小演员杀青后的额外工作   作者:之姒   文案:   程安昀第一次见到梁雎宴,是在一场慈善晚会上。   那时的他名不见经传,合影时被一众明星挤到了最边上的角落里,摄影师手一抖,照片上连他的脸都没出现。   站在C位的男人身长玉立气质淡漠,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站在一众明星堆里也毫不逊色。   没人找程安昀说话,他便安安静静吃东西,听到人说C位的人是这次晚会的主办方,是百川集团的太子爷。   身边人低声谈论着太子爷的八卦,程安昀拿起最后一块小蛋糕默默走远了些。   晚会结束,程安昀吃饱喝足要回家,却被意想不到的人拦住去路:“程先生,我是梁总的助,梁总要见你。”   程安昀愣住。   什么梁总?那个太子爷?   虽然不解又茫然,但程安昀还是跟了上去。   休息室里太子爷淡淡一笑:“程安昀。要不要跟着我?”   拒绝潜规则的程安昀:婉拒了哈。   然而梁雎宴和程安昀印象中的太子爷不太一样,即使被拒绝了他也还是给了程安昀好资源。   因此虽然不想被潜规则,但本着不占人便宜的原则,程安昀还是找到太子爷郑重道谢。   太子爷问他能不能提个要求,程安昀答应了。   正当程安昀以为他要提什么变态要求的时候,太子爷笑眯眯地说:“你能很生气地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程安昀:“……”   还不如提点变态的。   -   作为情人梁雎宴温柔耐心,和程安昀从小到大遇见的人都不一样,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   直到他偶然间翻到一张合影,照片上坐在梁雎宴身边那个少年,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   程安昀什么都没问,默默将照片放回原位。   后来公司合同期满,程安昀打算退圈。   他和梁雎宴也没必要再继续了,虽然他们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他还是找到梁雎宴正式告了别。   一个夜晚,曾毫无挽留之意地对他说一帆风顺的梁雎宴站在他家门口,帮他带上早就准备好的戒指,说:   “现在能回到我身边了吗?”   ——   爱不自知温柔偏执金主攻×金钱至上情感淡漠演员受   1V1双洁he,伪替身梗,排雷请看第一章作话   -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日久生情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安昀,梁雎宴   一句话简介:干什么都行,但别谈感情,伤钱   立意:认清自己的心 第1章 广岛冰茶   春末,处处都是一片盎然绿意。   因为天气合适,老街上有不少人在闲逛。   午后阳光正好,吃过午饭后老刘便躺在自家店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听着昆曲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噪音从楼上传来,他不悦地皱起眉,闭着眼就骂:“程安昀你要死,动静小点不行吗?老子心脏没问题都要被你吓出病来了!”   被骂了的青年也不恼,他将头探出围栏向下看,说道:“抱歉刘叔,我等回头有空了换个门,您继续睡。”   老刘睁开眼,关掉一旁的正在播放昆曲的收音机:“哪回都是等有空等有空,你什么时候真的有空过?”   程安昀好脾气地笑:“这不是忙吗?早晚会有空的。”   说着他从旁边的楼梯下来,他的长相很温和,个子修长挺拔。额发随风微动,不时挡一下左眼角下那颗小痣。   路过老刘身边时程安昀又提醒一句:“刘叔,手机放桌面上会被人摸走的。”   老刘将手机装进口袋,语气不善道:“要你管!”   程安昀笑着:“我走了刘叔。”   走了几步后他敛起笑容,恢复平时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片刻后口袋里的突然响起铃声,他拿出手机点击接听,对方先是寒暄一番:“Hello呀我的宝贝昀昀,最近身体怎么样?胃口好不好?穿得暖不暖?睡得……”   “文姐。”程安昀打断她,“怎么了?”   文晨哎呀一声:“就前段时间西岚不是接了部古装电影吗,最近要开机了在招群演,你有兴趣吗?”   程安昀看着路边一只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睡大觉的橘猫,问:“多少钱?”   “一小时20。”   他顿了一下:“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电话那边停顿两秒,“你要去吗?”   “去。”程安昀在路边一家酒吧门前停下来,“谢谢文姐,我就不打扰你忙了,如果没别的事……”   “等一下。”文晨打断他,“之前那个林总又来找我了,他说只要你答应和他见面他就把新剧的男主给你,去不去?”   “……”程安昀静了一瞬,“还是不了,文姐。”   文晨叹了一声:“那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程安昀站在太阳底下,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天。   他需要钱,当初就是因为演员拍戏钱多所以才进的娱乐圈,因为外貌不错,签了个还算可以的经纪公司,但因为他拒绝潜规则所以入圈几年都名不见经传。   文晨是莱悦传媒的金牌经纪人之一,因为和程安昀是老乡所以对他格外照顾,有群演的机会就会来找他。   程安昀没什么星梦,演不了戏那就后台打杂。   他好使唤,再加上文晨有心想带他,所以即使他这些年没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公司也依然没解约开除他。   眼睛被阳光刺得有些发酸,程安昀收回视线,盯着地面上阳光从枝叶的罅隙中投下的圆斑,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当初和公司签了五年合同,今年是第四年。   他还没告诉文晨明年合同到期之后他不续签了,他现在在这家THE NIGHT酒吧兼职做调酒师,收入比进组拍戏稳定。   见他不愿意文晨也不好强求,又随便聊了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程安昀收起手机,转身走进身后那家酒吧。   这是一家清吧,老板是个刚毕业的女生,因为不想出去上班,她父母便出钱给她盘下了这家店铺。   面积不大,五六十平,桌椅和装修风格很搭,程安昀不是很懂这些,只觉得店内装修看起来都很有情调。   听到开门的动静岑冉转头:“呀,你来啦!”   程安昀又换上那副笑脸:“来晚了。”   “没事没事,毕竟是我临时叫你来的嘛。”岑冉晃晃酒杯,抬起做了延长甲的手指指向某处,“那桌点名要你调酒,我调都不行,没办法,只能叫你来了。”   “没关系,我住得近,有需要叫我就好。”   程安昀换了工作服洗完手后回到吧台前,他抬起挡板走进去,岑冉支着下巴看他,道:“你的假期等过几天再给你补上,今天按节假日给你三倍工资好了。”   闻言程安昀笑笑:“谢谢老板。”   这时一个女人端着杯子走了过来,岑冉见状邀功般说:“晴姐,我可给你把人叫来了哦!”   潘晴笑笑,曲起食指敲了敲吧台桌面。   程安昀抬头和潘晴对上视线,他客客气气地笑了笑,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看酒水订单。   潘晴就是非要他调酒的那位客人,程安昀刚来这家酒吧时潘晴就一直对他特殊关照,几乎可以说每次喝酒都是奔着他来的。   驻唱歌手唱完了一曲,店内短暂安静下来。   潘晴轻轻摇晃杯子,冰块和杯壁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问:“真不肯给我联系方式?”   程安昀在和另一位调酒师说话,没注意她在和自己说什么,闻言转头看着她“嗯?”了一下。   “我说,把你联系方式给我。”潘晴重复一遍。   程安昀道歉:“抱歉潘女士。”   说完便没了下文,也没什么拒绝的借口。   潘晴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朝他竖起大拇指:“好,姐就喜欢你这种不肯屈服的小辣椒!”   “……”   “小辣椒,来杯Mojito!”潘晴将杯子递过去。   岑冉在旁边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程安昀接过杯子,又笑:“您稍等。”   他先简单冲洗了一下杯子,将刚洗干净还带着水珠的薄荷拍醒放进去后一边切着青柠一边问:“甜一点还是酸一点?”   潘晴顿了一下:“酸一点吧。”   程安昀点头,多切了几片青柠,柠檬汁也多加了一些。   倒入适量白朗姆和糖浆后他开了一瓶苏打水倒满,又放了两片薄荷做装饰后他将杯子给潘晴推过去,笑道:“您慢用。”   潘清看了眼面前的鸡尾酒,突然好奇程安昀喝醉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说:“再来杯广岛冰茶。”   作为调酒师程安昀自然不能干涉客人的选择,他重新拿了只玻璃杯,按杯口大小切割出两块冰块放进去,随后用量酒器将君度伏特加龙舌兰等酒液倒入金属雪克壶内。   程安昀盖好盖子,修长十指握住雪克壶,开始规律地摇晃起来。潘晴很喜欢看他调酒,他调酒时脸上的表情不似平时那般温和友好,反而冷淡又漫不经心,反差很大。   摇晃均匀后程安昀打开盖子,将里面的混合的酒液倒进杯子里,他拿起一片刚才多切的青柠竖起插在杯口做装饰,刚要把酒给潘晴推过去的时候潘晴摆摆手:“这杯是我请你的。”   程安昀摇头:“谢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还在上班。”   “还在上班怎么了?”潘晴转头看了眼正坐在她旁边在玩手机的岑冉,“小冉,你不让他喝吗?”   岑冉摆摆手:“我可一直都没说话。”   “喝了吧。”潘晴道,“你喝了我就升级一下会员。”   THE NIGHT酒吧消费是会员制,分为三等,一等会员喝酒打9折,二等8.5折,三等7折。岑冉会在节假日发放些优惠券给三等会员顾客,能在当日免费畅饮的那种。   至于价格,一等288元,二等588,三等988。   店员推销出会员后可以提20%的钱。潘晴是二等,她的会员都挂了程安昀的名,提成也都到了他账上。   程安昀不再拒绝,端起杯子对潘晴说了句谢谢后将那杯长岛冰茶一饮而尽。这杯酒也就是看着多,但其实杯里那两块冰块就占了不少体积,没两口就喝完了。   冰凉的液体刺激得喉咙发痒,程安昀微微皱眉忍下咳嗽。   “海量啊小辣椒,居然直接就干了?”潘晴现在对他更感兴趣了,她又问,“真不能给我联系方式?”   程安昀笑着摇头。   潘晴张张嘴,不等她说话就又有几个人来到了吧台前。   一个人拍拍她肩膀,她回头:“怎么了?”   那女生和她耳语几句,随后潘晴点点头:“行吧。”   她将剩的Mojito一饮而尽,从高脚凳上下来对岑冉道:“小冉,我朋友有事要走了,我改天再来,今天的酒都算我账上。”   岑冉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朝她们几个挥了挥手:“慢走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呀。”   潘晴又对程安昀道:“小辣椒,我明天升级会员。”   程安昀微笑,颔首点头。   她又道:“这次没机会了,下次我要灌醉你!”   “……”   她送程安昀一个飞吻,笑着和朋友一起离开。   傍晚岑冉要走的时候程安昀和她说月底他要请假,岑冉知道他主业和娱乐圈有关,而且他本来就只是兼职,能随叫随来就已经很好了,所以岑冉直接同意了。   今天休息日,天色暗下来后客人多了起来。   另一个调酒师是个女孩子,太晚下班回家不安全,所以程安昀替她顶了会儿班。和晚班的调酒师交接时已经是晚上快十点,他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抬头看了眼悬在天边的遥远的明月。   虽然现在快要入夏,但夜里温度还是偏低,一阵带了些许凉意的风吹来,他收回视线,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刘叔的店还亮着灯,程安昀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刚好和柜台后的刘叔对上视线。笑了一天他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勉强勾勾唇角,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店后程安昀走向速食货架,随便选了桶泡面走到柜台处结账,道:“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你不是还没回来吗,你那破门动静那么大,我睡着也得被你吵醒。”说完刘叔继续道,“五块。”   程安昀扫了二维码付款:“我走了,您早点休息。”   “诶,大晚上的你就只吃这个呀?”刘叔指指他手里那桶泡面,“你不打算加根肠加个蛋买瓶水什么的?   闻言程安昀又笑:“您这么想赚我钱呢?”   刘叔嘁一声:“谁稀罕你那几块钱,赶紧走赶紧走,我要关门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拿着泡面走出店里。   他上楼后尽量将开门的动静放轻一些,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些声音,这扇门太旧了。   进屋后程安昀先去烧了壶水,坐在沙发上随手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打开了手机。   文晨下午时将具体的时间地点发了过来,横店不在北安,在距离北安几百公里外的芜宁,不过好在来回路费报销,不然程安昀就要说不去了。   他打出一句谢谢文姐发了过去,下一秒空荡的房间里响起热水沸腾的声音,然后便是滴的一声,水烧好了。   程安昀把抱枕扔到一边,拆开泡面的塑料膜。   简单凑合了一顿后他洗了个澡就睡了。潘晴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程安昀收到岑冉的消息说了她升级了会员,提成很顺利地加到了他的工资条上。   月底,项西岚主演的那部古代权谋电影要开机了。   项西岚是公司最大的摇钱树,长得好看嘴也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讨人喜欢,再一个他业务能力也不错,因此公司很看重他,有好剧本都会优先考虑他。   他饰演的男主角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但身体很差的二皇子,程安昀分到的角色无名,编剧说他的角色是二皇子为了夺帝位而设下的局里的万千棋子之一。   他的角色出场没几分钟就死了,很快就领了盒饭。   杀青后程安昀在剧组打杂,搬搬道具发发饭,偶尔还会做做项西岚助和替身的活。总之就是,什么都干。   这天横店来了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一众要么是长袖长衫的演出服要么是背心大裤衩的穿搭里十分违和。   其中一位急匆匆走向项西岚的休息室,程安昀抱着一大堆等下要用到的道具竹简路过,被他撞了一下。   竹简掉了满地,那男人只丢下一句抱歉就走了。   程安昀皱眉,蹲下将竹简一个个捡起。   另一个男人或许是觉得热,于是将外套脱下搭在一旁。   他身上只简单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黑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他注视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低头捡东西的那个人,指间青烟袅袅,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他未语先笑:“小白总还是这么莽撞。”   站在旁边的副导不知道怎么回,只能跟着他笑。   片刻后那个人把东西都捡了起来,抬头起身抱着一堆竹简左拐走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男人眯了眯眼,将手里那半根烟摁灭。   他偏头问:“刚才小白总撞到的是什么人?”   副导嗨呀一声:“就一个打杂的,撞一下没事儿。”   男人没说话,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秒后他打开烟盒重新拿了根烟出来,没点燃,夹在指间随意把玩着。   作者有话要说:   昀昀小辣椒来也!!!   ——   下面是大家可能在意的点,请自行排雷~   1.HE双洁1v1,攻受互为初恋,初夜初吻都是对方   2.伪替身梗,指受以为自己是替身,但其实不是。感情线自始至终无第三人插足,无第三方势力干扰,可以说是基本无虐   3.年上攻,攻受年龄差五岁   4.前期娱乐圈内容较多,以受事业线为主   5.没有攻受一起上综艺全网嗑cp这类剧情,但会有网友嗑受和另一个男配的情节,不过是拉郎,两人关系不好,这样安排只是为了促进攻受感情发展   6.文中出现的所有角色均无原型,禁止代餐 第2章 慈善晚宴   日期一点点推移至五月下旬,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影视剧拍摄并不是按照剧情顺序从头拍到尾,而是一段一段的拍,这一个月以来电影的拍摄总进度已经完成了大半。   今天天气很好,导演刘桓决定趁天气合适把结局拍了。   电影结局是男主登基称帝,这场戏项西岚穿的龙袍一层一层地裹在身上,ng了几次后他说头晕,这场戏只能暂时搁置。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刘桓便决定给剧组的各位放半天假,还自掏腰包给大家买了西瓜和雪糕降暑。   刚下机项西岚就被那位小白总叫走了,刘桓切好西瓜,四下环顾,看到不远处准备拿一盒雪糕的项西岚的助之一。   刘桓抬手招呼了他一下:“那个谁,你过来。”   “那个谁”闻言转头,他放下手里刚拿起来还没感受到凉意的雪糕走了过来:“怎么了刘导?”   刘桓将刚切好的几块西瓜放进盘子里递给他,用一副使唤下人的语气跟他说:“给西岚送几块西瓜过去,还有雪糕。”   程安昀接过盘子,对于被当成项西岚助这件事他没什么表示,他垂眸看了眼盘里那几块西瓜,是中间最甜的那部分。   他点了点头,态度恭敬:“好的刘导。”说完他又拿了两盒雪糕一并放到盘子里,抬步走向了项西岚的工作室。   说是休息室,但其实就是临时用彩钢搭建起来的小棚子,因为横店空地面积有限,只有两个主角和导演有单独的房间。   顶着大太阳走到项西岚的休息室附近,程安昀停在门前敲了敲门:“西岚,我进来了。”   “等、等一下!”项西岚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惊慌。   程安昀关上了他刚打开一条缝的门。   他道:“刘导买了西瓜和雪糕,让我给你送一些过来。”   说完他将东西都放到门边的一个小板凳上,继续说,“我给你放在门外了,你待会儿记得吃,我先走了。”   他并不关心项西岚在休息室里做什么,因为不久前文晨刚和他说,公司要他下个月月初出席一场慈善晚宴。   程安昀很是纳闷。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他去,就算真的要请明星也该请一线,他既没钱又没善心,还没粉丝没影响力,就连百度都搜不到他的名字,去了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   思索再三,程安昀决定拒绝这场晚宴。   另一间休息室内,文晨正在和出演女主角的喻嘉宁聊天。   几年前喻嘉宁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过文晨的大名,一直梦想着可以在她手底下工作,不料半路被她现在的经纪公司截了胡。虽然没能做成文晨的艺人,但喻嘉宁的崇拜一直都在。   听见敲门声文晨转头,看到程安昀打开门正站在门外。   她问道:“怎么了昀昀?”   程安昀走进来关好了门,开门见山道:“文姐,我想了一下,下个月的慈善晚宴我还是不去了。”   文晨顿了两秒,不等她开口一旁正在卸妆的喻嘉宁说:“安昀你演技不错,就是缺一个曝光的机会。像那种慈善晚会一般都会有很多大佬去参加,你去了对你未来发展没坏处的。”   程安昀垂眸,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去了对他的发展没坏处,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演戏上,他只要钱,为了钱他能做很多事,但除了出卖自己。   在圈内这几年程安昀遇到过不少对他有不轨想法的人,他也深知娱乐圈的水深火热,他并不想为了钱把自己搭进去。   喻嘉宁不了解他,但文晨知道他的想法。   她叹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一瓶还没打开的矿泉水递给程安昀:“去不去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昀昀。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但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算工作安排,拒绝就是违约。”   程安昀看着手里那瓶水沉默着。   喻嘉宁不习惯别人给她卸妆,用指腹小心地摘着美瞳,说:“你去吧,别让文姐为难,她对你真的已经特别上心了。”   文晨没再说话,看着程安昀等待他的答案。   她今年已经45岁了,整整大程安昀20岁。再加上程安昀长得显小,她不知不觉就把他当成了自己青春期女儿同辈的孩子来看待,平时也总是一口一个昀昀的叫他,跟叫儿子似的。   沉默片刻,程安昀还是点了头:“那我去。”   文晨松了口气,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行,到时候公司会派车送你的,不用害怕,就当是去吃顿饭,玩一场。”   程安昀又点点头:“我没别的事了文姐,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   获得赦免,程安昀离开了喻嘉宁的休息室。   在合同到期自动解约前,他连“为难”的资格都没有。   室外阳光毒辣,片场里没有树,程安昀便贴着墙根尽量躲着太阳走,但天气闷热,刚走了没多远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程安昀手里还拿着文晨给他的那瓶矿泉水,刚从空调房里带出来,水还是凉的,他边走边将其贴在脸上滚了滚,路过一个圆形拱门的时候听到有个人在墙的那头打电话。   那人声音低沉悦耳,语速不急不缓,听起来温润至极。   他嗯一声说:“但也不用强求,个人意愿最重要。”   虽然程安昀并没有在偷听,但他还是下意识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走过圆形拱门,并祈祷着那个人不要看到他。   小心翼翼走到拱门另一侧之后,程安昀听到对方轻笑一声。   回到横店附近的一居室小旅馆时程安昀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放下已经变得温热的那瓶水,先打开空调然后去了浴室。   洗了个澡之后身上终于利落了,程安昀在肩膀上搭了条毛巾,以防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打湿衣领。   他走到窗边往外望了一眼,世间万物在烈日照射下都没精打采的,窗边几棵向日葵蔫蔫地低着头,被晒成了背日葵。   这是剧组给演员们开的房间,主演们都在住酒店,其他像程安昀这种打杂的人员只有住小旅馆的份。   房间内的空调年久失修,运作时会发出很明显的噪音。制冷不好不说,刚打开的时候吹出来的冷风还总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所以程安昀会先开会儿窗户,等味道散了再关上。   他关好窗户顺便拉上窗帘,拿起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准备点个外卖去洗衣服,等外卖到了吃完午饭后再睡个觉。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点击接听,对方开门见山地问:“这个月的钱呢?”   程安昀向后靠坐在床头,看着阳光被铁质窗框分割后投射在窗帘上的几块方方正正的图形,道:“我现在在外地。”   “外地?”对面的人顿了两秒,“你又去拍戏了?”   程安昀没说话。   对面权当他是默认,心直口快地说:“你拍戏又拍不出什么名堂,进娱乐圈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名气都没有,你何必呢?还不如退圈去找个班上,收入稳定不说每个月还钱也稳定。”   程安昀依旧沉默。   几年前他太小了,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他签下自己名字的那几张纸,说好听点是签约合同,说难听了那就是卖身契。   例如合同存续期间他不能自己接活接广告,没公司允许不能出现随意在公众视野,公司安排的商务活动不能拒绝等等。   现在想起来,这都是些很明显的坑。   不过公司的薪资待遇不错,那时程安昀大学刚毕业,刚好是在四处找工作的阶段,于是他想也没想直接跳进了坑里。   见他一直沉默,电话那边的人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一声说:“钱等你杀青回来了再打吧,你到时候别忘了就行。”   说完他继续道:“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程安昀嗯了一下。   电话随即被对方挂断,程安昀盯着屏幕上他刚选好的饭菜看了几秒,付款后放下手机去洗刚换下来的衣服。   刚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外卖就到了,天气热没什么食欲,程安昀只动了几筷子就不想吃了。   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习惯性蜷缩起来后闭上了眼。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紧紧拉着的窗帘上那几块方形的阳光变成了虚虚实实摇摇晃晃的树影,外面起风了。   程安昀平躺过来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时枕边突然响起一声消息提示音,已经神游天外的思绪被拉回。   文晨给他发来了两个文件,并附了一条语音。   他点击播放,文晨的声音从手机喇叭里传来:“昀昀,第一个是慈善晚宴的流程安排,第二个是宴会嘉宾的资料,你好好看看,宴会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都注意着点儿啊。”   下一秒屏幕上又弹出来一条语音,语音自动播放:“我那天有工作,到时候只能你自己去,可以的话和那些嘉宾都认识一下,虽然我看得出来你没想在娱乐圈发展,但你现在还是公司的人,公司安排的工作得好好完成才是。”   语音播放完毕,屋内重新归于平静,只剩老空调运作时发出的细微噪音,和窗外不知从哪棵树上传来的蝉鸣。因为隔着一层玻璃,听起来闷闷的,甚至无端产生了一股距离感。   程安昀又把第二条语音听了一遍,听到最后两句话时他轻叹了口气,几秒后才打出了一句“知道了”发了过去。   他只看了宴会流程安排,他没兴趣也不想和别人认识。   虽然他对现状一直都不太满意,但他并没有谴责过几年前那个在合同上签字的自己。   22岁的程安昀不知道未来是何样貌,但25岁的程安昀却知晓过去的一切。如果就连自己都要站在上帝视角去谴责那个比现在还要年轻无助的自己的话,那这也太残忍了。 第3章 宴会初见   宴会开始前一天,程安昀才见到公司为他加急做的西服。   一身英式塔士多礼服,白衬衫黑外套,保留了燕尾服的戗驳领设计,哪怕是还穿在假人身上都显得贵气又隆重,但这衣服程安昀怎么看怎么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公司里资历最深的造型师肖宁解开西服外套上的那一粒扣子,边将外套从假人模特身上脱下来边说:“虽然就算有不合适的地方也来不及改了,但你还是先去试穿一下吧。”   脱掉外套后她又拆下假人腰上的腰封,将里面那件衬衫和下半身的西裤一并脱下来递给了程安昀。   她了一下刚拆下来的腰封,将其对准程安昀的腰比划了一下,继续说:“等你换好了我帮你戴腰封,快去吧。”   程安昀点点头,拿着衣服去了换衣间。   量身定制的衬衫版型很好,除了因为时间紧袖口处有些瑕疵以外没什么大问题,不仔细看的话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换好衣服后程安昀从换衣间里出来,外面的肖宁一手抱胸一手托下巴打量他片刻,随后拿着腰封在他腰间比了比。   程安昀刚要张开胳膊让她替自己系腰封的时候肖宁道:“其实我感觉你不用腰封也可以,腰封本来就是为了拉高腰线视觉上显腿长的,但你身材比例本来就很好……”   她沉吟片刻:“换成马甲吧,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将手里的腰封放下,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   程安昀拿起肖宁随手放在桌上的腰封,看了几秒后又将其围到了假人腰上。   门很快就又被人打开,他转头,对上门边原弛的视线。   原弛走进来关上门:“你还真去那个晚宴啊?”   程安昀收回视线嗯了一下。   原弛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身上那套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衣服,嗤笑一声说:“一个后台打杂的,去那种晚宴凑什么热闹?”   程安昀没会他的恶意,研究着手里的腰封该怎么系。   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原弛看得心里一阵憋闷,他坐到程安昀旁边,眯了眯眼问:“诶,你不是攀上什么大佬了吧?”   他哼笑一声:“什么人啊,应该比项西岚攀上的那个……华源老董的儿子白至承厉害一点吧?他都没去成慈善晚宴呢。”   程安昀已经为假人系好了腰封,但是这个假人身上还穿着礼服外套没脱,外套外面系腰封就跟超人内裤外穿一样实在是有些奇怪,他看了两秒还是没忍住将其拆了下来。   嘲讽依旧没回应,原弛更不爽了:“你这衣服不是……”   他说到一半肖宁拿着一件黑马甲回来了,看到原弛也在她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问完之后她也没想得到回答,将手里的马甲给程安昀递过去,“你穿上我看看整体效果。”   原弛咽下说到一半的后,起身道:“我走了宁姐。”   肖宁的视线定格在程安昀身上,闻言嗯了一声。   原弛不悦地看了程安昀一眼,随后摔门而去。   程安昀低着头一个个系着马甲扣子,没看到他临走时不太友善的那一眼。肖宁问他:“他来干嘛的?”   “不知道。”他系好最后一个扣子,“这样可以吗?”   肖宁看了几秒,抬手示意他转一圈。   程安昀照做,转了一圈后肖宁点点头:“可以,就这样。”   她开始脱假人的外套,道:“今晚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休息别熬夜,明天宴会你的造型是我做,尽量保持好状态。”   说完她继续道:“把衣服换下来你就回去吧。”   “对了。”肖宁想起什么,“宴会上你应该还要用衬衫夹和领带夹,领带夹无所谓,但衬衫夹比较私人,你家里有吗?”   程安昀摇摇头:“没有。”   他连西装都很少穿,更别说这些附带的配饰了。   肖宁点点头表示了解,道:“那你记得回去顺路买一个,一般的西装店里都有,不用买那种太贵的。”   程安昀朝她笑笑:“知道了,谢谢宁姐。”   公司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平时待人疏离冷淡,第一次见到他温和的笑脸,肖宁不自觉愣了愣。   等她回神的时候,程安昀已经关上了换衣间的门。   作为业内公认的美商极高的造型师,肖宁认为程安昀的外形条件已经好到了无可挑剔的程度,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温和清秀的长相和清瘦高挑的身材相得益彰,她觉得这人哪哪都好,不过就是性格死犟。如果肯放下身段讨好一下资本接个正经角色的话,只靠一张片场路透图就够他火一下了。   她很疑惑,娱乐圈里竟然真有人能甘心蜗居幕后。   但想起明天的慈善晚宴,她又不自觉为程安昀感到开心。   把握好机会吧,走到台前来。   换好衣服后程安昀离开了,他不久前才刚从横店回来,拖着行李箱往家里走,在路上顺便买好了衬衫夹。   午后阳光斜斜地洒下来,道路旁边高高的黄桷树树梢被镀了层金,反射到旁边居民楼的墙壁上,已经有些年头的黄色油漆颜色都鲜明了不少,亮亮的墙壁刺得程安昀眼睛发酸。   他拉上窗帘,将家里简单打扫了一下。   一切都收拾完毕后程安昀不想做饭,随便点了个外卖,吃饭时他看着被窗帘隔绝在外的夕阳,突然很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入夜后气温降了下来,程安昀出了门。   他漫无目的地在周边散步,最后走到了一个公园里。他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来,看着其他结伴而行的人放空了大脑。   这时程安昀突然感觉有东西在蹭他的腿,他低头,看到一个橘黄色的小脑袋,是公园里的流浪猫。   橘猫安静地窝在他脚边,陪他一起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弯下腰摸上橘猫的头,橘猫抬头看他一眼,喵了一声后蹭蹭他的手心。   一人一猫互相陪伴着坐了很久,小橘猫最后被自己的同伴叫走了,程安昀目送它和它的朋友走远后也起身回了家。   路上程安昀在一个大屏上看到项西岚的广告,想到项西岚在拍这个广告的同一时期去走了场红毯。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现在公司加急给他做的这套西装,是当初那场红毯项西岚要穿的礼服的废案之一,这个设计方案被项西岚本人以黑色太沉闷且看着没什么设计感为由拒绝了。   难怪眼熟,原来是别人不要的。   大屏上还在循环播放项西岚的广告,街对面的红灯变绿,程安昀面色平静地收回视线,随着人潮一同走过这个路口。   第二天下午,距离慈善晚宴开始还有三个小时的时候程安昀去了公司,肖宁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就绪在等他了。   见他来了肖宁就催着他先去换衣服,换好衣服后她让他坐到化妆镜前,先掰着他的脸看了看,随后开始给他做造型。   造型做完的时候,距离晚宴开始还有一个小时。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还弥留着一些橘红色的光辉。   公司临时给程安昀找了个助,看起来年纪不大,才刚刚毕业的样子,见到程安昀后她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程老师您好!我叫罗月泠!您、您叫我小罗就可以。”   程安昀第一次被人这样鞠躬叫老师,极其不适应,连忙把她扶起来,说:“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罗月泠还是有些拘谨:“我还是……叫哥吧。”   程安昀点点头:“也可以。”   简单打过招呼后两人便一起上了公司配的车,慈善晚宴在北安市艺术中心内举办,主办方是百川集团的子公司之一,与南娱乐。   百川集团拥有多家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企业,涉及产业几乎覆盖了年轻人的娱乐活动,有专家断言,不出意外的话百川集团还能掌握国内文娱产业的命脉至少两百年。   因此这场晚宴噱头很大,与南娱乐本就是娱乐圈内经纪公司的大头,而且还背靠百川集团,受到的社会关注只多不少。   到达目的地后程安昀和罗月泠一起下了车,不太熟的两人各自沉默着走向举办晚宴的展演厅,成功地迷了路。   程安昀随机抓住一位路人询问,运气很好地直接碰上了工作人员。对方看了他的邀请函后便引领两人一同前往展演厅,路上他看了眼拘谨的罗月泠,问:“这位小姐是您的女伴?”   突然被cue,罗月泠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他助。”   男人恭敬道:“助是不让进的,请您稍后去侧厅等待。”   罗月泠又疯狂点头:“好的好的。”   走到展演厅门口附近时工作人员收走了程安昀的邀请函,他转头看了眼罗月泠快步走远的背影,收回视线走进展演厅。   进去后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舞台,这是平时歌剧表演要用的。台上的LED大屏黑着,台下的椅子被撤走,换成了一张张圆桌,桌上摆着烛台和插花装饰,还有刀叉碗碟等餐具。   展演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的穿着隆重华丽,摇晃着香槟杯和身边人侃侃而谈,哪怕他们或许几分钟前才刚认识。   程安昀粗略扫了一眼,几乎全是陌生面孔。   罗月泠紧张,他其实也很紧张。   他觉得如果刚才罗月泠没有自曝的话,她很大概率可以以他女伴的身份浑水摸鱼一起进来。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程安昀会放松一些,但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默默走到角落里坐下,拿起桌上一块粉色的马卡龙。   每张桌子上都有同等数量和样式的甜品,但似乎没什么人动过,毕竟小蛋糕热量爆棚,吃一个得锻炼好久才能消耗掉。   不过程安昀并不在“明星”行列,所以他不在乎这些。   他咬了一口马卡龙,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有些发齁。   原来马卡龙是这个味道,不喜欢。   程安昀吃掉那个对他来说有些甜过头的马卡龙后端起桌上一杯没人动过的香槟,一连喝了好几口才压下嘴巴里的甜味。   他一边喝酒一边回忆着来之前在车上又看了一遍的晚会流程安排,记得好像是要先集体合个影来着。   这时头顶的灯悉数熄灭,只剩舞台上的镁光灯。   下一秒舞台上的LED大屏也打开,上面是“爱心点点,温暖人间”的标语以及顶部百川集团和与南娱乐的公司标识。   几道灯光聚在一起,打在站在舞台中央那位身穿白色西服的主持人身上。他笑了笑,说道:“大家吓到了没有?”   一些宾客很捧场地回答他说没有。   “嗯,大家没被吓到就好。”主持人笑眯眯地说,“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开始晚会的第一个环节,集体合影。”   说着他往一旁退去,边退边指向自己身后的大屏:“请大家到这里来好吗?我们的摄影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程安昀起身跟着同桌的宾客一起走到了大屏前。   “若冰姐,我要和你站一起。”一个身穿淡黄色礼服的女生挤到程安昀身侧,弯了下腰象征性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   程安昀没说话,主动往旁边让了一步。   因为这个让步,他和女生之间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很快就又有一个人见缝插针挤了进来,这次连句不好意思都没有。   程安昀又往旁边让,立马又有人挤过来。   几个回合下来,程安昀发觉自己站到了最旁边。   他看了眼斜前方的摄影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拍到他。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来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他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前排几个一线明星和投资商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男人一一礼貌回应,他没急着站到前排那几人自觉为他让出的c位,而是福至心灵般转头,和最后排角落里的程安昀对上视线。   那瞬间,程安昀感觉周身的喧闹似乎都尽数散去。   男人笑意加深,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第4章 单独见面   程安昀第一次被人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和那个人的视线相撞的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溺进了海里。   心跳刹那间漏了一拍,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收回视线。   程安昀垂眸平复心情,心里的疑惑很快就浮现出来,他没见过那个人,可对方居然专门和他打了个招呼。   不,不一定是和他。   毕竟这个方位有不少人,万一是他旁边刚出道的新生代小花呢?万一是他前面那个刚斩获最佳男主角奖项的影帝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认错人了。   而且他们只是简单对视了一眼而已,万一对方和别人对视时都会这样笑着打个招呼呢?毕竟这人一看就非富即贵,豪门父母对子女的教育只会更严格,礼貌友好都是基本项。   思及此,程安昀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擦除。   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貌似给了摄影师很大的压力,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手也不太稳,哪怕在最后一排程安昀都清楚地看到他在按下快门时手稍微抖了一下。   好了,估计照片上没有他的脸了。   但这种失误是不被允许的,主持人在一旁出声解围:“抱歉各位,我们摄影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但是呢他一直都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所以多耽误大家点儿时间重拍一张好吗?”   听到有人说好,主持人继续道:“刚才拍糊的照片就送给大家作纪念吧,想必大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有虚影的自己了,帮助大家回忆一下往昔,我们摄影师人好不好?”   大半嘉宾都笑着说好,摄影师的紧张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拍完照片后就是主持人的开场致辞环节,程安昀依然坐在了角落的位置,宴会厅的大灯还没打开,他在的地方有些黑。   几道聚光灯一起打在主持人身上,他看着手卡讲了讲与南的慈善念,又大致介绍了一遍晚宴流程后便将话筒递给了与南娱乐的老板任玉宁。   任玉宁是圈内的老人,刚出道五年就斩获了大满贯。   最近几年她的业务能力有渐渐下滑的趋势,于是她当机立断决定退居幕后,为大家留下了自己最完美的样子。   事实证明她这个选择很正确,保住了业内口碑的同时还收获了一群可以为她打工的艺人,哪怕在家躺着也能赚钱。   开场的致辞环节结束后主持人宣布晚会正式开始,展演厅内的灯打开了一些,说不上昏暗,但确实不太亮堂。   程安昀坐的地方比较偏,灯光更是顾及不到,不过他喜欢这种比较昏暗的环境,摄像头拍不到不说有点小动作别人也不会注意。   现在是竞品拍卖环节,宾客拍卖竞品的钱会抽七成出去做公益,程安昀并不觉得自己有和这些一线明星各路商人以及富二代少爷小姐们叫板的财力,于是坐在位置上安静吃东西。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参加。   拍卖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程安昀已经稍微有些醉了。   现在摆在拍卖台上的是一对祖母绿耳环,不知道是什么人喊出了一亿的高价,叫价三次没人加价,主持人手里拿着小木锤一锤定音:“一亿元成交!感谢云安集团千金云妮小姐!”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程安昀又端起香槟杯抿了口酒,往周围看了看,试图寻找那位为一对耳环豪掷上亿元的云小姐。   云小姐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拍照时站c位的那个人。   那个人单手撑着额头,闲散地坐在前排为贵宾准备的沙发椅上,食指不时点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像是有些无聊。   程安昀收回视线,趁同桌的人的注意力都在刚放上拍卖台的那只古典万花筒上面的时候,悄悄转桌子将果盘转到自己面前,挑了半天拿起一块籽最少的西瓜。   大家都不吃的话就浪费了,浪费是很不好的。   程安昀默默啃西瓜,边吐籽边看那些有钱人视金钱如粪土般加价拍卖。而他只是吃完西瓜抽纸巾擦个手的功夫,那只最多值五千块的万花筒身价已经被抬到了九百万。   他用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正在心里暗自感叹着有钱了不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说:“一千五百万。”   程安昀抬头,是那个拍照时站c位的人。   他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程安昀思考片刻但没想出什么结果。在场的宾客可能是都不敢和那个人抢东西,因此拍卖台上那只万花筒主持人叫价三次都没人吭声,最后以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卖给了他。   一锤定音时,程安昀听到主持人叫他梁总。   接下来的竞品都没再听到那个梁总叫价,拍卖会结束后就是舞会环节,为了方便大家跳舞展演厅内特地空出来一大片空地。   程安昀看着在舞池中旋转的一双双人影,再次笃定了如果罗月泠不自曝,她就能以他女伴的身份进入宴会厅的想法。   从进入宴会厅到现在,他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程安昀不是很明白这种活动有何意义,虽然做慈善的初衷很好,但直接捐款捐物资不是更省时间吗?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以慈善为噱头的交际舞会。   桌上盘子里的小蛋糕只有一个了,程安昀正在纠结要不要吃掉的时候,听到了身边人的谈话:“……真的吗?”   “当然了,那可是百川集团董事长的儿子,太子爷诶!他不站C位谁敢站?对了,我还听说他对包养小明星不感兴趣。你说他是不是……”话说到一半她又压低些音量,“……不行啊?”   另一个女生赶紧捂她的嘴:“别说啦别说啦!”   “你手上怎么这么甜,你刚才吃蛋糕了?”   “啊……嗯。”那个女生收回手,抬手摸了摸鼻子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经纪人啊,我会自己加练的。”   “我不说我不说,对了,说回我们的太子爷,他……”   程安昀拿起剩下的最后一块小蛋糕,装作耳聋走远了些。   舞会持续了很长时间才结束,随后便是嘉宾演讲环节。   上台的大家都说着意思相近的演讲稿,讲自己对慈善的看法以及向大家传授做慈善的经验,激励大家一起投入慈善公益活动中,有些话术程安昀觉得和主持人的开场致辞很像。   演讲结束后主持人上台,又是一段长篇大论的终场致辞。   最后的结束仪式进行得也很隆重,程安昀喝了酒,现在酒劲上来了,他头有点晕,只想赶紧回家睡觉。   音乐也停下来后,这场晚会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程安昀晕晕乎乎的,跟人群一起往外走,刚走到门边时一只胳膊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微微蹙眉有些疑惑地看向拦住他的人,对方收回胳膊礼貌颔首,语气恭敬道:“程先生您好,我是梁总的助,我叫林言朔。我们梁总嘱咐过我,等宴会结束后让我带您去见他。”   程安昀的疑惑转为茫然:“……梁总?”   “是的。”林言朔看着他,“梁总现在正在展演厅后台的休息室里等您,请问您是否需要我为您带路呢?”   虽然程安昀现在很想回家睡觉,但好像也不差这一会儿,于是便同意了见面——其实对方根本就没给他拒绝的选项。   程安昀跟在林言朔身后走向他所说的那个休息室,最后两人停在一号休息室门前。林言朔敲敲门:“梁总,我进来了。”   两秒后他握住门把手打开门,侧身示意程安昀先进。   程安昀看着屋内正看着他的男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管是拍照前和他打招呼还是现在单独和他见面都代表梁总认识他,可程安昀仔细回忆,他不记得自己在今晚之前见过对方。   见他站在门边迟迟不肯进,梁总笑了笑:“怎么不进来?”   程安昀收回视线,垂眸走进休息室内。   林言朔紧随其后也走进来,轻轻关上了门。   刚才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大脑此刻已经清醒得不行,程安昀谨慎地问:“梁总,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梁总没立刻回答,而是指指他旁边的沙发:“坐下说。”   程安昀犹豫两秒坐了上去,梁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坐到一旁,但还是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向他递了名片。   程安昀双手接过,看到上面瘦金体印刷的梁雎宴三个字,以及他的联系方式和名片顶端百川集团有限公司的字样。   几秒后梁雎宴开口:“你是叫程安昀,是吧?”   程安昀的视线从名片上移开,点点头:“是的,梁总。”   “不错的名字。”梁雎宴说,“要不要考虑跟着我?”   跟着他?   程安昀想起了舞会的时候他身边那两个女明星的交谈。   什么对包养不感兴趣,明明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没立刻得到回应,梁雎宴也不急,和他平静地对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刚才程安昀强行压下的反胃感更强烈。他朝梁雎宴笑笑,将名片插进自己胸前的西服口袋里,用食指将其按进去,道:“抱歉梁总,我不太舒服,想快点回家了。关于您刚才的问题,请容我考虑一下。”   梁雎宴听出了他话里的婉拒之意,但鉴于他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身体不舒服不像是编出来骗他的假话,所以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当然,等你想好了给我答复。”   “多谢梁总。”程安昀站起身,微笑颔首,“梁总,回见。”   说完他转身朝门那边走去,林言朔起到一个门童的作用,在他碰到门把手以前替他打开了门。   “谢谢。”程安昀收回要开门的手,走出去。   他不能直接拒绝,梁雎宴他根本惹不起。就像文晨之前说的一样,他现在还是公司的人,工作就必须要好好完成。   像梁雎宴这种人,要是因为被拒绝而不高兴了的话,直接把他们公司搞垮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程安昀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拖到合同到期自动解约,等退圈了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刚走没几步,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程安昀。”   程安昀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到梁雎宴站在休息室门边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切。他问:“你怎么回去?需不需要去医院?”   程安昀垂眸躲避对视,回答道:“是公司派车送我来的,我回家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不是什么大事,多谢梁总关心。”   说完他转身继续往外走,梁雎宴也没再叫他。   看着他在楼道拐角处拐了个弯,身形彻底消失不见后梁雎宴身后的林言朔开口:“梁总,如果您希望他可以跟您一起工作并接受您的帮助的话,那么您刚才的措辞有很大的问题。”   梁雎宴本来要回休息室,闻言脚步一顿。   林言朔波澜不惊道:“您刚才那句让他跟着你,很像是您要包养他。”   梁雎宴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茫然:“……包养?”   “是的,梁总。”林言朔依旧恭敬,“包养。”   梁雎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有歧义,难怪程安昀会拒绝他,俩人刚认识上来就说要包养人家,可不就会被拒绝吗?   林言朔再度开口:“不过您放心梁总,我会想办法把您那句歪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话掰回原来的意思的。”   梁雎宴神色恢复平静,点点头:“给你加薪。”   “多谢梁总,但还是不用了。”林言朔道,“您还是用这钱去请花花公子哥儿们吃顿饭,稍微了解一下娱乐圈里包养潜规则那一套吧,下次别刚见面就说要包养人家了,不是很礼貌。”   “……”   梁雎宴有些无奈,什么都没说,回到了休息室。   和下属太熟就是这个后果,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用最客气恭敬的态度阴阳怪气地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听没听过高干文那个梗,就是别的文的男主对女主表白都是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高干文男主表白都是用“跟”这个字,问女主要不要跟着自己,所以如果后面两人分手的话男主就是没“跟”的人了。   虽然这篇不是高干,但是,梁总,你的跟来了!   ps没想到吧!对梁雎宴来说这是一篇我以为我们在恋爱结果你只把我当金主的故事_(:з」∠)_   所以,不要输在不会表达上(点头) 第5章 人脉利用   项西岚主演的那部电影还没杀青,程安昀第二天就准备回芜宁。   早上他起床之后梁雎宴的那位助给他打来了电话,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一番寒暄过后又公事公办一样和他说了些什么我们梁总很欣赏你之类的话,一听就像是有任务在身。   程安昀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又不能沉默,只能假客气。   这也是变相向他传达了一个信息,他的私人信息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查到,毕竟前一晚他没向梁雎宴递名片,进入宴会厅也不用登记联系方式,林言朔却给他的私人账号打来了电话。   接到文晨的指令,程安昀便带着罗月泠一起回去。   这是罗月泠第一次去剧组,她有些激动,因此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很努力地和程安昀搭话了。   程安昀在宴会上喝了几杯酒,也不知道是他酒量太差还是后劲儿太大,昨晚回家之后他倒头就睡,一觉醒来还是有些头晕想吐,所以他稍微有点晕车,不太能接上罗月泠所有问题。   意识到程安昀好像不太舒服后罗月泠便很有眼色地没再继续拉着他说话,但手上噼里啪啦打字的动作没停下来过。   到站时已经是中午,呼吸到新鲜空气后程安昀晕车的症状缓解了一些,他拖着行李箱走在前面,回头问罗月泠:“要吃午饭吗?”   罗月泠出发前没吃早饭,刚发车不久就觉得饿,但不敢告诉程安昀,所以一听这话她直接两眼放光:“午饭!”   程安昀点头:“我请你。”   “我要吃……”罗月泠想起刚才在车上刷到的吃爆辣螺蛳粉的视频,刚要开口时突然想起程安昀晕车不舒服,于是选了螺蛳粉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吃面吧,那里有家牛肉面。”   程安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走吧。”   两人吃过饭后打车去了横店,罗月泠十分好奇地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路上见到剧组就问程安昀他们这是在拍什么。   但程安昀也不知道,他只能说这不是我们剧组。   走了没多久后罗月泠就蔫了,她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眯着眼有些生无可恋地说:“好热啊安昀哥,片场还没到吗?”   “快了。”程安昀也热,他提前和文晨说了他们大概什么时间到,文晨说找人去接他,但接他们的人并没有出现。   七拐八拐终于走到片场后,罗月泠又打起了精神。   因为她看到了正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互相对台词的项西岚和喻嘉宁,在项西岚几年前刚出道的时候她就粉上了,此刻终于见到了活的偶像,今日她激动的心情在这一刻空前绝后。   一旁躲在阴凉处看项西岚演戏的文晨注意到了他们,她朝程安昀招了招手:“昀昀!你过来一下!”   程安昀走过去,文晨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晚会怎么样?”   程安昀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还好。”   文晨眯着眼睛笑,问:“有没有认识到新朋友?”   静了几秒后,程安昀道:“有。”   如果梁雎宴算的话。   “不错不错。”文晨用手里的扇子给他扇了扇风,抬起另一只手指指不远处的罗月泠,“你觉得那小姑娘人怎么样?”   “挺好的。”依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文晨也没在意,凑近程安昀一些后低声说道:“不如相处着看看?我看你俩还挺合适的,你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   程安昀万万没想到,文晨问的怎么样居然是这个意思。   他摇头:“我暂时没那方面的想法,谢谢文姐。”   “怎么能没想法?”文晨道,“你这独来独往的,也没个亲戚朋友,生个病都没人照顾,找个对象两个人一起不挺好的吗?”   程安昀垂眸,委婉地表示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一是他不想以“我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为由随便地开始一段恋爱,没人生下来是为了照顾另一个人。   二是,他的取向不是女人。   最开始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在青春期,没人和他科普相关内容,程安昀只能被迫接受自己和其他男同学不同的事实。   他想过要不要旁敲侧击问一下自己的养父母,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根本不在乎他做什么想什么。程安昀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说,但后来这个机会再也等不到了。   这么多年过去,这件事还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文晨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下个月原弛也要进组了,电视剧,现在在招群演。”   程安昀问:“在什么地方?”   “在北安本地。”文晨向后靠在墙上,道,“也是一个小时20,因为是电视剧所以拍摄时间会更长一些,角色也更多,去的话能赚不少。不过你们不是关系不太好吗,你怎么想?”   程安昀想也没想:“我去。”   文晨忍俊不禁:“小财迷。”调侃完她又指指罗月泠,“让她跟你一起去,以后她就是你的贴身助了。”   程安昀看着罗月泠对着项西岚出神的样子沉默了一下:“不用了吧文姐,我自己都没正经职位。”   “话不能这么说,昀昀。”文晨道,“你不是在晚会上认识到新朋友了吗,利用起来,人脉就是资源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程安昀没有回答。   梁雎宴,的确是个很硬的人脉。   可问题在于,怎么利用。   梁雎宴明确表示过自己的需求,要他跟着自己。   程安昀知道他一定能听出自己话里的拒绝,毕竟百川集团继承人,如果不是程安昀压根儿没打算在娱乐圈发展的话,昨晚晚会结束梁雎宴找他的时候他肯定想也不想就直接答应了。   可程安昀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就像文晨刚说的,他独来独往的也没个亲戚朋友,就算莫名失踪估计也不会有人发现。   入圈这些年来,程安昀或主动或被动地听人讲过不少与上层社会人士有关的龌龊之事,他担心自己被人玩死。   虽然梁雎宴看起来的确很正人君子,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试探的就是人心。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文晨将手里的扇子顺手递给了程安昀,从口袋里拿出在响铃的手机走远了一些。   程安昀看她走远,收回了视线。他用扇子给自己扇着风,看着不远处聚精会神听刘桓讲戏的项西岚和喻嘉宁。   现在想来,梁雎宴估计是早就盯上他了。而公司高层之所以一定要他去参加慈善晚宴,估计也是梁雎宴下达的指令。   程安昀越想越觉得荒谬,他的意见居然如此微不足道。   “程安昀!”文晨在不远处叫他。   他转头,看到文晨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她还在举着手机贴在耳边打电话,脸上是一副看起来有些激动的表情。   他走过去,听到文晨对电话对面说:“好好,谢谢谢谢。”   几秒后对方挂断了电话,文晨看向程安昀,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故作神秘道:“你猜刚才是谁给我打的电话?”   程安昀眨了下眼:“谁?”   “余歌。”文晨收起手机,“就是那个部部爆款的余歌余导,她给我打电话来,是说新电影有个角色很适合你。”   她笑着拍了拍程安昀的胳膊:“闷声干大事,行啊你小子,怎么搭上她的?莫非她也去宴会了?”   程安昀没打算解释,只问:“什么类型的电影?”   文晨没有回答他,拉住他的胳膊说:“走走走,去西岚休息室里说,这儿人多眼杂的可不是谈事的好地方。”   旁边的罗月泠见程安昀被文晨拉走,下意识跟了上来。   文晨也没拦她,招呼她一起进了项西岚的休息室。   文晨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一边说:“刚余导只和我说是部爱情片,具体的得等你和她联系上她才会告诉你。”   “余导?”罗月泠眨眨眼,“是那个……余歌?”   “对,就是她。”说完文晨把手机低到程安昀面前,“喏,她电话,你记一下。”   程安昀拿出手机记下了那串数字。   文晨继续道:“我待会儿把她微信给你推过去,你加上她之后记得先主动打个招呼,问问她电影的事,然后她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去试镜,到时候我要是不忙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罗月泠听出来程安昀要进组了,她努力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说:“那、那安昀哥试镜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要跟着?”   闻言文晨忍俊不禁道:“当然,你是他助嘛。”她收起手机看向罗月泠,“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罗……”   “罗月泠!”   “罗月泠……”文晨小声重复一遍她的名字,点点头,“行,我记住了。你们多了解了解对方,以后的相处时间长着呢。”   罗月泠点头如捣蒜:“谢谢文姐!我记住了!”   程安昀点开文晨刚发来的名片,点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余歌同意得很快,程安昀听出了文晨话里的言外之意,边打字和余歌打招呼边说道:“就算不了解也能一起工作。”   文晨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哼了一声没说话。   晚上程安昀回到了那个小破旅馆,洗完澡后他靠坐在床头看余歌给他发来的剧本,看到一半接到一串数字打来的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点击接听。   依旧是对方率先开口:“你还没杀青?”   “没有,快了。”   对方叹了口气:“哎我问你,你在剧组都干些什么?你应该没多少戏可拍才对吧,我都没在电视上见过你。”   程安昀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腿盖上,说:“剧组打杂。”   电话对面静了几秒,道:“意思就是说你这娱乐圈进了跟没进一样,还是普通打工人的薪资水平?”   “……”程安昀沉默几秒,“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等等等,你先别挂。”对面说,“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明星的八卦?那个黄若冰是真的被包养了吗?我这会儿不忙,跟我讲讲呗?哎对了,有人包养你吗?应该没有吧?”   他笑了两下:“要是被人包养了还在剧组打杂的话,你那金主不得被你活生生气死?”   程安昀有些不耐,依旧沉默着不回答他。   对方哼笑一声:“好吧好吧,不愿意跟我说就算了,挂了。”   说完电话就被对方挂断。 第6章 商场再遇   电影杀青当天程安昀就回了北安。   他没留下吃杀青宴,反正他的角色无足轻重,去不去都没影响。他先去银行给何晟把这个月的钱打了过去,回到家后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包裹,收件人那栏是他的名字。   程安昀想了一下,他最近都在横店,没在网上买过东西。   他拿起那个箱子开门走进屋里,拿来剪刀剪开胶带发现里面是前段时间在慈善晚宴上拍的两张大合影,还有一张烫金小卡片和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是一枚精致的红宝石胸针。   卡片上客客气气写着“尊敬的先生/女士:胸针留做纪念,感谢您对慈善事业做出的贡献,祝您的生活处处充满善意。”   只是去吃了顿饭的程安昀:“……”   他拿起那两张合影,拍虚的那张他果然没入镜。他拿起另一张清晰的照片,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第一排c位的人身上。   梁雎宴的外在条件实在吸睛,量身定制的西装将他的宽肩窄腰体现得淋漓尽致,他的身形也比旁人要高出一截,鼻梁高挺眉目深邃,嘴角处恰到好处地噙着一抹笑意,柔和了他作为上位者自带的一股凌厉感,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程安昀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和蔼可亲,他怎么就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他放下照片拿起一旁精致的胸针,他不太懂宝石什么的,但这个胸针上镶嵌的椭圆形宝石十分清透,看起来不像赝品。   但以百川集团和与南娱乐的体量,送假的才奇怪吧。   程安昀将胸针放回丝绒盒里,想着等哪天有空拿去卖了。   晚上他接到余歌的电话,对方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程安昀是吧,我明天刚好有空,你有时间过来试个镜吗?”   程安昀正在洗碗,听到这话他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上的水拿着手机走出厨房,道:“有空的余导,具体什么时间?”   “噢,时间的话就上午十点吧,地址是万悦城2708。”余歌顿了一下继续说,“剩下的等你来了再说,明天不见不散。”   程安昀一句不见不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他看着通话记录里那通只有十几秒的电话,犹豫几秒后还是决定给文晨也打个电话。   铃响几秒后文晨接起电话:“喂昀昀,怎么了?”   “文姐,余导刚给我打电话要我明天去试镜。”程安昀坐在沙发上,手指不自觉扣着围裙上的一个小洞,这是他之前试着用天然气做饭,结果因为见到明火太慌张不小心烧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去试镜,虽然知道这和面试是一样的,但他还是像个遇到困难寻求家长帮助的小朋友,语气有些紧张,试探道:“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带点礼物或者……”   “哎呀,当然不用了。”文晨笑着打断他,“你见谁去面试还给面试官带礼物的呀?会被同期批成不当竞争走后门吧?”   程安昀不知道该说什么,围裙上的小洞越扣越大,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他还戴着围裙,于是伸手向后摸到后腰的结解开。   文晨继续说:“你去了之后该怎么做怎么做就好了,不用太刻意,试镜机会一共是有三次,你别太紧张。”   程安昀将围裙脱下搭在一旁说:“我知道了,谢谢文姐。”   “对了,你们约的几点?在什么地方?”   于是程安昀将时间和地点都告诉了她,文晨一看日程表,刚好明天上午没什么事,于是便决定陪他一起去。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简单吃了点早饭后去了公司。   罗月泠也在,对于此次试镜她比程安昀本人还要激动,在出发前一直在文晨办公室里转圈碎碎念,程安昀都看晕了。   到万悦城后文晨说:“你们先上去,我找个地方停车。”   程安昀将手搭在车门上,反而扭捏起来:“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你吧,一起上去。”   知道他是紧张,文晨笑起来:“行,那你们在外面等我。”   于是程安昀和罗月泠两个人就站在万悦城入口处,互相也不说话,完全是一副和妈妈出来玩结果妈妈临时有事走开于是便乖乖在原地等妈妈回来的小学生模样。   大约一刻钟后文晨才出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出了点小意外,我刚停好车打算下车的时候有人刮了我的车门,刚处了下耽误了点时间,我们快进去吧。”   程安昀看了眼手机,他们出来得早,这会儿还没十点。   因此他们上楼之后还等了会儿,十点过一刻钟余歌才姗姗来迟。她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显得干练又利落,见到几人先是略带歉意地笑笑:“抱歉文老师,临时有点别的工作耽误了。”   文晨笑着和她握手:“没事余导,我们也刚到没多久。”她把躲在她背后的程安昀揪出来,“安昀,和余导打个招呼。”   程安昀学着她的样子和余歌也握了下手:“余导好。”   简单客套了一番之后余歌带几人去了一个房间,房间内摆满了各种摄像机补光灯之类的设备,还有一块大大的绿布。   余歌解释道:“一般天气不合适或者以现有的拍摄手法拍不出来的片段我们就会在这里拍,等后期再p背景上去。”   她踢了一脚地上有些挡路的各种插排的线,继续说:“我一开始给你安排的角色是男四号,但见了你我感觉你的气质更适合男二。”她转过身来看程安昀,“纪青屿,你应该知道吧?”   程安昀点点头。   纪青屿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收获百亿票房,虽然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跑去谈恋爱败了波路人缘虐了波粉,之后也再没什么耀眼的成绩,但他家粉丝一直对外宣称他是天降紫微星来着。   “纪青屿那边也在争这个男二,原本我也让他今天上午十点来试镜的,但因为一些原因他上午来不了。”余歌拿过旁边她的助递给她的剧本,“如果你过了,下午他就不用来了。”   如果是其他演员的话余歌会根据对方以往的作品综合判断对方的演技,但程安昀那种出场几分钟就下线的角色实在看不出什么,余歌只能截取电影正片里的内容来让他演。   程安昀接过她递来的那张薄薄的A4纸,这是段哭戏,但因为没有前文只有哭的片段和台词,很难拿捏好哭的力度。   业内人都知道这是余歌试镜的习惯,她选演员试镜时就喜欢选这种没前情提要的需要演员调动情绪的片段,一是能直观感受到对方的演技,二则是能考验对方对于剧本的解。   虽然没前情,但从台词中能看出些马脚,怎么解就纯看演员悟性,如果解错了那就很难演得对余歌胃口,不对胃口的话余歌就不会用对方,圈内不少人都说她是耍流氓式选角。   所以她的电影基本上部部爆款,除了她的编剧靠谱不写离谱剧情以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选角的功劳。一群初次见面就能和角色想到一块去的演员拍出的电影,怎么想都不会烂。   “你先自己解一下剧情然后酝酿酝酿情绪,制片人和编剧马上就到。”余歌指指墙边的软皮座椅,“先坐会儿,别急。”   道了声谢后程安昀捏着那张纸坐了上去。   文晨和罗月泠都没跟进来,毕竟这个试戏片段真的是电影正片里会出现的内容,在电影播出前是需要保密的。   纸上台词居多,没什么动作和神态描写。   最后一句是“我不欠你的,杜弦”。   杜弦是这部电影女主角的名字,按这句台词来看这段应该是和女主的对手戏才对,但却只有男二自己一个人在说话。   难就难在这里,程安昀不知道是余歌为了方便试镜所以去掉了女主的戏份还是这段原本就是男二的独白,台词也写得很微妙,属于是有对手戏不突兀但没对手戏也能演下去的程度。   程安昀有些头大,正纠结着等下该怎么演的时候旁边的门被人推开,一男一女走进来,余歌就跟在他们后面。   程安昀从椅子上站起来,余歌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男的是制片人,叫汪桂,女的是编剧,叫杨羽卿。   打了个招呼后余歌他们三个往椅子上一坐,汪桂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方框眼睛,清清嗓子说:“开始吧。”   程安昀最后大致扫了一遍台词,决定以独白的方式演绎。   他放下那张纸起身垂眼看着地面,花了几秒钟酝酿好情绪,抬眼看向面前三人时眼眶微红。   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男二齐禹行。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说台词,嗓音有些滞涩,带着几分哭腔控诉杜弦对他的不在乎。音量很轻,像在与人对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程安昀把握好时机,轻声说出最后一句“我不欠你的”,叫出女主的名字后那滴盈满在眼眶里的泪适时落下。   没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滴答一声坠在地板上。   最后他敛起表情,擦掉下眼睑处残留的泪看向面前三人。   或许搞创作的都是至情至性之人,看程安昀演到一半杨羽卿就忍不住皱起眉,但因为时长太短,她的眼泪没能流出来。   她最先给出肯定:“我想象中的齐禹行就是这个样子,你这个度拿捏的很好,他确实就是这种比较隐忍的人设。”   汪桂对角色的解自然不如她这个亲妈清楚,于是给出其他方面的评价:“台词功底不错,表演得也很自然,代入感也挺强。但我感觉你稍微有点放不开,不过演这个角色已经够了。”   他话音刚落余歌就说:“这段其实是和女主的对手戏,我看你刚才是把这段当独白演了啊。”   程安昀张嘴想解释,但在开口前余歌继续说,“其实这样也挺好,反正你这种处方法我挺喜欢,一个人都能演好更别说有个人和你一起了,等回头女主定下来了你们一起试一次。”   搞了半天,原来女主人选还没定下来。   程安昀意识到自己抓错重点,问道:“那我是……过了?”   余歌点头:“过了,我们严格的杨老师汪老师都松口了,哪有不过的道。”说完她站起来,朝门外喊了一句,“小申!”   被唤作小申的女生推开门探进头来:“怎么了余导?”   “给纪青屿经纪人打电话,告诉他我们男二人选定了。”余歌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程安昀隐约听到她在外面说,“不是耍大牌要我请他来吗,我倒要让他看看这张牌桌的主人是谁。”   杨羽卿站定程安昀身边拍拍他肩膀,出去了。   程安昀将试镜通过的消息告诉了文晨和罗月泠,文晨直接大手一挥说要请他们吃饭,吃最贵的。   因为都不想往远处跑于是三人便决定去附近一家高档餐厅搓一顿,不过现在时间还早,文晨提议先去旁边的商场逛逛。   如果是逛街的话程安昀就没多大兴趣了,他自觉跟在两位女士后面拎包,跟她们走遍一家又一家女装店。   文晨和罗月泠正在一家珠宝店里和柜姐讨论着珍珠和玛瑙哪个更有性价比,程安昀站在门外看着面前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莫名觉得自己像给这家店守大门的保安。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程安昀将两手的袋子腾到一只手上提着拿出手机,看到是杨羽卿来加他的微信好友。   点击通过后他艰难地单手打字和对方打招呼,一句“杨老师你好”刚发过去,提了一堆袋子的左手上的重量倏地减轻。   程安昀以为是文晨她们出来了,一转头,对上一双意料之外的眼。   梁雎宴笑了笑:“好久不见。” 第7章 和蔼可亲   梁雎宴今天没穿正装,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加一条黑色的西装裤,却不显得沉闷,反而看起来十分休闲。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发型也不像前段时间晚宴初见那般精心打过,在休闲的同时还增添了一丝书卷气。   手上的手机又震动一下,程安昀这才回过神来。   正为难着是先回杨羽卿的消息还是收起手机和梁雎宴打招呼的时候,梁雎宴朝他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   程安昀匆忙回复了杨羽卿,告诉对方他有事可能要晚点回复消息后他收起手机说:“抱歉梁总,是不得不回的消息。”   “没关系,怎么说也是突然出现的我不太礼貌。”梁雎宴回头看了眼店里和柜姐相谈甚欢的两人,问,“她们的东西?”   “嗯?”程安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梁雎宴说的是他拿的这堆袋子,斟酌片刻说,“不全是,也有我的东西……”   梁雎宴点点头没说什么,他看了眼腕表道:“快中午了,吃饭了吗?”   程安昀摇摇头:“还没,我们打算等会儿再去吃。”   梁雎宴正欲开口,文晨和罗月泠各自提着一个小袋子从两人身后的珠宝店里出来了。文晨盯着梁雎宴看了两秒,认出来他是谁后十分不可思议:“梁、梁总,您怎么……?”   罗月泠不认识梁雎宴,有些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梁雎宴颔首,温和道:“你好。”   毕竟是混迹娱乐圈多年的老油条,文晨很快收拾好情绪,微笑着握住梁雎宴出于礼貌向她伸来的手,打趣道:“您和这个商场的画风稍微有些违和啊,莫非您是来视察自家产业的?”   闻言梁雎宴笑了一下:“确实是来看看前段时间收购的品牌市场反响怎么样,能遇到几位,属实是有缘。”   对于随口一说就说中梁雎宴此行目的的文晨没有震惊,而是从他手中拿过她和罗月泠买的那些东西,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梁总有空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吗?我们打算去隔壁的餐厅。”   听到这话程安昀给了她一个“不要啊”的眼神,文晨无视。   梁雎宴摇了摇头:“抱歉,今天可能不行。”   “我懂我懂,您工作一定很忙。”文晨也不强求,“那就感谢您刚才帮安昀拿东西了,等回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请您吃饭。”   “还是我请您比较好。”梁雎宴朝几人笑笑,“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文晨朝他挥手:“再见啊梁总。”   她悄悄戳程安昀一下,程安昀也挥手向梁雎宴告别。   三人注视着他走进不远处一家高奢女包店内,文晨啧啧两声:“总裁真接地气,居然还整微服私访那一套。”   说完她拍拍程安昀的背:“你怎么搭上他的,牛啊!”   程安昀抿了抿唇:“就偶然认识的。”   罗月泠这时才终于敢说话:“文姐,你和他很熟吗?”   闻言文晨哼笑一声:“当然不,以前我都没见过他。泠泠你记住,越是这种有钱有势的人他脾气越好,就算装也会装出脾气好的样子来。像那些脾气不好的随便惹点儿事被抓住把柄的话那被人搞死都是分分钟的事,所以遇到他们不用害怕。”   罗月泠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又问:“那他会和你一起吃饭吗?”   文晨嗐一声:“我跟他都是客套一下,你这傻孩子怎么当真了。”说完她朝电梯那边走去,“比起他我更想和你们吃饭,走,再逛一逛去吃饭了。”   程安昀沉默地跟在她们后面,回头看了眼梁雎宴的方向。   他并没有提包养一事,程安昀私心希望他已经忘了。   听那家高奢女包店的副店长求情般说完门店未来三个月的销售计划后梁雎宴走出店门,他停在玻璃栏杆边缘,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突然想到商场里禁烟。   他转头,刚好看到了楼下正朝门边走去的三人。   林言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认出了程安昀的背影。直到三人走出去他才问:“梁总,我们接下来是回公司还是……?”   “回公司。”梁雎宴将手里那支压根没点的烟随手丢进垃圾桶,走向电梯,“联系靳延泽,让他立刻去公司见我。”   林言朔毫不意外,他跟在梁雎宴身边工作的这些年里,梁雎宴不止一次为他这个不成器的表弟收拾烂摊子。他颔首示意他明白了,跟在梁雎宴身后上了电梯,准备回公司加班。   这家高奢女包店是靳延泽买下来哄新的小情人的,店长不管事,副店长忙得晕头转向,但店里的收益依旧十分惨淡。   今天林言朔来是和店长商量关店的事,但店长——也就是靳延泽的那位小情人不在,店里只有苦哈哈打工的副店长。   本来这种小事不需要梁雎宴出面,在听对方说明店里的具体情况后林言朔照例将其转述给梁雎宴问他下一步打算,而梁雎宴直接要了个定位,自己开车过来了。   走出商场后梁雎宴又抽了支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后刚好路过一个垃圾桶,他直接将那支刚点着的烟摁灭丢了进去。   林言朔悄悄瞥了他几眼,虽然梁雎宴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林言朔莫名感觉他现在好像有点不高兴,于是他默默在心里给靳延泽点了根香。   小靳总,你哥现在好像有点生气。   请自求多福,阿门。   -   在隔壁的餐厅吃了顿饭后三人终于要回去了,在停车场里程安昀看到了文晨被刮蹭的车门,不算严重,就掉了点漆。   路上文晨和罗月泠东拉西扯地聊着天,昨晚因为余歌突然通知试镜的原因程安昀有些失眠,早上又起得比较早,现在刚好才刚刚吃过饭,他坐在后座开始犯困。   “不过我还是好奇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我感觉他和你很熟的样子,你们要真关系这么好他怎么不给你塞点资源呢?”   文晨说完,好半天没得到回应,于是她又叫:“昀昀?”   副驾驶的罗月泠回头看了一眼:“他睡着了文姐。”   “这臭小子。”文晨骂了一句,“把他叫醒,休想在这种时候逃避话题,我今天一定得问出个答案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罗月泠发现程安昀其实是个带了点三无属性的天然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于是转身拽了拽程安昀的安全带:“醒醒安昀哥,太阳晒屁股了!”   程安昀勉强睁开眼:“……嗯?”   午觉也有这种说法?   见他醒了文晨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程安昀人醒了脑子还睡着,反应了半天才回答:“就是偶然认识的,没那么熟。”   文晨继续问:“没那么熟他上来就给你拎东西?”   于是程安昀把杨羽卿加他好友的事说了出来,并声称梁雎宴只是乐于助人而已,随便谁来他都会帮对方拎东西。   文晨一听,以梁雎宴的性格还真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毕竟总裁都下基层微服私访了,帮路人拎东西做好事还能积阴德。   罗月泠被她的话整笑了,笑完问:“他多大了啊?”   文晨思考了一下,说:“今年三十了吧好像。”   “三十?”罗月泠有些惊讶,“才三十就管这么大一个集团好厉害啊,我感觉他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他做爸爸了吗?”   听到“和蔼”一词程安昀有些想笑,他昨天也把梁雎宴将和蔼可亲一词联系了起来,现在看来奇怪的人不止他一个。   文晨则是直接爆笑出声,等笑够了才说:“做什么爸爸啊,他现在好像还单着呢。从前几年他爸下台开始,他接手百川也有四五年了,没见他官宣过婚恋消息。”   “文姐,你说他们这种人结婚是不是都联姻啊?”罗月泠边比划边说,“就像小说电视剧里那样,对平凡女孩一见钟情,但却因为家族势力不得不……”   “想什么呢?”文晨打断她,“那梁雎宴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了,别说联姻,他就算发神经要和一只狗结婚都会有人说他这是跨越种族的旷世奇恋,谁敢在明面上说他?”   罗月泠笑得停不下来,程安昀也忍不住笑起来。   文晨也有些想笑,趁着等红灯转头看着两人,做出严肃的表情:“刚才的话不许有第四个人知道,行车记录仪里的我待会儿就给删了,你们两个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罗月泠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连连回应:“绝对不说!我嘴可严了!”   程安昀也点点头:“我也不说,我嘴也严。”   文晨看着他们,像是还有话要说,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喇叭声,罗月泠被吓了一跳,又笑起来。见她笑文晨也笑,或许是两位女士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三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笑了一路。   回到家后程安昀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傍晚。   邻居家咚咚咚的敲门声把他吵醒,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准备起床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句咒骂。   住在隔壁的是对婚姻在崩溃边缘的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还会时不时打一架最后闹进派出所。所幸他们因为感情不和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孩子,不然孩子就该受苦了。   距离他们上次打架已经过去了一星期,看来就是今天了。   程安昀决定避避风头,穿好衣服出去吃饭。   路过刘叔的超市门口时刘叔拦住他:“那两口子又打起来了?”   程安昀摇摇头:“没打架。”   但是在吵架。   刘叔抬头看着楼上啧啧两声:“天天打架还不离婚,这日子有什么过头?光扰民了。”说完他才注意到程安昀穿戴整齐,于是问,“诶,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吃饭。”程安昀道,“电磁炉坏了还没买新的。”   “坏了你就找人去修一修啊。”刘叔皱了下眉,好像对他这种物件坏了就直接换新的行为不太满意,“修一修又不贵。”   程安昀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朝附近的饭馆走去。   走了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胡宾成,老娘要你的命!”随后便响起叮叮当当的像是不锈钢的东西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   得,两口子打起来了。   程安昀吃完饭回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路边看到辆警车,有不少邻居都在二楼凑热闹。程安昀借过借过的挤到自己家门前,警察正教育那两口子,他们两个身上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他打开门走进屋内,将吵闹声隔绝在门外。   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程安昀拿出手机,发现杨羽卿给他发来个PDF文件,是她创作“齐禹行”这个人物的心路历程,并发消息说:[我很喜欢你的齐禹行,希望这个可以帮到你。]   程安昀打出一句“谢谢杨老师”发过去,接收文件看起来。   门外的喧哗已经散去,警察调解好了隔壁打架的夫妻,他们一边压着音量拌嘴一边收拾家里的满地狼籍,程安昀看着齐禹行的人物小传,对这位初次见面的朋友有了初步的认识。   看到一半突然有人敲门,程安昀打开门看到是隔壁的女主人,她略带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下午好像打扰到你了。”   程安昀摇摇头:“没关系。”   “那个,这是我自己做的辣椒酱,当做赔礼送给你吧。”女人递来一个玻璃罐继续说,“看着不太好看,但是味道不错。”   程安昀看着玻璃罐里黑红的辣椒,脑海中闪过一帧帧颜色类似的画面,他一阵反胃,连忙说:“不用了,真的没关系。”   “那好吧,真不好意思啊。”女人拿着罐子去敲下一位邻居的门。对于他的拒绝女人不意外,以往他们吵到邻居时她也会像这样带礼物来赔罪,但每一次她这位年轻的邻居都没要过。   程安昀关上门,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反胃,拿起手机准备继续看齐禹行的人物小传,但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国庆节快乐~   文姐:梁雎宴他就算和一条狗结婚……   另一边正在训弟弟却突然打了个喷嚏的梁总:? 第8章 开机仪式   接下来这段时间程安昀趁有空闲时间换了个门,开门关门时终于没有刺耳的摩擦地板的声音了。   他最近一直在THE NIGHT酒吧上班,潘晴三天两头地过来,有时独自一人,有时带着三两好友。   酒吧是早中晚三班倒,这天程安昀排了晚班。   他前段时间买的新电磁炉到了,刚把菜盛出来就接到一通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接起来后对方率先开口做自我介绍:“晚上好程老师!我是余导的助,我叫申玲。”   程安昀顿了一下,道:“你好。”   “是这样,我给您打电话是来告诉您《弦月》的男女主人选都定了,下个月3号进组,地点我待会儿发给您哈!”申玲语速很快,“一开机就有您的戏,您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保持好状态哦!”   她一口一个您整得程安昀浑身不自在,于是他“您”了回去:“我知道了,谢谢您。”   申玲没有在意这点称谓的小细节,道:“不客气不客气,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们下个月3号再见呀!”   程安昀应了一声,却迟迟不见对方挂断。   犹豫了几秒,他先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不出片刻微信就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程安昀点击通过,申玲很快分享过来一个定位,在北安大学附近。   回复完对方的消息后程安昀放下手机,边吃饭边想着请多久的假比较合适。   九点半的时候程安昀出门了。   夏夜晚风习习,蝉在道路两旁的树上鸣叫着,还有各种躲在绿化带里不知名的虫子在附和。酒吧门口的氛围灯旁围着不少飞虫,一下下撞击着灯罩。程安昀推开门,门上的铃铛随他的动作叮铃一声,店内的冷气和轻缓的乐声瞬间将他包裹。   今天是工作日,来酒吧的人不是很多。   吧台后正悠闲刷手机的那位新来的同事懒懒掀起眼皮,看到是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吊儿郎当地说:“晚上好啊帅哥。”   程安昀颔首:“晚上好。”   他其实还不知道这位同事叫什么名字,昨天交接班的时候两人才见到第一面。   去后台那个小小的衣帽间拿到自己的围腰围好,程安昀走出去抬起挡板走到吧台后面,边洗手边问:“你也是晚班?”   按说不该给新入职的人排晚班的,新人经验不足,是否能应对顾客酒精中毒或喝多了耍酒疯这种事暂且不提,刚入职就让人家熬夜这种事,从道德层面来讲就已经很不合适了。   对方嗯一声说:“我自己要求的。”   程安昀擦干净手上的水,噢一声,没再说话。   今晚顾客确实很少,程安昀无聊到开始凿冰球玩,凿好之后再丢回冰柜等下次使用。凿完第三个冰球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哎”的一声:“你这球是怎么凿得这么圆的,能教教我吗?”   转头对上那人视线的瞬间对方笑笑:“我叫陈一舟。”   程安昀收回目光,报出自己的名字后道:“我学雕塑的。”   闻言陈一舟噎了一下:“那算了。”   程安昀没再说话继续凿冰球,他大学学的其实是商科,雕塑只能算是一个连特长都算不上的小爱好。   他喜欢雕塑那种将自己想刻的东西凿出来的过程,他的人生有太多自己无法掌握的事,但那一小块石料可以任他摆布,即使他根本没时间学,现在的水平连入门都算不上。   片刻后一个女生来续杯,程安昀凿的冰球刚好派上用场。   目送女生回到位置上后,陈一舟神神秘秘地弯腰凑到程安昀耳边,小声说:“话说,你是不是在拍戏啊?”   程安昀凿冰球的手一顿。   见他这反应陈一舟挑了下眉:“我妈这段时间在追一部古装剧,里面有个小太监特别像你。对了,你好像是兼职吧?”   小太监……   程安昀陷入沉思,想半天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演的太监。   不是没演过,而是他演的次数太多了。   他只有这种路人甲角色可以演,有时运气好的话能有两句台词,但更多的时候他都只有跟在主演后面点头哈腰的份儿。   他没想着隐瞒,毕竟他糊是事实,于是点头承认。   陈一舟夸张地嚯了一声:“大明星竟在我身边。”   “……”   虽然能听出来他没恶意,但程安昀依旧感觉被内涵到了。   “快快快加个微信,等你哪天拍戏火了,那我也是在娱乐圈有人脉的人了。”陈一舟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递了过来。   程安昀刚要开口拒绝,酒吧门上的铃铛又响一声。   潘晴探头进来,见程安昀在,她推开门走过来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说:“晚上好,我刚好有事路过这里。”   “晚上好。”程安昀微笑回应,“要喝点什么吗?”   “嗯……来杯度数低一点的吧,快生期了。”潘晴的指尖绕着自己的卷发,视线定格在程安昀旁边的陈一舟身上。   说了句稍等后程安昀转身拿酒杯,准备给她调一杯低度数的椰林飘香。打量了陈一舟片刻,潘晴对他说:“新来的?”   陈一舟已经收起手机恢复营业模式,闻言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是的女士,我昨天刚入职。”   潘晴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而去看程安昀调酒。   调酒壶里的冰块随着他摇晃的动作一下下撞击壶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潘晴托着下巴看他,刚把混合酒液倒进酒杯时她开口:“程安昀,我过段时间就要从附近搬走了。”   程安昀动作不停,用刚切好的菠萝装饰飓风杯的杯口,插入吸管后将杯子给她推过来:“祝您一路顺风,身体健康。”   潘晴哼笑一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她轻轻摇晃着酒杯,说:“我爸妈要我回去结婚。”   程安昀收拾桌面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我不想和我朋友她们说,但一直憋在心里我又难受,想来想去我只能来找你。”潘晴拿下杯口的菠萝吃掉,继续说,“我爸妈最近几年身体不好了,所以他们一直在用死来要挟我。”   “结了婚他们就会要我生孩子,生了孩子之后身材会走样还会变丑,我得照顾孩子照顾孩子他爸还有孩子他爸的爸,除此之外我还得提防老公变心出轨……哎哟我草。”   潘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特么光是想想我都要疯了。”   程安昀擦干刚才切菠萝用的水果刀,将其放回原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天憋出来一句:“不能再商量一下吗?”   “没得商量,他们说我不回去相亲的话他们就去死。”潘晴将剩的那口酒一饮而尽,“这段时间我都快被他们搞抑郁了。”   在一旁旁听的陈一舟插进话来:“一定要相亲吗?自己带个男朋友回家不可以吗?”   “可以啊!”潘晴没在乎他一直在偷听她说话,“可问题是我上哪找男朋友去?这又不是去超市一买就能买到的东西。”   陈一舟指指自己:“我可以帮忙,我家也在催婚。”   潘晴看他几秒,直接点了头:“行,你长得也对我胃口。”   “好,那我们先加个微信。”陈一舟解开手机锁屏,屏幕上是没退出的二维码,潘晴爽快地拿出手机扫了个申请发过去。   陈一舟入戏很快:“你刚不是说过两天要生期了吗?别喝酒了,快点回家去休息吧,有需要你直接微信找我就好。”   潘晴对他的入戏速度接受良好,从高脚凳上下来,扫了旁边的付款码付了那一杯酒钱,说:“对了,你记得给我发张照片过来,我给我爸妈看,我的照片你去我朋友圈存就行。”   陈一舟比了个OK的手势。   还在状况外的程安昀看了眼陈一舟,又看了眼潘晴。   刚认识的两人就这样成了形式上的男女朋友?   程安昀不懂,但大为震惊。   -   七月初《弦月》开机,开机仪式在北安大学操场上举行。   程安昀在开机仪式上见到了饰演女主的于涵心和饰演男主的林以谦,除了这两位名号响当当的主演外,他还见到了之前也在争男二的纪青屿,他的角色是个台词不多的小配角。   纪青屿似乎对他很有意见,在签到墙上签名字的时候纪青屿故意把自己名字写得很大,压在程安昀的名字上面。   虽然不太满意,但程安昀也没说什么。   一是“齐禹行”这个角色他是靠正当手段得到的,没必要和他计较。二是对方粉丝基本盘大,他就是想计较都没人帮忙。   比如余歌看到他们两个叠在一起的签名后只是皱了下眉,于涵心和林以谦更是没空瞎掺和,别人就更不用提,更不可能管他们,也就罗月泠气得一直在和程安昀小声骂纪青屿。   程安昀对此没什么表示,只说习惯就好。   抛开他的感受,这场开机仪式进行得相当顺利。   他被无视,连带着罗月泠也不被重视。在进行烧香仪式的时候罗月泠的胳膊被纪青屿一个助手里拿的香烫到,对方不但没道歉,还反过来指责她为什么不躲开。   刚毕业的小姑娘哪经得起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罗月泠当时又气恼又委屈,梗着脖子红着眼眶和他论。   当时程安昀刚把香插进香炉,一个转身看到的就是满脸泪痕的罗月泠拿着几根香和一个一米八壮汉大声说着什么。对面看起来一副要打人的样子,罗月泠眼泪一刻不停地往外流着。   程安昀赶紧过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对方欺软怕硬,看见他的瞬间态度缓和不少,了解具体情况后他直接喊来了余歌。   余歌不希望在开机仪式这种重要的日子里生出什么事端,让对方给罗月泠道了歉就草草了事了。   程安昀不会安慰人,尤其不会安慰在哭的女孩子,他只能无措地递纸巾。罗月泠知道他担心自己,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说:“不用……不用担心我安昀哥,我只是泪失禁而已,其实我不难过,我还能和他再吵八百回合的……呜呜呜呜……”   程安昀哭笑不得,又给她递去几张纸巾。   当晚余歌自掏腰包请主创团队的大家吃饭,程安昀被安排在于涵心左手边,林以谦则坐在她右手边。   相比男二,女主和男主的对手戏才是最多的,程安昀又没什么名气,于涵心自然没怎么他,一直在和林以谦聊天。   程安昀依旧无人问津,自顾自地吃着饭。   吃完饭后他和罗月泠一起上了公司给他们安排的保姆车准备回酒店,罗月泠帮朋友要到了林以谦的签名,路上她朋友打来电话激动地问林以谦私下人品怎么样。   罗月泠夸得天花乱坠,夸完后就纪青屿针对程安昀和他助烫到她不道歉还倒打一耙的事对纪青屿一顿痛骂,不带妈不带祖宗,依然能骂半小时不重样。   程安昀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霓虹,听着旁边罗月泠因为有人替自己打抱不平,没绷住又忍不住在掉眼泪的带着哭腔的文明的骂声,慢慢闭上了眼。   要说阶级歧视最严重的圈子,程安昀觉得那只能是娱乐圈了。   原本只有他自己就算了,被歧视被打压被无视,不管怎样他都无所谓。他没想在娱乐圈长线发展,又一直孑然一身,谁把他惹急了他甚至能带对方一起死。物意义上的死。   但现在罗月泠和他一起,为了不让她受委屈,程安昀就得努力往上爬,努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进而给公司带去收益。   为了让他在合同到期解约以前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公司高层可谓是煞费苦心。 第9章 远房表哥   公司只给程安昀配备了助和司机,他连自己专有的经纪人都没有。也就前段时间和剧组签约那天公司派来了一个经纪人,程安昀和她不太熟,等签完对方就带着合同走了。   正式开始拍摄那天程安昀早早起了床。   他本来是要和其他演配角的人一起用剧组的化妆师,是罗月泠自告奋勇要帮他做造型。   询问过服化道的造型老师给他化什么妆比较合适后罗月泠就直接上手了,程安昀任她摆布,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   虽然镜头比较吃妆,但余歌拍电影不喜欢不喜欢太明显的妆效,后期的滤镜和磨皮也不会开很大。造型老师给出的建议是素颜出镜,最多最多化个淡妆,不然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罗月泠看着程安昀脸上淡到几乎能算是没有的妆效,叹了一口气说:“这么淡,和没化有什么区别?”   程安昀从椅子上站起来,捋了捋身上衣服的褶皱,还没来得及回答罗月泠就继续说,“对了安昀哥,你穿过女装吗?”   听到这话程安昀沉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余歌在化妆间外面喊:“男二呢?程安昀你人呢?!”   他赶紧应一声:“来了!”   给罗月泠丢下一句没有后他就加快脚步走出了化妆间。   见他出来了余歌朝他招招手,程安昀走过去,她道:“刚好今天天气阴,所以直接先把开头给拍了,都收拾好了吧?”   程安昀点头:“收拾好了。”   “行,剧本你们看过了,我再大概和你们顺一遍。”余歌指向不远处临时搭建起来的一个电话亭,“杜弦逃了钢琴课出来外面下起了雨,她在电话亭里躲雨,发现身上有一块钱。”   说着她带着三人走到了电话亭边上,打开门先让于涵心站进去,对她说:“这里杜弦是打给齐禹行的,你打电话的时候可以适当加些小动作,比如用手指缠电话线或者抠按键之类的。”   于涵心点头表示了解,余歌又对程安昀说:“你接电话之后没聊几句就没信号了,然后也逃课出来找她。”说完她又看向一旁的林以谦,“你演的裴泽刚好在附近,看到了她,然后你们两个打着同一把伞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这个剧情发展没问题吧?”   三人都表示没问题,余歌将站位都给他们安排好后走到镜头后面,拿起放在一旁的喇叭说:“我们先大概过一遍,等没问题了再人工降雨争取一遍过哈!演员准备,灯光摄影准备——Action!”   这场戏的作用就是为了引出男女主的初见,他们过了两遍都没什么问题,余歌用对讲机把正在待命的洒水车叫进来简单粗暴地人工降了场雨,这场戏很顺利地一遍过了。   喊卡之后于涵心助拿着一条干毛巾凑过来给她擦着身上的水,她衣服被淋湿了,大概擦了一遍后余歌让她去换衣服。   程安昀接过罗月泠给他递来的剧本,背着下一场要拍的片段的台词。   这时林以谦朝他走过来:“你叫程安昀?”   程安昀看了他一眼,点头:“是的。”   “以前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林以谦说,“今年刚出道吗?”   “……”程安昀沉默了两秒,但还是认真回答,“不是,只是前两年一直在剧组跑龙套而已。”   林以谦了然,不再过问。   有太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娱乐圈钻,但资源就那么点,头部明星瓜分大头,他们指缝里漏出来的那一点就够那些没资源没靠山的普通人吃一辈子了。   从《弦月》刚开始官宣的时候林以谦就在关注,毕竟是余歌导演。他记得有内幕消息说齐禹行这个角色内定了纪青屿,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给了程安昀。思来想去,只能是程安昀的靠山比纪青屿的大。   但这种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你今年年纪应该不大吧?”   程安昀不是很想和他闲聊,翻看着剧本嗯了一声:“25。”   “挺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跑龙套呢。”林以谦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再过个两年你也肯定能有个好成绩的。”   程安昀礼貌微笑:“谢谢。”   但不用了,他明年就要解约了。   像是意识到他不愿意和自己闲聊,林以谦说完话就走了。一旁的罗月泠凑过来和程安昀说悄悄话:“感觉他人好好。”   程安昀没说话,在心里默背着台词。   半小时后于涵心换好衣服吹干头发,重新做好了造型。   还有一场戏需要程安昀出场,演完这场之后今天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下面要拍的是一场室内的戏,男女主在音乐教室互通心意刚好被男二看到。程安昀对此的评价是有些狗血。   不过这场戏没不久前那场顺利,因为男女主表白成功后会接吻。而于涵心和林以谦刚认识没多久,一上来就拍吻戏多少会有些尴尬,程安昀已经“不经意”地路过音乐教室五次了。   余歌被他们搞得也想笑,憋着笑拿着喇叭质问:“笑什么笑!亲个嘴有什么好笑的!还拍不拍了?”   于涵心连连道歉,小声和林以谦商量着自己的想法。   程安昀和两个摄影师都站在音乐教室的玻璃窗外等着余歌的指示,他此刻正百无无聊地扣着窗台上的鹅卵石。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程先生你好。”   他回头,看到是梁雎宴的那个助林言朔。   他愣了愣:“……林助?”   林言朔笑眯眯的:“很高兴您还记得我,我今天来是要送您开机礼物。”他将手上的礼袋递过来,“梁总为您准备的,他没空过来,所以就拜托我了。”   程安昀接过礼袋,上面没什么logo,也不知道里面的盒子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   可能是平时见了太多八卦,旁边两个摄影大哥沉默得仿佛和手上的摄影机融为一体,连问都没问一句林言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还是窗户那边咚咚两声拉回了程安昀的思绪。   余歌打开窗户:“林助今天怎么到片场来了?”   “余导您好。”林言朔和她握了握手,指指程安昀说,“梁总给程先生准备了开机礼物,托我给他送过来。”   余歌视线下移,目光定格在程安昀手里提的东西上。   她点点头:“好,我们正在拍戏呢,我待会儿再接待你?”   林言朔摇了摇头:“不用了余导,礼物送到了我该回去和梁总汇报一下他这个弟弟的情况了,他还担心程先生受欺负呢。”   听到这话余歌愣了一下:“弟弟?”   “是的,远房表弟。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进组拍戏,难免担心。”林言朔的表情和语气都天衣无缝,“我就不打扰大家了,祝各位工作顺利。”他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开。   余歌看程安昀的眼神瞬间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试探着说:“梁总……真是你哥哥?”   程安昀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表哥的,虽然梁雎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但他不是很想和人攀这个关系,摇摇头说:“我和梁总只是见过几面,可能是林助误会了。”   余歌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看了眼已经走远的林言朔的背影,说:“他前段时间找到我说要投资我的新电影,要我给你在电影里安排个角色,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程安昀道:“没有关系。”   事实就是如此,但余歌明显没信。   无非是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有不少大老板都会联系余歌要她给自己包养的小明星在电影里安排个角色。   余歌有拒绝他们的权利,但对方都会投资,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所以她会在综合考量对方推荐人选的演技后再选择接不接受。   有些话有些事是不能搬到明面上来说的,所以余歌也没继续追问,只道:“准备啊,要开始拍摄了。”   说完她关上窗户,正在旁边围观的罗月泠很识相地过来拿走了程安昀手里的礼袋,片场开始了男女主表白片段的第六次拍摄。   这次很顺利,于涵心没有笑场,林以谦也没说错台词。   今天没有程安昀的戏了,卸了那几乎算是没化的妆后他准备要去剧组在附近酒店给他订的房间,在走之前被林以谦叫住。   他问的也是那个问题:“梁雎宴真是你表哥?”   程安昀摇头复读:“只是林助误会了而已。”   “啊……那行吧。”林以谦有些失望,转身离开。   他和公司签的合同要到期了,自从公司将演员的片酬分成从25%提到了30%后他就想跳槽,本来想让程安昀帮他说几句好话,好让他进与南更顺利一些,但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程安昀有些心累,为了防止再被问类似的问题,他带着罗月泠快马加鞭离开片场。   走出片场确认周围没剧组的人了之后,罗月泠没忍住发问:“为什么不承认啊安昀哥,梁总直接把你认弟弟,等以后剧组里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呀?就那个纪青屿,他那张脸我越看越想揍,等有机会我要把他揍成猪头!”   程安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对她最后一句发表了看法:“你现在说话很露骨。”   “嘿嘿,不好意思。”随便道了个歉后罗月泠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出手机回消息,边打字边说,“不过话说回来安昀哥,你和梁总真的没别的关系?”   “没有。”程安昀拉开停在路边的保姆车的车门,正在刷视频的司机见状赶紧关闭手机坐直身体,做好开车的准备。   上车后罗月泠边系安全带边说:“那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程安昀没有回答,系好安全带后告诉司机回酒店。   他和梁雎宴从认识到现在满打满算只见了两面,说的话加一块都不超过二十句,而梁雎宴又是找余歌给他安排角色又是当众送他礼物的,程安昀只能想到是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程安昀将梁雎宴送他的礼物放在旁边,他沉默着,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股无力感逐渐蔓延,慢慢将他整个人都禁锢住。   虽然想到了余歌的这个试镜机会来得不正常,但当他知道真的是梁雎宴安排的以后他就感觉有些绝望。   余歌肯定也得觉得他是被梁雎宴包养了。   罗月泠和小姐妹聊得兴起,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话。   车子起步,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程安昀转头看了眼放在身边的那个白色礼袋,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有些悲哀。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越描越黑了哈 第10章 隐形针对   回到公司后林言朔推开办公室门走进去,梁雎宴正在打电话,抬眼看了他一下。他收回视线:“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先挂了。”说完他直接点击挂断,问林言朔,“礼物送过去了?”   林言朔点头:“送过去了,他正在拍戏。”   梁雎宴将手机放到桌上。今天是林言朔提醒了他他才想起来前两天《弦月》已经举行了开机仪式,俩人把办公室门一关坐起来商量了半天,最终一致决定应该送个礼物过去。   林言朔继续说:“我没在抽屉里找到您说的那块表,所以就把您上次在慈善晚宴拍下的那只万花筒送给他了。”   “……”梁雎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送的那个?”   林言朔眨了眨眼:“是……那个万花筒不能送吗?”   梁雎宴拉开抽屉,入目皆是白纸黑字的纸张。   这些都是没什么用的文件,那些比较重要的合同以及备份之类的都在法务部保存。平日里员工汇报工作的文件他看完就给随手丢进抽屉了,不知不觉间已经积累这么多了。   他将那些文件都拿出来,那块表在抽屉最底下压着。   在两人商量好决定要送个礼物过去的时候,前台打来电话说梁雎宴的姑姑来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为了靳延泽的事,梁雎宴告诉林言朔自己抽屉里有块表,让他自己找后就出去了。   林言朔一拉开抽屉全是文件,密密麻麻的看得他晕字。   因为担心自己乱翻会让梁雎宴在需要的时候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刚好那天慈善晚宴结束后梁雎宴回公司加班时顺便把那只万花筒也带来了公司,他就决定先斩后奏把那只万花筒包起来送了出去。   虽然是在拍卖会上花了大价钱拍下来的,但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往抽屉一放,梁雎宴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它的样子。   “没事,送就送了。”梁雎宴合上抽屉。没有责怪,也没把那个万花筒是赝品的事说出来。   正品一直在他爸那边,很久之前他就说过要把那只万花筒卖掉,在慈善晚宴前几天又突然变卦,梁雎宴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因为没人敢怀疑他带来的东西是假货,所以也没验货。   但赝品肯定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所以当初拍卖会时他故意往高了报价,又将其买了回来。   也正因如此拍卖会结束他直接把它带走了,没像其它拍品一样等走完流程才能交给买受人,毕竟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不过那个赝品除了外部和正品十分相似以外内部的花纹也几乎是一比一复刻,给程安昀随便玩玩也没什么,但等有机会还是得补送他一个别的礼物才是。   “对了梁总。”林言朔想起什么,“我说您是他的哥哥。”   梁雎宴皱起了眉。   林言朔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太有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要林言朔亲自送礼物过去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不让程安昀在新剧组被欺负得太狠,但程安昀好歹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三四年,还一直在底层,他肯定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他一定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梁雎宴的亲缘关系一查就能查到,被人发现两人其实并不是兄弟后带来的反噬肯定会悉数作用在程安昀身上。   现代社会节奏太快,人们总有压力要发泄。没人敢得罪他,那么这个被推入漩涡的人只能是没钱没权没背景的程安昀。   而且他隐隐觉得,程安昀会很厌恶这种高高在上的保护。   一个只靠自己就能突破难关的人,某天突然被人说“是因为xxx帮助了你你才会这么顺利”的时候,第一反应一定是愤怒,自己的努力被轻轻松松覆盖并抹杀的愤怒。   见他神色不悦,林言朔直觉自己做错了事,连忙揽责:“抱歉梁总,是我自作主张了,我改天去和他道歉。”   梁雎宴的语气没什么感情:“记得解释清楚,别再乱说话。”   林言朔颔首。   另一边,某酒店单间内。   程安昀拿出礼袋里的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他在慈善晚宴的拍卖会上见过的那只梁雎宴花了一千多万买下来的古典万花筒。   他看着柱身复古的雕花沉默了两秒,默默把盖子盖回去。   真恐怖,一千五百万就这么随便送人了。   而他居然就这样大咧咧地拎着一千五百万在街上晃,得亏这朴素的包装像是装了个什么饰品在里面,不然要被打劫了。   他将盒子放回去,想着等以后有机会把东西还给梁雎宴。   不止是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这也是他小小的、无声的抗争。   虽然或许并没有什么用。   程安昀在酒店无所事事地度过了一个下午,傍晚时罗月泠来敲门,目的明确:“安昀哥,我们要出去在附近逛逛吗?”   不等他问附近有什么好逛的罗月泠就继续说:“我刚刷视频刷到同城,附近有家新开的火锅店,我们打车十分钟就到了。我晚饭还没吃,你应该也没吃吧?”她没见程安昀点外卖。   程安昀确实还没吃,于是跟着她出去了。   想很丰满,现在正值下班晚高峰,路上堵得挺严重,原本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硬是延长到了半个小时。   但这点小磨难不足以消弭罗月泠对觅食的热情,到店门口后她率先下车,道:“快快快安昀哥,排队快排到我们了!”   程安昀跟在她身后,进门前瞥见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对方也注意到了他,向他走来。   “这谁啊这么眼熟?”何晟吊儿郎当地说。   程安昀神色不变:“有工作?”   “不是工作,约会。”何晟他看向已经走进火锅店在找位置坐的罗月泠,问,“那个是谁,你女朋友?”   程安昀摇头:“普通朋友。”   何晟哦一声,这才问:“你怎么会在这?”   程安昀将刚才的问句转为陈述句:“有工作。”   此刻罗月泠终于意识到她把程安昀带丢了,回头一看他正在门外和什么人说着话,犹豫了一下她把包放到桌子上,拜托路过的一个服务员帮她照看一下后起身走向门边。   她掀开透明的帘子出去:“安昀哥?”   门外两人都看向她,程安昀道:“你先进去吧,我待会就来。”   罗月泠点点头,又回去了。   “这么听你的话?还叫你哥?”何晟眯了眯眼,“哪种类型的朋友?”   “助。”程安昀不想再和他闲聊,转身往店里走。   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句:“程安昀?”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到一张有些面熟的脸。他看着对方思考了片刻,想起对方也是他以前初中的同学,叫贺微。   贺微走到何晟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还真是你啊?”   这两人以前在一起过,现在居然再续前缘了。   程安昀点点头:“你好。”   何晟戏谑道:“诶,过段时间我们结婚你记得来啊。”   “新婚快乐,我就不去了。”说完程安昀掀开门帘走进店里,鲜香麻辣的味道充斥在鼻腔,他扫视一圈找到了罗月泠。   这顿火锅吃的……怎么说呢,有点无奈。   贺微住在这家火锅店旁边的小区,她和何晟原本是要去吃日料,吃完再出去散散步约会,但偶遇了程安昀后两人不知道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态走进店里跟程安昀和罗月泠拼了个桌。   程安昀不是很想和昔日同窗共同进食,尤其俩人还一直有意无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一直在试图讲过去的事。   坦白说,他和何晟以前关系很差,是天天约架的程度。   虽然每次都是何晟单方面下战书,程安昀根本没过他,但三天两头被骚扰,任谁都会觉得烦。   所以程安昀吃到一半就以突然有事为由溜了。   罗月泠和他一起出来拍戏,也不知道他突然能有什么事,思来想去只能是程安昀不喜欢和他们拼桌的这两个人,草草吃饱后也跑了。   平躺在酒店大床上,程安昀拿着剧本背台词。   明天有几场戏都需要他出镜,余歌把明天要拍的片段都发在群里了,他和纪青屿会有一场对手戏。   他闭上眼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台词,提前思考着明天纪青屿如果在拍戏时为难他的话他该用什么方法怎么解决。   最后他得出结论,只凭他自己解决不了。   也确实解决不了,第二天拍摄时纪青屿故意说错台词,拉着程安昀一起一遍遍NG重来。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下他有些耐心不足,余歌一开始还在耐着性子喊卡重来,后来也忍不了了:“纪青屿你干什么呢?能拍拍不能拍就走,耽误整个组的进度对你有什么好处?”   纪青屿做出愧疚的表情:“抱歉余导,我有点不舒服。”   他助,也就是开机仪式那天烫到了罗月泠的那个男人也出来帮衬:“他吃坏东西肠胃炎,前两天一直在医院挂盐水,现在也还没好全呢,实在是没办法背台词,余导您消消气,实在不行这段咱过两天再拍?”   想到前两天确实没见过他,余歌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程安昀沉默地看着纪青屿,他们要拍的这段戏纪青屿有一个拉他胳膊的动作,纪青屿力道十足,可不像在生病的样子。   看着这是打定主意要针对他了。   “余导,”纪青屿那个助继续说,“他待会儿拍完还得去医院呢,您稍微通融一下吧,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   沉默片刻,余歌松口了:“算了算了,就用刚才那版吧,后期再配音。”她道,“赶紧去医院吧,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剩下的戏份我给你再往后排一排,等你病好了再回来拍。”   此言一出纪青屿扶了下身边的桌子,真做出一副身体不适的样子坐了下来,还笑着看向程安昀:“歇会儿吧,抱歉了。”   程安昀没坐,看了他几秒,说:“病了还是少喝酒吧。”   在场几十号人,为了防止拍摄时录入太多杂音所以大家都很安静,交谈都很小声。程安昀突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没有故意压低音量,话音未落周围人的视线瞬间就聚集了过来。   余歌正在看刚才拍好的片段,闻言也抬头看过来。   听到这话纪青屿脸上的笑僵了一秒,勉强维持住表情:“我没喝酒啊,我病还没好呢,现在喝酒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嗯。”程安昀说,“那可能是我闻错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剧本,默背待会儿要拍的片段的台词。   余歌有些狐疑地看了眼程安昀,又看了眼纪青屿,后者额头冒出晶莹细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   罗月泠以递水杯为由凑过来,瞥了眼表情看起来明显变得心虚的纪青屿,小声问程安昀:“他身上真有酒味呀?”   程安昀接过水杯,也小声回应:“没有。”   他胡说的,但似乎说中了。 第11章 天上掉钱   像是有些心虚,纪青屿没在片场多作停留,很快就走了。   临走前他和他助都匆忙地向程安昀投去了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程安昀的表情没什么起伏,只是平静地回望。   最近这几天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大家刚吃完午饭不久外面就下起了雨,还挺大的,原本在室外的两场戏只能暂时搁置。   程安昀今天没有室内的戏,余歌就让他回去休息。   但他出门前没带伞,刚给司机打了电话让他送伞过来。他靠在窗台边上,边注意着司机有没有来边看于涵心和林以谦演对手戏,这个片段男女主还没在一起,正在暧昧阶段。   他感受着背后微凉的带着潮气的风,看着林以谦说着台词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道具眼镜,莫名其妙想起了梁雎宴。   上次他和梁雎宴在商场见面梁雎宴就戴了眼镜,虽然他本身就没什么疏离的气质,但加了个眼镜buff后他更像那种温和的邻家大哥哥了。   慈善晚宴那晚梁雎宴给他的名片他放在家里了,等杀青回去了之后要找个机会和他道谢,把万花筒还回去,再顺便和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才是。   “卡!”余歌道,“涵心你情绪有点不到位,我们重来一遍。”   于涵心点头,两人回到了一开始的站位。   程安昀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窗外,司机过来了。   回到酒店时雨更大了,程安昀把出门前没拉的窗帘拉开,入目所及的街道都被雨幕笼罩,他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丝丝缕缕潮湿的气息透过窗户缝钻进屋里,附着在他身上。   雨声也骤然放大,与之一起响起的还有他的手机。   程安昀故意没关窗户。   来电人是一串似曾相识的号码,但程安昀没想起来是谁。他点击接听,对方道:“下午好,程先生。”   他顿了一下:“林助?”   “是我。”林言朔道,“我是来为我之前的不当言论道歉的,很抱歉这么晚才来道歉,我前两天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解决。”   程安昀试探着问:“那解决方案是……?”   “我想了很久,觉得您似乎并不需要我给您送些什么,所以联系到莱悦要到了您的银行账号,刚给您汇过去五十万。”   程安昀:!   他刚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就收到了银行卡到账五十万的短信,他看着卡里那六位数的余额,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痛,不是做梦。   好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啊,能多来几次吗?   程安昀清清嗓子,绷着语气尽量不让自己开心得太明显,平静道:“林助破费了,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汇款由吗?”   来路不明的钱他可不要,他是守法好公民。   对方回答道:“备注的欠款。”   要了,守法好公民也是要吃饭的。   这时程安昀反应过来哪里不太对,林言朔没提梁雎宴。他想斟酌一下用词,但组织语言失败,于是直白地问:“是梁总的意思?”   林言朔给出他意料之外的回答:“不是的,和梁总没关系,希望您不要因为我的自作主张对他有些别样的看法,我们梁总真的很欣赏您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   “好的。”程安昀及时打断他,“我还有事林助,先挂了。”   电话那头的林言朔听到了他这边的雨声,以为他还在片场拍戏,于是也没有过多纠缠,只道:“最近天气不好,您注意身体,我就不打扰了,我们后会有期。”   程安昀面无表情但语气温和地棒读:“好的,后会有期。”   电话挂断,程安昀又看了眼自己的余额,真真切切的五十万。   他有在备忘录里列表记账的习惯,坐到床上后他点开备忘录看了一眼,还差104万就能还清欠何晟的钱了。   程安昀现在的余额抹去零头一共是五十六万四千,好好算了算账后一次性给何晟打去四十万,成功地得到对方有史以来第一次回复。   一个问号。   然后是一句:[你中彩票了?]   程安昀没有回复他,现在还差64万就能还清了,《弦月》的片酬在签的合同上已经明确写了,五十万。   很少,扣完30%个税和30%公司提成后到手大概只有二十万左右,毕竟程安昀的人气和咖位摆在那,听说纪青屿演了那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配角片酬都有一百万,这是他经纪公司给他争取的保底片酬,一部剧哪怕他戏份再少都最低是这个价。   莱悦并不重视程安昀,他跟个自由人没区别。因为没粉丝他也没办法给电影带去什么流量,用最常见的那种PUA话术说就是,《弦月》给了他登上大荧幕的机会,他应该感谢余歌。   他退出备忘录,决定等杀青后把片酬全给何晟打过去,突然想起林言朔说这事和梁雎宴没关系,是他自作主张。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被他放在床头柜的那个万花筒,突然有些不明白梁雎宴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纪青屿没出现过,虽然听到程安昀说的那句话后余歌对他起了疑心,但纪青屿那个角色的戏份本来也不是很重要,早拍晚拍都无所谓,所以还是给他放了假。   中场休息时于涵心一边补妆一边和程安昀对台词,他们现在在拍的是程安昀当初试镜时演的那场,恰逢于涵心生期第一天,她有些不在状态,已经NG了好几次。   和上次纪青屿不同,这次大家都很宽容,毕竟于涵心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下的止痛药,脸色很明显的不太好。   对到一半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程安昀点头,趁余歌没注意这边悄悄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条有关百川集团的推送新闻,是梁雎宴的独家专访,关于财经方面的。   他划走这条新闻,看到了《弦月》于涵心的路透图。   发帖人是于涵心的站姐,九宫格里有几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十分刁钻,但没有一张丑照,底下评论全是夸她神仙颜值的。   由于他和于涵心有不少对手戏,所以有张照片他也出镜了,但被厚厚的马赛克糊住了脸。   “偷偷玩手机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安昀摁灭手机屏幕回头,看到纪青屿站在他身后。   现在余歌正在另一边忙着指挥群演拍摄,没功夫注意他们这边,于是纪青屿也没有了先前那副友好的样子,表情和语气都有些轻蔑:“听别人说你和梁雎宴有关系?”   程安昀没说话。   他其实有听到过剧组的风言风语,林言朔给他送礼物的时候太招摇了,就算后来道了歉也只是私底下和他一个人,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被梁雎宴包养了。   甚至因为开机这么久梁雎宴只派自己的助来过一趟,还有人说是他上赶着讨好梁雎宴,但对方其实根本就不想他。   纪青屿果然也听到了这种说法,嗤笑一声:“我都没见过他来剧组看过你,他也不是很在乎你的样子。前些天他那助是给你送了什么礼物啊?别是一两千的手镯项链什么的吧。”   在他眼中一两千的手镯项链和九块九包邮的没区别。   程安昀心道,我把价格说出来得吓死你。   但他没说,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语气平静:“吃完饭还是漱漱口吧,你牙上有菜,挺明显的。”   “……”纪青屿果然敛起轻蔑的表情闭嘴了。   这时于涵心从卫生间出来了,看到纪青屿她愣了愣:“你回来啦?今天好像没你的戏。”她接过助递来的保温杯,就着热水又吃了片止痛药,对程安昀说,“我们继续吧,抱歉耽误你这么久。”   “没关系。”程安昀拿起放在一旁的剧本,准备继续对台词。   那边群演的片段结束了,余歌过来这边,问:“你们准备好了没有?没问题的话就要开始拍摄了,拍完早点回去休息。”   说完她才注意到站在一旁闭着嘴的纪青屿,又问:“你怎么来了?病好了?今天我没安排你的戏啊,你先回去吧。”   纪青屿点头,转身就走。   余歌看着他的背影,皱眉小声说:“没礼貌,话都不说。”   听到这话程安昀心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他清清嗓子调整状态,抬头看到不远处罗月泠穿着群演的衣服举起手来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简单回应了她之后程安昀起身,将剧本放在椅子上按余歌的指导去到自己的站位后准备开始拍摄。   这次拍摄相较之前几次顺利一些,虽然有些小细节余歌不是很满意,但考虑到于涵心不舒服,没再拉着她一遍遍重拍。   她让程安昀和于涵心都回酒店休息了,程安昀今晚还有一场夜戏要拍,临走前余歌一遍遍嘱咐他一定要按时来。   回酒店后程安昀大概扫了眼梁雎宴那个独家专访的视频,记者是以电话的形式向他提问的,梁雎宴本人并没出镜。   听到他对当下国内经济现状侃侃而谈,程安昀终于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去百度输入了梁雎宴三个字,果然有他的词条。   梁雎宴的履历相当漂亮,中学跳级,毕业时才15岁。毕业后获得了去德国留学的机会,在某高等学府本硕博连读,仅用了六年就顺利毕业回国。25岁时他的父亲梁吉山下台,从那时候起百川集团由他一人掌权。   剩下的就是他接管百川之后做出的成绩,都十分耀眼。   程安昀默默退出百度。   他越想越觉得疑惑,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慈善晚宴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梁雎宴这样的人产生接触。   但梁雎宴好像真的在晚宴前就认识他,按说这样优秀的人如果他见过,是绝对会一直记得的,可他对梁雎宴完全没印象。   除此之外程安昀也很明显能感觉到梁雎宴对他不是很上心,最起码梁雎宴不像他之前遇到的那些老板,施舍给他一些不痛不痒的好处,并以此作为要挟,直白地说想睡他。   如果拒绝就是不知好歹,所以程安昀从一开始就没接受过对方的好处。像梁雎宴这种偷偷摸摸给资源,给完就不见人影了也不以此来提要求的,程安昀是第一次见。 第12章 宵宵日记   九点半的夜戏,程安昀九点一刻出发了。   这一段是余歌临时加的,在拍摄过程中她很容易突然萌生出新想法,并在不影响原作设定和剧情发展的情况下加进拍摄里来丰富人物形象。   这场戏是男主和男二酒吧偶遇,时间线是男女主暧昧期。   酒吧里的顾客都是群演,罗月泠也在其中。她调侃自己一次性进组打两份工,还打电话把她朋友叫来一起做群演。   此刻她们两个正在角落的卡座里吃吃喝喝,程安昀坐在吧台处,单手托着下巴看着调酒师调酒时那娴熟的手法,在心里猜测着这是不是酒吧原本的员工。   林以谦还没到,余歌正在打电话催促。   刚喝完一杯酒左边的门被打开,程安昀转头,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对方像是专门来找他的,朝他笑了笑,刚要走进来坐到他旁边时就有一个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店今晚……”   “林总?”余歌打断了服务员的话。   林峥朝她也笑了笑,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余导。”   店里的大家都循声望过来,旁边一开始还在阻拦林峥的服务员有些尴尬地退场。程安昀也想退场。   去年林峥因为工作去过莱悦一趟,那时他和程安昀第一次见面,程安昀刚好长他审美点上了,所以这一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拉进他们之间的关系,程安昀觉得他就差把“我想睡你”刻脑门上了。   他尽量无视那道赤裸裸的视线,又续了杯酒。   在将人高度物化的娱乐圈里,每个人都是明码标价的商品。   对一些喜欢包养小明星的大老板来说,对方只是一个解决性欲的工具,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人,因此多数人男女通吃。   林峥在其中反而算是比较老实的那种,他只喜欢男的。   但圈里也有不少男金主只包男明星,等玩够了之后回去结婚生孩子的事发生。枕边人的风流史女方未必不知道,只是可能迫于各种原因她只能嫁过去,成为大家艳羡的那种富太太。   因此虽然程安昀知道自己喜欢同性,但他依然反对同性恋。   和余歌客套完后林峥就坐到了程安昀身边,指着他手里端的杯子对调酒师说:“给我来杯和他一样的。”   程安昀在心里呕了一下,放下了喝到一半的酒。   林峥率先开口:“我们两个好像有小半年没见过了吧?”   程安昀温和地笑着:“是的。”   “你怎么会来余歌的剧组?”林峥撑着下巴面对他,打量的眼神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说,“难道你是被别人……”   又一声开门声响起,打断了林峥的话。   “抱歉余导,有点事耽搁了。”林以谦进门第一句就是道歉。   “赶紧准备一下我们要开始了。”余歌边说着边看向林峥,“林总,麻烦您去别处坐一下,我们要开始拍摄了。”   林峥还直勾勾地看着程安昀,几秒后他从高脚凳上下来,说:“我去我车上了,待会儿再来找你。你去找我也可以。”   出于礼貌,程安昀弯了弯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林峥拍拍他的肩膀,临走时指尖故意摸过他的后脖颈,程安昀前倾身体躲避他的触碰,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峥走了之后大家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没人问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再加上因为有几个摄像机和补光灯等设备遮挡,群演们也没看到林峥做出的这番暧昧举动。   但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来在剧组的名声会怎样,无非是一边和林峥搞着又一边讨好梁雎宴的脚踏两条船的形象。   而且还很大概率不会是渣男这种占据关系主动权的身份,而是为了名气和钱不择手段的玩得很花的小糊咖。   不管是什么形象他都没法解释,只能被动接受这种评价。   虽然大家都说小明星的命不是命,但程安昀还是觉得这算工伤,他希望有人可以赔他点精神损失费。   结束拍摄准备收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去休息。程安昀坐在吧台处的高脚凳上没动,他晃了晃杯子,酒液中融化到一半的冰块碰着杯壁叮当响。   明天没他的戏,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可以放开了喝。   除了他以外店里有不少人留下在喝酒,这个点本来就是酒吧正常的营业时间,所以服务员和酒保也没赶人。   罗月泠带着她朋友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可能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原因,她比较腼腆,说起话来声音也很小,很轻易的就被埋没在其他人的交谈声和店里放的音乐中。   等两人离开后程安昀低头看着玻璃杯壁上有些变形的自己的倒影,想起来程阿姨也是这种比较内向的性格。   程阿姨是福利院里带他的阿姨,叫程愿。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程安昀刚四岁,程愿说话声音很小,因为想带他交朋友,改善一下他孤僻的性格,所以脸上也一直带着温和的笑,不过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时程安昀五岁,程愿躺在病床上,说话声音也很小,那时候她已经没力气大声说话了。   程安昀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了,每次想起程愿他脑海中只会浮现出几个关键词,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是“妈妈”。   他没见过自己的妈妈,但程愿就是他的妈妈。   “想什么呢?”一道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抽离。   程安昀转头,林峥又坐在了他身边。他毫不见外地端起他放在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程安昀努力控制着表情,不让自己嫌弃得太明显。   他默默推远那杯酒,说:“林总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你也没走啊。”林峥又是一手托腮面向他的姿势,他指尖规律地点在台面上,继续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程安昀终于想起来该怎么笑,他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从高脚凳上站起来,礼貌且疏离地说:“不用麻烦您了林总,时间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走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林峥一把揪住衣角:   “这么急着走,难道你很讨厌我吗?”   讨厌,讨厌死了。   程安昀微笑转头:“当然不,只是今天我有些累了。”他抓住自己的衣服往回拽,“林总,我们还是改天再见吧。”   林峥的手直接覆上他的手背:“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程安昀将手往回缩,林峥直接握住他的手。   吧台后的调酒师状似不经意地擦着杯子,余光一直往他们这边瞥。   程安昀稍微有些生气了,他脸上浅淡的笑意不变,直视着林峥,边掰他的手指边说:“林总,我说我累了,我要走了。”   林峥看着他不为所动,程安昀微笑着慢慢发力,捏着他的食指向后折,掰到掰不动了还在用力,一副要把他手指掰断的样子。   林峥终于忍不住松开了手,他皱着眉活动了一下刚被掰疼的食指,程安昀依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下次再见,林总。”   “诶你……”   林峥话刚开了个头程安昀就转身走了。   他看着程安昀的背影,对他的兴趣更大了。   回到酒店后程安昀愣是洗了三遍手才从浴室出来,他平躺在床上看着酒店房间里的氛围灯,算算日子发现他这趟出来已经大半个月了。   刚喝的几杯酒酒劲儿上来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晃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去简单冲了个澡,头发都没吹就直接睡了过去。   很意外的,他梦到了那个他待了五年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日子不好不坏,除了程愿以外没什么记忆点。以往程安昀梦到的都是具体的某个人,但这次一个人都没有。   他的视角变矮了好多,梦里的他不受控制地走向门边,放在头顶的手平行比划出去,抵在门框上100刻度的上方一点。   他转身,身后是各种各样的玩具。   散落一地的积木和拼图,塑料材质的洋娃娃,身上有好几个补丁的布偶小熊,还有前后摇晃着、发出细微咯吱声的木马。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暖黄色的墙壁被晒得发亮,桌上的杯子还在冒热气,但房间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桌上有个黑色的小本子,程安昀走过去翻开,第一页只有五个字,上面是“宵宵”,下面是“程安昀”,上面宵宵两个字的笔迹明显比下面的要更稚嫩一些。   程安昀翻开下一页,整页纸只有一个哭哭的表情。   准备继续往后翻时旁边的洋娃娃突然开始唱歌,梦里年仅四岁的他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本子朝它走过去。   指尖触碰到洋娃娃的瞬间梦境崩塌,程安昀在一阵铃声中睁开眼睛。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刘叔的电话。   刘叔既是楼下小卖部的老板也是他的房东,没来得及思考刘叔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程安昀已经迷迷糊糊地点了接听。   然而对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家昨晚好像遭小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宵宵,非常可爱的一个小名QAQ 第13章 后会有期   程安昀赶到家的时候刘叔正在店铺门口等他。   他家里其实没什么贵重的东西,银行卡什么的他一直都随身带着,之前慈善晚宴官方送来的那个红宝石胸针他也带走了,因为想找时间去鉴定机构鉴定一下真假,然后卖掉。   推开门后发现家里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程安昀有些头疼地叹口气,他一个人得收拾到什么时候。   确认程安昀没丢什么贵重物品后刘叔才放下心来,他道:“李莹早上起床时发现你家门没关,推开一看发现你家里乱糟糟的,她就直接下楼去找我了。没丢东西就好没丢东西就好。”   李莹就是程安昀那位能和自己老公打得有来有回还经常占上风的邻居,抛开总是大嗓门吵架扰民不谈,她人其实不错。   住在老街区地住户老人小孩居多,大家都彼此熟悉,很少发生入室偷窃这种事。程安昀家门口对面的电线杆上就有一个监控,但坏了很久了一直都没人来修。   他们看过了刘叔店门口的监控,凌晨一点多左右确实有个可疑的人路过,但鉴于对方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只是把他家里翻乱了,程安昀没什么物质方面的损失,所以也没报警。   等刘叔走后,程安昀看着满地狼籍又叹了口气。   他一撸袖子开始收拾,幸好家里离片场不远,打车半小时就能到,今天又刚好没安排他的戏,他有足够的时间打扫。   把乱糟糟的家里收拾干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程安昀顺便做了个大扫除。正在擦卧室的书桌的时候他看到了角落的一个黑本子,是他不久前刚在梦里梦到的自己小时候的日记本。   他现在已经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日复一日的生活实在枯燥,没什么好记录的。   此刻的他也没有了梦里对这个本子的好奇,擦了擦本子上一层薄薄的积尘后程安昀将其放回原处,弯腰继续去擦床头柜,擦到一半突然发现柜子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皱眉出去洗抹布,想起来是梁雎宴的名片不见了。   从慈善晚宴回来后梁雎宴的名片就被他丢在床头柜上,他一开始是想扔掉的,但他也很清楚人脉就是资源,更何况是梁雎宴这种重量级的,所以程安昀是本着日后可以利用一下的想法留下了梁雎宴的名片。   这次去剧组知道这个角色是梁雎宴给他的之后,程安昀就想等杀青之后去感谢他一下,但没成想名片居然被偷走了,他还没来得及把梁雎宴的号码存下来呢。   程安昀一时不知道该说那个小偷什么好。   不过他有林言朔的联系方式,有没有名片都无所谓。   吃过晚饭之后程安昀回了剧组给他开的酒店房间,明天他有场戏,得早点到片场。   罗月泠和她朋友今天出去玩了一整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给程安昀带了一个景点的纪念品,是一只小狮子毛绒公仔。   小小圆圆的一个,也就程安昀拳头大小。   第二天的拍摄依然不是很顺利,纪青屿那天趁没人的时候打开手机前置看了一下,他牙上并没有菜叶。   他气得不行,刚好今天余歌有事不在片场,由副导导戏。   副导是个刚入圈没几年的新人,很有潜力,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性格比较软弱,余歌不止一次说她压不住场子。   因此纪青屿故意出错她也不敢像余歌一样大声骂,只能拿着喇叭耐心说:“纪老师,你台词又错啦,我们再来一遍吧。”   “不拍了,我歇会儿。”纪青屿直接走到旁边坐下来。   副导看他直接大喇喇坐了下来,只能叹气,转头和各位摄像大哥道歉,让大家休息十分钟。   程安昀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他坐到纪青屿身边,纪青屿的表情很是意外。   程安昀无视他的表情拿起他手边的台词本看了看,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去过医院吗?”   纪青屿疑惑:“什么?”   “去医院。”程安昀语气平静地复述一遍,继续道,“这么点台词你都说错了不下五遍了,如果不是智力方面本身就有缺陷的话,那你很可能有像抑郁症这种会影响记忆力的精神类疾病,保险起见,去查一查比较好。”   纪青屿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几秒后他猛地站起来,拔高了音量怒道:“程安昀你什么意思?”   闻言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程安昀抬头看着他,表情无辜:“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纪青屿握拳:“你……”   “别打别打,冷静一点,待会儿余导回来了。”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摄像大哥拦住了纪青屿,刚才两人的交谈他听见了,坦白说他也很不喜欢纪青屿故意出错拖累全剧组的这种行为,但他没想到程安昀居然这么勇,直接说对方脑子有问题。   纪青屿骂骂咧咧地被他拉开。   剩下的戏份不管副导说什么纪青屿都不肯拍了,在余歌回来之前直接走了。副导没办法,只能先拍别人的戏。   没了纪青屿后片场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不知道别人,反正程安昀心情不错。   他清楚他们这梁子是结下了,但纪青屿就算再牛也最多只能找关系把他封杀,刚好他本来就不想干了。   现在是七月底,距离程安昀合同到期解约还有13个月。   -   八月初的时候《弦月》总进度已经拍摄了70%,根据余歌的安排,差不多这个月中旬就可以杀青。   程安昀的戏份杀青之后没急着走,他干起了以前的老本行——剧组打杂。   因为电影题材问题也用不到替身,所以程安昀只有搬道具放饭的工作可以做。   罗月泠和他一起打杂,也没有抱怨。在听程安昀说他以前在剧组经常干这种活的时候罗月泠突然来了兴致:“那安昀哥你一定听说过或者见过很多明星的八卦吧?能不能告诉我!”   程安昀摇头:“没什么新奇的八卦,都挺无聊的。”   罗月泠有些失望,撇撇嘴换了个话题。   几天后《弦月》电影终于算是彻底杀青,余歌又自掏腰包请大家吃杀青宴,这次程安昀没能逃脱,毕竟他算主演之一。   除了主创团队外还有几个投资商,程安昀刚入席时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林峥,对方直勾勾看着他,程安昀选择无视。   他没看到梁雎宴,但以他对梁雎宴浅显的了解,他的确不像是会喜欢这种除了庆祝以外别无意义的聚餐的人。   相较于刚开机的时候,这次程安昀不再无人问津。   虽然这一个月以来除了拍戏他没和剧组其他人有过交流,但正如当初杨羽卿说的,他很适合齐禹行这个角色,饰演得不说完美,但最起码也在及格线以上,大家都喜欢优秀的人。   不过程安昀更希望自己被无视就是了。   席间林峥让程安昀给他敬酒,程安昀以最近生病了在吃药不能喝酒为由拒绝,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纪青屿直接揭穿他:“生什么病吃什么药啊,昨天还见你去酒吧来着。”   “……”程安昀无话可说。   他确实去了,他想着反正自己都杀青了,喝点儿酒还有助于睡眠,所以会在结束拍摄没有工作之后自己去喝上两杯。   林峥闻言又向他举起酒杯:“那给个面子?”   程安昀无法再拒绝,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场不太愉快的杀青宴结束后程安昀在饭店门口等车,林峥一直在灌他酒,如果不是每一杯都是他自己倒的话,程安昀就要以为林峥给他下药了。   闷热的夜晚,天上的星星都不见了。   程安昀有些眼花,他倚在饭店门口的柱子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一只虫子。   “要回去了?”   他转头,林峥站在旁边。   程安昀站直身体,出于礼貌叫了一声:“林总。”   林峥嗯一声:“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叫了网约车。”   程安昀又靠了回去。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距离感,完全不能给人带来凉意的风拂动他的发顶,林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在他触碰到程安昀以前,程安昀握住他的手腕:“林总。”   林峥没有挣扎,看着他说:“如你所见,我可以和余歌搭上关系,日后也可以给你更多好资源。如果你之前答应跟了我的话,那这部《弦月》的男主角就不是林以谦的了,是你的。”   程安昀皱眉,他继续说:“我给你开的条件还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剧本,钱,甚至车房,你还想要什么?”   林峥步步逼近:“做人别太贪心啊,程安昀。”   闻言程安昀没忍住笑了一下。   他松开林峥的手腕,说得漫不经心:“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离我远一点。我恶心死你了你知道吗?”   林峥愣住。   程安昀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叫的车到了。要准备走过去的时候林峥扣住他的肩膀,程安昀条件反射般转身反拧住林峥的胳膊将他摁在柱子上,说:“林总,贪心的人是我吗?”   他从来都没要过林峥的东西,怎么就贪心了?   林峥的脸紧紧贴着冰凉的大石,他试图挣脱但无果,火气也上来了,开口就骂:“他妈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有多清高呢,不还是被人包养了才来这个剧组的?你以为我没听说过?你倒挺牛啊能和梁雎宴搞到一起,你是不是床上挺会叫的?”   “在我面前装的一副盛世白莲的样子,被梁雎宴草得是不是……”   程安昀掐住他的脖子,林峥的话戛然而止。   五指渐渐发力,程安昀掐着他的脖子让他转头来看自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你讲话好粗俗。”   因为缺氧林峥的脸憋得通红,他的双手背在身后动不了。   程安昀慢慢靠近他,在他耳边耳语:“我知道你很生气,一定很想封杀我或弄死我。但不如你猜猜,我们两个谁会先死?”   他手上没再继续用力,保持着一个让人呼吸困难但却不至于窒息的力道。   周围已经驻足了不少人,网约车司机也没按喇叭催促。毕竟这俩人看起来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谁都想凑热闹。   但大家都没注意到程安昀掐着林峥的脖子,他们两个离得太近,刚才程安昀凑近林峥耳边看起来就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我……错了……”林峥几乎是挤出来的这句话。   他有预感,再不道歉的话程安昀真有可能在这把他掐死。   果不其然,禁锢在脖颈上的力道慢慢轻了。   程安昀后退一步,林峥捂着脖子,边咳嗽边蹲了下去。   “林总,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程安昀蹲在他身边,很好心地替他顺了顺背,“我真的不是很喜欢你,不想看见你。不过如果你很生气想封杀我的话也是可以的,我没关系。”   这是真话,至于《弦月》上映后的票房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那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事了。   见林峥不咳了,程安昀站起来,一如往常说了句:“林总,后会有期。”   他转身走向已经等待许久的那辆网约车,林峥脖子还痛着,他看着程安昀打开车门上车,心里只有两个字。   疯子。 第14章 单独相处   回到酒店后程安昀直接扑在床上不动了。   好晕。   一动不动趴了一会儿后一阵强烈的反胃感袭来,程安昀捂着嘴起身走向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他清醒了一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林峥给掐死啊……   这趟电影可真是拍得值,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   纪青屿他不是很怕,毕竟他们是一样的娱乐圈打工人,是同一个等级的。可林峥是分配资源的、等级在他之上的人。   程安昀酒醒了大半,简单洗漱了一下后闻到自己衣服上沾的酒味,换了身衣服后又趴在床上不动了。   至于金字塔顶端的梁雎宴,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他的名字出现在程安昀耳边的频率很高。   对于那些说他被梁雎宴包养的声音,程安昀没解释过,他也没办法解释。人们只会听到自己想听的,他们两个的地位悬殊太大了,他所有解释和挣扎都苍白无力,他不想浪费精力在这上面。   他很清楚这和梁雎宴本人没什么关系,虽然对方确实像林峥一样说过跟着他之类的话,可他的表现和林峥完全不同,林峥这已经算是性骚扰了。   哦,还有造谣,造的还是黄谣。   但换个角度想,根本原因还是在梁雎宴。硬要说的话得怪梁雎宴不作为,但他并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由。   程安昀头晕得不行,不想再思考,大不了就死。   他慢吞吞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做好了日后会被林峥封杀并暗杀的心准备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程安昀被罗月泠的电话轰炸醒。   杀青宴都结束了,他们也该回去了。为了庆祝程安昀第一部电影杀青,消失了许久的文晨带着花过来接他们回公司。   文晨见到他后吓了一跳:“我嘞个乖乖,你这是一夜没睡?”   程安昀接过她递来的花,嗓音有些沙哑:“昨晚喝酒了。”   罗月泠将刚才顺路买的早饭递过来,程安昀摆手拒绝。   他现在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难受,尤其是胃,起床后他喝口水都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我本来还打算今天带你们出去玩呢,既然这样那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文晨打开车门,“来,大明星请上车。”   程安昀忍俊不禁:“别揶揄我了文姐。”   “怎么叫揶揄你?我这可是真心的。”文晨道,“我刚见到余歌了,她对你大夸特夸,说你踏实又听话,拍摄时很少出错,还问我你是不是科班出身。”   她拉住程安昀的胳膊把他往车里塞,继续说:“我说不是之后她都惊呆了,她说你很有天赋,可以的话希望以后能和你多合作,这不摆明了想捧你吗?你的好日子来了!”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程安昀头晕和恶心的感觉更甚,他按下车窗后说:“但我得罪人了。”   文晨让罗月泠也坐到了后座,她刚坐到副驾驶上还没来得及关车门,闻言转过头来看他:“你得罪谁了?”   程安昀说:“纪青屿,还有林峥。”   “……”文晨沉默了一下,关上车门后才说,“纪青屿我就不说什么了,他人品确实不行,但BM和我们是合作关系,你怎么能得罪林峥呢?”   程安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对你心思一直都不单纯,我也知道你恶心他,但他要真生气了取消合作的话,公司的损失谁来承担?”   程安昀低头看着那束花里的小卡片,上面写着杀青大吉。   罗月泠不敢在这种时候插话,司机也沉默地开着车。文晨一句话说完之后车里一时没了其它声音,气压很低。   程安昀这边还开着窗户,风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当时他根本没时间思考这些,林峥那些话太刺耳了。   上下唇瓣一闭一合,轻轻松松就把他塑造成了一个靠身体上位的形象,可他明明没做过啊。   自从慈善晚宴后程安昀就感觉自己一直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不受控地走向了他完全没办法控制的另一条路。   试镜机会是梁雎宴给的,他感谢梁雎宴。   但之后发生的事也可以说是梁雎宴间接造成的,这是事实。   见他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文晨最终还是没把那些谴责的话说出来。她道:“等改天你去和林峥道个歉哄哄他,他这样的也好哄,只要你说两句好话服个软撒撒娇就……”   “我不去。”程安昀打断她。   “你说什么?”文晨转过头看他。   “我说我不去。”程安昀还低头看着花,他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如果他真的生气要解除合作的话,就让公司开除我把我交出去吧。”   他说不出公司的损失他来承担这种大话,他的存款刚突破五位数呢,虽然来得是比较轻松,但那也不能轻易交出去。   但他能把自己交出去,大不了再掐着林峥的脖子逼他继续合作。   文晨被他气够呛,差点半路把他踹下车。   到公司后程安昀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溜了。   他也确实难受,文晨说了他一路,他也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打断她说暂停一下我有点想吐,搞不好文晨会更生气。   路上路过一家药店,程安昀买了点解酒药和胃药,回家吃过药后才好了一点,洗过澡后他直接去补觉了。   太阳随着时间慢慢下斜,透过玻璃窗落在程安昀紧闭的眼睛上。他皱着眉拉起被子盖住眼睛,听到隔壁夫妻的吵架声。   他现在已经练就了屏蔽隔壁吵架声的绝技,即将再次入睡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随即响起的就是一道女人的尖叫,伴随着楼下此起彼伏的狗叫声,吵得程安昀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悦地睁开眼睛,听到有人大声喊:“快叫救护车!”   楼下变得嘈杂,他听到有人说了句:“怎么就跳楼了啊?”   谁跳楼了?   好奇心驱使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卧室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楼下,他睡前没拉窗帘,向窗边凑过去,看到下面好多人。   这房子就两层楼,从二楼跳下去也就三四米高,摔不死。   程安昀拉好窗帘,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后又钻回被窝,边刷着手机边思考待会儿晚饭吃什么。   晚上的时候程安昀想了很久,还是给林言朔打去了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率先打了个招呼:“晚上好程先生,有事吗?”   “晚上好林助。”程安昀道,“我杀青了,梁总最近有空吗?我想和他见一面。”   电话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后林言朔才说:“有,明天。如果您要来的话我现在就去和梁总说一声,留出和您见面的时间。”   “那就麻烦林助了。”   林言朔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明天下午您来了之后在前台稍微等一下,我会找人下去接您上来,我们梁总真的很……”   又要欣赏他了。   程安昀出声打断:“好的林助,那我们明天再见。”   这趟去百川他有两个目的,一是感谢梁雎宴搭桥牵线让他进了余歌的剧组,二是告诉他这段时间自己的想法。   如果之后不能再拍戏的话也没关系,毕竟剧组打杂是他老本行。   第二天出门前程安昀突然在想要不要送梁雎宴礼物。   但他送什么都不合适,梁雎宴身家怎么也得上亿,肯定不缺他这仨瓜俩枣的,还没思考出结果,先接到了余歌的电话。   对方开门见山地问:“喂,你怎么惹到林峥了?”   程安昀顿了顿,心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他觉得林峥不太可能会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于是先试探着问了一句:“林总……怎么了吗?”   “他非要我把你的戏份全给剪了,不剪不给我上映!”余歌气道,“那不扯犊子呢吗?你的戏份仅次于男女主,全剪了我电影不就白拍了吗?你怎么惹到这尊祖宗了?”   “……”程安昀摸摸鼻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BM是当今国内最大的电影院线公司,他们公司名下加盟的电影院遍布全国,作为董事之一,林峥要说不给上映的话那还真是没招。   沉默两秒,程安昀说:“后期换脸也不可以吗?”   余歌也沉默了两秒:“换谁的?我能换谁的?你也在这给我扯犊子,原本男二是定了纪青屿没错但你俩身形又不一样,他比你矮半个头!换换换换个屁!你到底是捅了什么篓子?”   程安昀依旧保持沉默。   片刻后余歌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些,程安昀在她眼里就是个新人,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被吓到了,又语气生硬地安慰:“行了行了,不会把你的镜头全剪了的,我跟他说了一上午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才松口,我给你打电话就想问问你怎么惹到他了?”   程安昀实话实说:“我就是拒绝他了。”   只是拒绝的方式稍微有些极端。   余歌啧了一声,她能看出程安昀对林峥有些抗拒,于是脑补了一出林峥对程安昀强取豪夺失败然后恼羞成怒的故事。   电话挂断之后程安昀有些心累,他没想到林峥居然真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不过鉴于莱悦那边还没动静,看来林峥还没幼稚到那个份上。   和余歌打个电话的功夫,已经到了昨晚他和林言朔约定好的时间。程安昀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只带了那个万花筒。   到百川后前台问了他的名字,用手机给什么人发了消息。   发完消息后她让程安昀在大厅侧边的沙发坐下稍等片刻,程安昀坐在上面看着从他面前路过的人,每个人都步履匆忙,好像转动的陀螺一样一刻也不能停歇。   片刻后梁雎宴的另一个助下来了,程安昀瞥了眼他挂在脖子上的工牌,叫方林。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总裁办公室,方林敲了敲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里面的人就说:“进。”   他打开门,程安昀看到梁雎宴坐在办公桌后还在工作。   梁雎宴抬眼看了他一下,道:“进来吧。”   程安昀莫名紧张起来,走进去后方林直接关上了门。这是他和梁雎宴从认识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梁雎宴指指墙边的沙发:“你先坐,稍等我一下,”   程安昀应了一声,坐到沙发上开始悄悄打量这间办公室。   和它的主人展露出来的温和气质不太相同,这间办公室以黑白调为主,给人一种看起来很严谨一丝不苟的感觉。   没有多余的杂物,是一处完全没有个人特色的办公场所。   “拍摄还顺利吗?”梁雎宴突然发问。   程安昀连忙收回打量的视线:“还好,多谢梁总举荐我。”   梁雎宴笑了笑,没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换了个问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15章 提个要求   “我就是想来感谢您。”程安昀拎着袋子站起来,将那个万花筒放到梁雎宴的桌子上后继续说,“这是您让林助送给我的开机礼物,心意我领了,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梁雎宴没想到他会把万花筒送回来,他看了眼那个袋子,两秒后说:“你不想要的话我也不能强求,但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拿回来的道,等改天我再送你个别的礼物可以吗?”   程安昀眨了眨眼,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他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说:“那就先谢谢梁总了。”   梁雎宴没说什么,两秒后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旁边一扇虚掩的门,边走边问:“要喝点什么吗,咖啡?”   程安昀犹豫了半秒也站起来跟过去,他跟在梁雎宴身后一米外,虚掩的门被推开,这是一个独立的茶水间。他道:“不用麻烦了梁总,我还有一件事,说完我就不打扰了。”   梁雎宴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拿了两个杯子出来。程安昀看着他打湿滤纸放入滤杯,道:“梁总,你之前和我说的事,我想清楚了。”   梁雎宴拿出不久前提前磨好的咖啡粉,闻言思考了一下。   他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事,转过头看程安昀。   程安昀的视线也从那个滤杯上移开,和梁雎宴目光相接。他继续说:“感谢梁总对我的赏识,但我和公司签的经纪合同很快就要到期了,到时候我就不在娱乐圈发展了。”   梁雎宴这才想起来是之前他说要程安昀跟着他的事。   过去这么久了,他都忘记了。   他边烧热水边说:“我先和你道个歉,我之前有查过你,你大学学的是金融专业。”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程安昀,倚在台面上抱臂继续说,“不在娱乐圈发展的话,是考虑做金融相关吗?”   对于他说查过自己程安昀没有惊讶,摇摇头说:“我已经毕业太久了,学的东西都忘没了,我打算随便找个工作。”   梁雎宴的指尖一下下点在自己胳膊上,听他说完之后笑了一下:“其实重新捡起来也快,毕竟是自己学过的。我本来还想拉拢你来百川的,既然你已经有想法了那就算了。”   他端起刚烧好的热水壶冲泡咖啡,继续道:“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顿了一下,他想起什么,又问:“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程安昀回答:“明年八月份。”   梁雎宴了然地点头:“那你这一年有什么打算?”   其实程安昀没什么打算,余歌说了不会把《弦月》里他的镜头全剪掉,如果能顺利上映的话他应该可以收获一些粉丝,等他稍微有些知名度之后肯定能接到一些小配角。   如果接不到角色的话那他就继续打杂,俗话说苍蝇再小也是肉,一两万甚至几千的工资那也是钱,他不嫌少。   于是他实话实说:“没什么打算,像以前一样就可以。”   梁雎宴点点头,没对他这没有打算的将来发表什么看法。   他将已经过滤好的咖啡倒进其中一个杯子里,将其推到程安昀那边,把小方糖一并放到杯子旁边后提醒道:“小心烫。”   程安昀看着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沉默了一下。   总裁亲自冲咖啡给他喝,不喝那不是驳了总裁的面子吗?   他安安静静地往里加了两块糖,慢慢搅拌的时候想起他没见到林言朔,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他问了一嘴:“林助呢?”   梁雎宴神态自然:“分公司那边出了小差错,我派他去处了。”   程安昀小声噢了一下,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方糖已经充分融化,他端起杯子,还没来得及喝就闻到了一股坚果香。他小小抿了一口,入口醇厚浓郁,原本他以为喝起来会很苦,但其实并没有,反而有一股黑巧的味道。   他以前喝过外面咖啡店里的手冲咖啡,但梁雎宴的咖啡豆肯定比外面店里的好很多,味道和口感简直不是一个层次的。   “去外面沙发上坐会儿吧。”梁雎宴道,“等喝完再走。”   程安昀点点头:“多谢梁总的咖啡。”   他端着杯子就要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梁雎宴又说:“可以续杯。”   程安昀又道了遍谢。   午后的阳光从旁边的大落地窗里照进来,程安昀坐到太阳能晒到的地方,将咖啡放到前面的小茶几上,转头去看窗外。   百川集团总公司大楼位于繁华的市中心,梁雎宴的办公室在25层,这个位置和高度,几乎可以俯瞰半个北安市。   另一半看不到是因为没有窗户。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飘着稀稀拉拉几朵云,不时有几只飞鸟从窗前飞过。太阳很大,但屋里冷气充足,晒着太阳温度反而刚刚好。   片刻后梁雎宴从茶水间出来了,他端着杯子,像二人初见时那样和程安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坐到沙发上。   他问:“接下来几天是不是没有工作?”   程安昀点头:“目前还没有,但不知道公司会不会给我安排。”   “刚杀青,休息几天挺好的。”梁雎宴将杯子放下,又道,“我没记错的话,《弦月》是过年的时候上映?”   程安昀静了一瞬:“不出意外的话是春节档没错。”   但是出意外了。   虽然现在正片刚杀青,只是让后期剪一些他的镜头也不算增加工作量,但毕竟有林峥在那卡着,程安昀感觉他快恨死自己了,林峥一个不满意《弦月》就可能再也没办法上映了。   梁雎宴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他条件反射般拿起茶几上那份文件翻开,十分自然地进入了工作状态,两人就这样又沉默了起来。   程安昀又喝了口咖啡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太放松了,让梁雎宴给他冲咖啡就算了还真的先出来坐着休息。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梁雎宴,对方正低着头翻看那份文件,察觉到视线后他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直直相撞。   “怎么了?”梁雎宴问。   程安昀收回视线:“没什么。梁总,我要走了。”他放下杯子继续说,“多谢梁总的咖啡,很好喝,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梁雎宴放下那份文件,道:“现在就走?晚上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了梁总,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程安昀从沙发上站起来,“非常感谢您,临时打扰非常抱歉。您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虽然我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   “等一等。”梁雎宴说,“那我现在提个要求可以吗?”   程安昀刚站起来,他低头看着梁雎宴,等他继续说下去。但突然意识到让梁雎宴这样仰视他不太好,于是又坐了回去:“可以,梁总,您说。”   今天梁雎宴没戴眼镜,他的瞳色偏淡,在日光照射下更显得剔透。两人对视两秒后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先笑了起来,说道:“你可以很生气地叫一声我的名字吗?”   “……”程安昀愣住,“……啊?”   什么?让他很生气地什么?   好莫名其妙的要求。   “这个要求好像有点儿无。”梁雎宴也有点绷不住,摆摆手说,“算了,你就当我没说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安昀挠挠脸,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朝门边走了几步,走到门边后下定决心般停住脚,转身看着梁雎宴,生气地说:“梁雎宴!”   猝不及防被叫大名,梁雎宴还怔愣了一下。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程安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安昀很快收起那副生气的表情,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梁总,我不知道您要的‘很生气’具体是多生气,我平常在剧组拍戏要拍的生气差不多就是这种程度,不符合您要求的话……我再来一遍?”   “……”梁雎宴失笑,“不用,这样很好。”   他站起来走向程安昀,继续说:“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不用了。”程安昀连忙拒绝,“我自己下去就好,梁总你继续忙吧,就不麻烦你了。”   “没事,我现在不忙,电梯要刷卡或输密码才能打开,我就送你到楼下吧。”说着梁雎宴打开门,示意他先出去。   程安昀没法再拒绝,率先走了出去。   两人停在电梯前,梁雎宴也没避着他,按密码打开了电梯门。电梯门缓缓开启,他想起什么,问:“昨天怎么没直接给我打电话?”   “……”   很好,问到了程安昀心虚的问题。   他支支吾吾几秒,说:“我不小心把你的名片弄丢了。”   梁雎宴按下一楼的按钮,他看着电梯门上反射出来的程安昀的脸,笑了一下说:“那趁现在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他拿出手机点开拨号界面,道,“你的号码。”   程安昀报出了自己的号码,梁雎宴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点击挂断后梁雎宴道:“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打我这个号码,这是我的私人号,随时都在。”   程安昀将那个号码存进通讯录,打好备注后收起手机,又道了声谢。   他感觉今天一天把他未来五十年的谢谢都说完了。   从百川出来后程安昀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这趟总归是来得不亏,喝到了好喝的咖啡,还加到了梁雎宴的私人号码。   梁雎宴看起来也没有非要包养他的样子,没像林峥那样强迫他。程安昀对他印象不错,最起码他现在不想得罪梁雎宴。   不是得不得罪的起的问题,主要是他喜欢梁雎宴这种温和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梁雎宴交个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安昀说的:我喜欢梁雎宴这种温和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交个朋友。   作者听到的:我喜欢梁雎宴,我想做他男朋友。 第16章 唯心公关   接下来公司没有给程安昀安排工作,他又开始了去THE NIGHT兼职的生活。   潘晴和陈一舟在这段时间里感情似乎发展得不错,看起来已经真的有寻常男女朋友的样子了。   作为见证了他们火速在一起的人,他们两个好像很乐意向程安昀分享他们这段时间的恋情发展,也不管他想不想听。   今天陈一舟没来上班,潘晴端着杯酒坐在吧台前,兴致勃勃地和程安昀说:“我跟你说啊,他对我爸妈真的超级好。”   程安昀正在给其他顾客调酒,闻言敷衍“嗯嗯”两声。   “上周我爸生日,我很久之前和他说过,但那天我忘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潘晴说,“他买了一堆没什么用但很贵的东西,我爸本来不满意他,这么一搞他都不好意思了。”   程安昀抬起胳膊从壁橱上拿出一只干净的杯子,将调酒壶里的混合酒液倒出来后放上两片刚洗干净的薄荷叶做装饰。   他将酒推到另一位顾客身前:“您慢用。”   对方坐在吧台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后转而问潘晴:“然后呢?”   她一直听着潘晴说话,潘晴一看有别人听,也就不拉着一直敷衍她的程安昀说了,和一个刚认识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绘声绘色地讲述了她爸上周生日那天发生的搞笑的事。   程安昀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去清洗调酒工具。   刚洗完擦干手后放在围腰兜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看到是文晨打来的电话。   自从杀青那天两人产生分歧后就再没联系过,不过本来也没有联系的必要,刚杀青总是要休息一段时间的。   程安昀告诉另一位值班的调酒师自己要出去接个电话,对方点点头表示了解,他抬起吧台的挡板走到店外。   店门外的路灯有些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花。   抱着文晨可能是来分配工作的心,程安昀点击接听。   “你完了。”这是电话接通后文晨第一句话。   程安昀有些疑惑:“什么?”   “你没看微博吗?有人说你带资进组,词条都爆了,从下午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上的热搜,一直到现在也还在第一。”文晨不耐烦地啧一声,“肯定是纪青屿那个孙子买的热搜。”   “……”   程安昀退出通话界面,这才看到罗月泠五点发来的消息。   今天岑冉给他安排的是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的中班,上班时间没空看手机回消息,再加上他本来也没什么粉丝不需要经营微博账号,所以平时根本不上微博。   他趁此时间点开八百年才上一次的微博,前十条热搜有五条都是和他相关的,什么他带资进组啊,抢角色啊,不尊重前辈啊各种各样的黑热搜都在上面。   程安昀不是很好奇那些人会怎么骂他,那堆词条一个都没点,退出微博后他才回答文晨:“我在兼职,没看微博。”   文晨听到这话笑了:“都被骂成那副鸟样了居然还兼职?”   程安昀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来喝酒的那些客人又没骂他。   不过现在都快八点了,三四个小时了热度还久居不下,这个确实有点奇怪。   虽然他人微言轻,没给公司带去很多的收益,但在娱乐圈里一个艺人因为工作被骂的话最容易连坐的就是经纪公司,其次就是站队的其他艺人,是可能会被避雷一辈子的程度。   这件事显然没有其他艺人受到伤害,虽然只瞥了一眼,但程安昀还是看到了热搜上那个#程安昀是谁#的词条。   可就算再没人认识他莱悦也不能不管他的死活吧!   不等他问出口文晨就说:“你下午突然就被骂了,公关部也在商量对策,你这情况又有点复杂,他们商量了一下午。”   程安昀噢一声:“那结果是……?”   “结果,”文晨顿了两秒,“结果就是不管。”   程安昀:“……”   居然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啊。   “诶诶诶,这是他们的公关手段。”文晨连忙解释,“没有不管你的意思,我跟你好好说说哈,就你现在不是没粉丝吗?”   程安昀像不久前敷衍潘晴那样“嗯嗯”两声。   “你刚才应该去看过微博了,说你带资进组的那个词条是先出来的,本来那个词条只是吸引了一波路人吃瓜,不至于这么高热度,吃瓜路人也不会骂你骂得这么厉害。”   文晨继续说,“但后来大概六点的时候你抢角色的词条也出来了,这个词条一出纪青屿的粉丝就来骂你了。他们家……你应该知道的,战斗力比较强,你这个热度是被他们骂出来的。”   闻言程安昀沉默了半秒:“……谢谢?”   “……”文晨这次是真被气笑了,“你上班上疯了吧?”   程安昀没接她的话茬,问:“放任他们骂我,这算什么公关手段?”   “公司的意思是让他们骂,会有正义的路人帮你骂回去。”   “……”   好唯心的公关手段,程安昀无话可说。   “你放心吧不会真让你一直被骂的,实在没人帮你说话的话他们会压热搜的。”文晨道,“咱们公司还没无情到那种地步。”   已经很无情了。   程安昀没说出来,道:“我明白了。我还在上班,文姐。”   文晨说:“行行行,上你的班去吧,等今晚十二点如果还是没有好心路人帮你骂回去的话就公司会给你花钱降热搜的。”   “谢谢。”程安昀这次的谢谢发自真心。   挂断电话后他打字回复了罗月泠的消息,将那个有些听天由命的公关手段也转告了她之后转身回到店里继续工作。   到九点后程安昀准时下班,他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潘晴还在和那个女生聊天,话题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   虽然程安昀不是很喜欢社交,但有时候他也会有些羡慕潘晴这种社交能力强的人,很轻松就能交到新朋友。   回到家后他已经把热搜的事忘了个差不多,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警车,想起这两天听刘叔说的,上次跳楼的人是李莹。   她老公怀疑她出轨,两人争吵推搡间她被推了下去。   她一条腿摔断了,还断了两根肋骨,其它的就是一些皮外伤以及软组织损伤,没有危及生命,但也得在医院躺上一段时间。   李莹的老公胡宾成在她住院第二天就被警察带走了,程安昀听街坊邻居们说李莹娘家人要起诉他杀人未遂,这辆警车怕是来搜集证据的。   果不其然,程安昀抬头看到隔壁的门大开着,暖黄的灯光铺在二楼的过道上,又被栏杆分割成一块块投在他的脚边。   他收回视线上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听到隔壁的交谈声。   推开门要进去的时候一个警察从隔壁探出头来,问:“是程安昀吗?”   程安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   “你来一下。”那个警察招呼他过去。   他将刚打开的门又关上,去到了隔壁邻居家。   进去后一个资历看起来更深的警察道:“你好,我姓张。是这样,你是李莹和胡宾成的邻居,你对他们的日常生活应该也更了解一些。我们来就是问问你,他们两个平时关系怎么样?”   程安昀摇头:“不怎么样,经常吵架打架。”   “打架是单方面的还是……?”   这个问题程安昀不太回答得上来。   每次李莹和胡宾成打完架他们两个都会受伤,在外看来他们是互殴,但胡宾成在工地上班,李莹身形又比较瘦小,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可能吃了很多亏。   他想了一下,说:“医院验伤比我的话更有信服力。”   较年轻的那个警察点点头,又问:“那你知道胡宾成为什么推李莹吗?”   程安昀把刘叔告诉他的话说了出来。   话音落地,静了两秒后张警官才开口:“你和李莹是什么关系?”   程安昀皱了下眉,如实回答:“没有关系。”   张警官一直在观察他的微表情,继续说:“胡宾成说你是李莹的出轨对象,我们来只是例行询问,你确定和她没关系?”   “我确定。”程安昀道,“他有证据吗?”   “他说见过很多次李莹和你说话,有天早上还见她直接开了你家的门。”张警官拿出一个本子翻开,“这是他的笔录。”   本就无语的程安昀接过笔录看了一眼,更沉默了。   胡宾成所谓的李莹直接开了他家的门,是小偷光临他家的那天。   一般人一大早起来看到邻居家门虚掩的话应该都会推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里面乱糟糟,那一定会想是不是邻居出什么事了,可能还会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在家。   很正常的思维逻辑,在胡宾成这边就变成了李莹出轨。   他有些心累,将笔录还了回去。   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张警官道:“李莹前两天刚醒,她家属不让我们见她,说要等过段时间,所以我们只能来找你了。”   实在没办法,程安昀把那天凌晨自己家遭小偷的事说了出来,并说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工作,根本没在家。   这件事刘叔可以作证,七月份他交的电费也可以作证。   送走两位警官后程安昀回到家里,仰面躺到床上。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半。这个点还有人在网上骂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心的路人站出来帮可怜的他说话。   虽然好奇,但他并没有去看。   杜绝网络暴力最好的方法就是远离网络,这是程安昀混迹娱乐圈多年总结出的人生真谛。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条真谛会用到自己身上。 第17章 正义路人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刚起床不久就收到了罗月泠的消息。   对方发来一张截图,程安昀点开,先看到了蓝色的#纪青屿程安昀#的话题词条,然后就是截图上那人的发言:   [jqy耍大牌也不是一两天了,到底是谁还在喜欢他?这个程安昀也是惨,工作刚有起色就沾上这么一个瘟神,怜爱]   居然……真的有人帮他说话。   看完截图内容后他点开罗月泠的语音:“哥,这个是一个专门爆料的博主……呃,或者说狗仔。他和纪青屿团队之前有点过节,然后查到了你以前一直在剧组打杂,直接就站你了。”   程安昀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打字打到一半,屏幕上又一条语音弹出来:“但就是……虽然纪青屿路人缘不怎么样,可他粉丝多。大家都知道这个博主不喜欢他,也没有其他大v站你,所以还是公司降的热度。”   哇。   程安昀删掉打到一半的字,其实有没有好心人给他说话并不重要,他只有一个什么都没发过的私人号,公司都不知道他这个号。不管网友们骂得多凶,只要他不去搜就影响不到他。   但此刻他有点好奇,于是点开了微博。   有关他的词条热度已经降下去了,但还在热搜榜上挂着。   他早就想到莱悦不会直接撤热搜,能把热度降一降就已经是仁至义尽,更何况黑红也是红,这么一搞,最起码纪青屿那几百万粉丝都知道了娱乐圈里还有程安昀这么一号人。   程安昀先搜索了罗月泠发来的截图里那个博主的账号,那条微博底下一共三种声音,一种是骂纪青屿让其粉丝“吃点好的”的博主粉丝,一种是骂这个博主的纪青屿粉丝,最后一种在跨火盆。   把评论区大概翻了一遍,程安昀发现自己无人问津。   他顺着这个博主带的词条点进话题广场,好多顶着纪青屿头像的人说他又糊又爱蹭,看得程安昀莫名有点想笑。   谁会想蹭这种有争议的热度啊?   就在这时文晨发来消息,就一句话:[速来公司]   程安昀退出微博,给她发去一个ok的emoji后换了身衣服就直接出门了。   很奇妙,到公司后有人和他打招呼了。   文晨正在办公室里等他,因为工作原因她平时要跟着手下的艺人到处跑,不常在办公室里待,这还是今年她第一次来。   “坐坐坐。”文晨招呼他坐下,语速很快地说,“没什么人帮你说话,大家都不认识你,然后是公司早上帮你降的热度。”   程安昀点头:“罗月泠和我说了。”   “她说了?那行。”文晨指指他的口袋,“刚才开会我们讲了一下这个事,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等过段时间热度没了大家就会忘记这些事……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抢人角色啊。”   她暗骂一声,继续说:“你趁现在正在流量风口上你开个微博账号,因为纪青屿他粉丝骂你骂得太狠已经有一波不粉他的路人开始心疼你了,刚好可以积累一些账号粉丝。”   程安昀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把他的三无账号递到文晨面前。   “这个不能用,这是你自己的手机号注册的吧?”文晨从桌子上一堆资料里翻出一张纸,指指上面一个号码说,“输这个,用这个号码重新开一个号,你这个号你就自己用就行。”   程安昀照做,输入号码后文晨把验证码给他,把默认昵称改成了自己的名字后程安昀说:“好了。”   “行,红v认证那些你不用管,我们待会儿给你弄。”文晨坐到椅子上继续道,“会有人搜你的名字然后发现这个账号再关注你的,你就当是粉丝间的小打小闹,别下场,不然就是引火烧身。”   程安昀乖乖点头,这时已经黑了屏的手机重新亮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微博有人关注了他的提醒。   好速度啊,这波黑红的流量确实够大。   “等这阵儿过去了你再出来,转发一下《弦月》的官博啊或者发发照片营业啊都行,这种热搜其实不太影响商务合作,能通过你联系到你背后的金主,大家都喜欢这种事半功倍的……”   “文姐,”程安昀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背后没金主。”   “我知道啊,你装啊!”文晨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装出一副你背后金主很牛逼的样子,就那个梁雎宴,你就假装他是你金主,我看你们两个关系还不错的样子,你装一装就行!”   “……”   装不了,完全装不了。   严格来说《弦月》的试镜机会可以说是梁雎宴花钱买来送给他的,因此他也确实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带资进组,但装作被人包养的样子和当着一剧组几十号人的面拍床戏一样尴尬!   虽然程安昀没拍过,但他见别人拍过,尴尬得他都不好意思看。   开完微博号后程安昀就回去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临走前文晨又和他说了一遍别下场蹚浑水,叮嘱道:“你要实在气不过别人骂你想骂回去的话,可千万要记得切小号啊!”   程安昀哭笑不得:“我知道了。”   其实他并不在乎别人骂不骂他,手机一关,谁找得到他。   回到家后程安昀看了一眼,发现他刚开通的那个微博账号已经有小一百粉丝了,并且还在持续涨粉。   有不少人来私信问他是不是本人,他全都没有回复,将微博设置免打扰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   晚上下班后,梁雎宴先去了宁月那边一趟。   宁月最近谈恋爱了,对于妈妈的这段夕阳恋,作为儿子的梁雎宴很是赞成,宁月一高兴,就张罗着要他和男方见一面。   对面人不错,和宁月差不多年纪,有个二十多岁的已经订了婚的女儿。等对方吃完饭走了之后宁月这才提起了梁雎宴的婚恋问题:“你说你这都三十了,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梁雎宴摇头,说:“等我到你这个年纪可能就有了。”   “那不行,太迟了。”宁月说,“恋爱必须得早点谈,等年纪大了再谈就没激情了,我现在就是想随便找个人过日子而已。”   听到这话梁雎宴有些想笑:“难怪要等陈叔叔走了之后才和我说这个,原来是担心人家听了会误会?”   宁月也笑起来:“肯定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啊。”她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妈有空帮你物色物色。”   梁雎宴依旧摇头,他看了眼腕表说:“不用了,我该回去了。”   “那你等改天再来看我。”宁月道,“这周三,周三我有空。”   “好,我周三来。”说完梁雎宴便起身离开。   现在已经九点多,夜生活刚刚开始,路上还是有很多人。   梁雎宴踩下刹车等红灯,他的指尖规律地点在方向盘上,在红灯变绿的前一刻,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他拿过手机看到是林言朔的电话,点击接听后他踩下油门,对方道:“梁总,您看微博了吗?”   梁雎宴哪有空看微博,还没等他开口林言朔继续说:“不好意思梁总我好像问了句废话。”他说,“是这样,程先生被骂了。”   听到那个名字梁雎宴瞥了眼手机:“怎么回事?”   林言朔将他不久前吃到的有关程安昀的瓜全部告诉了梁雎宴,梁雎宴听完之后沉默了几秒,问:“莱悦那边没动静?”   “不太清楚,但好像确实没有管他。”林言朔说,“可能是觉得他没有价值?那个词条到现在也还有人在讨论。”   他顿了一下,问:“梁总,我们要帮他吗?”   梁雎宴不置可否,没头没脑地问:“那人叫纪青屿?”   “对。”   片刻后梁雎宴才嗯了一声:“帮他撤热搜吧。”   “好的。”林言朔说完之后没了动静,几秒后他又问,“然后呢?”   “然后?”   “就是……纪青屿那边呢?”林言朔问,“这事这么大热度,很明显和他脱不了关系,他那边要怎么处?”   梁雎宴有些想笑,感情林言朔这是在等他说“给我封杀纪青屿”呢。他道:“我又管不了他,把热搜撤了就行了。”   电话对面安静了两秒,林言朔噢了一声,似乎颇为失望。   -   这件事就像当时文晨说的,一下场就是蹚浑水。   纪青屿从头到尾也一直都没露面,从这件事刚开始发酵到现在,一直都只有各路吃瓜网友和纪青屿粉丝在谈论。   得知昨晚热搜被下了时程安昀又登了下微博,他的粉丝数量经过一晚上已经三位数了。   他去看了眼话题广场,有关他的黑热搜词条全都不见了。   他去问了下文晨,文晨说公司也不清楚是什么人撤的热搜,只知道词条是昨晚十点左右的时候没的。   程安昀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思来想去,只能将其归结为是路见不平的正义路人为了攒功德所以日行一善。   作者有话要说:   正义路人梁先生表示,随便封杀人很不礼貌。 第18章 舆论反噬   网上的舆论现在暂时压了下来,程安昀用自己的微博账号搜了一下《弦月》官博,发现官方很久之前就发过他的剧照。   底下的评论区涌入了一批纪青屿的粉丝,都是让他把角色还给纪青屿的。官方一直在控评,好多条都是一刷新就没了。   除了那些就是很久之前刚发博时候的评论,有蹲他开微博的,还有艾特好友说“三分钟我要这个男人所有的资料”的,整体气氛还算友好。   这时文晨发来消息,告诉他红v认证弄好了。   程安昀后来问了一下,公司旗下所有艺人的微博账号都在公司的监控下,为的就是防止公号私用。他这个号也一样。   挂上红v认证后来发私信的人更多了,除了问他是不是本人的就是来私信骂他的。   程安昀全部无视,看到《弦月》官博也关注了他。   思索片刻,他还是点进微信问文晨他现在能不能发微博。在不给人添麻烦这一点上他向来做得很好,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转发了之前《弦月》发的他的剧照,配了个打call的表情。   发完之后程安昀退出微博,直接换鞋出去兼职了。   今天陈一舟和他一样都是晚班,程安昀到的时候陈一舟已经躲在吧台后面偷偷摸鱼玩手机了。   见他来了,陈一舟收起手机,说:“我看网上现在已经没人骂你了,都说觉得你很面善,程安昀你现在是真的火了。”   程安昀朝他象征性笑了笑,没有说话。   做好准备工作后他走到吧台后面,陈一舟又凑过来:“昼短苦夜长,是不是?我们要上到凌晨两点呢,咱们聊聊天?”   程安昀看他一眼:“聊什么?”   “聊八卦啊。”陈一舟说,“你肯定知道不少八卦,你想到什么就和我说什么,不管是谁的八卦都可以。”   “……”程安昀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知道很多八卦?”   他确实听过不少,但知道的八卦和大众所知道的那些塌房明星的塌房事件大差不差,要么是睡要么是税。前者他的确听过一些,但后者在他知道之前就已经被官方通报出来了。   陈一舟收起手机:“潘晴喜欢喻攸尘,他没什么瓜吧?”   听到这个名字程安昀思考了一下,可惜没想起来这是谁,于是问道:“是刚出道的?”   “是吧,”陈一舟说,“男团选秀出道的。”   程安昀摇头:“不清楚,但刚出道,会老实一段时间的。”   陈一舟一想,确实是这么个。   这时酒吧大门被人打开,走进来了几个客人,于是两人不再闲聊,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下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虽然岑冉规定的晚班下班时间是凌晨两点,但如果没客人的话店员是可以提前下班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就没什么客人了,程安昀和陈一舟多等了半个小时,但依旧没有人来,两人就下班了。   回到家后程安昀打开免打扰,看到好多条罗月泠和文晨的未读消息。   他大致翻了一下,总结下来就是,纪青屿没忍住下场了。   纪青屿把他转发《弦月》官博的那条微博又转发了一遍,发完就秒删,并对外声称是手滑。   但有人截了图,纪青屿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点开微博后程安昀果然又在热搜文娱榜上看到了自己和纪青屿的名字,熬夜党众多,这个点还有不少人在,话题广场实时那栏每隔几秒钟就会蹦出来一条新微博。   这次的舆论还是上次那样一边倒,但不同的是上次几乎全是骂他的,这次大部分路人都倒戈去骂纪青屿了。   程安昀看了眼私信,还是有不少纪青屿粉丝在骂他。   他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退出微博后才回复文晨和罗月泠的消息,告诉她们时间不早了还是先睡觉吧。   文晨没有回复,她作息规律睡得比较早。罗月泠发来一个表情包,并有些不可置信地打字回复:[哥你居然还睡得着!]   程安昀当然睡得着,破防的人又不是他。   现在他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这件事是纪青屿策划的了,平白无故给他送这么大一波流量,程安昀稍微有点感谢他。   站在纪青屿的角度来想很容易就能顺这件事,我讨厌一个人,这个人没名气,所以我想在他出名以前把他名声搞臭。   所以程安昀带资进组抢角色的词条出来了。   至于热搜被不知道什么人撤了之后他露面了这件事也很好解,讨厌的人被一股不知名力量支持了,互联网没有记忆,大家很快就会忘记讨厌的人做的事,所以他是来加强记忆的。   当初那几条热搜挂了快两天,网友吃瓜都吃腻了,在大家以为这件事终于结束了时纪青屿又下场,肯定会被舆论反噬。   程安昀打字回复罗月泠:[这不是什么大事,文姐都睡了,你也别熬夜了,有什么事等睡醒之后再说]   两秒后一条新消息弹出来:[不行!我要和纪青屿的粉丝大战三百回合!不说了不说了,我刚进入状态,我去骂人了!]   再然后罗月泠就没有再发来消息了。   程安昀有些哭笑不得,放下手机洗漱去睡觉了。   如他所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第二天文晨发来的语音说话的语气都很放松:“昨晚那个热搜你也看到了,别学纪青屿那么弱智听到没有?他团队昨晚为了压热度都快累死了。”   下一条语音她先叹了口气:“本就不好的路人缘被他这么一搞更是雪上加霜,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样又蠢又坏的人?”   程安昀刚醒没多久,听完语音后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盯着床头柜思维渐渐开始发散。   发了会儿呆后一阵手机铃声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程安昀拿起手机,发现是梁雎宴打来的电话。   他在心里嘀咕着什么风把总裁给吹来了,点击接听。   “喂,你今天有空吗?”梁雎宴目的明确,“上次我说了要补送你礼物的,我今天刚好休息,不如今天给你送过去吧。”   程安昀反应了一下,这才问:“是什么东西?”   “咖啡豆。”梁雎宴道,“上次我看你还挺喜欢的,所以重新买了一些送给你。你不方便我去你家的话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约个地方见面?   程安昀想了想,他平时不常出去玩,去的相对比较多的地方只有THE NIGHT酒吧和公司。   但这两个地点都不是能和梁雎宴见面的地方,公司就不说了,他不常去公司,一去就是有工作。去酒吧他也会有一种回去上班的感觉,要是聊着聊着突然跑去给客人调酒就不好了。   他抬起脑袋看了眼自己的卧室,不乱。   前段时间小偷光临的时候他刚打扫过,他更多的时间都待在卧室,卧室都不乱那外面也乱不了,于是道:“来我家吧,我家在……”   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梁雎宴会不会嫌弃他住的地方破?   电话对面很安静,梁雎宴在等他的下文。   纠结了两秒后程安昀还是硬着头皮报出了自己家的地址,他相信就算梁雎宴觉得他住得破也不会表现出来的。   挂断电话后程安昀火速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洗漱,外面客厅确实不乱,他看着把不该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梁雎宴的到来。   他第一次觉得等人是一件这么紧张的事,坐了不知道多久后他突然想起来好像没回文晨的消息。   刚解锁手机点进微信就门外就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程安昀还没反应过来,正要打字回复消息,这时门被人敲响。   门外的人敲了两下就没再继续敲了,程安昀将刚才快速编辑好的消息发给了文晨,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他拧开门把手,在门开的瞬间抬眸和门外的人对上视线。   梁雎宴今天穿得也十分休闲,和之前两人在商场见到的那次一样,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金属边框反射着晨曦的光。   他弯了弯嘴角,道:“早上好。”   程安昀收回视线,侧过身子给他让路,说:“早上好。”   梁雎宴走进屋内,程安昀边关门边说:“梁总,你随便坐。”   “好,谢谢。”梁雎宴坐到沙发上,将提的那盒咖啡豆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继续说,“其实还有东西,但我拿不了了,都在车上。”   程安昀看了眼那精美的包装盒,问:“还有?还有什么?”   “磨豆机和手冲壶这类冲咖啡用的器具。”梁雎宴开玩笑说,“我不能只送豆子啊,总不能让你干嚼咖啡豆。”   程安昀坐到沙发另一侧,闻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了声谢后想着,他还真没试过干嚼咖啡豆,稍微有些跃跃欲试。   这时他注意到梁雎宴的视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茶几上他不久前忘记收起来的一只小狮子公仔。   这是前段时间罗月泠送他的景点纪念品,他后来上网查了一下,这个小狮子公仔很火,好多人去那个景点只为得到它。   虽然只是个小玩偶,但这么可爱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稍微有些不合时宜。程安昀将其放进茶几抽屉里:“这是我朋友送我的。”   梁雎宴没说什么,道:“挺可爱的,我也有一个。”   程安昀关好抽屉,闻言看向他。   他继续说:“我专门去那个景点买的,排了好长的队。”   “……”   程安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梁雎宴居然是会为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公仔专门去排长队的那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安昀你现在是真的火了,平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让人以为你是个多坏的人。你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你看着你出错,我知道你是很真性情的孩子,也希望你能保持这份直率,但你更要严格要求自己,谨言慎行,起到表率作用,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第19章 加个微信   见程安昀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梁雎宴笑了一下,解释道:“其实是我妈想要,我去帮她买的,但买到了她又没兴趣了。”   原来如此。   程安昀点了下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话题没持续太久,梁雎宴也没在他家待太久。   临走时他要程安昀跟他下去把车里的东西都拿上来,虽然程安昀有些想拒绝,但毕竟是梁雎宴专门开车送过来的,再让他按原样带回去似乎不太好,于是跟着他下了楼。   后备箱里都是冲泡咖啡需要用到的器具,没什么大物件,但一个人也确实不好一次性拿上去。   两人各自抱着一些东西上楼,期间梁雎宴突然问:“你下部剧是不是还没着落?”   程安昀啊了一声,这是又要让他“带资进组”了吗。   梁雎宴看着他:“我一个导演朋友最近正在给新剧选角,古装剧,男主还没定。你有兴趣的话,我把他联系方式推你?”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魏其。”   程安昀没有立刻回答,他推门进屋,将手里的滤杯放下。   魏其喜欢拍那种大男主剧,没什么感情线,仙侠剧特效华丽,推剧剧情硬核。而且很重要的一点,男主不开后宫,程安昀记得当初原弛就是演了他一部剧里的重要配角火起来的。   他确实很心动,虽然他还有一年时间就要退圈了,但那毕竟是魏其的男主,拍好了够他吃一辈子。   而他沉默的点在于这个机会几乎依旧是梁雎宴引荐的。   不是狂妄自大,相反程安昀很清楚现在只凭他自己接不到好角色好剧本,他只是有些疑惑,梁雎宴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如果是像林峥那样想包养他的话,那在《弦月》杀青之后梁雎宴就该明说了,毕竟好处程安昀已经接受了。   那天在百川,梁雎宴说提个要求,程安昀已经做好了他说什么“跟我睡一晚”这种话的准备,他都想好了拒绝的措辞,结果梁雎宴不按套路出牌,说了一个更莫名其妙的要求。   一般来说程安昀也不会让只见了几面的人来他家,这次同意梁雎宴来是想看看在这样一个私密的环境里梁雎宴会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结果梁雎宴和他聊那个小狮子公仔。   想到这里程安昀看了他一眼,说:“我……考虑一下?”   梁雎宴点头:“那等你想好了给我答复。”   依旧是这样,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梁雎宴没有多作停留,把东西都拿上来后就走了。   程安昀看着摆满茶几的各类冲咖啡用的器具,对于梁雎宴这么做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   世界上真的会有纯付出不求回报的人吗?   想不出答案,程安昀决定不想了。他打开手机看到文晨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小道消息,纪青屿被他经纪人骂了]   [这事你也不用管哈,你就在家躺着接流量吧]   回复完她的消息后又收到了罗月泠的消息,她发来一张手机截屏,程安昀点开大图,发现是他的个人超话。   粉丝只有寥寥个位数,超话头像是《弦月》官博的剧照。   程安昀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个表情包。   退出微信后他去某视频软件上搜了下魏其的作品,今年年初他刚上映一部古装权谋剧,数据很不错,那时程安昀经常看到有人讨论剧情。   他不常看电视剧,但看到那些讨论对剧情越来越好奇,不过后来因为要进组,没时间,所以他看到一半就没继续看了。   刚好最近时间充裕,程安昀准备把它看完。   不过在那之前他想先给自己冲杯咖啡喝,毕竟现在工具和咖啡豆都有了,虽然还是不明白梁雎宴对他这么好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白得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然而直到程安昀拆开磨豆机的包装将其洗了洗,抓了把豆子出来准备磨咖啡粉时才想起来他并不清楚冲咖啡的流程。   他在上网搜和问梁雎宴之间迟疑半秒,当即选择了前者。   大数据推送了一条视频,是魏其年初播的那部权谋剧的剧情解析。   程安昀没点开看,他点开搜索框边输入手冲咖啡步骤几个字边思考着,要不就去试试吧。   前两天《弦月》的片酬结清到账了,程安昀直接把那二十万打给了何晟,现在还差44万就能还清欠何晟的钱。   虽然当初这个欠条是他自己执意要写的,何晟并没有要他还的意思,但能早点还清的话还是尽早为好。   电视剧的片酬和电影相比只多不少,如果运气好或者托梁雎宴的福能演男主的话,等还完了钱说不定还能留下不少,他要去旅游。   这样想着,程安昀点开通讯录,划到L那栏给第一位联系人打去电话。   铃声响起,看到来电人的名字梁雎宴毫不意外。   点击接听后对方目的明确地说:“梁总,拜托您把魏导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就知道程安昀不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往上爬的机会。   此刻梁雎宴终于开出那个逼仄的小巷,他从小路的岔口汇入主道拥挤的车流,一手握方向盘开车,道:“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他微信推你。每天给他打电话的人太多了,有时我给他打都占线。”   电话对面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嗯的一声:“我微信和电话同号。”   趁着堵车的间隙,梁雎宴去搜索了程安昀的微信,对方同意申请后他直接把魏其的微信名片推了过去。   像是听到了他这边的喇叭声,程安昀说:“谢谢梁总,我就不打扰你开车了,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见。”   梁雎宴嗯了一声:“再见。”   两秒后对方挂断了电话,梁雎宴刚把手机放下就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对方一上来就问:“哥,你没在公司吗?”   “没有。”梁雎宴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到一旁的副驾驶上,说,“有事吗?”   “哦……没什么,我妈要我来上班,我听林助说你今天没来上班,所以就来问一下而已。”靳延泽顿了一下,想起什么,道,“对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江哥的生日吧?”   梁雎宴瞥了眼手机,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江衍的生日。   对面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难怪你没来上班,是不是去看江哥了?”   梁雎宴前两天刚谈成一个大项目,他连轴转了快一周,今天休息完全只是想给自己放个假放松一下。他不想作多解释,敷衍地嗯了一下,道:“我在开车,晚点聊。”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专心开车,刚到家没多久微信就收到了程安昀的消息:[梁总,魏导说可以给我一个试镜的机会,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声。另外咖啡豆也很不错,谢谢梁总]   消息发出后程安昀试探着抿了口咖啡,其实他刚泡好一杯还没来得及喝,不过闻起来和前段时间梁雎宴给他泡的那杯差不多。   还是稍微有些烫嘴,程安昀放下了杯子。   他将魏其同意他去试镜的消息告诉了文晨和罗月泠,文晨现在似乎在忙,没有回复,罗月泠给他发来了一堆感叹号:   [好厉害!!我特别喜欢魏其,他的剧我都盲狙的!!!]   [程安昀勇敢飞!小云朵永相随!!!]   程安昀看着“小云朵”三个字,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么快粉丝名就有了?居然还是这么可爱的类型。   下一秒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是梁雎宴发来的,只有短短两个字:恭喜。   程安昀随便挑了个表情包发了过去,对方没有回复,他也没继续发。他心想,这梁雎宴线上和线下的区别还挺大的。   今天程安昀不用去THE NIGHT上班,他端着刚泡好的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回到卧室,开始了宅家看剧的一天。   傍晚的时候文晨才回复消息,她发来一堆问号,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你怎么做到的?你不是真有金主吧?别瞒着姐啊!”   “没有,不过确实是有人引荐。”程安昀道,“梁雎宴。”   电话对面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昀昀,程安昀,你觉没觉得梁雎宴对你有点太殷勤了?”   程安昀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剧,手机开着免提放在一边,他道:“确实,但他没向我要过什么,送上门的剧本不要白不要。”   “是这么个没错,但是……”文晨说到一半顿住,“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程安昀沉默了,“文姐,话不能乱说。”   文晨似乎也觉得自己猜得有点离谱了,于是她话锋一转:“那万一等你欠了他很多人情之后,他突然说要包养你,那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听到这话程安昀陷入思考。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商人最讲究利益,目前看来一直都是他在梁雎宴那里索取,还从未回报过一分。   他不觉得梁雎宴是善心大发想做慈善所以来帮他,结合两人初遇时发生的事,程安昀觉得等自己欠了梁雎宴足够多人情后,梁雎宴真的可能会重提包养一事。   静了几秒后他道:“等那时候说不定我都退圈了呢?”   “你退娱乐圈又不退生物圈,只要你还活着,他想找到你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文晨道,“你小心着点啊,别玩脱了。”   程安昀装作很乖地回答:“我知道了,谢谢文姐。”   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出卖身体的那一天的话,他会想办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   像什么贞洁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肯定比不上实打实攥在手里的钱,当初林峥其实说对了,他就是个贪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安昀勇敢飞,小云朵永相随// 第20章 算是朋友   像是发现了程安昀的价值,公司给他单独配了个经纪人,就是当初《弦月》签合同时的那个,程安昀只知道她叫于沁。   时隔快一周,陈一舟和潘晴终于再次在THE NIGHT见面。   陈一舟闲下来时两人会聊两句,更多的时间是潘晴坐在吧台前自己喝酒。   程安昀一直在旁边,发现他们倒真有几分真情侣的样子。   这几天里已经没有来微博私信里骂他的纪青屿粉丝了,再加上《弦月》又发了几张剧照来宣传电影,所以他超话的粉丝越来越多。   有人想考古他以前的作品,但找遍全网只找到他演过的几个超级边缘的连正脸都没有的炮灰角色,于是对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出演的角色更加期待。   几天后魏其告诉了程安昀试镜时间,试镜那天于沁跟他一起去了。   罗月泠没去,因为两人不太熟悉,所以沉默了一路。   到地方后程安昀意外地发现梁雎宴也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对方淡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程安昀也微笑回应。   魏其这次新拍的仙侠剧名字叫《云层之上》,男主名字叫苏云泊,是一本网络小说改编的剧本。   在拿到试镜的片段后魏其才告诉程安昀原著的名字,他默默记下了书名,准备等回去搜来看一看。   这次的试镜给他的是男主飞升后看到民间疾苦依旧于心不忍的片段,这种剧情不算难演,但程安昀想不通为什么梁雎宴也会来看他表演。   他稍微有点紧张,第一次发挥得不是很好。   像是猜到了他紧张是因为自己,在第二次试镜开始前梁雎宴找借口暂时离席,这次程安昀终于照常发挥。   看完他的表演后魏其看着他沉默了十几秒,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程安昀面上很平静地和他对视,心里在想是不是刚才没表现好。   下一秒魏其“嘶”了一声:“你这个表演……”   程安昀已经做好了他说不行的准备,结果下一秒他话锋一转,“还不错,最起码过了我心里这关。我记得你好像不是科班出身来着?”   程安昀点头:“是的魏导,我大学不是表演专业。”   闻言魏其又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最后说:“行,先这样吧,你后面等我通知,我们还有其他演员来试镜,你可以走了。”   程安昀低低噢了一声,转身朝门边走去。   他不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刷下来,但也没有自己一定会被选上的自信。魏其选角一向比较随性,他刚夸了他表演不错,就算不能演男主那最起码应该也能混个配角,配角演好了也是本事。   程安昀拧开门把手拉开门,刚迈出门就注意到墙边的人。   “结束了?”梁雎宴懒散地倚在墙上,问,“怎么样?”   他指间夹着根烟,淡淡的白色烟雾缭绕在他周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可程安昀还是莫名感觉他此刻有些虚无缥缈。   他侧过身子给其他来试镜的演员让路,走到梁雎宴另一边说:“还好,魏导说让我等他通知。”   说完程安昀看了眼梁雎宴指间那一点火光,他不知道梁雎宴抽的是什么,他没有闻到烟味,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木质香。   “那十有八九是稳了。”梁雎宴夹着那根烟,也没抽,任由其自然燃烧着,说,“如果他不满意的话,连等通知这句话都没有。”   旁边刚好有垃圾桶,梁雎宴摁灭那支刚燃到一半的烟,对程安昀笑着说:“要去吃个饭提前庆祝一下吗?”   程安昀看着他带笑的眼睛,明明烟已经灭了,但他依旧感觉他和梁雎宴之间隔了层氤氲的白雾,如镜中看花水中看月。   他双唇微张刚要回答,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名字。   他回头,看到于沁向他走来:“你试镜结束了没有?”问完她才注意到和程安昀面对面的梁雎宴,眨了下眼,“梁总?”   她越过程安昀和梁雎宴握了下手,程安昀道:“沁姐,魏导说让我回去等通知。”   “等通知?”于沁顿了一下继续说,“那是不是没戏的意思?刚好我手上还有个剧本,一部现偶,我看过了,人设和剧情都可以,就是和公司其他人的档期都冲突,所以一直没有人接。”   程安昀想起梁雎宴刚才和他说的,魏其口中的等通知其实就是稳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多一个选择就多一个赚钱的机会,没人跟钱过不去。   “行,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和导演通个气。”说着于沁拿着手机又转身走了,边走边说,“我们等晚点再回公司啊。”   目送她走远后身后的梁雎宴说:“如果档期冲突,你该怎么办?”   程安昀转过身来,梁雎宴比他要高一些,他要微微抬头才能和他对视。他如实回答道:“按片酬高低做取舍。”   他现在也是能做选择题的人了!   听到这话梁雎宴笑了一下,点头:“确实这样最好。”他抬头看了眼于沁走远的方向,继续说,“要在我这里一直等她?”   程安昀觉得他这话不太对,什么叫“在他这里”?   搞得好像于沁拜托他照看自己一样。   他摇摇头说:“我过去找她吧,我就不打扰梁总了,您继续忙。”   说完他就要去找于沁,刚走没几步梁雎宴又叫住他:“程安昀。”   程安昀脚步顿住,回头。   “不用和我那么生疏,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梁雎宴扬起下巴示意他看身后,“你经纪人过来了。”   程安昀又将头转回去,看到于沁朝他走来。   他又看向梁雎宴,双唇微启默了半秒:“再见,梁雎宴。”   梁雎宴眼角微微弯了弯:“再见。”   -   于沁说的那部现偶的导演从前两个月开始就在选角了,趁今天刚好附近,她带程安昀又去试镜那部现偶。   到了之后于沁先和导演吴雨晴聊了一会儿,程安昀这才知道吴雨晴是于沁的朋友,也难怪她会对这部剧选角这么上心。   于沁手里拿的是男主的剧本,所以程安昀这次试镜也是演的男主的片段。表演结束后吴雨晴给出一个很委婉的回应:“我感觉你稍微有点放不开,演男主的话似乎有点……拘谨。”   程安昀很难不拘谨,这个男主是痴汉人设,他拿捏不住。   他虚心接受批评,吴雨晴说完他表演上的问题后又鼓励了他一波,并掏出男二的剧本说:“要不你再试试男二?”   在程安昀开口前于沁先开口:“诶,你男二不是定了?”   “定了还可以换呀。”吴雨晴道,“还没开机呢。”   “不行不行,他前段时间那热搜你没看见啊?再这么搞一出的话他不得被嘲得更狠?”于沁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合适的话那就算了,等你下个剧本有合适的角色再来找他吧。”   说完于沁看向程安昀:“走吧,回公司了。”   她从程安昀身边走过,半开玩笑地对吴雨晴说:“好好干啊小吴,等有好剧本再来找沁姐,沁姐保准儿给你选个好演员。”   吴雨晴笑骂:“我比你大呢,还小吴,我一拳打飞你。”她摆摆手,“走吧走吧小程,这次没机会了,我们下次再合作。”   程安昀颔首:“吴导再见。”   两人回到莱悦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原本程安昀一下车就要走的,但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突然收到于沁的消息要他赶紧回公司。   虽然有些疑惑,但程安昀还是取消了网约车订单。   于沁正在前台等他,见他回来了语速很快地说:“我刚收到消息,下星期你要和原弛一起去走一趟红毯,地点就在北安。”   “和原弛?”程安昀顿了顿,“为什么和他?”   “当然是因为主办方邀请了你们啊!”于沁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水准,边拉着他往某处走边说,“现在得让肖宁帮你量三围,你没有代言,没有品牌方送你衣服,租礼服的话要是不合身丢的那是公司的面子,所以得专门给你定制一套。”   直到程安昀被她拉着到了肖宁的工作室后人都是懵的,怎么突然就又要去走红毯了?他也没什么作品,邀请他有什么目的?   那总不能又是梁雎宴在暗箱操作吧?他究竟图什么?   肖宁拿着软尺从上到下测了程安昀的三围,测完之后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喃喃自语般低声说:“身材真好啊。”   程安昀沉默了一秒:“谢谢。”   “哦,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肖宁朝他摆了摆手。   程安昀没有多作停留,走出公司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上车就走了。虽然他不用每日早起通勤,但估计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在自己上班地点附近多待吧。   回到家后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走这个红毯。   他的疑惑比上次公司要他参加慈善晚宴时的疑惑还要大,他知道慈善晚宴是梁雎宴要求的,毕竟当时两人不认识,梁雎宴只能用这种看似有些无赖的方式来创造相识的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虽然他和梁雎宴都各怀心思,但他们已经能算是朋友了,梁雎宴想他干什么的话直接和他说不就行了。   一周后红毯活动如期举行。   事实证明让程安昀和原弛一起参加活动是个错误的选择,他们两个关系不好的事公司里大半的人都知道。   活动开始前两人在后台补妆,原弛前段时间的黑热搜来阴阳怪气,程安昀无视,后来实在忍不了了,道:“你再说话口红就要化到耳垂上了,别为难化妆师了。”   给原弛化妆的那个化妆师配合地叹了口气,原弛安静了。   妆造做到一半的时候有工作人员来休息室给两人讲了一下红毯流程,然后给了他们一份参加活动的人员名单。   造型师正在给程安昀做发型,他目视前方的镜子一动也不动,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名单垂着眼粗略地扫了一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意料之外但情之中的名字。   梁雎宴。 第21章 红毯活动   梁雎宴在特邀嘉宾那栏,那栏的名字都是些商界大佬,如果平时比较关注商界的话那对那栏的人名都不陌生。   说完红毯流程安排后工作人员就走了,程安昀把名单放到面前的桌上,抬眼看向镜中,造型师正在用夹板小心地给他做造型。   他这次的衣服不是别人挑剩下的,虽然还是黑色,但衣服表面有很细致的花纹和暗绣,版型也完全贴合他的身体,袖口领口这种地方也没有小瑕疵,比上次那件明显要用心很多。   做完造型就该出席了,官方安排的站位,程安昀在原弛前面。   这是电影节红毯,《弦月》虽然还没上映但依旧入选了。于涵心和林以谦两个主演因为档期冲突来不了,所以余歌只能报了饰演男二的程安昀的名字,她和程安昀一起参加,不过不同的是她不用走红毯,在活动开始前就已经落了座。   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电影的机会,也是程安昀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二者互相成就,怎么算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因为是现场直播,准备入场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有摄像机在拍了。程安昀乖乖站着待命,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小声的:“所以你为什么要站在我前面呢?你信不信我待会儿把你鞋踩掉?”   “……”程安昀都无语了。   两人中间隔着最少一米,原弛要是大步往前只为踩他的鞋的话,能不能悄无声息踩掉先不提,首先这个姿势就不好看。   他微微偏头,带了些挑衅意味低声回应:“你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就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可以入场了,程安昀没时间去看原弛什么反应,他敛起有些轻蔑的表情,率先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台下满满当当的都是举着摄像机的人,这是程安昀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摄影师。   主持人看着手卡向台下的各位介绍他,即使不知道他是谁但大家还是很配合地将镜头对准了他。   程安昀在拍照的咔嚓声里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马克笔,在身后的大海报上找到一片区域签下自己的名字。   前两天于沁一直勒令他练艺术签名,并画饼说:“难道你要等火了之后给粉丝签你的小学生字体吗?”说完她看了眼程安昀签的名字,沉默一秒说,“虽然你字不丑但是没有记忆点,记忆点你懂吗?”   程安昀不懂。   以前养父母给他买过行楷字帖让他练字,练会之后他将个人特色融进去,自创了“我流行楷”。这个字体他已经写了快二十年,看到他字的人都说好看,他本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好。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练了艺术签名,他一向听话。   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他将笔放回旁边的托盘里,转过身来面对台下的各位,微笑着抬手和大家打招呼。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一张张被摄像机遮挡的脸,在一个正在直播录制的摄像机铁质黑色三脚架的夹角里看到梁雎宴的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有笑意。   像是知道他注意到了自己,梁雎宴眨眨眼弯了下嘴角。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于一方狭小的锐角中对视了两秒,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万千在镜头另一端看直播的观众,无人知晓他们的目光曾有一瞬间的交融。   每个人在台上停留时间只有一两分钟,程安昀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后面的原弛要入场了。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回应梁雎宴,匆匆收回视线下台坐到了另一边给演员们准备的位置。程安昀左右张望了下,确认暂时没有镜头对准这边的时候他悄悄抬手抚上有些躁动的胸口。   真是要命。   因为是同一个经纪公司的艺人,所以程安昀和原弛的座位也被活动方安排在一起,他其实很想去制作方那边和余歌坐一起。   这次程安昀率先出击:“不是要踩我鞋?”   周围有其他艺人,所以他不得不压低音量,凑近原弛耳边小声说。   原弛眯了眯眼,带了些威胁意味地说:“你等着。”   程安昀哼笑一声,坐直了身体。   坦白说他其实也不清楚原弛为什么看他这么不顺眼,他们两个是前后脚签约进莱悦的同期,竞争关系肯定有,但就算做不成朋友也不该是现在这样原弛单方面和他针锋相对的关系。   程安昀并不好奇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同样的他也不好奇别人为什么喜欢自己。别人怎么看他是别人的事,和他无关。   这种心态有利有弊,好处是他不会轻易被别人影响,但坏处就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经营一段亲密关系。他很清楚自己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失去的原因,可他连亡羊补牢都做不到。   开幕式红毯结束后是嘉宾上台发言时间。因为是电影节,所以上台的都是一些一线明星或导演来宣传自己的新作品。   余歌没强制要求程安昀上台,毕竟《弦月》不出意外的话最少还有半年才能上映,电影宣发都还没开始,就连她自己上台后也只能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这种话,她要程安昀跟她一起来只是不希望官方给她的邀请名额浪费。   原弛下个月有部新电影要上映,他去年冬天拍的。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好发言稿,原弛临场发挥,说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说完之后他坐回去,又凑近程安昀耳边:“你导演摊上你可真倒霉,让你来参加电影节你连宣传一下都做不到。”   程安昀嗯了一声:“总好过上台发言时卡壳。”   “……”   原弛更生气了,他就讨厌程安昀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因为是同时期签约的艺人,所以前两年他和程安昀几乎是绑定在了一起,公司里的人提起他的时候必定会提起程安昀。   不少人提起程安昀都说他很有表演天赋,而提起原弛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往往都有那一句:他挺努力的。   原弛讨厌这种被攀比的感觉,所以即使程安昀什么都没做过他也依然厌恶他。   “能往旁边挪挪吗?你离我太近了。”程安昀的话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他还保持着身体前倾向程安昀那边说话的姿势。   他坐直身体,冷哼一声。   程安昀看着台上此刻正在讲话的人,没有他。   因为受邀人数众多,所以当各路演员和导演的发言时间结束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接下来是艺人们上台表演的时间。   无非是些歌舞节目,程安昀没什么兴趣,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猫着腰边小声说着不好意思边从大家前面走过,离开演播厅后他发现外面楼道的空气都比里面新鲜了不少。   程安昀打开窗户想吹吹风,一抬头看到天上星星闪闪。   看来明天也是个晴天。   他倚在窗台边上听着外面偶尔响起的虫鸣,现在楼道里没什么人在,有也是脚步匆忙的工作人员,都没功夫问他在这里干嘛。   演播厅里的歌声隔着一层门板,听起来闷闷的。   程安昀突然在想,要不就这样偷偷走吧。   反正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不久前工作人员说过的,闭幕式红毯会比较随意,也没有单独的个人露面时间。   他抬起腿就要走,但这时候面前演播厅的大门又开了。   “好巧。”梁雎宴有些诧异,“你也出来透气?”   “啊……”程安昀停住脚步,将身体转半个圈面对他,“对。”   梁雎宴走过来,他也看了眼窗外的天,道:“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说完他转头看向程安昀,“介意我抽根烟吗?”   程安昀摇头:“没关系。”   “好,谢谢。”   梁雎宴拿出烟盒抽了支烟出来,程安昀盯着烟盒看了几秒,他不抽烟,也不了解香烟品牌,但梁雎宴这个样子的烟盒他是第一次见。   依旧是淡淡的木质香,因为两人这次比上次离得更近,所以程安昀终于闻到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烟草味。   所以梁雎宴抽的真的是烟,程安昀之前还以为他在抽什么像沉香这类有香味的木屑,心里还想着他爱好挺奇特。   两人都沉默着,耳边只有演播厅的歌舞声和窗外的虫鸣。   直到一支烟的时间结束,他们也依然没有说话。   梁雎宴捏着烟蒂,突然想起什么,问:“魏导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程安昀道,“这几天他没联系过我。”   “改天我帮你问问。”说完梁雎宴拿着烟蒂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将其丢进去后对程安昀说,“回去吗?”   程安昀不想回去,但又不好直接和梁雎宴说他想走,于是还是跟着他走进了演播厅,打算等待会儿有机会的话再溜走。   但没机会了,一个摄影师举着摄像机在附近,他走不了。   表演环节结束后就是闭幕式红毯,走完红毯后可以给观众们看的部分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宴会环节。   宴会在隔壁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内举行,没人真的是来这里吃饭的,所以中间空了好大一片区域做舞池。   这是电影制作方拉赞助的好机会,所以余歌四处找人攀谈宣传自己。   她知道程安昀没有那么强的社交能力,所以从一开始对他就没抱有什么期待。程安昀又不会跳舞,所以他只能吃。   他看了眼周围,发现默默吃东西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和他一样的圈内小透明在安安静静地咀嚼食物。   程安昀找到了些认同感,咽下嘴里的东西后从面前的桌上拿起一杯香槟,还没来得及喝就有两个人朝他走过来站在了他身边。   “哎,你就是程安昀?”   这俩人他都认识,和他说话的这个是刚出道没几年事业就如日中天的当红小花宋妍,另一个是宋妍的朋友,圈内人称“万年女二”的凌嘉。   程安昀放下酒杯,道:“是的。”   “听说就是你带资进组,抢了纪青屿的角色?”宋妍语气有些轻蔑,“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   哦,来嘲讽他的。   程安昀端起刚放下的酒杯,转头看向在宴会厅中央旋转舞动的一双双人影,神色淡然地抿了口酒。   感觉到自己被敷衍,宋妍有些生气:“你什么意思?”   程安昀看她一眼,刚要开口身后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原来你在这。” 第22章 死有钱人   程安昀转头,看到梁雎宴在他身后。   梁雎宴朝着他走过来最后站定他身边,看了眼他面前的宋妍和凌嘉,道:“合作刚谈到一半你就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去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原来是出来见朋友?”   什么合作?梁雎宴撒起谎来可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程安昀也没有否认他,而是很配合地和他演戏:“抱歉,我马上就回去了,让你们久等了。”   凌嘉认出了梁雎宴,扯了扯宋妍的胳膊,和她小声耳语了两句。听完她的话后宋妍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等两人走远后梁雎宴才开口:“她们没说什么吧?”   程安昀看着杯里倒映出来的挂在宴会厅顶部那个华丽的水晶吊灯的倒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抛出另一个问句:“梁总怎么确定她们是来为难我,而不是来和我交朋友的呢?”   “因为她们说话的时候你没有看着她们。”梁雎宴从旁边路过的服务员端的托盘里也端起杯香槟,和程安昀碰了下杯。   玻璃杯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杯中酒面泛起涟漪,吊灯倒影被波纹打碎,圈圈漾开的曲线像漩涡一样把程安昀吸了进去。   他依旧盯着杯子,即使梁雎宴和他碰了杯他也没喝。   悸动的酒面归于平静,水中吊灯的倒影重新变得完整璀璨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梁雎宴愣了两秒。   在他怔愣的两秒里程安昀又笑起来:“这酒挺不错的。”   他又和梁雎宴碰了下杯,碰完之后程安昀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说:“你去忙吧梁总,我要去找余导了。”   程安昀放下杯子,朝他颔首告别:“再见。”   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了,梁雎宴也该当没听见才是。   他看着程安昀走远的身影,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那天。   他是被朋友强制带去剧组的,他的交际圈里和他年纪相仿的不少,但像他一样已经继承家业的寥寥无几。再加上从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朋友们喜欢让他做挡箭牌。   如果是无伤大雅的小事那他无所谓,比如那次白至承就是偷偷去剧组看项西岚了,担心自己一个人去惹人起疑,所以说什么都要拉着他一起。   朋友这个同性的地下情人梁雎宴知道,白至承还没做好出柜的准备,他也就尽量帮忙瞒着。但在那天他见到了程安昀。   可能是没戴眼镜的原因梁雎宴眼前有些模糊,看到对方脸部大致的轮廓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是阔别已久的另一张脸。   但后来在慈善晚会上真正接触到了程安昀,那时候梁雎宴发现他们两个其实一点都不像。   虽然都是很温和没有什么攻击力的长相,但程安昀的性格明显比江衍更有锋芒,比起江衍也更有野心。   梁雎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程安昀对他有一点利用在,但坦白说他其实并不反感这种利用。如果可以的话,他反而希望在莱悦的合同到期以前程安昀能将他物尽其用。   -   两天后程安昀终于接到了断联许久的魏其的电话,对方率先开口:“喂你好,程安昀是吧?”   程安昀正在补魏其以前的剧,将视频点击暂停后道:“是的,魏导。”   “是这样,我们男主定了闻濯,但我们真的很看好你,然后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比较适合主角团里的明洄,你如果觉得可以的话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一趟,重新试镜一下吧。”   程安昀完全没有意见,道:“我随时都有空的,魏导。”   “行,那就明天?”   他嗯嗯两声,连忙应下:“好。”   “行,那就明天下午啊。”话音刚落魏其就挂断了电话。   闻濯这两年刚提名视帝,因为他专心搞事业,平常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去剧组的路上,程安昀对他并不是很了解。对于闻濯出演男主这件事他则是完全没有微词,这是人家应得的。   他前段时间找到了《云层之上》的原著看了一下,总体故事是很伟光正的男主拯救世界的主线,路上肯定会遇到志同道合的伙伴,魏其刚说的明洄就是男主志同道合的伙伴之一。   同时期程安昀捡起了很久之前退游的一款游戏,用游戏的思维来说明洄就是男主的专属辅助。他一开始觉得男主要拯救苍生的愿望很傻,但口嫌体正,最后他的结局是为苍生而死。   总得来说明洄是一个很正面的不太纯粹的现实主义者,程安昀挺喜欢他的。虽然电视剧多多少少都会有改编,但重要角色的人设和故事线改不到哪儿去的。   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于沁和罗月泠,罗月泠因为当初刚入职就成了程安昀的助,没来得及上培训课,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刚入职的新人一起上培训课。   好不容易明天休息,罗月泠只想在家躺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最后还是程安昀说“我找沁姐和我一起,你不用去了好好休息”她才松了口气。   思来想去很久,程安昀还是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梁雎宴。   对方直到晚上才回复,一句恭喜后面紧接着是一句“你现在方便电话吗?”   程安昀刚洗完澡,他将一条干毛巾搭在头上胡乱揉了揉,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打字回复:[有什么事吗?]   梁雎宴发来一张照片,程安昀点开大图,是一处毛坯房。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起来空荡荡的,但单看照片都能看出这处房子面积不小。   什么意思?要送他房?   程安昀敲了个问号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送梁雎宴就发来一条语音,他点击播放:“这是我爸最近买的房,已经定好了装修风格,他说让我盯装修,但我接下来要去国外出差一段时间。这小区位置离你家不算远,能拜托你去帮我照看一下吗?”   听完程安昀想穿回一分钟前打一顿回消息的自己。   他点开输入框,几秒后还是打字:[打电话吧]   两秒后梁雎宴的微信电话打了过来,点击接听后他一上来就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   “没关系的。”程安昀问,“装修进行到哪一步了?”   “这两天刚开始,我爸他找施工队找了很久。”梁雎宴说,“我在这个小区也有套房,前两年就装好了,你可以去那里住。”   程安昀沉默片刻:“那你爸……叔叔为什么不住那套房子,非要自己重新买?”   “因为他比较……”梁雎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几秒后才接着说,“比较迷信。”   程安昀不解迷信和买房子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但想到一些人,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对风水什么的确实很重视,所以也没多问,继续道:“可以,你把地址发给我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两秒后程安昀收到了他发来的小区名字,叫璟云雅庭,并附带两套房子的楼号楼层和房间号。   璟云雅庭离他家确实不远,只有几公里路。位置也不错,交通比他现在住的老街区要便利得多。   不过璟云雅庭的房挺贵的,程安昀佩服这父子俩。   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梁雎宴说房子里什么都有,程安昀只要人到了就行,还说什么东西他都可以随便用。在挂电话前程安昀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开口道:“梁总……”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梁雎宴打断他。   程安昀噢一声:“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你就这么信任我,我如果趁机把你房子里的小家电都偷回家自己用的话你该怎么办?”   梁雎宴失笑:“家电家具什么的买回家不就是给人用的吗?你直接把房产证改成你的名字都没关系。”   “……”   死有钱人。   虽然程安昀不会真的去改房产证上的名字,但梁雎宴把房子的使用权交给了他,四舍五入这套房子已经能算是他的了。   只是几天不见而已,梁雎宴就这样又给他送了套房,还先给他提要求让他给自己帮忙,以此来放松他的警惕。   程安昀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挂断电话后程安昀放下手机去吹头发,吹干头发便准备回卧室睡觉,明天还要去魏其那边试镜。   他走到卧室窗边准备拉窗帘的时候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他窗外只有几棵黄桷树,在路灯冷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寂寥。   老街区的房子普遍偏低,程安昀抬头,看到远处的高楼。   如果他提前了解过璟云雅庭的话,可能就会发现梁雎宴报的自己那套房的楼号的窗户朝向正对着他的卧室窗户。   梁雎宴此刻站在阳台边看着几公里外的老街区的方向,那个方位的任何一盏灯灭了都像是程安昀关灯睡觉了。   他收起手机,回头扫视了眼屋里的各种小家电,思考着程安昀可能会先偷哪个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就有人要问了,作者作者,你不是说是伪替身吗,怎么梁总看到昀昀的脸会想起另一个人呢?   哎!让我卖个关子,以后再解释(溜走) 第23章 释放情绪   第二天的试镜还算顺利,程安昀成功拿下明洄这个角色。   结束后准备回去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梁雎宴的消息,对方先问他试镜结束没有,然后又问他有没有时间去趟璟云雅庭。   那么好的房子不住白不住,于是程安昀欣然赴约。   现在已经是下午,他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雎宴正在等他。   他站在旁边的阴凉处低头看着手机,程安昀朝他走过去。像是听到了脚步声,梁雎宴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接。   短暂对视一眼后程安昀收回视线,梁雎宴收起手机,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安昀就问道:“你出国是什么时候?”   “下周。”梁雎宴说,“出差半个月,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程安昀摇摇头,嘴边一句“没关系”还没说出口梁雎宴就继续道,“虽然这里离你家不远,但天天来回跑的话也挺麻烦的,所以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就行,我叫你来就是想先带你去看看。”   程安昀道了句好,跟着梁雎宴一起走进了小区。   璟云雅庭绿化做得不错,放眼望去不是树就是花。两人在幢幢树影之间穿梭,这一趟走下来程安昀被蚊子咬了三个包。   这小区是一梯两户的设计,两人坐电梯准备上楼的时候梁雎宴说同层的另一套房也是他的,因为他不喜欢有邻居。   程安昀听了这话只能沉默。   有钱人不喜欢有邻居可以直接把整层都买下来,其他人不喜欢有邻居的话只能在背地里偷偷说和朋友说邻居的坏话。   不过他的邻居已经被抓走了,他没有邻居的坏话可说。   到门口的时候梁雎宴用指纹解锁家门,推开门后侧身示意程安昀先进去,道:“我不常来这边,那些家电什么的都是我临时添置的,你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缺的话我再找人送过来。”   顿了一下,他补充,“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闻言程安昀直接走进屋内,穿过玄关后就是客厅,客厅很整洁,他大概扫了一圈,该有的东西都有,乍一看没缺什么。   梁雎宴带他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这一圈下来程安昀没发现缺什么,硬要说的话那估计就是冰箱里太空了,没菜。   “等到时候你如果发现少了什么东西的话就直接给我助打电话吧,你们刚好也有联系方式。”梁雎宴看了眼窗外,太阳要下山了,世界即将进入夜晚模式,于是道,“我请你吃顿饭?”   程安昀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眼窗外,闻言他纠结了两秒,最后还是拒绝了。   毕竟他们现在并不熟,如果一起吃饭,没话说的话肯定会很尴尬。   梁雎宴也没强求,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这个可以。程安昀道了声好。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即使现在是晚高峰路上比较拥挤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在进老街区的岔口以前程安昀道:“就送到这里吧,再往里走不好倒车。”   梁雎宴也看了眼不远处那条狭窄的小路,他上次来的时候就差点把车蹭了。考虑到程安昀现在还没吃晚饭,于是道:“我把你放在前面那家饭馆门口吧,你刚好可以去吃个饭。”   “好,谢谢。”   程安昀在饭馆门口下了车,目送梁雎宴掉头走远后才转身往那条小路里走去。   他没去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家。   时隔多日,他又在路边见到了警车。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程安昀抬起头,看到自己家隔壁那户的灯开着,他能从窗户里隐隐约约看到有走动的人影。   他收回视线,上楼拿钥匙开门。   这次没有警察突然从隔壁探出头来喊他过去谈话,他关好门打开灯,先把今天为了试镜特地穿的衬衫换成柔软舒适的家居服,趿拉着拖鞋去看了眼冰箱,不想做饭,于是点开了外卖软件。   外卖送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程安昀边刷着手机边吃饭,听到从隔壁传来的开门关门声。   他没有会,滑走屏幕上这个视频,刷到了一个魏其过往作品的剪辑。   因为《云层之上》是长篇群像剧,所以选角要选很久。   有些导演拍集数多的电视剧时为了压缩时间成本会拍摄和选角共同进行,但魏其不这样,他每部剧都会提前选好角色,哪怕只出场一两集就杀青的边缘角色也会提前定好人选。   这样做有利有弊,好处是不会在要拍某个角色的戏时选不到合适的演员而焦虑,但坏处就是偶尔会计划赶不上变化,总有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比如档期或身体等问题缺席。   今天白天的时候魏其和程安昀说,《云层之上》预计开机时间是十一月。   现在刚九月中旬,中间间隔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有些尴尬,不长不短,程安昀也不好安排其他工作,但也不想一直闲着。   他一心三用,一边吃着饭刷手机一边规划着自己这段时间该干些什么。   梁雎宴说他要出差半个月,接下来半个月里他估计都会在璟云雅庭。再加上最近圈里的事比较多,岑冉8G冲浪,也知道他那几个黑热搜的事,所以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   程安昀决定继续进组打杂,他记得原弛那部电视剧还没杀青。   虽然他们不对付,但这并不妨碍他赚钱,毕竟谁上班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讨厌的同事呢。   两天后的清晨梁雎宴发来消息,说他马上要去机场了。   现在八点多,程安昀刚醒没多久。他躺着没动,手上却虚假且热心地打字回复对方:[这么早就走啊?要不我去机场送送你吧]   对方回复:[不用,现在确实还早,应该不是我吵醒你了吧?]   程安昀打出一句不是发过去,顿了两秒又发去一句:[生物钟,我在剧组的话都是六点多醒,今天还算是醒得晚的]   梁雎宴顺着他的话问:[六点?我平时都是八点才起床,原来拍戏这么辛苦?]   程安昀拿着手机翻了个身,抱着被子打字回他的消息。   有戏可拍的话,可以根据工作安排自行规划时间。但一场戏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是很繁琐的,场景布置道具摆放以及服化道等等都要提前做好准备才能尽量减少拍摄时出差错的可能。   剧组里的事又多又杂,程安昀帮忙打过光扛过摄像机,还摆过道具做过背景板。   导演对演员很宽容,毕竟演员们有粉丝有流量有社会关注度,他们的容错率很高。但打杂人员的容错率几乎为0。   程安昀以前被一个导演骂了十几分钟,因为他没把用作拍摄道具的饭菜最好看的一面摆出来。但其实这种小细节观众们根本就不会在意,可在剧组里导演最大,他有随意发泄自己情绪的权利。   不过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打杂工作,程安昀现在在剧组里做事利落又完美,不会被有气没处撒的导演莫名其妙地骂了。   但气撒不出来会更生气,这时候对方会转移目标去骂别人。   聊了不知道多久,梁雎宴发来他要检票登机了的消息,这时候程安昀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他们居然聊了这么久。   就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终于找到了出气口,所以他一股脑的把自己以前想和人说但却找不到人说的事都说了出来。   程安昀翻了翻刚才的聊天记录,在他说他以前被导演骂了十几分钟不带重样的时候梁雎宴对他说辛苦了。   那时他刚入圈时发生的事,时隔多年,他终于感觉有点委屈。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倒霉,在导演心情不好的时候被抓住可以被指责的点。可现在一想,这么小的一件事至于骂他那么久吗?他是宣泄负面情绪的对象,那他的负面情绪向谁宣泄?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梁雎宴发来的新消息:[我登机了]   紧接着是一句:[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算久,但我还是偶尔觉得你有些太压抑自己了,你可以试着适当地释放一些情绪]   释放情绪?   程安昀慢吞吞地敲了个问号过去:[比如说呢]   [比如运动。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个说法,跑步时产生的多巴胺不亚于谈了一场恋爱。而且像蹦极跳伞这类极限运动也是很好的放松的办法,你相信我的话,等我回来我可以带你去]   [我压力比较大的时候会切断自己和外界的联系,把手机电脑等电子设备全关机,然后自己看看书或者看看电影]   [当然你也可以像今天这样,找个人倾诉一下。相较于前两种这是最简单方便也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如果你不介意,以后可以来找我]   程安昀盯着他这几条消息看了很久,直到手机自动熄屏。   他看着倒映在黑屏上的自己的脸,几秒后他摁亮手机,点开输入框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我知道了”发了过去。   他没有具体回答是知道了哪个,梁雎宴也没问,只是配合地转移了话题,问他起床没有。   程安昀看到这话沉默了一下,赶紧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赖了这么久的床。 第24章 玛芬蛋糕   起床吃过饭后程安昀就打算出门去璟云雅庭。   他刚换好衣服下楼之后又见到了坐在自家店门口和人聊天的刘叔,见到他之后刘叔和他打了个招呼:“这是要去哪啊?”   程安昀含糊其辞地说:“就出去一趟。”   刘叔没多问,像是只是为了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开个头,他继续说:“你邻居家那两口子离婚了你知不知道?”   程安昀的脚步顿住,道:“离了?”   “啊,前两天的事。”另一个人说,“那天傍晚的时候李莹她妈坐着警察开的车回来这边收拾东西来着,收拾完了就走了。”   这么算起来的话就是前两天他去试镜的时候。   程安昀点了点头,刚要说没什么事他就先走了时刘叔继续道:“胡宾成说李莹和你关系不一般,真的假的?”   “……”程安昀沉默一秒,“假的,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我看也是,你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行了行了,你要去哪就去吧。”刘叔朝他摆摆手,程安昀点头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走远之后刘叔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在我这都住了好几年了,年纪轻轻的,有时候比我这老头子都犟。”   对方不熟悉程安昀,只是跟着刘叔的视线看向那个背影,问道:“他怎么了?”   刘叔的回答则有些不着边际:“他平时也不跟人亲近,这一块就我能和他说上两句话。”顿了顿,他又思维跳跃地接上了另一个话题,“诶,你儿子明年是不是就要毕业出来找工作了?”   对方顺着他的话聊起了自己儿子,唠嗑间隙刘叔又看了眼程安昀走远的方向,一个拐弯,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程安昀踏上公交车站的站台,坐公交去了璟云雅庭。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翻出和梁雎宴的微信聊天记录看了眼,按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梁雎宴之前带他去过的那套借给他住的房子。   屋里是和上次来时一样的整洁,这次没向导,程安昀自己把所有房间看了一遍。   走到厨房时程安昀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有不少菜。梁雎宴不久前和他说:“我的厨师会在饭点的时候过去,她手艺挺不错的,每三天也会定期有人上门打扫,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因为不想做饭,所以程安昀没拒绝这个厨师。   他刚好也想尝尝上市集团总裁都觉得好吃的饭菜是什么味道,至于那个定期上门打扫的,他拒绝了。   家务他自己就可以来,他不希望自己没事情做,他害怕自己闲下来。他好像没有休息的权利,他对休息天生感到恐惧。   四点多快五点的时候,厨师上门了。   是个长相很和善的中年女人,她笑得亲切,进门后先和程安昀做自我介绍:“你好啊,我叫许文兰,叫我兰姐就可以。”   程安昀也礼貌温和地微笑着和她打招呼,简单寒暄过后许文兰看了眼厨房,问:“晚饭想吃什么呀?兰姐什么都会做。”   对于下一顿吃什么这个问题程安昀一向懒得思考,几乎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于是道:“什么都可以的,我不挑食的。”   许文兰看他两秒,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过敏原?”   闻言程安昀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说:“好像也没有。”   许文兰笑起来,往厨房里走,边走边说:“不挑食还没什么大众的过敏原,真是个好孩子,你爸妈他们肯定特别省心吧。”   程安昀沉默片刻,笑着嗯一声:“是挺省心的。”   别说养他了,迄今为止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可不省心吗。   就像许文兰刚说的,他不挑食还没什么过敏原,也没有什么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治之症。虽然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感情,但有时候他也会想,当初为什么要把他送到福利院。   他是五岁的时候被养父母领走的,那时候程愿因为乳腺癌刚去世不久。再往前说的话在他四岁的时候程愿就确诊了,所以她辞掉工作去了福利院做护工,那时他们初次相识。   从两人认识到后来程愿病情恶化去世,中间只隔了十个月的时间。十个月,刚好是女性孕育一个新生命所需的时间。   程安昀就是程愿在最后的时间里孕育的新生命,程愿就是他的妈妈,所以他从没问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后来被领养走,亲生父母是谁这个问题更是被他遗忘在了脑海中的某个角落。   许文兰的厨艺的确很好,她随便炒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味道都很不错。   程安昀要她一起吃,她摇摇头温和地说:“我是吃过来的,年纪大了,晚饭不能吃太晚,不然容易消化不良的。”   “啊……”程安昀道,“那好。”   许文兰继续说:“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走啦?”她指指厨房,“厨房我一边做饭一边收拾干净了,等明天……你平常吃早饭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她继续道:“行,那我中午来。”   她边说着边起身往门边走去,见状程安昀也站起来,送她到门口之后他关上门,坐到餐桌前继续吃饭。   吃着吃着他就陷入沉思,今晚要睡这里吗?   今天是周末,为了防止扰民装修队没上班,梁雎宴说明天早上九点多才会继续装修,这个时间大家差不多都起床了。   咽下嘴里的东西后程安昀放下碗筷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梁雎宴的聊天框打字问:[我今晚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一句,但问问总不会出错。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今天下午的时候梁雎宴就落地了,这会儿他那边大概是下午三点,他现在应该在忙。   程安昀将手机放到桌上边吃饭边等回复,几分钟后屏幕上才弹出一条新消息:[当然可以]   他看了眼面前桌上还没怎么动过的菜,几秒后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梁雎宴发了过去,配字道:[你的厨师的确很棒]   这次梁雎宴回得很快:[你喜欢就好]   下一秒他也发来一张照片,是一杯咖啡还有一些小甜品,并打字说:[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晚饭,这是合作方给我们提供的下午茶,咖啡还不错]   程安昀看到图片角落的玛芬蛋糕,他还没吃过,于是便问梁雎宴他杯子旁边那个巧克力玛芬蛋糕好不好吃。   梁雎宴发来语音:“我没吃,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吃甜的,之前我姑姑买过一次,我只尝了一口就甜得吃不下去了。配咖啡的话应该没有单吃那么甜,但上次把我甜怕了,不敢吃。”   听完语音后程安昀有些想笑,梁雎宴居然能像汇报工作一样一本正经地和他说出“被甜怕了不敢吃”这种话。   他还没回复一条新语音就弹出来:“我现在只是和你说一下都想起了那个味道,甜得我脑子疼。”   这下程安昀是真笑了。   他一边吃饭一边和梁雎宴东拉西扯地聊天,梁雎宴现在可能是不忙,回消息的速度很快。   他们此刻与对方的时间差了五个小时,但却用另一种办法补齐了时差。   当晚程安昀就在璟云雅庭睡下了,他吃完饭后回家拿了趟衣服和洗漱用品,洗完澡后他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切身感受到了当有钱人有多幸福。   但他还没被幸福冲昏头脑,他住进了梁雎宴的房子,也就代表等以后梁雎宴以此来要求他做一些事的话,他无法拒绝。   剧本,房子,这些都是当初林峥追他时开出的条件,不过林峥向来都只是口头上说说,一直在打空头支票,嘴上没停过手上没做过,毕竟没人会去做一笔不确定会不会赚的买卖。   但梁雎宴做了。   程安昀闭着眼翻了个身,发现他能回报的似乎只有身体。   -   第二天程安昀起床后直接就去了梁雎宴他爸买的那套房子里监工,他看着工人们刷墙面,无聊得只能站在窗边看风景。   不得不说梁雎宴他爸这套房的景不错,客厅落地窗外是房地产商花大价钱修葺的小凉亭和挖的人工湖,因为楼层不高,程安昀清楚地看见了水里的鱼。湖的岸边是一棵棵柳树,被微风吹拂着飘荡的柳枝映在水面,小鱼在繁茂枝叶间穿梭,像鸟一样。   盯着湖里的鱼看了一会儿,身后突然有人说:“你好,让让,我们要贴防撞条了。”   程安昀哦哦两声,这才从窗边走开。   中午的时候等工人们去吃饭了程安昀才离开,许文兰知道门的密码,她已经做好了午饭,见他回来了就直接走了。   家里很快就又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吃完饭后程安昀去洗碗,洗着洗着突然感觉自己有种空巢老人的即视感。   下午也是如此,等工人们下班之后程安昀回去许文兰已经做好了晚饭,她还是很快就走了,程安昀也还是觉得自己像空巢老人。   这样枯燥的生活程安昀过了几天,他感觉像过了几辈子一样漫长。   在入住璟云雅庭的第五天的晚上他终于受不了了,确定梁雎宴那边是休息时间的时候,手不受控制地拨了通电话过去。   铃响了几声后对方才接通:“喂,怎么……”   “我不想干了梁总。”程安昀打断他,“太无聊了,我不懂装修,也不知道你爸……叔叔想要什么装修风格,监工的时候我往那一站,和承重柱的区别只有我会自己走动,我觉得我……”   他话说到一半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他莫名火大,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梁雎宴轻咳一声,“我加钱可以吗?” 第25章 卑鄙一回   加、加钱?   程安昀试探着问:“加多少?”   梁雎宴沉吟片刻:“一天一万?”   听到这个数字程安昀很利落地应下了:“成交。”   电话对面又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轻笑,随后梁雎宴道:“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第五天吧?我先把这五天的钱给你转过去。”   很快程安昀这边就收到了钱款入账的通知,他看着自己那多了五万块钱的余额,梁雎宴在他心里的形象高大了一些。   一个打钱很快的好人!   钱的确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最起码在挂断电话的时候程安昀已经没有打电话以前那么强烈的想要逃走的欲望了。   他一觉睡到天亮,早上起床之后他提着垃圾下楼,刚把垃圾袋丢进垃圾箱里身后就有人叫住他,语气试探道:“你好?”   程安昀回头看向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生。   看到他的脸后女生的眼睛瞬间亮了:“程安昀!”   程安昀:“!”   居然有人认出他了!   见他穿得十分休闲居家,只是简单下楼扔个垃圾的样子,她继续说:“好巧,你也住在这里吗?我以前居然没见过你!”   程安昀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温和地扬起嘴角机械地回答:“你好。”   “之前电影节红毯的那场直播我看了,你线下和镜头里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说着女生举起手机,询问,“我能不能和你合个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明星,诶,你能再给我签个名吗?”   “啊……可以。”对她前半句话程安昀不做点评,这时女生举起手机,为了配合拍照他弯了弯腰,对着镜头比耶微笑。   拍好照片后他站直身体,女生摘下自己背上的书包打开,犹豫了两秒最后她拿出教科书翻开扉页,道:“就签这里吧!”   程安昀看到上面的她的名字,莫瑜。   这个名字他一下就记住了,或许这就是于沁之前所说的“记忆点”吧。   他在书页下方签下了那个他苦练数遍的艺术签名,写好后他盖好笔盖将其还回去,莫瑜又对他说了一遍谢谢,赶紧将书塞回书包,急急忙忙拉上拉链,说:“不行不行我要迟到了。”   说完她便快步走远,边快步走还边回头和他说话:“你也住这的话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我一定会去看电影的!我今天一定和同学安利你,我觉得你肯定……啊!公交车要来了!”   莫瑜再也顾不上说话,急匆匆地跑远了。   原本平淡的心情因为被认出来提升了一个level,程安昀收回视线,朝着梁雎宴他爸那套房子那边走去。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转头往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莫瑜站在正对门口的公交站台上,她的背影看起来是一副天塌了的颓靡样。   程安昀有些想笑,下一秒就看到她拦停一辆出租上了车。   还好还好,出租车比公交快,应该不会迟到。   中午程安昀回去吃饭的时候梁雎宴那边才是早上,梁雎宴很守信地把今天的一万块钱打了过来。因为梁雎宴现在在早饭时间,还没开始工作,所以两人就此闲聊了起来。   程安昀把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被认出来的事告诉了梁雎宴,说他还签了名和人家合了影,害得小姑娘上学差点迟到。   他说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有粉丝,毕竟他现在连个代表作都没有。梁雎宴回复了一句:[最起码你在她班里已经火了,代表作很快就有了]   确实很快就有了,但最近程安昀没收到过余歌的消息,不知道《弦月》的收尾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也不知道林峥有没有再次发难。   想到这里程安昀在输入框里输入“你认识BM董事林峥吗”几个字,犹豫着要不要发。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和林峥的私人恩怨,不该把外人牵扯进来,但已经有无辜的人受到了牵连。现在刚好有个解决方案摆程安昀眼前,他脑海中却都是那晚林峥说的那些刺耳的话。   如果让梁雎宴出面摆平的话,那就会坐实那些话。   几秒后程安昀还是删除了输入框里还没发出去的文字,和梁雎宴说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午饭。   明天是周末,装修队不上班,程安昀也能休息一天。   当晚睡前他找文晨去要林峥的联系方式,文晨第一反应是疑惑:“你要他电话干嘛?”然后是愤怒,“是不是于沁说让你去讨好他的?这姐们脑子里天天一堆歪点子!你等着,我去……”   “不是,文姐。”程安昀打断她,“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的。”   听到这话文晨沉默了片刻:“你脑子怎么了?之前不是誓死不从吗?怎么突然就妥协了?”   “我没妥协。”程安昀看着从阳台外边的月亮,说,“我是有点事要找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担心。”   电话对面又安静几秒,最后文晨报出了一串数字。   程安昀记下那个电话,简单和文晨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阳台边,快中秋节了,这两天晚上的月亮都很圆。看了几秒后他先给余歌拨了通电话过去。   对方接起后语气无波动地说:“喂,怎么了?”   “没什么,余导,我就问一下《弦月》什么时候上映。”   余歌听到这话啧了一下:“反正过年是上不了了,前几天林峥就打电话跟我说了,要么把你全剪了要么档期就往后推。虽然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但我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说话。”   “……”程安昀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余歌轻哼一声:“没事挂了。”   说完她便挂断电话了,看来的确很不想和他说话。   那边电话刚挂,程安昀马上就给林峥打去了电话。铃响了很久才打通,他正欲开口,却听到一声夹杂着喘息声的呻吟。   他瞬间僵化,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就听到对面有道陌生的声音小声说:“别捂嘴啊,让别人听听,让人知道你……”   程安昀已经挂了电话。   他确定以及肯定说话的人不是林峥,所以林峥其实……是0?   这刚好是个把柄,林峥那副样子怎么看都是上面那个。他带到公众面前的也都是那种长相很柔和的男生,有好事者曾经问过林峥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他说:“当然是上面的了。”   在娱乐圈就这点好处,消息灵通,什么事都能打听到。   程安昀把刚才那通只有几秒的电话录了音,保存好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事做得有多缺德。   但林峥也没道德到哪儿去,他俩是一般黑的乌鸦。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起床不久许文兰就来了,她说:“梁总昨天晚上给我发消息让我来给你做早饭,虽然兰姐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爱吃早饭,但既然你能起来的话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她边说着边往厨房走,还不忘夸一句:“你穿得真可爱。”   程安昀:“……”   这是他两年前花二十多块钱买的小熊睡衣,反正睡衣这种东西就平时在家穿一下,又没别人看见,他图便宜就买了。   今天许文兰突然就来了,他不久前才刚起床洗漱完,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这样冷不丁地被夸了句可爱。   不过许文兰是可以做他妈的年纪,夸晚辈可爱很正常,所以程安昀本着反正都被看见了的心态,穿着布满小熊图案的可爱睡衣倚在厨房门框上和许文兰聊起天来:“梁总让您来的?”   “是啊,他说他那边早饭不好吃,就问我这两天都给你做什么早饭,他让新厨师去学。”许文兰打开冰箱清点食材,边想着该做些什么边解释道,“他平时不常回家,所以我其实很少有机会做饭给他吃,我也不知道他都住在哪里。”   她拿出两样菜,继续道:“我告诉他你说你不吃早饭,所以我就没做过,然后他说今天周末,你休息,可能会想出去玩,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出门,所以让我来给你做早饭。”   程安昀沉默,他今天确实是打算出去。   他想当着林峥的面放出那个录音,以此来要挟他不卡电影的档期。   投资了《弦月》的人不止他一个,春节档有多大的流量大家都知道,原本是个互惠互赢的时间,他不可能权力大到只手遮天,任性地说推迟就推迟,他这样做侵犯的不只是电影主创团队的利益,还有其他投资人的利益,光梁雎宴他就惹不起。   所以最坏的结果是林峥现在还在和其他投资人商量档期推迟的事,梁雎宴没提起过相关的话题,应该还没商量到他。   但不管有没有人同意这都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因为林峥完全可以让余歌出面,让她说是电影制作问题导致档期不得不推迟。所以程安昀决定,趁现在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卑鄙一回。   在许文兰做早饭的时间里,她每次回头看到程安昀的睡衣都会说一句可爱,等做好了饭他上桌之后许文兰站在他身边,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顶:“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啊,太可爱了,看着心情就好。”   程安昀的头发被她摸得乱七八糟,但他以前从来没被人这样摸过头,所以也没躲开,依旧乖乖坐着吃早饭,并说:“我如果现在就去换衣服呢?”   许文兰笑眯眯地说:“那也可爱,你们年轻人都可爱。”   听到这话程安昀抬头看了她一眼:“那梁雎宴呢?”   突然听到自己老板的名字,许文兰顿了一下,继续说:“梁总也可爱。不过……”她坐到程安昀旁边的位置上,有些八卦地问,“你居然直接喊他名字,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呀?”   不等程安昀回答她继续说:“兰姐很开放哦!你们是同性恋也没关系的。”   程安昀:“?”   作者有话要说:   兰姐,他们就是同性恋。 第26章 柔性劝导   见程安昀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许文兰哎呦一声:“我误会啦?对不起对不起。”边说边安抚地摸了摸程安昀的胳膊,继续道,“所以你们就只是朋友咯?”   程安昀敛起那副表情,点点头:“对。”   “嗯……不错不错。”许文兰又笑起来,“那这么说来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吧,梁总他还挺在意你的。”   程安昀低头吃着饭没有回答。   关系好不好的,最起码目前还不赖,他挺喜欢梁雎宴的。   吃完早饭后许文兰把碗洗了之后就走了,临走前问他午饭在不在家吃,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许文兰说她十二点了再来。   等她走后程安昀穿着睡衣窝在阳台边的吊椅里晒太阳,晃悠着玩手机。他原本的打算是下午出去找林峥,但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去的话那就是羊入虎口,那可是林峥的地盘,他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思考了一下,程安昀还是决定在线上解决,于是又给林峥打去了电话。   “喂?”这次这个是林峥的声音没错。   程安昀礼貌回应:“早上好,林总。”   林峥花了两秒钟时间辨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开口时的语气就没刚接通时那么好了:“程安昀,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噢,没什么。”程安昀卷着睡衣衣摆,说道,“就是问问林总《弦月》的档期是真的推迟了吗?推到什么时候了?”   林峥嗤笑一声:“七月份啊,春节档可是很多制片方挤破了脑袋在抢呢,而且大过年的谁乐意去电影院看无聊的爱情片?”   程安昀没回应他对《弦月》的评价,直白地问:“别人同意吗?”   闻言电话对面顿了一下:“别人?”   “其他投资人,以及各类赞助商,他们都同意了吗?”   “让他们同意还不简单?”林峥十分不屑,“别来在这跟我讲这些,程安昀,我比你懂的多得多,更何况那天可是你……”   “林总,”程安昀打断他,语气不疾不徐地继续说,“你记不记得昨晚九点半左右有个人给你打电话来着?”   “……”   此言一出对方果然安静了,程安昀也不着急,拿起身边柔软的小抱枕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   吊椅晃晃悠悠,底下铺了层软垫,清晨不算燥热的阳光透过窗边白纱照在程安昀身上,再加上刚吃过饭,他有点困了。   电话对面的人还是没说话,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峥才开口:“你录音了?”   聪明,不愧是做生意的。   程安昀嗯了一声:“你想听吗?”   他语气寻常,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在问电话对面的人听不听歌。   “所以,程安昀。”林峥说,“你现在是在威胁我吗?”   阳光稍微有些刺眼,程安昀拿起怀里的抱枕盖在头上,一条腿点地挪了挪吊椅的朝向,背对着太阳说:“可能是吧,所以不要改档期了可以吗?你应该也还没和其他人商量好。”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给林峥听笑了,他又问:“我如果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程安昀如实回答:“我不能怎么做,最多把录音发网上。”   听到这话林峥大笑起来,笑完才说:“你好卑鄙啊程安昀,我以前到底为什么觉得你单纯呢?原来你是这么恶毒的人。”   “还好,林总。”程安昀谦卑道,“咱俩其实差不多。”   林峥又笑了两声,骂道:“贱人。”说完他便挂断电话。   他这句骂得稍微有点难听,但程安昀前一句话说的是他俩差不多,所以这句贱人连带着把他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程安昀并没在意,虽然林峥没明确给出答案,但他看起来很明显就是一副不希望录音被放出去的样子,也就代表这个可能真能威胁到他。   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去找梁雎宴了。   程安昀切回小说软件,继续看《云层之上》的原著。   他之前已经一目十行地看过一遍了,但重刷能发现一些第一次看时没注意到的作者埋的小伏笔,而且也能加深他对于明洄这个角色的记忆和解,等开机之后进入状态会更快一点。   他也就这两天有时间了,等梁雎宴出差回来后他要去原弛的剧组打杂工作,到时候肯定就没这么多空闲的时间了。   而魏其导戏又一向比较严格,程安昀不想被骂。   他坐在吊椅上晃晃悠悠地看小说,只偶尔换一换姿势。或许是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他看得有些昏昏欲睡。   他抱着抱枕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已经进入浅眠阶段的时候程安昀突然听到门边传来按密码的动静,他瞬间清醒过来,摁亮已经熄屏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了,应该是许文兰过来做饭了。   门被人打开,许文兰和什么人说着话,半分钟后她换好鞋走出玄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还穿着小熊睡衣的程安昀窝在吊椅上,他头发有些乱,怎么看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她哎呦一声,笑道:“是在这里补了一觉吗?”说着她举起手机对准了程安昀,继续说,“你看,他睡衣真的很可爱。”   程安昀终于反应过来,他看了眼镜头,问:“是谁?”   “梁总呀。”许文兰笑眯眯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本来程安昀是要起来的,但可能是蜷缩时间太久了,腿有点麻,刚站到地板上时许文兰就响当当地说出了梁总两个字,程安昀腿一软,他差点跪了,好在及时扶住了吊椅,才没给梁雎宴磕个头。   他有些尴尬,不敢抬头。这时许文兰打开了免提,他听到梁雎宴问他:“怎么睡在这里了,平时监工很累吗?”   程安昀慢吞吞伸直双腿站好,虽然还是尴尬地低着头,但有问必答:“还好,不累,是这里很舒服,我不知不觉就……”   许文兰贴心地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程安昀看到手机屏幕上自己的拖鞋,这才发现原来梁雎宴没开镜头。   他抬头看向许文兰,许文兰无声地抬手指了指厨房,示意他自己要去做饭了,程安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手机。   接过手机的第一件事,程安昀先把摄像头关了。   梁雎宴道:“你很喜欢的话,这吊椅送给你吧。”   程安昀又坐回吊椅上,闻言赶紧说:“不用了不用了。”   虽然他个人感觉这个吊椅比床舒服一点,但万一梁雎宴送给他之后他天天睡在上面怎么办?每天醒来先给世界跪一个,世界接不接受他的敬意先不提,他的膝盖肯定第一个不干。   吊椅的话题结束后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随后程安昀想起来梁雎宴那边现在应该是七点多,问:“你是不是刚起床?”   梁雎宴嗯一声:“要准备去工作了。”   这时程安昀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转头看了眼,发现是钱款到账的短信,梁雎宴把今天的一万块钱打过来了。   看在这么多钱的面子上程安昀决定关心他一下,想起梁雎宴和许文兰说他那边早饭不好吃,于是问:“你吃早饭了吗?”   梁雎宴的回答毫不意外:“没有,我请的这个厨师不会做中餐,中午晚上吃白人饭倒没什么,但早饭我吃不习惯。”说完他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中国胃在这里简直没活路啊。”   程安昀想起他以前留学很多年,又问:“那你之前留学的时候都吃什么?”   “我之前留学带了厨师一起,没怎么吃过白人饭。”   这个可恶的有钱人。   梁雎宴继续道,“不过我已经在找新厨师了。”   程安昀噢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梁雎宴也没继续说话,程安昀听着他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猜测他可能是在穿衣服。   几秒后梁雎宴说:“我要出门了,先挂了,有事再联系。”   程安昀道了声好,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刚坐了一会儿,腿麻的感觉已经完全消退,他带着手机走向厨房,许文兰现在正在切菜,见他进来了又笑起来:“你们两个关系真好,兰姐真的太喜欢你们俩了。”   程安昀现在怀疑许文兰是个谁都喜欢的博爱的人。   他把手机放到许文兰的围裙前面的口袋里,问:“兰姐,你是不是很喜欢孩子?”   “是呀,我最喜欢小朋友了。”许文兰边切菜边说,“我这厨艺就是为了让我孩子能吃得好所以才去学的,我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妹妹今年读大二,天天和我抱怨食堂不如我做的饭好吃。”   她将刚切好的菜分类放好,继续道:“我儿子去年就已经结婚了,就在我们家附近买的房。他们夫妻俩时不时就来蹭饭,我儿媳妇可喜欢我了。”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许文兰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些许,转头看着程安昀,像分享秘密一样小声和他说:“我儿媳妇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是吗?”程安昀也笑起来,“恭喜。”   “所以再有两三个月我就不干了,我要在家照顾她。那小孩挺乖,没怎么闹过她,她……”许文兰的话被厨房外面的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她摆摆手,“你的电话,快去接电话吧。”   程安昀应了一声,走出厨房。   他从吊椅上拿起手机,发现是林峥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对方目的明确地说:“把录音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你是在威胁我吗?”   程:“可能是吧。”   连威胁人都很温和的淡人一枚_(:з」∠)_ 第27章 小狗木雕   程安昀沉吟两秒,问:“那电影档期呢?”   “不推迟了,就在春节。”林峥又说一遍,“把录音删了。程安昀你记住,这件事不许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就完了。”   “好的。”程安昀答应得爽快,把录音删掉后说,“我删了。”   “备份什么的也删掉,通话记录也删掉。”林峥说,“你最好给我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然我真的会搞死你。”   程安昀不觉得他是在说大话,资本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他只是有些好奇,林峥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管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爽了不就行了吗。   虽然好奇但他没问,电影档期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不该继续在林峥雷区蹦跶了,于是说:“我删了,都删了。”   “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恶心。”撂下这句话后林峥直接挂了电话,程安昀那句“我也不想看见你”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下算是彻底得罪林峥了,程安昀决定抱紧梁雎宴大腿。   他把林峥的号码拉黑,看到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罗月泠发来的消息,说她培训结束了,问接下来有没有什么工作安排。   程安昀又坐到那个半圆形的吊椅上,打字说他打算过几天继续回剧组打杂。罗月泠很积极,说她也要一起去。   几天后一个晚上余歌才像是终于想起他了一样打来电话,和他说电影档期定了,大年初二的时候首映。   程安昀想起什么,问道:“那我的镜头呢?”   “你的镜头后期已经剪掉一些了,但不影响剧情,所以我打电话来主要是问问你同不同意删减一些。”余歌语气相比上次打电话耐心很多,继续说,“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再给你加回去。”   好歹是认真演的呢,能加回去的话程安昀当然不会同意就这样剪了,于是道:“加回去吧,麻烦余导了。”   “行,那我去和剪辑说。”余歌顿了一下,继续说,“在圈里混最好还是圆滑一些,这次是有惊无险,但下次可不一定。”   程安昀连连应着:“我知道了。”   但不会改的。   电话挂断后他切回微信回梁雎宴的消息,梁雎宴出差是为了一家国外企业谈合作,顺便去视察一下前两年刚在国外成立的分公司。原定出差时间是半个月,但还没两个星期工作就顺利完成了。   跟他一起去的员工有一些想回家,有一些想留下玩几天。   梁雎宴在想回国的那一批里,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吃那边的东西,于是他将大家分成两拨,想回国的跟他走,并给想留下玩几天的请了个导游,游玩期间产生所有费用均由公司报销。   他明天就要回来了,所以来问程安昀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视频,程安昀看着手机屏幕上琳琅满目的纪念品挑花了眼,正纠结的时候余歌打来电话,视频被迫终止。   续上视频电话之后梁雎宴也没问余歌找他什么事,而是重新将镜头对准了面前那些纪念品:“继续选吧。”   程安昀看了几秒,才注意到镜头的角落里有一只小狗木雕,道:“左上角那个小狗木雕可以让我看看吗?”   梁雎宴移动镜头对准那个黄色的木雕,道:“这个?”   小狗有一双浅棕色的眼睛,端坐在地上吐舌头。有木头的质感也有小狗的神态,程安昀挺喜欢的,于是问:“这个多少钱?”   “五十纽币。”梁雎宴回答。   “……”   换算人民币大概二百多,这小狗还没拳头大,好贵。   梁雎宴没在意他的沉默,拿起了那只小狗。   程安昀连忙道:“等等,这个好像有点贵了……”   说完他反应过来这二百块在梁雎宴眼里和两毛没区别,别说五十纽币,就算是五百纽币,他买下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闻言梁雎宴笑了一下,道:“不是有句话说‘千金难买我乐意’吗?只要你收到礼物时是开心的,那这钱就花得值。”   程安昀沉默,故意说:“那我如果收到时不开心,钱不就白花了吗?”   “那就当是买你看到它第一眼时的喜欢吧。”梁雎宴此刻已经走到了收银台前,付了钱买下了那只木雕小狗还有其他几样纪念品,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对收银员说全部给他包起来。   接下来他走出纪念品商店,程安昀看到他那边的夕阳。   他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亮,前两天中秋节已经过了,许文兰给他做了手工月饼吃。现在是九月底,马上就是国庆节了。   等梁雎宴回来之后他就要回家了,等节后再去剧组。   至于空出来的国庆节,程安昀打算回THE NIGHT上班。假期去喝酒的人不会少,肯定也会有店员想在国庆假期休息,到时候他推销推销店里的会员,在别人休假的时候偷偷发财。   这时梁雎宴道:“国内现在应该快十点了吧?”   程安昀嗯了一声。   “那……挂电话?这么晚了,你快休息吧。”   程安昀道了声好,又十分客套地问了一句:“明天你大概什么时间落地?需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梁雎宴的回答毫不意外:“不用,我明天大概中午落地,之后我要先去趟公司,就不麻烦你了。”   程安昀噢了一声:“那我挂了?”   “好。”   随即程安昀挂断了视频电话,将手机放到一旁躺在床上。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想到今晚是他在这里睡的最后一晚就忍不住开始觉得悲伤,他有点舍不得这张大床。   虽然梁雎宴或许并不介意他继续住在这里,这里也的确还有其它几个空房间,但程安昀不想天天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把这床带走,但他的卧室有点小,放下这张床后就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程安昀又在心里骂了句可恶的有钱人。   第二天醒来后程安昀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了,老街区的一切都一如既往,刘叔看到他拖着行李箱,只当他是又进组了,和他打了个招呼说:“回来啦?你这次出去时间好短啊。”   程安昀朝他笑笑,配合地说:“只是客串,戏份少。”   中午的时候程安昀边吃饭边用平板找了个综艺节目看,看到一半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梁雎宴应该已经落地了。   摁亮手机后没有看到消息。   他解开锁屏,给岑冉发消息说他今晚能去上班,岑冉发来一串感叹号并打字说:[太好了!最近店里人手严重不足,我都开始自己上了!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程安昀放下筷子,打字问:[为什么人手不足?]   [因为这不是马上就要国庆了吗,有些大学生放假早,有事没事就会来喝两杯,人多得我只能调酒师当服务员用]   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是店员集体辞职了。   岑冉给他安排了一天之中客流量最大的下午三点到晚上九点的中班,直到他收拾好准备去上班的时候也依然没收到梁雎宴的消息。   想着他可能是忙,程安昀也没主动发。   店里客人确实很多,吧台后面两个刚入职没几个月的调酒师忙得晕头转向,见到程安昀他们皆是一副救星来了的眼神。   接下来程安昀便投入工作中,服务员确实有些忙不过来,刚好暂时没单子了,他调好客人点的酒后直接端着托盘走到了对应的桌前,刚把托盘放下就听到有人说:“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程安昀闻言抬起头来和对方对上视线,不认识。   而对方脸上却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程安昀?是你吗?”   ?   居然又有人认出他了。   眼下不是承认的好时机,但又不能直接否认,于是程安昀道:“是的,很高兴认识您。”他将托盘里的酒一一端出来,继续说,“祝大家有个愉快的夜晚,有需要可以去吧台那边找我。”   说完他就要离开,刚才认出他的人叫住他:“等等。”   程安昀抱着托盘转过身面对他,等他说出自己的要求。   对方站起来走到他身前,说:“你不记得我了?”   语气不善态度也不太好,这个不是粉丝。程安昀面色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听他这么一说才觉得他好像是有点眼熟。   但他没想起来是谁,道:“您没事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他转身刚迈开腿,对方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说:“抢来的角色演得爽吗?纪青屿到现在都在被骂,他把我都辞了!”   “……”听到这话程安昀又仔细看了对方几秒,店里的氛围灯比较昏暗,半分钟后对方的脸才慢慢和《弦月》开机仪式那天上香时烫到了罗月泠的那个纪青屿的助的脸慢慢重合,之后程安昀有听到过纪青屿管他叫康奇。   他努力忍住把手里的托盘砸康奇头上的欲望,尽量语气温和地说:“先生,他辞不辞退你和我没关系,请你不要纠缠我,我要去工作了。”   “工作?你还敢和我说工作?”康奇陡然拔高音量,“我工作都没了!”   店面本来就不大,周围的人被他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两人瞬间成为了店里的焦点。   康奇同桌的人也不说来劝阻一下,坐在位置上看戏。   服务员怯生生地走过来:“那个,你们不要在店里……”   “滚开。”康奇打断她。   这个服务员程安昀没怎么见过,应该是最近岑冉刚招的。突然被这么吼了一声,她抖了一下,求助般看了眼程安昀。   程安昀眼神示意她不要管,她看看两人,最后还是走开了。   此刻康奇还抓着程安昀的胳膊,他面无表情地说:“松手,然后立刻滚出去。” 第28章 没带钥匙   康奇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扬起手来就要打人。   程安昀见状直接举起手里的铁托盘,在被打到之前直接当的一声砸在康奇头上,这时他同桌的人终于起来劝架了。   “诶,你打人干什么?”   一个人把被打懵了的康奇拉开,上前来评,“他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没错,那你也不至于动手吧?”   程安昀看着他,又朝他举起托盘。对方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要被打了,吓得缩了一下。发现程安昀只是恐吓一下他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丢了面子,不爽道:“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好好喝酒的才是客人。”程安昀又换上那副温和的笑脸,往旁边让了一步说,“所以请你们现在马上离开,可以吗?”   康奇终于缓了过来,被打了一下,他现在情绪比刚才稳定得多,他把那人拉开,又来和程安昀对峙。   程安昀平静地和他对视,气氛愈发剑拔弩张,周围的客人都在窃窃私语。   康奇说:“你有本事就放下这东西咱俩堂堂正正打一架。”   程安昀微笑:“我没本事。”   “……”   “更何况我也不想和你打架,我还在上班。”程安昀的语气和表情都天衣无缝,说完他恭敬地颔首,继续道,“抱歉一时冲动砸了你的头,酒吧出门左拐五百米是公交站,坐3路车能直达一家三甲医院,治疗费用我不报销,祝你的头早日痊愈。”   说是道歉,但话语间一点歉意都没有。   程安昀说完便转身要回吧台处,刚走没两步手里的托盘就被人握住,康奇直接来抢托盘了。   就在这时酒吧大门上的铃铛响起叮铃一声,程安昀余光注意着那边,几个穿深蓝制服的人走了进来:“别动,警察!”   趁着店里客人的注意力都在门那边,程安昀直接松开握着托盘的手,倒在了地上。   突然抢到托盘的康奇:“?”   恰巧店里灯光昏暗,那几个警察也没看清程安昀为什么倒下,但他们进来时看到他正和康奇对峙,所以第一个怀疑康奇。   两个警察上前钳制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康奇,另一位则蹲在程安昀身边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坐在旁边的软沙发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问:“喂,醒醒,你还好吗?”   程安昀慢慢睁开眼,发现是之前问过他话的张警官。   他小幅度摇了摇头,虚弱地说:“不好,我头好晕。”   “头?”张警官抬头看向康奇,“你打他头了?”   “啊?”康奇一脸茫然,“我没有啊!是他打我的头了!”   他想指自己脑袋给警察看,但双手都被钳制住背在身后,越挣扎身后那俩警察按他按得越紧。   不久前给康奇说话的那个人此时站出来:“我作证,我朋友根本没打他,他是在演戏骗你们啊警察同志!”   “刚才那么乱,谁知道他有没有偷偷打人家……”说话的是不久前被康奇吼走的那个服务员,也是她报的警。   派出所离酒吧本来就不算远,酒吧这类场所本身就很容易滋生罪恶,虽然清吧鲜少有能和黄赌毒沾上边的,但寻衅滋事也在他们的管辖范围内,所以接到电话后他们立刻就出警了。   听到她的话张警官看向程安昀:“他打你了吗?”   程安昀点了下头:“刚才他在我头上打了一拳。”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太阳穴,道,“这里。”说完他揉了揉脑袋,边揉边皱眉,整得跟真的似的,康奇和他朋友都惊呆了。   张警官也皱眉,继续问:“除了头晕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啊……你说什么?”程安昀茫然地看向他。   张警官耐心地重复一遍:“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   程安昀看他几秒,指指耳朵:“耳鸣很厉害,你刚才说话我都没听清楚,还有点恶心想吐。”   康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该说不愧是演员吗?他都快以为自己刚才真的打他了。   这时旁边他朋友说:“监控,查监控!看看监控不就知道了!”   在场几位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他们开口以前报警的那个服务员就说:“我们店里的监控连接店长的电脑,我刚给她发过消息了,她现在正在来的路上。”   “行,我知道了,让你们店长直接带电脑去派出所吧。”张警官站起来,对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警察说,“小艾你带他去医院验伤,你先跟我们走一趟。”他指向康奇。   康奇一脸懵地被带走了,他朋友也在状况外,刚才警察来的时候他确实没有注意康奇这边,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打人。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程安昀被小艾警官带去了医院。   其实他碰都没被康奇碰到,自然检查不出什么结果。把检查都做了个遍医生也没找出他头晕耳鸣的原因,只能根据症状判断他是轻微脑震荡,让他注意休息,防止头部再次磕碰。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到程安昀下班点了,检查的时候张警官和小艾警官同步消息,因为灯光昏暗再加上被周围看戏的客人挡住了一些画面,监控并没拍到康奇打没打人,但拍到了程安昀打人,所以检查刚出结果程安昀就也被带去了派出所。   张警官问他为什么打人,程安昀的回复滴水不漏,他指着监控画面说:“他这里抬手明显是想打我,前面他一直拉着我的胳膊说些很难听的话,我很害怕,所以下意识就砸过去了,而且……”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另一间审讯室里的康奇,“他也没事啊,我现在还头晕呢,我坐会儿。”说完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岑冉也帮他说话:“是呀警官,他在我店里干了快一年了,脾气出了名的好,要不是这人故意找茬,他肯定不会打人的。”   之前张警官和程安昀接触过,能看出来他不是什么脾气冲的人。虽然他是打人了没错,但能算正当防卫,而且医生给他开的诊断单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轻微脑震荡几个大字。   于是他松了口:“行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说完张警官看向带程安昀来的小艾警官,“小艾,你送他回去。”   小艾警官连连答应,带程安昀走出了派出所。   即将开到酒吧门口的时候程安昀说:“把我放在这里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   “啊?”小艾警官看他一眼,“不是头晕吗?没关系吗?”   “没关系。”程安昀说,“走路还是能走的。”   闻言小艾警官也不再坚持,减缓车速最后在酒吧门口停下。在下车前程安昀想起什么,问道:“检查费用康奇会报销吗?”   刚才检查费用都是他自己付的,小一千块钱,有点肉疼。   小艾警官握着方向盘,点点头说:“当然了,已经确认你是被他打的了,虽然你伤得不严重,他估计也就简单拘留几天罚点款,但给你报销检查费用这点肯定是要有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程安昀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笑了一下说:“谢谢警官,今晚真是麻烦你们了。”   小艾警官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快回去吧,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啊,这几天就别来上班了。”   “好,警官再见。”程安昀下了车。   小艾警官目送他走远,感觉自己身上那身制服的颜色愈发鲜艳起来,她握拳给自己打气,小声说:“为人民服务!”   她掉头准备回派出所,刚走了没多远的程安昀听到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出手机,发现是梁雎宴的电话。   点击接听后对方道:“喂?怎么没回消息?”   程安昀愣了一下,想起来不久前在派出所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但他又不好在那种情况下拿出来看是谁发的消息,所以也没管。   他不能直接说刚才在派出所,边往家里走边说:“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就是问问你现在在不在家。”   闻言程安昀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的指腹摩挲着手机侧边,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问道:“你……你要来找我?”   “这倒不是,我现在在我妈这边,离你家稍微有点远。”梁雎宴道,“你如果在家,我找人把那个小狗木雕给你送过去。”   “……”程安昀沉默了半秒,说,“好,我在家。”   梁雎宴道了声好,几秒后他继续道:“今天好像有点晚了,等明天吧,明天大概早上十点的时候。”   程安昀低着头往前走,闻言嗯了一下。   楼下的小超市已经灭了灯,刘叔的打烊时间十分随心,有时候开到午夜,有时候天刚暗就关门。这时他听到电话对面的人继续说:“我没什么事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嗯……提前晚安?”   程安昀收回视线,放轻脚步上楼,道:“晚安。”   在梁雎宴挂电话以前程安昀想起来他并没告诉对方他回家住了,于是又叫住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梁雎宴回答:“兰姐告诉我的,她今天去给你做饭发现家里没人。”   程安昀停在自己家门前,低低噢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忘记告诉许文兰他要回家了。   他摸摸口袋准备拿钥匙开门,但摸了半天都没摸到钥匙。   像是听到了他这边细小的窸窸窣窣衣物摩擦的声音,梁雎宴问:“怎么了?”   程安昀面对着门罚站,说:“我出门前好像忘带钥匙了。”   他没有在门外找个角落藏备用钥匙的习惯,因为平时进组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都有可能,他怕钥匙被人找到。   不过当初程安昀给了刘叔一把钥匙,为的就是防止今天这种出门忘带钥匙进不去家门的情况发生,但偏偏今天刘叔早早地关了店,他也不好去打扰他。   所以现在他如果想回家的话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开锁师傅暴力卸锁。但这锁是他前不久刚换的,才用了这么段时间,他舍不得。   二是把窗户玻璃砸了爬窗户进去。这个更不可能。   电话对面响起一声轻笑,梁雎宴说:“看来你只能再回璟云雅庭睡一晚了。”   程安昀没说话,梁雎宴继续道:“去吧,明天就不用麻烦别人了,我带着你的小狗过去找你。” 第29章 被看光了   梁雎宴想起什么,又问:“有备用钥匙吗?”   “有。”程安昀转身边下楼边说,“在我房东那,但他现在好像已经休息了。”   “那就好。”梁雎宴道,“先去我那边睡一晚吧。”   程安昀嗯了一声,梁雎宴继续道:“我妈叫我,先挂了。”   道了声好后电话被挂断,程安昀收起手机走路。   这个点已经没公交了,程安昀只能打车去了璟云雅庭。然而到了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东西已经全收拾走了,既没有换洗衣物也没有洗漱用品,他站在偌大的房间里有些茫然。   他抱着试探的心走进主卧里他尚未踏足的衣帽间,有浴袍浴巾和没开封的内裤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些是梁雎宴前段时间和家电家具什么的一起添置的还是他本来就会在这里住。   纠结了一下,程安昀还是给梁雎宴发去消息,和对方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梁雎宴答应得很爽快,让他自便。   洗完澡后程安昀把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烘洗一体的洗衣机,裹着真丝浴袍又躺回了大床上。他手机没多少电了,现在充电器不在身边,怕关机,所以他不敢玩。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完全没有睡意,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他想起客厅有个DVD播放器。   这是前段时间刚住进来的时候他满屋转悠的时候发现的,他有问过梁雎宴这个DVD他能不能看,梁雎宴说可以,还告诉他电视柜抽屉有几张光盘,但他一直没看过。   于是程安昀又从床上爬起来,他先拉开电视柜抽屉,看到里面有几张电影的光盘,选了一张出来后他拿起客厅角落置物柜上那个DVD机,又坐在了窗边的吊椅上研究起来。   他自己鼓捣了一阵儿,电影终于成功播放。   这是一部几十年前的欧美老电影,电影刚开始看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雨。   这是中秋节后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有些失真的英文一起传进耳朵里,程安昀窝在吊椅上看着DVD播放器屏幕上黑白的画面,慢慢的开始有些犯困。   他想着,就眯一会儿,等电影结束他就醒了。   程安昀闭上了眼,再一睁眼天亮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身上此时盖着一条毯子,而且手里的DVD不见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眯着眼看着身上那条毯子,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说:“醒了?”   程安昀转头,看到梁雎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抱着电脑像是在工作。   见状程安昀连忙直起上半身,这时他才发现他腰上的结已经松了,盖在身上的毯子和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的浴袍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一起滑了下来,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程安昀:“……”   梁雎宴很礼貌地收回视线:“你的衣服已经干了,我给你放到主卧床上了。”   程安昀面无表情地把毯子拽起来盖住自己,双手在毯子下面把浴袍重新裹了一遍,并且很用力地在腰上打了个死结,开口时语气有些淡淡的绝望:“谢谢。”   他掀开毯子要下地,但这次他是真的蜷缩着睡了一晚,双腿有些使不上力气,他这次真跪了,在梁雎宴本人面前跪了。   程安昀:“……”   见状梁雎宴眼神中稍微有些惊恐,赶紧起身要来扶他,程安昀火速爬起来:“……不用!别管我,我没事!”   “没、没事就好。”梁雎宴都结巴了。   十来天没见,一见面就给人跪一个,多尴尬的再会啊。   换好衣服后程安昀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建设才行尸走肉般走出主卧,他抱着那件背刺他的浴袍出去,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这件浴袍我会洗了的,梁总穿的时候记得把结打紧一点。”   梁雎宴也有些尴尬,推了下眼镜说:“不用,你放那就行,晚点儿我自己洗。”   程安昀恍若未闻,以摔东西的架势把浴袍丢进了洗衣机。   他甚至不敢想梁雎宴给他盖毯子的时候浴袍开没开,他一个二十五岁单身至今的大好青年,就这样被人看光了身子。   此刻程安昀有些希望在洗衣机里翻搅的可以是他。   出去后两人相坐无言,程安昀脑袋空空地端坐在沙发另一端,什么都不敢想,想什么他都会尴尬。   这时梁雎宴开口:“我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闻言程安昀机械地转头看他一眼,梁雎宴拿起茶几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递了过来。   他看了几秒,接过盒子打开,那只小狗木雕就在里面。   实物比视频电话里看到的还要可爱一些,小狗的神态也更加栩栩如生。   但就是……这么小一个二百块钱,好贵啊。   程安昀有点想把它带回去供起来。   接下来两人又没话说了,又沉默了一会儿,程安昀问:“你今天吃早饭了吗?”   “吃了。”梁雎宴笑道,“果然还是国内的饭菜对我胃口,你……”   他差点要问“你呢”,猛然想到程安昀刚醒没多久,开口前一个急刹车。   程安昀没在意他刚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的话,又问:“现在几点了?”   闻言梁雎宴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十点半。”   程安昀静了一瞬,他今天居然睡到这么晚。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昨晚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说:“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   梁雎宴拿出自己的充电器给了他。   充上电后把手机开机,程安昀看到一通一个小时前梁雎宴的未接电话,还有几条岑冉的未读消息。   派出所那边的事解决了,康奇因为寻衅滋事拘留五天罚款二百,他家里人来捞他,顺便把程安昀昨天的检查费用也报销了。   他们把钱给了唯一在场的岑冉,岑冉昨晚刚收到钱就把钱都给他转过来了,又问他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安昀没必要也瞒着她,于是便实话实说。   岑冉很快发来一句“以前居然没发现你这么狡猾”,随后又问他国庆节能不能回去上班,好多店员都想请假,只有几个愿意为了三薪加班。   程安昀本来就打算国庆去上班,现在一看加班还有三薪,他更愿意去了。   刚打字说要去的时候梁雎宴问:“国庆节有安排吗?”   程安昀转头看他,他继续道:“没安排的话,要和我一起去蹦极吗?”   “蹦极?”程安昀来了兴趣,道,“去哪里?”   梁雎宴半合上面前的笔记本,说:“在郊区,是我一个做景区游玩项目的朋友新开的,最近刚开始运行。除了蹦极还有滑雪跳伞之类的极限运动,你有兴趣的话我们一起去?”   程安昀想起之前梁雎宴说让他适当释放情绪时,有向他推荐过这类极限运动,还说如果相信他等他回来可以带自己去。   他此刻突然就犹豫了。   接受剧本借住房子,这些程安昀尚可以说他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但一起去玩这种容易产生吊桥效应的极限运动,还是以带他释放情绪为由,会不会有些越界了?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弯的啊……   见程安昀思考好半天都没回答到底去还是不去,梁雎宴也没追问,道:“如果你有其它安排的话就算了,而且好不容易有个这么长的假期,在家好好休息几天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程安昀有些欲言又止,他在思考要不要和梁雎宴出个柜。   一直这样的话,他指不定哪天就爱上他了。   但程安昀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暗自做好了封心锁爱的准备。   手机充了一些电之后程安昀就带着木雕小狗走了,回去之后先去刘叔那要了躺钥匙,打开门后又把钥匙给了刘叔。   昨晚刚下了雨,今天的气温明显低了一些。   街边已经落了些枯黄的叶,程安昀拿出之前梁雎宴给他送的咖啡豆又给自己冲泡了杯咖啡,端着杯子站在窗边看着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意识到秋天来了。   咖啡喝完一杯后他回卧室打开衣柜,把秋冬的衣服找出来,准备趁今天天气好洗一些,以防过几天气温骤降。   在衣服进洗衣机以前程安昀照例掏了一下每件衣服的兜,在一件驼色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来一张折叠的纸条,打开发现是他很多年前执意给何晟写下的欠条。   上面的日期是四年前,总欠款一共156万。   这156万是何晟买下他养父母那个破产公司花的钱,当时程安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因为他和何晟的最后一次见面其实不太愉快。   那天放学后何晟故意在程安昀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堵他,就因为那天他喜欢的女生和程安昀多说了两句话,所以何晟说什么都要和他打一架。   何晟已经把书包放到旁边了,他要求程安昀也把书包放下。   程安昀已经被他这样骚扰过好多次了,实在烦得不行,于是也开始脱身上的书包带子。   ——然后他拎着书包带子直接将书包砸在了何晟脸上,何晟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上,趁他还没爬起来程安昀赶紧跑走了。   那天是周五,两天周末结束后周一再回学校何晟就转学走了,那时程安昀一直觉得是自己把他打跑的,对他稍微有点愧疚。   思绪回到现在,程安昀又想起不久前岑冉说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狡猾,但其实他从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很狡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会偷袭会讹人的狡猾的宝宝 第30章 去我家吗   国庆假期那几天,程安昀一直在THE NIGHT上班。   他成功推销出去几个会员,再加上假期间加班三倍薪资,光国庆节放假这么几天他赚了小一千块钱。   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临近下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收拾好之后,程安昀准备下班。   最近这两天天气一直不太好,时不时地就会掉两滴雨。雨水砸落了树叶带来了秋天,气温也一点点在下降。好在程安昀出门前带了把伞,他撑开伞走进雨幕,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他和岑冉说过从明天开始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不来了,他要带罗月泠一起去原弛的剧组打杂,等十一月份还要去拍戏。   不过这段时间魏其那边没联络过他,应该还在选角阶段。   细密的雨滴拍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滴落的雨被风吹成斜线,打湿了程安昀的裤腿。刚走出酒吧没多久路过公交站时他看到街边的停车位的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车,他没在意,拐弯要走进小路的时候那辆车按了下喇叭,像是在叫他。   程安昀回头,发现车里的人是几天没见的梁雎宴。   于是他撑着伞走了过去,梁雎宴降下车窗,程安昀问道:“你怎么停在这里了?”   梁雎宴脸上带着些歉意:“我刚下班,本来要打算今晚去璟云雅庭睡一晚的,但我车胎扎了,走不了了。”   闻言程安昀去看他的轮胎,有一个确实瘪了。   这两天一直下雨,路上总是有积水,浑浊的积水里有一些尖锐物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考虑到现在这个点4s店已经下班了,且风雨天也不好打车,于是程安昀问:“那个……要去我家吗?”   就这样,两人挤在了一把雨伞下。   伞下的私密空间就这样突然多了一个人,一层透明的结界也随之展开。带着湿意的风吹来,程安昀一点冷都感觉不到。   此刻谁都没有说话,两个成年男性打一把伞稍微有点小,程安昀的右肩已经被雨打湿,他没敢去看梁雎宴情况怎么样,但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安昀沉默,更多原因是个人空间突然被侵占的无措。   而梁雎宴沉默,是因为他想起在日本无论是再亲密的朋友都不能共打一把伞,这是只有恋人才可以做的事。   当时他很快就答应了去程安昀家,因为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他车里没有备雨伞,总不能在车里呆一晚上。   他一开始也确实想着这里离程安昀家不远,给他打电话让他帮自己一下来着,但又转念一想这么大雨还让人家出来跑一趟不好,所以就没和他说,但没想到程安昀根本就没在家。   两人一路无言地到了程安昀家,上楼后程安昀收起伞,拿出钥匙打开门,摸开门边的开关对梁雎宴说:“你先进去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程安昀将伞立在门边,把铺在门前已经被湿透的地毯拿起来拧了拧,放在了雨淋不到的地方。   进屋后他关好门,风雨被隔绝在外。他转身看到梁雎宴湿了大半的左肩,指了指一个房间说:“那里是浴室,先去洗个澡暖暖吧。”   梁雎宴则是指了指他:“你先去吧。”   程安昀脱下外套,在自己家里没必要跟人客气,于是他先进了浴室。   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程安昀找了身睡衣给梁雎宴,他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和雨声如出一辙的水声,终于后知后觉这个让梁雎宴跟他回家的选择有多冲动。   他家可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这个沙发也不大,梁雎宴睡哪啊?   如此世纪难题,程安昀决定交给梁雎宴本人来思考。   而梁雎宴本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无言坐在沙发上。   因为之前梁雎宴已经见过了那身小熊睡衣,再加上程安昀一共就两身睡衣,所以此刻他摩挲着衣角,那一角布料上的小熊被他揉得变形,他说:“要不你睡床,我睡沙发?”   “这不太好吧……”梁雎宴有些纠结。   “这个沙发太小了,你又比我高,睡着肯定不舒服。”程安昀说得有有据,“况且就一晚,我只睡一晚又不会怎么样。”   梁雎宴道:“我只睡一晚也不会怎么样。”说着他站起身,把程安昀一并拉起来,说,“没事,现在不早了,快去睡吧。”   程安昀看他几秒,指着沙发又问一遍:“你确定要睡在这里?”   “确定。”   两人对视片刻,程安昀转身回了卧室。   睡床还是睡沙发的问题解决了,但程安昀此刻十分清醒。   他已经很多年没和人共处一个屋檐下睡过觉了,一想到他家里现在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就觉得有些别扭,连玩手机都不敢开大声,静音刷视频实在是有些奇怪。   外面的雨一直没停,在雨声的掩饰下,程安昀也听不到外面有没有动静,他有些好奇梁雎宴是不是已经睡了。   于是他悄悄下床将门打开一条缝,发现——   梁雎宴正坐在沙发上,也在静音玩手机。   像是听到了开门的细微声响,梁雎宴抬眼看向卧室这边。   程安昀没开灯,他的视角里可以看到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梁雎宴的脸,但梁雎宴看他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但见他看过来,程安昀还是顺势打开灯,拉开门问:“你怎么不睡?”   梁雎宴摁灭手机笑了一下:“我睡不着,你怎么也不睡?”   程安昀走过来坐到他旁边,客厅灯没打开,只有从卧室里透出来的光。光线铺在两人面前的地板上,程安昀垂眸看着地板上灯光的形状,几秒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有点想出去淋雨。”   闻言梁雎宴挑眉看着他。   程安昀转头看他:“要一起吗?刚好我们都睡不着。”不等梁雎宴回答他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开玩笑的,会感冒的。”   随后他站起来:“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程安昀刚准备要回卧室,手腕就被人拉住。   他低头看着梁雎宴,因为他此刻挡住了卧室的灯光,梁雎宴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程安昀看不清他的表情,   恰巧此时外面亮起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客厅被短暂照亮了一瞬,在这个瞬间里程安昀清楚地看见了梁雎宴的脸。   一声绵长的闷雷结束后,梁雎宴松开手,说:“晚安。”   程安昀没问他为什么拉住自己,几秒后沉默着转身回到卧室。   这一夜总归是不太安宁的一晚,无论是睡在外面客厅的人还是窗外的雷雨。   早上的时候梁雎宴走了,走之前他给程安昀点了早餐。   今天天气还可以,程安昀端着梁雎宴走时给他泡的咖啡站在窗边,看着梁雎宴从楼下走过,想起昨晚他的欲言又止。   那一瞬间,梁雎宴是不是想和他一起出去淋雨?   程安昀没细想,吃完早饭后开始收拾东西。   他提前和文晨说过了,文晨也已经和原弛还有导演打过招呼了,他计划是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明天再出发去剧组。   原弛其实不是很希望程安昀来,但他没有替导演拒绝打杂人员的权利,毕竟他们剧组其实还挺缺人的,从开机到现在一直都在招群演和工作人员。   这是一部现偶,也不太用得上替身,程安昀只能参与一下群演或者搬搬道具放放饭帮忙打打光,活并不算重。   最近气温也一直在下降,又一场雨后气温直降个位数。   十月底程安昀就已经在剧组见到了穿薄袄的人,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卫衣和外套,想着要不要回家拿趟衣服的时候魏其那边来消息了,说是选角已经基本全部敲定,差不多要准备开始拍摄了。   魏其的效率比程安昀想象中高一些,他原本以为开机时间会一拖再拖,没想到居然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一些。   就这样,程安昀从一个剧组去到了另一个剧组。   举行开机仪式那天天气很好,程安昀见到了饰演男主苏云泊的闻濯,他看起来不太爱搭人的样子。罗月泠去找他要了个签名,回来后她和程安昀说闻濯和她说了不超过二十个字。   正式开始拍摄的第一天没程安昀的戏,他在酒店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大半个月没见的梁雎宴。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给对方发去消息说他开机了。   梁雎宴回得很快:[大概要拍多长时间?]   见到这条消息程安昀思考了一下,魏其说《云层之上》要拍四十八集,保守估计怎么也得拍上个一年半载的。   但明洄正式出场的时间加一起不过二十来集,所以相比其他人程安昀可以早点杀青。   电视剧和电影结算片酬的方式不一样,电影几个月就拍完了,所以片酬一次性结清的比较多。但电视剧,尤其是拍摄周期比较长的这种,用定尾形式的比较多。   当初签合同,经过于沁的不懈争取,剧方给程安昀开了二百八十万的片酬,签完合同没几天就先打给了他五十万定金。   于是程安昀回了梁雎宴一个大概的时间:[可能半年吧]   现在是十一月,他和莱悦签的合同还有九个月到期,等明洄这个角色杀青之后他收拾收拾差不多就可以退圈了。   程安昀此刻切身体会到了为什么一些中年人那么想退休了,他都不敢想退圈之后他拿着钱满世界旅游会有多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退休啊Σ( ° △ °|||)︴ 第31章 请教表演   两天后程安昀终于正式开始拍摄。   古装剧的妆造花的时间更久,因此他早早去了剧组,在化妆间化妆做造型,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他现在有经纪人助和司机,已经能算是有个小团队了,公司依旧没给他配备化妆师是因为这是魏其的要求,为了保持剧中角色的妆造风格统一,所以不管是谁都要用剧组的化妆师。   第一场戏是明洄和男主的初遇,彼时男主还只是某一宗门的普通弟子,下山历练时去一间茶馆喝茶,要结账时才发现荷包被偷,身无分文,是富家公子哥明洄替他解了围。   程安昀这场戏穿着一袭不耐脏的白衣,上面绣着华丽的银丝边流云暗纹,一眼看过去宛如一块无瑕美玉雕琢成的玉人。   他腰间的水色玉佩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挂在脖子上的那只长命锁也不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身行头一看就非富即贵,而和他对手戏的闻濯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身宗门统一的玄色服饰。   这段戏很顺利地过了,过了之后程安昀就又去换造型,接下来这场戏是明洄以身殉道的戏份。   他拿着那身降了不止一个档次的布衣走进换衣间,出来的时候罗月泠半开玩笑说:“突然就从天堂落入地狱了哇!”   程安昀将刚换下来的衣服和配饰都放回原处,闻言笑了一下,坐到化妆镜前说:“还真是要去地狱了,我马上就死了。”   化妆师在一旁听到这话笑出来,用卸妆水打湿洗脸巾,边给程安昀擦着脸边说:“想开点,现在死完以后就不用死了。”   程安昀有些想笑,这要是再死一次那还得了?   卸完妆之后化妆师开始给他化新妆,旁边的造型师正在头模上给他做接下来要用到的新假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趁着这会儿功夫程安昀又拿起剧本开始在心里默背台词。   片刻后造型师走过来摘下他头上那顶假发放到桌上,又梳了一下头模上另一顶准备给他带上时化妆师说:“你等等,先让我给他把妆化完,不然你这个头发的刘海太碍事了。”   造型师应了一声,把手上那顶假发又放回头模上。   程安昀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戴着发网的看起来光秃秃的头沉默了几秒,恰巧这时化妆间的门被人打开,他在镜子里抬眼看向门那边,发现是许久未见的文晨。   “哎哟我。”文晨点评,“头真圆啊这小卤蛋。”   “……”   文晨走进来关好门,她手上提着一大袋吃的,将其放到桌上后她抱臂倚在一旁看着程安昀,说:“我刚好今天休息,听泠泠说你今天开始拍摄,所以来看看你。怎么样,还习惯吗?没人欺负你吧?”   程安昀不敢乱动,道:“没有,挺好的。”   “于沁呢?”文晨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刚在外面的时候就没见到她,她去哪了?”   “她说她一个导演朋友那有几个剧本,她去帮我看看有没有我能演的。”程安昀话刚说完化妆师就拿着一只裸色哑光口红在他唇上抹了几下,合上口红盖子后她转头招呼造型师过来给他做造型。   文晨噢了一声,在假发上程安昀的头以前,她拿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   “……”程安昀有些沉默,“文姐。”   文晨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忍不住笑,闻言应了一声:“姐在,怎么了小卤蛋?”   “……”   “这长得好看就是好啊,就算是卤蛋也是最帅的卤蛋。”说着文晨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递了过来,程安昀一抬眼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没兴趣看照片,刚好这时假发刘海挡住视线,他有正当由闭上了眼。   戴好发胚后造型师开始给他徒手捏造型,边给他束发边忍不住夸赞:“说真的我干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这么圆的头,你小时候到底是怎么睡出来的?我以后也得给我孩子睡这样的头型,太好看了,现代造型古代造型都好看,天选演员圣体啊。”   程安昀沉默,这些话不久前她已经说过一遍了。   这时旁边正在收拾东西的化妆师说:“你不是说你以后不想结婚吗,你上哪儿整孩子去?有丝分裂啊?”   听到这话造型师安静了,文晨忍俊不禁:“你俩真有意思。”   接下来她们三个聊起天来,程安昀安静地看剧本。   把假发戴好后他便走出化妆间,因为现在魏其还在导其他人的戏,所以程安昀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开始拍摄。   现在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前段时间霜降已经过了,秋天在几场雨里悄然离去,很快就要立冬了。   现在在拍的是大反派的戏份,演反派的这个演员是圈里的老戏骨,业务能力自然不必多说,就是和他对手戏的正派之一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有些接不住他的戏,已经NG了好几回。   为了保证上镜好看,程安昀没在演出服里加厚衣服。   他有点冷了,握了握冰凉的指尖,转身准备回化妆间里等的时候去副导那边做群演的罗月泠回来了,还拿着一件大衣。   她将衣服递过来,程安昀刚要问哪来的衣服的时候她就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刚刚梁总来过了,这是他的衣服。”   程安昀静了一瞬,既然来了,怎么不直接过来这边找他。   但他没说,边慢吞吞穿衣服边问:“他为什么过来?”   “他没告诉我,只说让我把衣服给你。”罗月泠换上一副有些八卦的表情,“哥,你们两个关系好像比以前更好了哦?”   程安昀无视她八卦的表情,看到魏其拿着喇叭又喊了遍卡。   这已经NG了十几次了,那个和老戏骨对戏的新人看着已经快急哭了。   魏其也有些心累:“秦暄你别着急,你先调整一下状态,我们待会儿再来吧。”   秦暄点点头,接过他助递来的外套披上走了。   程安昀此刻也感受到了压力,因为明洄死亡这场戏也是和大反派对峙,演大反派的那个演员叫吴易铭,他的演艺生涯和程安昀年纪差不多。   确认吴易铭还能继续演后魏其点了程安昀的名字,他脱下大衣给了罗月泠,深吸一口气朝魏其走过去。   希望他不会像秦暄那样紧张到NG10+次。   好在程安昀心承受能力比较强,虽然是有些紧张,但吴易铭比他想象中好相处很多,出错NG的时候他会笑眯眯地拍拍程安昀的肩膀,说:“加油加油,别紧张,放松,我们下次一定可以。”   这让他想起了许文兰,他觉得许文兰和吴易铭大概能聊到一起去。   当然,除了许文兰他也想起了程愿。   总之,相较于秦暄,程安昀NG的次数少太多了。明洄以身殉道这部分拍完之后后面几乎就没什么和吴易铭单独对戏的机会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可以学习的机会。   于是结束后程安昀主动找到吴易铭,向他表明了来意。   最近这几年吴易铭其实已经很少拍戏了,他退居幕后在戏剧学院表演专业做老师,慢慢养成了有问必答的习惯。   见程安昀问怎么能像他一样没有表演痕迹,吴易铭便开始了免费授课:“这个啊,老生常谈的‘代入角色’而已。把你当成要演的角色,他的经历是你的经历,他的性格就是你的性格。”   程安昀并没有系统地上过课,别人口中所谓的表演天赋其实是他后天一点点练就的,因为他要在养父母面前装乖。   他被领养回家第二年养父母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本来就没有血缘,程安昀要是再调皮一点的话很可能会被送回福利院。   对福利院的孩子来说被领走之后又被“退货”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所以程安昀尽可能装得乖顺,从六岁起他便尽职尽责地扮演弟弟的好哥哥、扮演养父母领养来的乖顺懂事的大儿子。   所谓“表演天赋”也不过是他会根据对方的意愿扮演出对方希望他变成的样子,所以对他来说演戏和生活完全是互通的。   演戏太久,他都有些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而此刻吴易铭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他的问题:“坦白说你演得不错,比我班上大部分学生都好,满分100的话我能给你打85分甚至以上,但你的表演其实是有点浮于表面的,你并没有真正地去共情过角色,你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演绎。”   程安昀眨了下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吴易铭没急着开口,慢悠悠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这才继续说:“不过你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它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而是角色的朋友、家人或恋人这种比较亲密的第二视角,所以别人看起来完全不出戏,甚至还会觉得你演绎得入木三分。”   “这个很难改啊,程同学。”吴易铭道,“喜欢用上帝视角去演戏的人,对他隐瞒一点信息他就上帝不起来了,但你这把自己当成角色身边最亲密的人,不管信息是多是少,你们两个永远都在同步,这个很难改啊。”   程安昀静了一瞬,摸了摸鼻子说:“吴老师,听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再继续演戏了。”   闻言吴易铭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没事,其实问题不大,观众并不会在乎这些,我是当老师当惯了,下意识就用审视批判的角度来看你的表演了,你按现在这样继续演就行。”   程安昀点点头,起身笑了一下,说:“谢谢吴老师,我就不打扰您了,我会回去再自己好好想一想的。”   “哎,别!”吴易铭赶紧阻止,“我说了啊你按现在这样继续演就挺好,不用硬要改变,戏剧表演是多样性的,不用非按我这学院派的方法来。”   程安昀笑笑:“好的吴老师,我知道了,非常感谢您。”   但他要好好想一想的问题并不是怎样才能表演得更好,而是他这些年究竟把自己当成了“程安昀”的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昀昀:寻找自我ing…… 第32章 产生好感   回到酒店后程安昀脱下身上那件梁雎宴的衣服,将其认真叠好放在床上,看了几秒后他拿出手机,给梁雎宴打去电话。   铃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对方率先出声:“喂,你拍摄结束了吗?”   程安昀此刻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秒后他啊了一声,拇指和食指不自觉摩挲着梁雎宴那件大衣的纽扣,说:“结束了,我刚回酒店。”   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梁雎宴说:“魏导让我来的,他说你是我推荐的人,让我来看看你的能力怎么样,刚好多带了件衣服,看你挺冷的就拿给你助让她给你送过去了。”   “……”程安昀低低噢了一声,梁雎宴把他想问的问题都回答了,他更没话说了。   两秒后他才注意到那句“看你挺冷的”,问:“你看见我了?”   梁雎宴嗯一声:“我当时在导演休息室,看到窗外有个人身形特别像你。”他笑了一下说,“你古装扮相和平时的样子区别还挺大的,我看了好久才敢确认是你。”   程安昀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站的地方,距离导演休息室是有一点距离,但也没那么远,完全不用托人来给他送衣服。   他双唇微启,刚要问为什么要拜托罗月泠的时候突然想起拍摄《弦月》时发生的事。   那时候只是林言朔露了个面,程安昀就被剧组里的人说被梁雎宴包养,一直到快杀青的时候流言才渐渐平息。如果今天梁雎宴自己来给他送衣服的话,那等他退了圈,别人再提起他时对他的评价很大概率会是“那个被大佬包养的资源咖”吧。   于是他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现在还在剧组吗?”   “嗯,还没走。”   程安昀打电话时手闲不住,此刻他用拇指指腹一圈圈抚摸着大衣纽扣的边缘,迟疑了片刻还是说出那句话:“梁雎宴,刚好你现在还没走,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吧?”   “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梁雎宴愣了两秒,随即笑起来,“好啊,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我去查查附近的餐厅。”   “我都可以,按你的喜好来就行。”说完梁雎宴顿了一下,继续问,“就我们两个人?”   程安昀正在看餐厅,闻言心道不然你想几个人,但转念一想两个人一起共进晚餐好像有点暧昧了,所以说:“那我把我助叫上,你把你助叫上?再把魏导叫上也可以,还有……”   话说到一半被电话对面的笑声打断,梁雎宴说:“这么多人,都变成剧组聚餐了,不是说好了要请我的吗?”   “……”程安昀面无表情看着手机,莫名有种被耍的感觉。   不是你先提出的这个话题吗?   他没有回答梁雎宴的话继续查餐厅,看到了一家评分很高的日料。他翻了翻评价,发现去过的都说好,于是问:“日料可以吗?附近有一家评分很高。”   梁雎宴道了声好,说:“我听你的。”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身边那件大衣,又问:“你的衣服我是一起带过去还是等过段时间洗了再给你?”   “都行。”梁雎宴道,“你要是没厚衣服的话也可以先穿着。”   程安昀有厚衣服,当初进组时天气就已经冷了,他带来的都是秋冬季节的厚衣服。这还是他第一次穿别人的外套,梁雎宴这件大衣他穿着稍微有点大,但演出服层层叠叠,这件大一些的衣服穿着就很舒服,而且保暖效果也很好。   他刚才脱衣服的时候就发现衣服上没有标签logo,很大概率是私人定制。这种衣服肯定贵,程安昀伸出一根手指摩挲着柔软的布料,几秒后说:“那就……等过段时间再给你吧。”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而且只是穿几次而已,梁雎宴肯定也不缺这一件衣服,两个人都不吃亏。   天黑之前程安昀从酒店出发了,那家日料他预约的时间是六点半,现在刚过五点半,傍晚时分没有太阳,室外的温度相较白天又降了一些。   在去饭店的路上他一边觉得紧张一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和梁雎宴从六月份到现在也能算认识快半年了,虽然两人的地位有天壤之别,但差别再大他们也一样都是人类,没谁比谁高贵,只是吃个饭而已,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程安昀在饭店门口下车,他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先给梁雎宴发个消息问问他到哪了时一对大学生情侣从他身边路过,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女生垂着左手,男生垂着右手。   走路时那两只胳膊都没有大幅度摆动,手臂一次次碰撞,但却没一个人收回手臂,都在等着对方进行下一步动作。   程安昀看着他们青涩得连手都不敢拉,有些好笑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似乎和他们同源,都来自初次萌芽的爱情。   想到那两个字程安昀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   不,说爱情有点太大,也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他是挺喜欢梁雎宴的没错,如果这个感情硬要往两性关系上靠的话,那他最多是对梁雎宴有些好感,还远远达不到喜欢或者爱的程度。   随即程安昀就迎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对梁雎宴产生好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攥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梁雎宴的回复,他说他在路上了。   程安昀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消息,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没怎么看过爱情片。   他对感情并不迟钝,相反他总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态度。但知道某人喜欢或讨厌自己和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某人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他长这么大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还没思考出结果,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程安昀转头,对上梁雎宴的双眼。   他笑了一下说:“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在等我?”   “啊……”程安昀嗯了一声,垂眼躲避对视,将手机收起来放进口袋里,转身朝店门口那边走去说,“我们快进去吧。”   接下来这顿饭,程安昀吃得浑身不自在。   本来没什么,但他不久前刚刚意识到自己对梁雎宴似乎有些好感后,他有些不敢和梁雎宴单独相处了。   他意识到了自己对梁雎宴不太单纯,但一点都没感觉到梁雎宴对自己有其它感情,完全是对待朋友的态度,最多是关系好一点的朋友。   此刻程安昀觉得自己有点厉害,要么封心锁爱二十五年谁都看不上要么好不容易铁树开花结果一上来就对一个直男产生好感。   席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或许是因为程安昀本来话就不是特别多,因此梁雎宴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吃完饭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梁雎宴说他在来的路上看到不远处有家新开业不久的酒吧,问程安昀要不要去喝一杯。   程安昀明天没有戏,今晚喝点酒是完全OK的,但他在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很想逃离了,所以并没同意梁雎宴的邀约,而是说:“我今天拍戏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等下次吧。”   梁雎宴也没强求,道:“好,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最近这几天没什么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都会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   程安昀嗯嗯地点着头,招手拦停一辆出租上车回了酒店。   到酒店后他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有些无助地叹了口气,开始复盘今晚这顿饭。   程安昀在吃饭的时候想明白了,他对梁雎宴产生好感是因为他天生喜欢温柔的人。   人很容易对和自己有差异的人产生探究欲,而探究欲就是产生好感的开始。程安昀为人处事比较冷淡,比如他就不会像梁雎宴这样去帮助一个籍籍无名的甚至即将退圈的小演员,就算帮了也不会做慈善一样只付出不求回报,他又不是慈善家。   想到这里程安昀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吴易铭说他一直在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表演的那番话,又想起不少人都说他脾气好待人和善,于是此刻他好像想明白了,这么多年他在扮演的,似乎一直都是“程安昀”恋人的角色。   他想要一个温和的恋人,所以一直自己做自己的恋人。   而现在梁雎宴出现了,他恰好符合“程安昀”的择偶标准,于是“程安昀”转移目标,在对梁雎宴产生探究欲以前先萌生了好感。   不好,这样不好。连了解都没有,怎么能就这么喜欢上。   程安昀陷入了思维怪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清楚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可能就要出事了,于是从床上爬起来,点开了罗月泠的聊天框,问她要不要出去喝酒。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梁雎宴不久前刚说想去的那家新开业的酒吧。   为了防止罗月泠多问,程安昀一并叫上了于沁和司机,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名字叫胡伟。   一个人的借酒消愁变成了快乐的四人团建,期间没一个人发现程安昀不对劲。   他喝了口酒,坐在卡坐沙发上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背后有人看自己,但转过头去看又没看到任何可疑人士。   确认他把头转回去之后,梁雎宴坐直了身体,看着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将手里那杯酒一饮而尽。   不是说累了吗? 第33章 怎样的人   四人已经在酒吧待到了十点多,程安昀有点喝晕了,坐在卡坐沙发上低头盯着自己黑屏的手机发呆。   耳边充斥着律动的节拍,罗月泠和于沁在不远处的舞池里跳舞,胡伟因为要开车所以喝的是果汁,他不会跳舞,于是便安安静静坐在沙发另一端看着舞池里那些人跳舞,也不说话。   头顶花花绿绿的灯光照在手机屏幕上,反射的灯光晃得程安昀有些眼花。他闭了闭眼,两秒后再睁开眼时发现手机屏幕亮着,梁雎宴刚给他发来了消息,一张图片。   可能是有些醉了的原因,直到屏幕重新黑下去程安昀才反应过来要回消息。他解开锁屏点进微信,点开大图发现那是自己后脑勺的照片。   他愣了一下,回头,没看到疑似梁雎宴的人。   下一秒梁雎宴的新消息弹出来:[我已经走了,不用找我。别喝太多,早点回去休息]   程安昀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几秒,有些纳闷梁雎宴刚才既然看到他了那为什么不过来找他,刚要打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程安昀猛然意识到他又在对梁雎宴赋予期待。   梁雎宴没有一定要来找他的由,就像部分成年人口中的睡觉了其实是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的另一种表达,万一梁雎宴就想自己安安静静地喝几杯酒呢。   所以刚来酒吧的时候程安昀总是感觉有人在背后看自己,这个并不是错觉。   想到这里程安昀莫名心虚起来,明明不久前刚和梁雎宴说他累了想回去休息,结果转头就被抓包,梁雎宴会不会觉得是他根本不想和自己来喝酒?   回复了一个好的过去后程安昀纠结着要不要解释两句,这时去跳舞的罗月泠和于沁回来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他摁灭了手机。罗月泠看起来累得不行,瘫在沙发上喘着气,问什么时候回去。   刚好现在也不早了,程安昀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于是四人团建又这么简单地结束了,一车四个人有三个人喝了酒,车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好闻,所以胡伟把车窗降下来了一些。   程安昀本来就喝得不算多,一吹冷风就清醒了。   他盯着窗外不断后退的光秃秃的枝桠,听着耳边灌进车里的呼呼的风声,决定不再想任何可能会影响他心情的问题。   至于他对梁雎宴的那点好感以后会不会发展成喜欢,这并不重要,他的人生计划里并没有“谈一场恋爱”这种待办项。   次日程安昀一觉睡到中午,下午的时间也大部分都在床上消磨了过去。   今天一整天梁雎宴都没和他联系,程安昀也有意没和他发消息,两人的聊天界面就这样进入了不定期的冷却时间,到晚上的时候梁雎宴的聊天框已经被各种群聊消息压了下去。   魏其已经把明天程安昀要拍的戏份安排好了,都是些日常琐碎的小片段,台词数量比较多,再加上是古装剧,有个别几句台词比较晦涩,程安昀晚上做梦的时候梦回高中语文课堂。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程安昀穿着梁雎宴的大衣出门了。   到剧组后时间还早,罗月泠去附近的早餐店帮他买了份早餐,程安昀边吃着奶黄包边坐在小太阳前看剧本,罗月泠坐在他旁边也吃着东西,看了眼他身上的大衣说:“梁总的衣服?”   程安昀嗯了一声。   像是知道他不会多说什么,罗月泠也没继续问他俩到底什么关系,而是说:“话说回来安昀哥,前天咱们去酒吧的时候我看见个和梁总很像的人,不过灯光太暗了我没看清是不是他。”   那估计就是了。程安昀在心里回答。   但他说出口的是另一个版本:“我没注意,不过应该不是吧。”   罗月泠觉得他说的有道:“也是,梁总那种人看着不像是会去酒吧的人。”   闻言程安昀转头看了她一眼,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酒吧和他的气质很不搭,他比较适合在家里自己小酌一杯红酒。”罗月泠捻起两指,无实物表演了一个喝酒,“哈”了一声后用很浮夸的语气说,“珍藏了五十年的八二年的拉菲。”   表演完后她自己先乐了,重新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继续道,“不过嘛,酒吧和你的气质也不太搭,你这张脸给人感觉就是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三好学生,结果你是不抽烟没错,但喝起酒来还挺猛的。”   程安昀笑了一下没接她的话茬儿,转过头去继续看剧本。   那罗月泠肯定想不到梁雎宴其实是个烟酒都来的人。   “哦,对了安昀哥。”罗月泠又开口,“趁现在周围没别人,咱聊点姐妹间的体己话吧。”   “……”程安昀转头看她。   罗月泠又向他凑近了一些,她压低音量说:“你和梁总关系不错,你应该对他会比较熟悉,所以我想问一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继续道:“我先说我的的观点,我觉得他可能有点古板,毕竟是那种家庭出来的,他家里人肯定对他寄予厚望,他应该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觉得他去酒吧是件很新奇的事。”   她说完后程安昀安静了片刻,刚要开口的时候化妆师打着哈欠走过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来这么早啊。”   “诶,姐,你吃包子吗?”罗月泠提着那袋包子递到化妆师面前,似乎对程安昀的回答也不是很好奇。   程安昀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奶黄包,他将手上的剧本翻了一页,对梁雎宴的好奇被罗月泠一个无心的问题勾了起来。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上午的拍摄除了和秦暄的对手戏以外都还算顺利,秦暄刚出道一年多,在此之前只拍过一些小规模的网剧,在这种几十上百号人的围观下拍戏他只觉得很紧张,一次又一次地出错。   对新人大家都比较宽容,再加上他也不是故意想出错的,但一次次NG谁都会对他有点意见,毕竟拖的是整个剧组的进度。   秦暄和吴易铭对戏紧张能解,毕竟是老前辈,但和同辈的演员对戏还这么紧张,那只能说明是心承受能力不行。   程安昀没有帮人调节心的能力,所以中场休息时他找到秦暄和他聊了聊天,和他说自己以前进组拍戏紧张是怎么解决的。   但他以前没正经拍过戏,所以是胡编的。   不过秦暄可能是找到了共鸣,一下就和程安昀拉进了不少距离,晚一些再拍摄的时候他真的没先前那么紧张了。   期间吴易铭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他除了是主演还是这部剧的监制,今天没他的戏,但他一直在看程安昀拍戏,见到程安昀和秦暄传授经验什么都没说,中午的时候他找到程安昀。   程安昀正在吃饭,剧组统一订的盒饭,伙食不算好但也没差到哪儿去,最起码有荤有素,不想吃的话可以点外卖。   不过点外卖或去外面自己找饭店的人挺多,程安昀觉得盒饭没什么不好所以一直在吃盒饭,进组这两天他一直都是自己吃饭,因此当吴易铭端着盒饭和他坐到一起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吴易铭先问候了他一下:“上午拍戏累不累呀?”   程安昀笑了笑:“还好,谢谢吴老师关心。”   “别这么客气。”吴易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扒了口饭说,“是这样,我来找你是想问问,有没有考虑过转幕后。”   闻言程安昀顿了一下:“转幕后?”   他才刚从幕后转到台前,这就要他转回去吗。   “嗯嗯,不过我说的幕后是去学校里做老师,不是在剧组啊节目后台啊这种地方做工作人员。”吴易铭道,“我觉得你有教课的天赋。”   “……”程安昀本能想选择沉默,但出于礼貌他又不能真的沉默,于是问,“这个……吴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吴易铭把他上午看到他给秦暄传授经验的事说了出来,随后道:“你很有耐心,口齿清晰说话也很有逻辑,最重要的是你表演也很不错,虽然以我这个学院派的老师的角度来看有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完全可以当正面教材拿到课堂上去讲。”   程安昀饭都吃不下去了,他摸摸自己有些凉的脸,说:“不好意思吴老师,我目前没有这种想法。”   “解解,很多年轻人都羞于站到台前,不过等哪天你如果有了这个想法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说完吴易铭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过来,程安昀接过,发现是他的名片。   随后吴易铭笑着站起来:“好了,我就不跟你挤在一块了,我看你都吃不下去了。”   “没有的事,我是吃饱了。”程安昀也站起来,将他的名片放进口袋,道,“谢谢吴老师的赏识,等以后我有这个想法的话肯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好好,你吃饭吧,下午还有戏要拍。”吴易铭边走边回头笑着说,“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台词,小心声音太小被魏导骂!”   程安昀闻言脸上笑意更深,目送吴易铭走远后他敛起笑容又坐了回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看了两秒,先把吴易铭的电话号码存上了。   不管以后他会不会产生去做老师的想法,和这样一个圈内老前辈搭上线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第34章 挽个剑花   上午的时候,梁雎宴坐上了回北安的高铁。   国外的分公司是百川从前涉猎不深的网购领域,因为从其他分公司派遣过去的管层有些懈怠,再加上国内外经济环境不同,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堆砌,导致市场反响不是很好。   昨天他和分公司几个经的线上会议从八点多开到很晚,连觉都不睡了,就监督他们重新制定运行计划。顶头上司陪着熬,谁都不敢再摸鱼,最后讨论出来的新计划还算看得过去。   而梁雎宴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本来打算在路上补一觉,但刚进入浅眠状态一通电话就把他吵醒。   看了一眼发现是工作号的电话,他也没看来电人的号码,想也没想直接点击接听:“喂?”   “梁总,你终于接电话了,我……”   对方话刚说到一半梁雎宴就给挂了。   从七八月份开始这个人总是打电话来骚扰他,前两次他还能耐心地问对方有什么事,对方则很直白地说想和他见一面。   梁雎宴并没当回事,每天想和他见面的人多了去了,拒绝了之后他很快就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忘在了脑后。   但对方比他想象中执着,有事没事打电话来,梁雎宴的耐心已经告罄,所以后来再接到他的电话就像刚才那样直接挂了。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被一通不是推销但胜似推销的电话掐灭,梁雎宴摘下眼罩靠在座椅上,打开了微信。   他回了一些人的私聊,无视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群消息,翻到已经被压下去的程安昀的聊天框,两秒后点进去,看到前天晚上程安昀给他发来的那句十分简洁的“好的”。   聊天记录就在此终止,接下来他们都没再给对方发消息。   想到那天他是看着他们几个走出的酒吧,梁雎宴突然没由来的烦躁。他深吸一口气摁灭手机,带好眼罩试图再次入睡。那些群聊他没设置免打扰,任由兜里的手机不停地震动。   放在小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微信消息。趁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程安昀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罗月泠给他转发了一条微博,他点开,发现是闻濯站姐发的路透图,因为两人有对手戏,所以有几张他也入镜了。   不过依旧是像之前那样被厚厚的马赛克码住了脸,因为装扮原因程安昀差点都没认出来自己。   这时罗月泠的新消息弹出来:[看评论区!]   程安昀划到评论区,发现热评前几有人问p2闻濯旁边那个白衣服是谁。   他又倒回去看了眼p2,看装扮是明洄和男主初遇的那场戏,那个白衣服是他。   都说粉随正主,闻濯不参与娱乐圈里各种明里暗里的斗争,他的粉丝也都比较佛。见有人这么问博主直接发了没打码的原图,并附评论:[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自己识图搜一下吧]   程安昀翻了翻这楼的评论,发现有人认出来是他了。   他顺着网友的艾特点进了自己的微博主页,他已经有一两个月没上微博了,点进去才发现自己粉丝已经破万了。   唯一一条微博是转发《弦月》官博信息,那条博文转赞评已经超过五十万,程安昀有些傻眼。虽然这个数据在娱乐圈横向对比一下还是很糊,但此刻他终于有了他是个明星的实感。   不等他上微博看一眼,中场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不远处魏其拿着喇叭中气十足地喊他回到自己的站位。   他将手机交给旁边的于沁帮忙保管,放下台词本起身,边身上的长袍边朝魏其先前给他安排好的站位走去。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程安昀今天是实打实地拍摄了一天。   古装剧为了上镜好看,对演员体态要求比较高,所以一整天程安昀都绷着,换完常服后只觉得腰酸背痛。   虽然没有提前找过形体老师,但程安昀本来就没有驼背脖子前倾等体态问题,再加上他一直现学现卖模仿闻濯的举止,最后拍出来的效果魏其的评价是看得过去,还有进步空间。   评价完后他又开玩笑说:“后天你有场打戏啊,给你明天一整天的时间自己去拜师练武,练不好以后就别来剧组见我了。”   程安昀笑了笑,也和他开玩笑:“我们都仙侠了,我去看动漫学结印用法术打架可以吗?”   魏其被他这话逗得乐了半天,最后笑骂一句:“不务正业!”   所以第二天程安昀还是早早起床去了剧组,已经提前和武术指导蒋坤明打过招呼,今天白天程安昀要跟着他学习。   明洄的武器是柄长剑,为了真实道具组是真的打了把剑,不过是铝合金的,拿起来不重,看起来还挺帅。   不过为了安全考虑在练习时程安昀用的是一截树枝,是蒋坤明在来的路上捡的,他一根程安昀一根。   “来,你再试试,慢一点。”   程安昀已经听到了不知道多少个慢一点。   他聚精会神地看着蒋坤明挽剑花时手腕的转动,等对方动作结束,他闭了闭眼,握着树枝回忆了一下蒋坤明的动作,开始转动手腕,但翻腕时树枝不小心划到了自己。   “你胳膊先离自己离远一点。”蒋坤明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合适的位置,继续道,“得亏这是根树枝,要是真剑的话你直接就把自己开膛破肚了,你说你这死得冤不冤?”   程安昀有些想笑:“我再试试。”   他转动手腕掌心向上,拇指配合手腕发力将自然垂落向下的树枝转回来,手背朝上又翻腕握着树枝转了一圈。将上述步骤重复一遍后他反手握着树枝将其背到身后,收尾动作结束后一个不太熟练的剑花就挽成了。   蒋坤明发自真心地鼓了鼓掌:“你是我教过的学剑花得最快的学生。”然后他拿走程安昀那根树枝,继续说,“来来来我们赶紧进行下一幕,这个剑花你回去自己再练练就行了。”   “……”程安昀的“剑”被他拿走了。   他还没消化完剑花的步骤,下一秒就要开始学武了。   这段的剧情是明洄从反派手里解救无辜路人,他的剑会在对方头目身上钉一会儿,所以除了学剑程安昀还得学真打架。   不过这个不难,本来就是仙侠不是武侠,剧本上的描写无外乎是些什么侧身躲避攻击手腕一翻释出法力凝结而成的暗器这种,蒋坤明主要是教他那些动作怎么做上镜会好看。   一个上午程安昀边学动作边在脑子里过剧本,大体上是比较顺利的,但他最后卡在了下腰躲过反派暗器的这个动作上。   因为昨天他拍了一天戏,站了一天。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大的工作量,所以腰酸背痛的劲儿还没过,下腰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担心他闪了腰明天不能拍摄,蒋坤明只好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刚好现在中午了就放他去吃饭,程安昀去了附近一家饭店。   他点了碗面,等待的时候锤了锤自己的腰,想着等以后还是得多锻炼才行。   放空大脑走神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两三天没见的梁雎宴,从上次酒吧过后他们就没联系过,他也没听到一直在剧组到处晃荡做群演的罗月泠说她见到过梁雎宴。   那……他可能是回去了吧。   程安昀努力抹除脑海中“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的想法,恰巧这时他的面上来了,他抽出一双筷子开始吃饭。   下午程安昀也还是没能克服自己做出那个下腰的动作,蒋坤明叹了口气,说:“算了,到时候能切近景,你别真把腰闪了。”说完他拿起立在一旁的树枝,“来,继续挽剑花。”   程安昀接过树枝,问:“我能不能坐着练?”   他真的腰疼。   蒋坤明无情拒绝:“谁家好人坐着挽剑花?装逼也得有个度,不许坐着。”   不能坐,但程安昀实在是不想站着,他背靠在墙上,拿着树枝开始练习挽剑花。   他手上的动作从一开始频频出错动作不连贯的青涩渐渐变得熟练,借力在墙上靠了会儿腰也没那么疼了,于是有些跃跃欲试地对蒋坤明说:“我能不能再用剑试试?您这里应该有。”   蒋坤明刚才一直看着他练习,他的进步肉眼可见,闻言思考了一下,最后去道具组把他们做的那把铝合金剑拿了过来。   剑柄上的白玉流苏剑穗一晃一晃,随着程安昀挽剑花的动作时不时扫过他的手。最后他一个剑身上撩握住剑柄,折腕将其反手背在身后进行收尾,这时门边传来了几声鼓掌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吴易铭走进来:“这个剑花挽得漂亮。”   程安昀笑了一下,收剑入鞘:“谢谢吴老师。”   蒋坤明和吴易铭似乎关系不错,他指了指程安昀对吴易铭说:“这小子学得挺快,我演示几遍他就能学个七七八八了。”   “我就知道你有天赋,没看错你。”吴易铭笑眯眯的,他抬手指了指窗外,“那小秦也不错,我看了他挺长时间,他也挺有天赋,不过他能演成现在这样也还是多亏了你。”   程安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窗外看去,现在好像是中场休息时间,化妆师在秦暄身边给他补妆,他正在听魏其说话。   蒋坤明不知道程安昀之前开导秦暄的事,于是便问了一嘴为什么多亏他,吴易铭两人就此聊了起来。   程安昀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靠在墙上继续挽剑花,余光瞥见一角黑色的布料,转头看到是梁雎宴那件大衣。   下一秒腹部突然一阵疼痛,他因为梁雎宴走神,剑又划到了自己。   但剑只是铝合金做的,也没开过光,再加上现在天气冷了穿的衣服也多,所以只是有点疼,程安昀没感觉到流血。   因为他一声都没吭,不远处在聊天的两人也没注意到他这边,最后他也还是没说出自己被划到的事。   等天色晚了程安昀回到酒店掀开衣服,果然看到肚子上竖着一条大概四五厘米长的红痕,没见血。   他放下衣服又看了眼刚被他脱下的梁雎宴那件大衣,两秒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进梁雎宴的聊天框,在意识到自己对梁雎宴不太单纯后主动给对方发去了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感情线好慢啊哈哈哈哈哈这都十几万字了俩人小手都没拉过,隔壁十几万字的时候都做好几回了(对就是奚唯你们俩)   以及,本章程安昀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感情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第35章 轻拿轻放   [你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程安昀看着屏幕上自己刚发出去的消息,深吸一口气逃避似的将梁雎宴设置成免打扰,退出微信摁灭手机起身去浴室洗漱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早程安昀起床后洗漱完了才打开微信,看到昨晚被设置了免打扰的梁雎宴发来的回复:[对,昨天上午走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有什么事吗]   这两条消息时间间隔半个小时,梁雎宴回复消息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像往常那样询问是不是有事找他。   程安昀莫名松了口气,这才打字回复:[没什么事,最近几天没在剧组见过你,所以就想问问你是不是回去了]   现在时间还早,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立刻收到回复。   程安昀告诉梁雎宴自己今天上午的工作安排后便放下手机去换衣服,随后又穿着梁雎宴那件衣服出发去剧组了。   今天程安昀的那场打戏被魏其安排在下午,不过他还是要早点去剧组,魏其给他和秦暄以及其他几个演员找了个礼仪老师,他要和他们一起跟老师学习古装仪态。   其中有一个女演员是《云层之上》的女主,虽然女主的戏份不多,但好歹也是贯穿全剧的一条线,因此魏其花大价钱找来了出道仅五年就斩获电视剧相关奖项大满贯的汪凝。   汪凝之所以也要跟他们学习是因为她以前演现代偶像剧居多,几部古装剧演的都是那种性格比较跳脱的女主,对仪态没太大要求。而《云层之上》的女主叶流光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必须要端庄。   此刻汪凝和其他几位女演员头戴步摇在和老师练习走路,程安昀和秦暄已经把自己需要练的都练完了,正在一旁休息。   见旁边的程安昀手里拿着根小棍转来转去,于是秦暄开口问道:“你打戏的动作练得怎么样了?”   程安昀还在练习挽剑花,闻言说:“还好。”   秦暄看着他的手,继续道:“我昨天看见你练习挽剑花,难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不难,我现在做的就是挽剑花的动作。”   秦暄看得更认真了,几秒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小声说:“闻濯的打戏好像要用替身。”   听到这话程安昀握住那根棍,终于转头看向他。   秦暄向他又凑近了一些,将音量压得更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昨天见到了一个和他身形特别像的人,一开始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他,刚准备要去打个招呼的时候才发现不是。”   程安昀没有对此立刻做出评价,闻濯是圈内出了名的敬业,以前他拍戏时打戏亲自上的消息到处都是,直到现在去各大平台搜“闻濯打戏”都能搜到很多视频、剧照以及幕后花絮。   他不置可否,几秒后才模棱两可地开口:“可能是最近身体不允许吧。”   比如像他昨天那样腰疼。   他当时连站都不想站着,剑花都想坐着挽,更别说吊着威亚还要做各种动作打来打去了,这个更考验腰腹力量。   因为上午一起练习了,所以中午吃饭程安昀也和秦暄在一起。   并且因为剧里有几个吃饭的场景,所以吃饭的时候礼仪老师都在教导,什么细嚼慢咽说话时嘴里不能有东西不要吧唧嘴之类的。   吃完饭后就准备要开始拍摄了,程安昀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出来化妆做造型的时候他才终于得空拿出手机,看到梁雎宴上午的回复,他也礼尚往来告诉了程安昀他上午的工作安排。   还没来得及回复,程安昀在镜子里看到罗月泠提着什么东西进来。罗月泠朝他走过来,将一杯奶茶放到他桌前:“沁姐给我们买的,天气冷喝点热乎的。”   程安昀道了声谢谢,因为化完妆马上就要拍摄,所以他没在演出服外面套衣服,现在还真的是有点冷。   他捧着那杯奶茶暖了暖手,化妆师已经化完了妆,在等待造型师过来给他戴假发的时候程安昀看了眼时间,他猜这个点梁雎宴应该还在休息。   于是他点开手机相机,给奶茶拍了张照片给梁雎宴发过去,并打字说经纪人买的。   梁雎宴果然回得很快,他也发来一张照片,是一杯咖啡,并附消息:[我自己冲的]   程安昀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刚要回复的时候余光看见镜子里有人走过来,他摁灭手机抬头看向镜子,发现是造型师带着发网和假发过来了。   做好造型后就要开始拍摄了,程安昀打字和梁雎宴说了一下,随即把手机给了罗月泠帮忙保管。   经过一个上午礼仪老师“不要含胸驼背”的洗脑,程安昀没把昨天蒋坤明教他的东西都忘了,再加上正式拍摄时为了防止演员受伤会吊威亚,所以两场动作戏拍得还算顺利,在威亚的辅助下那个下腰躲避暗器的动作他也突破自我做出来了。   在动作戏部分结束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被解救的路人身边查看对方情况的时候,他的脚尖悬空了几秒。   在这几秒钟的时间程安昀离开了地面,他距离地球有五厘米的距离,但这五厘米他都无能为力。不远处拉威亚绳子的几个工作人员一下子给力给大了,所以他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   所以这段NG了,得重来。   接下来又拍了一次,但还是这样,到最后关头的时候程安昀又被吊了起来,这次比刚才那次吊得还高。   他有些无助地转头看向魏其,见他这副样子魏其又好气又好笑,拿着喇叭问拉威亚的那几个人:“你们怎么回事?别老拽他了,他现在还不会飞呢。”   其中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抱歉,他比我们想象中轻一些,一个不小心劲儿就使大了。”   他们慢慢卸力把程安昀重新放回地面,魏其拿着喇叭大声说:“我们再来一次,这里吊威亚要表现的是轻盈,但不要直接飞起来,他是能飞但飞起来的部分还在后面呢,轻拿轻放啊。”   听到轻拿轻放四个字程安昀有些沉默,站稳在地上后他扯了扯勒在腰上的威亚,回到一开始的站位准备再来一遍。   这次这条终于过了,因为吊威亚实在不舒服,过了之后程安昀第一时间把吊在身上的钢丝绳解了下来。   下面是别人的戏,程安昀可以休息一会儿。   他将梁雎宴那件大衣裹好,本来想找罗月泠拿回手机的,但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找到她人,因为接下来还有他的戏他不能往远处跑,所以只好搬了个小板凳拿着他晚点儿要拍的那部分的剧本坐在不碍事的角落,托着下巴看闻濯和汪凝对戏。   这场戏是男女主互通心意的部分,汪凝不愧是拍偶像剧出身的,她的眼神拿捏得很好,不失名门闺秀的端庄也有初坠爱河小女孩的羞涩,而闻濯就相对的没那么细腻,但也不出戏。   看着看着程安昀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特别恐怖的想法。   ——他应该没用那种眼神看过梁雎宴吧?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程安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鉴于梁雎宴对他和对别人的态度也差不了多少,估计只是他多想了。   想到这里他又意识到自从认识梁雎宴后,两人几乎每次都是单独见面,一直都没有第三人在场。   尤其是前两天他请梁雎宴吃饭,搞得就跟约会一样……   这时不远处一声“卡”打断了他的思绪,苏云泊和叶流光互通心意的这场戏顺利过了,接下来又到明洄的戏份了。   程安昀脱下大衣放下剧本,旁边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又过来给他了一下,随后他根据魏其的指示站到合适的位置开始拍摄。   直到傍晚结束拍摄准备回酒店的时候程安昀才见到了罗月泠人影,罗月泠是揣着他的手机又去做群演了。   程安昀对此也只能说:“你很有上进心。”   罗月泠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等下次我会把你的手机交给沁姐帮忙保管的,我肯定不会再绑架它了!”   程安昀不置可否,接过手机打开看到中午梁雎宴的回复。   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和梁雎宴说他整个人都被吊起来的事,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双脚悬空,感觉还挺新奇的。但等他到酒店之后吃了顿晚饭,准备要去洗澡上床休息的时候才收到回复。   梁雎宴说他刚刚在忙刚看到消息,程安昀对此毫不意外。但下面那条消息的内容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另一种回复:[听说吊威亚很不舒服,你整个人都被吊起来,是不是更难受?]   程安昀愣了几秒,这才想起来掀起衣服看看自己的侧腰。   白天被钢丝绳勒过的地方起了红痕,都这么久了还是没消下去。他肤色本就偏白,再加上腰腹处常年有衣服遮挡,见不到阳光,因此白皙精瘦的腰线上那几道红痕此刻就显得异常惹眼。   他看着那几道红痕沉默了片刻,回忆起了下午钢丝绳勒在身上的感觉。两秒后他放下衣服,打字回复:[很疼]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是个要轻拿轻放的易碎品=v= 第36章 妈妈爱你   程安昀今晚和梁雎宴说了很多,说吊威亚不舒服,横店里很冷,剧组盒饭不好吃,还说他在练习挽剑花时划到了自己。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梁雎宴这么有表达欲,他好像真的把之前梁雎宴说要他适当释放情绪的那番话说进去了。   而他抛出的情绪全被梁雎宴接住,两人聊到很晚,最后还是梁雎宴问他明天有没有戏,程安昀才想起来明天他确实有两场戏,有一场还是在早上,他这才放下手机去休息。   几天之后文晨又来了,还带着项西岚。   程安昀正在做造型,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穿梁雎宴那件大衣有些扛不住,所以他早上出门前穿上了自己的羽绒服。   见到两人之后他有些新奇,在镜子里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来了?”   他有点感冒,说话时带了点鼻音,文晨将旁边的小太阳朝他这边挪了挪,道:“西岚最近没工作,想起你还在剧组,就想着来看看你。”   项西岚笑了一下:“我还没见过你拍戏呢。”   程安昀弯了弯嘴角,伸出手在小太阳前面烤了烤,说:“我马上就要去拍摄,不能和你们聊天了,你们在这等等我吧。”   “没事,你拍你的,我们来又不是和你聊天的。”文晨道,“你之前拍《弦月》的时候我们没空,现在好不容易闲下来了,我们是来看你工作的。”   假发已经处妥当,程安昀站起来,拉下羽绒服拉链准备出去拍摄,闻言道:“这么说的话那我可有点紧张了。”   “别紧张,喏,给你。”文晨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暖宝宝,“听你声音是感冒了吧?冬天拍戏就这点不好,太冷了。”   程安昀低头看了那个暖宝宝几秒,最后也还是没接:“不用了,这么一个我也不知道贴哪,我先出去了。”   他把羽绒服放下,走出化妆间准备开始拍摄。   虽然在演出服里面穿了保暖,但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气温早已降至零下。不止程安昀,此刻所有正在拍摄的演员说台词时声线都有些颤抖。   魏其知道最近冷,剧组里很多人都感冒了,所以也没揪着这点NG重来,毕竟大部分人的台词都还过得去,实在不行的后期也可以配音,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要他们一直在室外挨冻。   罗月泠今天生期第一天,因为最近天气冷冻到了,她痛经格外严重,所以于沁就让她在酒店休息,因此等程安昀拍完一条短暂休整的时候是项西岚给他递来的水杯。   “谢谢。”程安昀接过杯子喝了两口热水,身体终于短暂暖了过来。   这时身边的项西岚开口:“我记得你好像认识梁雎宴?”   闻言程安昀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之前慈善晚宴结束回莱悦的时候他去换衣服,把梁雎宴的名片随手放在了肖宁的桌子上,当时项西岚一直在场。   项西岚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关系怎么样?”   程安昀拧好杯盖,回复得模棱两可:“就那样吧。”   项西岚没问就那样是哪样,片刻后才再度开口:“那他有没有给你一些资源什么的?因为我感觉你现在拍的这个剧还有之前余歌的那个电影,都像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能算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毕竟每次试镜他都认真对待,余歌和魏其没有因为他是被梁雎宴推荐的人选而看不起他给他穿小鞋,但也没有因此给他走后门。   可程安昀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梁雎宴在中间牵线的话他可能连这个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安静了会儿,他又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他是有帮过我,但不多。”   项西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几秒后继续说:“我新剧明年五月份开机,要是到时候你这边杀青了的话,你要和我一起去拍摄吗?”   五月份,程安昀之前算过自己大概能在明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杀青。但驴拉完几圈磨还能稍微歇一歇呢,他刚杀青立马就再次进组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于是他说:“到时候再看吧。”   项西岚像是还有话要说,但这时休息时间结束了,程安昀放下杯子起身,脱下刚穿热乎的羽绒服又去拍摄。   中午程安昀没吃剧组的盒饭,他和文晨他们一起去了附近的饭店。   吃完饭后文晨就和项西岚一起走了,回到剧组的时候时间还早,程安昀在保姆车里看剧本,看得有些眼花,转头看向窗外要放松一下的时候看到司机胡伟蹲在马路边上在抽烟。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梁雎宴发去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少抽烟。   这时旁边的车门被人打开,于沁上来坐到他旁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程安昀低头,看到是几盒感冒药。   于沁指了指窗外:“附近刚好有家药店,你杯子里还有没有热水?”   程安昀拿起手边的保温杯晃了晃:“不多了。”   “给我。”于沁接过杯子又下车出去给他接热水,程安昀看着她又走进那家药店后收回视线,刚拆开药盒拿出一袋感冒冲剂手机就响了一下。   是梁雎宴的消息,他说他最近没抽过。   他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程安昀攥着那袋药打字回消息,这时前面的车门打开,胡伟回来了。   饶是程安昀现在对气味再不敏感也闻到了烟味,他掩住口鼻咳嗽两声,胡伟这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个病人,连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你还在了,我待会儿再上来。”说完他就又下了车。   程安昀边咳嗽着边降下车窗想散散味道,突然想到之前梁雎宴的烟味道很香,于是又问梁雎宴抽的是什么。   还没等到回复先等到了去接热水回来的于沁,喝过药后于沁说:“别看剧本了,趁现在没事你睡会儿吧。”   程安昀道了声好,真就展开旁边的毯子盖在身上放倒了座椅。   于沁看着他安静了片刻,最后轻叹口气关上车门留他一个人在车上。   她知道程安昀平时不常看微博,但她作为经纪人要帮忙盯着网上的风向,所以她用小号潜伏进了程安昀的超话。   程安昀在网上能查到的资料不算多,露面次数也很少,目前比较完整的只有前段时间的电影节那场红毯直播。   没人知道他当时为什么对着镜头愣了两秒,但就是这两秒让他小小的出圈了一下,好多人在他的个超配这张图片发微博说妈妈爱你。   此刻于沁算是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多妈粉,以及文晨为什么也那么喜欢他了。这让喝药就喝药让睡觉就睡觉,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听话的人,于沁感觉再这样下去她也要变妈粉了。   但其实于沁刚关好车门的时候程安昀就偷偷拿出了手机,梁雎宴说他抽的只是普通的爆珠烟,没什么特别的。   爆珠烟,程安昀听都没听过,便多问了几句。   解释了爆珠烟和普通的烟有什么区别后梁雎宴说:[问这么多,难道你想抽吗]   程安昀一句“我不抽”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梁雎宴的语音消息就弹了出来:“就算是电子烟对身体也是有危害的,我只有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一支,平时也不怎么碰。”   下一条:“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不过我还是建议不要抽。”   程安昀把输入框里的三个字发出去,也发语音解释:“我没有说要学抽烟的意思,是我司机他抽的烟和你抽的烟味道很不一样,你那个闻起来很香,包装我也没见过,所以我就问问。”   梁雎宴抓住重点:“你感冒了?”   “……”程安昀静了一瞬,他点开自己的语音听了一遍,除了声音低了点以外他并没听出来和平时有什么区别。   他只能当梁雎宴是耳力惊人,所以直接承认:“确实有点。最近太冷了,又一直是室外的戏,不过我已经喝过药了,准备睡会儿。”   [喝过药就好,你快睡吧,注意保暖多休息]   程安昀打出一句“好的”发了过去。   可能是感冒药的副作用,他还真在车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最后是于沁把他叫醒的,到他的戏份了。   他没睡够有点头晕,拍摄时台词说错了几句。   魏其知道他感冒,也能看出来他现在稍微有些不在状态,不过因为除了台词说错了几句以外表演没什么大问题,所以也没NG重来,决定等后期再配音。   这段拍完后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程安昀钻回保姆车准备回酒店。他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后拧开保温杯,一口下去喝到了感冒冲剂。   见到他意外的表情于沁忍不住笑了一下:“沁姐担心你感冒加重,特地去给你冲了杯药,还不快说谢谢沁姐。”   “谢谢沁姐。”说完程安昀小口喝着药,没发现旁边的于沁看他那如同看儿子一般的眼神。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程安昀拿出来一看发现是魏其在群里发了明天要拍的片段。   明天也还是有他的戏,但那是场要下水的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素妈粉,昀昀妈妈爱你[猫头] 第37章 过分期待   旁边的于沁见他看着手机不说话,问:“怎么了?”   程安昀将手机递到她面前:“我明天有场戏。”   于沁看了两秒,随即皱眉嘶了一声:“你这场戏得下水?你确定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行吗?”   程安昀收回手机,没有立刻回答。   确实不太行,但这场戏肯定是在室内拍,在拍的时候应该也不会真的纯用冷水,怎么也得在不冒热气的情况下稍微兑点热水进去,况且他感冒本身并不严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而且魏其是圈里出了名的计划狂,要是和他说这场戏往后推的话,那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计划他估计全部要重新安排了。   见他沉默于沁还以为他是有些为难,于是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你等等,我去跟魏导说,等你感冒好了再拍这段。”   “不用了沁姐。”程安昀道,“没什么事,就算明天不拍以后也得拍,而且我都快好了。”   于沁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两人对视几秒后她最终还是妥协了:“那行吧,刚好明天月泠也能去剧组。”   程安昀点头,这时车子缓缓减速,最后在酒店门口停下。   晚上程安昀洗完澡后又喝了次药,早早地上床休息,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感冒症状相较昨天轻了一些。   他的戏在下午两三点,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等下午拍完那段戏后明后两天都是空闲时间,他打算回去一趟,多带几件厚衣服来,顺便再把梁雎宴那件大衣送去洗了然后送回去。   所以起床后他便开始收拾东西,路过落地窗时顺便拉开了紧闭的窗帘,今天天气还可以,等下午拍摄的时候温度应该会高一点。   吃完午饭后程安昀又喝了次感冒药,到剧组之后做完造型距离拍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裹着羽绒服拿着台词本回到保姆车上,准备和剧组的大家一起出发前往拍摄地点。   这段戏大概剧情是主角团外出寻找一个信物,途径一片迷雾森林的时候大家全都走散了,明洄被毒雾蛊惑出现幻觉,把水妖当成他已逝的娘亲跟其一起走进了河里。   明洄差点被水妖换命夺舍,最后是男主过去搭救。   进河里这场戏确实是在室内拍,不过室内也暖和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但迷雾森林那块为了追求真实,魏其他们在横店附近找到一片树林。冬天的树林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再加上现在天气很配合地阴沉了下来,那片树林愈发很符合原著中作者对迷雾森林“一片萧条鬼气森森”的描写。   路上程安昀一边在心里默背着台词一边一心二用地和梁雎宴聊天,他们现在聊天的频率很高,每次聊的话题都很自然且日常。   他对梁雎宴的感情早就不是纯洁的友谊了,俗话都说距离产生美,经过这段时间的网聊他的心思变得更加不单纯,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清楚梁雎宴的想法。   偏偏这种事也不好问,本来聊得好好的同性朋友突然问“你对同性恋是什么看法”的话,那这也太明显了。   所以程安昀就憋着,没人比他更擅长闭嘴。   片刻后跟着剧组大队伍行进的保姆车慢慢停了下来,程安昀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路边就是魏其他们找到的那片树林。   程安昀拉好羽绒服拉链后打开车门下车,罗月泠的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她热心地帮旁边道具组的人搬了些东西,跟随大部队一起往树林深处走去。   到取景地后随行的化妆师帮演员们补了下妆弄了弄发型,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他们几个人边开始在没有雾的迷雾森林里乱转。   场面看起来稍微有些滑稽,但这种无实物表演剧组的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一声“卡”过后,魏其拿着喇叭喊:“我们要演的是看不清楚东西,不是盲人摸象,凌云你别眼睛一眨不眨的像个瞎子!”   魏其喜欢在拍摄时喊演员饰演的角色的名字,被点名批评的饰演凌云的秦暄闻言脸颊瞬间爬上一抹绯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魏导,再来一次吧。”   大家又回到了一开始的站位重新来了一遍,这次没人盲人摸象,这条过了之后迷雾森林这边就没有程安昀的戏了,他又回到了保姆车。   刚上车没多久于沁就把他的杯子送了进来,程安昀坐在车窗边边喝热水边看着窗外在拍摄的大家,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梁雎宴,并配字:[我跟剧组到外面来拍摄了]   梁雎宴:[方便透露一下是什么剧情吗]   看到这条消息程安昀看了眼正在导戏的魏其的背影,他往车深处缩了缩,点开语音键做贼似的小声告诉了梁雎宴这段剧情,并附上一句:“不要告诉别人,我当初签了保密协议的。”   梁雎宴发来的语音先是一声轻笑,随后道:“签了保密协议还告诉我啊?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没人比我更懂保守秘密。”   程安昀一想,也是,梁雎宴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要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百川估计早破产不知道多少回了。   随即对面又是一条语音弹出来:“不过我看你好像在车里,是已经拍完自己的part了吗?”   程安昀道:“对,等待会儿回横店了我还有一场,拍完那场之后我明后两天休息,我打算回去一趟。”   松开手语音发出去以后他又点开输入框,认真地打字:[我明天早上的车,中午之前就回去了,你要去高铁站接我吗]   两秒后程安昀把这句删掉,重新输入:[明天或者后天你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顿饭吧]   犹豫了几秒又删掉,换成一句:[我打算把你的衣服洗了之后给你送回去,你最近在璟云雅庭吗?我能不能过去找你?]   又删掉。   最后程安昀什么都没发,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等待梁雎宴的回复。   又过了两分钟才有新消息发过来:[连续拍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两天]   程安昀眨了眨眼,他故意没回复多等了会儿,但接下来再没有新消息发过来。   他总是不自觉地对梁雎宴赋予期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一点点失落后他打字问:[你现在很忙吗]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这时车窗那边响起咚咚两声,他转头,看到秦暄在外面。   “我拍完了,能不能进来坐会儿?”秦暄指指车后面,“我司机车停得太远,我不想过去了,好冷。”   程安昀又往里面挪了挪:“上来吧。”   “谢谢安昀哥。”秦暄笑了一下,坐进车里。   他搓了搓手,程安昀将于沁买的零食给了他一包,又道了声谢后秦暄撕开包装袋,边啃面包边说:“对了哥,你是哪个公司的?”   程安昀又看了眼手机,梁雎宴没回复。   他回答:“莱悦。”   “莱悦啊,我以前也想去莱悦来着,但听说莱悦的签约合同有很多霸王条款,片酬分成要得也很高,所以就没去。”秦暄看向程安昀,“是真的吗?”   程安昀不好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公司的坏话,他收起手机,避开了合同里霸王条款的问题,说:“还好吧,我个人能接受这个分成比例。”   才怪,40%确实要得太多了。   累死累活拍个戏,结果将近一半的钱都给了公司。   秦暄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崇拜起来。   居然还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   程安昀不知道秦暄想了什么,接下来两人无话,梁雎宴的回复也终于姗姗来迟。   他说现在确实是有点忙,待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于是程安昀便发消息让他先去忙,等晚点儿再聊。发完后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捧着保温杯小口喝水,盯着窗外发呆。   发了不知多久的呆后他看到树林里的大家像是正在收工的样子,问:“他们是不是也拍完了?”   秦暄转头看了眼窗外,道:“是吧,那我要下去了。”   他下车后没多久于沁他们就回来了,这边迷雾森林的戏确实收工了,接下来要回去拍那场程安昀下水的戏了。   回程路上程安昀看着车窗外阴沉的天,还在纠结梁雎宴的事。   以前每次梁雎宴外出要回去的时候程安昀都会问一下要不要去车站接他,虽然他并没有真的要去接他的意思,只是客套一下,但梁雎宴居然连客套都没有。   程安昀稍微有些不高兴,但他很清楚他对这件事生气是因为梁雎宴没有满足自己强行安放到他身上的期待,归根结底问题出在他,所以他不能对外表现出来,也完全没立场和梁雎宴怄气。   过分饱满的期待对被期待者来说果然一场无声的凌迟。   下水那场戏的场景在出发去树林前就已经布置好了,是在游泳池附近搭的景。   罗月泠和于沁拿着毛巾早早地等在一旁,为了防止意外溺水程安昀又吊上了威亚,此刻他正和饰演水妖的那个演员一起听魏其讲戏。   等说完后魏其想起什么,问:“你感冒好点没有?”   “好得差不多了。”补好了妆,程安昀直起腰。他扯了一下紧紧勒在腰上的钢丝绳,问,“现在就开始?”   “好,那就现在开始。”魏其拿起喇叭,“各部门人员注意,要准备开拍了啊!”   程安昀站到合适的位置上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魏其一声action之后他便入戏,追着扮演水妖的演员走进了游泳池。   游泳池的水冰冷刺骨,剧组并没有提前兑热水进去。   走了没几步魏其就喊了声卡,接下来换饰演明洄娘亲的演员上,为了拍摄效果连贯程安昀站在原处不能动。   冷水没过膝盖,他的腿此刻有些打颤。   程安昀边演边在心里骂天骂地,别给他老寒腿冻出来。   明洄被水淹没至胸膛的时候男主才挣脱了自己的幻境将他从河里捞了出来,被闻濯拽着胳膊拖上岸的时候程安昀感觉浑身已经没了知觉,但还是边喊着娘亲边往河里爬。   终于魏其喊了卡,程安昀立刻远离游泳池,镜头外的工作人员过来帮他解绑在身上的威亚,罗月泠和于沁也赶紧拿着毛巾过来给他擦着身上的水。   他浑身发抖,很立竿见影地偏头打了个喷嚏。   于沁暗骂一声:“这弱智导演,加点热水是能死咋的?”   程安昀被她们两个用毛巾裹着走向换衣间去换衣服,闻言道:“不好加,这个游泳池太大了,光烧热水估计得烧上大半天。”说完他又打一个喷嚏。   罗月泠哼了一下:“难怪明后两天没戏,是留出时间给你感冒了吧!”   “……”程安昀沉默两秒转头看向她。   说得……好有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话可以带表情啦[星星眼][比心] 第38章 超级助攻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梁雎宴收到公司前台的消息,说白至承在下面等他,说是有事要和他商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梁雎宴让他上来了。   推门进办公室后白至承目的明确地说:“项西岚说想和你见一面。”   梁雎宴正在回复刚才去开会时积压的一些工作消息,闻言他打字的手一顿,抬眼看向白至承:“为什么?”   白至承看起来有些烦躁:“还不是因为他看不上我给他的资源,我家又和娱乐圈沾不上什么关系,我上哪给他弄好资源去?”   梁雎宴推了下眼镜,将工作安排下去后才说:“不好意思,我最近比较忙。而且我又不是导演,我也没有好资源。”   “他说你不同意的话他就和我分手,就当哥们儿求你了。”   “……”梁雎宴轻叹一声。   他并没有和项西岚在线下正式打过照面,但可能谈恋爱的人都喜欢向朋友分享自己的恋情,所以他听白至承说过不少项西岚的事。   因此他对于项西岚的了解仅限于白至承的描述,很片面,于是他说:“或许我应该先给他道个歉,但平心而论,你真的需要一个像这样一直向你索取的另一半?”   白至承沉默了几秒:“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   他并没有否认一味索取这句话,梁雎宴正欲开口,手边的手机亮起。他瞥了一眼,是姑姑梁妤的消息:[小宴,延泽喝酒开车被交警抓住了,怎么办啊,会拘留吗?这事你能解决吗?]   梁雎宴已经见怪不怪,作为纨绔的范本,靳延泽没撞到人他都要谢天谢地了。   他边打字告诉梁妤他待会儿派人去捞他边和白至承说:“真的见不了,我是认识几个制片人和导演没错,但我并不了解娱乐圈这些。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和他们认识一下。”   白至承果然心动了,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真的?”   梁雎宴嗯一声。   白至承终于高兴了,他笑着说:“我就知道来找你准没错,怪不得从小我妈他们就让我跟你学,你简直是我亲哥。”   梁雎宴哼笑一声:“还是别了,我有个表弟就够头疼的了。”   “行,那你忙你的,改天别忘了介绍我和他们认识啊。”说着白至承就要走。   “慢走,不送了。”   话音刚落就响起办公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梁雎宴安抚了一下梁妤的情绪,随后叫来林言朔让他去交管所花钱捞靳延泽出来,并说带他来公司。   林言朔知道靳延泽又要挨批了,颔首点头,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梁雎宴一个人,他看到两个小时前程安昀给他发来的那句“那你先忙,我们晚点再聊”,两秒后发去一句:[我忙完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程安昀正在烧热水。   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就开始发烧了,一直昏昏欲睡的。   于沁和罗月泠坚持要带他去医院,保姆车在最近的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三人拉拉扯扯很久最后程安昀也还是没踏进医院门诊大门。   他现在身体还好,没有经常生病。但小时候因为福利院生活条件不好等一些客观因素,他生病的频率相对高一些。   也正是因为条件不好,为了节省开销,像感冒发烧这种轻到不算病的小病都只在福利院附近的小诊所治疗。   小诊所是私立的,里面的医生很凶。   程安昀有次发烧被福利院的阿姨带去输液,被一个心情不好的护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顿,而他只是在要扎针时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那护士说他说扭扭捏捏像个女孩,程安昀想起福利院里一个和他同岁的女孩,因为有基因病所以她总是要打很多针吃很多药,她打针不眨眼吃药也很快,所以程安昀单纯只是好奇地发问:“为什么扭扭捏捏就像女孩?男孩不能扭扭捏捏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护士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之后他每次去那个护士看到他都会偷偷朝他翻白眼,但每次程安昀都发现了。   现在程安昀已经长大了,他知道自己当时问的话完全没有问题,也知道那个护士那样的人只是个例,但他还是本能地有些抗拒去医院。   他嘴皮子都磨破了才终于说服于沁她们,路上经过一家药店于沁又下车给他买了退烧药,他现在刚到酒店不久。   水烧开之后程安昀给自己倒了一杯出来凉着,头晕乎乎地拿起手机蜷缩在沙发上解开锁屏,看到是梁雎宴发来的消息。   他说他忙完了,又问程安昀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程安昀扯过沙发上的毯子盖在身上,他现在还有一种自己在水里的错觉,他感觉浑身发冷,手指都在打颤。   他打字回复:[明天上午十一点半到站]   这一句话他用了快一分钟才打出来,消息发过去后程安昀裹着毯子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杯子,水还是烫的。   片刻后梁雎宴发来了他期待了一下午的回复:[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吗]   但程安昀此刻已经昏昏沉沉地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连药都没来得及吃。   他中途醒来过一次,这时候已经是深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程安昀睡得浑身酸痛,他根本没心思看手机,也完全把吃药的事忘在了脑后。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后他慢吞吞走向卧室,倒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程安昀睡了个天昏地暗,最后是于沁疯狂敲门把他叫醒了。   见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于沁先抬手摸上他的额头,随即皱眉:“怎么好像没退烧,吃药不管用?”   程安昀沉默着反应了一下她的话,这才想起来他昨天忘记吃药了。   他嗓音沙哑,还带着很重的鼻音,道:“我忘记吃了。”   于沁沉默了几秒,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刚好,我给你买了早饭,你吃两口就去吃药。”她顿了一下,问,“我记得好像你说今天要回北安来着,你这个样子也要回?”   程安昀接过于沁给他买的早饭,点头:“回。”   车票都买了,现在距离发车只剩几个小时,退票还要收退票费。况且酒店再好也不如家里舒服,还不如回去一趟。   于沁有些不放心,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这怎么也得38度往上了,一时半会儿的也退不下来,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程安昀摇摇头:“不用,我没事的。”   只是感冒发烧而已,又不是断腿断手了。   见劝不动他,于沁也只好作罢。   临走时她叮嘱程安昀:“你等吃完饭一定记得吃药啊,别烧傻了,等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报个平安,听到没有?”   程安昀嗯嗯地应着。   到家了给发消息报平安,他觉得这有点像母子间的对话。   于沁给他买的早饭是一份粥,程安昀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有些吃不下了。   吃完药后见时间差不多了,程安昀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好,拉着行李箱出发去车站。   但他感觉即便穿得再厚也抵挡不住寒风,或许是因为状态实在太差,在候车区等车的时候还有人问他需不需要去医院。   直到程安昀上了车才想起来昨晚他睡着以前和梁雎宴聊天来着,他点开微信看到梁雎宴几条未读。   [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吗]   十几分钟后又是一条:[这么晚了还在拍摄?]   下一条是一小时后:[你还好吗]   最后一条是十二点多的时候发来的:[你休息了吧,晚安]   程安昀戴好外套的帽子将头靠在旁边的车窗上,他盯着这几条消息看了几秒,打字回复:[我昨晚睡着了,不好意思]   点击发送后他又发去一句:[我上车了]   他选择性地没有回应梁雎宴那个要不要去车站接他的问题,他不想同意,但也不想拒绝。   梁雎宴也没有再问一遍那个问题,他回复:[好,你路上注意安全。拍摄也挺累的,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烧还没退,程安昀现在还是有些头疼。   他收起手机闭上眼,但车厢里太嘈杂了,即使他再晕也睡不着,只好睁开眼睛盯着窗外发呆。   到站之后程安昀看到和他一起下车的人都有人接,他将围巾往上拉了拉,盖住因为生病没什么血色的唇,低头拉着行李箱从一众“你终于回来啦,我们快回家吧”的声音里路过。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他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程安昀!”   程安昀回头,视线掠过身后一张张陌生面孔,最后看见了人群中朝他走来的林言朔。   对方停在他面前,道:“不好意思程先生,我刚才叫您很多遍您都没有听见,迫不得已才叫了您的大名。”   程安昀并没在意这点称呼的问题,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没看到梁雎宴的身影。   像是知道他在找谁,林言朔说:“梁总最近比较忙,他没时间,所以让我来接您。”   有些失落,程安昀哦了一声:“那就麻烦林助了。”   林言朔早就看出来他脸色不太好,像是生病了。听到他这沙哑还带鼻音的声音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说:“没关系的,不麻烦。我们快走吧,最近真的是有点太冷了。”   程安昀嗯一声,跟着他往车站外面走去。   今天北安的天气也不怎么样,从车站出口走到地下停车场的这段时间,程安昀原本已经缓解了一点的头晕头痛的发烧症状好像又加重了些,到车上的时候他更是蔫蔫的不想说话。   不过林言朔也没怎么主动和他说话,梁雎宴像是提前告诉过他程安昀家的位置,他直接踩下油门开出停车场。   路上程安昀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车里的空调好像完全不起作用,他浑身发冷,不久前吃下的退烧药似乎没起效果。   到梁雎宴发来的位置后林言朔停下车,他刚转过头要叫醒程安昀的时候程安昀就睁开了眼,好像这一路上根本没睡着过。   看到窗外熟悉的景色,程安昀有气无力地说:“谢谢林助送我回来。”   “没关系的,不过您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林言朔道,“我帮您把行李箱放上去,然后我们一起去趟医院吧?”   程安昀摇摇头,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他刚下车走到后备箱要拿行李的时候林言朔也打开车门出来了,不过没劝他去医院,而是帮他把行李箱拿出来,说:“我帮您搬上去。”   程安昀现在确实没什么力气,于是又说了遍谢谢。   帮他把行李箱放上去后林言朔也没有多做停留,说了句要他注意身体后便下楼离开。   他坐在车里抬头看了眼楼上那扇紧闭的门,发消息给梁雎宴:[梁总,他病了,还挺严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助攻林助^^/~ 第39章 心动乐章   “醒醒,程安昀,醒醒。”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程安昀睁开眼,发现梁雎宴半蹲在他身边。   他问:“怎么生病没和我说?你吃过药了吗?”   程安昀看着对方嘴巴一开一合,以为自己在做梦,几秒后他试探着伸出手,摸到了梁雎宴的胳膊。   梁雎宴垂眸看了眼程安昀放在自己小臂上的手,没有躲开,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感受到他现在的体温后又问一遍:“你吃过药没有?”   程安昀反应了一下,回答说:“没有。”   他头晕得不行,他甚至没去卧室,缩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梁雎宴左右看了看,没在这个面积不大的小客厅里看到类似药盒的东西。茶几下面那个抽屉里可能有,于是他问:“你家里有药吗?”   程安昀指了一下旁边:“行李箱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梁雎宴转头看了眼他的行李箱,如果在行李箱的话那他就不好去找了,毕竟里面全是私人物品,所以他半蹲在沙发边上没动,道:“还能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   听到去医院程安昀直接摇了摇头:“我不去医院,我好困我要睡觉。”   “输液的时候你也可以睡觉,等睡醒就好了。”梁雎宴握住程安昀放在他手臂上的的手腕,“我车在下面,我扶你下去。”   程安昀将手抽出来缩回毯子里,还是摇头:“我不去。”   梁雎宴尽量将语气放缓一些,耐心劝解道:“这世上没有生病硬抗的道,实在不想去看医生那我就要让医生来看你了。”   听到这话程安昀无声看了他几秒,因为高烧的原因他眼眶微微泛红,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像刚哭过似的。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梁雎宴继续说:“去医院好不好?”   程安昀还是没说话。   又看了他两秒后,程安昀将毯子拉至头顶,把整个人都蒙了进去,在被窝里有气无力地闷闷说:“我不想去看医生,也不想医生来看我。我睡会儿就没事了,林助说你最近很忙,你快走吧,不用担心我。”   梁雎宴皱眉。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沙发上的一团,说:“真的不去?”   程安昀答得很快:“不去。”   毯子外面的世界短暂安静了片刻,程安昀闭着眼睛数秒,看梁雎宴什么时候会走。   但刚数了不过十几个数字,身上的毯子就被人掀开。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程安昀有些怔愣地睁开眼睛,梁雎宴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把他裹住,直接将他打横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直到被抱着出了房间门程安昀才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挣扎了一下,随即梁雎宴将他抱得更紧。   挣不脱,程安昀问:“梁雎宴,你要干什么?”   梁雎宴垂眼看了他一下:“带你去医院。”   “我说了,我不去医院。”程安昀又挣扎起来,但他现在连说话都费劲,身上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他的双臂还被梁雎宴用大衣裹了起来,怎么想这趟医院他都是非去不可了。   他软绵绵的挣扎确实没影响到梁雎宴,梁雎宴稳步走着,好像抱着一个成年男人对他说像抱只猫一样轻松。   他不动声色地侧身躲避旁边路人向他们投来的目光,以防他们看到程安昀的脸,随后小声对程安昀说:“你乖一点,别乱动了。把衣服往上拉一拉把脸盖住,旁边有人。”   听到这话程安昀不动了,他纠结了两秒是让梁雎宴把他放下来还是听梁雎宴的话用衣服盖住自己的脸,片刻后他慢慢转过头,将脸埋进梁雎宴的胸膛,并拉起大衣把自己的脸盖住。   也不知道是抗冻还是因为没有在室外停留的需求,梁雎宴穿得很少,脱掉大衣里面只有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紧身的设计勾勒出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和堪称完美的身材比例,程安昀觉得如果他是艺术生的话一定会很喜欢梁雎宴这样的肉体。   不对,他就算不是艺术生那他也喜欢。   程安昀闭上眼,眼前的世界又变得昏暗起来,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胸腔内此刻正在剧烈跳动的某处。   他的心跳和耳边梁雎宴的心跳糅在一起,一快一慢,与他们擦肩的风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喇叭声也参与其中,交织成一段独一无二的乐章。   他并不懂音乐,但他还是听出了这段乐章的主旋律是他的心跳。   鼻间弥漫着一股清冽的香气,很淡,可能是程安昀现在感冒嗅觉不太灵敏的原因,不久前在正常社交距离下他并没有闻到这股香气。   突如其来的好奇心使他又试探着闻了一下蒙在脸上的那件大衣,大衣上并没有这股味道,所以可能不是洗衣液的香味。   那么或许是……透过衣服散发出来的,更加私密的沐浴露的香气。   他之所以闻到,是因为他现在正紧紧贴着梁雎宴。   几秒后他听到梁雎宴有些不确定的语气:“程安昀?”   程安昀随便应了一声。   见他没晕过去梁雎宴放心了一些,他此时已经快走到车门边上,程安昀悄悄将大衣拉开一条缝看到了梁雎宴的车,于是拉下大衣露出脸,看着梁雎宴说:“放我下来吧。”   梁雎宴看了他一眼,弯腰把他放到地上。   他拉开后座的车门让程安昀坐进去,但没把大衣从他身上拿走,只是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拿出了车钥匙。   程安昀盖着他的衣服,看着他坐到驾驶位发动引擎,车开出去几米后他才迟钝地意识到梁雎宴刚才似乎连车都没锁。   到医院后程安昀也裹着梁雎宴的衣服,他坐在大厅里看梁雎宴忙前忙后给他挂号,十几分钟后才终于扎上输液针。   梁雎宴坐在他旁边,语气间带着几分歉意:“不好意思,没怎么来医院看过病,不太清楚挂号流程。”   他如果生病要么找私人医生要么直接走医院的VIP通道,刚才他是求助了林言朔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程安昀想起不久前梁雎宴那句“你不去看医生我就要让医生来看你了”沉默了几秒,最后只是点点头,嗓子疼不想说话。   梁雎宴也没多说,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程安昀开口:“林助说你最近很忙,输液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吧。”   “……”梁雎宴抿了抿唇,道,“没关系,不差这一会儿。”   其实他并没有很忙,那是林言朔给他找的借口。   闻言程安昀转过头来看他,刚才在护士站梁雎宴帮他要了个口罩,此刻他鼻梁以下都被蓝色的口罩遮挡,只留一对因为生病所以显得有些冷淡的双眼在外面。   梁雎宴的视线不自觉聚焦到他的左眼眼角,他这才发现程安昀眼角处有颗泪痣。   对视几秒,程安昀问:“我能不能在你肩膀上靠一会儿?”   梁雎宴回过神来,点头:“当然可以。”   得到肯定的答复,程安昀收回视线向他靠近,最后慢慢将头靠在了梁雎宴的肩膀上。   输液室里有不少人,大家输液的输液看护的看护,没人在意他们这边。   程安昀闭上眼睛,良久后他才小声开口:“我小时候有次生病,也是像这样……”   他省略后半句话没说出来,几秒后重起了一个话题:“你的衣服我明天会送去洗了的,你如果在璟云雅庭的话,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梁雎宴没问他刚戛然而止的那句话后半句是什么,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待会儿送你回去的时候你直接给我就好。”   程安昀小幅度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那次生病是在五岁,他也是像今天这样被人抱着来医院的。   那时候程安昀的性格本就有些孤僻,病了身体不舒服更是寡言少语,所以福利院里的阿姨们一开始并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当时正是孩子们的午饭时间,那天是程愿给他们盛饭。   她发现程安昀蔫蔫的,走路不稳,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便在打饭的队伍排到他之后上手摸了一把他的额头,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温度高到她都被吓到了。   程愿顾不上给孩子们盛饭,把程安昀手里的小饭盆拿走放到一旁,抱起他往外走,将盛饭的任务交给了其他阿姨。   程安昀就趴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乖乖的一声不吭。到医院听说要输液的时候他也没有哭闹,自己把手伸了出来。   医生护士都夸他好乖,程愿看着他已经烧得泛红的小脸,有些不敢想他究竟是真的乖还是已经病到没力气哭闹了。   那天她抱着程安昀在医院输了一下午的液,期间程安昀安安静静的一直在睡觉,偶尔醒一下,在确认他没什么不舒服后程愿就会轻轻拍他的背,温柔地和他说话哄他睡觉,没几分钟他就又沉入梦乡。   那是程安昀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妈妈”一词。   而今天则是程安昀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假设你生病,一个同性朋友公主抱你去医院,周围有很多人看你们,且你因为职业特殊,不能让太多人看到你被公主抱,那么你的选择是?   A.和朋友说下来自己走。   B.用朋友的大衣把自己的脸盖住。   程安昀(遇事不决选C版):埋朋友的胸。   ——   以及,黑色高领紧身毛衣就是男人能穿的最银荡的衣服! 第40章 初雪降临   程安昀就这样靠在梁雎宴肩膀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输液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程安昀在梁雎宴肩膀上多靠了一会儿,慢慢坐直身体,道:“不好意思。”   “没关系,好点了吗?”梁雎宴道,“你饿不饿?”   程安昀点头又摇头:“好点了,不是很饿。”   梁雎宴也点了下头,没再说话。   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后,程安昀悄悄转过头瞥了一眼旁边拿着手机像是在处工作的梁雎宴,这才发现梁雎宴身上还是只有那一件毛衣,他的大衣一直穿在自己身上。   智告诉程安昀要赶紧把衣服还回去,但他又私心想多穿一会儿,纠结片刻他抬手解衣服扣子:“不好意思,我忘记把你的衣服还给你了。”   “哎,不用。”梁雎宴阻止了他,“医院里不冷,你先穿着。”   程安昀刚解开两个扣子,闻言又默默将其扣好,道:“谢谢。”   但他的右手在输液,作为一个右利手,只用一只左手扣扣子稍微有些难度,他扣了半天结果只扣上了一个,剩下最顶上的那个怎么也扣不上,他现在甚至有点想摘下口罩直接上嘴。   梁雎宴余光瞥见程安昀的手一直举起在胸前,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下移,停留在他那只还在努力扣扣子的手上。   他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到腿上,直接朝他伸出了手。   左手突然被人拿开,程安昀垂眼看着那双手向自己靠近。   几秒之后,梁雎宴帮他扣好扣子收回手:“好了,你如果还是冷的话我车上有条毯子,我可以帮你拿过来。”   程安昀摇摇头:“不用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顶部的衣扣,距离最近的部位是脖颈。   脆弱且致命的弱点。虽然刚才在系扣子的过程中梁雎宴曲起的手指骨节并没有触碰到他,但距离太近了,哪怕他不久前还在为梁雎宴心跳加速,可这种个人边界被过度侵犯的感觉还是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输完液之后已经是下午,梁雎宴开车把程安昀送了回去。   这时候程安昀才终于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还回去,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见他还是没什么精神,梁雎宴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程安昀捧着杯热水暖手,闻言转头看向他,看他那意思好像是要自己下厨,于是问:“你会做饭吗?”   梁雎宴笑了笑:“不是很会,但煮个面煮个粥什么的还是可以的。”说着他指向一扇虚掩的门,“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程安昀点头,他放下杯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梁雎宴一起走进厨房,说:“不过我家没什么东西,冰箱里很空。”   冰箱门被梁雎宴打开,程安昀站在他背后,看见冰箱里面除了一些连他本人都忘记放了多久的水果以外,还有两个鸡蛋和一个外皮已经有些皱巴的西红柿。   他眨了眨眼,说:“西红柿鸡蛋面……”   梁雎宴拿出那个西红柿,看了两秒后回头看他,问出了那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这西红柿是什么时候买的?”   “……”程安昀收回视线躲避对视,他摸了摸鼻子,两秒后有些心虚地说,“大概……一个月以前吧。”   其实说一个月都有些保守了,从十月初国庆假期结束开始他就一直在剧组工作,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都没怎么在家里待过。   “不能吃了。”梁雎宴将蔫吧得厉害的那一面转过来给他看,随后将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道,“我出去买点菜回来吧。”   “啊……不用了。”程安昀拉住他的衣袖,“点外卖就行了。”   梁雎宴看了眼他手背上还没撕下来的输液贴,搬出他妈曾和他说过的话:“外卖吃多了不健康,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生病。”   程安昀无法反驳,于是选择沉默。   说着梁雎宴便走出厨房,程安昀盯着垃圾桶里的西红柿看了几秒,弯腰将其从垃圾桶中拿了出来。   好在他出门以前会把家里的垃圾都扔掉,这个垃圾桶的垃圾袋是他那时刚换过的,除了灰尘,西红柿是第一个光顾的客人。他把这个只是有些蔫吧的西红柿放到台面上,转身也走出厨房。   梁雎宴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自己的衣服,边穿衣服边对刚从厨房走出来的程安昀说:“我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等我。”   见劝不动他,程安昀也只好说:“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梁雎宴向门边走去,“我出门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开门关门声后,家里又只剩他一个人。   他坐回沙发上又端起那杯热水,要喝水时突然发现他手背上的输液贴还在。他将其撕下来丢进垃圾桶,盯着血管处那个细小的针孔看了几秒,小口喝着热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下一秒家门被人打开,梁雎宴又回来了。   程安昀转头看着他,歪了下头:“怎么了?”   梁雎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附近……哪里有卖菜的?”      “……”   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出门了。   程安昀装备齐全,像回来的时候一样用厚厚的围巾把下半张脸围住,不过这次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感觉浑身发冷。   他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见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他意识到他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和梁雎宴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旁边开车的人:“我今天耽误了你这么久,等改天我请你吃顿饭吧。”   “没事,不用。”梁雎宴目视前方开着车,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这不是耽误时间,不用在意这个,只要你好了就行。”   程安昀看着他,想问今天他是以什么身份照顾的自己。   但最后他什么都没问,指指前方说:“前面就到了。”   这家超市程安昀常来,超市的收银员大部分都眼熟他了,因此进店后他目标明确地带梁雎宴走向了果蔬区。   因为现在时间比较晚了,所以有些蔬菜不是很新鲜。他挑挑拣拣半晌,往购物车里放了一颗卷心菜和两个胡萝卜,一扭头发现梁雎宴似乎对眼前的所有蔬菜都有些一视同仁的嫌弃。   程安昀有些想笑,大少爷肯定只吃新鲜的蔬菜,在他眼里这些菜可能都是能直接扔掉的程度。   比如不久前的那个西红柿。   那个西红柿只是放太久蔫了而已,实在不行把那部分切掉还是能吃的,但梁雎宴直接整个扔了,有点浪费。   程安昀又挑了一个相对新鲜一些的茄子放进购物车里,怕梁雎宴听不清自己的话,还特地往下拉了拉围巾才开口:“现在太晚了,这些菜已经放了一天,有些不太新鲜了,但回家加工一下还是能吃的,味道和新鲜的也没什么不同。”   梁雎宴没说什么,只道:“给我推着吧。”   他从程安昀手中接过购物车,程安昀刚好有些手冷,所以也没客气,直接松开手让梁雎宴推着,道:“谢谢。”   这趟超市逛下来,程安昀唯一的感受是梁雎宴很好用。   也不知道是不会挑东西还是对平民的生活无力吐槽,不管他放什么到购物车里梁雎宴都毫无二话,他似乎在很认真地扮演一个移动的购物车。   结账的时候移动购物车抢着付钱,程安昀最懂得谦让,于是便将这个证明自己财力的机会让渡了出去。   收银员是这家超市的老员工,她边往袋子里装东西边和熟稔地程安昀闲聊:“这个是你朋友啊?”   程安昀点头嗯了一声。   “要不都说人以群分呢,你朋友和你一样,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人。”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继续说,“像我这种人啊,朋友也都是社会底层,我们也就只能干干超市收银的活了。”   因为程安昀一个人住,所以他并没买太多东西,只用一个袋子就装下了。   程安昀接过她递来的袋子,刚要开口的时候旁边的梁雎宴就说:“地基打得好,楼层才能盖得高。”   收银员听到这话哎呦一声,半开玩笑道:“这么说的话,那你们的安全岂不是都掌握在我们手里?”   梁雎宴笑了笑:“本来就是这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大家各司其职,这栋楼才不会倒。”   程安昀附和着点头:“其实我也是底层的,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事是初中的时候用书包打了同学的脸。”说完他有些无奈地一摊手,“而他现在社会地位比我高很多。”   听到这话收银员忍俊不禁,笑着摆摆手:“行了行了,这个点儿出来买菜肯定是晚饭还没吃,你们快回去吧。”   程安昀也笑了笑,说:“那我们先走了。”   他转头看了眼梁雎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视线交错两秒,梁雎宴率先收回目光:“我们走吧。”   他又从程安昀手里拿过购物袋,抬步朝门口走去。   程安昀跟在他身后,他感觉梁雎宴刚才看向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对,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程安昀感受到了室外的冷气,他往上拉拉围巾,双手插兜,将步伐放到和梁雎宴同样的频率。   他什么都不看,只低着头看梁雎宴的脚后跟,边走边在心里猜测梁雎宴穿的这双鞋可能是什么牌子,大概多少钱。但刚出店门前面的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程安昀也跟着停下来,抬头要问梁雎宴为什么不走了的时候发现幽深的夜空中有点点雪花飘下来。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特别喜欢写小情侣一起逛超市呜呜呜,生活气息太足了,淡淡的幸福,写得我尸斑都淡了TT 第41章 大事不好   雪花落在脸上,须臾便融化。   今年的初雪居然来得这么早,程安昀隐约记得前两年的初雪都是在元旦节过后才下的。   不过算起来,现在距离元旦节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了。   “我们快回去吧。”梁雎宴转过头来看着他。   程安昀看他两秒,点点头。虽然雪下得不大,但他不久前才刚退烧,以他现在的状态怎么看都不适合在室外多待。   到家后梁雎宴就提着那些菜进了厨房,进去后第一眼看到已经进了垃圾桶的西红柿出现在台面上,转头,刚好和厨房门边的程安昀对上视线。   程安昀知道他想问什么,走过去说:“只是放太久外面的皮蔫了而已,里面没坏,还是能吃的。”   梁雎宴看着那个西红柿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做心斗争,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好。”说完他挽起袖子准备洗菜,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尽量试着做一下。”   程安昀饶有兴趣地看他两秒,目光下移停在购物袋里的蔬菜上,思考了一下,真的毫不客气地开始点菜:“炒包菜,西红柿炒鸡蛋,胡萝卜炒肉……嗯……炸茄盒。”   他顿了一下,又说:“算了,不吃胡萝卜了。”   梁雎宴已经在洗菜了,闻言问:“为什么?”   程安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要留下吃饭吗?”   梁雎宴转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刚从外面回来身体还没彻底暖过来的原因,程安昀的鼻头还微微泛着红,他的状态比下午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但依旧带着些病气。   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对着这样一张温和到甚至能说是有点弱不禁风的脸梁雎宴实在说不出“不”字。   他收回视线,一边觉得把“弱不禁风”这个词和程安昀联系起来的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一边半开玩笑地回答:“毕竟是我自己做的饭,在你吃之前我怎么得先帮你试试毒才行。”   程安昀笑了一下,道:“你也留下吃饭的话那就再加个胡萝卜吧。”说完他顿了顿,又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梁雎宴直接拒绝。   刚刚程安昀说的那几道菜都不是很难,虽然他确实不太会做饭,但只要味觉正常的话,做出来一般都不会太难吃。   但他不希望被看到手忙脚乱的样子,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在旁人面前失态,不管他正在做的那件事是否擅长。   虽然程安昀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但梁雎宴不止一次说自己不太会做饭,他在厨房帮忙的话梁雎宴可能会有些紧张,于是送给梁雎宴一句“辛苦了”后他便很听话地转身出去了。   他停在窗边,外面的雪并没有下大的趋势,依旧是星星点点的小雪花,都这么久了,才在他门前勉强铺了薄薄的一层。   还好,看来今晚梁雎宴不用在他家过夜。   良久后梁雎宴这顿饭才终于做好了,他炒的几个菜味道都还不错,但那道炸茄盒他没控制好油炸时间,炸糊了。   程安昀试探着夹了一个,除了有点苦以外其实也不错。   要继续夹的时候梁雎宴端起盘子,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窘迫。他说:“别吃了,我回头去问问兰姐炸茄盒怎么做好吃,等下次有机会我再重新给你炸一次。”   听到“下次”两个字程安昀弯了弯眼角:“好啊。”   能有下次的话那再好不过。   吃过饭后不久梁雎宴就走了,外面的雪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停了。程安昀不顾反对执意送他到楼下,地面上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积雪踩上去徒留一个深色的脚印。   他站在光秃秃的黄桷树下目送梁雎宴离开,车轮碾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黑黑的印子。   刘叔的店里还亮着灯,程安昀慢慢蹲了下去,借着从店门上的玻璃映出来的灯光在薄薄积雪上写下CAY三个字母。   犹豫片刻,他还是没写梁雎宴的名字。   他在自己名字下面又画了一个爱心,正想着还要画些什么的时候刚巧听到不知是谁家的猫在叫,于是打算在爱心里画一只小猫。   刚画好小猫头的轮廓,一片枯黄的叶子就落了下来,正好落在爱心里,落在小猫头的轮廓,在他要画五官的那个位置。   程安昀抬头,发现刚才落下来的似乎是头顶这颗黄桷树的最后一片叶子。   他收回视线拿起那片叶子,发现叶片下的积雪正在融化。   秋天走了,和冬天告了个不太正式的别后彻底走了。   他捡起旁边一根树枝,把自己的名字和爱心以及那个没画完的小猫都涂掉,起身上楼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的天气才终于放晴,起床之后程安昀便把梁雎宴的衣服送去了干洗店,下午的时候才接到店员电话说要他去拿。   他把衣服送去了璟云雅庭,梁雎宴在上班,并不在家。   听他说晚上就要出发回芜宁,等明天继续去片场拍戏的时候梁雎宴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和魏其是朋友,梁雎宴知道魏其是个计划狂,只和程安昀说要他注意保暖。   程安昀仗着梁雎宴现在不在家,又在落地窗边的吊椅上坐着晒了会儿太阳才离开。   当天晚上刚吃过饭程安昀就走了,在魏其的计划里他只有两天的假期,第三天他要回去继续拍摄的。   到酒店后于沁来了一趟,见他状态还不错才稍稍放下心来,问了问他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程安昀如实回答:“不怎么样。”   第一天他因为发烧几乎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他还没做什么呢这就回来继续上班了,这两天的假期跟没有一样。   于沁听完深表认同:“是吧!我这两天也跟没休一样,不过没事,等你杀青了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程安昀点点头,这才想起来合同的事,说:“沁姐,我合同明年八月底就到期了,到时候我就不续约了。”   听到这话于沁果然愣了一下:“不续了?为什么?你这工作最近才刚有起色,难道你是要跳槽去别的经纪公司?”   “不是,我哪家公司都不去。”程安昀道,“我到时候直接就退圈了。”   于沁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有些不甘心,挽留道:“你等等我给你捋一捋,魏其在娱乐圈是什么地位你也清楚,虽然你没演男主但你完全能靠配角一炮而红,原弛不就这么火起来的吗?你真的要在前途一片大好的时候退圈去做其他领域的工作?”   程安昀垂下眼睫,没有立刻回答问题。   他本来就该在其他领域工作的,他一直都没想过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番天地,能有今天这个成绩他已经很满足了,拍完魏其这部剧之后他能把欠何晟的钱一次性全还清,这就足够了。   这原本就是他进娱乐圈的目的。   他不是什么物欲高的人,手里的钱只要够日常花销就行,没做过有钱人,赚太多的话程安昀会不知道怎么花。   想到这里程安昀的思路就跑偏了,他突然开始好奇梁雎宴平时都怎么花钱。   “喂,你想什么呢?”于沁伸手在他面前晃晃,程安昀回过神来。   “没什么。”程安昀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但回复得还是模棱两可,“我现在确实是有些不太想续约,到时候再说吧。”   于沁显然还有话想说,欲言又止几秒最后还是没开口,起身说:“那就到时候再说,现在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啊。”她走了两步又停住,“哎,你睡觉前记得吃药啊。”   程安昀点点头,也站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沁姐。”   第二天程安昀的戏份安排在下午,但因为有一段动作戏,所以他还是在上午的时候就去了剧组。   依旧是由蒋坤明指导,不同的是这次有闻濯和他一起。   下午那段戏是明洄和男主因为一些事争吵起来,越吵越凶最后直接动起了手,好几个人拦才拦住。   之后两人的关系便处在决裂边缘,再然后明洄脱离主角团独自行动。他一个人经历了一些事后解了当初男主为什么要和自己争吵,要回去服软求和的时候死于反派手下。   真心话没能说出口的这种让人意难平的情节很老套,但编剧改了剧本,整部剧都是男主视角,因此剧情只告诉他和观众一个消息,明洄死了。至于决裂后明洄独自游历,在服软求和的路上死于反派之手的事,都经由他人之口告诉男主和观众。   这是很好的塑造人物形象的机会,更能加深观众对这个角色的记忆,反正看过原著的程安昀对这一段剧情记得很清楚。   编剧改过的剧情他也觉得不错,因为他能少背好多台词。   这是他第一次在镜头外和闻濯单独相处,一个上午练习下来,程安昀的感受是闻濯那些打戏相关的热搜真不是白上的。   蒋坤明只示范一两次闻濯就差不多能学个七七八八,他动作流畅富有美感,程安昀觉得他以前可能不是练舞的就是练武的,肯定有底子在身上,这学得也太快了。   他又想起之前秦暄说闻濯要用替身的事,什么替身啊,闻濯这不是要自己上吗。   中午的时候程安昀领了剧组的盒饭回保姆车上吃,吃完后于沁去帮他接热水让他喝药,罗月泠瘫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片刻后于沁回来了,程安昀接过杯子,刚拿出一袋冲剂要冲药喝的时候罗月泠猛地坐直身体,卧槽一声。   程安昀猝不及防,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住掉在车里。   好在他还没拧开盖子,所以水并没有撒出来。   于沁啧了一下,皱眉说:“一惊一乍的怎么了?这可是滚烫的水啊,烫到人怎么办?”   “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哥哥姐姐们!”罗月泠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先给谁看,只好自己读出屏幕上的内容,“‘最近重温了一下前段时间北安电影节的红毯直播,只有我觉得原弛和程安昀有点好嗑吗?清冷美人和顶流大佬什么的最喜欢了’。”   “……”程安昀刚弯腰捡起来的杯子又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昀昀:两眼一黑 第42章 邪门产品   车里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随后于沁有些结巴地开口;“然……然后呢,评论区怎么说?”   “评论区……”罗月泠不好意思再继续读,把手机递给了旁边有些石化的程安昀。   程安昀点开评论区,发现那条博文热度还挺高,热评第一说:[宝宝你居然刚开始嗑,红毯直播结束的当天晚上A*3上就有他俩的文了,我最喜欢这篇!]然后附赠一个网页链接。   直觉告诉他这链接里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奇心依旧驱使他点开了那几个蓝字。链接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ABO三个字母的前缀,然后就是“发情期”的大标题。   冲浪多年,程安昀知道前缀的这个ABO是个小说设定,他也有刷到过其他明星的粉丝剪辑的作品,视频标题起什么xxx简直是s级alpha啊xxx天选omega圣体啊之类的。   但是,此刻他看着这篇同人文沉默了。   标题里的发情期是他的发情期,而且标题都这么直白地叫这个名字了,不用想也知道正文里都是些什么内容。程安昀深吸一口气退出这个网页链接,沉默着把手机还给了罗月泠。   于沁见他一副被雷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有些好奇地拿过罗月泠的手机:“看到什么了这是?”   程安昀面无表情地撕开感冒冲剂,温和地提醒:“别看。”   但于沁没听劝,点开了链接。半分钟后她也沉默着把手机还给了罗月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车上三人此刻没一个人开口。   良久后最为年长的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于沁拿出手机:“那个……等我去问问原弛经纪人知不知道这事。一般来说这种事影响不大,粉丝嗑cp嘛,谁都管不到,舞到正主面前的那些cp粉自然有唯粉去制裁,别担心啊。”   她顿了一下,对罗月泠说,“你把那条微博转发给我。”   罗月泠哦一声,将微博分享了过去。   程安昀这才喝下第一口药,还是有些烫嘴。他晃晃杯子,语气平静地说出一个在场三人都知晓的事实:“我没有唯粉。”   “……”于沁沉默几秒,反驳道,“谁说的,你超话好歹有几百……呃,你个人账号粉丝都快两万……”   她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直接没声了。这么点粉丝属实是……被原弛唯粉骂捆绑营销蹭热度都没办法辩解的程度。   “诶,这个……”罗月泠又开口,“骨……骨科……”   于沁有些疑惑:“什么,什么骨科?医生的设定?”   程安昀只感觉很无助,见罗月泠有些不好意思说的样子,于是便尽量委婉地解释:“骨科是……亲戚之间,那什么。”   “……”于沁听到这话抬起头来,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她大脑过载,最后只有一声茫然的:“啊?”几秒后她发出深深的疑问,“那不就是乱伦吗?这也行?!”   “伪骨伪骨,不是亲的。”罗月泠连忙补充,“就他们两个不是一个公司的嘛,当年又是前后脚签约的同期,安昀哥又比原弛大一岁,然后就……兄弟骨了。还有文呢,这篇还挺……”   “……”程安昀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罗月泠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她捂住嘴带着些歉意笑了一下,小声说:“不好意思。”   程安昀轻叹一声,他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了,于是拧好杯盖说:“要开机了,我要去换衣服做造型了,先走了。”   他火速逃离。   拍摄的时候程安昀尽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海中删除,专心表演,但中场休息时他还是能想起来,一想起来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有些不明白他和原弛是怎么被拉郎到一起的,于是在休息补妆的时候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发现让cp粉嗑起来的是他们两个凑近对方耳边说话的片段。   词条里有两个视频热度挺高,文案写的是什么高朋满座中我只看见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爱你什么的。   程安昀没敢点开视频,连评论区都没敢点开。   这时屏幕顶端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于沁发来的语音。   程安昀旁边有化妆师在,不好直接外放,转文字看到于沁说原弛那边也是刚刚她问了他们才知道这个事。   他们那边的意思是这件事不用管,过去这么久了两位正主才知道自己已经和另一个人接吻上床谈恋爱甚至结婚,由此可见他们的cp粉懂得圈地自萌,只要不舞到正主面前就没关系。   于沁也和他们在统一战线,她打字说:[嗑cp这种事吧咱们确实不好管,娱乐圈有点名气的明星不管男女哪个没被cp粉拉郎配过?那林黛玉和伏地魔都有人嗑呢,这世上的邪门cp多了去了,你别在意啊,好好拍戏,不用管他们。]   程安昀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打字回复:[我知道了]   道他都懂,嗑什么cp是粉丝的自由,只是他有些不解为什么对方是原弛,而且不管是什么设定他好像一直都是下面的那个。   此刻他似乎有些解当初林峥为什么对录音的事反应这么大了。   休息时间结束,程安昀做好继续拍摄的准备。   接下来要拍的是明洄和男主越吵越凶然后打架的部分,场景在茶馆二楼,因为他们打着打着会到楼下,为了拍摄效果好看所以是用飞的,因此拍摄开始前他们还要吊威亚。   熟悉的钢丝绳绑在身上时那被束缚住的感觉让他想起了梁雎宴,明明发消息的时候他一点抱怨的意思都没有,但梁雎宴还是能只靠一句话就让他袒露自己内心里所有真实的想法。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了有人在网上嗑他和原弛的事。   如果梁雎宴知道这件事的话,会生气,或者……吃醋吗?   这时程安昀才意识到他完全不了解梁雎宴的想法,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他确定自己已经对梁雎宴有些动心了,但梁雎宴面对他时态度自然得就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那样。   他默默在心里把“吃醋”两个字抹去,恰巧这时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帮他固定好了钢丝绳,他摒除一切杂念,走楼梯上到茶馆的二楼,坐到上一场戏时他坐的位置上准备就绪。   拍摄结束在回酒店的路上程安昀终于登了下自己的微博,发现粉丝已经突破两万。   并且万能的大数据给他推送了几条他和原弛的cp同人文,程安昀靠在车窗上,钢丝绳勒过的地方还有些残余的痛感,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不感兴趣,这时梁雎宴发来消息问他拍摄结束没有。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坐直身体点进微信回复:[刚结束]   梁雎宴发来一张照片,是一道炸茄盒,随即一条语音弹了出来。   程安昀摸摸口袋拿出蓝牙耳机戴好,点击播放,听到梁雎宴说:“我视频请教过兰姐了,这是我第一次试验的结果。”   他抿了抿嘴,因为车上还有别人,于是打字说:[看起来味道很不错,你尝过了吗?]   梁雎宴十分之坦荡:“尝过了,没熟。”   “……”   程安昀将没忍住的笑意转化为几声咳嗽,他抬手掩住上扬的嘴角,单手打字:[加油,找兰姐现场教学一下,一定可以的]   “这个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太行了。”梁雎宴道,“她儿媳妇过段时间就要生了,她前两天找我一次性请了半年的假,得明年五六月份的时候才能找她现场教学。”   听到这话程安昀眨了下眼,想起来之前许文兰说她儿媳妇怀孕的事。随即他很快就开始觉得震惊,一次性请半年假这种事在梁雎宴这里居然是被允许的吗?   此刻在他心里,梁雎宴身上又多了一条“素未谋面的老板”的标签。   如果可以的话,他要去百川上班!   接下来两人便开始漫无边际地聊天,程安昀给自己打了好多遍的气,但还是没勇气说出他和原弛被粉丝嗑cp的事。   闲聊最后以他说要睡觉了结尾,梁雎宴发去一句晚安后便放下手机,将面前那盘炸茄盒复炸了一遍,结果火又大了,有一些糊了。   他感叹着做饭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挑挑拣拣把没糊的吃掉,准备把剩下的倒掉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梁雎宴看了一眼,是林言朔给他转发过来了一条微博。   梁雎宴平时很少上这类社交平台,林言朔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他曾经对程安昀表露过想要帮助他的意愿,所以当初程安昀被人骂带资进组的时候林言朔才告诉了他程安昀的事。平时林言朔也不会和他聊八卦什么的,那么他现在发的这条微博很大概率还是和程安昀有关。   梁雎宴想了一下,最近程安昀应该没遇到什么问题才是,不然他会告诉自己的。   带着一点疑惑他点开了林言朔分享来的微博,映入眼帘的大标题:[原程:我和我那清冷漂亮的娇弱妻子的七年之痒]   原程……什么东西?   梁雎宴微微皱眉划了下屏幕,看到了正文内容。   “……”   他当即退了出去,给林言朔发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梁总:两眼一黑 第43章 哄人攻略   [梁总,我也是刚刷到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雎宴看着林言朔这条消息,沉默了片刻他将盘子里剩下的那些糊的炸茄盒倒掉,洗完盘子后将林言朔转发过来的那条微博又发给了前不久刚说要睡觉了的程安昀。   [这是什么?]   已经准备要睡觉的程安昀看到这条消息,顿时睡意全无。   他发去一个省略号,半是试探地给梁雎宴打去了电话。   几秒后语音电话接通,程安昀沉默着,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组织了一下语言,梁雎宴也没说话,安静地等他开口。   “那个……”程安昀道,“那条微博的正文内容你看了吗?”   梁雎宴嗯一声:“看了一眼。”   听到他这语气程安昀莫名觉得梁雎宴好像有点不高兴,他默默从床上爬起来靠坐在床头,手指不自觉地捻着睡衣上的纽扣,解释道:“这个事我其实也是今天刚听说,我经纪人说这种事不好管,所以我……我们两边都打算装不知道。”   梁雎宴又嗯一声,没了下文。   程安昀心里咯噔一下,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纠结地摸摸鼻子挠挠头,扣扣手指又咬咬指甲,几秒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你不高兴了吗?”   电话对面静了片刻,随后梁雎宴说:“没有啊。”   那大概率是了。   程安昀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梁雎宴如他所愿对他和原弛拉郎cp的事产生了情绪,也就是说明梁雎宴对他也不太单纯。   然后问题就来了,梁雎宴不高兴了的话,怎么哄?   程安昀实在是没招,他可是曾经创下过哄孩子结果越哄对方哭得越凶的丰功伟绩。虽然那时他连十岁都没有,但哄人的能力并不会跟年龄一起呈正比例增长。   电话里此刻异常安静。   梁雎宴不知道在干什么,程安昀正在思考该怎么哄。   良久后梁雎宴才开口:“不早了,你早点睡吧。”   程安昀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等他开口梁雎宴继续说,“我先挂了,晚安。”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   程安昀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   太明显了,梁雎宴他就是不高兴了!   程安昀脑海中以弹幕形式闪过一串“怎么哄怎么哄”,自己绞尽脑汁思考了一会儿,随即他选择求助全知全能的伟大的度娘。   点开输入框要搜索“怎么哄人”的时候,程安昀顿了一下,删掉输入框里这几个字加入了特定条件:“怎么哄男人”,然后搜出来一堆“男朋友生气怎么哄”的结果。他默默退出了百度。   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程安昀起床后主动给梁雎宴发去了早安问候,得到了一句十分简短的“早”。   午饭时程安昀将自己的午饭拍给梁雎宴看,也得到了梁雎宴发来的午饭照片。   拍摄结束要回酒店的时候程安昀也告诉了梁雎宴,得到了梁雎宴一句“注意安全”。   看起来毫无异常,但程安昀知道这其中的问题大了去了。   他思考了一路该怎么哄一哄,但直到到了酒店他也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实在没办法,程安昀还是去求助度娘了。   他下定决心般点进一个标题为“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的帖子里,看到第一个办法是撒娇认错亲亲他的时候又退了出去。   这事严格来说他没错,而且这个娇他也撒不了。   但是,亲一下的话……   程安昀被自己吓了一激灵。   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给梁雎宴发消息说他已经到酒店了,对方回复得很快,只有一个“好”字。   程安昀没话找话:[我还没吃晚饭,你有什么推荐吗]   对方似乎也在为此困扰:[没有,我也不知道该吃什么]   程安昀看了眼窗外,他今天回来得比较早,现在天还没彻底暗下来。明天他只有一场夜戏,晚上十点之前到剧组就行。   他先去看了眼购票平台,最近的一趟回北安的高铁在凌晨一点半发车,路程一共需要用时两个小时。   凌晨三点多到站,然后在家睡一觉,然后不管是午饭还是晚饭都可以,约梁雎宴出来,呃……哄一哄。   程安昀在心里做着计划,在付款以前先给梁雎宴打了个电话。   接起电话后对方依旧是安静地等程安昀先开口,他直白地说:“明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吧。”   梁雎宴顿了几秒,问:“为什么?”   闻言程安昀沉吟片刻,临时找了个借口:“就当是报答你前两天照顾我的事,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得连续烧上两天。”   “不用了。”梁雎宴依旧拒绝。   程安昀暗自腹诽,这人真不好哄。   随后梁雎宴又问:“明天不用拍摄吗?”   “明天我只有一场夜戏。”程安昀边回答边付了车票钱,继续道,“晚上十点以前到剧组就可以,接下来几天我的戏都安排满了,就明天有空。”   “就明天有空,那你更该好好休息才是,别来回跑了。”   程安昀无视他的话:“我买好票了。”   “……”   下一秒程安昀听到电话对面的人轻叹一口气,随即道,“几点的票?”   他如实回答:“凌晨一点多发车,三点半到。”   听到这个时间梁雎宴又沉默了几秒,然后只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程安昀觉得梁雎宴可能会去车站接他,而且很大概率不会让林言朔或其他人代替他去,毕竟凌晨三点实在是太晚了。   最后也确实不出他所料,是梁雎宴本人来接的他。   梁雎宴外表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说出的话他也都有回应,但程安昀就是感觉他有一点淡淡的不高兴。   车在楼下缓缓停住的时候程安昀突然想起什么,将浑身上下的口袋掏了一遍,沉默几秒说:“……我钥匙好像忘拿了。”   走的时候太急了,再加上他满脑子都是刚制定好的哄人计划,于是就这样把家门钥匙忘在了酒店的床头柜上。   这么一想,他连酒店房间的房卡都忘了拿。   听到这话梁雎宴转过头看他几秒,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方向盘上。他记得程安昀说过在房东那放了把备用钥匙,但现在已经凌晨快四点,怎么想都不该去打扰人家。   几秒后他说:“去我哪?”   程安昀眨了下眼,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点头。   到璟云雅庭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今天两人一起熬了个通宵。   洗完热水澡后程安昀又穿上了那件当初害他走光的浴袍,要怪只能怪他没有收拾行李回来,为了防止走光他将腰上的结用力地绑了好几道,确定不会轻易散开之后才走出浴室。   可能是在车上眯了一会儿的原因,现在他不是很困。   得到梁雎宴的允许后程安昀从厨房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出来,并将其中一个杯子递给了原本已经打算去睡觉的梁雎宴。   梁雎宴本想拒绝,但在他开口前程安昀道:“喝点酒更容易睡着。”   想到这两天他睡眠确实不太好,梁雎宴接过了酒杯。   为了消磨时间两人随便找了一部电影,投影仪将电影画面清晰地投在墙上的白布,程安昀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毯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么私密的环境里单独相处,程安昀莫名感到有些紧张,为了缓解尴尬让自己有点事做,所以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可能是因为地暖的温度很舒适,也或许是因为他酒喝得有点多,醉了,反正他慢慢的有些看不进去电影在讲什么了。   身侧被绑了好几次的结硌得侧腰有些不舒服,程安昀端着杯子坐到沙发上,扯了一下那道结,问:“现在几点了?”   梁雎宴看了眼手机:“快五点了。”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窗边,外面天还黑着。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只有电影的声音。   程安昀有些昏昏欲睡,闭上眼快要睡着的时候想起来自己这趟回来是要哄人,于是坐直身体面对着梁雎宴,拉住对方的手,问:“你是不是有些生气?”   梁雎宴看到他脸颊两侧淡淡的红晕,说:“你喝醉了。”   程安昀看着他咽了咽口水,微微歪了下头垂眼说:“可能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回来吗?”   “为什么?”   程安昀低着头玩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摆弄过来摆弄过去,片刻后才回答:“因为我感觉你不太高兴,有点生我的气。”   “是吗?”梁雎宴顺着他的话问,“那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因为……”程安昀的话刚起了个头就没了下文,他沉默了几秒,抬头和梁雎宴对上视线。   两人无言对视,程安昀的目光不自觉下移,停在梁雎宴的双唇上。   他又咽了咽口水,混沌的大脑想起不久前的搜索结果——   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哄?   1.撒娇认错亲亲他。   2.比他更生气让他来哄你。   3.……   程安昀被捂住了嘴。   “你喝醉了,赶紧去休息吧。”梁雎宴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感受到了和他手心相贴的程安昀的脸的温度,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此刻有些迷离,看起来一副完全被酒精支配的样子。   程安昀不说话,也没把捂在嘴上的手拿开,就这么看着他。   良久后他闭上眼睛,直接往前倒在了梁雎宴身上。   “……”   梁雎宴偏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已经睡着的程安昀叹了口气,片刻后小心地把他抱起来,将他放到了主卧床上。   随后梁雎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但什么都没看进去。   程安昀说他在生气。   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梁总:好险,初吻差点就没了[合十] 第44章 堆小雪人   程安昀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头疼得不行,皱着眉蹭了蹭枕头,翻了个身后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闭着眼往身上一摸,发现浴袍还是散开了。   所幸他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   程安昀在被窝里把浴袍重新绑好,随后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良久后才回忆起他睡着之前发生的事。   他坐后半夜的高铁回来,梁雎宴去车站接他,到家门口了才发现没带钥匙,因为不能睡大街所以他跟着梁雎宴走了。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喝了点酒。   再然后他喝醉了,差点要亲梁雎宴,但没成功。   ……好尴尬。   脸颊的温度正在慢慢上升,程安昀平静地闭上眼睛,拉起被子把头蒙住,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在床上躺得板正。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他无语无力又无助,正在想该怎么和梁雎宴解释他昨晚的行为以及说明粉丝嗑cp的事真和他无关时突然想起来他今晚还得赶回去拍戏,程安昀顿时觉得人生无望,想死的心都有了。   像是忘记了自己这趟回来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程安昀想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是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每天工作已经够烦人了,他可没有……最起码目前没有哄人的功夫。   于是他将脑海中和梁雎宴有关的问题暂时无视,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起来吃点东西收拾收拾他就该走了。   至于差点亲了梁雎宴这事……   喝断片了不记得。   很好,这个由很好。他决定起床了。   以防一开门就撞上梁雎宴,程安昀贴在卧室门边偷偷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快两分钟也没听到有什么声响。总裁日万机,他猜这个点梁雎宴应该早就去上班了,于是他打开了门。   然后和门外举着胳膊像是要敲门的梁雎宴对上目光。   程安昀:“……”   梁雎宴:“……”   对视几秒,梁雎宴放下手:“……早,不是,下午好。”他眼神乱瞟,有些尴尬地扶了下镜框,解释道,“本来看现在时间不早了想叫你起床的,但又担心你还没醒,所以……”   程安昀现在已经尴尬到了一种无所谓的境界,他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腰上浴袍的结,没开。   他放下心来,随后有些机械地开口:“谢谢梁总,今天真的麻烦你了。吃饭的事要不咱们还是改天再说吧,今天好像没时间了。”   “啊……没事,那就以后再说。”梁雎宴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吧。”   程安昀刚准备要去浴室洗漱,闻言抬头看向他。   他怎么好像都不尴尬的?   梁雎宴不尴尬的话,那尴尬的人就要变成他了。   刚好现在头还在痛,于是程安昀很坏心眼地转移了话题:“我昨晚……不对,凌晨的时候是不是喝多了?”   听到这话梁雎宴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点了点头。   “那……”程安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眨了下眼说,“我应该……没做什么吧?”   “……”梁雎宴沉默几秒,又推了下眼镜,“没有。”   程安昀做出一个松了口气的表情,想起什么,又问:“我记得我昨晚好像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你是怎么把我弄去卧室的?”   “……”   梁雎宴又沉默了,这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程安昀看到他耳尖爬上一抹绯红,意识到这人不会撒谎。   把一个睡着的人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方法无非两种,要么背要么扛。   程安昀觉得梁雎宴不太可能会用背的,因为他穿的浴袍不太方便,如果背的话他腰上那个结会硌得两个人都不舒服。   当时他是真的已经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梁雎宴说是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卧室的那他也会信,最多胡思乱想一下自己是不是又走光了以及对方看到了多少。   可梁雎宴现在支支吾吾的,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程安昀想起前段时间他发烧梁雎宴抱他去医院那天,那么梁雎宴是不是就像那天那样抱着他去的卧室呢?   他用两声咳嗽打破尴尬的沉默,说:“那个……我先去洗漱了。”   说完他便逃也似的离开。   看着镜子里那人微红的脸,程安昀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对对方的感情似乎已经一起变质了。   虽然他们接近对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太单纯就是了。   洗漱完换好衣服后两人一起吃了顿饭程安昀就走了,梁雎宴送他去车站,路上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凌晨的事。   下午六点多的车,到站时已经八点多。   打车回酒店的路上程安昀久违地接到了余歌的电话,接起电话后对面开门见山问:“你下周三有时间吗?”   程安昀看了眼日期,下周三是12.30,两天后就是元旦节。   魏其的拍摄计划应该已经安排到了那时候,他没直接回答有没有空,而是先问:“怎么了余导,有什么工作吗?”   “这不是要元旦节了嘛,你们几个主演要拍视频发到微博啊抖音啊这类平台宣传一下电影啊。”余歌说,“视频脚本我们都写好了,你们照着演就可以,而且你一定得来。”   “啊?”程安昀有一些茫然,“为什么?”   明明他是几个主演之中名气最低的,怎么会非他不可?   “因为几个主演里就你宣传得最少,从杀青至今你只转发了一条微博,你再这样下去怕是有人要说剧组的人排挤你了。”   程安昀有些想笑,告诉了余歌自己最近在剧组的事,随后道:“到时候再看魏导的安排的吧。”   余歌道了声好,继续说:“你实在抽不出空的话拍个祝大家元旦节快乐的视频也行,但要记得在视频里宣传一下电影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余导。”   窗外街景后退的速度慢慢放缓,最后彻底停下来。   程安昀看了眼车窗外的酒店大门,刚解开安全带就听到余歌说:“行,就这么点事,你去忙吧我先挂了啊。”   “好,余导再见。”他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程安昀打开车门下车走进酒店大门,找前台小姐说明情况后拿着备用房卡上了楼,最后果不其然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他走时忘记带的钥匙和房卡。   将备用房卡还回去后程安昀回到房间,发消息告诉梁雎宴他到了,梁雎宴回复:[好,工作顺利]   依旧是很简洁的回复,但程安昀就是觉得他和前两天相比心情好了不少。   匆忙吃了点东西后程安昀就去了剧组,这场戏从十点半开始拍到了深夜十二点多。   夜里温度更低,换完衣服卸了妆后程安昀走出化妆间,借着化妆间有些昏暗的灯光看到外面飘着点点雪花。   像之前和梁雎宴一起看过的那场雪一样,很小的雪花。   罗月泠哇一声,伸出手来接雪花,道:“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的时候会下雪来着,结果现在就下了。”   “就这么点雪也不值得在外面挨冻,赶紧走吧。”于沁一手拉罗月泠一手拉程安昀,带着他俩往保姆车那边走去。   程安昀坐在车上看到贴在车窗玻璃上的一片小雪花,得益于不远处剧组里亮度很高的补光灯的照射,他清楚地看见那片雪花上每一个细小的棱角,是一片特别标准的六边形的雪花。   因为不久前他才刚穿上羽绒服,身体还没暖过来,他十指还是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拍下那片雪花。   然后点开微信将图片发给梁雎宴,缓慢地打字:[一片特别标准的雪花]   没收到回复,现在已经一点了,梁雎宴肯定已经睡觉了。   这时车子起步,驶离了那个补光灯能照到的区域。窗外暗了下来,为了行车安全车里暖色的灯也关了,此刻程安昀眼前能看清的东西只有前面车灯照亮的石板路和两边红色的墙。   他双手环抱在身前靠在车窗上,隐约看到外面雪花飘落。   这次的雪不像上次那样含蓄,而是越下越大。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地上的雪已经积了一层,再加上现在已经很晚了,周围没什么人,踩在积雪上时那咯吱咯吱的声音徒增了几分空旷。   索性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罗月泠蹲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堆了个小雪人,只有四五厘米高。   程安昀有样学样,打算照着她那个雪人做个差不多的,小石头做眼睛,用旁边花丛里万年青的小叶子做嘴巴。   于沁一直在旁边催他们:“我的两个祖宗别玩了行吗?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罗月泠你之前不是发誓再也不熬夜了吗?”   “哎呀,别说啦沁姐。”罗月泠道,“我可以重新发一次。”   “……”于沁沉默两秒,转而来说程安昀,“还有你程安昀,你感冒还没彻底好呢就来玩雪,你到底想干啥?”   “很快就好,沁姐。”程安昀没有让她别念了,而是说,“我待会儿睡觉的时候会记得冲药喝的,我只堆这一个就好了。”   “……”   行吧,孩子想玩就玩呗。   堆好小雪人后程安昀又拍了张照片发给梁雎宴,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点开输入框打字:[之前好像忘了和你说]   [初雪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好暧昧啊你们 第45章 发错人了   接下来几天程安昀都在剧组度过。   12.30号那天魏其确实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一共有三天的假。前一天晚上他坐高铁回了北安,这次他没让梁雎宴去接他。   一般人的元旦假期都是从1号开始,程安昀提前了两天,但只放到1号,别人的假期刚开始,他的假期就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打车去了余歌发来的定位,罗月泠和他一起,他们在那里见到了已经许久未见的于涵心和林以谦。   到了之后程安昀先去换了衣服,随后去做妆造。   现在摄影师正在另一个棚子里给于涵心和林以谦的cp营业视频,除了他们三个外还有其他几个配角也来了,不过程安昀并没看到纪青屿。   做好妆发等待指示的时候程安昀抽空回梁雎宴的消息,一条消息刚发出去就听到身边的罗月泠突然叫他的名字:“安昀哥。”   程安昀闻声转头,看到罗月泠举着手机对着他。   随后便是“咔嚓”的一声,两秒后罗月泠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看!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上镜?你都这么长时间没发微博了,该营业了。我把照片给你发过去!”   下一秒程安昀收到了照片,他看着那张照片,觉得自己这么久都不发微博确实是不太好,于是点击保存,问:“那我应该配什么文案?”   罗月泠沉吟片刻:“只配个emoji好了,你今天穿得这一身浅色特别好看……我看看啊,配个……”   说着她便开始找合适的emoji,程安昀退出她的聊天框,看到刚发来消息的梁雎宴。两秒后他点进去,将刚保存的那张照片发了过去,随即他很快觉得不妥,这样有点太暧昧了。   于是他趁着梁雎宴还没回复赶紧撤回照片,但没想到梁雎宴看到了,打字问:[怎么刚发就撤回了]   程安昀又起了坏心眼,回复道:[我发错人了]   屏幕顶端那栏很快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但对面却什么消息都没发过来。   程安昀就默默地看着屏幕顶端“梁雎宴”和“正在输入中”反复切换,猜着梁雎宴究竟是想发什么,   还没等来回复,先等来了罗月泠选的emoji,一片雪花。   程安昀想起前几天他从横店回酒店的路上看到的那片很标准的雪花,还没开口身后的门就被人推开:“程老师,该你拍摄了。”   好一个程老师,程安昀还以为她叫谁呢。   他将手机交给罗月泠,道:“微博你帮我发吧,我先去拍视频。”   “好嘞哥。”罗月泠接过手机,两指并拢朝他做了个致敬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程安昀笑了一下,起身跟着摄影师出去了。   他要和于涵心一起拍个手势舞,练习到一半的时候罗月泠拿着他的手机过来了,在目光相对的瞬间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点点头,看着面前手机支架上的视频继续跟着学。   然而程安昀实在是没什么舞蹈天赋,就连这种简单的手势舞的动作都僵硬得不行,他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合适。   于涵心努力忍着不笑,说:“你这扭得一身正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给大家表演武术呢,你放松呀。”   程安昀叹气,其实他就算表演武术也没这么僵硬过。   跟着于涵心和教学视频学了好久,程安昀终于放弃了。   于涵心也改变策略,让他在旁边当个站桩的,就当是防伪标识,然后手势舞她自己一个人跳。   这个方法拍摄起来就很顺利,程安昀只需要简单配合一下于涵心的动作,且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就可以了。   等视频拍完后两人凑在手机前面看了遍视频,于涵心连连点头:“好好好,待会儿就让官博就这个。”   “那个,还有需要我拍的视频吗?”程安昀问。   “没了吧,除了我别人都是一条视频的。”于涵心转头看了眼摄影师,“是吗姐?”   摄影师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你们也可以自己拍点照片啊视频啊啥的发微博去营业,不能白瞎了这么好的妆造是不是?”   于涵心点头表示赞同,随后转头看程安昀:“我们一起拍个照片吧?之前在剧组的时候我们都没一起合过照。”   程安昀不好拒绝,于是道了声好。   和她拍完后程安昀又流水线一般和其他几个演员合了影,等都合完影后他才朝罗月泠走过去拿回自己的手机。   罗月泠小心地凑过来:“梁总给你发消息了。”   程安昀嗯了一声,先上微博看了一眼。   罗月泠有些好奇的开口:“那个……你们到底……”   “朋友。”程安昀抢在她发问以前回答,他看到几分钟前罗月泠刚帮他发的那条微博已经有了三位数的赞,也看到了不久前刚关注了他微博的于涵心和其他几个合了影的演员。   回关那几位后他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于涵心就拿着手机走过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还挺期待和你再合作的。”   程安昀心想可能不会有二次合作了,但还是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说:“谢谢姐,我也很期待和你下次合作。”   于涵心笑了笑,道:“就凭你这声姐,以后你有需要的话尽管来找我,我肯定尽全力帮你。”说着她通过好友申请,继续道,“我待会儿还有个视频要拍,我就不打扰你了。”   “好,姐再见。”程安昀微笑目送她走远。   等于涵心走了罗月泠也没问他和梁雎宴是什么关系,程安昀知道她不会擅自偷看别人的聊天记录,也正因如此刚才才会那么放心地把手机交给她。   他看着梁雎宴不久前发来的那句“那我可以装没看见”弯了弯嘴角,暂时将他话中那淡淡的不悦忽视,打字说:[我视频拍完了,再待一会儿等我卸了妆换了衣服我就可以走了]   这下梁雎宴直接不回消息了。   程安昀也不知道他是在忙工作还是在忙生气,他给罗月泠另叫了辆车,坐上回去的车后他给司机报了璟云雅庭的地址。   到目的地后他轻车熟路地去到梁雎宴家楼下,要进单元门以前突然福至心灵般回过头,看了眼梁雎宴他爸那套房子所处的方位。   都过去这么久了,那套房子应该已经装修好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没听梁雎宴说过他爸以及他爸那套房子的近况,他收回视线走进楼里,想着待会儿见了梁雎宴问一问。   停在电梯门前等电梯的时候程安昀突然想起莫瑜,那个大早上认出他找他要签名最后差点迟到的学生。   到楼上的时候程安昀用指纹开了门,推开门进去发现梁雎宴不在。   他轻叹一声,最后还是换了鞋走进去。   有钱人就是自由,好几套房子想住哪里住哪里。   程安昀仰面半躺在沙发上,打字问梁雎宴今天是不是还要去上班,又问他下班后来不来璟云雅庭,还问他今天晚饭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不如一起去吃饭。   三个问句一次性全发了出去,程安昀看着屏幕上那串绿色的消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话好像变得很多的样子。   不,也没有很多,严格来说是只对梁雎宴一个人话多。   他在心里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自问自答: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不管是什么事都忍不住想分享,所以会开有些坏心眼的玩笑,所以会用各种借口约对方出来见一面。   是的,因为喜欢。   他喜欢梁雎宴。   程安昀此刻打住了从心底深处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十万个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为什么。不是所有事都要有个原因的,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他喜欢梁雎宴这件事就是一小段插曲,至于是点睛之笔还是弄巧成拙,这不重要,程安昀只要自己目前是开心的这就足够了。   良久后他才收到回复,梁雎宴给他发来一个定位:[我最近都在这边,你如果想来的话就来吧]   程安昀当然想去,一点开那个定位他当即就沉默了。   这个定位是……市中心的独栋别墅小区,据说那里的别墅资产没八九个零的人都买不下来。   可恶的有钱人。   半个多小时后,程安昀站在了传闻中八九个零才能买下一栋别墅的高级小区门前。   保安拦住了出租车,他不得不下来自己走。   这个小区比璟云雅庭还要大,程安昀看着面前一栋栋长得一模一样的房子,不是路痴的他此刻都有些茫然。他本来想试着自己找一下梁雎宴家在哪,但走了一会儿他实在找不到路,别墅小区的住户又是众所周知地少,他连问路的机会都没有。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程安昀给梁雎宴打去了电话。   “喂,你到了吗?”   “到了。”程安昀走到路边停下,“我找不到你家,我现在在……”他转头看了眼身后那栋别墅门前的号码牌,沉默了几秒说,“3号……”   他记得梁雎宴家在17号。   这么一看,还要走好久的路才能到,实在是……奢靡啊。   闻言梁雎宴说:“我知道了,我下去接你。你在原地等着别乱走,我马上就来。”   程安昀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只道:“那我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昀昀是一款能让别人自愿做他妈他爸他姐他哥的乖宝^^b 第46章 顺台阶下   几分钟后,程安昀看着面前那辆小电车沉默了。   他看了眼梁雎宴,又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他身下的小电车。看眼梁雎宴,又看眼小电车,如此反复多次,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或者看错了。   梁雎宴被他这反应整笑了,说:“别嫌弃,上来吧。”   “……我不是嫌弃,就是有点意外。”程安昀把手机装进口袋,坐到后座。   他以为梁雎宴会走着来,或者特别张扬地开车过来。他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想到梁雎宴居然会骑小电车过来。   梁雎宴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一下,道:“走了。”   说完他便拧着车把往前走,因为在小区里,他骑得不算快,但现在天气冷,带起来的冷风依旧刺骨。   程安昀向梁雎宴的后背靠近了些,试图以此来遮挡冷风。   所以在梁雎宴停车的时候他直接撞上了梁雎宴的背,梁雎宴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你没事吧?”   程安昀有些尴尬,摇摇头:“没事。”   他揉了揉鼻子下了车,转头看了眼旁边那栋五层的别墅,心情就一个字:豪。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程安昀刚换好鞋梁雎宴就指了指某个房间,说:“你随便坐,我还有点工作要收尾,就在书房里。”   程安昀道了声好,目送梁雎宴朝书房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对方又停住:“我今天没什么安排,晚点儿会有阿姨上门做饭,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要留下一起吃饭吗?”   闻言程安昀眨了下眼,梁雎宴在回答他不久前发的消息。   两秒后他点头嗯了一声:“谢谢,那就打扰了。”   梁雎宴笑了笑,拉开书房门走了进去。   程安昀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这处客厅,一眼扫过去他感觉这个客厅的面积跟他家差不多,甚至还更大点。   他起身走到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庭院里一看就有在精心打的花花草草,在院子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小房子。   应该是个狗窝,看起来大概半米高的样子,门口上还挂着个小吊牌,上面有字,可能是小狗的名字。程安昀眯起眼努力辨认上面的字,还没看清上面的字就听到身后按密码的声音。   他回头,还没看见人呢,先看见一个黑色的狗脑袋。   程安昀认出来了,这是一只德牧。对方十分警惕,见到他直接朝他吠起来,如果不是它身后的人还拉着狗绳的话,程安昀感觉它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自己了。   “不许叫了,安静。”一道女声训斥了它一句,下一秒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走出玄关,和程安昀对上视线。   “哎呀?”对方有些茫然。   程安昀刚要开口的时候书房门开了,梁雎宴探出头来,看到女人后愣了一下:“妈?你怎么来了?”   啊哦。   宁月看了眼梁雎宴:“我就过来看看你,找了一圈你不在,我就带Tiya出去转了转,你刚是去哪了?”   “……”梁雎宴沉默两秒,那会儿他应该是去接程安昀了。   难怪刚回来的时候没看到Tiya,他还以为是它自己跑出去玩了。因为Tiya认家,不管在外面玩多久都会回来,再加上德牧天生体力好,人遛狗很容易就会变成狗遛人,所以如果只是像刚才那样出去一趟的话梁雎宴并不会特地把院门锁上。   程安昀听到这话也意识到这母子俩似乎是因为他所以才错过了,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宁月没在乎两人的沉默,她又转头看了眼站在落地窗前因为Tiya的敌意而不敢靠近的程安昀,问梁雎宴:“这位是?”   “我朋友,我叫他过来的。”梁雎宴从书房走出来,接过宁月手里的狗绳,拍了下Tiya的头说,“安静,别叫了。”   Tiya这才停止了对程安昀警告的呜咽和低吼,十分乖顺地蹭了蹭梁雎宴手心和小腿。   程安昀也终于有机会朝两人那边走了两步,温和地说:“阿姨好。”   知道他不敢靠自己太近,于是宁月主动朝他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前打量了他片刻后道:“这小孩长得真讨人喜欢,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程安昀如实回答:“今年25了,我是……做演员的。”   “哦……演员啊。”宁月沉吟几秒,“拍戏是不是挺累的?”   程安昀笑笑:“还好,不是很累。”   “不累就好。坐吧坐吧。”宁月拉着他的胳膊带他坐到沙发上,转头看着梁雎宴说,“晚点儿会有宠物医院的人上门带Tiya去洗澡,你先带它去吃点东西,遛它可真是累死我了。”   闻言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知道了,你们聊。”   说着他牵着Tiya走到另一个房间里,程安昀合怀疑那个房间是专门给狗住的,卧室兼食堂兼厕所一体的那种。   宁月脱下外套将其放在一边,问:“你是哪个公司的?”   程安昀回答:“莱悦。”   “莱悦?”宁月想了一下,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是与南的。莱悦也挺好,最近这两年莱悦签的艺人一炮而红的挺多的。”   程安昀弯了弯唇角,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了声谢。   虽然从当初签约开始到现在他在娱乐圈也才五年不到,确实不能算是老前辈,但他这么久一部代表作都没有,也不怪宁月把他当成了刚签约不久的新人。   “说起来,你有考虑过跳槽吗?”宁月半开玩笑道,“与南肯定能给你最好的资源,到时候一番你随便选。”   “妈,一上来就挖人啊?”身后梁雎宴语气带笑,“实在要挖的话你把他往总公司挖,与南我不太管的。”   宁月哎呦一声,回头看他:“你这是怕他不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别人欺负?我好歹有与南60的股份,你还不相信我啊?”   梁雎宴牵着狗绳朝门边走去,闻言道:“不敢,你就当我只是想和朋友离得近一点好了。”   程安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沙发上干笑。   这母子俩的对话他根本插不进去,他此刻真的好想离开。   走到玄关入口处梁雎宴的脚步又停住,转头看着他说:“你晚点不是还要回剧组吗,我刚好也要回公司,我顺路送送你?”   程安昀反应了一秒,随即顺着台阶下:“好,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说着梁雎宴又和宁月说,“到时候把Tiya送去你那边住吧,我接下来几天比较忙,可能就没办法过来这边了。”   宁月对儿子的忙碌已经司空见惯,点头道:“行。”   得到回应后梁雎宴开门出去,程安昀透过落地窗看到他牵着Tiya走到狗窝旁,把狗绳绑在了旁边一棵光秃秃的树干上。   宁月也不拉着程安昀聊天了,自己冲了杯茶在细细品尝。   他微妙地察觉到梁雎宴和宁月的关系似乎不太亲密,明明是母子,却给人感觉很生疏,看起来也就比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好一些。   梁雎宴甚至拉着他一起撒谎,程安昀还记得梁雎宴说他接下来几天都会在这边,但宁月一来他就改口比较忙不回来了。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梁雎宴会去别的地方住。   想到这里程安昀在心里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光他目前知道的梁雎宴的房产就已经有两处了,想必接下来很快就要揭晓的第三套也会是大平层或大别墅之类的。   可恶啊。他在心里哀嚎,可恶啊!!!   像是知道程安昀不习惯和宁月单独相处,梁雎宴没回书房继续工作,而是待在客厅里,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严格来说只有两个人,因为程安昀不太说得上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偶尔应和一下。   不多时宠物医院的人来了,他们带走了Tiya。   Tiya走后宁月也走了,家里只剩程安昀和梁雎宴两个人。   目送宁月开车离开后程安昀转头看了眼梁雎宴,问:“我们还要走吗?”   梁雎宴笑了笑:“走,等我一下。”   他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电话和做饭阿姨说不用过来了之后让程安昀在门口等他一下,走到别墅另一面的车库开了辆车出来。   此刻程安昀有很多疑问,等车驶出小区汇入主道后斟酌着该怎么开口,但梁雎宴比他先发问:“我们接下来去哪?”   闻言程安昀转头看他,回答道:“都可以。”   梁雎宴没说什么,打转向灯右拐,几秒后再度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程安昀在心里嘟囔,有那么明显吗。   既然对方已经点明了,程安昀也就不扭捏了,说:“就是我感觉,你好像有点在躲着阿姨。”   听到这话梁雎宴笑了一下,但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现在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顿饭吧?”他顿了顿,继续说,“刚好我最近抽空新学了几道菜,要不去你家?”   程安昀眨了眨眼,问:“你的炸茄盒怎么样了?”   “我总是炸不好。”梁雎宴面不改色地说,“茄子死得很冤。”   程安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47章 太不经逗   最后两人还是回了程安昀家。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打算顺便去买点菜,梁雎宴不想再去上次那个普普通通的小超市,舍近求远带程安昀一起去了家高端超市。   程安昀毫无异议,毕竟不管去哪买最后都是梁雎宴付钱,他只要老老实实地跟着人走就可以。   到家后程安昀刚下车就听到旁边哎呦一声,他转头,看着刘叔攥着一把瓜子倚在自家店门的门框上,饶有趣味地说:“这车好啊,一看就贵,你朋友?”   程安昀笑了笑,嗯了一声。他关上车门走到刘叔身边,刘叔将手里的瓜子分了他一点。   两人站在一起边嗑瓜子边看梁雎宴停车,刘叔指指那辆车问:“这什么车?”   程安昀摇了摇头:“我没问过。”   他也不知道,从大三那年考完驾照之后他就没再摸过方向盘了,他也不太了解这些车的品牌。   下一秒梁雎宴将车熄火,过了片刻他打开车门下车,刚打开后备箱时程安昀朝他走了过来,停在他身边说:“你伸手。”   梁雎宴不明情况地伸出手,程安昀在他手心里放了几颗水果硬糖,看颜色好像什么草莓味苹果味橙子味都有。   他莫名有些想笑,程安昀对他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纯良乖巧的微笑,道:“刚才刘叔给我的,这糖挺好吃的。”他弯腰拿了一些放在后备箱里的东西,继续道,“我先上去开门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梁雎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随后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心那几颗糖上。   今天天气其实不好,并没有太阳,但镭射糖纸在自然光下依旧呈现出七彩的光,梁雎宴鬼使神差抬起头看了眼天空,灰白色的。他突然想到他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过彩虹了。   也很久没有吃过糖了。   片刻后梁雎宴收拢五指将几颗糖放进衣服口袋,将后备箱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锁好车后跟在程安昀身后一起上了楼。   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到了厨房,出去的时候看到程安昀正在烧水。   程安昀拿起放在旁边的他之前送的咖啡豆,转头看他,问:“要喝吗?”   梁雎宴笑了笑,点头:“谢谢。”   程安昀将头转回来,抓出一把豆子准备磨咖啡粉,继续说:“现在还早,还不到吃饭的时候,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梁雎宴走到他身边看他磨豆子,听到他的问题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我都可以。”   “都可以?”程安昀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我也不太清楚该怎么打发时间比较好,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会打游戏,或者看看剧看看番什么的。”   说完他笑了一下:“很低级的娱乐方式,但还挺有用的。”   梁雎宴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拿起旁边的滤纸打湿放到滤杯上,想起很久之前他提起过的话题:“我之前好像有和你提起过,如果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话,我们去蹦极吧?”   程安昀面不改色地磨着豆子,没拒绝也没同意。   虽然他现在很清楚自己喜欢梁雎宴,但他知道他们两个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并没有想过和梁雎宴进一步发展。   因为吊桥效应在一起的情侣网上一搜一大把,最后能修成正果的寥寥无几。更何况他们还都是男的,梁雎宴那边具体什么情况程安昀不了解,但他现在还在娱乐圈,出柜就是出殡。   总之就是,现在待在一起开心一下就够了,他要尽可能杜绝一切可能会使他们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暧昧的可能。   不过因为是他主动问梁雎宴想做什么的,如果在对方说了想干什么之后又拒绝的话,那一开始还不如不问。   程安昀没沉默太久,两秒后他转头看着梁雎宴的眼睛,很真诚地说:“换一个项目好不好?这个天气蹦极感觉会很冷,我们选一个适配这个季节的,不如就……滑雪?”   梁雎宴看着倒映在他眼中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自己那隐隐约约的身影,他也没想滑雪和蹦极相比能暖和到哪儿去,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程安昀笑了一下,继续磨豆子,说:“不过我还不会滑雪,这个难吗?你会不会?”   梁雎宴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愣神他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说:“会一点,不算很难,慢慢学总能学会的。”   程安昀将刚磨好的咖啡粉倒进梁雎宴提前垫好了滤纸的滤杯里,端着热水壶一点点倒热水,问:“那你可以教我吗?”   “……”梁雎宴往旁边退了一步和程安昀拉开些距离,这才回答,“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教你。”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退这一步,两秒后他又开口为自己找补,问:“杯子在哪里?我去拿杯子吧。”   程安昀回答:“就在厨房,和碗筷什么的放在一个柜子里。”   梁雎宴应了一声,转身朝厨房走去。   程安昀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朵有点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外面冻的。   倒出来两杯咖啡后两人端着各自的杯子坐在了沙发上,因为决定待会儿去滑雪,所以他们没有特地隔开距离,而是坐在一起为程安昀挑选滑雪装备。   梁雎宴说新手比较适合双板,所以程安昀就选了双板,其它那些滑雪服头盔护具之类的他全权交给了梁雎宴挑选。   半个小时后程安昀拥有了人生第一套滑雪装备,所有东西都是选的他的尺寸,等到滑雪场之后只要装备一上就能滑了。   但事实证明程安昀有些高估自己,他原本以为滑雪板不像溜冰鞋那样和地面接触面积小,走起来会很轻松,但长长的板子套在脚上之后,这被束缚住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寸步难行。   为了方便教他所以梁雎宴也滑的双板,他在旁边叮嘱:“慢一点,别着急。”   程安昀手持滑雪杖往前挪,他身边不时有其他滑雪的人飞驰而过。像雨天高速行驶溅起积水的车从身边路过一样,他们带起来的风雪也毫不客气地拍在了程安昀身上脸上。   他抬手抹了把雪镜,往左边的滑雪道侧边又挪了挪。   梁雎宴不知何时滑到了他右边,他伸出一只胳膊说:“你扶着我再试一试,把重心放低,慢慢往前滑。”   程安昀扶住他的胳膊,左手握着滑雪杖向后使力,慢慢往前滑。   他不会控制方向,所以这是一条没有弯的直的滑雪道。   扶着梁雎宴安然无恙速度平缓毫无激情地滑出去十几米,程安昀觉得自己行了,他放开梁雎宴说:“我试一下自己滑。”   梁雎宴收回胳膊,又道:“好,那你慢一点。”   程安昀双手握着滑雪杖,慢慢加速,在终于感受到了一点速度与激情的时候又一个人从他身边飞驰而过,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但忘记了自己此刻脚上还套着长长的板子,字面意义上的左脚绊右脚摔倒了。   他侧着身子倒在了雪上,期间他试图自己爬起来,但滑雪板太长实在是不方便,他试了几次没起来,直接躺着不动了。   几秒后梁雎宴停在他身边,他看到程安昀刚才试图起来但没成功,害怕他是崴了脚,所以没敢随便动他,有些担心地问:“还好吗?是不是脚崴了?”   程安昀将雪镜摘下来看着他,朝他伸出手,说:“没有,我就是爬不起来了。”   梁雎宴看他几秒,确认他真的没事后忍不住笑了一下,握住他向自己伸来的手将他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他轻轻拍打着程安昀身上沾的雪,这个滑雪场人太多了,要怪只能怪这次是他临时起意,不然他能直接把这里包下来,包下来的话就不会有人干扰程安昀了。   把程安昀身上的雪拍干净后梁雎宴问:“还要滑吗?”   “要。”程安昀戴好雪镜,“我也要那么快地滑,然后把雪溅别人身上。”   闻言梁雎宴忍俊不禁:“万一别人像你一样摔倒怎么办?”   “那我就停下来去扶,我才不是那种没公德心的人。”说着程安昀握着滑雪杖又划走了,留梁雎宴自己在原地绷不住笑。   在高速滑雪途中停下来去扶一下摔倒的人,这行为看起来好像是挺有公德心的。   但有公德心的前提条件是,对方摔倒不是因为自己。   程安昀进步飞快,他自己慢悠悠滑了一段时间,在天黑以前已经能加速到和梁雎宴肩并肩了。   当然梁雎宴是特地减缓了速度,但照这个趋势下去,程安昀很快就不需要他放水也能追上他了。   玩了一下午,他们在天黑之后回家了。   这个点回家刚好吃晚饭,程安昀坐在副驾驶看着手机上一些博主发的滑雪视频,发现他们大部分都是单板,于是突然转头看着梁雎宴说:“下次你教我滑单板吧?”   梁雎宴也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好啊,不过单板的摔跤次数可能会多一些,也不太好起来。”   程安昀不以为意:“不是有你在吗,你会拉我起来的。”   这话说完之后车里沉默了几秒,程安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句多暧昧的话。他悄悄瞥了眼在开车的人,对方表情没什么异常,看起来一副在专心驾驶的样子,但耳尖很明显有些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滑雪的时候冻的。   虽然程安昀说出这话纯属无心之举,但梁雎宴实在是有点太不经逗了,这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也很有意思,本来还想要不要说点什么圆一下场的程安昀又把解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况且他说的是事实,梁雎宴是肯定会拉他起来的。 第48章 情绪忽略   两人回到家后了就开始做饭,这次梁雎宴还是让想帮忙的程安昀出去了。   上次就不说了,那时候他刚退烧没多久,让病号下厨确实有点不太合适,但现在他好好的,怎么也不能让梁雎宴再给他做饭,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各自炒几道菜,互不干扰。   梁雎宴先开始,他在厨房的时候程安昀就在外面玩手机,突然收到了于涵心发来的消息。   对方把两人白天一起拍完视频之后拍的几张合影p好发了过来,并打字说:[我选两张发微博咯?]   程安昀发去一句好,问道:[我可以保存等下次再发吗]   [当然可以,那你记得看一下我微博,别发重了]   不等他回复于涵心又发来一条新消息:[白天拍的视频花絮官博说要发一个失误的片段,就这个,他们简单p了一下,问问我们还有没有别的修改意见,没有的话他们就直接发了]   下一秒一个十几秒的视频弹了出来,拍这条视频的时候程安昀忘动作了,他偷瞄了一眼旁边于涵心的动作,可以继续跳下去,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戳中了镜头外staff的笑点,她拿手机运镜的手因为努力憋笑发着抖,整个画面也在跟着颤。   然后于涵心也跳不下去了,也努力憋着笑,佯装不满地对镜头后的staff说:“你笑什么啊?我们两个长得很好笑吗?”   结果staff一本正经地说:“没有,你们两个很好看,是这个手机太手机了。”   于涵心憋不住笑了,程安昀也有些绷不住。   这条视频后期加工过了,配了一些夸张的音效,故意拉长并放大了程安昀忘动作偷瞄于涵心的那一两秒的镜头,在他想起动作重新动起来的时候还给他配了个手忙脚乱的动画特效。   喜剧效果是有的,但是不多。   程安昀觉得这条视频的笑点可能都在他身上,看了视频他才发现自己动作真的很僵硬,脸上的表情甚至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认真的求知欲。他往表情管满分舞姿身段满分的于涵心身后一站,像个浑身都是铁打的机器人。   看完视频后他轻叹一声,打字回复:[我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我跳舞原来真的这么僵硬吗]   于涵心发来一串哈哈哈:[跳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你,一看见你我就想笑]   程安昀发去一句:[辛苦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于涵心的笑点,她又发来一长串哈哈哈。   结束聊天后程安昀转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梁雎宴关着门,他听不太清里面的动静,但梁雎宴现在应该还在炒菜。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岑冉发给他一条婚礼邀请函。   程安昀有些疑惑地敲了个问号过去,这么一段时间不见岑冉居然都要结婚了?   猜到了他在疑惑什么,岑冉解释:[扣什么问号啊,这可不是我结婚,你点开邀请函看看啊]   程安昀这才点开那个链接,发现是潘晴和陈一舟的婚礼。   还是那句话,这么一段时间不见他们居然都要结婚了。   岑冉发来语音:“他俩都没你微信,拜托我转发给你。陈一舟说当初是你亲眼见证他俩在一起的,所以婚礼你必须得来。”   程安昀沉默片刻,又点开邀请函看了眼婚礼时间,1月5号。   1月5号的话他大概率要在剧组拍戏,可能赶不过去,于是打字说:“到时候再看吧,如果有空的话我肯定去。”   岑冉发来一个OK的emoji,聊天结束。   恰巧这时身后的厨房门也开了,程安昀摁灭手机屏幕转过头,看到梁雎宴端着两个盘子出来。   对视的瞬间对方笑了笑,将菜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程安昀站起来,接下来该他炒他的菜了。   虽然他说他不介意在做饭的时候旁边有人围观,但梁雎宴还是以怕他在旁边会碍事为由没有进厨房。   等一切准备就绪要开饭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八点。   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程安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梁雎宴是习惯使然。可即便是如此沉默的一餐,程安昀也没觉得尴尬,他和梁雎宴就好像熟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自然。   饭后两人还争执了一下,最后是程安昀洗碗。洗到一半厨房外响起一阵铃声,梁雎宴手机走进厨房,道:“你的电话。”   程安昀腾不出手,说:“帮我接一下。”   梁雎宴点击接听后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到旁边水没有溅到的台面上,用口型对程安昀说:“我先出去了。”   程安昀点头,梁雎宴还没来得及走出厨房电话那头就响起何晟的声音,他直接地说:“我要结婚了,你来不来?”   闻言程安昀沉默几秒,问:“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元旦,两天后。”   “……”   程安昀沉默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在这个元旦结婚,莫非元旦那天是什么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要不他也找人在那天结个婚吧。   见他不回答,何晟又问一遍:“你来不来?”   元旦节那天程安昀确实是放假的,但他并不想把假期用在参加婚宴上,于是说:“我没空,那天我得拍摄。”   “哈?”何晟道,“你真去拍戏了?拍的什么剧什么角色啊?别又是那种出场几分钟就下线的炮灰吧?”   说到这个程安昀有些骄傲起来,他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颇有种叉腰的架势,随后拿起手机,一副要和对方好好说道说道的样子,他道:“不是炮灰,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何晟哦一声:“男主?”   “……”程安昀被打击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不是,配角。”   何晟继续打击他:“配角有什么重要的?”   “……”程安昀沉默着在原地站了几秒,最后放下手机继续洗碗,将音量放低了些,说,“配角怎么就不重要了?”   闻言何晟嗯了一声:“也是,对你来说是挺重要的。”随后他补上最后一刀,“毕竟之前你演的那些连配角都算不上。”   “……”程安昀直接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门边就传来一句:“这人是谁?”   程安昀循声转头,看到梁雎宴抱臂倚在门框上,也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   他收回视线,说:“以前的同学。”   此言一出,程安昀等待良久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厨房里只有水池里碗碟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没忍住转头看了眼门边,发现门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某个走路没声音的人似乎又不开心了。   程安昀有些想笑,加快速度把手上的碗洗完后走出厨房,看到梁雎宴拿着手机在和不知道什么人发消息。   见他出来梁雎宴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洗完了?”   程安昀嗯一声,坐到梁雎宴身边悄悄瞥了眼他的屏幕,发现对面是林言朔,聊天记录也都是些报表财务之类的字眼。   他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问:“你今晚,打算怎么办?”   回复完对方的消息后梁雎宴摁灭手机屏幕,抬起头看了程安昀几秒,说:“我在郊区还有套房子,实在不行我就去那边凑合一下。”   “……”   这么轻飘飘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三处房产,还“凑合”一下。   程安昀深吸一口气:“郊区……挺远的吧,没近点的了吗?”   梁雎宴摇头,开口前手上的手机先亮起屏幕,他一边打字回复林言朔的消息一边语气淡淡地说:“别的都出市了。”   “……”   山鸟与鱼不同路,普通人和有钱人也有壁。   程安昀决定不再和他谈论房子,直接切入主题:“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今晚要不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听到这话梁雎宴打字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说:“还是不用了,今天已经很打扰你了。”   这下程安昀确定了,他真有点不高兴。   他伸出手戳了戳梁雎宴的胳膊,梁雎宴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手指上。程安昀解释道:“他过两天都要结婚了,我和他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反正没我和你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梁雎宴收回胳膊躲了一下他的戳戳,微微皱着眉像是有些费解,问道,“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程安昀直视着梁雎宴的双眼,发现他好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些疑惑。   他不能说“我觉得你有点不开心”这种话,梁雎宴的疑惑都这么明显了,他再这么说的话倒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于是他摸摸鼻子,随便扯了个由:“因为元旦那天刚好是我假期最后一天,我有些纠结要不要去,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梁雎宴果真就思考起来,最后道:“如果只是关系没那么好的普通朋友的话,那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享受假期更好一点。”   程安昀静了几秒,点点头:“那我听你的,我不去了。”   梁雎宴没说什么,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程安昀抬起头看着他,想说些什么让他再留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没开口,也站起来说:“我送你到楼下。”   最后依旧是像上次那样,程安昀看着梁雎宴上了车。梁雎宴降下车窗,对他说:“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程安昀点点头,退后一步说:“再见,梁雎宴。”   梁雎宴笑了一下也说:“再见。”   说完他便升起车窗,发动引擎踩下油门离开。等彻底看不见车尾之后程安昀才转身往家里走,低着头边走路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复盘刚才的事。   刚才梁雎宴似乎……把他们两个人的情绪都忽略了。   忽略了他的,还忽略了自己的。 第49章 品牌代言   元旦假期结束后程安昀就回剧组继续拍摄了,前两天《弦月》官博和官抖都发了他和于涵心一起拍的手势舞视频,那个失误的小花絮也发了,这两条视频的流量都挺高的。   不知道电影宣传效果怎么样,反正程安昀靠这个涨了一大波粉,并且在谁谁换个头像都可能会上热搜的娱乐圈里,那个#程安昀人机#的词条也在热搜文娱榜上挂了会儿。   罗月泠赶在冲浪第一线,她截了好多网友的评论发过来,程安昀自认不是什么笑点很低的人,但每一条评论都看得他忍不住想笑。   于沁告诉他让他抓住这波流量,趁现在发发那天拍完视频后拍的照片,于是程安昀又久违地登上了微博,他的粉丝数量甚至可以说是每秒都在变动,也一直有新私信新评论发过来。   他选了两张照片发了微博,听于沁的话去关注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超话,看到超话头像是那天罗月泠帮他拍的那张照片。   为了赶拍摄进度,魏其是给大家轮着放元旦假。程安昀回去拍摄的时候很多人假期还没结束,因此剧组显得有些寂寥。   午休放饭时间程安昀端着盒饭坐到了小太阳前面,随手点开了抖音边刷视频边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瓶水突然越过肩膀出现在视野里,程安昀转头,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是闻濯。   他接过那瓶水,道:“谢谢。”   闻濯坐到他身边,程安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些地方取暖,关闭手机将其放进了口袋里。   “你是不是最近这两年刚出道的?”闻濯率先开口。   程安昀嗯一声:“算是吧,我合同签了五年,要到期了。”   他将盒饭盖好放到一旁,见状闻濯说:“只是因为进组这么久我还没怎么和你在私底下交流过,所以趁现在剧组人少来和你聊聊天而已,不用在意我,你继续吃。”   程安昀笑了一下说:“我吃饱了。”   他听到那句“趁现在剧组人少”想起闻濯粉丝说他其实很社恐来着,想起这段时间很少见闻濯和其他演员或工作人员在镜头外有过多的交流,觉得那或许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的话,那闻濯现在应该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终于下定决心主动来找他搭话的吧。   闻濯嗯了一声,果不其然接下来两人就沉默了。   程安昀也有些尴尬,正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闻濯干巴巴地说:“你演技挺不错的。”   “啊……”程安昀又说,“谢谢。”   “性格也不错。”   “……谢谢。”   思考几秒,闻濯继续道:“长得也不错。”   “……”   不等他再开口说谢谢,闻濯继续说:“我朋友的妹妹很喜欢你,她知道我们在一起拍戏之后就一直说要我帮她要个签名。”   程安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下一秒闻濯从口袋里掏出半张折叠的纸打开:“签这里就好。”   程安昀接过那半张纸,翻面,看到背面是几道数学题的解析过程,还有一些小猫小狗和龟壳上写着老刘两个字的小乌龟的涂鸦以及“什么时候下课啊困死我了”“我刚睡醒”的字样。   他语气试探:“莫瑜?”   闻濯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程安昀指指纸张的右下角:“她写了名字。”   “……”闻濯静了一瞬,点头,“是叫莫瑜没错,你快签吧。”   程安昀看着他眨了眨眼:“我没有笔。”   “……”   闻濯又沉默了,难怪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忘记拿笔了。他起身:“我去给你拿。”说完他同手同脚地走了。   目送他离开后程安昀收回视线,又将那半张草稿纸翻过去看了眼右下角的名字。要不说缘分很奇妙呢,几个月前他们在小区偶遇,过去了这么久居然又以另一种方式会面了。   他又想起之前刚知道有人嗑他和原弛cp的时候他说他没有唯粉。   这不就有了嘛!   片刻后闻濯拿着一支笔回来了,程安昀签完名字他就拿着那张草稿纸走了,一秒也不愿意多呆的样子。   下午拍摄结束后程安昀准备要回酒店,他在车上边等于沁打电话回来边和梁雎宴随意聊着天,他想起什么说什么,话题从午饭不好吃说到路边那只中分的小猫的时候于沁回来了。   “好消息亲爱的们。”于沁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边系安全带边回头和程安昀和罗月泠说,“刚才是个品牌方的电话,问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要请你去做代言人。”她指了指程安昀。   程安昀原本坐没坐相地靠在旁边的车门上玩手机,闻言他眨眨眼反应了一下,随后颇为正经地直起身体端坐在位置上,问:“代言什么东西?”   “男士洗面奶,这款。”于沁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程安昀接过手机,她继续说,“他们那边说看你的安排,这款洗面奶是新升级的,目前还没正式上市,所以广告什么的也没开始打。他们DDL是在四月份,你最晚要在三月的时候给他们答复。”   程安昀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产品海报,ForM。这个品牌的知名度还挺高的,不过以前ForM的代言人找的都是二线往上的艺人,他现在虽然不是无人问津了,但还是连三线都不算。   也就是说,ForM在赌。   赌他能火,赌他能跻身二线甚至以上。   程安昀看了几秒后把手机还给于沁,道:“去,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就去看看。”   “行,那我和他们说。”于沁接过手机,示意胡伟开车。   胡伟应了一声,随即便发动汽车引擎。声音惊动了一只在路边光秃秃的枝桠上睡觉的小麻雀,程安昀看到它舞动翅膀飞了起来。但车顶遮挡视角有限,他很快就看不见它的影踪了。   再一次有完整的一天假期是在两个星期后,那天程安昀和于沁一起去了ForM总公司。他们和项目经约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半,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就到了接待室。   聊完产品后项目经说:“您二位应该了解过我们品牌,线下活动不是很多,毕竟现在年轻人相比线下选择网购形式的更多一点,所以就是如果要线上直播的话您看您这边能接受吗?”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不过也不会很多次,代言期一年,线下活动只有一次,线上直播可能一共也就三四回这样。”   于沁转头看了眼程安昀,程安昀点头:“可以接受。”   “好,可以接受的话那我们就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个字按个手印吧,已经确认合同没什么需要修改的条例了对吧?”项目经说着,把笔和红印泥递了过去。   合同他们刚刚已经逐字逐句看过了,没什么坑,于沁帮忙回复:“没什么需要修改的,那我们签字了哈。”   她接过项目经递来的笔和印泥,程安昀刚拿起笔要签字的时候房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戴方框眼镜的男人走进来。   “江总?”项目经站起来,“您怎么来了?”   见到对方于沁哟一声也站起来,伸出手:“江总好。”   程安昀虽然不清楚江总是谁,但也起身朝对方伸出手,语气温和地复读了一遍于沁刚才的话:“江总好。”   江总握住他伸来的手看了他几秒,那眼神有点奇怪,说不上赤裸但也确实不太友好。   程安昀抽了一下手,江总这才放开他,笑着说:“坐坐坐,代言谈得怎么样了?”   几人又坐了回去,于沁指了指程安昀身前的合同,笑道:“这不马上就要签字了吗?江总来得很是时候啊。”   江总笑而不语,看着程安昀在合同上签好名字按下手印后他才看着程安昀说:“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听到这话项目经识趣地站起来:“江总,我先去忙了。”   于沁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要和程安昀单独说几句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说:“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她起身离开,临走时还安抚似的拍了拍程安昀的肩膀。   程安昀看着房间门被关上,抽了张放在旁边的湿纸巾,边擦着指腹上的印泥边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说:“江总,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江总单手托着下巴,带了点审视意味地看着他,说:“这个代言的机会,是我指名要给你的。”   他这个审视打量的眼神看得程安昀有点不舒服,但他还是笑了笑,说:“多谢江总赏识,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工作的。”   江总没有回复,而是问:“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给你?”   程安昀完全不好奇,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他还没说话,江总就道:“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能成就一番事业。虽然你现在的名气很低,但总有一天你会火的。”   所以之前他猜对了,ForM就是在赌。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江总话锋一转,“因为我刷到你的微博,你和我弟弟长得有点像,看着你的脸会让我想起他。”   “……”   程安昀无语,什么替身文学。   “不过像这样面对面的话,你们一点都不像。”江总向后靠在椅背上,道,“反正代言已经给你了,那就合作愉快吧。”   程安昀不是很想他,他把手里红了一块的湿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地微笑:“江总,合作愉快。” 第50章 直球攻势   说完程安昀拿起桌上另一份合同,朝江总弯了弯唇角转身出去了。   于沁正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了朝他走过来,看了眼他手里的合同,又看了眼接待室的门,小声问:“江总和你说什么了?”   程安昀摇摇头:“没说什么。”   于沁没继续追问,她提起手里的礼盒:“刚才李经去拿了样品给我,你这边也没事了的话那我们就差不多可以走了。”   “好,我们走吧。”程安昀接过她手里的礼盒走了两步,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声问,“这个江总是……?”   于沁哦一声,道:“ForM现任CEO江逸,也不怪你没提前了解过,一般只是谈产品代言这种小事的话根本接触不到总裁,但今天也不知道咱们是什么运气,居然碰上他了,稀奇。”   程安昀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把江逸说他像他弟弟的事说出来。   打车回去的路上于沁突然想起什么,道:“哎呦,我刚想起来,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打算八月底合同到期之后就退圈吗,那你这代言合同签一年?是不是不打算那么快退了?”   程安昀原本在看窗外,闻言转头看她,简单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已经想好了,退圈是一定要退的,刚才谈合作的时候项目经已经和他们明说了,不管是线上还是线下活动都主要集中在上半年。现在刚一月份,离他合同到期还有七个月,这点时间怎么也够了。   除此之后也就只是会在线下门店和产品包装上用用他的半身像,线上网店以及官方账号循环播一下他拍的广告而已。   等合同到期了他会慢慢淡出娱乐圈,等这个为期一年的代言合同到期后再宣布退圈,毕竟违约金挺高的,他赔不起。   于沁只当他是决定跳槽了,说:“等解约之后你打算去哪?其实我也想跳槽了,你要不自己开工作室吧?我肯定直接辞职去跟你干。”   程安昀笑了一下,半开玩笑道:“我考虑考虑,还有大半年呢。”   “也是,还早着呢。”于沁叹了一声,道,“其实这么几个月也很快啊,一眨眼就过去了。咱们九月底的时候刚认识,结果这么快现在就已经一月份过半……诶?”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他,“我记得你生日好像就在这个月底吧?”   闻言程安昀愣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今天1月17号,他生日在23,还有六天时间。   “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于沁问道,“我提前给你准备好。”   程安昀摇摇头,于沁记得他生日这事他没觉得多奇怪,毕竟资料上明明白白写着。刚好拿起手机了,他顺势解开锁屏告诉梁雎宴他成功拿下那个代言了,边打字边说:“23号那天魏导应该不会给我放假。”   “不放假那也得过啊,在剧组过生日这么多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于沁拿出手机说,“我看看订个多大的蛋糕合适。”   “……还是别了吧,沁姐。”程安昀突然社恐,“我还是更想自己一个人过,太多人的话……我不习惯。”   想到现在年轻人都不太爱社交,于沁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道:“解解,那我就买个小点的蛋糕吧,嗯……和我还有月泠一起过可以吗?我们三个一起,不叫别人。蛋糕你想要什么样的?”   程安昀其实也不是很想和她们一起,或者再直接点说,他根本不想过生日。   但他不想扫了于沁的兴,于是道了声好,继续说:“那就我们三个一起,蛋糕我都行,你们选就好。”   “那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就按我自己的审美选了。”于沁去选蛋糕样式了,程安昀去看了看魏其发在群里的接下来几天的剧情拍摄安排,他23号那天确实还要拍摄,但21号他休息。   他迟疑了两秒,最后还是和梁雎宴说了自己快生日了。   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和于沁一样,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程安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字说:[我生日那天还得拍摄,不过21号我休息,我想那天回去一趟]   发送后他继续打字,几秒后他看着输入框里那句“你那天可以陪我提前过个生日吗”深呼吸一下,最后鼓起勇气点击发送。   然后程安昀火速把梁雎宴设置成免打扰,直接退出微信。   直到回了酒店他才敢点开微信看梁雎宴的回复:[我的荣幸]   [21号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我去帮你看看票]   程安昀捞起旁边的靠枕抱在怀里,打字说:[上午吧]   对方过了两分钟才回复:[买好了,上午十点半的票,十二点多到站,等你到了之后我去车站接你]   此刻程安昀反倒推辞起来,发语音说:“你不忙吗?我自己回去吧,我们晚上一起吃顿饭就行了,我上次说过要请你的。”   屏幕另一头的梁雎宴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笑了一下。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记着请他吃饭呢?   他将手头几份文件好收起来,打字回复:[没事,我不忙,我去接你吧。如果要请我吃饭的话,你想请我吃什么?]   屏幕顶端备注那栏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几秒后一条新消息弹出来:[请你吃特供版长寿面,寿星自己做的那种]   梁雎宴看着这句话低低笑了起来,他甚至能想象到程安昀打出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是在认真又正经地打趣他。   然而他猜错了,发出这条消息的寿星本人其实有些脸红,他的表情和认真正经两个词搭不上什么边。   片刻后梁雎宴才回复:[那我就托寿星的福,和寿星一起长寿]   程安昀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没有立刻回复消息,而是放下手机先去浴室用冷水洗了遍脸。   等脸上的温度退下来后他才出去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一个小猫开心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20号那天晚上程安昀光荣地失眠了。   白天他拍摄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躺到床上想起第二天梁雎宴要和他一起过生日,他就有点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良久,最后凌晨两三点才合眼。   为了防止误车他定了八点的闹钟,醒来的时候程安昀一动不动地沉默着坐在床上,花了快半小时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因此当他到站后见到来接他的梁雎宴的时候,对方伸出手来拿他的行李箱,第一句话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程安昀点了点头,捂嘴打了个哈欠,随后抬手揩去溢出眼眶的生泪水,自然而然地就将自己的行李箱交给了梁雎宴。   梁雎宴盯着他眼尾处那颗湿润的小痣看了几秒,在程安昀向他投来目光的前一刻收回视线,说:“那我先送你回去,你好好睡一觉吧。”   “我不想睡觉。”程安昀看着他,道,“你之前答应我要教我单板滑雪的。”   “今天吗?”梁雎宴顿了一下,“等下次吧,今天你在家好好睡觉,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去,我先送你回家。”   说着他便拖着行李箱往车站外面走,程安昀跟上,在他背后说:“可我不知道我下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梁雎宴道:“没关系,我随时都有空。”   程安昀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决定听他的话。他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人,说:“我不想回家,去你家可以吗?”   他有一点点想念梁雎宴那张大床了。   梁雎宴头也没回,和他说好。   开车到到璟云雅庭后程安昀直接就去睡觉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出去找梁雎宴,看到厨房亮着灯。刚要去看看梁雎宴在不在的时候,他先在茶几上看到了一个蛋糕。   程安昀脚步方向一转朝茶几走过去,想偷偷解开礼带看看蛋糕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厨房那边传来梁雎宴的声音:“醒了?”   他忙站直身体,梁雎宴朝他走过来,说:“做不了饭了,我们出去吃吧。”   “啊?”程安昀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怎么了?”   梁雎宴无奈地耸耸肩:“油烟机坏了,现在时间太晚,维修师傅已经下班了,最早也得等明天早上才能来修。”说着他拿起手机,继续说,“我看看附近的餐厅,你想吃什么?”   程安昀眨了眨眼,说:“我们在家点外卖吧。”   梁雎宴闻言看了他一眼:“生日吃外卖,不太好吧?”   程安昀说得有有据:“可严格来说今天并不能算是我的生日,我生日还得后天呢。”说着他转头看了眼窗外,“而且现在外面天都黑了,我不想出去。”   话音落地后屋内安静了片刻,最后梁雎宴妥协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一起点外卖,在骑手距离他们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程安昀又说:“我们再喝点酒?”   寿星最大,梁雎宴很服从安排地点了点头。   他们有一起去酒柜里选了几瓶酒出来,刚将各种各样的酒放下家门就被人敲响,外卖到了。   和骑手道过谢后梁雎宴关上门,转身看到程安昀已经开了一瓶白葡萄酒正往杯子里倒酒。他轻笑一声,半开玩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喝酒的。”   程安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闻言笑了一下,也用调笑的语气回应:“我一开始也看不出来你居然会抽烟。”   “已经在戒了。”梁雎宴将刚拿到的烧烤外卖放到程安昀身前,又问,“找个电影?”   程安昀点了点头。   梁雎宴像上次那样用投影仪放电影,两人坐在地毯上边看电影边吃东西,时不时说两句话,碰个杯。   程安昀将胳膊交叠着放在曲起的双腿上,电影里男女主情到深处正在激情热吻,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看,悄悄去瞥坐在旁边的梁雎宴。   对方表现得就很自然,神色不变地看人接吻,好像那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电影镜头。   此刻程安昀莫名其妙在想,如果梁雎宴去做导演的话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毕竟他看人亲密都不带尴尬的。   电影画面的明暗变化悉数呈现在梁雎宴眼中,程安昀在他眼中看到男女主似乎停止接吻开始互相脱衣服了,他突然有点坐不住了。   终于梁雎宴的表情也不自然了起来,他移开视线端起杯子喝了口酒,下意识般看了眼身边的人。   两人就这样对上了目光。   程安昀还趴在自己曲起的双腿上,仗着屋里的灯关了,环境比较昏暗,即使被梁雎宴发现他在偷看了也依旧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   随着电影画面切换明明暗暗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沾了酒液的嘴巴,还有吞咽时上下移动的喉结……   他想起之前他差点趁着醉酒亲了梁雎宴的事,视线又不自觉落在对方的双唇上。   两人就这么无言对视,电影里的片段依旧是少儿不宜。片刻后程安昀直起腰,往梁雎宴那边挪了挪。   梁雎宴挑了下眉,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坐在原处没动。   下一秒程安昀抬手攀上他的肩膀,恰巧这时电影里男女主亲密的戏码结束,在黑屏转场的时候他趁黑凑近梁雎宴的脸,在他嘴唇上轻轻贴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酒壮怂人胆,支持直球!支持想亲就亲!   两个人初吻都没了,值得纪念的一章=w= 第51章 提起裤子   屋内的热气蒸腾了智,两人的鼻尖只有一拳距离。程安昀亲完之后垂着眼没敢看梁雎宴脸上的表情,但见他没推开自己,程安昀觉得或许梁雎宴能接受同性,最起码不会是直男。   接下来他们都没有说话,两道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静默中慢慢发酵。   大概是酒壮怂人胆,也可能是电影氛围到这了,总之等程安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亲了上去。   不再只是简单地贴一下,他回忆着刚刚电影里男女主接吻的画面,舌尖试探着撬开梁雎宴的唇齿。   梁雎宴意外地配合,他也有些醉了。   程安昀也再次确信梁雎宴对他一样不单纯。   电影在演什么此刻已经无人在意,片刻后程安昀微微喘息着放开梁雎宴,直接起身面对面跨坐在梁雎宴腿上继续亲。   他们呼吸渐渐变得沉重起来,这个姿势两人下半身几乎贴在一起,缺氧加酒精作用,程安昀头晕晕乎乎的,意识不太清醒,没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浑身燥热。   亲到一半梁雎宴偏开头,哑声道:“我去下厕所。”   程安昀装作没听见,双臂圈着他的脖子不放开,亲上瘾了似的又去找他的嘴。   此时作为屋内唯一光源的电影画面又黑屏,这次黑屏时间相比上次长一些,大约五秒左右。   等屏幕再亮起来的时候,程安昀已经被摁在了沙发上,身上的毛衣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腰线。   混沌的大脑隐隐约约感觉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程安昀没有坐在梁雎宴腿上了,身体下方是柔软的沙发,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也反应过来梁雎宴刚说要去厕所是做什么。   虽然把他摁在了沙发上,但梁雎宴并没进行下一步动作。   让欲望和酒精支配自己的程安昀遵循自己内心最原始的冲动,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又亲了上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葡萄酒味,似乎是刚才他们动作太大,不小心打翻了程安昀放在地上的杯子。   梁雎宴先帮他,最后在他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的时候带着一点在后面,程安昀觉得有些羞耻,主动提出要趴过去。   只要他看不到对方,那他就不会尴尬!   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此刻正黑着屏滚动播放演员表。程安昀趴在沙发上将脸埋进靠枕里,所有难以自抑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呜咽和喘息都被电影片尾曲的声音掩盖。   昏暗中梁雎宴看着他那只紧紧抓着靠枕的手,旁边就是地上刚才被他们打翻的酒杯。他意识到沙发太小在这里的话程安昀会不舒服,于是把手抽出来,俯身亲亲他发烫的耳朵,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将脸从靠枕里转过来:“我们回卧室?”   得到一个嗯后梁雎宴抱起他摸黑回了卧室,继续。   两人谁都没有说要开灯,卧室里窗帘拉了一半,但今晚并没有月亮,屋里现在比外面客厅还要暗上几分。   程安昀腰下是梁雎宴给他垫的枕头,他仰面平躺在床上,即使他们现在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依旧抬起胳膊捂着眼睛捂着脸,什么都不去看不去想,将自己的节奏交给梁雎宴。   虽然掩耳盗铃,但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视觉关闭,这也就导致其他感官的敏锐度被无限放大。他闭着眼偷偷擦着不受控制流出的生泪水,听着梁雎宴同样克制的喘息声,感受着身体因为被触碰而微微战栗的每一处。   突然他听到梁雎宴问:“冷不冷?”   他浑身赤裸,梁雎宴还穿着上衣。   程安昀一直闭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听到这个问题也不回答。片刻后梁雎宴停下把他抱起来,程安昀茫然又疑惑地睁开眼睛,但屋里实在太黑了,他看不清梁雎宴在做什么。   几秒后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头上,梁雎宴握着他的胳膊,把他不久前才刚脱下的那件薄毛衣又给他穿上了。   “……”   程安昀努力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什么人会做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给对方穿毛衣啊?   他将额头抵在梁雎宴肩膀上,笑得浑身颤抖,带动了两人身下那里,他又赶紧闭嘴,但还是泄出一声短暂的轻哼。   这下他不敢笑了。   不久前喝了几杯酒的两人都有些上头了,程安昀被梁雎宴摆弄着翻过来又趴过去,在冬天寒冷的夜晚里浑身汗湿。   良久后程安昀才终于回神。他此刻突然在想,如果梁雎宴没有给他把毛衣穿上的话,那今晚过后他很可能就要感冒了。   次日一早,程安昀睁开眼睛的时候头痛欲裂。他转头看到梁雎宴躺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盯着天花板,像在思考人生。   意识渐渐回笼,程安昀想起了昨晚的事。沉默几秒后他也慢慢平躺过去,和梁雎宴一起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   两个人尴尬又沉默地躺在一张床上,无言盯着天花板。   “我会对你负责的。”梁雎宴突然开口。   “……”   程安昀转头看着他,发现对方眼神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昨晚的事说好听点是他们都被酒精控制了,但说难听点那完全就是酒后乱性。程安昀很清楚自己并不是被支配,而是他想被支配。主动与被动,这两者区别很大,不能混为一谈。   都是成年人了,直面自己的欲望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他只是因为看了电影里那些露骨的片段,刚好喜欢的人又在身边,所以临时起意而已。   不,也不能算是临时起意,毕竟他早就想亲梁雎宴了。   所以梁雎宴现在这么说,倒显得他有点心机了,以喝醉了为借口然后靠身体上位什么的。   程安昀收回视线:“不用了,我们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   说完他坐起来,感受到了身下轻微的异样的感觉。   其实昨晚梁雎宴挺温柔的,并不疼,身上也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但毕竟是第一次,还是会感觉有一点点奇怪。   程安昀面不改色地掀开被子起床,在梁雎宴一脸“你这是什么渣男发言”的表情里去洗漱。   但其实他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走进浴室看到那条搭在浴缸边缘的毛巾的时候大脑强制他回忆起了昨晚的一些细节,程安昀两眼一闭,有点想撞墙。   幸好梁雎宴昨晚把浴缸水放了,不然程安昀看着那一浴缸的水,一定会想起自己昨晚做到最后四肢乏力被梁雎宴半抱着在里面清身体的场景,那他可能要打开浴室窗户321跳了。   程安昀面无表情地拿走搭在浴缸上那条梁雎宴给他擦过身体的毛巾,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他机械地洗漱,在镜子里看了好久,确认身上没留下什么暧昧的痕迹后才走出浴室。   梁雎宴也起床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程安昀,眼神复杂,像是有话要说。   程安昀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在他开口前道:“不早了我该走了,我下午还有拍摄。”   “……”梁雎宴闻言眼神更复杂了,看了现在的眼时间,十一点半,确实不早了。   他就这么沉默地看着程安昀收拾东西,一句“要不要送你去车站”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说出来,程安昀也没说让他送,收拾完之后一句再见直接走了。   家门被关上的声音过后屋内陷入了沉寂,梁雎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莫名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想起程安昀说,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   啊?怎么忘?当没发生过?   梁雎宴无法解。上床这种事是只有恋人才可以做的,他们以前不是,但今后可以是。可程安昀和他说,都忘了吧。   所以程安昀不想负责???   不,也不一定。   梁雎宴试图说服自己,昨晚他们都喝了酒,意识不清醒,可能程安昀有些无法接受事实,所以才会这么快地离开。   他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的取向,毕竟这么多年了他也没对谁产生过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梁雎宴也有点说不清楚自己对程安昀是什么感情,反正不讨厌他就是了。   ……可就算不讨厌也不能上床啊,而且为什么他说会负责的时候程安昀拒绝了啊?   “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是什么意思?只想一夜情?   梁雎宴陷入了沉思。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但脑海中程安昀的脸还是被贴上了若隐若现的“渣男”两个字。   渣男此刻正在赶高铁的路上,程安昀出乎意料地平静。   这一路上他心如止水,直到回了酒店才后知后觉自己睡完就跑路的行为有多不妥,他就像那种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梁雎宴啊……   程安昀一头扎进枕头里,在心里无声呐喊。   过了不久房间门被人敲响,他一脸平静地起床去开门,看到于沁在门外:“走啊,现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片场了。”   程安昀嗯一声:“等我穿一下衣服。”   说完他转身回到房间拿起外套,低头突然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薄毛衣,梁雎宴给他洗完澡后帮他穿上的。   然后于沁就看到他盯着自己的衣服呆住了,皱着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快点啊,不然要迟到了。”   程安昀抬手攥住身前的布料,说:“我去换件衣服。”   “换衣服?这衣服怎么了?”于沁看着他走向卧室,说,“挺干净的啊。”   程安昀沉默地关上卧室门,拉开行李箱重新拿了件上衣出来。   换衣服的时候他突然就看破一切了。   随便吧,反正睡都睡了。虽然昨晚没开灯什么都没看见,但他摸到了,梁雎宴身材不错,不吃亏。   好,没吃亏就好。至于渣不渣的事,影响他的生活吗?   并不影响。很好。   程安昀豁达地了衣服,头顶渣男两个字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雎宴你千万补药放过这个渣男程安昀啊 第52章 不止有点   拍摄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程安昀坐上保姆车打开了手机,看到梁雎宴在他拍摄时发来的消息,问他到了没有。   此刻程安昀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昨晚是他主动点火,结果睡完之后第二天给人撂下一句“我们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然后就跑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思考着该怎么回复合适。   这时于沁也上了车,她道:“你明天是什么时间的戏?”   程安昀闻言退出梁雎宴的聊天界面,点开主演群看了眼魏其明天的安排,和今天差不多时间。他道:“也是下午三点,三场戏,有一场在晚上,前半夜应该能拍完。”   “也在下午?”一旁的罗月泠插话说,“那我们今晚熬个夜?”   “正有此意。”于沁将自己的手机递过来,“我买的蛋糕,待会儿回酒店路上顺道去拿,然后再点点外卖整点小酒什么的。”   程安昀将自己的手机放进口袋,接过于沁的手机和罗月泠一起看她订的蛋糕,听到她说点外卖喝酒的时候沉默了一下。   这生日安排和昨晚简直是一模一样。   然后他又猛地想起来昨晚梁雎宴给他买的那个蛋糕他一口都没吃到,他甚至都没见到它长什么样子。   好亏啊,昨晚居然亏在这了。   不久前刚发誓再也不喝酒的某人把手机还回去,说:“好。”   程安昀默默在心里在那句誓言前加上了一个限定条件:在梁雎宴面前再也不喝酒了。在其他人面前该喝还是得喝。   三人在酒店里简单开了个小party,原本于沁想叫上司机胡伟一起,但被对方以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为由拒绝了。   零点的时候程安昀的手机疯了似的震动起来,他放下手里的吃了一半的蛋糕拿起桌上的手机,看到好多人给他发来了生日祝福。   除了微信还有微博,系统自动发了一条生日微博,所以不停地有粉丝私信评论祝他生日快乐,还有《弦月》和《云层之上》的官博也都特地卡着点发微博艾特他,祝他生日快乐。   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祝福,有些手足无措。只回一个谢谢显得有些冷漠,但漂亮话他又说不出来,纠结了一下只回了其他几个明星的消息,并转发两条官博配了两个送花花的表情。   最后在于沁的指导下他编辑好了一条微博,于沁边喝酒边和他说:“你等明天睡醒再发,现在先别管,先吃蛋糕。”   程安昀很听话地放下了手机,刚拿起蛋糕叉子就又想起来他昨天没吃到梁雎宴给他准备的蛋糕,觉得有些遗憾的同时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他挖了块奶油送进嘴里,思考着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想不起来,那就先不管了。   于沁和罗月泠互相搀扶着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快三点,她们都醉了,程安昀的情况也不太好,头晕晕的,直接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程安昀闭着眼在床上缓了缓,这才拿起枕边的手机,很敬业地打算现在把凌晨编辑好的那条微博发出去。   内容是些什么感谢大家的祝福就不一一回复了,新的一岁他会继续砥砺前行将更好的作品呈现给大家绝不辜负大家的期待等等。   这些内容于沁是在醉酒状态下一口气说出来的,就跟客服入职培训要学通用话术一样,这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通用的内容就好像已经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中,一点都不带磕巴的。   因为曾经看过很多明星发类似的内容,程安昀当时还有点迟疑:“真的要发这个吗?”   于沁当时踩在沙发上,闻言大手一挥:“就发这个!”   虽然用的人多,但绝对不会出错。   程安昀把那条微博发了出去。   此刻他大脑还没完全清醒,但他还是在想,幸好发微博不用查重,不然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的博文都要被打回重写了。   发完微博之后他又迷迷瞪瞪地点开了微信,回复了昨晚漏掉的一些祝福,不管对方发来的内容是什么程安昀的回复都是谢谢然后加一朵玫瑰花,他此刻活像个复制粘贴的机器。   他眯着眼睛翻着对话框,看还有没有遗漏的消息没处,快睡着的时候翻到了被各种生日祝福和群聊消息压下去的梁雎宴的对话框。   [梁雎宴:到了吗]   时间显示是下午16:32。   “……”程安昀瞬间清醒过来。   难怪他昨天一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忘记回梁雎宴的消息了!!!   程安昀深吸一口气,自暴自弃般又放下了手机。   从昨天下午四点半到现在中午十二点半,在梁雎宴的视角来看他整整失联了二十个小时。再结合他上完床第二天刚起床就以工作为由跑路的行为,他此刻任何解释都那么苍白无力。   如果他昨天回了消息的话,在整点发来祝福的人里应该还有一个梁雎宴才对。   但他没回,他忘记了。   程安昀又盯着天花板思考人生,在心里算着自己下次什么时候休息,决定等休息的时候再回去和梁雎宴认个错。   几秒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不行,不能等了!   程安昀拿起手机二话不说给梁雎宴打了个电话过去,铃响了几声后电话才接通,对方道:“喂,怎么了?”   语气并无异常。   “对不起,我昨天忘记回你消息了。”程安昀主动认错,“我不是故意的,看到你消息的时候我本来要回的,但我那会儿我经纪人刚好在和我说话,再然后我不小心就忘了,对不起。”   电话对面安静了几秒:“没事。”   程安昀词穷了,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捏着枕头一角,攥紧又松开,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无聊的话题:“你现在在做什么?”   “准备开会。”梁雎宴说,“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完蛋,给人气成这样了。   虽然梁雎宴的语气十分正常,但他就是觉得他生气了。   此刻程安昀很想说些什么挽留对方一下,可他实在有些无从开口。   面对面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隔着手机解决问题只会越越乱。现在他们相距甚远,手机一关就没了任何联系。   每个人都是靠模仿身边人长大的,模仿爸妈用筷子,模仿老师看书写字。也正因如此程安昀完全不会哄人,因为在长大的过程中他没有可模仿的样本,程愿教给他的哄人方式只有抱着拍拍背。   但梁雎宴比他还高,他又抱不起来。   所以程安昀没有说什么,只道:“我接下来这段时间没有完整的一天假期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剧组才会放假,七天。”   梁雎宴嗯了一声。   “你去忙吧,等……”程安昀顿了一下,“没什么,挂了吧。”   他想说等过年的时候再见,但话说出口前想到梁雎宴双亲健在,还有狗,他没由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跟自己呆在一起。   梁雎宴道了声好,又说:“生日快乐。”   说完便挂断电话。   程安昀盯着刚才的通话记录看了两秒,轻轻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下午刚到片场,程安昀准备去换衣服做妆造的时候吴易铭提着一个小礼袋朝他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我刚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太突然了我没来得及好好给你准备礼物,你别嫌弃啊。”   程安昀手上还拿着待会儿拍戏要穿的衣服,闻言将其放到一旁,接过吴易铭递来的小袋子,笑道:“怎么可能会嫌弃,谢谢吴老师。”说完他顿了顿,问,“我现在看看是什么可以吗?”   “当然当然。”吴易铭说,“都送给你了,什么时候看都行。”   程安昀笑着道了声谢,拿出礼袋里的盒子。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节玉化的实心竹,他沉默了一下,将其拿出来看了两秒,问:“这个……莫非是您……”   吴易铭颇为骄傲地点头:“我自己盘的,盘了快四年。”   “……”程安昀将那节实心竹放回去,盖上盖子说,“还是算了吧吴老师,这个您盘了那么久,肯定……”   “哎,你就拿着吧,我家里还有呢。”吴易铭打断他,打开盒盖指着里面的东西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喜欢文玩的,但竹子寓意节节高升,红色代表红红火火。别的不说,我是真的很相信你以后肯定能出名,收着吧,啊。”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安昀也不好拒绝了,只能笑了笑说:“谢谢吴老师,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别收藏。”吴易铭一推眼镜,“盘,一直放着可能会裂开的,没事的时候弄点油盘。”   “……好。”   把礼物送到后吴易铭就走了,程安昀看着那节竹子,有些疑惑该用个什么手法盘。   他将其收起来交给于沁帮忙保管,拿起刚放下的演出服在换衣间换衣服的时候想象着自己盘竹子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想象中的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的样子。   就这样少走了几十年弯路,提前步入中老年人的生活。   拍摄结束已经是大半夜,夜空中又开始飘雪花。   程安昀坐在车上将那节实心竹拍了张照片给梁雎宴发了过去,并打字说这是他在剧组认识的一个老前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这次很快收到回复:[节节高升,颜色也挺漂亮的]   程安昀问:[他说让我盘,但我只知道盘核桃的手法,这个竹子该怎么盘?]   片刻后一条新消息弹出来:[不清楚,等改天有机会帮你问一问我爸]   程安昀看着梁雎宴发来的消息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明显还是有些不高兴呢。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睡完跑了还玩失联的人是他,梁雎宴现在还能和他心平气和地聊天,情绪已经很稳定了。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程安昀转过头看了眼车窗外。   或许是初雪有什么魔力,之后他每次见到雪都会想起那天一起看了初雪的梁雎宴,想起那片落在梁雎宴发梢的雪花。   他没再继续等回复,打字:[横店又下雪了]   点击发送后他又编辑好一条消息,但两秒后还是删除了输入框里那句:[我现在好像有点想你]   准确的说其实不止现在,也不止有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人适合用那个能让对方看到打字过程的软件聊天,我都不敢想象这能省多少事[狗头] 第53章 手滑点赞   这次的雪比以往两次都要大,剧组的大家都趁此机会拍照片拍视频发微博去营业。   程安昀则是完全没有营业的自觉,去了片场直接换衣服做妆造,自己的戏份拍完之后立马换衣服卸妆回酒店睡觉。   于沁为此痛批了他一顿,程安昀没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于是在第二天自己的戏拍完之后他穿上羽绒服,三个人在横店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处暂时还没什么人来过的地方。   他的助兼御用摄影师罗月泠说:“我们就在这里吧!”   这墙角的积雪也还白净,因为背阴,融化得也比别处慢。   程安昀根据她的指示站到合适的位置,思考着该摆什么动作拍照的时候罗月泠摆摆手:“哥,你把衣服拉链拉开。”   闻言程安昀抬手摸上拉到顶的拉链头,沉默了几秒也还是没落下去,他看着罗月泠说:“可是拉开很冷。”   “拉开出片,而且你不拉开谁知道你在剧组拍戏?”旁边的于沁直接走到他身前给他把拉链拉下来,说,“现在就要开始吊粉丝的胃口,让她们知道你现在还有其他作品正在拍摄。”   “……”程安昀轻叹了一口气。   像那些网络营销啊媚粉手段啊什么的他肯定没有已经带过不少明星的于沁懂,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   要怪只能怪现在剧里的季节刚入秋,还不到冬天。如果剧里的季节和现实世界同步的话,那他大概可以披那种厚厚的披风,那种更出片。   程安昀按罗月泠的演示摆出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他妆发都没卸,他刚拍完的那是一场因为家族势力没落因此明洄不得已独自扛起重任,代表明家出去跟人和谈的戏。   虽然此时明家已经能算是家徒四壁,但毕竟代表的是整个家族对外的形象,所以程安昀这场戏依旧是一身豪门公子哥的行头。   冰天雪地里程安昀鼻尖和眼尾都被冻得发红,尤其他现在还一身红衣,和身后洁白无瑕的积雪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其实化妆师有特地用遮瑕把他左眼眼角那颗泪痣盖住的,在魏其的剧组里演员是不能有很明显的个人特征的,要全身心为角色服务。但可能是遮瑕只上了薄薄一层的原因,现在有些脱妆,一阵寒风拂动程安昀脸侧的刘海,那颗痣露了出来。   罗月泠当即按下快门,刚好拍到这一幕。   随后她看了眼刚拍的照片,连忙抬手招呼程安昀和于沁一起过来:“你们快过来看,这简直人生照片啊!”   于沁看了一眼,竖起大拇指:“厉害,你们两个都厉害。”   闻言程安昀抬眼看向她,他知道于沁夸罗月泠厉害是在夸她的拍照技术,可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而已,于是问道:“我厉害什么?”   于沁解释道:“她拍照厉害,你长得厉害。”   “……”   他第一次知道长相居然还可以用厉害来形容。   拍了几张照片后三人就打算走了,程安昀回去换了衣服卸了妆发,在回酒店的路上把不久前刚拍的照片发了出去。   没俩星期就要过年了,《弦月》也快要上映了。他刚点开微博就看到关注页电影官博发的微博,点开评论区瞅了一眼,发现于涵心和林以谦以及另外几个主演都转发了这条。   发完照片后程安昀转发了这条微博,依旧只带了个表情。   这时屏幕上方出现一条弹窗,是一条粉丝评论:[哥是前两天生日打了那么多字累到了,所以又开始只配表情了吗]   程安昀终于第一次点开自己的评论区,发现那条评论底下已经有了几条回复。   -[哥呆呆的,可能不识字,放过哥吧]   -[笑死我了,蹲蹲程安昀下次打字会是什么时候]   -[疑似粉了个有姿色的文盲哈]   “……”看到这些评论程安昀沉默了一瞬,随即退出去翻了翻自己以前发的微博,发现还真全是表情。   他又点进评论区,回复了那条说他可能不识字的评论,只有短短三个字:[我识字]   那个粉丝很快发来回复:[卧槽被翻牌了,我是不是你开微博后回复的第一个粉丝?我出息了!告诉俺娘俺不是孬种!]   其他粉丝评论:[?懂了,说你是文盲不识字会被回复]   程安昀弯了弯嘴角,没打算继续回评论,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默认头像默认昵称的用户点赞了他刚发的照片。   他鬼使神差点开了对方的主页,什么东西都没有,关注列表里的明星只有他一个,其他的都是一些公司的官方号,他翻到了百川,也翻到了与南,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个百川旗下的子公司账号。   程安昀又看了眼账号IP,在北安。   他突然有种猜测,刚好这时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下车后他跟在于沁和罗月泠身后走着,趁现在没人注意他他点开了微信,直接给今天还没发过消息的梁雎宴打了通语音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第一句话就是:“怎么了?”   “我想给你看看雪。”程安昀说,“打视频可以吗?”   “……”闻言梁雎宴沉默了一下,就算是要看雪也该给他看正在下的雪才是,程安昀那边的雪上午的时候就停了。   不过他也属实是松了口气,他今天找到了自己n年前开通的微博账号,正翻程安昀微博的时候正主电话就来了,他猝不及防被吓得心跳加速,还以为是手滑点赞对方被发现了。   “还是算了吧。”梁雎宴说,“我现在还在工作,晚点再说。”   他拒绝了程安昀也不好再说什么,低低噢了一声继续道:“我刚才发微博,有一个粉丝很奇怪。”   “啊……”梁雎宴又心虚起来,“怎么了?”   听到他的语气程安昀无声笑了一下,走出电梯后慢悠悠走到房间门前刷卡开门,这才说:“她说以后都要叫我文盲。”   梁雎宴又松了一口气,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我发微博都只配表情不打字。”程安昀单手拉下羽绒服拉链,边脱衣服边说,“可我真的不知道该发什么文案好。”   他顿了一下,“对了,还有一个点赞我的粉丝……”   听到这话梁雎宴的心又提了起来。   程安昀故意大喘气,把脱下的羽绒服放到沙发上后说:“她的网名叫‘我的德牧一天吃八顿’,你那只德牧也是吗?”   “……”梁雎宴长长呼出一口气,回答,“差不多吧。”   程安昀半躺着坐在沙发上,闻言问:“德牧真吃这么多?”   梁雎宴嗯一声:“毕竟平时运动量大,我没时间的时候会让阿姨帮忙遛它,但刚遛了没几天阿姨就说遛不动了,让我再找别人。”   “那你都找的谁?”程安昀问。   “有那种专门遛狗的人,上门遛一次几十块钱。”梁雎宴笑了一下说,“但他们也一样,遛了几次就和我说要加钱。”   程安昀也笑了笑,想起前段时间梁雎宴把那只狗送去他妈那了,又问:“Tiya你接回来了没有?”   “没,还在我妈那。”   程安昀捏着沙发靠枕的拉链头,几秒后说:“我还没遛过狗呢,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帮你遛遛,但是它凶我。”   电话对面静了几秒,随即梁雎宴说:“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不会了。”   话音刚落程安昀看了眼语音通话界面梁雎宴的头像。   是他的错觉吗,梁雎宴说这句话时的语气相比刚才好像柔和了一些?   他没多想,接上一开始的话题:“你不是说你现在在忙吗,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下次再聊吧。”顿了顿,他又搬出已经用了好几次的借口,“我好像一直都没有请你吃饭,答应给你做的长寿面也没做,等过段时间我休息的时候给你补上可以吗?”   梁雎宴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你上次没吃蛋糕。”   程安昀道:“那你有替我尝过吗?”   对面又安静了一阵儿:“我先去忙了。”   说完梁雎宴就急匆匆挂了语音通话,程安昀看着两人的聊天界面,那个像三无小号的微博估计就是梁雎宴的没错了。   程安昀有些想笑,怎么偷偷看啊,明明都坦诚相待过了。   想到这里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薄薄的窗户纸若有似无,说是朋友的话他们上过床了,说是恋人的话他们没和对方说过哪怕一句喜欢,甚至梁雎宴主动提出要负责的时候程安昀还拒绝了。   程安昀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   如果他的解没错,那梁雎宴说的负责大概率是和他在一起。但程安昀扪心自问,他并不想和梁雎宴在一起,最起码目前不想。   倒也不是什么事业上升期不能谈恋爱这种由,而是他想谈的是清清白白的恋爱,不会被人说他是被梁雎宴包养的那种恋爱。   所以在彻底揭掉那层朦胧的纱之前,程安昀最先要做的事是退出娱乐圈。   退圈之后旁人如果知晓他们的恋情的话大概率只会说他是攀高枝,要是这种说法的话那程安昀就无所谓了。   鸟择良木而栖,拥有选择权的从来都不是树。   作者有话要说:   梁雎宴:我会一直视奸你……永远…… 第54章 只是路过   新年假期开始前一天程安昀只在上午有场戏,所以他买了下午的车票,那场戏拍完之后直接就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   在路上的时候余歌的助小申打来电话,说为了宣传电影他们打算在首映前开场直播,要请电影戏份占比最多的四位主演来参加,问程安昀明天下午的时候有没有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程安昀突然就不太想回去了。   怎么都放假了还要上班啊?   虽然内心怨念很足,但程安昀还是说:“有。”   于是对方事无巨细地把直播地点时间和流程都告诉了他,程安昀嘴上连连应着,实际上已经听困了。   挂了电话后他就睡着了,一睁眼已经到了目的地。   当天晚上他告诉梁雎宴他明天还要去直播的事,梁雎宴的回复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脏:[大年初二首映的话,年前你是不是还有首映礼要参加?]   程安昀两眼一黑,消息都没回,放下手机直接睡觉了。   第二天下午他到了小申分享给他的位置,在余歌公司的摄影棚里,余歌提前让道具组把那里布置成了贴合剧里的场景。   去了之后第一步就是换衣服做妆发,程安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感概自己怎么命这么苦。   造型做好后直播还有半小时开始,程安昀正百无聊赖刷手机的时候余歌走过来给了他两样东西:“待会儿你就抱着这个玩偶,然后这个是台本……也不能算是台本,反正咱们这个直播是要按上面的这个要求来做,你好好看看。”   程安昀摁灭手机屏幕,接过那个代表齐禹行的小狐狸玩偶和用几张小卡片做成的小本子,粗略扫一眼说:“我知道了。”   上面是一些譬如真心话大冒险、你画我猜等小游戏的规则以及他们在直播过程中可以透露给观众们的剧情点,还有一些可以拉观众一起互动的话题。   程安昀看了两遍就放下了小本子,开始玩小狐狸玩偶。   红色的眯眯眼,脖子上挂着一个用塑料做的小项链,背后的尾巴高高翘起,毛也很顺,一看就是被富养长大的小狐狸。   他有些好奇别人的动物拟,于是转头看了眼分别坐在他一左一右两边的林以谦和于涵心,林以谦的是只狼,于涵心的是只狗。   见程安昀的是只红狐狸林以谦有些忍俊不禁:“怎么都是都是犬科啊?”   “诶,我这可不是犬科啊。”旁边演女主闺蜜的严清开口,闻言程安昀转过头也看了眼她的玩偶,是只黑色的猫。   “我还以为那个猫会是我的。”于涵心叹了一声,她捏了捏自己那只小狗的耳朵,道,“我觉得杜弦很猫啊,结果是只小狗,难道是因为她特别直球特别会表达爱?”   “小狗也不错啦,小狗多可爱呀。”严清说着把自己那只小黑猫递过去,“来,给你摸摸。”   两个人交换玩偶玩了一会儿,旁边林以谦把自己那只小狼玩偶递过来,对程安昀说:“她们换着玩,我们也换着玩玩?”   程安昀看了眼他那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小狼,道:“很快就要开始直播了。”   林以谦听出他话里的婉拒之意,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把自己的小狼收回来捏了捏爪子。   这时旁边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探进头来,对几位说:“几位老师准备一下,直播马上就要开始了。”   程安昀拿着玩偶站起来,顺手将放在桌上的那个所谓的台本也带走,和几人一起走向道具组提前布置好的房间。   见几人进来了,余歌指指背景墙前那个桌子:“坐,那个卡片大家应该已经都看过了,按上面安排的位置坐。”   刚好程安昀把那小本子带了过来,闻言他打算翻开看一眼,瞬间旁边三个脑袋都凑了上来。   “……”程安昀有些想笑,“你们都没带吗?”   严清道:“没有哇,快让我看看我坐在……噢,最右边。”   他们也都看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去,中间两个是于涵心和林以谦,程安昀和严清则坐在最边上。   他们坐好后余歌就开了直播,直播间里一瞬间便涌入了上万正在蹲点的观众,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简单做完自我介绍并向直播间的观众献上新年祝福后是个闲聊环节,这个环节程安昀没怎么主动开口,但不管被谁cue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会好好回答。   期间程安昀瞥了眼弹幕,视力绝佳的他看到一条弹幕缓缓飘过:合怀疑程安昀是属算盘珠子的,戳一下动一下。   “……”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会聊天又不是他的错。   ……好像确实是他的错。   聊天环节结束之后就是喜闻乐见的你画我猜的小游戏,除了演女主的于涵心以外在场另外三个都是和女主关系很密切的人,所以这个环节是于涵心画,他们三个轮着猜。在答题过程中另外两位可以想办法干扰答题者,最后是得分高者胜。   最后程安昀不负众望地输了,另外两位在电影杀青后和于涵心私底下都有交流,朋友的默契度当然不是他能敌得过的。   小申拿来一副卡牌放到桌上,一边的卡背是真心话,一边的卡背是大冒险。   严清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冒险大冒险!”   程安昀纠结了片刻,最后选了张真心话的牌,翻过卡面看到上面的问题是:最近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   “是什么?”于涵心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捂嘴笑起来,“这个问题……你这个问题还不如直接选大冒险呢!”   镜头外的余歌无声示意他把卡牌翻过来让观众看看卡面上的内容,程安昀撇了撇嘴,将卡面翻转过来面向镜头。   弹幕瞬间一片“咦——”   他收回卡面,其实这种问题很好编,毕竟是隐私,没人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拿出来说,如果说还没接过吻的话可以立清纯人设,如果说前两天拍戏的时候接吻了的话可以立敬业人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安昀一想到那天和梁雎宴接吻的感觉,他就有点说不出骗人的话。   可能因为那是他的初吻吧,比初雪还要让人记忆深刻。   两秒后他在严清和于涵心的起哄声中盯着那张牌面,只含糊其辞地说了个大概的时间:“大概……半个月以前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现在还在剧组里拍戏,于是便一致认为他说的是拍吻戏时接的吻。因为可能会涉及剧透,所以也没人追问是和谁在哪亲的,这个惩罚环节就这么简单地翻篇了。   不过弹幕倒是有人八卦问他和谁接吻,有一些他的粉丝也在弹幕里给他解释:[可能是吻戏吧,他前段时间发的微博一看就是在剧组,是魏其的新剧,至于是和谁拍的这个就不清楚了]   这条弹幕在直播界面只短暂停留了一秒,很快就被其他的弹幕评论顶了上去,但梁雎宴依旧捕捉到了。   他看着直播间里和其他人开始了新一轮游戏的程安昀,想到他之前说过他现在在拍的这个角色没有感情线。   直播结束的时候几个人又一起拍了几张照片和几个视频,等彻底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程安昀卸了妆走出公司,手机没电关机了,他站上公交站台准备拦辆出租回家。   梁雎宴猜得没错,他确实还要去参加首映礼。   更恐怖的消息是首映礼就在明天,距离大年初二全国上映只有五天时间,虽然很急,但这是余歌平衡了几位主演的档期最后才定下来的日子,她还找人算了一下,明天是个好日子。   坦白说程安昀其实并不太想看自己演的东西,他会感觉很尴尬,会有一种想骂“这人到底在装什么”的冲动。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他假期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弦月》全国上映的大年初二则是他假期的最后一天,刚才在公司里余歌问他初二的路演能不能去来着,他拒绝了。   一共就七天假,程安昀可不希望浪费整整三天在工作上。   以及这个点是没有出租车了吗,他快要冻僵了。   程安昀不住地在心里叹气,两手插兜准备回去找余歌借个充电宝的时候一辆黑车在公交站台旁边停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对方,对方降下车窗:“你好,跟我走吗?”   看到梁雎宴的脸程安昀愣了愣,因为放假还要工作所以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瞬间明媚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嗯……”梁雎宴胳膊撑在车窗上,食指轻轻点了几下自己的额角,沉吟几秒后说,“我如果说我只是路过,你会信吗?”   程安昀笑了笑:“我不信。”   他从车头绕到车的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梁雎宴将他那边的车窗升上来,也笑道:“那我就编不出更好的由了,你就当我是平常会在晚上出来兼职出租车司机吧。”   闻言程安昀更是忍不住笑,边系安全带边说:“你这车出来开出租……打车费是不是要往上翻好几倍?”   “不用,你按市场价给我就好。”梁雎宴道,“走了。” 第55章 玻璃雾气   路上程安昀在梁雎宴车上借数据线给手机充了会儿电,开机后看到许久未联系的文晨发来的消息,问他续约的事。   他没有立刻回复,摁灭手机屏幕决定等到家之后再说。   像是知道他直播的时候几乎一直在说话,所以梁雎宴没怎么和他聊天。车里暖烘烘的,程安昀慢慢地开始有些犯困。   他转头面向车窗那边,盯着玻璃上的雾气看了几秒,随后抬手在上面画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尽量用很随意的语气说:“电影首映你会去吗?”   程安昀听到梁雎宴说:“我确实收到了剧方的邀请,不过我明天没时间。”   他又在那个圆的上方画上两个尖尖的小三角,画下他不久前直播的时候抱的那只小红狐狸玩偶的脸,画完后才开口:“都投资了,不去看看自己押注的商品吗?”   闻言梁雎宴愣了一下,他没和程安昀提过他投资《弦月》的事。   不过他当初也并没有和制片方以及导演说过不要告诉程安昀,所以只是短暂怔愣了一瞬,随即便解释道:“我投的那点聊胜于无,电影最后是爆还是扑对我影响都不大。”   程安昀没再说话,将手缩回袖子里闭上了眼。   迟迟没得到回应,梁雎宴转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人。   对方留给他一个安静的上半张脸,他把衣服拉链拉到头,嘴巴和鼻尖都藏了进去,只留一双紧闭的眼睛在外面。   除此之外副驾驶的车窗玻璃上还出现了一个很可爱的不知名小动物的脑袋,尖尖的三角耳朵,像是在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越看越像程安昀直播时抱的那只红色的小狐狸公仔。   梁雎宴将头转了回来,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为什么觉得这狐狸和程安昀很像?   趁着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梁雎宴解开安全带拿起在后座的毯子轻轻给程安昀盖上。这样过近的距离他使清楚地看见对方纤长的睫毛,以及眼角处那颗他不久前才刚注意到的痣。   梁雎宴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半个多月前那荒唐的一晚,后面去卧室后他什么都没看到,但还在客厅的时候他借着投影仪电影的光看到了程安昀带着薄红的脸和看向他时有些失焦的眼。   虽然大概率是酒精造成的,但梁雎宴又不得不承认,那副样子很迷人。   其实在程安昀刚亲了他一下时他想推开他的,可那时梁雎宴看着程安昀贴了一下后立刻就垂下眼睫,一副不敢看他反应的样子,刚抬起来的手就那样莫名又放了下去。   所以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主要责任都在他,这段时间梁雎宴也想了很多,他还是得负起责任来,而且这么久了程安昀也还没和他断绝来往,所以他对那晚的事应该也慢慢消化了吧?   等有时间,还是要和他谈一谈。   不过他还是不清楚程安昀那句“把昨晚的事忘了吧”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了。   盯着程安昀恬静的睡颜看了几秒后,梁雎宴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下他的脸。那天晚上他亲过的,挺软,不知道戳一戳什么感觉。   但在指尖触碰到对方的时候,程安昀眼睫微动,下一秒两人就这样以极近的距离视线相撞。   梁雎宴僵住了,程安昀也沉默着。   他们无言对视,梁雎宴因为没戴眼镜,刚才为了能看清楚对方他不自觉地拉进了和程安昀的脸的距离,他们现在的距离再前进一点点就能像上次那样蜻蜓点水般地亲一下,梁雎宴的手离程安昀的脸也很近。   几秒后程安昀往旁边退了退和他那只伸出一根食指的手拉开距离,问:“你要打我吗?”   “……”   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再加上说话时的语速比较慢,结合这句话的内容梁雎宴莫名觉得他有点委屈巴巴的。   他火速收回手,解释道:“不是,你脸上有东西。”   程安昀摸了摸脸,并没摸到有什么东西。他看了眼身上那条米黄色的毯子,想起上次他发烧去输液时梁雎宴说过他车上有条毯子,所以也没问哪来的,将其往上又拉了拉盖住自己。   梁雎宴已经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尴尬地系好安全带后看了眼前方的红绿灯,红灯早就结束了,这个绿灯就剩十秒了。   他赶紧踩下油门离开,幸好现在比较晚路上没什么车,不然白天逗留这么久的话估计得被后面的车喇叭声吵死。   剩下的路梁雎宴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程安昀那边,程安昀可能是直播几个小时一直和人社交太累了,所以也没说话,盖着毯子安静地偏头看着窗外。   把他送到楼下后梁雎宴就走了,程安昀看着他写满了尴尬两个字的车尾气,无声笑了笑转身上楼回家。   到家后手机继续充电,程安昀这才点开了文晨的消息,打字回复对方:[我不续约了文姐]   像是一直在等他的回复,文晨又发来一句为什么。   程安昀正打字解释的时候文晨就打电话过来了,他沉默半秒最后还是点击接听,对方道:“于沁没骗我?你真不续了?”   程安昀嗯了一声,打电话时闲不住的手又玩起了自己衣服的拉链头,道:“我真不续了。”   “为什么啊?”文晨问出了当初于沁也问过的问题,“你那个那个……那个ForM的代言不是签了一年的吗?”   看样子于沁把他说合同到期后就退圈的话也告诉了文晨。   程安昀面不改色地说:“但是文姐,我不续约,不代表我就不在娱乐圈呆了,那天签合同的时候我和ForM的江总说了我签约合同要到期的事,他说代言合同签的是我这个人,和咱们公司没关系。”   “不是,昀昀你听我说,”文晨道,“你这个是商务合作,你如果要和公司解约的话这个代言是肯定带不走的,最后也就两种结果,要么人家把你代言下了,要么你花钱把这代言买走。”   文晨继续说:“可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虽然ForM这么大公司也不缺你这点违约金,但谁会嫌钱少啊?你别到时候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   “而且姐不把你当外人哈,就咱公司什么吊样你也清楚,你工作刚有起色就要解约,他们肯定得好好坑你一笔,光是扣下代言费都算他们视金钱如粪土了,他们怎么也得再朝你要个七八九位数。”   “……”   七八九位数,好恐怖的五个字,如果当初江逸没有单独和他说几句话的话那他就要害怕了。   当时江逸随意翻着合同,说:“我调查过你了,你和莱悦签的是为期五年的合同,算下来今年夏天的时候就要到期了,是不是?”   程安昀点头说是。   江逸继续问:“还续约吗?”   程安昀摇头。   “我会让营销部把所有活动都安排在上半年,等你合同快到期的时候我主动提出换代言人,这样一来到时候就是ForM违约,我们会意思意思赔点违约金给莱悦。”江逸指着合同最后一句话,“但不会很多,因为‘一切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不过代言人也不会真的换。”江逸补充道,“我们会以还没找到合适的代言人为由把你的代言多挂上半年,不会让第三方知道这个所谓的换代言人的事,等代言期满一年之后再撤。”   然后江逸合上合同,站起来继续说,“虽然这种损害自己利益的行为很莫名其妙,但你乍一看和我弟弟真的很像,为了这个‘乍一看’,我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同不同意就看你了。”   当时程安昀无语地在心里发出“哟,还是个弟控”的感叹。   与此同时他对江逸的这个弟弟也产生了一点好奇,明明素未谋面,只是因为乍一看有点像就能让一个商人主动让渡自己的利益,那他的弟弟应该是个很好的人,不过可能已经不在了。   不然这违约金与其赔给别人,留着给他弟弟花多好。   既然弟弟人很好,那程安昀靠他获得一点自己的利益那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吧?   因为江逸说得很轻松,程安昀没敢完全相信他,但他还是本着赌一把的心态答应了,并在心里隆重地谢过了弟弟。   他后来当然也有想过如果江逸没在合同到期前说撤代言的话他该怎么办,他那时想到了两个办法,一个是妥协和公司再续几年合同,另一个则是请梁雎宴帮忙。   不过第二个办法很快就被他pass掉了,等那时候他和梁雎宴还有没有往来都不一定呢,怎么能把一个不确定的人当做最后筹码。   不过这些事就不能告诉文晨了,程安昀斟酌了几秒,随后道:“我知道了文姐,那我再想一想。”   “你可千万要考虑清楚啊,别想一出是一出,那违约金啊!很高的啊!”文晨语气夸张,“我的天老爷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程安昀笑了一下,说:“好,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谢谢文姐。”   “行,现在不早了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不是还有首映礼要参加吗?”   “……”一想到明天还要工作,程安昀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更糟糕的是当天晚上程安昀做梦都在工作,他一会儿去拍戏一会儿去拍广告一会儿又直播和粉丝互动,这是他第一次被闹钟吵醒后产生“我终于醒了”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名言(?   看到一些萌物就觉得很像对方,这是爱上对方的开始。——家喻户晓(指我自己家)的作者之姒如是说。 第56章 电影首映   因为提前说过要跟于沁和罗月泠先在公司里会合,所以起床后洗漱完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程安昀就走了。   他坐在出租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路上那些难掩疲态的路人,也不自觉叹了口气。   司机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说:“你……有点眼熟哦?”   “嗯?”程安昀看向她,“是吗?”   “啊,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她加速超了前面那辆白车,继续说,“你和我女儿现在的电脑壁纸有点像,她和我说那是她新墙头……我倒是不太懂她们年轻女孩子那些追星啊什么的。”   “……”程安昀摸了摸鼻子,“可能是巧合吧。”   司机笑了笑,要开口的时候她瞥了眼倒车镜,发现不久前她刚超了的那辆白车在加速接近。她微皱着眉踩了下刹车打算让对方先走,小声嘟囔:“超不得超不得啊,路怒症真吓人。”   对方从他们右侧超车过去,在两辆车并驾齐驱的时候程安昀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愣了一下,那分明就是项西岚。   此刻项西岚和程安昀印象中八面玲珑的模样截然不同,他眉宇间皆是戾气,对于被超车这件事他好像很生气,毫不夸张地说以项西岚现在的状态他就算直接别车程安昀也不意外。   但好在项西岚不是那种法外狂徒,做不到在早高峰的尾巴把别人无缘无故别停在主干道上,超了车之后他就加速走了。   司机也看到了项西岚的脸,啧啧两声:“长这么好看脾气倒挺大,刚才我都要以为他要别我了。”   程安昀没回话,刚刚项西岚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他,应该是没发现他在这辆车上。   见到别人的另一面就像那种偷听到惊天大秘密的感觉,震惊又有点刺激,忍不住想传播,所以程安昀将这个“惊天大秘密”分享给了守口如瓶的梁雎宴,并模糊了对方身份,只说是自己同行。   梁雎宴也没问是谁,只说:[可能单纯今天早上心情不好,但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平时面对别人好像还挺累的]   一直压抑本性确实很累,程安昀正在打字的时候一条新消息弹出来:[那你呢]   程安昀删掉刚打到一半的话发了个问号过去:[我什么]   [你现在对外展示出来的性格是你原本的性格吗?]   程安昀静了一瞬,沉吟几秒后打字说:[不是]   点击发送后他继续打字:[面对你时才是我真实的性格]   备注那栏显示正在输入中好几次,最后梁雎宴还是什么都没发出来,程安昀也不干别的了,就盯着手机屏幕看他会回复个什么过来。   等到了莱悦,于沁找了个办公室把程安昀拉进去和他说首映礼大概流程的时候梁雎宴才回复,一句:[那我还挺幸运的]   程安昀余光看见手机亮了起来,瞥了眼消息内容后嘴角不自觉弯了弯,要偷偷回复的时候被一只手扣下了手机。   “笑得这么开心,跟谁聊天呢?”于沁将他的手机翻过去扣在桌子上,继续说,“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要面对粉丝面对观众的活动,还是你第一部主演的电影,你能不能重视起来?”   程安昀点点头,两手放在膝盖上,像挨训的小学生一样。   看他这副样子于沁忍不住有些想笑,努力压下嘴角后继续说:“流程差不多就这样,大家先看一遍电影然后主创团队再上去和观众互动,最后就是一些采访什么的,都记住了吗?”   程安昀又点头:“记住了。”   “行,月泠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于沁看了眼腕表,继续道,“你先去化妆,呃……好像也不用化,那我们现在就走?”   程安昀道了声好,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才拿起手机回复梁雎宴的消息。趁着于沁现在已经出去了,他偷偷发语音说:“我经纪人刚才在和我谈工作的事,她逮住了我玩手机,被说了。”   他拉开刚被于沁顺手关了一下虚掩上的门,刚出来就迎面撞上了项西岚。   对视的瞬间对方笑容满面:“是你啊,你在这里干嘛呢?”   “沁姐刚在里面和我谈工作。”程安昀指了一下她刚走远的方向,“我先去找她了。”   刚走没几步项西岚又叫住他,问:“今天《弦月》首映?”   现在程安昀没时间停下和他聊天,再墨迹于沁又要像老师一样训他了。不过这种时候他依旧没忘了给自己打广告:“对,今天首映,全国上映是在大年初二的时候,支持一下,谢谢。”   “……”   为了以防万一,公司给程安昀配备了一个造型团队。   说是团队,但其实就一个造型师和一个化妆师,别的一律没有。   况且多了车上也坐不下。   现在梁雎宴应该是去忙了,他没有回复消息,所以程安昀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盯着窗外发呆。   他后面是大包小包的化妆师姜莉和造型师周可,她俩和罗月泠是一个年龄层的,所以仨人很有共同话题,此刻正聊得火热。   到地方之后距离电影首映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程安昀看了一圈,没看到纪青屿来。然后他又走进影厅偷偷看了一眼,第一排的位置空着,但别的座位早就坐满了。   “我们待会儿等电影开始之后再进去,尽量弯着点儿腰别挡住别人看电影。”余歌手上拿着几件印着弦月二字的T恤,将其中一件递给了程安昀,“位置你们自己随便选,想坐哪都行。想上厕所的在电影播的时候就去,后面互动和采访的时候能不出来就尽量别出来。”   几人都点头表示了解,程安昀接过那件T恤衫,刚解了两个衣服扣子旁边的于沁就走过来:“衣服给我,我给你拿着。”   “谢谢沁姐。”程安昀将大衣脱下来给她,因为今天的活动都在室内,所以他也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了一回,大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白色内搭,就算在外面套T恤也不会显臃肿。   再加上T恤也是白的,所以看起来意外的适配,跟穿了件长袖款似的。   这时于涵心走过来说:“我有预感,观众会让你跳舞。”   “……”程安昀没经验,问她,“可以拒绝观众的请求吗?”   “可以,但最好还是不要。”余歌听到了他们的话,帮忙回答说,“首映礼除了电影播放的时候全程都有摄像机录制的,虽然拒绝了不会怎么样,但节目效果就没了啊,节目效果就是讨论度,讨论度就是流量。流量给你涨粉,也能给电影涨票房。”   程安昀只想叹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他感觉自己像那种被围观的猴。   但没办法,至少他目前想不到什么温和的化解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观众千万不要说让他跳舞。   片刻后电影开始了,播放厅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程安昀猫着腰和大家一起走进去,在第一排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刚坐下他就看到荧幕上自己的脸,尴尬地直接闭上了眼睛。   到自己的镜头后他可以转移目光或者闭眼,但听到自己说话他可没办法把耳朵闭上,所以程安昀只能试着接受那个荧幕上他觉得很装的自己。   不过直到影片结束他也没能成功就是了。   片尾曲也播放完毕后灯光大亮,不知道是哪个观众先带头开始鼓掌,几位主演和几位主创团队的人站到荧幕前的时候影厅内可以说是掌声雷动。   “好好,大家冷静一下。”主持人说,“期待了这么久的电影终于上映,我知道大家现在的心情很激动,我也很激动,但我想此刻场上最激动的人应该是我们的余导。来,余导。”   她递了个话筒过去,余歌接过话筒先鞠了一躬,直起腰后她呼出一口气,道:“大家好,我是《弦月》的导演,余歌。首先很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弦月》的首映礼,能和大家通过电影见面是我的荣幸。”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程安昀拿着工作人员刚给他的话筒,他第一次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有些不太自在地垂眼盯着铺了红毯子的地面,听到观众鼓掌他也拍了拍手,不过因为拿着话筒什么声音都没有。   在余歌说话的时候他时不时点点头假装自己在听,等她说完之后就轮到主演发言了,先是于涵心,然后是林以谦。   林以谦下一个就是程安昀,他边听着边在心里按他们说的话的模板临时打腹稿,发现这和自我介绍也没什么区别。   但说话的时候就不能盯着地毯了,他的话又不是说给地毯听的。   程安昀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随后抬眼面向观众,说:“大家好,我是程安昀,在《弦月》中饰演齐禹行,感谢大……”   他话说到一半被一阵掌声打断,心道这届观众真是捧场。   他配合地鞠躬感谢大家,直起腰的时候扫了眼台下的那些观众,在后排的角落看到了一个捂得很严实的人,帽子口罩齐上阵,帽檐还压得很低看不见眼睛,派头比大明星还大明星。   那个人也在鼓掌,几秒后掌声结束程安昀才续上了自己刚才说到一半的话,说完后就轮到了站在他另一边的严清。   等大家都介绍了一遍自己后就是互动提问环节,刚开始大部分观众都是提问于涵心和林以谦,毕竟这两人是挑起大梁的流量明星,来参加首映礼的估计有三分之二是他们的粉丝。   虽然面上不显,但程安昀的思维已经开始慢慢发散。   “我想问一下程安昀老师。”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才终于回神,看向那个拿着话筒的站着的女生,一句您请问还没说出口对方就继续道,“就您觉得齐禹行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呢?我感觉他直到电影最后也没能彻底放弃杜弦,您觉得他会不会就是……日后另娶她人?”   程安昀沉吟几秒,摇摇头:“我觉得不会,他出家的概率比和别人结婚高一些。”   那个女生被逗笑:“那您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觉得您把他演绎得特别生动。”   程安昀实在不习惯别人对他一口一个您的这么尊敬,于是先“您”了回去:“谢谢您的夸奖。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很想的现实主义者,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杜弦只是把他当哥哥,但又控制不住地对她产生感情,哪怕这份感情得不到回应,他也依旧在努力争取,在我看来这很……”   说到一半程安昀突然词穷,短暂经历了一秒钟的头脑风暴后他继续说,“很……勇敢,我觉得他也是个很勇敢的人。”   反正他做不到像这样付出,他解不了为爱疯魔的人。   不过也正因为齐禹行最后没有疯魔,所以程安昀才会说他是个想的现实主义者。他并没有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放弃一切,在确认自己和杜弦真的完全没有可能之后生活很快就回归了正轨。   女生在他说话的时候赞同得连连点头,等他说完后道:“我清楚了,谢谢程老师。”她鞠了一躬,将话筒还给工作人员。   程安昀也和她鞠躬,下一个提问的观众还是问他。   “我想问一下程安昀老师在拍摄齐禹行这个角色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难题?”对方道,“比如磨合不了角色总是入不了戏这种。”   程安昀摇头:“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很少。”   “那仅有的几次是……?”   程安昀沉默了一瞬,都杀青这么久了他哪还记得,于是他挑了个印象比较深刻的片段:“大概就是目睹杜弦和裴泽在音乐教室接吻那里吧。”   毕竟当时俩主演一直在笑场,一直在NG。NG中途林言朔还来给他送开机礼物,他那天白捡了一个姓梁的哥哥,剧组里传他被包养的谣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印象不深刻都难。   然后对方也像刚才那个女生那样,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把话筒还回来后坐回去了。   接下来现场的提问情况就像鼓掌一样,有人起了个头后问程安昀的人多了起来,他都不知道只围绕一个角色居然能有这么多问题,虽然有很多都是换了个问法的对角色的解。   但人家都问了,程安昀又不能说“我刚才回答过了”,所以只能换一种说法再回答一遍相同的问题。   后来对角色的解这个问题被大家用各种各样的方式问完了,终于,下一位站起来的观众提起了那个程安昀已经有些遗忘的话题:“我前段时间看到程老师和于老师的跳舞视频,想问问两位可以现场复刻一下吗?”   “……”   程安昀真的累了。   于涵心其实也想看他跳舞,兴致勃勃地说:“好啊好啊,你说的是我跳他看着还是我们两个一起跳?”   对方:“一起一起!”   台下的观众几乎都看过那个花絮视频,不少人现在在笑。   两人中间的人很配合地退了出去,于涵心走向程安昀,问他:“动作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程安昀说,“但是我跳不好。”   见他这副样子于涵心不自觉放软了语气:“没关系呀,大家也没说一定要你跳得多好多好,就玩一玩嘛,你不要紧张。”   她拍了拍程安昀的胳膊,说:“我站你前面,你如果忘记动作了的话就看我,只跳一遍好不好?”   “……”   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听得程安昀不知道该说什么,早跳早结束,他没办法只能把话筒先交给了别人,站在了于涵心后面。   他没有忘动作,相较之前现在的动作也更自然了一些,没有那个花絮视频里那么僵硬了,但和于涵心比还是像块木头。   程安昀一想起自己现在和于涵心做的是一样的动作但呈现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他就忍不住想笑,他使劲浑身解数才压住嘴角,等跳完之后羞于见人,闭眼转身去面了几秒钟的壁。   主持人笑得不行,把他拉回来,说:“不要害羞啊小程,你已经跳得很好了,和上次比起来这次简直是超级棒呀。”   观众的掌声夹杂着笑声,程安昀现在想遁地逃走。   这个互动提问的环节在迫害完他后终于结束,后续的媒体采访就没这些观众什么事了,于是大家开始散场。   几位主演还站在前面,有些观众会趁这时候要个签名合个影什么的,所以散场散得很慢。   刚才的互动环节不少观众被程安昀圈粉,所以他已经一次性写了好多遍自己的名字了,他觉得未来一个月内他看不得“程安昀”这三个字了,多看一眼他可能都会想吐。   他机械地签着一个又一个“程安昀”,一个人停在他身前递来了自己纯色的手机壳,和他说:“就签在这里吧,谢谢。”   耳熟的声音。   程安昀抬眼,和帽檐下那双带笑的眼睛对上视线。   梁雎宴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语气含笑:“你跳舞很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哟,梁总来追星了^^ 第57章 一起过年   两个人无言对视一秒,程安昀很快收回视线,接过梁雎宴递来的那个淡薄荷绿色的手机壳,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想到他跳舞被梁雎宴看到了他就觉得有些羞耻,再加上还有很多人在等签名,所以程安昀没时间和他说话,像对待其他粉丝那样签完名之后就把手机壳还了回去。   而且……之前梁雎宴不是说工作忙没时间来吗!   梁雎宴也没多待,接过手机壳后又说了句谢谢就走了,看起来完全只是来要个签名的普通粉丝而已。   等观众们终于都走完之后,就是媒体采访环节。   记者们问的问题也全都是电影相关的话题,不难回答,等采访也结束后首映礼就算是彻底结束,可以回去了。   在临走时余歌特地和他们说了声等回去之后记得再宣传一下电影,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程安昀出去的时候于沁她们正在等他,见他出来于沁向他走过来,拍了拍他胳膊,打趣道:“看来你以后出门的时候都要带口罩了,你知道刚有多少人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在说你吗?”   程安昀不想知道,肯定都是说他跳舞好笑的。   在回去的路上程安昀给不久前刚要了他一个签名的某位粉丝发消息,先发了个问号过去然后继续打字:[之前好像有个人和我说他工作忙没时间来看电影首映的,是谁啊?]   手机对面那位低调的粉丝回复:[不知道]   看着梁雎宴的回复程安昀忍不住无声笑了笑,好在从影城出来的时候于沁给他要了个口罩,所以他现在笑没人看见。   他继续发消息:[你来看电影,工作没关系吗]   梁雎宴发来一条语音,程安昀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发现他出门忘记带耳机了,但又不想转文字,于是将手机音量调到最低,偷偷举起手机将听筒贴在耳边:“不是什么很急的工作,只是出来看个电影没关系的。”   下一条语音自动播放:“我本来还想等等你一起走,但出来的时候看到你经纪人她们了,你应该是坐公司的车来的吧?”   程安昀打字:[是坐公司车来的]   然后他引用了梁雎宴说看场电影没关系的那条语音,回复道:[那你之前还和我说没时间,你骗我]   看到“你骗我”三个字梁雎宴不自觉笑起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程安昀气鼓鼓的样子,虽然知道他不会做出这个表情。   他道歉很快:[错了,对不起]   其实他一开始确实是不想去的,他投资过的电影那么多,如果每场首映都去的话那他不如干脆直接住在电影院。   但晚上的时候他在客厅里开了个线上会议,等结束之后他靠在沙发上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转头看向窗外想放松一下眼睛的时候看到那个半圆形的吊椅,想起程安昀很喜欢这里。   当初买这个吊椅只是因为窗前有点空,买回来之后梁雎宴没在上面坐过。当时他想起程安昀在这上面睡过觉,鬼使神差地就起身走过去坐了上去。   但他很快就起来了,他太不习惯这种晃晃悠悠的像是在摇篮里一样的感觉,不够踏实。所以他就有些好奇程安昀是怎么在上面睡着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想了很久的程安昀了,意识到这点后他又想起来首映的事,当时在车上,程安昀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他去。   就像小孩考试考了高分会想让家长表扬自己几句一样,这是程安昀第一次正儿八经演的电影演的角色,当然也会想让亲近的人去看看自己的作品。   所以梁雎宴去了。   并且不吝夸赞:[电影很好看,我觉得你演得超级好,今天的造型也很适合你]   看着这些夸奖程安昀静了一瞬,他的字当打到一半,梁雎宴的新消息又弹了出来:[你给我签了名的手机壳我会好好收藏起来的。今天工作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你很棒]   “……”   程安昀看着这些消息,删掉了输入框里的字。   沉默了很久,最后只发过去一句谢谢。   他不想只说谢谢,但他现在又只能谢谢。   《弦月》首映礼完满谢幕,这下程安昀终于能好好享受自己本就不多的新年假期了。   再有两天就要除夕了,所以回家的路上他先去了趟超市,准备提前买好自己接下来几天的口粮,然后在家宅个爽。   大包小包回家之后程安昀窝在沙发上开了包薯片,想起余歌说的要他们都再宣传一下电影,于是点开微博准备把很久之前电影宣发的时候和于涵心一起拍的几张照片发出去。   点开之后他发现自己粉丝快二十万了,并且还在增加。程安昀点开发现页,发现页上十个热搜,光和《弦月》电影首映有关的就有七个,而这七个热搜里有四个词条和他有关。   #于涵心程安昀跳舞#   #程安昀演技#   #程安昀你是一块木头#   #程安昀面壁#   程安昀沉默一瞬,选择性失明装没看见,先把照片发了。   这次他连表情都没配,不多时#程安昀你打个字吧#的词条也冲上了热搜。   他本来没想管,但于沁发来消息要他趁这个关头和粉丝互动一下。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程安昀正在吃薯片,实在是不方便和粉丝互动,于是他只好单手点开微博,带那个#程安昀你打个字吧#的词条,又发了一条只有一个“个”字的微博。   粉丝评论:[我笑疯了,让你打个字,不是让你打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真看不出来这哥居然这么有搞笑天赋,我真的要笑癫了,天天背梗到半夜也比不过这种天赋型选手]   -[你还素我们那个破碎感拉满的呆呆小昀吗?]   -[好了,妈妈知道你会打个字了,再打点别的字[微笑]]   -[不是提倡生孩子吗,我要这个,太可爱了这小玩意儿]   ……   程安昀挑着随便回了几条,翻评论区看到有几条顶着纪青屿头像的人说什么真会营销之类的话,他没也没删,恰巧这时梁雎宴打来电话,问他接下来几天是不是没有工作了。   程安昀说了句对,对方继续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今年要一起过年吗?”   听到这话程安昀大为震惊,抽了张纸擦擦手上薯片的调料,还没来得及开口梁雎宴就继续说:“我是本来要和我妈一起过的,做饭阿姨列的年夜饭菜单很长,菜什么的也已经买好了,但我妈刚才临时和我说过年她要去她男朋友家,我一个人吃不完。”   “……”   程安昀面无表情地回复,“今天才27。”   梁雎宴似乎很清楚自己这个借口有多不妥,被戳穿之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道:“刚好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不如一起。”   程安昀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自己不久前刚买回来的那些东西,说:“那你过来接我吧。”   电话对面的人沉寂了片刻。   “现在?”梁雎宴有些不确定。   “现在。”程安昀说。   一个多小时后,程安昀又站在了那栋别墅门前。   他跟在梁雎宴身后走进庭院,转头看了眼院子角落的那个小狗窝,Tiya正趴在里面,看到他之后立马警觉地站了起来。   程安昀伸手拉住前面梁雎宴的衣摆,说:“它……它又要朝我叫了。”   在梁雎宴的眼神警告下Tiya很安静,只是盯着程安昀。   “没事,别怕。”梁雎宴顺势握住程安昀微凉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屋里走,道,“它对不熟悉的人只是叫,不会咬人的。”   程安昀的视线一直在Tiya身上,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和梁雎宴牵着手走。一人一狗就这样无言对视,直到人被拉进屋里看不见了狗才继续趴了回去,但还是一直盯着门的方向。   直到进屋之后梁雎宴松开手的时候程安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怎么走进来的,他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弯腰换鞋。   “到晚饭点的时候做饭阿姨才会来,现在家里没人,你可以随意。”   闻言程安昀抬头看向梁雎宴,他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问出那个他一开始忽略了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和你过年?我觉得应该有挺多人愿意出来和你一起过年的。”   梁雎宴抱臂懒散地倚在墙上,似笑非笑:“比如说呢?”   “……”   好一个比如说,梁雎宴的朋友他一个都没接触过,哪举得出例子。   哦,接触过魏其。   但魏其早就有家室了,他怎么会可能会在大年夜放着老婆孩子不陪出来陪朋友。   程安昀不说话了,瘪了瘪嘴从梁雎宴身边路过走出玄关,透过落地窗一眼看到了院子外面还在警惕状态的Tiya。   “四五楼是卧室,你可以随便选一个喜欢的房间睡。”身后的梁雎宴说,“二楼三楼有私人电影院,还有电竞房健身室和小吧台之类娱乐休闲的地方,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   “……”   这壕无人性的发言使程安昀如鲠在喉,接下来梁雎宴的话更是让他无话可说:“电梯在那边。”   程安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了眼电梯,随后视线转移到梁雎宴脸上,几秒后道:“……你能,能给我点钱吗?”   听到这话梁雎宴挑了下眉:“你要多少?”   程安昀沉吟几秒:“1999就行,满两千报警就能立案了。”   “……”   梁雎宴失笑,拿出手机,一副真要转钱的样子。   几秒后程安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到账199999元,并且备注“自愿赠与”。   程安昀惊了,一句话让总裁为他花了二十万。   “就当是麻烦你陪我一起过年的酬劳。”梁雎宴收起手机,说,“要和我一起去喂Tiya吗?说不定你喂过它之后它会更喜欢你一些。”   闻言程安昀也不再震惊于那二十万了,收起手机跟着梁雎宴一起去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算大,里面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些狗粮罐头什么的,除了吃的还有一些其他的宠物用品。程安昀在角落看到一个小小的猫爬架,还在架子最边上发现小半包过期的猫条,于是问:“你养过猫吗?”   梁雎宴正半蹲在地上开一袋新的狗粮,闻言嗯了一声:“以前捡到过一只流浪猫,但没养多久就生病去世了。”   程安昀低头看着他的头顶,两秒后说:“我小时候也捡过一只猫,但我养父母……”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养父母他们趁我去上学的时候又把它扔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它。”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我以前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梁雎宴没说什么,此刻屋里安静得只有倒狗粮的声音,哗啦啦的,像秋天的风推搡着将死的干枯落叶在地上走路发出的声响。   风停了。梁雎宴将那袋狗粮密封好,站起来将其又放回架子上,弯腰端起狗粮碗,边往外走边说:“你果然很棒。”   程安昀一头雾水,不是在聊猫吗,怎么突然又夸他。   他跟了上去,出去之后他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狗窝那边。看Tiya吃得很香,他问道:“它吃这一碗够吗?”   梁雎宴回头看他一眼,笑着摇摇头:“晚点要带它出去遛一遛,遛一趟回来之后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它只吃狗粮不够的。”   程安昀试探着往那边挪几步,问:“遛狗我可以一起吗?”   “当然。”梁雎宴起身向他走过来,看眼腕表,道,“我们一小时之后再去遛,在小区里逛一逛就行,现在先回去吧,外面冷。”   程安昀道了声好,跟在梁雎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Tiya吃饭,等回屋之后他又在落地窗旁边看Tiya吃饭。   专心吃饭的德牧此刻终于察觉到这道陌生的视线,它抬起头和玻璃后的程安昀对上目光,很凶地汪汪两声,程安昀被吓了一跳不说,栖息在院里那棵光秃秃的树上的小麻雀都被惊得飞走了。   听到这动静梁雎宴走过来停在程安昀身边,看见主人的一瞬间Tiya就安静了,甚至还摇起了尾巴。   刚被它很凶地吓过了的程安昀:“……它一直凶我,它根本不喜欢我。我觉得我不适合呆在这里,我还是走吧。”   梁雎宴笑了笑,拉住转身的程安昀的胳膊,说:“只因为它对你很凶不喜欢你你就要走,那你怎么不问问它主人喜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梁总A上去了!!! 第58章 预制男友   此言一出程安昀静了一瞬,默默把梁雎宴那只握着他胳膊的手拿开,说:“那个,现在是不是该去遛……”   “我有话要和你说。”梁雎宴打断他,又握住他的手腕带他坐到沙发上,继续说,“之前我们……你想的怎么样了?”   程安昀注视着他的眼睛,两秒后说:“你说负责的事?”   梁雎宴点头。   程安昀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我们只是睡了一晚而已,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用你负责的。”   “……”梁雎宴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   只是睡了一晚而已。梁雎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脑海中贴在程安昀脸上的渣男二字去掉,结果他现在又这么说。   梁雎宴有些头疼,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那种事是只有恋人之间才能做的,我们就那么莫名其妙睡了一晚,这不对。”   “……”程安昀也沉默了。   亏这人看起来一副情场职场双双得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模样,结果却是个十分保守的纯情老古板吗?   程安昀试探着说:“……所以如果我解得没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在一起?”   梁雎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安昀想笑,假装咳嗽抬手掩住上扬的嘴角。   不过他还是不能答应。他的计划是等退圈之后再去考虑要不要和梁雎宴在一起,而且现在梁雎宴说要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很大概率是“我们上过床了”,而不是“我喜欢你”。   咳嗽了几声之后程安昀努力压下笑意,清了清嗓子,这才问出刚才梁雎宴说的那个问题:“那Tiya的主人喜欢我吗?”   刚刚才坦白了一切,梁雎宴突然不太好意思对程安昀说出喜欢二字了,只点了点头。   程安昀看他几秒,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面上带笑:“但是现在还不行,你能不能等等我,等我退圈之后再说?八月底。”   等他退圈之后过上不被别人注视着的生活,等梁雎宴的“我们上过床了”变成“我喜欢你”,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梁雎宴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打算,他看着程安昀的眼睛,现在已经二月份了,距离程安昀八月底合同到期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他等得起。于是他又点头嗯了一声:“好,那我等你。”   这个负不负责的问题翻篇了,尴尬也来得后知后觉。   如果按程安昀的说法忘了那晚的事,那他们现在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和对方做朋友。但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半年后就要在一起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既不能算是恋人,做朋友也很尴尬。   这个人半年后就要和我在一起了什么的……预制男朋友。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两人终于出门遛狗了。   Tiya对程安昀还是有敌意,但或许是梁雎宴在的原因已经削弱了很多,只是不让他上手摸而已,他甚至可以牵绳。   现在程安昀牵着绳子走在前面,梁雎宴跟在后面。   他被Tiya带着走,现在的情况已然变成了狗遛人,再加上这是程安昀第二次来这个小区,对小区里的路也不熟悉,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Tiya已经带他走到了小区门口。   见它一副要出去上街的样子,程安昀回头看向梁雎宴:“它是不是想出去?能带它出去吗?”   梁雎宴走上前来接过他手里的绳子,说:“别出去了,回家吧。”   闻言Tiya不干了,往路边一坐不动了。   拉了它几下都拉不动,梁雎宴气笑了,实在没办法,他转头对程安昀说:“附近有个公园,我们带它去那里转转吧。”   程安昀点头道了声好。   梁雎宴牵着绳子走到Tiya身边拍拍它的脑袋,说:“起来了赖皮狗,我们去看小鱼。”   赖皮狗见他同意出去了,立马站起来往外面跑,如果不是梁雎宴拉着狗绳的话这狗简直撒手没。   程安昀跟在后面,问:“还让我牵吗?”   梁雎宴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等到了公园吧,它现在正兴奋着呢,我怕你拉不住。”   听到这话程安昀就有些不服了,刚想说你都能拉住,为什么我拉不住的时候垂眼看了一下梁雎宴手里已经绷得直直的狗绳,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好吧,看样子好像是挺费劲的,他就不逞这个强了。   路上梁雎宴几次三番被兴奋状态的Tiya带着往前跑两步,程安昀跟在后面,他身体无动于衷,但却在嘴上说着累不累啊我帮你牵会儿吧之类的话,惹得梁雎宴忍不住想笑。   而他一放松就会被Tiya带着跑两步,等终于到了公园之后那只撒手没的亢奋情绪终于平息了一些,两人坐在人工湖边的长椅上,旁边路灯从上而下倾泻的光散在水面,波光粼粼的,时不时有小鱼在水下游动泛起涟漪,搅碎水里的路灯。   夜视能力比人强的Tiya就在旁边看小鱼,偶尔伸出小狗爪子拍打一下水面,小鱼瞬间就会被它吓走。   它现在老实下来了,狗绳也就到了程安昀手里。   他玩着手里黑色的绳子,坐在旁边的梁雎宴也沉默着,他们现在都有点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无言地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不远处突然响起两声狗叫。   程安昀还没反应过来,一直在看小鱼的Tiya直接弹射起步朝着狗叫声传来的地方飞奔过去,牵着狗绳的程安昀很成功地被它遛了。   “你慢一点!”程安昀努力拽着绳子,但拽不住。   好在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公园里没什么人,Tiya这样狂奔也不会撞到无辜路人,唯一受害者只有被它遛的程安昀。   也不知道刚才那只素未谋面的狗是对天嚎了句什么,Tiya居然这么急切地要赶到对方身边,程安昀都拽不住它。   他有些无助地回头看了眼追在两人后面的梁雎宴,两人间距离一点点拉进,几秒后梁雎宴和程安昀并肩:“绳子给我。”   程安昀将绳子递过去,Tiya终于被梁雎宴拉住了。   但它还是一副很焦躁的样子,边在原地踱步边望着狗叫声传来的地方,甚至开始对着梁雎宴叫,像是有话要说。   程安昀停下喘着气,梁雎宴问:“没事吧?”   他摆摆手,这时不知是何方狗狗的叫声开始变得凄惨起来,梁雎宴觉得不太对,半蹲在Tiya面前说:“你跑慢一点,带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Tiya叫了一声,像是在说好。   它的速度相比刚才果然慢了一些,带着两人在公园里七绕八绕,最后走到了竹林附近。   就是这里狗叫声最大,程安昀打开手机手电筒跟着梁雎宴走进去,看到有只小黄狗四条腿被绑住倒吊了起来。   见有人来小黄狗装出很凶的样子狂吠,直到程安昀打着手电筒照向它才发现它身上伤痕累累,像是刚被人打的。   梁雎宴皱了下眉,把狗绳交给程安昀:“我把它放下来。”   程安昀接过绳子:“你小心一点,它可能会咬你。”   “没事,别担心。”梁雎宴脱下外套反穿,手藏在袖子里解绳子。   小黄狗确实咬了他一嘴,但冬天的衣服厚,没真的咬到。   像是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救自己的,梁雎宴把小黄狗放到地上准备把它四条腿上的绳子解开的时候它也不叫了,乖乖地躺在地上等待解救。   Tiya停在它旁边看着它,几秒后汪了一声。   两只狗聊起来天,两个人一个照明一个解绳子,程安昀指着小黄狗的两条后腿说:“它的腿是不是断了?”   梁雎宴看了几秒,两条后腿的弯折的角度确实很奇怪,于是说:“应该是,我们送它去医院?”   程安昀道了声好,梁雎宴用自己的外套把小黄狗包住抱起来,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实在没手,对程安昀说:“可以帮我拿下手机吗?在裤子口袋里。”   “……”程安昀看着黑夜里他亮起一块的左胯沉默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去拿手机。   他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自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最后成功把手机拿出来,来电人备注是陈姨。   梁雎宴继续说:“帮我接一下吧,谢谢。”   程安昀点击接听,电话对面陈姨的声音响起:“梁总,我做好饭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来吃饭啊?”   “抱歉,陈姨,今天可能得晚一点。”梁雎宴抱着小黄狗往竹林外面走,继续说,“您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们了。”   “啊……那好。”陈姨道,“那我现在就先回家了哦?等明天早饭的时候再过来。”   梁雎宴道了声好:“那我就先挂了。”   陈姨道:“诶好好,早点回来哦,不然饭菜就凉啦。”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程安昀拿着梁雎宴的手机,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再给他塞回去,在纠结的时候梁雎宴说:“你帮我拿着吧。”   “噢……”程安昀将他的手机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两人一狗带着那只小黄狗去了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了解了情况后医生说它很明显是被人虐待了,如果没有他们送它来医院的话,它今晚估计就要吊死在那个竹林里了。   梁雎宴去缴费的时候程安昀被医院的三花主任吸引了注意力,正在一旁撸猫。   他手里还牵着狗绳,Tiya蹲坐在他旁边,试探着抬起爪子碰了碰他的腿,无奈抛媚眼给瞎子看,程安昀吸猫吸得正嗨。   所以当梁雎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程安昀抱着一只小三花揉揉捏捏摸摸,Tiya满脸不开心地趴在地上,时不时哀怨地看一眼旁边只顾吸猫的程安昀。   他有些想笑,走过去坐到程安昀身边,摸了把Tiya的脑袋,意有所指地说:“有股酸味你闻到了吗?”   闻言程安昀吸了一口空气,只有消毒水味。   他道:“我没闻到。”   “Tiya肯定闻到了。”梁雎宴戏谑道,“它想你摸它。”   一听这话程安昀还没反应过来,几秒后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德牧,问:“要我摸你?”   Tiya爬起来蹲坐在地上,又抬起爪子碰了碰他的腿。   “……”   神奇,真是神奇。   明明不久前看他一眼都要叫,靠近更是不可能,现在居然主动求摸摸。   程安昀试探着伸出手,Tiya自己把脑袋送了上来。   见状医院的那只小三花不乐意了,从他腿上跳了下去,翘着尾巴优雅地走远。   “……诶,等等。”程安昀试图挽留一下,但高傲的镇院之宝三花主任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腿的猫毛。   梁雎宴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猫狗不可兼得。”说完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现在回家吧,这边没我们的事了。”   程安昀撇撇嘴,说了句好。   梁雎宴的衣服留给了小黄狗,他现在只穿着毛衣。   程安昀怕他冷,本来说要打车的,但梁雎宴说一般出租车都不太可能会让狗上车,实在没办法,他们还是走着回去了。   经过一个公交站的时候程安昀在站牌上看到ForM的广告,想起自己之前没和梁雎宴说过他接下的是什么代言,于是回头指着那个牌子说:“我之前接的代言就是这个,他们的升级版新款洗面奶,现在还没上市。”   梁雎宴回头看了一眼,愣了愣,说:“ForM?”   “对。”程安昀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继续道,“那天ForM的江总和我说他刷到了我微博,我乍一看和他弟弟有点像,所以他才找到我。”   他忍不住笑了笑,“代言期一年,但我再有半年就要退圈了,他为了不让我被公司扣钱还想出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虽然只是因为我和他弟弟乍一看长得有点像就做到这个地步很莫名其妙,但我还是答应他了,我也很莫名其妙。”   说完程安昀意识到梁雎宴跟在后面一直没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他问:“怎么了?”   梁雎宴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他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程安昀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现在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奇怪在哪里。   应该只是因为太冷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好冷啊,冬天了气温低我身体冷,写的文数据凉我心也冷,我是一个由内而外散发着冰冷的女人 第59章 黎明之前   到家后饭菜还没凉,吃过饭后梁雎宴带程安昀去了楼上,要他选一个喜欢的房间。   程安昀跟在他身后把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在梁雎宴问他要住哪里的时候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梁雎宴这样好像一个房屋中介。   什么这个房间阳光好,那个房间比较大之类的,和房屋中介的话术一模一样。   程安昀思考了几秒,问:“你住在几楼。”   梁雎宴回答:“五楼,那个带露台的房间。”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如果喜欢那个房间的话我可以让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程安昀走楼梯从四楼上到五楼,选了五楼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没有露台,但也能从飘窗看到楼下的院子,站在窗边一低头看到的就是Tiya的狗窝、各种花花草草以及庭院中心的小喷泉。   程安昀在心里叹了一声,如果这真是他家该多好。   选完房间后他打算走楼梯下去顺便消消食,走到楼梯间后发现还有通往顶层的楼梯,转头看着梁雎宴说:“顶层能上去吗?上面是什么?”   梁雎宴看了眼那个楼梯,道:“上面有个露天游泳池,不过现在天气冷不适合在里面游泳,所以我前段时间找人来把水抽干了。要上去看看吗?上面的风景也不错。”   程安昀内心是沉默的,点点头:“好。”   梁雎宴也点了点头,道:“先去穿件衣服吧,上面风大。”   各自多穿了件衣服后两人上了顶层,程安昀站在已经抽干了水的游泳池旁边看了几秒,问:“你经常在这里游泳吗?”   “偶尔。”梁雎宴道,“我没多少时间泡在水里,健身的话我会选择去三楼的健身室。”   程安昀转头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又看向不远处遮阳伞下的桌椅,指着那边:“我可不可以过去坐坐?”   对于他这么点小事也要询问一下的行为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他道:“当然可以。”   得到同意后程安昀朝那边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梁雎宴说:“你之前好像和我说,家里有小吧台?”   梁雎宴点头:“三楼有一个,那里也有一个。”   他指向旁边那间尖顶的小屋,刚才他们走楼梯上来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程安昀看了一眼,说:“我会调酒,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闻言梁雎宴脸上有些意外:“那我就期待一下,里面什么工具都有,小冰箱里应该也有柠檬和冰块什么的,你随意就好。”   程安昀点头,朝那间小屋走过去,说:“等我一下。”   梁雎宴跟在他后面,但没进屋,而是站在窗外。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窗,梁雎宴抱臂靠在屋外窗边的墙上,看到程安昀先是扫了眼嵌入墙里的架子上的酒,然后又打开冰箱看了看,像是知道要调什么了从里面拿出一个柠檬和一瓶饮料,选了几款酒,将几种调酒工具先冲洗了一边。   他边晃着调酒壶边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个杯子出来,将充分混合的酒液倒进去后把刚切得薄薄的柠檬片叶放上去做点缀。   程安昀看了眼窗外一直在盯着他的人,笑了笑,煞有其事地将杯子放到木质托盘上,打开窗户将其递出去,道:“一杯黎明之前,先生。祝您可以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梁雎宴挑了下眉,拿起托盘里的玻璃杯,盯着里面蓝粉色的酒液端详片刻,配合地说:“我记得我好像没说要少冰。”   “天气冷了,还是少喝点冰的吧。”程安昀收回托盘,继续道,“虽然口感可能会大打折扣,但健康才是第一位。客人如果想喝正常冰的话,那就要看夏天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里了。”   梁雎宴笑了笑,道:“会在的。”   他抿了口杯里冰凉的液体,喝起来没什么酒精味,口感清爽,味道甜甜的。   程安昀抱着托盘在屋里看着他,十分期待他的评价。   “好喝。”梁雎宴道,“我前两年去国外出差时喝过一个当地很闻名调酒师调的酒,你这杯酒和他最拿手的一种调和鸡尾酒的味道很像。”   程安昀没问是哪个调酒师,他并不能算是业内人士,就算问了估计也不认识,不过这个评价确实很高。他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笑意,放下手里的托盘后顺手把台面上因为切过柠檬和冰块留下的水擦了擦,刚开口要说话的时候窗外响起一道铃声。   梁雎宴从兜里拿出手机,将手里那杯酒放在从窗台延伸出来的十几厘米宽的板子上,点击接听。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程安昀看到他微微皱起眉。   一阵风吹过来,梁雎宴头顶有几缕头发被吹得翘起来。随风而来的还有楼下的喇叭声和狗叫声,梁雎宴拿着手机走到屋顶边缘往下面看了一眼,程安昀看见他双唇翕动和电话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但风把他的声音吹散了,程安昀听不见。   他从小屋里走出来,朝梁雎宴走过去,离近了之后终于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可我之前不是已经介绍了几个导演和制片人让你认识了吗?还不够?”   哦?   程安昀好奇心起来了,停在梁雎宴身后偷听。   像是察觉到了身后有人,梁雎宴回头看了他一眼,顺手似的把他刚才在屋里为了方便低头切柠檬冰块所以稍微往下拉了一些的衣服拉链拉到头,继续说:“那你等我一下,这么晚了别按喇叭了,Tiya都被你吓到了。”   此言一出楼下的喇叭声才终于停了,程安昀悄悄探头往下瞅了一眼,看到一辆白车停在院门前,有人来了。   下一秒有个男人打开车门出来了,见状程安昀立刻把头缩了回来。见梁雎宴挂了电话,他问:“楼下那个是你朋友吗?”   梁雎宴嗯一声,回身走到小屋窗前端起那杯他刚喝了两口的酒,单手关上程安昀刚才打开后没关的窗户,继续说:“他有点事来找我,我们先下去吧,等下次我再陪你上来坐坐。”   程安昀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着他下去了。   在电梯里他想起什么,问:“我需不需要躲起来?”   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用,你要是躲起来的话,我们的关系反而就没那么清白了。”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他们的关系早就不清白了。   程安昀没对他们的关系清不清白这点发表意见,只道:“我还是不跟你一起下去了,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想去睡觉了。”   闻言梁雎宴看了眼腕表,确实不早了,都快十点了。   恰巧这时电梯在一楼停了下来,他说:“那你再坐电梯上去吧,晚安。”   程安昀嗯了一声:“晚安。”   说完梁雎宴走出电梯,程安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又开口:“等一下,你明天如果不忙的话,带我去滑雪吧?”   闻言梁雎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好,你上去睡觉吧,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程安昀点点头,但在电梯门关上以前又偷偷溜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梁雎宴是给什么人介绍了导演和制片人。   刚才在电梯里梁雎宴就已经给外面的人开了门,对方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电梯出去后一个转角就是客厅,程安昀长这么大第一次偷听墙角。   来的那个人看见梁雎宴后直接道:“你再帮我一次吧,就当哥们求你了。”   梁雎宴将手里的酒杯放到茶几上,玻璃杯与大石相撞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他坐到沙发上,问:“还要我怎么帮你?”   “他就是想和你见一面而已,就见一面啊!”   听到这话程安昀偷偷探头出去看了眼两个人,梁雎宴背对着他坐着,对方在梁雎宴对面。   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程安昀莫名觉得对方有些面熟,又缩回墙角后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对方是谁。   当初程安昀在项西岚剧组打杂的时候被他撞了一下,对方和项西岚来往十分密切,当时剧组里的人都管他叫小白总。   梁雎宴像是有些头疼,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颇为无奈地说:“行行行,见见见,什么时候?最近我没空。”   见他松口了小白总就开始得寸进尺:“既然你同意见面了,那……那现在和他先打个电话行不行?”   “……”梁雎宴不回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小白总撇撇嘴:“……那行,我问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他五月份进组,这段时间他行程都比较简单,看你时间就可以。”   五月份进组,程安昀又想到之前文晨和项西岚一起去剧组看他,项西岚说过他新剧五月份开机的。   所以这个小白总嘴里的“他”就是项西岚,梁雎宴介绍导演和制片人给小白总认识大概率也是因为他。   所以,梁雎宴和项西岚是什么关系?   程安昀想不到,客厅里的两个人也结束了相关话题。   他感觉有些无趣,耸耸肩朝电梯那边走过去,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听到小白总问:“你这杯酒挺好看的,自己调的?”   梁雎宴回答:“不是,是……”   电梯门已经关闭,他的话被隔绝在外。   程安昀盯着倒映在电梯门上的自己的倒影,一边想着等有机会问问梁雎宴和项西岚什么关系一边又觉得他们两个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没有立场了解或干涉梁雎宴的交友。   不过他想知道梁雎宴和项西岚是什么关系这件事纯是因为好奇,一个认为上床这种事只能和恋人做的人能坏到哪去,所以他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上楼后洗了个热水澡就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了。   但如果他晚一秒走的话,就能听到梁雎宴对于那杯酒是谁调的问题的完整的回答。   他说:“不是,是一个很多才多艺的小朋友给我调的。”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白至承本来想说你有情况,但开口前他转念一想,如果真是对象调的酒的话以梁雎宴的性格不会藏着掖着,所以要么是俩人现在正暧昧着,要么就是梁雎宴单相思,肯定百分百还没在一起。   于是他又把话题扯回酒上,问:“好喝吗?”   梁雎宴说好喝,他又道:“我能不能尝一尝?”   梁雎宴严词拒绝:“不行,他给我调的,我都没喝几口。”   “小气。”白至承站起来,继续说,“我走了,等项西岚有时间我让他来找你,你简直是我亲哥,以后你可以把我当狗使!”   “……”梁雎宴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无语片刻,道,“我有Tiya就够了,你赶紧走吧。”   送走白至承后梁雎宴坐在沙发上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完了程安昀给他调的酒,这一点酒精不算什么,但微醺已经足够,在这个状态下睡觉会很舒服。   所以梁雎宴喝完那杯酒后也上楼了,走进自己房间门以前他看了眼程安昀房间的门,在心里又对他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是被敲门声叫醒的,他睡得迷迷糊糊的下床去开门,梁雎宴站在门外,说:“早,下楼吃早饭了。”   可能有时候人就是会做出一些很莫名其妙的举动,再加上程安昀现在刚睁开眼,脑子还被浓浓睡意裹挟,见站在外面的人是梁雎宴,他毫不见外地往前一扑。梁雎宴猝不及防,但还是下意识抱住了他。   在梁雎宴身上挂了几秒后程安昀就又睡了过去,梁雎宴听着身上那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轻声道:“醒醒,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滑雪吗?还去不去?”   本来就在浅眠状态的程安昀听到滑雪两个字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意识到他现在是以什么姿势在听梁雎宴说话的时候他瞬间清醒过来,连忙从对方身上起来,说:“不好意思,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下。”   见他这副慌张的样子梁雎宴笑了一下,道:“可以晚点儿再换,吃完早饭之后你再上来睡会儿也可以,滑雪场预约的时间可以往后推一推。”   程安昀闻言看他几秒,确认一遍:“可以推到中午吗?”   梁雎宴说:“可以。”   太好了。   程安昀决定现在不换衣服了,待会儿再上来睡个回笼觉。   他直接就往电梯那边走,后面的梁雎宴帮他把房间门关好后也跟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程安昀确实适合狐塑,有点小狡猾长得很漂亮,有时候会有一点坏心思,而且很会蛊惑和撩拨人心(?   然后我想了一下,梁雎宴貌似可以熊塑,熊塑性格特征:性格温和,不常发脾气,可以解和包容别人,做的比说的多等,梁雎宴都能对上   小熊和小狐狸耶,两个毛茸茸,冬天的时候在树洞里抱成一团互相取暖,然后就可以一起冬眠啦[星星眼] 第60章 会好好的   吃过早饭后程安昀又上楼睡了一会儿,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他这才起床换衣服去洗漱。   他边刷着牙边看手机,发现余额里多了八十万。   刷牙的手停下来,程安昀有些疑惑地咬着牙刷,点开微信后看到魏其在剧组群里发的消息才知道这是这段时间的片酬。   加上签合同时的五十万定金,现在片酬程安昀已经拿到了130万,剩下的钱估计就要等他杀青之后才会全部结清。   为了防止有艺人偷税漏税自断前程,所以公司财务在扣完片酬分成之后会帮忙交税。当初片酬定了280万,扣去40%的公司分成后再上交40%的个人所得税,程安昀实际到手就一百万多一点。   但也不少了,他现在卡里七位数,还清欠何晟的钱绰绰有余。   程安昀直接叼着牙刷把剩下的44万给何晟打了过去,对方又发来一个问号,然后就是一通电话打进来。   他没有接,等洗漱完之后才回拨过去。   对面的人开门见山地说:“你现在是真的火了啊程安昀,可真是大手笔,一下把钱全给我结清了。”   程安昀坐到床边,打算晚点再下楼去找梁雎宴,他说:“欠条丢了吧。”   “欠条我早扔了。”何晟说,“我说我婚礼你怎么说什么都不肯来呢,有这赚大钱的机会,我要是你我也得抓住。”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的那个电影是不是大年初二的时候全国上映来着?你演的是男主吗?”   程安昀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纠结男不男主的,明明能把配角演好也是本事。   听到他说不是,何晟也没说什么,只道:“那到时候我带我老婆去支持一下,你要是演得不好我就做你第一个黑粉。”   程安昀哼笑一声没有回应。   他早就有黑粉了,现在他私信里也偶尔会有几个纪青屿的死忠粉来骂他,说他会营销带资进组什么的,不过除了私信和翻到最底下的评论区以外他没在别的地方见到过类这类评论。   电话里一时安静了下来,程安昀刚开口说要挂的时候何晟道:“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其实是想来和你道歉的。”   程安昀顿了一下,问:“给我道什么歉?”   “就我们以前的事。”何晟道,“那时候我转学是因为我爸被调去外地工作了,我又没妈,只能跟他走。”   程安昀没说话。   何晟笑了一下,继续说:“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还挺幼稚的,就因为喜欢的人跟你说了两句话就讨厌你。不过你和以前相比倒是没什么变化,一直都是一副惹人嫌的样子。”   程安昀在心里大喊无辜,他可真的什么都没干。   不过现在知道何晟转学不是因为被他打觉得丢脸那他就放心了。   两秒后他问:“那你为什么后来又帮我?”   听到这话何晟叹了口气:“北安市餐饮圈就这么大,你养父母的公司前两年怎么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再加上他们后来放火自杀的事闹得那么大,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的出来。”   程安昀低头沉默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人不行,但我觉得你是无辜的。”何晟说,“没有血缘关系是一个,他们放火自杀的时候你上高三,要不是学习任务重没时间经常回去的话,你也就死了。”   听到这里程安昀深吸一口气,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像是也知道自己不该提起这些事,何晟也没重新打过来,而是改为发消息又和他道了次歉。   程安昀看着他的消息,不自觉放慢呼吸,渐渐握紧了手。   何晟说的并不完全准确,他的养父母并没有因为高三学习任务重而放过他。   家长说家里有急事给孩子请一天假,老师能不批吗?那天拿到请假条的时候,程安昀想到养父的妈妈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便猜可能是她突发什么急症去世了。   因此当他捏着假条出校门,上了出租车结果路上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还挺急的。虽然他没见过奶奶几次,但他印象里奶奶是很和蔼的人,会笑眯眯地叫他小昀,还会给他糖吃。   等他终于到小区门口下了车后,看到就是停在路边的消防车警车和小区里冒着滚滚黑烟的高楼。   现实和他的设想有些出入,去世的人不止奶奶。   作为家属程安昀要去认领尸体,所以等火灭之后他跟着警察一起上去了。   鼻腔里充斥着肉类烧焦的味道,大火里的几人早就已经没了人形,还有一个身形相较其他几个明显矮小一些的人趴在地板上,朝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胳膊,像是在往门这边爬。   这个程安昀认出来了,这是他那个刚上初中的弟弟。   他只认出来这一个。   后来家里几口人的后事、被大火殃及的邻居的损失、负债累累的公司以及拖欠了不知道多久的员工的工资,各种各样的事情一股脑全都压在了当时还没成年即将高考的程安昀身上。   大家见他一个小孩,还是个压力本身就很大的高三生,遇到这种事没当场疯掉就不错了,所以都尽量把赔偿降到最低,房地产商那边更是直接不要赔偿了。   警察也一直安慰他,让他不要被影响,先回去安心高考,这些事可以等晚一点再说,高考最重要,前途最重要。   从那时候开始程安昀开始怕火了,他高考发挥有些失常,但不算很差,依然在他平时成绩正常浮动的区间内。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在各方的帮助下勉强解决了那一系列麻烦事,把已经破产的公司拍卖了出去,但那些钱远远不够。   他年纪轻轻就背上了一屁股债,债主们也都知道他什么情况,所以也从没催过他。后来创业成功的何晟想为自己当年的幼稚向他道个歉,所以替他还了钱。   然后程安昀的债主便从好多人变成了何晟自己。   不过毕竟朝夕相处十几年,程安昀还清楚地看见了养父母一家的死状,偶尔在夜深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有点难过。   如果他能早点回去阻止他们放火的话,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所以他无数次梦到他提前回去了,可他并没成功阻止养父放火,他也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也变成了焦黑的没有人形的一团。   他和弟弟一样趴在地上爬向那扇门,他想呼救,但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一样发不出声音。浓度过高的一氧化碳使他头晕目眩,高温烘烤下体内的水分也蒸发殆尽,但求生本能依旧驱使着他用被火灼烧的四肢尽全力爬向那扇紧闭的门,他想活着。   然后门开了。   梁雎宴站在门边,看到他坐在床上,说:“原来你醒着,我刚才敲了那么久的门你都没声音,我还以为你还在睡。”   直到梁雎宴站在身边的时候程安昀终于从记忆中的高温里脱离,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试探道:“……梁雎宴?”   见他状态不太对,梁雎宴半蹲在他身前抬头看他,说:“是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用手背贴上程安昀的额头。   程安昀拿下他的手,却没立刻放开,他低着头捏了几下梁雎宴的手指,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有点没缓过来。”   梁雎宴看他几秒,见他不像是在撒谎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看着程安昀玩自己的手指,继续说:“差不多该起床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一下午,你如果饿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再出发。”   程安昀没回答,握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梁雎宴也跟着站起来,刚要开口的时候程安昀就说:“你能抱我一下吗?刚才那个梦还挺恐怖的,我有点被吓到了。”   两人对视两秒,梁雎宴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轻声道:“不要怕,有我呢,什么噩梦都不会成真的,你会好好的。”   程安昀回抱住他,小声重复:“我会好好的。”   “嗯,会好好的。”梁雎宴道,“那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梦吗?”   程安昀小幅度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梁雎宴笑了一下:“好,那我不问了。”说完之后他本来想问程安昀还怕不怕,突然感觉肩膀有些潮湿,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程安昀将脸埋进他肩膀在偷偷哭,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所以并不是做噩梦这么简单。   梁雎宴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抱了程安昀一会儿。   等两人再下楼已经是十分钟后,陈姨刚喂完Tiya回屋。见两人一起下来,问道:“你们是现在就要走了吗?”   梁雎宴嗯一声:“今天晚饭不用做了,我们在外面吃。”   陈姨应了一声,又道:“对了,这不快过年了吗,等你们走了之后我把家里收拾收拾,你们的房间我可能得进一下。”   “好,辛苦了。”说完梁雎宴看向程安昀,“你呢?”   程安昀穿着外套,点头说:“谢谢。”   片刻后两人决定出门了。屋外的冷空气和不久前把程安昀魇住的高温对撞,被一氧化碳蚕食的头脑此刻终于清醒了一点。   梁雎宴先坐电梯下去负一层的车库开车,程安昀直接去门口等他。   见他出来Tiya凑了过来,跟着程安昀走到院门边,蹲坐在他旁边朝他汪汪叫了两声,但这次叫的比之前几次明显要友好得多。   程安昀试探着弯腰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Tiya它就直接自己蹭了过来。   他突然在想,如果Tiya有狗语翻译器的话,那它现在会不会在说“虽然我以前对你很凶但是我现在很喜欢你”这种话?   程安昀蹲在它身前,一人一狗无声对视。   随后他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圈住了Tiya的嘴巴,他早就想这么干了,要怪只能怪狗的嘴筒子太突出,让人忍不住想圈住。   Tiya不解他的行为,但并没有挣扎,给足了他尊重。所以梁雎宴开车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程安昀蹲在Tiya身前握着它的嘴,一人一狗都静止不动,谁也不出声。   当然Tiya不出声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嘴被人攥住了。   梁雎宴忍着笑降下车窗:“上车了,你握着人家的嘴干什么?”   程安昀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松开Tiya,站起来说:“难道你没握过吗?”   “……”梁雎宴对此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他还真握过。   等程安昀上车后梁雎宴让车外面的Tiya回去,虽然Tiya看起来有点想和他们一起上车,但还是优先遵守主人的指令,一步三回头地自己回了院子。   到滑雪场后程安昀发现今天人很少,几乎可以算是没有。   他穿戴好各种设备,随口道:“今天人好少。”   梁雎宴没回话,帮他调整了一下护膝的位置,这才说:“单板摔倒更不容易起来,你待会儿滑慢一点。”   程安昀嗯了一声,他戴好雪镜和头盔,扶着梁雎宴的胳膊站起来,随后问出那个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的问题:“你是把这里包场了吗?”   梁雎宴没正面回答是或不是,扶着他往前慢慢滑,说:“人太多可能会影响你,上次你不就因为别人摔倒了吗?”   程安昀无声弯了弯嘴角,反正戴着口罩梁雎宴看不到。   他跟随梁雎宴的节奏一点点往前滑,他感觉双板只是让他习惯了在雪上高速前行的感觉,一个双腿向前一个要微微侧着身子,区别还挺大的。   不过因为梁雎宴包了场,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不会无故产生好胜心急于求成,所以一点点慢慢来学得还算顺利。   只是摔跤的次数相比双板确实多了很多次,并且十次摔倒有六次都是往前扑倒,差点脸着地的那种。   下坡的时候程安昀又一次没控制好方向朝护栏滑了过去,他试图刹车但越刹方向越偏,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按梁雎宴教的将重心放低,抬手捂住脸,闭上眼睛等着撞上护栏物刹车。   但在撞上去以前有人拉住了他,程安昀睁眼转头,看到梁雎宴拽着他的胳膊,就算他脸上戴着雪镜口罩,五官捂得严严实实程安昀也能察觉出来梁雎宴现在是想笑又不敢笑。   他干脆直接往雪地上一坐,向后躺下去,说:“你想笑就笑吧,我累了。”   梁雎宴蹲在他身边,干咳两声压下笑意:“我不笑,累了去那边屋子里坐会儿,地上凉,快起来。”   程安昀仰面看着澄澈的天空,几秒后抬手指向天空:“那朵云像你。”   闻言梁雎宴抬起头,天空碧蓝如洗,哪有什么云。   他又低下头,发现是一滴小水珠落在了程安昀的雪镜上。他伸手替程安昀擦了下镜子,问:“那朵云还像我吗?”   “……”程安昀沉默几秒,“不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人的互动我写到一半就要停下来回味回味,怎么会这么萌啊我受不了了,全世界都来看我家小情侣[愤怒] 第61章 亲我一下   两人离开滑雪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经过一下午的学习,程安昀已经能自己刹车和控制方向了。   虽然他之前刷视频看到的很炫酷的那个刻滑他没学会,但他已经挺满足的了。   在外面找了家餐厅吃过晚饭后他们就回去了,Tiya正在睡觉,听到家门开了的声音它立刻睁开眼睛,看到进来的人是程安昀立马摇着尾巴迎了上去。   他发现庭院里的花草被人打过了,还有Tiya窝里的棉垫也换了个新的,就连它的小窝也都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想必这就是下午时陈姨打扫的成果了。   片刻后梁雎宴停好车回来,见程安昀还在外面,问:“怎么不进去?”   程安昀正在看门前的花丛,转头看了他一眼:“开花了。”   梁雎宴顿了一下,朝他那边走过去。   几朵蓝紫色的矢车菊,下午陈姨应该是浇过水,花朵上还带着点点水珠,在门廊旁边满是绿叶的花坛里异常惹眼。   家里的植物梁雎宴没怎么管过,他不太懂园艺是一个,浇水施肥这些事总有人帮忙记挂着。毕竟他给了钱,再加上像他这样好脾气事又少的雇主可遇不可求,所以阿姨们也都愿意为他多做点事。   比如她们会主动帮忙修剪一下院里的花草,每隔一段时间就翻翻家里的药箱把过期药扔掉再填补上新买来的药,或者没事的时候就出去帮他遛遛狗等这种他从来没要求过的小事。   这个花坛以前种的是月季,之前花谢的时候许文兰还没开始请假,她有问过梁雎宴要不要种点别的花来着。所以如果梁雎宴没记错的话,这矢车菊应该就是那时候许文兰种下的。   想到这里梁雎宴突然又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许文兰的朋友圈递到了程安昀面前。   程安昀的视线从花上转移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是许文兰今天下午发的朋友圈,配图是她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婴儿的合照。   “下午你还在练习刹车的时候她给我发了消息,她儿媳妇今天生了,一个小女孩。”梁雎宴道,“她说过段时间回来上班。”   程安昀低头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从花跳到了这上面,但还是说:“母女平安就好。”   梁雎宴收起手机,又看了眼那几朵矢车菊,说:“这应该是之前文姐种的矢车菊,以前这里种的是月季来着。”   程安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梁雎宴继续说:“我们进去吧,外面冷了。”   他道了声好,跟在梁雎宴后面进了屋。   现在时间还早,两人没怎么商量就决定去家庭影院看个电影打发时间。在看电影以前程安昀又做回调酒师的老本行先去小吧台那边先给梁雎宴调杯酒,他前两天首映礼结束去超市买的那些零食他一并带过来了,零食和酒,跟电影最相配。   虽然程安昀还记得自己之前发的绝不在梁雎宴面前喝酒了的誓,但今天他们要看的这部电影他以前看过,并没有什么很露骨很少儿不宜的内容,所以他还是给自己也调了一杯。   更何况是低度数酒,破戒一次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但事实证明,程安昀自控力真的很差。   一杯酒刚喝了一半,他悄悄瞥了眼坐在旁边的梁雎宴,对方依旧是和上次一样专心地看着电影,完全没有邪念的样子。   程安昀叹了口气,有这专注力梁雎宴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可能是因为以前看过的原因,电影进度刚过半的时候程安昀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现在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他想用醉酒为由再去亲梁雎宴一下,但他又完全没有醉的感觉,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能去骗别人。   虽然他能演,但费这么大功夫最后只为亲一口的话,那他还不如直接说。   ……直接说?   程安昀又偷偷看了眼梁雎宴。   早上的时候他说他被噩梦吓到了,要梁雎宴抱一抱他梁雎宴都照做了,那如果现在让他亲一下自己的话他会同意吗?   心动不如行动,程安昀往梁雎宴那边挪了挪,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梁雎宴转头:“怎么了?”   程安昀注视着他的眼睛,几秒后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能算是朋友吗?”   闻言梁雎宴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该如何定义。   程安昀垂眼拉住他的手,五指插进他的手掌间和他十指紧扣后将其举起来,又问:“能算是恋人吗?”   “……”梁雎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响起两道声音。   一道声音和他说:“快把手抽出来,这样太亲密了!”   另一道声音说:“多握一会儿,我喜欢和程安昀接触。”   脑中天人交战,梁雎宴一时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几秒后他的视线转移到程安昀脸上,反问:“那你觉得呢?”   程安昀笑了笑,又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那我们就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做不能对外公开的地下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梁雎宴终于把手抽了出来:“我之前一直没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退圈之后?”   程安昀看着他,对视片刻后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听到这话梁雎宴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反应不出程安昀所料,他没有亲,而是坐回去继续看电影了。   趁着他的注意力暂时从自己这边转移,程安昀抬手捂了一下刚才因为紧张而怦怦跳的心,清醒状态下打直球果然需要一个强大的心脏。   他深吸一口气,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电影,片刻后听到坐在旁边的梁雎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只想和恋人上床的想法很傻?”   程安昀转头看他,梁雎宴还看着电影,没再继续说下去,像是在等他的回复。   “没有。”程安昀看向面前的荧幕,他想再说些别的什么话作证一下自己的回答,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们两个在“性”这方面的观念完全不同,他能解梁雎宴的想法,梁雎宴也能尊重他的选择,但哪怕看不见,分歧也依然存在。   梁雎宴也很清楚这点,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手边刚开封的一包薯片给程安昀递过去:“挺好吃的,你尝尝。”   程安昀拿起一片送进嘴里,点点头:“是不错,下次我多买几包这个口味的。”   梁雎宴笑了笑,将那包薯片放在两人中间分着一起吃。   接下来谁都没再开口说话,程安昀对梁雎宴产生的那些想亲想抱想那个什么的念头也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这种事就像婚前性行为一样,有人能接受那自然也有人不接受。可以接受的人再怎么说怎么也不能逼迫不接受的人在婚前和自己或别人发生关系,那就成强奸了。   最后可能是欲望没能发泄出去,当晚程安昀梦到了一些不太正经的东西。   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被子已经不在身上了,似乎是他半夜睡觉做梦的时候觉得热把被子踢了。   他拉过被子盖好,翻个身试图逼自己再次入睡。   但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没办法,内心挣扎很久最后程安昀还是起床去了厕所。   最后脑海中闪过梁雎宴的脸,程安昀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羞耻。   他面无表情地洗着手,有点没脸看镜子里的人。   他自认不是什么重欲的人,他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仅有的一点欲望全部都投射在了梁雎宴身上。早知如此,当初他打死都不会去参加那场慈善晚会。   接下来两天两人都没有提那天晚上的事,程安昀还有点不太敢面对梁雎宴,不过因为这两天梁雎宴在书房处工作的时间比较多,两人不太能见得到面,所以程安昀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消化一下自己投射在梁雎宴身上的欲望。   期间两个人还出去看了看他们在公园竹林里救下的那只小黄狗,它做了手术,本来蔫巴巴地趴在隔离箱里,见到两人后恨不得直接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被医生摁住了。   医生问他们要不要收养,梁雎宴摇摇头说家里已经有只德牧了,但他可以帮这小黄狗找个主人。   旁边的程安昀没说话,毕竟他一进组就是几个月的,实在是不适合养宠物。   医生当时看他们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   那德牧是这两个人一起养的?一起养狗的……   他说:“你们最好真的是朋友。”   两个人听到这话都一头雾水,什么叫最好真的是朋友,他们还能是假朋友不成?   除夕那天早上程安昀刚起床就看到刘叔的群发祝福,什么我怕三十晚上的鞭炮太响你会听不到我的新年祝福,什么送你三千万,千万要开心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的。   他有些想笑,回过去一句除夕快乐。   刘叔很快打来电话:“你最近是没在家吗?我看你家的灯晚上都没开过,你们剧组难道过年都不放假?”   程安昀如实回复:“放假的,我现在在我朋友家。”   “哦……朋友家。”刘叔顿了一下,“上次送你回来那个?”   “……”程安昀沉默一瞬。   是因为他朋友太少了,所以刘叔一猜就猜中了吗。   他嗯了一声,搬出当初梁雎宴喊他过来过年时说的话:“是他,反正他一个人我也一个人,还不如一块儿过。”   “也好也好,行,我没什么事了,挂了啊。”   程安昀道了声好,又道:“除夕快乐。”   刘叔乐呵呵地回应:“快乐快乐,你也快乐,我挂了啊。”   老年人挂电话十分利落,他话音刚落程安昀耳边就响起嘟嘟声。他点开微信继续回复其他人的新年祝福,就像当初他过生日时那样将除夕快乐四个字复制粘贴发给了每个人。   发完后他又登陆了一下微博,也发了除夕快乐四个字。   刚发完房间门就被敲响,程安昀直接回答:“我醒了。”   “好,那下楼吃早饭了。”梁雎宴没有开门进来,站在门外继续说,“我今天要分别去一趟我爸妈那边,晚上的时候回来。”   程安昀刚从床上坐起来,闻言愣了愣,随后道:“好,我知道了。”   梁雎宴继续说:“陈姨和小李在下面,她们两个今天一整天都在,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找她们聊聊天,我现在该走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程安昀连鞋都没穿赤着脚就下了床,他打开房间门,刚走了没几步的梁雎宴听到开门的动静回过头来。   “你现在就要走?”程安昀问。   梁雎宴点头:“上午去我妈那边,下午去我爸那边。”   想到今天一整天都见不到对方,程安昀朝他走过去,说:“我现在有点想抱你一下。”顿了一下他补充,“以朋友的身份,就单纯地抱一下,没别的意思。”   梁雎宴弯了弯唇角,朝他微微张开双臂。   程安昀环抱住他的腰,抬头看到梁雎宴面上带笑正垂眸看着他,又说:“路上注意安全,除夕快乐。”   说完就放开了他。   “除夕快乐。”梁雎宴推了下眼镜,继续道,“回去穿鞋,然后下楼去吃早饭吧,我走了。”   程安昀嗯一声,随后两人同时转身。   他朝着房间走去回去穿鞋,梁雎宴朝着电梯走去出门看望已经离异的父母。   换好衣服下楼后陈姨和小李正在插花,旁边戴着一顶小红帽的Tiya正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个。见程安昀下来了,Tiya朝他走过来。他揪了一下它头上那顶小红帽,这时陈姨抬手招呼了他一下,说:“小程,你来看看这花这样放可以吗?”   程安昀的目光下移到那个透明花瓶里的花束上,挺喜庆的一束花,以红色为主,还挺有新年氛围的。   他点点头说:“挺好看的。”   陈姨笑了笑,指指餐桌那边说:“早饭在那呢,趁热吃。”   程安昀说了句谢谢,坐到餐桌旁开始吃饭。   他边吃饭边刷着手机,划走这个视频后屏幕顶端突然弹出了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发来的微信消息。   程斯砚:[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友情客串:程斯砚 第62章 昙花一现   程安昀顿了一下,虽然很像群发,但他还是放下手里的勺子打字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良久后对方才回了一个表情包,果然是群发。   片刻后屏幕上又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最近怎么样]   程安昀刚吃完早饭,他边想着该怎么回复边收拾桌子,见状陈姨走过来:“我来吧,你去歇着吧。”她边收碗筷边说,“今天梁总一整天都不在家,等下午两三点左右我和小李就开始做饭,等做完我们就走了,所以可能得你自己在家待一会儿。”   闻言程安昀道了声好:“谢谢,麻烦你们了。”   陈姨笑着摆摆手:“谢什么,你和梁总一个比一个客气。”   程安昀也笑了笑,和她们两个说自己要上楼的时候小李叫住他,去厨房端出来一些洗干净的水果让他带上楼吃。   他端着水果去了三楼的家庭影院,梁雎宴不在家,他只能自己摸索放映机,成功放出电影之后他坐回沙发上,拿起手机回复程斯砚的消息,和他说自己这些年过得还不错。   程斯砚比他小一岁,程愿是在他五岁的时候离世的。她去世后不久,程安昀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程斯砚也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接回家了。   那段时间他又回到了每天坐在角落里看其他小朋友一起聊天玩玩具的独来独往的状态,不过这样的生活没持续多久,两个月后养父母就来到了福利院,他们一眼就看中了程安昀。   当时男人像在宠物店里挑小猫一样,拉着他的胳膊转着圈地看他,把他全身看了几遍后握着他的手腕,问院长:“按说这个长相不该被遗弃,他是不是身体不好,有基因病什么的?”   院长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身体没问题,他是被……”   话说到一半院长突然意识到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不太好,所以她先让护工带着程安昀出去了,程安昀也没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福利院的。   被领养走的时候程安昀只带了程愿给他买的日记本和程斯砚送给他的一小罐折纸星星,那个日记本现在还在他家卧室的床头柜上,但那一小罐星星已经在那场大火中被烧干净了。   算起来他们上次聊天还是前两年刚加上联系方式的时候,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小时候关系再好现在也难免生分。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随后程斯砚问起《弦月》电影的事,他说看电影海报上有个人像他,问是不是他也参演了。   程安昀如实回答:[我确实参演了,初二的时候首映]   对方回复:[后天啊,行,我有机会一定去看]   程安昀回了句谢谢,然后聊天就这样结束了。   他退出程斯砚的聊天界面又点开梁雎宴的聊天框,将正在播放的电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打字说:[这个电影好看]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程安昀放下手机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程安昀被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发现是于沁的电话。   接通后对方喜气洋洋地开口:“新年快乐啊!”   程安昀的眼睛还看着电影,闻言道:“新年快乐沁姐。”   “新的一年有什么工作计划没?比如拍几部剧接些什么广告目标涨几百万粉啊这种?”   程安昀笑了一下:“没有。”   他新一年的计划只有退圈,然后和梁雎宴在一起。   于沁轻哼一声:“一点志向都没有。对了,我接到ForM那边的电话,经和我说他们的产品年后上市,你得去拍广告。”   程安昀张了张嘴,还没开口于沁就继续说:“然后剧组那边我问过导演了,他给你安排的年后的戏份拍摄比较松散,所以你差不多再拍个俩月才能杀青,但因为都是拍一天歇两三天这种,赶通告完全没问题。”   “……”   不知道怎么回事,程安昀现在已经觉得累了。   “还有就是《弦月》首映你的口碑不错,等初二全国上映之后之后你肯定能火一波,我手头上现在就已经有好几个导演给的本子了,等有空我带给你你挑一挑,一定得抓住这次机会。”   程安昀更累了,叹口气说:“到时候再说吧。”   “你别到时候再说,爆火的机会谁都有,但能不能抓住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你看当初排挤你的那个纪青屿,他火过,然后呢?”   问完之后于沁自己回答,“然后自己给自己作糊了。你可千万别学他在该工作的时候跑去谈恋爱……不过你非要谈的话我也管不到你,我又不是你妈,但你可千万不要恋爱脑上头啊。”   “……”程安昀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   “哦还有。”于沁继续说,“你那个合同的事,这二月份了,再有半年就到期了,你如果续的话在八月之前和我说,你不续的话就硬气一点别松口,不然续约之后公司会雪藏你的。”   听到这话程安昀实在是忍不住发问:“沁姐,就这么直接告诉我真的没关系吗?”   除了她还有文晨,都在他面前说过公司坏话,这对吗?   于沁害一声:“这有啥的,咱公司雪藏了多少想解约但最后又被说服留下来的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眼小得很呢。”   公司雪藏了多少人这程安昀并不知道,因为那些人偶尔也会出现在公众视野,不过资源大不如从前倒是真的,他一直以为他们是解约出去单干了,这么一看公司藏他们藏得还挺深。   他没问具体都有谁,只道:“我知道了,谢谢沁姐。”   “行,就这么点事,我挂了啊。”   说完于沁就利落地挂了电话。   程安昀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看到梁雎宴不久前的回复,问是什么电影。   他将电影名发了过去,迟疑了一下又发消息问他到底要不要解约退圈。   看到这个消息梁雎宴有些疑惑,程安昀一直都说要退圈的,怎么突然来问他的意见了。   他一句“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刚打出来,点击发送前他又将其删除了。   原本肯定地说要退圈的程安昀都来向他寻求帮助了,一定是有些人和他说了些什么让他又拿不定主意了。   这种时候“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是一句废话,谁不知道要按自己的想法做事,更何况程安昀还是那种比较有主见的人,当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来问的,那他当然要给出回应。   梁雎宴转头看向宁月,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宁月正在追剧,闻言应了一声。   梁雎宴拿着手机走出家门,在楼道里给程安昀打去电话,问道:“怎么了?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程安昀看着电影,闻言说:“我经纪人刚才给我打电话,把我未来半年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他继续说,“她还说让我在八月以前告诉她到底要不要续约,还和我说如果我一开始说不续,但最后又被说服留了下来的话会被公司雪藏。”   听完之后电话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才道:“你经纪人也是公司的一员,还是最直接和你接触的人。她是靠你出去拍戏接广告赚提成的,她不该和你说这些,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一点,如果她本身就是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闻言程安昀抿了抿唇,他很清楚梁雎宴是要他小心什么,前段时间于沁把他说要解约退圈的事告诉文晨,文晨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有点太信任于沁了,明明两人认识才半年。   几秒后他回答:“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一点的。”   梁雎宴轻叹一声,这才回答程安昀刚才在微信上问他的那个问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合同到期以前你会很火。”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公司不一定会舍得放你走,因为你有很大的价值,能给他们赚很多钱,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程安昀嗯一声表示他在听。   梁雎宴又说:“同时这也是对待商品的方式。”   程安昀沉默着等他继续说下去。   “一个商品有价值,商家就会加大生产和宣传的力度,让自己靠这一种商品赚得盆满钵满。”梁雎宴道,“如果你有想要名扬天下的梦想的话,那公司是你实现梦想的跳板,可你没有。”   “……”   程安昀确实没有,他当初入这行只是为了赚钱,现在欠的钱都还清了,那他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由了。   他并没有因为这几年的接触爱上演艺事业,这对他来说就只是一种工作,现在他刚开始正式拍戏,像刚入职的员工一样会对公司和工作有热情和好奇,但时间一长只会剩下厌烦。   都说热爱可抵万难,程安昀一开始就没有能支撑他长久走下去的动力,等时间久了他肯定比不过那些因为热爱所以选择这条路的人。   与其等到那时口碑翻车,昙花一现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这时梁雎宴问道:“所以没有成为大明星这种梦想的你,是选择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商品,还是选择去做一份你喜欢的工作,在另一个领域发光发热呢?”   程安昀深呼吸一下,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话,梁雎宴笑了笑,道:“不用和我客气,能帮到你就好。我现在还在我妈这边,待会儿就去我爸那里,我尽量在天黑之前回家。”   程安昀也笑了笑:“三点的时候陈姨她们就要开始做饭了,你天黑之前回来的话,我们还能一起吃顿饭。”   “好啊,那我尽量再早一点。”梁雎宴顿了一下,问,“要放烟花吗?我回去的时候买几盒烟花棒回家。”   程安昀玩着靠枕上的绒毛,道:“我想去顶楼放。”   “好,去顶楼。”梁雎宴说,“现在是不是还在看电影?”   程安昀抬眼看了一下已经不知道播到了哪里的电影,嗯了一声。   梁雎宴继续道:“那你继续看吧,如果我有机会能和你一起再看一遍的话,欢迎剧透。”   程安昀又嗯了一下,小声道:“那你早点回来。”   “好,我早点回去。”梁雎宴说,“挂了吧。”   程安昀挂了电话,他将靠枕垫在膝盖上,将一只胳膊放在上面,另一只胳膊支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继续看电影。   再这样下去他就离不开梁雎宴了。   最后梁雎宴说到做到,真的在天黑之前回来了。   不过因为年夜饭菜单很长,他回来的时候陈姨和小李还在厨房里忙活,他在楼下看了一圈没看到程安昀的人影,问陈姨陈姨说上午程安昀吃过饭后就上楼了,期间一直没下来过。   梁雎宴又上楼去找他,发现他在自己房间睡觉。   家里不冷,但他依旧蜷缩着。   梁雎宴想起很久之前他们共度的那晚,那时程安昀睡熟之后也是这样像猫一样蜷缩的姿势,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睡觉,   虽然梁雎宴很清楚他不该在没经过同意直接进入别人的房间,但此刻双脚好像不受他控制了一样走了进去。   他停在程安昀床边,程安昀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鼻梁以下全都埋进被子里睡得正熟,只留一双闭着的眼睛在外面。   安安静静的,乖乖的。   梁雎宴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程安昀的头,没醒。   人在面对可爱的事物总是会产生侵略性,梁雎宴站在床边努力压制着摸他头摸他脸再抱一抱的欲望。他一边在心里说这样会把程安昀弄醒一边又特别想把他叫起来让他下楼吃饭,虽然饭还没做好。   心里的两个小人打了好几架后梁雎宴终于动了,他决定出去让程安昀继续睡,手刚搭上门把手就听到身后程安昀因为刚醒所以听起来很懵的有些微哑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这个门现在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梁雎宴有些尴尬地转过头看他:“刚回来没多久。”   程安昀从床上坐起来,他头发睡得有些乱,沉默地盯着梁雎宴看了几秒后问:“饭做好了吗?你是不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梁雎宴嗯了一声,“该吃饭了。”   “我知道了。”程安昀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想起什么,问,“你买烟花棒了吗?”   “买了。”梁雎宴说,“在楼下,我们等晚上放。”   程安昀道了声好,朝他走过去站在了他身前,低头看了眼他还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又抬头看了眼他。   梁雎宴静了一瞬,拧开门:“你先走。”   程安昀又看他几秒:“谢谢。”   他走了出去,梁雎宴跟在他后面,关好门后追上去,忍不住抬手替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在他的手触碰到程安昀的头的瞬间他激灵一下,往旁边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脑袋说:“你……你干什么?”   梁雎宴连忙收回手:“不好意思,你头发乱了。”   “……”程安昀沉默着自己用手指梳了梳。   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话,在电梯里也没人开口。   等到了楼下后程安昀沉默了,饭不是还没做好吗,为什么现在就叫他下来吃饭?   以及刚才在他睡觉的时候,梁雎宴在他房间里做什么?   程安昀无声地转头看向梁雎宴,像是知道他在看自己,梁雎宴推了推眼睛,摸了摸鼻子,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然后端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着水边拿出了手机。   如果程安昀没看到他在疯狂翻自己的相册,并反复查看最近几天的天气的话就要真以为他现在很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假装自己很忙 第63章 祝你好运   做完饭之后陈姨和小李就走了,程安昀坐在餐桌前看着这一桌子菜,问梁雎宴:“她们平时都这样做顿饭就走吗?”   梁雎宴嗯一声,将筷子给程安昀递过去。   程安昀接过筷子,又问:“但总让她们这么来回跑,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会,路费报销的。”梁雎宴又在程安昀面前放了个杯子,继续说,“虽然家里是还有房间,但我不习惯和外人住在一起。”   听到这话程安昀转头看了梁雎宴一眼。   那也就是说他不是外人。   片刻后梁雎宴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句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坐到程安昀旁边的位置,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先吃饭吧。”   程安昀没说什么,配合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下来,Tiya吃饱之后就趴在程安昀腿边坐着,他一边吃着饭一边忍不住摸它头上那顶小红帽,绒绒的,摸起来很舒服。   Tiya对此没什么表示,因为它并不知道程安昀的目的其实是摸它戴的帽子,而不是摸它的头。   程安昀在桌下的小动作被梁雎宴尽收眼底,最后他忍不住笑起来,半开玩笑道:“再摸下去估计它要认你做主人了。”   闻言程安昀低头看向Tiya,问:“真的吗?”   Tiya不开口,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忠心,它起身到梁雎宴腿边坐着了。   程安昀看着梁雎宴,无奈地耸耸肩。   这时屋外响起一道烟花升空的声响,不等两人反应,两秒后一个烟花在幽寂夜空中炸开,短暂将黑夜照亮了一瞬。   程安昀转头看向落地窗那边,刚好看到另一朵烟花绽放。   他放下筷子走向窗边,看了片刻后回头看向梁雎宴:“我能不能上楼去看烟花?去三楼的阳台。”   三楼的封闭式阳台和茶室连在一起,程安昀还没去过。   梁雎宴也放下筷子,说:“我和你一起。”   他说完之后Tiya叫了一声,像是在说也要一起说去。   程安昀看了它一眼,它不但不像其他猫猫狗狗那样害怕烟花爆炸声,反而看起来还很兴奋的样子,尾巴摇得飞起,一下下打在它旁边的梁雎宴的小腿上。   二人一狗上了楼,程安昀和梁雎宴坐在阳台上的软椅上看烟花,Tiya也站在窗边摇着尾巴。   “我们上去放烟花棒吧?”程安昀说。   梁雎宴转头看向他,他们故意灯关了,此刻夜空中接连不断炸开的烟花映在程安昀眼底,梁雎宴无端生出一种他的眼睛比外面的烟花还要亮的错觉来。   几秒后他收回视线,说了句好。   顶楼风大,程安昀穿着梁雎宴给他带的外套,背着风用打火机点了根烟花棒。   梁雎宴不知道又下楼去做什么了,程安昀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和Tiya一起放烟花。   两根烟花棒放完了梁雎宴才回来,他手上拿着一条围巾走向程安昀。   程安昀正欲开口,梁雎宴直接将围巾围在了他脖子上。   “……”他沉默了一下,一动不动地坐着等梁雎宴给自己围围巾,等围好之后他往下扯了扯围巾让自己的下巴露出来,这才开口,“怎么突然给我围围巾?你也不说给自己围一条。”   梁雎宴半蹲在他旁边,从盒子里抽了跟烟花棒出来,点着打火机将其点燃,说:“这条围巾和Tiya的帽子都是棉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它帽子的触感,所以这条围巾你应该也会喜欢。”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这条围巾我还没用过,如果你不嫌寒酸的话,就把它当成是我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吧。”   程安昀安静地看着梁雎宴手上那根绚烂的烟花,等燃尽后抬手摸了摸围巾。虽然都是纯棉的,但相比小狗戴的帽子,用在人身上的棉的质量只会更好,触感只会更加柔软细腻。   他挺喜欢的,但想到梁雎宴刚才的话,半开玩笑道:“我如果不喜欢这条围巾的话,你还会送别的礼物给我吗?”   梁雎宴笑了一下:“你喜欢我也会送别的礼物给你。”他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了过来,“给。”   这里离灯光比较远,可以视作光源的烟花棒也已经燃尽熄灭,再加上梁雎宴还背着光,程安昀有点看不清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半是试探半是好奇地拿起他手心里的东西,发现那是一个小盒子,这个大小,程安昀猜测可能是戒指之类的首饰。   知道他现在看不清楚,梁雎宴打开手机手电筒帮他照明。   程安昀忐忑又期待地打开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块又黄又绿的看起来像猫的眼睛的宝石,圆圆的,拇指大小的一块裸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二十多年前在你出生那天,斯里兰卡的一个矿洞里采集到一块纯度很高的金绿宝石,就是这块。”梁雎宴垂眼看向盒子里的小圆球,继续说,“金绿猫眼在金绿宝石中更是珍贵,我前两年在国外参加了一场珠宝展,当时这个珠子就在展柜里。”   没有任何工艺,可梁雎宴还是被它吸引了注意。   他找到展会负责人,问这块金绿猫眼卖不卖,小老外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听到梁雎宴开的价格后不满意地摇摇头,抬手比了个数字故意把价格往高了抬,用法语对他说:“得再加上这些才行。”   最后梁雎宴用十万多欧元,折合人民币七十多万买下了这块拇指大小直径两厘米左右的宝石。   付款后展会负责人和他说了这块金绿宝石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采集到的,因为日期1.23实在好记,所以梁雎宴一直没忘。买回来后不知道该用它做什么,因此他只能先将其收藏了起来。   之前知道程安昀生日就在1.23的时候他想起这块宝石,然后巧合地发现它被开采出来的那年刚好也是程安昀出生那年。   梁雎宴将其拿出来放在手机手电筒下,程安昀看着他两指捏着的那颗猫眼宝石有些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梁雎宴的目光从宝石转移到程安昀的脸上,说:“金绿宝石象征好运,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被好运眷顾。”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烟花开始了新一轮燃放,漫天花火下梁雎宴的眼神是那么认真,程安昀莫名觉得喉间有些滞涩,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在那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像是突然失去了表达能力,他只低声说了句:“谢谢。”   梁雎宴并没觉得他这回应敷衍,他笑了笑把宝石放回去,盖好盖子后又说:“你想用它做什么都可以,把它当弹力球弹着玩也行。本来你生日那天就该给你的,但是……总之,新的一年希望它能给你带去一些好运,新年快乐。”   他的话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中,但程安昀听得是那么真切。   其实他觉得自己运气挺好的,这二十多年来虽然是有过一段很难捱的日子,但他遇到的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程愿,何晟,文晨,梁雎宴,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很多。   片刻后梁雎宴把手机手电筒关掉后将其收进口袋,又拿了根烟花棒站起来,刚准备要用打火机点燃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人抱住。   两秒后梁雎宴反应过来,他回抱住对方,轻轻拍着程安昀的背,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大过年的开心一点。”   虽然程安昀一点声音都没有,但他就是觉得他哭了。   程安昀也不说话,低着头将脸埋进他颈窝。   沾湿眼睫的泪蹭到了梁雎宴身上,耳边烟花炸开的声音渐渐变得稀疏,慢慢的夜空再度归于沉寂,程安昀现在只听得到风声和自己的心跳。   他抱着他倾注了此生所有欲望与爱的人,握着他的好运,和眼泪一起走向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的早上,程安昀是被Tiya叫醒的。   它依旧带着那顶红色的小帽子,见他睁开眼睛叫了两声,程安昀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摸了两下就把胳膊缩回被子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听到有人笑了一下,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抬起头向声源看去,看到梁雎宴站在床尾。   他说:“该起床了。”   程安昀看了他两秒,随后躺回去拉过被子把头盖住,在被窝里声音闷闷地说:“不起。”   梁雎宴也没继续叫他,他走到床头,把程安昀捂住头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让他把脸露出来,说:“我今天也要出去,带Tiya一起。今天陈姨她们都不在,真的只能你一个人在家了。”   听到这话程安昀终于睁开眼:“你去哪?”   “回去拜年。”梁雎宴说,“去完我爸妈那还得去我姑姑家,我尽量在天黑之前回来。”   “……”程安昀看他几秒,又问,“那为什么还要带Tiya?”   “我顺路把它送去我妈那里,年后我比较忙,就没什么时间经常管它了。”梁雎宴说,“不过我还是会住在这里的,这里离公司近。”   程安昀看他几秒,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莫非是他还可以来这边找他?   但他没问,只低声哦了一下,随后又拉过被子盖住头。   梁雎宴坐在床边看了他几秒,最后起身朝门边走去。   程安昀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被子对他说:“你只留我一个人在你家,不怕我偷你东西吗?”   梁雎宴回头,也想起他们很久之前说过的玩笑话,于是他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也开玩笑地回应:“我以为你已经把这里当你自己的家了,原来没有吗?我现在好像有点失落。”   程安昀一秒破功,忍了会儿笑才说:“好吧,我不偷了。”   “那好。”梁雎宴恢复寻常的表情,继续说,“想要什么直接拿就行,不想要二手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买新的。”   “……”   程安昀无话可说,只道,“你快走吧。”   梁雎宴笑了笑,转身带着Tiya一起离开了。   等屋里重归安静后程安昀平躺在床上盯着吊灯,一想到明天他就要准备回剧组拍戏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他总觉得这个假期刚开始,怎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   和他一样浑身难受的还有罗月泠,程安昀已经接连刷到好几条她发的不想上班的朋友圈了,每一条他都点了个赞。   在床上刷了会儿手机后程安昀才起床去洗漱,他穿着睡衣下楼,看到梁雎宴走之前给他留的早饭,一碗粥一杯果汁。还有一碗提前洗好的水果,草莓圣女果提子之类的。   他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Tiya也走了,这么大的房子上上下下就他一个活物。   其实范围还可以再往大了说,这小区人少,夸张一点方圆几十甚至上百米只有他一个活人。   程安昀叹了口气,拿起一个草莓咬了一口,思考着自己今天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还没想出该做什么的时候于沁电话来了,不出意外还是工作相关:“有个导演找到我,说要加你的联系方式和你聊一聊她的新电影。本子我看过了还不错,你要不要留个电话?”   程安昀没立刻答应,问:“什么电影什么角色?”   “公路电影,男主角。”于沁说,“这个大概剧情是男主为了女主的遗愿,带着一点女主的骨灰开始自驾旅行,把女主生前想去但没去的地方去了个遍后就回到女主的坟前自杀殉情了。”   “……”程安昀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那还挺,感人的。”   于沁肯定道:“是很感人,我看剧本的时候都哭了。”   程安昀轻叹一声:“还有别的剧本吗?”   “有,但别的不适合你。”于沁顿了一下,随即电话对面响起翻页的声音,“你等等我给你看看,我把这段时间找来的导演的剧本都记本子上了,本来想让你自己挑,但都不太适合你。”   几秒后对面翻页的声音停了,于沁说:“一个警匪动作片,你能拍吗?”   程安昀沉默一下:“可能不太行。”   “然后还有一个喜剧片,其实喜剧片不好拍,再加上你刚出现在公众视野,拍这种电影定型为喜剧演员之后转型很难,而且你这个长相与其拍喜剧片,去拍青春疼痛文学更好。”   说完她“哎”一声,“想不到吧,真有部青春疼痛文学,是你爱他他爱我我爱你的这种,这种你拍吗?”   “……还是算了。”程安昀道,“《弦月》明天才上映,等上映之后好剧本肯定也更多,等那时候再说不行吗?”   “不太行。”于沁回答道,“因为你合同快到期了。”   “……”   这是要在他解约前再从他身上捞一笔?所以之前梁雎宴提醒得没错,他确实该对于沁有点戒备心。   艺人的工作安排公司高层一般不会参与,在这件事上经纪人拥有绝对话语权,是于沁自己一定要他在现在选个剧本,让他无缝进组。   程安昀没说什么,只能道:“那就那个公路电影吧。” 第64章 克制暧昧   “那就这么定了啊。”于沁道,“我把导演联系方式给你。”   程安昀嗯了一声,几秒后他微信收到于沁推过来的名片,是祁然导演,最近几年的新起之秀,拍文艺片起家的。   他点了个好友申请过去,道:“我加她了。”   “行,我没别的事了,先挂了啊。”于沁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继续说,“明天就要准备回剧组拍戏了,中午的时候咱们在公司汇合,然后一起走。”   程安昀道了声好,她继续道:“如果没问题的话你过两天就可以直接去试镜,祁然早就想找你拍电影了。行,我挂了啊。”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程安昀放下手机,又拿起个草莓咬了一口。   吃了几个草莓之后他拿着手机上楼,准备提前收拾东西。   下午的时候程安昀已经无聊到去院子里浇花了,浇完花之后他双手插兜站在庭院中央的小喷泉前面盯着汩汩泉眼发呆,正思考着为什么水不会冻的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他拿出手机,见是祁然同意了申请,率先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对方问方不方便打电话,程安昀发去一句可以,两秒后祁然的语音通话就拨过来了。   程安昀转身,拿着手机边往屋里走边接电话:“祁导。”   “哎,你好你好。”祁然语气热情,“我今天才刚看《弦月》首映的录播,我感觉你真的很不错,我早就想和你一起合作一次了!”   程安昀笑了笑:“多谢祁导赏识,我也很想和您合作。”   “不用这么客气呀,咱同龄人呢。”祁然笑着说,“对了,你经纪人应该和你说了我电影的大概剧情了吧?”   “说过了。”程安昀坐到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那个空空的小狗窝,继续道,“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既然她说了那我就不多讲了,电影名字我和几个主创团队的人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是定了《风》。女主叫风宁,我们找了凌嘉来演。男主叫卫临,我最看好的人选就是你。”   凌嘉?程安昀想了一下,很久之前在电影节红毯活动结束之后的晚会,凌嘉和另一个女星宋妍来挖苦他……那么几句话其实也根本算不上挖苦,反正程安昀完全没放在心上。   那次凌嘉什么都没说,程安昀对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凌嘉知道男主可能会是我来演吗?”   “知道呀。”祁然说,“怎么这么问?难道你们私底下有过节?”   “这倒没有,我就问问。”程安昀说,“那祁导,我大概什么时候去试镜?”   “我问了你经纪人你接下来这段时间的行程,主要是看你的时间,我这边什么时候都行,你随便选个休息日来都可以。”祁然顿了一下,随后补充了一句,“电影四月份的时候开机。”   “……”听到开机时间程安昀静了一瞬。   这么一算,他是真的刚杀青就立马又要进组了。   再加上公路电影,不会像其它类型的电影一样有个固定的拍摄地点,肯定是一直在路上,一路走一路拍。   他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了,谢谢祁导。”   挂了电影之后程安昀又去了三楼的影院,他没看过祁然以前的电影,趁现在了解一下她的作品风格对日后拍摄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帮助,于是他又在影院里看了一下午的电影。   梁雎宴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是到处找不到他,去他房间后不仅没找到人,还看到了程安昀已经提前收拾好的行李。   行李还在就代表人还没走,梁雎宴抱着试探的心又去了三楼,发现程安昀果然在看电影。   可能是电影声音太大,也可能是梁雎宴脚步声太小,程安昀抱着膝盖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完全没意识到门边有人。   他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小半碗水果,是梁雎宴早上起床之后洗好留给他吃的,都一整天了他还没吃完。   直到身边坐下个人程安昀才意识到梁雎宴回来了,他转头看着对方眨了眨眼,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梁雎宴伸胳膊越过程安昀从碗里拿起一个提子,问,“今天一下午都在看电影?”   程安昀将桌子推到两人中间方便梁雎宴吃水果,听到他的话才回身去拿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发现现在都九点多了。   他低声喃喃:“怎么都这么晚了。”   声音太小,梁雎宴没听到他这句话。他看着眼前的电影,问:“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程安昀放下手机,嗯了一声说:“明天中午,我经纪人要我先去公司和她们汇合,然后我们再一起坐高铁回横店。”   梁雎宴点点头,转头看他:“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去公司?”   程安昀也看着他,两秒后收回视线继续看电影,说:“每次见面你都是自己开车,我还以为你没有司机。”   闻言梁雎宴笑了一下:“有的,不过我确实是更喜欢自己开车。”   程安昀双臂交叠着放在屈起的双腿上,下巴垫在胳膊上,小声嘟囔道:“那为什么要让别人送我?”   梁雎宴一直看着他,见他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句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被电影的音量盖了过去,梁雎宴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程安昀扭头看他,“那就借用一下你的司机。”   两人对视了几秒,很快就同时移开了视线。   程安昀看着电影,悄悄往梁雎宴那边挪了挪。梁雎宴的注意力也没在电影上,他在余光里看着程安昀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这边挪,不动声色地也往那边靠了靠。   看似紧紧挨在一起,但实际上身上没有一处碰到对方。   他们保持着这样的亲密又疏离的姿势看完了剩下的电影,对刚才那个十分克制但突破了正常社交距离的坐姿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第二天中午,程安昀坐上了梁雎宴司机的车。   虽然很想让梁雎宴本人送他走,但程安昀也清楚,娱乐经纪公司门口最不缺的就是狗仔和代拍,梁雎宴虽然在娱乐圈查无此人,但毕竟年纪轻轻就掌管这么大一个集团,他在商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大家认识梁雎宴,但又不认识他的司机。   下车后程安昀从后备箱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余光里看到路边的灌木丛里闪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里面拍照。   他对于自己到底红不红这件事没什么实感,但于沁处处小心,早上特地提醒他出门戴好口罩,可以的话帽子也戴一个,有帽檐的最好,鸭舌帽渔夫帽什么的。   所以程安昀出门前问梁雎宴要了个帽子,就是当初首映礼梁雎宴戴的那顶鸭舌帽。   临走之前程安昀带好口罩和帽子,学着梁雎宴在首映礼上的样子故意把帽檐压低遮住眼睛,并把自己的手机壳拆下来递给梁雎宴,说:“就签在这里吧,谢谢。”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梁雎宴忍着笑拍拍他的头顶,把帽檐往上抬了抬,这才说:“谢谢你让我体验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想要我签名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你现在再不走可就要迟到了。”   然后程安昀火急火燎地上了车。   到公司的时候于沁和罗月泠已经在等他了,此时距离高铁发车只有半个小时,程安昀到了之后歇都没歇立马就又走了。   路上程安昀盯着车窗外发呆,因为他围着梁雎宴除夕那晚送他的围巾,头上还戴着梁雎宴的帽子,所以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全是梁雎宴的脸了。   不过因为于沁坐在他旁边,他不太敢拿出手机来和梁雎宴聊天,虽然于沁并不会去偷看他手机上的内容。   到芜宁之后已经是傍晚,三人先打车回了酒店。   “对了,你们晚饭有着落没有?要不要出去吃?”于沁问。   “我想在酒店点外卖。”罗月泠说着就长长叹了口气,“好累啊我不想出去了,其实我连饭都不想吃。”   程安昀还没累到她这种地步,但还是说:“我也在酒店点外卖吧,外面挺冷的,我也不想出去了。”   两人全要自己吃,于沁也不好说什么,点点头道:“那好,坐了一下午的车是挺累的,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再见。”   “明天见。”说着程安昀打开房间门走了进去,他将行李放到一边,终于有机会拿出手机和梁雎宴聊天。   他解下围巾将其随手丢在沙发上,和梁雎宴说他到酒店了之后又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梁雎宴回复说还没吃,他现在在姑姑家里。   程安昀躺在沙发上,看到他的消息后打字问:[昨天不是刚去过吗,今天怎么又去了,初二应该不需要拜年了吧?]   梁雎宴:[不是拜年,我表弟和我姑姑吵架了,我姑姑让我来说他]   程安昀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想被人麻烦的原因,他不太懂为什么和自己儿子闹矛盾要让自己侄子来帮忙,大过年的把人叫过去替自己教育孩子,这对吗?   而且现在都要六点钟了,外面天都黑了,也不让人吃饭。   程安昀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回,但最后还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他自己的想法又不能代表所有人,更何况他又没亲人,他并不知道怎么和亲人相处,而且万一梁雎宴还是个隐藏的教育或者心专家呢,靠话疗能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那种。   他打字说:[那你打算今晚吃什么?我参考一下]   两分钟后对面的消息才发过来:[火锅?好久没吃了]   火锅,程安昀也很久没吃火锅了,他上次吃火锅好像还是在夏天的时候,那时候他还在剧组拍《弦月》,甚至因为在店门口偶遇了何晟和他老婆,那顿火锅他根本没怎么吃。   程安昀发过去一句谢谢,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吃火锅。   他依旧帽子口罩一个不落,在导航软件上找到离酒店最近的一家火锅店,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店里人很多,程安昀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空桌子,坐下扫码点餐的时候听到隔壁桌的交谈声。   “六点半电影是不是就要开始了?我们不会迟到吧?”这是个女生的声音。   “宝贝你别急,电影院离这也就一公里,不会迟到的。来,给你个丸子。”这是个男生的声音。   几分钟后女生才再度开口,说话含混不清,像是在嚼什么东西:“弦月的票难抢死了,要不是你手速快的话,我得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听到这句话程安昀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两个人坐在桌子的同一边都埋头在吃。   男生有些臭屁地哼笑两声:“那是,我打这么多年游戏可不是白打的。”   女生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夸你一句你就想上天?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跟游戏……”   男生吧唧亲了她一口打断她的话,程安昀立刻收回视线,火速从口袋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   他在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继续点菜。   所以那对情侣待会儿是要去看《弦月》,说起来程安昀还不知道网上对《弦月》的评价怎么样。   点完菜后他点开了微博,热搜榜上确实有《弦月》相关。   而且他的粉丝不知何时已经突破了一百万,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多万了,并且还在以秒为计数逐步增加。   程安昀有些震惊,将粉丝数截了个图发给了梁雎宴。   他上次登微博是在首映礼那天,那天明明才二十万出头,这么几天就突增了一百万,如果不是转赞评增长的倍数更夸张的话,程安昀就要怀疑这一百万都是公司给他买的僵尸粉了。   梁雎宴消息回得很快:[这么多粉丝,好厉害]   程安昀还没来得及回消息服务员就上菜了,片刻后他看着眼前这一桌子,又拍了张照片发给梁雎宴:[我替你吃一顿]   梁雎宴:[感谢。等你回来和我再去吃一顿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在冬天吃火锅吃得浑身暖乎乎的真的很幸福,和喜欢的人一起吃就更幸福了,两位是懂享受生活的[让我康康] 第65章 广告拍摄   程安昀正忙着在锅里下菜,看到梁雎宴的消息后发语音说:“好啊,不过我也不清楚我什么时候才能休息。”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程安昀又扫码点了杯饮品。   他刚吃没几口就在余光里看到隔壁桌的那对情侣走了,他转头看了两人一眼,收回视线后又点开微博看了眼自己的粉丝数量,等上菜的这么点时间已经快二百万了,他的私信和评论都很热闹。   和他的评论私信一样热闹的还有于沁的手机,她给程安昀发消息说这一晚上总是有人给她打电话来谈商务合作,不过合同到期以前程安昀的行程已经安排满了,所以她都给拒绝了。   说到这里于沁又问程安昀还续不续约,他的回复依旧是:[过段时间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消息刚发出去另一边梁雎宴也回复了:[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按你的时间来就行]   程安昀喝了口他刚点的柠檬茶,打字问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姑姑家,梁雎宴发来一句对。   他叹了口气,放下筷子点开语音键:“虽然我这样可能会显得有点多事,但为什么他们家的矛盾要让你去化解呢?”   看到语音消息梁雎宴点击转文字,看到内容后沉默一瞬。   对啊,为什么呢?   梁妤和靳延泽吵架的原因很简单,由于靳延泽总是游手好闲不上班,只偶尔会去百川混两天日子,所以梁妤想他年后去别的公司面试找个工作锻炼一下,他不肯,母子俩拌了两句嘴,梁妤直接打电话把梁雎宴叫过来了。   她的话一如既往,都是些什么你是他哥你说他他肯定听你的之类的,把梁雎宴叫过来之后她就以被气到了为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梁雎宴自己劝靳延泽去和她道歉。   可明明这是她自己的儿子,先不说要解决矛盾的话双方都得在场,就算靳延泽是他弟弟,那也只是表的而已。   想到这里梁雎宴转头看了眼门还紧闭的靳延泽的房间,问:“你真不出来?”   无人应答。   他收起手机:“现在挺晚了,你再不出来那我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打开了,梁雎宴挑眉,看着站在房间门边的靳延泽。   靳延泽满脸不爽地看着他,说:“梁雎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直都要这样管着我,我知道我处处都比不上你,但就算我再差劲你再优秀我们也只是平辈吧?你干嘛要像对儿子一样对我?”   梁雎宴平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从小我妈就一直说要我跟你学,从小她就一直拿你和我做比较。”   说着靳延泽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停在梁雎宴身前,音量不自觉又往上提了几个分贝,“然后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结果你还要来管我,你把自己当成谁了啊?你当你是我爸吗?!”   梁雎宴面色波澜不惊,几秒后问:“说完了?”   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靳延泽的情绪平复了一些,他深呼吸几下,坐到沙发另一端又开始道歉:“对不起哥,我年后会自己出去找工作的,我不去你公司混日子了。”   梁雎宴看着他,几秒后收回视线从沙发上站起来:“遇到困难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解决。”   他拿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大衣,边穿衣服边继续说,“我只把自己当成你哥,是因为你妈拜托了我所以我才会管你。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的话,那我很抱歉。”   他穿好衣服,又看向靳延泽,“至于小时候你妈拿我和你做比较的事,我不知道,所以我觉得这事怪不到我头上。如果你真的很介意这件事,该沟通并说出心里话的对象是你妈,不是我。”   “我走了,提前祝你找工作顺利。”说完梁雎宴朝门那边走去,打开门走出去走向电梯,在等电梯的时候才打开手机回复程安昀的消息。   放在手边的手机亮起屏幕,程安昀正忙着涮毛肚,只瞥了一眼,看到是梁雎宴的回复:[结束了,我要回家了]   他将刚涮好的毛肚夹出来放到麻酱碟里,裹满麻酱后又拍张照片发过去,打字道:[那你饿不饿?先请你云吃一口]   梁雎宴发来一句谢谢,又问这是哪家店。   程安昀告诉了他店名,鬼使神差地打字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问店名,难道你要把这家店买下来吗?这好像是家连锁店]   两分钟后梁雎宴发来一条语音,程安昀点开,他的声音很明显在笑:“当然不是,目前百川没有进军餐饮市场的意向,我只是问问店名,等你休息回来之后好和你一起去吃一次而已。”   听到他说不买后程安昀莫名觉得有些失望,他怎么一点霸道总裁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听他说要和自己再去吃一次的时候程安昀的那一点失望被抵消了,他打字说:[这家确实好吃,改天一起去吃]   这时屏幕顶端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前两天聊过天的程斯砚说他家附近电影院的《弦月》场都爆满,他没有买到票。   程安昀回复说没关系,等过段时间再去看也没事。   回复完对方后程安昀想起什么,点开梁雎宴的聊天框故意问他今天有没有去看电影。虽然在首映的时候梁雎宴就已经看过了,但此刻他就是莫名很想无取闹地故意找梁雎宴的事。   梁雎宴并没有说他已经看过了,而是很配合地和他道歉:[不好意思,我明天一定去看]   看到消息后程安昀笑起来,酸酸的柠檬茶好像都变甜了。   第二天中午之前程安昀和于沁罗月泠去了剧组,他们没和司机胡伟一起来,胡伟昨天是自己一路开车走高速过来的。   他们到的时候片场的大家正在拍男女主大婚的戏,但除了镜头前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闻濯和汪凝以外,整个剧组的人全都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喜庆的氛围。   程安昀先去换衣服做妆发,做完造型后拿着剧本在一旁剧情等着自己的戏。   魏其还没叫到他,于沁还过来找他了。   她拿着手机,说:“刚才ForM的经给我打电话,下周三晚上他们那款升级版的新品就要上架了,那天会有直播,所以这周五你就得去拍广告。”顿了一下她继续说,“然后刚才还有一个服装品牌给我打电话,说想请你去拍套杂志,这个不急。”   程安昀听完之后心如止水,问:“拍杂志是什么时候?”   “是春装上新,所以是两个月之后在四月份的时候,到那时候这边你差不多就杀青了,所以这个不着急。”于沁看着不远处屋里两个穿着大红衣服的人,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还有,祁然昨天晚上和我说你不用去试镜了,等开机之后直接进组就行。”   “……”   程安昀抿了抿唇,居然这么相信他吗?   于沁长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程安昀,又说:“你这两天看微博没有?你火了你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吧。”程安昀昨天吃完火锅回酒店之后就没再看过自己的微博粉丝数了,趁着现在还没到他的戏,他又点开微博看了一眼,经过一个晚上已经五百万了。   这涨粉趋势简直是原地起高楼,于沁也瞥了一眼,嘿一声说:“我昨晚睡前看你粉丝才只有三百来万呢,涨得挺快啊。”   “哦还有。”她道,“你最好早点告诉我要不要续约,不然照这个趋势下去来找你的商务合作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就是不想续也得续,之前文晨应该和你说了,商务合作你带不走。”   程安昀收起手机,说:“我真的不续了。”   于沁看他几秒:“真的?”   程安昀点头:“等拍完祁导那个电影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至于ForM那边的合作,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想什么办法?”于沁微微皱着眉,“花钱把代言买走?”   程安昀笑着摇摇头,依旧是那句:“到时候再说吧。”   于沁刚要开口不远处的魏其拿着喇叭喊程安昀的名字了,等旁边的造型师走过来帮他了身上的长袍后他放下剧本,道:“我先去拍摄了沁姐,这些事我们还是等晚点再谈吧。”   今天程安昀只有一场戏,拍完就能收工。   在回酒店的路上于沁又提起了他要解约的事,道:“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其实你续约比较好,你如果解约的话要么签别的经纪公司要么就自己成立工作室单干,但你现在这个情况……反正成立工作室是不太可能,签别的公司的话,你想签哪里?”   程安昀看着车窗外,他没人,当然成立不了独立工作室。   他想起很久之前去梁雎宴家时遇到他妈妈,他妈妈问他有没有兴趣去与南来着,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想去与南。”   “……”   于沁果然不出声了,与南是圈内经纪公司大头这件事毋庸置疑,莱悦和与南相比的确差得远,不管是签约福利还是剧本资源与南都比莱悦要好很多,程安昀想跳槽过去也无可厚非。   罗月泠看看程安昀又看看于沁,听程安昀说他想去与南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他和梁雎宴的关系有点不一般。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她偷偷给程安昀发消息问是不是梁雎宴说的让他解约去与南发展。   程安昀很快发过去一句不是,浇灭了她燃烧的八卦之心。   她多是试探地又发去一句:[那哥,你解约之后会带我走吗QAQ]   程安昀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和她发的颜文字是同样的表情。   罗月泠继续打字:[千万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莱悦哇,我不想做别人的助TT]   程安昀在心里轻叹一声,但还是那句:[到时候再说吧]   他到时候可能就直接退圈了,带曾经的助一起退圈这算什么?他倒是赚够钱不愁吃喝了,可罗月泠目前还是普通打工人的薪资水平。   周五就在两天后,这天程安昀有场戏,不过因为魏其给他戏份安排得比较松散,所以允许他请假了,可以等改天再拍。   出发去ForM公司的时候程安昀带了公司给他配备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就是当初《弦月》首映跟着他一起去了电影院的姜莉和周可。   首映礼她们两个没能给他做妆造,这次拍广告终于有了机会,她们两个在休息室根据待会儿要拍的广告风格给程安昀设计妆造,但因为意见分歧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程安昀坐在椅子上在镜子里看她俩互相辩论,叹了口气说:“你们再吵待会儿就赶不上拍摄了,还要大家一起等我。”   他顿了一下,提出自己的意见,“我感觉不加刘海好一些,毕竟产品是洗面奶,把整张脸都露出来比较好。”   闻言造型师周可哼一声看向姜莉:“看吧!我就说不要刘海好,你非要什么三七分,你化好你的妆得了!”   姜莉幽怨地看她一眼,道:“意思是我要重新设计妆造?”   “那不然呢?你……”   “好了,好了。”程安昀有些头疼地打断她们的争执,“有刘海好没刘海也好,妆随便化化就行,后期会p的。”   两人这才转头看他,盯着他看了几秒后直接恢复了和平。   因为她们突然意识到程安昀这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不管什么发型什么妆造都无所谓的,别说没刘海,就算现在立刻给他剃光头让他出家,那他也会是庙里最好看的和尚。   按视频脚本拍完广告之后已经是下午,周可给程安昀做了个露额头的发型,是和以往截然不同的风格,所以罗月泠又自告奋勇要帮他拍照让他发微博去营业。   借ForM搭的景拍够九宫格后罗月泠又说:“要不我们再拍个视频吧哥,就最近很火的那个变装,你先拍后半段。”   说着她将那个变装视频搜出来递到程安昀面前,还没看到变装部分于沁就进来说:“拍完照片了吗亲爱的们?江总正在外面等我们。” 第66章 生活痕迹   江逸正在休息室里等他们,程安昀连视频都没拍就被于沁叫出来了。   见到他之后江逸微笑着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程安昀温和地微笑,率先开口:“江总好。”   “坐。”江逸招呼他坐下,现在休息室里就他们两个人,于沁想到上次江逸留下程安昀单独说话的事,所以这次并没跟着一起进来。   程安昀坐到另一张椅子上,问:“江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我昨天去看了你的电影。”江逸向后靠在椅背上,继续说,“所以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说的不续约了是不是真的。毕竟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你已经火了,有名气了。”   他故意压低了音量,以防门外有人偷听。   程安昀其实已经有点烦了,最近这段时间是个人就要来问他签约期限的事,他又不是什么很爱变卦言而无信的人,至于这样一遍遍地确认吗。   但再烦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垂着眼了一下刚才为了拍照挽起来的袖口,说:“江总,我真的不续约了。”   江逸无言看他几秒,随后道:“那就按原计划进行,你应该还记得我会怎么做。”   程安昀看向他,点头:“我记得。”   “哦对了。”江逸继续问,“解约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签别的公司?”   程安昀拿出几天前搪塞于沁的话:“我想去与南。”   闻言江逸若有所思,片刻后又点点头:“可以,与南我记得是百川旗下的,百川的梁总我认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的话可以去找他,我可以去和他说让他多关照你一些。”   “……”   程安昀面不改色地说,“多谢江总。”   多巧呢,他和百川的梁总也认识。   何止认识,他们都上过床了。   不过既然他们两个互相认识的话,那为什么前段时间他告诉梁雎宴说他接了ForM的代言之后梁雎宴什么都没说呢?   或许……是因为关系没那么好?   程安昀想不明白。   接下来江逸也没再说别的,他上下打量了两遍程安昀现在的样子,笑了一下说:“你这个样子还挺不一样的,好看。如果你不没事找事自断前程的话,那我感觉你肯定能火很久。”   程安昀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   因为他是真的自己把自己的星途断了。   又简单说了两句后江逸就放程安昀走了,程安昀回到刚才拍广告的房间里找罗月泠,罗月泠果然还在里面等他。   于沁也在,除了她们两个以外还有姜莉和周可,四个人正在和另外几个ForM的工作人员闲聊。   见他回来了罗月泠拿着手机走过来:“哥你回来啦,快快快我们现在来拍视频!你刚才视频都没看完,给你先看。”   程安昀接过手机将那个变装视频看了两遍,在看视频的时候周可走到他面前帮他重新弄了弄发型,姜莉帮他补了下妆。   罗月泠一个手机放BGM一个手机拍摄,为了动作连贯程安昀把前半段也一起拍了,等回去了拍好前半段再一起剪辑。   拍完之后程安昀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就可以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罗月泠主动提出要帮程安昀p照片,但他这张脸实在是怎么拍都精彩,她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好久,最后还是说:“要不你还是直接发吧哥,我不知道该p哪里。”   所以程安昀将不久前拍的几张照片一股脑全发出去了,在表情那栏选了半天最后只配了一个鞠躬的表情。   刚发出去的瞬间就收到了点赞和评论的消息,等到酒店之后程安昀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叫哥的叫老公的叫老婆的叫儿子的都有,热评前几甚至有几张他的表情包。   有些是从电影里截取的,有些是从以前他参与的为数不多的几场活动的视频截的,还有一些……   程安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猛地坐直了身体。   他被考古了!   热评第一的那个糊糊的表情包,是他自己都忘记什么时候演的一个无名炮灰,出场几分钟一共只有两三句台词的那种。   他很有求知欲望地询问热评第一:[这是……哪部剧?]   热评第一回复:[你问我?!这不是你演的吗!]   其他粉丝回复他一大串哈哈哈,程安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切回自己那个无人问津的小号去搜自己,发现有个粉丝把他以往演的那些籍籍无名的炮灰角色整合做了个表格,在哪部剧里哪一集第几分第几秒出现了多长时间都列得清清楚楚。   程安昀翻着表格,感叹人在互联网世界是没有底裤的。   他又把号切了回去,搜到那个粉丝的ID赞了她这条微博。   刚赞完房间门就被人敲响,程安昀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是罗月泠。她晃晃手里的手机说:“我们该拍前半段啦。”   程安昀侧身让她进屋,两个人一起拍好了变装视频的前半段。   拍好后罗月泠看了一遍视频,道:“视频我帮你剪,等我剪好了发给你。”   程安昀说了声谢谢,随后罗月泠放下手机继续问:“哥,你如果真的要解约的话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程安昀斟酌了一下措辞,但最后也只能说,“我没那么大的权力,做不到说带谁走就带谁走,到时候再说吧。”   知道他没办法给出肯定的回复,罗月泠撇撇嘴:“好吧,万一到时候你又想续约了也不一定呢,到时候再说吧。”说完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先走了哥,视频等我剪好之后就发给你。”   “好,麻烦你了。”程安昀送她走出房间。   关好门后他坐回沙发上,原本想再看一眼粉丝评论的,但恰巧这时梁雎宴发来消息,问他拍摄结束没有。   程安昀发过去一句结束了,几秒后梁雎宴的消息弹出来:[结束了的话,那要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看到这条消息程安昀愣了愣,问:[你来找我了?]   梁雎宴只回了一个字:[是]   下一秒他发来一个定位,就在酒店周围。   几分钟后程安昀走出了酒店大门,现在天都黑了,他在四周扫视片刻,最后在道路对面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也在朝他这个方向走,他眯起眼睛辨认片刻,确认对方是梁雎宴。   他转头看了眼街边的红绿灯,这个绿灯只有十几秒了,于是他加快脚步朝街对面的人走过去。   因为出来得太急程安昀连口罩都没来得及戴,他刚走没多远看到街边绿灯即将归零,迫不及待要跑起来的时候,电话里的人对他说:“别着急,慢一点,你在原地等我也可以。”   程安昀看着街道对面那个步履平稳的人,也放慢脚步。   站定路边的那一刻绿灯变色,程安昀被红灯照成小红人。   他和梁雎宴现在就像是被银河隔开的牛郎织女,连接道路两侧的斑马线就是他们的鹊桥。   风拂乱了程安昀保持了大半天的新发型,因为刚才跑得急他小口喘着气,呼吸间释出的白气悉数打在他围的那条梁雎宴送他的纯棉围巾上,冷热交替,围巾靠近口鼻的一小片区域出现点点水珠。   来来往往的车流和看不见的风在他们中间穿梭,好多人从他们的视线中匆匆路过,整个世界只有街道对面的人停留在此刻。   程安昀看到梁雎宴举着手机在耳边,双唇微启说了句什么。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夹杂着汽笛声:“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程安昀笑了一下,问:“哪里不一样?”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他的问题,在红灯十秒倒计时的时候才开口:“有点近视,得离近了我才能看清楚不一样在哪里。”   程安昀原本因为走得急而速度加快的心跳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听到这句话又开始抢拍。他盯着旁边的红灯,跟着它一起数秒。   3、2、1。   车和风都凝固,程安昀也站在原地没动,等梁雎宴向他走来。   在梁雎宴走到道路中间的时候他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往前走了一步。两秒后梁雎宴停在他面前,道:“看出来了,你发型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安昀看他几秒,还没来得及开口梁雎宴就从兜里拿出一个口罩出来递给他:“没用过,你现在出门还是带个口罩比较好。”   他看了那个口罩片刻,接过戴好。   然后他故意问:“那我是以前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这个问题和“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抬头替他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顶,回答道:“不要为难我了,我感觉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   程安昀站着不动让他给自己头发,闻言也有些想笑。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个发型明天估计就没了,只是因为今天拍广告所以才做的,所以你还是说以前好看比较好。”   梁雎宴抄答案很快:“那就以前好看。”说着他带着程安昀转身往酒店那边走,问道,“待会儿我们要去吃什么?”   “我什么都可以。”程安昀走了几步,转头看他,“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嗯……你可以这样解。”梁雎宴说,“公司现在还在放假,我没什么事,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程安昀哦一声,收回视线:“所以你是因为无聊才来找我的。”   “……也不是。”梁雎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自从程安昀走之后,梁雎宴莫名觉得家里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比如每次上楼回房间的时候,他看着同一层的另一扇门会想起程安昀在这里睡过觉。比如坐在沙发上偶尔转头看向落地窗外时,会想起程安昀站在窗边看过狗。比如……   总之,他感觉他的生活已经被程安昀入侵了。   他一边庆幸着他们发生关系的地方不在这套房里,一边又时常记起那天晚上程安昀的样子。一边觉得不是恋人就不该有这种更亲密的接触,一边又不自觉对程安昀产生欲望。   那天晚上梁雎宴可以勉强说服自己是因为意外,但前两天的一个夜晚,他做梦梦到了一些有关程安昀的限制级内容,醒来之后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整宿没睡,且整宿都没下去。   他意识到他的身体和思想似乎已经自相矛盾,所以他这次是真的专门过来找程安昀的,他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没继续说,程安昀也就没问,他道:“刚好你来了,我们去吃前几天我吃的那家火锅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问:“你明天还要去片场拍戏吗?”   程安昀嗯一声:“明天就下午有一场。”   静了几秒后梁雎宴又问:“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住一起?我没订到酒店。”   “……”程安昀转头看他,今天大年初七,一般人的假期从明天开始才会结束。   如果他对世界的认知没有出错的话,没多少人会在现在出来旅游,毕竟第二天就要收假回去上班了,酒店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客满得订不到房间。   像是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梁雎宴故意不看他,无视他怀疑的目光,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程安昀:“……”   行呗,住就住,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两人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程安昀戴好口罩,故意放慢了脚步,问:“你们公司假放到什么时候?”   梁雎宴回答:“明天回去上班。”   “明天回去上班那你现在来找我?”程安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随即又了然地点点头,“你是老板,去不去应该都没影响吧。”   说完他想起什么,又问:“可你之前不是说你年后会很忙吗?连Tiya都送走了。”   梁雎宴一一回答:“是忙,但不是现在。现在刚放完假,总要给员工一个过渡的时间,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工作不会很累,我说的年后忙是在元宵节之后,分公司要上市了。”   “分公司……”程安昀小声重复一遍,问,“是做什么的?”   “游戏。”   程安昀低头踩着路上的砖块,自顾自玩起了踩到边边就会输的游戏,闻言点点头,半开玩笑道:“我现在去学代码的话,等我退圈之后能进你这个游戏分公司做程序员吗?”   梁雎宴有些想笑,他忍着笑伸手扶住为了不踩到砖块边缘线所以身形晃了一下的程安昀的胳膊,道:“可以,但我们现阶段暂时不缺程序员了,你可以考虑一下策划或美术。”   “不要。”程安昀拒绝得很快,“我不会画画,做策划会被骂。”   梁雎宴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个人已经爱上了,但自己不知道还想偏了,大家都不要告诉他,让他自己蒙在鼓里 第67章 什么意思   到酒店之后程安昀才想起来剧组给他开的是单人间,那张床睡他自己倒是绰绰有余,但再加一个成年男性就不一定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想起什么,转头问:“你行李呢?”   梁雎宴像是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没带。”   “……”   好一个没带。   “那你……”程安昀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音,继续说,“那你是不是只打算待今天一晚,然后明天就走?”   梁雎宴点了点头。   程安昀也了然地点点头,如果只待一晚的话,确实也不值得带行李。   但他真的会怀疑梁雎宴这趟来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片刻后程安昀先去洗澡了,洗完澡出来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找了一身比较宽松衣服出来让梁雎宴当睡衣穿,梁雎宴接过衣服说了声谢谢,随后转身去了浴室。   把头发吹干后程安昀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地毯上坐着,展开那条围巾将其当成毯子盖在身上,拿着一支笔在剧本上勾勾画画,边梳剧情边想着等这几个片段该用什么情绪过渡比较合适。   他不自觉咬着笔盖,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亮起屏幕,他瞥了一眼,是罗月泠的消息,她把那个变装视频剪好发过来了。   程安昀放下笔,解锁手机点进微信保存那个视频,打字对她说辛苦了,罗月泠则是很期待地说:[快快快去发视频!]   程安昀回了句好,又点开微博发这条视频,并配字:[还有一条视频]   依旧是发出去的瞬间就收到了点赞和评论消息,不过这次程安昀没点开看,他把手机放下继续看剧本。   看完剧本之后程安昀没事做有些无聊,他听着浴室那边传来的水声,拿着笔在剧本空白处画下一个小人鱼王子,顿了顿又在人鱼王子周围画上几个贝壳和金灿灿的宝箱。   随后他的目光转移到自己的睡衣上,他现在穿的依旧是那身小熊睡衣,别的不说,这衣服穿起来真的很舒服啊。   睡衣上的小熊有好几种形态,坐着的站着的躺着的,还有抱草莓的。程安昀又在剧本的空白处照着自己袖子上的图案画下一只坐姿小熊,因为他正专心扯着自己的袖子临摹,也没注意到浴室的声音停了下来。   “在画什么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程安昀一跳,他抬头,看着梁雎宴在自己旁边坐了下来。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梁雎宴顺毛似的摸摸他的背,随后视线又转移到了剧本上,笑道,“你画得还挺可爱的。”   程安昀将自己的胳膊伸过去:“我照着画的。”   梁雎宴垂眼看了几秒他袖子上的图案,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坐在旁边看程安昀画好了最后一只抱草莓的小熊,这才开口:“我能拍下来留个纪念吗?第一次见这么多种小熊。”   程安昀大方地把剧本推到他那边:“拍吧。”   说了句谢谢之后梁雎宴打开手机相机,程安昀这才注意到他这身衣服梁雎宴穿着有些勉强,因为现在坐着所以下半身看不太出来,但上半身看着实在是有些紧绷,穿了像没穿一样,胸肌一览无余。   程安昀的视线不自觉往下,可能是因为衣服被胸肌撑起来了所以腹肌没那么明显,可明明梁雎宴穿了衣服,除了手脚和头其他部位都被覆盖,但他还是莫名有种在看对方裸体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多瞟了两眼,最后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   拍完照后梁雎宴看了照片几秒,随后将其递到程安昀面前给他也看了看,问:“我要不要把照片发你?”   程安昀正欲开口,手机顶端弹出来一条弹窗。   是微博提醒,程安昀半小时前发了新微博。   梁雎宴:“……”   程安昀:“……”   两秒后梁雎宴安静地收回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说:“照片我发给你吧。”   程安昀嗯了一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恰巧这时收到了梁雎宴发来的照片。   他点开大图看了几秒,说:“现在不早了,睡觉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   他本以为微博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当关灯后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才知道程安昀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你关注了我微博?”   “……”   梁雎宴不说话。   程安昀继续说:“你微博ID是什么?我回关你吧。”   虽然他早就知道梁雎宴偷偷看他微博的事,但直接被他发现了这种这么抓马的事,当然得好好打趣梁雎宴一番。   说出的话迟迟没得到回应,程安昀转头看了眼梁雎宴那边。   昏暗中他只能看到梁雎宴大概的侧脸轮廓,他觉得梁雎宴现在肯定还没睡,就是单纯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而已。   程安昀翻了个身侧躺过来面对他,几秒后悄悄伸出手点了点梁雎宴的肩膀,小声问:“你怎么不我?”   梁雎宴抓住他的手腕,这才开口:“我有点困了。”   程安昀没立刻把手抽出来,也没有说话。   他感觉今天他们两个都有点莫名其妙的,梁雎宴莫名其妙地就空手过来这边找他,用了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想和他睡在一间房就算了,他居然还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梁雎宴到底来干嘛的?总不能是来干他的吧?   想到这里程安昀觉得自己更莫名其妙了,他打了个激灵把手抽出来,又翻过身背对梁雎宴:“我也困了,我先睡了。”   背后传来一声晚安,程安昀没会。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被子里,闭着眼睛努力无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活人的事实逼自己入睡。   程安昀是真的有点累了,ForM公司不在芜宁本地,今天为了拍广告他起得很早,一直都在赶路。等拍完广告回来后他又是拍视频又是出去找梁雎宴的,可以说一整天都没有休息。   因此他慢慢的真的无视了身边还有个活人,困意渐渐将他席卷,快睡着的时候程安昀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秒后他蒙在脸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拉了下来,程安昀微微睁开眼,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人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   “……?”   这一下给程安昀亲懵了,他大脑宕机,一动不动地无声注视着黑暗。   什么意思?梁雎宴真是来干他的?   这时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顺着下颌一路摸到嘴唇。   梁雎宴用手指摩挲着他的双唇,在对方的指尖轻柔抚过唇缝时程安昀下意识抿了下嘴,那只手顿了一下,随即梁雎宴很快便收回了手。   然而梁雎宴只是亲了一下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嘴唇,除此之外再也没做别的。   片刻后身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房间内安静了下来,但程安昀还没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梁雎宴什么意思?   程安昀感觉梁雎宴刚才似乎是想把手指探进他嘴里,他缓了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而过快的心跳,回头看了眼对方。   但这次他连大概的侧脸轮廓都没看到,梁雎宴似乎也翻身过去背对着他了。   他慢慢将头转回来,伸手摸了摸刚被亲了一下的脸,还是满头问号。   这下好了,他感觉他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与此同时,与程安昀同床不共枕的另一位也很费解。   通过刚才亲的那一下,梁雎宴很确信他不但不排斥和程安昀的亲密接触,反而还挺喜欢的。   但要知道,朋友之间不会这么亲昵。   虽然只是亲一下脸在朋友之间也不算逾矩,但刚才如果不是程安昀动了一下的话,他差点没忍住去亲程安昀的双唇。   可朋友之间根本就不会亲嘴。   做春梦这种事很正常,每个人都有欲望。   本来梁雎宴觉得,前两天那场梦他之所以梦到另一方是程安昀,是因为他长这么大只和程安昀发生过关系,在那种梦里能梦到的对象只有程安昀一个。   他原本以为见一面会好一些,毕竟朋友之间也是会想念的,可他对程安昀的欲望并没有因为见了面而消解,还差点趁人睡觉做出不尊重对方的事。   这和他一直以来秉持的观念相悖,他的身体似乎很想和程安昀亲密接触,以至于他对他们的关系更茫然了。   梁雎宴什么都不缺,他已经这样独自生活三十年,不止一次被身边朋友说是恋爱绝缘体,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人产生这种想亲想抱的冲动。   可他又不需要炮友,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拿不出手,虽然他身边的确有一些朋友的炮友不断,但每个人都有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不管是炮友不断还是孑然一身都是自己的选择,他只是恰好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而已。   但很显然他现在感兴趣了,或者说是对程安昀感兴趣了。   梁雎宴觉得他不该把程安昀继续放在朋友那栏了,他该想一个比朋友亲密但又比男朋友疏远的身份,可他现在又想不到。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张床上背对着对方,各自沉思着。   第二天程安昀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梁雎宴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又想起昨晚梁雎宴亲他那一下,所以梁雎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所以一大早就跑了?   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又躺了一会儿后程安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眼时间后准备下床去洗漱,结果发现梁雎宴没走,他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程安昀原本想退回卧室,但梁雎宴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道:“你起来了。”   “……嗯。”程安昀走向浴室门那边,问,“你什么时候走?”   “等你去片场的时候我也就走了。”梁雎宴看着他说,“我点了外卖,等你洗漱完之后出来一起吃点东西吧。”   程安昀没说话,轻轻关上了浴室门。   很好,梁雎宴比他想象中脸皮更厚一点。   也许是梁雎宴觉得昨晚他睡着了不知道自己被亲了,总之程安昀现在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因为他想了一晚上都想不通梁雎宴到底是要做什么。   洗漱完直接程安昀出去换衣服,然后和梁雎宴一起吃了点东西,期间他一直低着头专心吃饭不看梁雎宴,梁雎宴以为他是没睡够心情不太好,所以也没一直和他说话。   等差不多到点该去片场了的时候,程安昀穿好外套,片刻后还是没忍住问:“你过两天还会来找我吗?”   虽然不知道梁雎宴的想法,但他挺想和他待在一起的。   梁雎宴反问:“你想我来找你吗?”   程安昀看他几秒,收回视线小幅度点了点头。   “那我就……尽量抽空来找你。”梁雎宴抬手帮他了一下围巾,继续说,“等我有空会去剧组探班的。”   程安昀没说话,恰巧这时房间门被人敲响,罗月泠在门外说:“哥,我们该走啦!”   他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向梁雎宴,指了指旁边的窗户:“你等我们的车走远了之后你再下去,不然楼下可能会有狗仔拍到你。”   说着程安昀拉着梁雎宴的胳膊带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个小角指着楼下一辆黑色的保姆车:“那个就是我们的车。”   梁雎宴看了几秒,点点头:“我明白了。”   “那我就走了。”程安昀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边戴口罩边往门那边走去,走到门边后又转头看他,“一定要等我们走远了之后你再出去,尽量别让别人知道我们昨晚在一起。”   梁雎宴挑眉,但在他开口之前程安昀已经打开门走了。   他按程安昀交代的乖乖地走到了窗边,学着他的样子将窗帘掀开一个小角看着楼下,几分钟后看见程安昀从酒店大厅里走了出去,和另外几个人一起上了那辆黑色的保姆车。   车门刚关上不久一侧的车窗就降了下来,梁雎宴看到程安昀从中探出头来抬头朝他望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他还在不在。   梁雎宴谨记他的叮嘱,没有拉开窗帘和他打招呼。   片刻后程安昀坐回去将车窗升了上来,又停留几秒后车子启动,掉头离开酒店。   梁雎宴目送那辆车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放下窗帘,准备也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就这样像偷情一般 第68章 名字寓意   到片场的时候程安昀收到梁雎宴的消息,说他到车站了。   他匆匆回了句注意安全就被魏其催着去换衣服做造型了,做造型的时候他翻开剧本,看到了昨晚他在空白处画的一堆小动物。   罗月泠刚好在旁边,她看到剧本上面好几个小熊还有一个人鱼王子笑了一下,说:“哥,这些不会都是你画的吧?”   “……”程安昀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了,硬着头皮嗯了一声,随后合上了剧本。   明明昨晚被梁雎宴发现的时候他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把自己的胳膊伸过去告诉他自己是照着画的,甚至还能坦然地当着他的面把最后一只小熊画好。   程安昀想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和梁雎宴的关系相比罗月泠要亲密得多,平时接触时间再久他和罗月泠也只是同事。   想到这里程安昀又想起来昨晚被他发现梁雎宴偷偷关注他微博的事,于是在做完妆造等待上场的时间里,他拿出手机把昨晚梁雎宴发给他的那张一群小熊的照片保存下来,把不小心入镜的两行剧本台词打了马赛克后发了微博。   配了一个小熊脑袋的emoji,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有粉丝评论问是不是他自己画的,程安昀回了个是,然后对方又回复:[那为什么照片上有三只手!?如实交代你当时和谁在一起?照片是谁拍的?你还小,不能谈恋爱啊!]   看到这条回复程安昀愣了愣,翻回去看了眼那张照片。   在照片底部有横着拿手机在拍照的手的影子,这是梁雎宴的手,虽然没拍全,但也不难辨认出来这是两只手。除此之外照片角落里还有一小部分的手背入了镜,这才是他自己的手。   他顿时心虚起来,他的粉丝可是一群能把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拍的炮灰给考古出来的人,这张照片这么明显,肯定会引起怀疑。   几秒后程安昀看到有好心的粉丝主动帮他解释:[肯定是朋友啊,如果不是手机太小的话,那拿手机拍照的那双手的大小一看就是个男的,别什么都和爱情扯上关系]   他更心虚了。   随后又有人回复那个说是朋友的粉丝:[不对啊,谁和你们说旁边那半个手背是程安昀的了?万一拍照的人是他呢?]   程安昀打字回复对方:[那半个手背确实是我,拍照的是我一个朋友,我没有谈恋爱],顿了顿,他在“朋友”二字前又加上了“很好的”三个字,刚发出评论魏其就喊他准备开始拍摄了。   下一镜有打斗场面,工作人员过来帮程安昀绑威亚绳,他拿着罗月泠递来的小暖手宝听魏其讲戏,听他讲完之后程安昀又看了两眼剧本,一看到上面那几只小熊他就想起那张照片。   也不知道大家聊到哪一步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吵起来吧?   等拍完收工准备回酒店的时候程安昀看了眼微博,因为他的那条回复,讨论照片里三只手的那层楼里大家都很和平,有些夸他不谈恋爱专心搞事业是好宝宝,还有一些说等他以后谈恋爱了一定要告诉粉丝。   程安昀没回复,摁灭手机屏幕转头看了眼车窗外。   落日把云染成橘红色,更加轻薄的云层映出粉色的光辉,和淡蓝的天空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一起。而这样好的景色却被高耸坚硬的大厦分割成一块块,程安昀是在玻璃倒影里看到的。   低处的人看不到夕阳,高处的人又不会对夕阳有兴趣。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这时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梁雎宴给他发来一张夕阳的照片。   程安昀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看周围环境梁雎宴似乎是在高铁上,好像还是商务座。   窗外没有高楼遮挡,树木也都飞快地往后,程安昀清楚地看到落日映射下云层颜色的渐变,看到了一整块完整的天空。   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后他将其保存了下来,礼尚往来般打开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车窗拍下一张被现代造物分割后的夕阳发给了梁雎宴。   与此同时想去旅游的想法也在脑海中萌了芽,程安昀又点开了梁雎宴发给他的那张夕阳照片,暗自决定等退圈后和梁雎宴一起,买张世界地图贴墙上蒙眼扔飞镖,钉中哪里去哪里。   低处看不到夕阳,高处没时间看夕阳,那就上路。   在路上的人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不管是日落日出月盈月缺还是斗转星移,都能让人躲开现实去时间里旅行。在半路甚至可以留下一句到此一游,因为时间的烙印只会保留在当下的一瞬间。   此刻程安昀和梁雎宴看的同一个夕阳,在他们按下快门的时候不止定格了今天的夕阳,也在漫漫时间长河中留下了独属于他们二人的烙印,印下烙印的瞬间,就是他们当下的永恒。   几天后的元宵节剧组放了天假,程安昀又回家了。   想到梁雎宴之前说元宵节过后他会很忙,所以程安昀也打算趁这段时间和他多待在一起。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梁雎宴那边,而是先回了一趟他好久都没回过的自己租的那间小屋。   因为梁雎宴去车站接他了,所以梁雎宴是和他一起去的。   路上程安昀想起前段时间他发的那条他画的小熊照片的微博粉丝引起的讨论,状似无意地提起:“我把你拍的照片发微博了。”   梁雎宴没立刻反应过来,问:“哪张?”   “就是我画的那些小熊。”   梁雎宴静了几秒,才说:“挺好的,你画得挺可爱的。”   程安昀看着他,问:“你不好奇粉丝的反应吗?”   梁雎宴摇了摇头,在他开口前程安昀又说,“也是,你都关注我了,粉丝评论你也都看得到。”   “……”   梁雎宴还是没有说话。   今日调侃梁雎宴的KPI完成,程安昀转头看着窗外也不说话了。   到老街区之后程安昀刚下车就听到“哎呦”一声:“这是谁啊?”   他转头,看到刘叔站在自家店门口。   “我听别人说了,你拍电影火了。”说完他啧啧两声,打趣道,“怎么?这是出名了就嫌弃这不回来了是吧?”   程安昀笑了笑,摘下口罩:“没有的事。”   刘叔偏头看了眼他身后那辆车,恰巧这时梁雎宴也打开车门下来了,他盯着对方看了几秒,随即恍然:“这小伙子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你过年就是跟他一起的是吧?”   突然被cue,梁雎宴看了刘叔一眼,朝他笑了笑:“您好。”   “诶你好你好。”刘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看着程安昀竖起大拇指,“这小伙子人真不错,你眼光可真好。”   “……?”程安昀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眼光真好?”   “行啦!叔又不是老古董,不用跟我装傻。”刘叔乐呵呵地推了他一把,“你们赶紧上楼去吧,我在跟你们聊天我生意就不用做了。”   “诶,不是……”程安昀被他推着往楼梯那边走了两步,见刘叔确实没有展开说的意思,这才一头问号地上了楼。   所以刘叔是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他回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上楼的梁雎宴,放慢脚步和他并行,小声问:“他是不是误会了?”   梁雎宴看他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可能是吧。”   见他一副不敢和自己对视的样子,程安昀耸了耸肩,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停在自己家门前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因为太久没回来,家里的柜子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程安昀只轻轻摸了一下,深色的柜子上便留下一道痕迹。   他捻了捻指腹上沾到的灰尘,对身后的梁雎宴说:“家里有点脏了,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拿个东西很快就出来。”   梁雎宴并不在意,跟着他走进屋里,道:“没事,顺便打扫一下吧。”   “那等我一下,我们一起打扫。”说着程安昀径直朝卧室那边走去。   这趟回家他是来拿卧室床头柜上的那个笔记本的,当初他从一件大衣里找到给何晟写的欠条后将其夹在了那个本子里,他已经把钱还清了,也就不该继续留着了。   除了欠条还有他的银行卡也夹在里面,现在已经三月份,程安昀大概估计了一下,他在五月前就能杀青。   等杀青之后剧组会把剩下的片酬一起打过来,公司还要帮忙交税,到时候要用到这张卡。   程安昀拿起床头柜上的本子,拍拍封皮上的灰尘,翻开第一页依旧是宵宵和程安昀五个字。   “宵宵?”耳边突然响起梁雎宴的声音。   程安昀转头,梁雎宴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进来了,现在就站在他旁边。   他嗯了一声,看着本子上的字说:“宵宵是我以前在福利院的小名,带我的护工阿姨和我说我是元宵节那天被送过去的。”   想到今天也是元宵节,梁雎宴没说话。   程安昀坐到床上,抬头看着梁雎宴:“这是我以前的日记,你要看吗?”   “这不太好吧……”话虽如此,但梁雎宴还是坐在了程安昀旁边。   程安昀翻开下一页,一个大大的哭哭表情。   梁雎宴有些忍俊不禁,难怪他邀请自己一起看,原来里面的东西是除了本人以外任何人都看不出具体内容的加密型日记。   程安昀继续往后翻,之后的每一页都是像这样只有一个表情,哭的笑的生气的,别的不说,最起码他当时记录下来的心情很具象。   翻着翻着翻到了欠条,程安昀将其拿走,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继续往后翻,梁雎宴也没问这个欠条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又翻到了银行卡,程安昀将其装进自己的口袋,又往后翻了两页,却意外地看到了不属于他的字迹。   不知是何人用娟秀的字迹在这一页写了宁、昀、谦、越、安等等各种各样的单字,其中“昀”和“安”被圈了起来,纸张底部有“程安昀”三个字,程安昀意识到这是当初程愿给他取名时写的。   他看着这一页安静了片刻,准备继续往后翻的时候身边的梁雎宴说:“昀有阳光的寓意,我刚认识你知道你叫什么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名字很好。”   闻言程安昀转头看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梁雎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对他笑了笑。   昀寓意阳光,程又刚好可以组词前程,那么程愿给他起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希望他未来明媚,平平安安。   程安昀捏着张纸一角,明明一张纸的重量连一克都没有,但他此刻莫名觉得这张纸有千斤重。   上面是一个毫无血缘、相识不过一载的人对他的祝愿。   早在他还不识字不会写字的时候,有人为他将字典翻了一遍又一遍,只为送给他一个明媚平安的未来。   程安昀深吸一口气,合上本子从床上站起来,看着梁雎宴说:“我想回去一趟。” 第69章 报春使者   梁雎宴踩下刹车,转头看了眼车旁边那扇紧闭的大铁门。   铁门旁边有爱心福利院的字样,程安昀也看了几秒,随后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梁雎宴:“就是这里,你是在车上等我还是和我一起下去?”   梁雎宴看他几秒,也解开安全带:“我和你一起吧。”   程安昀没说什么,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站在铁门前看着院子里,院里滑梯转盘跷跷板等娱乐设施陈旧但很干净,不过已经不是他当年用过的那批。   院里到处都看不见人影,但能隐约听到几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小孩子的笑声。程安昀看了眼门卫室,里面也没人。   他想起什么,摸摸口袋发现手机落在了车上,恰巧这时梁雎宴下车站在了他侧后方,他自然而然地转身拉住了梁雎宴的胳膊。   梁雎宴只是垂眸看着他,只见程安昀拉开他的袖口看了一眼他的手腕,随即很快抬起头来:“你今天没戴表吗?”   原来他在找表。   梁雎宴失笑,将左胳膊伸了过去。   程安昀握住他的手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是孩子们的午饭时间。   所以门卫大爷现在应该也是去吃饭了。   他道:“我们可能得等一等,这个点他们应该都在吃饭。”   他没有立刻放开梁雎宴的手,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这里,程安昀现在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   他双手握着梁雎宴的左手,梁雎宴垂眼看了几秒程安昀摩挲自己指骨的小动作,听到他的话才想起他们现在也还没吃午饭,刚要问程安昀饿不饿的时候有个老人从大门里出来了。   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程安昀手上不自觉用力,抓紧了梁雎宴的手。下一秒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梁雎宴轻轻拍了拍他,安抚道:“别紧张。”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梁雎宴,下一秒院里的人说:“你们是来干嘛的?”   闻言程安昀直接放开了梁雎宴,手里的温热突然消失,梁雎宴怔了两秒,随后蜷起手指,像是为了让那点温热多保留一段时间似的五指虚握成拳,两臂自然下落垂在身侧。   程安昀抓住铁门:“大爷,我来找院长。”   “找院长?”大爷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外这两个年轻人。   他在这家福利院看了快三十年的大门,一般来领养小孩的人都会提前和院长打招呼,院长也会提前告知他今天有人来看孩子。   但最近院长并没说过有人要来领养。   大爷摆摆手:“不行,院长最近这几天不在,两位有什么事啊还是等过几天再说吧。”   “不在?”程安昀顿了一下,“她去哪了?”   大爷将手里的保温杯放到窗台上,道:“有个小姑娘最近生病要做手术,这两天院长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没时间回来。”   程安昀抿了抿唇,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   准备转身要走的时候身后的梁雎宴说:“那可以麻烦您告诉我们她们在哪家医院吗?”说着他看向明显有些失落的程安昀,继续说,“他小时候在这里呆过一阵子,今天是想回来帮帮其他孩子。”   听到这话大爷重新看向程安昀,几秒后问:“你叫什么?”   程安昀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曾用过的宵宵的小名,但大爷都没什么印象。他的笑带着些许歉意:“年纪大脑子不好使了。”   顿了一下,他又问之前带程安昀的护工是谁,程安昀说出了程愿的名字,大爷这才相信他以前是这个福利院的。   他说出一个医院的名字,继续道:“我不记得你,但院长肯定记得。那小姑娘是肝癌,前段时间她才刚过完六岁生日。这两天她就要做手术了,但水滴筹凑钱一直没凑够,你们去帮帮她也好。”   说完大爷又告诉了程安昀院长的电话号码,他回车上拿了趟手机,将那串数字存进通讯录后向大爷道谢,临走时又问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名字,随即便拉着梁雎宴一起离开。   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梁雎宴注意到副驾驶的程安昀一直在悄悄用指甲刮蹭着安全带。   他发现程安昀真的有很多小习惯,心情比较紧张还有打电话的时候手上总是闲不住,一定要摸点什么东西。睡觉的时候也是,喜欢被子蒙住头缩成一团睡。   还有在他每次准备使坏以前,都会微微眯起眼睛做出一个得逞的小表情,这是梁雎宴被他逗了很多次之后发现的,这一点估计程安昀本人都不知道。   总之就是,还挺可爱的。   到医院的时候程安昀先给院长打了个电话,几声忙音过后电话接通,对方率先开口:“喂,你好?”   程安昀张了张嘴,本想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您好,我们看到了网上的水滴筹,请问乐乐的手术费凑齐了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后院长叹了一声:“没有,现在还差五万块。”顿了顿她继续说,“您是要……帮我们吗?”   程安昀低头捻着衣角,嗯了一声,问对方的卡号。   梁雎宴无言地转头看着他,程安昀去福利院的目的是想问问程愿葬在哪里,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打算去见院长了。   他轻叹一声,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每个人都步履匆忙,没多少人脸上带笑。   听着副座在打电话的声音梁雎宴莫名想到了梁吉山,他当初也是肝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了,肝几乎全切了才保下一条命。   在他入院治疗的时间里,百川的大小事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作为继承人的梁雎宴身上。   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觉得他一个毛头小子撑不起这么大一个集团,董事会有两位老人甚至动了歪心思,开始偷偷收购股份,想将整个集团收入自己囊中。   当时他那个不成器的表弟还出去乱搞,女生怀着孕他都敢推人家,害得她从台阶上摔下去流产之后自己买了张机票去国外躲了起来,烂摊子是梁雎宴给他收拾的。   集团股价下跌,董事会高管中饱私囊,即将手术的父亲,不成器的弟弟,还有梁妤和姑父闹离婚,多方压力一股脑全压在了梁雎宴身上。现在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当时还挺坚强的。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梁雎宴当时先辞了两个只拿钱不干事的高管杀鸡儆猴,提拔了几个自己比较信任的人上位,然后给梁妤请了律师,赔偿了那个流产的女生代替靳延泽向对方隆重道歉,并且给梁吉山请了几个护工轮流照顾他。   后来梁吉山的手术很成功,梁妤和凤凰男老公离了婚,那个女生接受了道歉和赔偿,梁雎宴也在百川勉强站稳了脚跟。   “好,我晚点就把钱打过去。”   闻言梁雎宴又转头看向程安昀,片刻后对方挂了电话也转头和他对视上。   “我想去附近的银行。”程安昀说。   梁雎宴看他几秒,笑了笑,边在导航上找最近的银行边问:“不准备去医院看看她们?”   咔哒一声,程安昀系好安全带:“以后再说吧,程阿姨的墓又不会跑。”   “也是。”梁雎宴找到了最近的银行,掉头准备离开。   墓不会跑,但时间和生命是一直在流逝的。   把钱打给院长后程安昀又接到了对方的电话,院长向他隆重表达了谢意,她说乐乐现在没力气说话,等她做完手术好了之后一定让她也来道谢。   挂断电话的时候梁雎宴已经开车到了他家小区,程安昀收起手机看着窗外的独栋别墅,故作轻松道:“本来就这一天假,结果大半天时间都浪费在车上了。”   梁雎宴这次没把程安昀放在家门口,而是带着他一起往别墅的地下车库入口开去,闻言说:“用半天时间换了一个小朋友接下来的几十年,这不叫浪费,你是她的救世主。”   程安昀没说话,等梁雎宴把车停好两人并肩走向电梯那边。程安昀边走边看着车库里其他的车,看起来每一辆都价格不菲。   他想起什么,说:“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出去旅游吧。”   梁雎宴没立刻答应,而是问:“想去哪?”   听到这话程安昀回身面对梁雎宴倒着走,说出自己不久前产生的想法:“买幅世界地图蒙眼扔飞镖,钉到哪里去哪里。”   梁雎宴忍俊不禁:“钉到太平洋呢?”   程安昀认真回答:“那就去环太平洋的城市,去看海。”   梁雎宴低头笑了会儿,片刻后才开口:“好,去看海。”   说完他扶着程安昀的肩膀,让他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朝前走,说,“好好走路,小心摔跤。”   虽然程安昀很想和梁雎宴说有你在不会让我摔的,但他已经把话说完了,还那样面对面走路的话有点尴尬,所以最后也没开口。   今天程安昀第一次进了梁雎宴的书房,书房里一面墙全是书。   上面的书从世界史到金融类还有小说应有尽有,程安昀看了好久,最后拿了一本他比较熟悉的《巴黎圣母院》出来。   梁雎宴在书桌前处工作,程安昀窝在书桌对面墙边的懒人沙发上看书,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对面的人。   他发现他们现在已经到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地步了。   今天元宵节一天假期,前半天两人几乎都在路上,剩下的时间都在家里浪费了。   第二天早上程安昀就走了,接下来几天两人没再见过。   三月份,气温渐渐回暖,程安昀已经在路边见到好几棵开始长新叶的树了。   他这两天还挺忙的,前段时间ForM那款升级版洗面奶上市了,门店门口有他的半身立牌,线上旗舰店以及产品包装上也有他的半身像,程安昀只庆幸他不常用ForM的东西,不然一天天看到自己的脸他会很尴尬的。   昨天于沁和他说ForM那边要他今天去直播,开播时间在晚上七点,中午吃完饭后他们就出发了。   路上程安昀看着品牌方那边发来的商品详情背广告词,差不多能背下来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窗外,路边绿化带里的花坛开了黄色的小花,他看了几秒,问:“外面这是迎春花吗?”   闻言于沁也看了眼窗外,道:“对,迎春花。”   她话音刚落红灯便转为绿灯,车子重新启动。   程安昀回头又看了眼那一丛迎春花,收回目光后拿出手机给梁雎宴发消息说看到迎春花开了,春天来了。   其实“春天来了”这句话他已经给梁雎宴发过很多次了,看到树枝上的新芽会发,看到砖缝里长出来的小草会发,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交配的小猫也会发。   考虑到梁雎宴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程安昀也没指望他秒回,像报春使者一样说完春天来了之后就收起了手机。   到ForM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距离开播还有两个小时。   在做造型的时候程安昀收到了梁雎宴的回复,他说:[公司楼下的迎春花目前还是花苞状态,它似乎不太欢迎春天]   程安昀有些想笑,回了一句:[明天肯定就开了]   发完他将面前有些乱的桌子拍了张照片,发给梁雎宴后又打字说:[我现在在ForM公司里,今晚七点要直播]   顿了一下他想起什么,又打字:[之前江总说他认识你]   还是没有立刻得到回复,程安昀摁灭手机将其倒扣着放到桌子上,出去找化妆刷的化妆师也在这时回来了,带着待会儿要和他一起直播的主持人一起。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见程安昀妆造做得差不多了,主持人站起来:“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再歇一会儿就该开始直播了,咱们待会儿见!”   程安昀朝他挥挥手:“待会见。”   在镜子里目送他离开后程安昀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梁雎宴回了他一句直播顺利,然后问他有没有吃晚饭。   程安昀迟疑了两秒,最后打出一句“没有,我得等下播之后再去吃”发了过去。   他发现梁雎宴似乎一直在避免和他谈论ForM,无论是一开始他告诉梁雎宴自己接了ForM的代言还是今天告诉他江逸说认识他的事,他全部都避而不谈,一直在生硬地转移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一个小昀发现了异常。 第70章 恶意揣度   程安昀正思考着要不要问一下梁雎宴的时候,化妆间的门被人打开:“小程,准备一下,要开始直播啦。”   “哦……好。”程安昀收起手机,起身走出化妆间。   算了,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并不关他的事,现在他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工作。   今晚造型师还是给程安昀做了个露额头的发型,他坐在镜头前面听主持人说话,根据台本上的内容和主持人互动,时不时展示一下商品。   为了让观众更直观地感受产品效果,程安昀甚至还当场洗了个脸。他擦着脸上的水,怎么努力都有点忍不住笑。   虽然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但他还是根据背的内容说出了什么洗完之后感觉很清爽之类很抽象的感受。   化妆师只给他化了一点点淡妆,洗了个脸后妆被洗掉了,直接素颜出镜,能不清爽吗。   主持人就比他专业很多,期间一直没笑场。   直到他开始介绍下一款产品,程安昀才捋了把鬓角处被水打湿的头发,忍住笑和他开始下一阶段的直播。   在主持人介绍产品时程安昀瞥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发弹幕的ID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女生,有些说要给男朋友买,有些说要给爸爸买,一条“怎么感觉程安昀现在好像是素颜?男士洗面奶还能卸妆?买了”的弹幕混在其中缓缓飘过。   后面紧接着是一条:[前面的姐妹你一说我才注意到程安昀现在好像确实是素颜哈,那我也买了。顺带提一嘴程安昀这妆化了和没化一样,我们小程宝就是这么天生丽质!(爱心)]   在后面的弹幕内容就偏了,一半网友说要买了自己用的,另一半则是开始讨论起了程安昀的长相:   -[这是我第一次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明星]   -[同上。敢当着直播间几百万人的面洗掉脸上的妆,还敢扒拉鬓角处的头发,这哥们真就天生丽质,就硬帅]   -[啊啊啊漂亮乖宝宝,妈妈亲亲!]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类似“娘炮”“娘娘腔”等词汇夹杂在其中,程安昀并没被攻击到,他没觉得这些词是贬义词,反倒是那些说他天生丽质和漂亮的弹幕,他看了之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看弹幕了。   但也还是有网友捕捉到他的视线变化,打字:[程安昀是不是看到弹幕了?是不是看我们夸他不好意思了?]   于沁就在镜头后面看着这些弹幕,她看了眼镜头前在专心听主持人讲话的程安昀,觉得这些网友的评价真是没错,是挺天生丽质的。   结束直播的时候已经九点半多了,一下坐了两个多小时,程安昀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准备和于沁她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现在太晚了,肯定赶不回芜宁。   ForM在公司周边的酒店给他们开了房间,明天程安昀是一场夜戏,在十点以前到片场就可以,所以不着急。   几个人在车上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出去吃烧烤。   车在最近的一家烧烤店停下的时候,程安昀刚下车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何晟的电话。   他对几人说:“你们先进去吧,我接个电话。”   “行,那我们先进去点。”说完于沁顿了一下,又问,“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于沁点了点头,先进了店里。   程安昀拿着手机走到旁边,点击接听。   双方都沉默了两秒,随即何晟说:“上次的事不好意思,我这次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老婆怀孕了,这两天我们会办酒席,你有空来吗?”   程安昀静了片刻,问:“什么时候?”   “这个月七号。”   七号,就在大后天。   程安昀想了一下,他那天好像没什么事。   何晟婚礼他都没去,不管怎么说这些年何晟帮了他不少,上次是不想浪费自己的假期,但这次再推辞倒显得他有发达之后就和以前的同学割席的嫌疑了。   两秒后程安昀问:“在哪里办?”   “我把定位发你。”说完电话对面静了片刻,何晟把定位发给他后继续说,“你电影我看了,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   程安昀闻到从旁边烧烤店里传出来的食物香气,道:“很快就没有了。”   何晟疑惑:“什么?”   “我要去吃烧烤了。”程安昀说,“刷酱。”   “……”   程安昀继续说:“挂了。”   说完他便点击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看了眼何晟发来的餐厅定位后收起手机走进店里。   大家刚点完单找到空桌子坐下来,程安昀坐到大家给他空出来的位置上,于沁问道:“谁的电话?”   “一个朋友。”程安昀没多说,他看着手机突然想起什么,问于沁,“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明天……”于沁想了一下,“对了,和我对接的陈经刚发消息说你来都来了,明天你再去拍个短视频,他们发到官号。”   好一个来都来了。   程安昀在心里叹气,说:“我知道了。”   “哥,你又上热搜了。”说着罗月泠把自己手机递了过来。   程安昀歪了下头看了一眼,看到热搜榜上#天生丽质程安昀#几个字,沉默一瞬后又把头正了回来。   片刻后等服务员把他们点的烧烤都端上来的时候,程安昀偷偷拍了张照片给梁雎宴发了过去。   这个点梁雎宴应该已经结束加班了,现在都要十点了。   他果然很快收到了回复,梁雎宴说他的夜宵是一碗面,不过他没有拍照。   程安昀刚要说这不是夜宵这是他的晚饭的时候,服务员又端着几瓶酒走过来。   “吃烧烤就得配酒啊,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都喝两杯。”于沁一边说着一边分杯子,到司机胡伟这边顿了一下,撤走他的杯子说,“你还是别喝了,你待会儿还得开车呢。”   胡伟忍不住笑起来:“那给我喝点别的啊,干吃烧烤多干啊。”   于沁又和服务员说帮胡伟拿瓶果汁,服务员应了一声便离开。   于沁先帮程安昀倒了杯啤酒,程安昀说了句谢谢,刚端起杯子要喝的时候去拿果汁的服务员回来了,并试探着说了一句:“是……程安昀吗?”   听到这话程安昀端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在他开口以前罗月泠帮他承认了:“是的是的,就是程安昀!”   服务员一听这话眉开眼笑,道:“我很喜欢你的《弦月》的,请问你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啊……好。”程安昀放下杯子,又问,“还要合照吗?”   服务员随手撕下一张小票递过去,闻言道:“可以吗?”   程安昀接过她递来的小票和笔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没来得及回应她,旁边的罗月泠就自告奋勇说要帮他们拍照。   晚上十点正是烧烤店生意红火的时间,见服务员和程安昀合影,店里有些人也认出了他,没认出他的人也来凑热闹朝他要签名和他合影,十几分钟过去了程安昀连一杯酒都没喝完。   有客人走,也就有新客人来,他一直没吃上东西。   于沁一直在说他还没吃晚饭让他先吃点东西,但这家店生意本来就很好,现在又刚好是夜宵点,店里人太多了,她有些力不从心,最后只好打包那些烧烤拉着被一群人围住的程安昀溜了。   等车子驶离那家烧烤店后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笑了一下对程安昀说:“你是真火了啊,我回头给你申请两个保镖。”   程安昀正默默吃烧烤,听到这话安静地点了点头。   中午他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真的有点饿了。   程安昀吃了一路,到酒店的时候饥饿感才有所消解。   回到酒店房间后他边慢慢吃着剩下的烧烤边打开手机,看到罗月泠刚给他发来一张手机截图,不久前烧烤店的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也上了热搜。   下一秒罗月泠的新消息弹出来:[我滴妈,词条里居然有人说你这是炒作!让我去会一会他!]   程安昀叹口气,放下手里吃到一半的小黄鱼,打字让她冷静。   消息发过去后他也点开了微博,这么几天过去他的粉丝已经暴涨到快一千万,程安昀都震惊了。   恰巧这时他又看到那个熟悉的三无小号点赞了他的微博,想起来他还没回梁雎宴的消息。   准备退出去回消息以前程安昀切号给那个三无小号点了个关注,他知道会有很多粉丝看他的关注列表,所以不敢随便关注谁取关谁,但梁雎宴能偷偷地关注他,他自然也能偷偷关注回去。   他微博小号更是干净,一条微博都没有,0粉丝,关注列表只有梁雎宴的那个三无小号。   发消息告诉梁雎宴自己在烧烤店被认出来然后和好多人合了影之后程安昀又拿起那条吃到一半的小黄鱼,边吃边发呆。   片刻后手机亮起屏幕,是梁雎宴的回复。   因为程安昀吃东西不方便打字,于是他们直接开始打电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片刻后程安昀不怎么饿了,剩下的烧烤他有点吃不下了。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剩的那些烧烤,突然想起什么,半是开玩笑地道:“我一个同学他老婆怀孕了,他说过两天要办酒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梁雎宴没直接回应,而是问:“上次给你打电话要你去参加婚礼那个?”   程安昀不小心把一串烤青椒的签子拔了出来,他用签子轻轻戳着那个青椒让它翻了个身,想到很久之前何晟结婚给他打电话问他去不去那天梁雎宴好像确实是在他家来着。   他如实回答:“是他。”   电话对面沉寂了片刻,梁雎宴拒绝得很果断:“不去。”   说完就没了下文,连句为什么不去都没有。   程安昀感觉他好像又不高兴了,无声笑了笑,问:“你不高兴吗?”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梁雎宴说,“我又不认识他,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程安昀把签子又插到青椒上面,随手抱起一个靠枕窝在沙发上,说:“他帮了我挺多的。”   梁雎宴嗯了一声,等他继续说下去。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关系并不好……其实现在也没好到哪儿去。”程安昀道,“但要是没有他的话,我可能没有今天。”   虽然那些债主都清楚他的情况,几乎从不催他的债,但世事难料人心也瞬息万变,保不齐谁家哪天出点事急需用钱,或者某个债主嫌他拖太久要求他在几周内把钱还清否则就打断他的腿和胳膊之类的。   程安昀很清楚自己不该用这种这种想法揣度他人,虽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其实这些债本来不该是他背。   网络上有很多那种死活都怀不上的夫妇去福利院领养孩子,但不久后女方发现自己意外怀孕的帖子。所以养父母当时领他回家,也是报了一丝希望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在养母怀孕之后,他们给当时尚在小学的程安昀开了张银行卡。   他们往里面存了五十万,和程安昀说那是他在成年以前的学费学杂费等各种成长所需的费用,他们和程安昀说等花完了再找他们要。   不过因为程安昀物欲不高,所以钱花得很慢。在后来养父母一家几口全部在那场大火中丧命的时候,程安昀把那张卡里的四十万都拿来赔偿了,只给自己留了几万块的大学学费。   别的不说,最起码那张卡里的钱都是干净的。   至于后来那些养父母靠拖欠员工工资以及偷税漏税等各种不正当渠道得来的钱,程安昀一分都没花。   还没成年就无缘无故背了七位数的债务,那时程安昀总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对所有人都抱着最坏的想法去相处,这样等对方真的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不至于太应激。   所以一开始当梁雎宴找到他的时候,程安昀的第一想法就是他要包养潜规则自己。   可后来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梁雎宴其实根本没那种意思,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人反倒成了他自己。   为了自我保护,程安昀习惯性以最坏的想法揣度这个世界,但最后得到的却永远都是鲜花、掌声、夸赞和糖果。   听他说完没有何晟他就可能没有今天后,梁雎宴没说话,程安昀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程安昀盯着那条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梁雎宴送他的围巾看了几秒,然后福至心灵般开口:“梁雎宴。”   梁雎宴“嗯?”一声。   程安昀张了张嘴,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写得我哈特软软   所以小程其实很没有安全感nei,缩成一团睡觉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小动作多是因为有一点点焦虑,不过他已经在被梁总慢慢治愈了~[猫头] 第71章 确定心意   此言一出,电话对面的人安静了良久。   程安昀只问了那一遍就没再重复,他给了梁雎宴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思考自己的心意,就像当初梁雎宴同意等他退圈之后再去谈要不要在一起这件事一样。   其实坦白来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一嘴,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虽然那么一小杯啤酒喝下去连微醺的程度都达不到,但程安昀总要为自己这冒昧的坦白找个借口。   梁雎宴其实表现得挺明显,程安昀对感情不算迟钝,他能感觉出来梁雎宴也有点喜欢他。   但他隐约觉得梁雎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喜欢。   果不其然,几秒后电话对面的人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反问:“……我喜欢你?”   程安昀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小指指骨第二关节处不知何时蹭上了一点烧烤酱。   他抻长了胳膊去够放在茶几上的纸巾,抽了张纸出来后将手机放到一旁擦着手指,突然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后,程安昀深吸一口气:“反正……我挺喜欢你的。之前说等我退圈之后再去考虑要不要在一起,是因为我不想被人说我是被你包养的,退圈之后就没那么多人看着我了。”   梁雎宴还是没说话。   程安昀缓了缓过快的心跳,说道:“我的话说完了,我喜欢你。至于你喜不喜欢我这件事,该找证据证明的人不是我。”   说完他抚上怦怦乱跳的胸口,继续说:“你最近比较忙,刚好我这两天也一直有工作,接下来几天我们就先别联系了。”   在他准备挂电话以前梁雎宴开口:“……为什么?”   “……”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程安昀觉得他此刻没有为梁雎宴解惑的义务。   他就这样一团乱麻稀里糊涂地表了白,但对方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甚至选择了沉默,所以他需要时间冷静也需要时间去接受对方可能并不喜欢自己的事实,还能是为什么不联系?   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替梁雎宴剖析自己的内心想法,如果梁雎宴喜欢他,自然会去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如果梁雎宴没有思考的话,他们两个就此结束也很好。   程安昀直接挂了电话,梁雎宴也没有再打过来。   他先上微信把梁雎宴设置了免打扰,随后深呼吸几下放松心情,化羞赧紧张等各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情绪为食欲,把剩下的已经有些凉了的烧烤都吃完了。   胃被填得满满的,程安昀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但他刚吃完东西肯定不能立刻睡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随便点开了一部恐怖电影。   不得不说效果显著,电影看完之后程安昀觉得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人,他已经没工夫去想梁雎宴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程安昀就被于沁打电话叫起来了,他凌晨两点多才睡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长完全不够,醒来的时候程安昀只觉得人生无望。   上午去ForM拍完视频之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于沁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半路还特地下车去给他买了杯咖啡。   一杯不加糖的冰美式,程安昀一口下去差点没吐出来。   他凭借自己的超高道德水平逼自己将那口比他命还苦的咖啡咽了下去,冰凉的液体顺食管一路冰到胃里,他皱着眉看了眼杯子上贴的单子,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于沁:“无糖?”   见到他刚才被苦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于沁有些想笑。   她问:“你清醒过来了吗?”   “……”   程安昀现在清醒得简直不能再清醒,现在刚开春天气还冷着,一大早刚起床就喝冰的不太好,所以那杯无糖的冰美式在他喝了一口之后就没再动过,一路上他都看着窗外思考人生。   直到程安昀到了ForM之后准备要做妆造时收到刘叔朝他要这月房租的消息,点开微信后看到被设置了免打扰的梁雎宴发来的十好几条新消息,他这才终于想起了昨晚的事。   但他已经没了当时紧张的心情,把这个月房租给刘叔转过去后他点开梁雎宴的聊天框,发现从昨晚挂电话后不久他就一直在发消息:   [你说喜欢我是真的吗?是想和我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对不起,我有时候可能会比较迟钝,如果害你不开心了的话我很抱歉]   [你已经休息了?]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你说得很对,我们接下来这几天真的不联系,各自冷静一下比较好]   两个小时后他又发来消息。   [我不确定我对你是不是喜欢,但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我觉得我应该和你道歉,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有些迟了。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趁你睡着我亲了你一下]   [只亲了一下脸,没亲别的地方]   [那时候我发现我并不排斥和你亲密接触,我觉得我们是比朋友更亲密但比伴侣要疏离的关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中间又间隔了一个多小时。   [你真的在睡觉对吗?没有因为我不开心吧?]   [对不起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我尽量在天亮之前给你答案]   再然后就是十几分钟前梁雎宴发来的新消息,他说:   [我喜欢你,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   [你在我心里和别人很不一样,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但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身边没有健康的恋爱或婚姻关系所以我才没能及时察觉到对你的感情,真的很对不起]   [真的很抱歉,希望我没让你不开心]   [等你睡醒后记得回我]   通过这一大页白框消息发送的时间来看,梁雎宴似乎是一晚上都没睡。   程安昀叹了口气,先回复了梁雎宴最关心的问题:[我没有不开心,你不用一直和我道歉]   消息刚发出去对面就秒回,还是一句抱歉。   恰巧这时有工作人员告诉程安昀要开始录制视频了,他匆匆打出一句等我一下发过去后就收起手机,走到镜头前准备开始录视频。   这个视频录了几遍,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拍好了。   剩下的剪辑就是ForM那边的事了,和程安昀没关系,他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他从于沁那边拿回手机,听于沁的话吧帽子口罩都戴好,全副武装跟在几人后面朝停在公司楼下的保姆车走去。   因为昨天的直播和烧烤店热搜的事,有粉丝知道他现在就在ForM了,所以楼下现在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都在隔离带外面,因为有ForM的保安看着,所以没人跨越隔离带。   程安昀压低帽檐低着头跟在于沁后面走着,听到好多人叫他的名字说喜欢他。   因为于沁的叮嘱,他也只能和大家挥挥手打招呼。   在上车前程安昀又转头看了眼那些粉丝,看到有人带着送给他的礼物,有些是信。   他犹豫了一下,问于沁:“她们的礼物要收吗?”   于沁也转头看了那些粉丝一眼,道:“你想要的话就收吧。”   程安昀其实不太想要礼物,他想要的是信。   见他朝粉丝那边走过去了,于沁拍了拍罗月泠的肩膀:“你跟他一起去收礼物,那么多他一个人拿不了。”   罗月泠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了程安昀。   程安昀接粉丝递来的信封,他身后的罗月泠则接其他的小礼物,大部分都是些小玩偶小零食之类的。   一圈下来程安昀手上的信封已经有了一小沓,粗略估计有三四十封。   他朝大家扬了扬手里那些信封:“谢谢大家的礼物,大家以后如果要送我礼物的话就送自己的手写信吧,像那些……”程安昀顿了顿,斟酌了一下措辞,“把用来买那些礼物的钱拿去吃顿好吃的,祝大家吃好喝好,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转身朝保姆车那边走去,边走边回头和粉丝告别。   上车后程安昀又降下车窗和大家说再见,直到车开出去后他才升起车窗。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粉丝的礼物,他在车上就拆了几封信来看,坐在他旁边的罗月泠好奇,就凑过来和他一起看。   看到最后她哭得稀里哗啦,还是程安昀给她递的纸巾。   看了几封信后程安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梁雎宴问他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他想起来还没回复消息,这才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信打字回复:[刚才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见到粉丝了,她们送了我礼物]   发完他打开相机将那些信和其他的小礼物拍了张照片发给梁雎宴,梁雎宴只简单回了句:[好多]   程安昀知道他现在有些失落,又发消息顺了顺他的毛:   [我现在在车上,等我到酒店之后我们打电话说好吗?你昨晚肯定没睡好,先去休息]   梁雎宴又发来一句好。   接下来的路程程安昀没有再继续看信了,他昨晚也没睡好。他将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直射双眼的阳光,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出太阳了。   到酒店之后程安昀先接到了福利院院长的电话,她说乐乐前两天做完手术恢复得不错,这次是专门打电话来感谢他的。   程安昀听着电话那头小女孩稚嫩的声线说谢谢哥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让她注意身体听院长的话。   院长接过手机后说:“对了,您最近如果有空的话……我请您吃顿饭吧?多亏了您乐乐才能……”   “不用了。”程安昀打断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最近……工作比较忙,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偶尔几次不会怎么样,但被人过度感谢或夸奖的话他会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而且他其实不太想让院长知道是他帮了她们,倒不是程安昀有什么做好事不留名的习惯,只是他还没准备好。   元宵节那天回福利院纯是他头脑一热,就像他那天说的,墓又不会跑,而且就算他现在知道了程愿葬在哪里,他也没时间回去看她。   院长没有强求,道:“那好,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又随便聊了几句后两人就挂了电话,程安昀没有告诉院长自己的任何个人信息,院长问他的名字工作和现居地他全部都没有回答。   为了让梁雎宴好好休息,和院长的电话挂断之后程安昀没立刻联系梁雎宴,他故意等到晚饭点才给梁雎宴拨去了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电话接通后两人都尴尬地沉默了两秒,随后梁雎宴说:“你怎么现在才联系我,刚到酒店吗?”   “……”程安昀摸了摸鼻子,“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我根本休息不好。”梁雎宴的语气相比平时似乎没什么异常,但程安昀还是隐约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思。   于是他问:“所以你白天的时候没有睡觉吗?”   梁雎宴如实回答:“没有。”   程安昀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梁雎宴因为他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而他补觉吃饭都不耽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坏。   不等他开口,梁雎宴又说:“我马上就到了。”   闻言程安昀愣了一下:“什么?”   “我来找你了。”   “……”   梁雎宴继续说:“我觉得这种事电话里可能也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说比较好。你能下来接我一趟吗,我不知道在哪停车。”   “你自己开车来的?”说着程安昀从床上爬起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往楼下看,但没看到疑似车辆。   北安到芜宁高铁都要两三个小时,之前大年初二回来继续拍戏的时候胡伟就是自己开车走高速来的,他开了一下午。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梁雎宴也是开了一下午的车,还是在一整夜都没睡的情况下。   梁雎宴倒是诚实:“我没买到票,只能自己开车来了。”   程安昀边穿衣服边说:“你昨晚是不是根本没睡觉?你疯了吗这种时候上高速?你的司机呢?”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然后梁雎宴说:“忘了。”   “……”   程安昀想骂人。   他快速穿好衣服鞋子,口罩帽子全都戴好后直接往外走。   等关上门了才想起来他又忘记拿房卡了,待会儿还得去问前台要备用房卡。   坐电梯到楼下后他问:“你现在在哪?”   “上次我们碰面的那个路口。”   程安昀朝酒店外面走去,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就算戴了口罩迎面吹来的冷风也还是刺得脸生疼,他又往下压了压帽檐,脚步慢慢加快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他现在是真想骂人,亏梁雎宴长得那么聪明,怎么能做出一夜未眠后又自己开车上高速这种蠢事来?   程安昀到了他们前段时间碰面的路口,他的视线扫过街道对面一列列等红灯的车,但怎么也找不到梁雎宴在哪辆车上。   “我现在就在路边,戴着帽子口罩。这个路段不能停车,你路过我旁边的时候按下喇叭。”程安昀边说着边继续搜寻梁雎宴的身影,听到电话对面传来嗯的一声。   片刻后红灯变换,不少车从程安昀身前路过,最后一辆黑色的库里南路过他时稍微减缓了车速,按了下喇叭。   程安昀往车里看了一眼,是梁雎宴。   他跟在梁雎宴后面,走到可以停车的路段后梁雎宴在路边停了下来,程安昀拉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刚才在寒风里走了十几分钟,程安昀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不管怎样梁雎宴都是因为他才自己开车过来的,如果他现在再反过来指责对方,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了。   他挂了还在通话中的电话,正在斟酌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梁雎宴率先道:“昨天晚上真的很抱歉,过去这么长时间我也想清楚了,我确实也是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省流:小程平a换大招(大家都看完了才来省流的作者是屑)这俩人虽然都比较慢热,但打起直球来是一个比一个猛,作者就爱直球xql[奶茶]   以及截止本章!我在晋江已发表的总字数有一百万啦!但一百万了还是糊得没边(吸烟.jpg) 第72章 相拥而眠   程安昀转头看着他,梁雎宴没开车里的灯,街边昏黄的路灯光聊胜于无,却能让他看清梁雎宴的眼镜框反射出来的光。   他收回视线,没立刻回应,而是说:“我们先回酒店。”   梁雎宴没说什么,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朝酒店那边开去。   程安昀摘了口罩,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霓虹,想起什么,问:“你过来找我,工作怎么办?”   梁雎宴回答:“我说我病了。”   闻言程安昀转头看向他,两秒后才开口:“下次别这样了,疲劳驾驶很危险的,你还上高速,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梁雎宴没说话,默然不语地开着车。   程安昀转头目视前方,看到他们离酒店越来越近。   片刻后两人终于在绕酒店一圈后找到了空的停车位,要前台要房卡开了门。本来梁雎宴要自己去还房卡,但因为担心他被别人看到,所以程安昀让他在房间里等自己。   几位主演都住在这家酒店,只是楼层不同,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认出梁雎宴。   但罗月泠和于沁都认识梁雎宴,到时候要是碰上面了那就说不清了。   把房卡还给前台后程安昀回到房间,他坐到沙发另一端看着梁雎宴放在面前茶几上的车钥匙,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梁雎宴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的想法比较重要。”   程安昀转头看了他两秒,看到他眉眼间难掩的疲惫。   “那我就长话短说,说完你就赶紧去睡觉。”程安昀道,“我还是想等退圈之后再说,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现在偷偷在一起也可以,但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   “……”   梁雎宴一口气叹不出来,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他大概能解为什么程安昀这么执着于退不退圈的事,他也没有说一定要马上要个名分,只是他不知道如果互相表白了都不能在一起或者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话,这该是个什么关系。   谈恋爱不说昭告天下,但最起码也要让朋友知道。   这种仅两人可见的亲密关系就像裸体穿纱,能说这人没穿衣服吗?不能。但那层纱又确实无法起到任何蔽体的作用。   安静良久后梁雎宴才开口:“那就,等你退圈再说吧。”   之前都说好了,他相信程安昀有自己的打算,现在突然和他在一起的话,可能会扰乱他原本的计划。   程安昀点点头:“那在那之前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说着他起身站在梁雎宴身边,拉住他的胳膊,“你该去睡觉了。”   梁雎宴抬头看着他,随后将手里的眼镜放到茶几上,被他拉着去了卧室。   看着梁雎宴上了床后程安昀坐在床沿看着他,说道:“你的想法呢?你连告诉都没告诉我。”   两人对视片刻,梁雎宴摇了摇头:“不重要。就按你说的,等你退圈之后我们再去谈这些。”说完他躺了下去,“我先睡会儿,有事叫我。”   程安昀看着他翻身过去背对自己,站起来准备出去。   走到门边时他又转头看了梁雎宴几秒,最后拧开门把手出去了。   他发现梁雎宴似乎很担心别人因为他不开心。   明明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他却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不重要这种话,他换位思考的能力似乎已经到了忽略自我感受的程度。   想到这里程安昀意识到梁雎宴很少和他说自己的事,仅有的一次似乎是前段时间他姑姑和自己儿子吵架,喊他去调解。   调解结果怎么样他并不知道,梁雎宴没和他说,他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所以也没问过。   程安昀看着茶几上的那副金丝眼镜,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没那么了解梁雎宴。   在点的外卖到了之后,程安昀站在卧室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叫梁雎宴起来先吃点东西。   最近他放弃了,等他睡醒再吃也饿不死。   再然后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程安昀睡在哪里。   虽然他们已经一起在这张不算大的床上睡过觉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好像和上次也没什么不同。   沉思片刻后,程安昀还是决定睡在沙发上。   这么长时间没睡觉,好不容易能躺下结果还要和别人挤一张床的话,那梁雎宴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外面没有多余的被子,程安昀打算回卧室拿件衣服盖。   他轻轻推开门,灯光倾泻在卧室地板上,一路延伸至床尾,程安昀的目光也沿着那道光落在床上。   梁雎宴只睡了床的一半,另一半还空着。   程安昀没关门,接着屋外的光,轻手轻脚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件大衣出来。   将行李箱放回原位后他拿着衣服站起来,准备回沙发上睡觉的时候听到床上传来一道有些低哑的声音:“现在去片场?”   程安昀看了梁雎宴一眼,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不去片场。”他道,“我去沙发上睡,拿件衣服盖着。”   听到这话梁雎宴直接坐起来:“别去睡沙发了,我睡够了,你睡吧。”   说着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程安昀沉默了一瞬,上前按住他的手:“我不信你睡三四个小时就够了,你继续睡吧。”   梁雎宴看着他,睡眠不足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让他的大脑变得有些迟钝,两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才睡了三四个小时。   “那我去外面。”说完他又掀被子,程安昀又按住他。   程安昀的语气像是有些无奈:“那个沙发你躺都躺不平。”   梁雎宴说:“你也不一定躺得平。”   “我躺不平所以你就要把床让给我吗?”程安昀打开床头柜的台灯,继续说,“我感觉你有点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垂眼将那件大衣叠好,边叠边说:“其实这么点事根本就不用你开这么久的车过来找我的,你昨晚给我发的消息就已经算是给了我回应,你已经告诉我你喜欢我了,为什么还要来跑这一趟?”   程安昀感觉梁雎宴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在做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不难看出他是比较智的人,但今天梁雎宴的做法和他以往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他将刚叠好的大衣放到一旁,抬头看向对方,继续问:“你是不是很害怕昨晚我会因为你的犹豫而产生不好的情绪?”   梁雎宴无言地看着他,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程安昀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在他表白完梁雎宴沉默的时候他确实失望,但也就一点,是随便找点事做就会消散的程度。   但梁雎宴似乎放大了他那一点微乎其微的负面情绪,就好像惹别人不开心他就会受到什么天大的惩罚一样一直道歉。   他的话说完之后房间内又安静了片刻,良久后梁雎宴才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句:“那我们一起睡床。”   听到这话程安昀朝他笑了一下,将手上的衣服放回行李箱后说:“我去关外面的灯。”   梁雎宴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进来。   程安昀关好房间门后走向床的另一边,上床之后他盖好被子,看着还坐在旁边的梁雎宴说:“好了,可以关灯了。”   梁雎宴看了他几秒,伸出胳膊按灭了那盏台灯。   黑暗中程安昀感受到旁边床垫的起伏,听到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也看到春冬无法避免的布料摩擦擦出的静电火花。   在梁雎宴躺好之后他问:“你明天走吗?”   梁雎宴嗯一声:“如果你真的没什么事的话。”   程安昀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梁雎宴也用气音轻笑了一声,随后两人便没再说话。   在仿佛被黑暗无限拉长的沉默的时间里,他们不知道对方都在想些什么,但他们都很清楚,对方此刻在想自己。   相较于梁雎宴那种换位思考到舍己为人的想法,程安昀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自私得无以复加。   人的性格和成长经历息息相关,程安昀没有家人也一直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他当然会万事以自己的感受为主。但就目前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梁雎宴不说家庭美满,但最起码也是爸妈都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亲戚朋友,关系网比他的大很多。   他突然开始好奇梁雎宴的成长经历,好奇他有没有为了一个不给买的玩具撒泼打滚过,有没有因为一次考试考得好被夸奖骄傲过,有没有想收养流浪猫狗但不被允许而感到伤心过,有没有……   “我能抱你一下吗?”   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梁雎宴那边,和上次一样只看到一个隐约的无法分辨的轮廓。   他往那边挪了挪身子,说:“可以。”   下一秒一只胳膊从那边伸过来将他圈进怀里,程安昀被梁雎宴带着顺便翻了个身,他此刻面对着对方,耳边那道不属于他的有力的心跳声在这个寂寥幽静的黑夜里显得愈发明显。   他闻到梁雎宴身上淡淡的香味,和很久之前他发烧梁雎宴抱他去医院的时候闻到的一样。   几秒后程安昀多是试探地回抱住对方,胳膊摸到对方背上的瞬间他感觉梁雎宴似乎稍微加重了些抱他的力道。   他不知道梁雎宴在刚才沉默的时间里都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一下”是多久,但他挺喜欢这个拥抱的。   仗着环境昏暗,程安昀抱着梁雎宴,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以为不多时这个拥抱就会结束,再不济梁雎宴也会在发现他已经睡着了时放开他,结果第二天天亮之后程安昀一睁眼,发现他们还抱在一起。   梁雎宴的胳膊还压在他身上,他沉默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背过手去握住梁雎宴的手腕,试图将自己解救出来。   但解救自己的计划刚进行到一半,梁雎宴醒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程安昀还背着手握着梁雎宴的手腕。   无言片刻,程安昀说:“你闭眼。”   “……”   梁雎宴不解但照做,真就闭上了眼。   程安昀在心里感叹他居然如此听话,把他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拿开之后他坐了起来,这才说:“可以睁眼了。”   梁雎宴睁开眼,问:“你现在要去片场吗?”   “不去,我今天就一场夜戏。”程安昀穿好鞋站起来,在梁雎宴的注视下去外面把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进来,随即带着手机又钻进了被窝。   他说:“九点了,你昨天是不是也没怎么吃东西?你饿不饿?”   说着程安昀把手机放到枕头上直接趴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滑着手机屏幕,继续道:“这家生煎好吃。”   他把手机给梁雎宴递过去,大方地说:“你随便选,我请客。”   梁雎宴有些想笑,他坐起来接过手机,还没决定好要吃什么屏幕顶端就弹出一条微信消息,他将手机放回程安昀面前的枕头上,说:“你经纪人找你。”   程安昀点进微信,发现还是他合约即将到期的事。   还是来确认是不是真的不续了,他打出一句真的不续了发过去之后,于沁发来了一个OK的emoji,然后便没了下文。   现在三月份了,距离他合约到期还有五个月时间。   程安昀一想到自己再当牛做马五个月就解放了就觉得开心,他重新点进外卖软件把手机又给了梁雎宴,开始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什么时候买世界地图。   等外卖送到两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程安昀想起什么,说:“后天我那个同学就要办酒席了,你去不去?”   梁雎宴看他几秒,眯了眯眼问:“我以什么身份去?”   “……”   这个问题一下子就把程安昀问住了。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梁雎宴现在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不经逗的梁雎宴了,现在的梁雎宴会主动提出要抱还抱着睡一整晚,甚至还会这样暗戳戳要名分!   作者有话要说:   没谈胜似谈了,以及他们真的是互相治愈[猫头][红心] 第73章 刻意避嫌   中午的时候梁雎宴看时间差不多了,本想走来着,但拿起车钥匙的时候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程安昀,突然不想走了。   梁雎宴收起钥匙,道:“我还是明天再走吧,刚好也很久没和魏其见过了,今天下午我去片场看看他。”   程安昀无声看他几秒,问:“那今晚还和我一起?”   梁雎宴回答:“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程安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嫌弃。   下午两三点左右的时候梁雎宴就出发去片场找魏其了,这次两人对调了一下,掀开一角窗帘看楼下的人变成了程安昀。   上次他以忘记窗户关没关的由降下车窗看了眼楼上,当时他清楚地看到梁雎宴正站在窗边看着他,这次梁雎宴是自己开车,他不用找由,走之前他也降下车窗抬头看了一眼。   两个人隔着十几米的楼层落差遥遥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心照不宣地只看了一眼。   程安昀看着梁雎宴开车走远,坐回沙发上继续看剧本。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程安昀出发了,半路上于沁又和他说了一下签约到期的事:“公司那边的意思是不想放你,毕竟你现在也算是红了,资源也还不错。”   程安昀静静听着,她继续道:“不过你既然不想续的话,那等到期的时候你得自己回公司去处那些商单……不过你手头上的商务合作也就ForM一个。”   “这段时间其实有不少品牌方找到我,但我都给拒了。”于沁说,“你剩下这几个月拍完祁然那个电影就差不多了,这些电影啊电视剧的版权和公司没关系,所以他们管不到,你趁这几个月多赚点钱。”   程安昀点了点头,这时车子在横店门口缓缓停住,他转头看向车窗外,看到一辆有些眼熟的车,似乎是梁雎宴那辆。   他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穿好衣服下了车。   到片场的时候程安昀果然看到了和魏其一起站在镜头后面的梁雎宴,梁雎宴抬眸和他对视一瞬,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和魏其说话。   程安昀也没什么表示,神色淡然地敛眸,走向化妆间准备做造型。   这是他们白天已经说好了的,在剧组假装不认识对方。   最激动的人反而是罗月泠,她看到了魏其旁边的梁雎宴,跟在程安昀身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哥,梁总在诶。”   程安昀在化妆间一大排挂满衣服的衣架里选了一套待会儿拍戏要穿的衣服,闻言他嗯一声:“我看到他了。”   罗月泠有些八卦地问:“我记得你们是不是关系还可以?”   “还可以。”程安昀从地上的箱子拿出一些配饰,准备去换衣服以前补充一句,“之前我试镜他也在,他和魏导是朋友。”   罗月泠了然地哦一声,看着他走进换衣间后又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梁雎宴。她还记得之前梁雎宴拜托她送衣服给程安昀穿的事,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俩人的关系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在程安昀拍戏的时候罗月泠发现梁雎宴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下去过,虽然他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魏其小声说着话,但心思很明显已经不在他们的聊天内容上了。   中场休息时罗月泠拿着程安昀的杯子去帮他接了杯热水,回到片场后她将杯子给程安昀递过去,凑近他一些小声说:“你刚才拍摄的时候,梁总一直盯着你看呢。”   程安昀翻剧本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她。   见他这怀疑的眼神罗月泠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一直看你。”   “……”   程安昀捧着杯子暖手,转头看了眼魏其那边,这一下刚好和梁雎宴对上目光。   对方这才收回视线,罗月泠就在旁边,注意到了梁雎宴细微的眼神变化,说:“你看,我就说他在看你嘛。”   程安昀没说什么,抱着杯子继续看剧本。   下一镜拍到一半的时候程安昀注意到梁雎宴走了,白天他把酒店房卡交给了梁雎宴,不用他再去找前台要。   整个晚上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仅有的几次目光交汇还都被罗月泠发现了,所以在十二点多收工回酒店休息的路上,罗月泠又给程安昀发微信消息:[哥,我觉得你和梁总不太对劲]   程安昀问她:[哪里不对劲?]   [就是……你们莫名有种真情侣刻意避嫌的感觉,你能懂我意思吗,就是那种……很那个的……]   她这番话看似不明所以,但程安昀还是看着刻意避嫌四个字沉默了。   对啊,他和罗月泠说了他们关系还可以,关系还可以的两个人怎么会这么陌生地一句话都不说?就算真的不熟,最起码见了面也得打个招呼才算正常,这么一想好像是有点刻意了。   见他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罗月泠震惊,噼里啪啦打字:[你怎么这个反应?不会是真让我给说中了吧!?]   “……”   程安昀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打字:[……别说了]   罗月泠:“!”   此时无声胜有声,程安昀没有否认而是逃避,那就说明……   程安昀看着她,知道她已经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心里叹了口气后又祈求一般打字和她说:[别告诉别人……]   虽然他和梁雎宴严格来说并没有正式在一起,但这种事解释起来比较麻烦,既然罗月泠误会了,那就让她误会着吧,反正他们早晚会在一起。   罗月泠打字回复:[我不说!绝对不说!]   她没有继续追问细节,只是这一路上看起来都是一副大脑过载的样子,程安昀想她大概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   不过除了她似乎没人发现他和梁雎宴不对劲,只要罗月泠不随便和别人说……她就算到处和人说程安昀也没办法,不过就早点向粉丝和大众出柜,然后提早一些淡出娱乐圈而已。   不过那样会威胁到别人的利益,现在的同性恋不说是人人喊打,但也依旧不是什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光彩的事,更别说他现在已经能算是个公众人物,到时候他仅有的几部作品肯定不能顺利上映,ForM那边大概率也会因为舆论换代言人。   除了他的事业梁雎宴也会不太顺利,暂且不提他爸妈那边是什么想法,作为这么大一个集团的总裁他也是一直在被许多人盯着的,性取向被爆出来的话集团股价可能会受影响。   想到这里程安昀叹了口气。   此刻他突然觉得等他退圈之后再去谈要不要在一起的决定十分明智,如果到那时他们对对方的喜欢都冷却了的话,那刚好是个双方皆大欢喜无人受到伤害的结局。   如果没有冷却,那就要看梁雎宴愿不愿意赌一把了。   突然于沁哎呀一声:“项西岚官宣新综艺了。”   “什么什么?什么综艺?”罗月泠终于从不可置信的表情里回过神来,向前探着身子看了眼于沁的手机,道,“啊!这个户外探险的综艺我好喜欢的,之前每一季我都有看。”   闻言程安昀也凑过去看了眼,项西岚是这一季的常驻嘉宾。   海报上的他笑得乖顺,程安昀想起之前见过的他自己开车时的样子,也想起了快过年那段时间那个小白总为了项西岚去找梁雎宴的事,他现在还不知道那件事后续如何。   到酒店后梁雎宴还没睡,像是专门在等他。   程安昀脱下外套,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等你。”梁雎宴说,“我中午之前就走。”   程安昀坐到他旁边,两秒后还是告诉了他罗月泠的事。   梁雎宴听完没什么表示,只道:“她还挺敏锐的。”   程安昀没说话,片刻后才开口,问:“之前过年的时候我去你家,你不是有个朋友去找你了吗,你们那天晚上聊了什么?”   像是没想到他会在现在提起这件事,梁雎宴愣了一下,随即如实回答道:“他和你一个同事,在谈恋爱。你那个同事非说要见我,那天他们吵了架,我朋友是为了他所以才来找我的。”   顿了顿他补充一句:“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听到这句话程安昀皱了下眉:“为什么?”   梁雎宴看着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是哪个同事。”   “……”   程安昀沉默了一下,他忘记自己应该不知道这事了。   他这才问,“我哪个同事?”   他问了,梁雎宴却没有回答,像是早就知道他已经知道是谁一样继续说下去:“他接近我朋友是为了我,想从我这里获得更好的资源。我介绍了导演和制片人让他认识,但他不满足。”   那天白至承和项西岚吵架时梁雎宴还没走,他发誓他没有听墙角的意思,是他们两个说话声音太大,他很难装听不见。   项西岚原本满面春风地请梁雎宴给他一些好剧本,再次得到梁雎宴说他只是认识一些导演和制片人,有关拍戏选角的事他还不如项西岚自己懂的回答后,他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   但他还是笑到了梁雎宴离开,谁成想梁雎宴刚出门就听到项西岚和白至承吵了起来。   要怪只能怪他耳朵好使,听到项西岚说:“这些年你都给过我什么?剧本剧本没有人脉人脉更是没有,要不是梁雎宴怎么都啃不动我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我甚至还要自己去偷……”   后面的内容梁雎宴就不知道了,他加快脚步离开了。   可能在梁雎宴的潜意识里他们已经是在一起的关系了,所以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将自己那天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全都告诉了程安昀,程安昀听完陷入了沉思。   有关项西岚为了梁雎宴手握的资源所以和他的朋友在一起这件事程安昀是相信的,毕竟很久之前项西岚有专门去剧组问过他是不是和梁雎宴关系很好。   但是他说偷,偷什么东西?   几秒后程安昀问:“你们以前有交集吗?”   梁雎宴摇头:“那天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也是最后一次。”   对他这个补充程安昀不置可否,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张他放在床头柜上却莫名被人偷走的梁雎宴的名片。   当时查监控,也不难看出小偷是个高挑清瘦的年轻男性。   莫非……   程安昀觉得有些离谱,因为不确定,所以他也没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而是道:“该睡觉了,我们快去睡觉吧。”   说着他站起来,像昨天一样拉着梁雎宴的胳膊把他拉进卧室。   今夜他们各自躺在床的两侧,没有抱着睡,也没有闲聊。   第二天程安昀还睡着,感觉到旁边床垫的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转过头发现是梁雎宴起床了。   看到他醒了,梁雎宴轻声说:“抱歉,我吵醒你了?”   程安昀小幅度摇了摇头,他躺着没动,问:“现在就走?”   梁雎宴嗯了一声:“你继续睡吧,现在才九点多。”   程安昀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说:“再见。”   说完他将头转回去,拉过被子把头盖住闭上眼睛继续睡。   梁雎宴看着他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头顶,无声笑了笑,轻手轻脚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离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程安昀起床去洗漱,刷着牙看了眼这两天的工作安排。   今天下午有场戏,明天没有工作。   不过明天他要回北安去参加何晟的酒席,要么今天的戏拍完收工之后立刻就坐高铁回去,要么就明天一大早往回赶。   思索片刻,他决定今天就走。   刚好回去问问刘叔店门口的监控录像能保存多久,看还能不能把他家被小偷光临那天的监控调出来,让他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里程安昀皱了下眉,早知道他也要今天回去的话,早上就让梁雎宴多待一天,让他坐顺风车回去。   买好票后他告诉梁雎宴他也要回去的事,梁雎宴的反应和他一模一样:[早知道我就晚点走了,带你一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应该写文我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哈哈哈哈快哉,快哉啊!哈哈哈哈哈哈!晚上好,小美人们喜欢小生这么叫你们吗?快哉快哉……刀剑无眼小心伤了姑娘…… 第74章 感受春天   程安昀傍晚的时候才收工,他买的票是晚上十点多的。   等了三四个小时之后终于检票上车,路上程安昀戴好口罩帽子闭着眼眯了一会儿,到站后自己打车回了家。   他拒绝了梁雎宴说来接他的提议,他已经太久没回家了,但因为一直没有说退租,所以每个月房租还是按时交着。   上次元宵节那天回来的时候梁雎宴和他一起把家里简单打扫了一下,现在家里不算很乱,现在也比较晚了,程安昀匆忙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程安昀先去了趟楼下刘叔的小卖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刘叔惋惜摇头:“我这个监控视频最多保存三个月,你家遭小偷那都去年夏末的事了,哪还能看到?”   “啊……”程安昀点了下头,“那打扰了刘叔,您继续忙吧。”   他正准备走,刘叔却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这能看到。”   见他有些疑惑的样子,刘叔边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边乐呵呵地解释:“虽然当时你看了一遍说没丢什么,但万一以后突然发现有东西没了,而那个东西又刚好价值连城你想报警呢?”   说着他将手机递了过来:“所以我就给保存到手机里了,本来想删了的,但老是忘,哎你看,你这不就来了。”   程安昀臣服于刘叔的先见之明,朝他竖起大拇指。   他接过手机看着上面黑白的监控视频,拉进度条反复看那个路过店门口的身影。   身形看起来确实和项西岚有些相似,程安昀放大画面看了片刻,最后根据帽子上那个模糊的logo大概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个帽子是项西岚之前代言过的一个服装品牌,项西岚挺喜欢这个品牌的,就是因为他的路透图和一些他发布到网上的照片和视频里这个品牌出镜率很高,所以才接到了这个代言。   程安昀思考了一下,想到很久之前项西岚确实有来过他家一次,那时候他还没像现在这么火,是跟着文晨一起来的。   当时项西岚努力掩饰嫌弃的样子程安昀现在都还记得,他承认他租的这个一室一厅远不及那些大别墅和大平层看起来体面,但明明这才是这个世界上诸多普通人的生活。   程安昀记得那时项西岚也是租房住,因为在那不久前偶然的一次他听到了项西岚房东给他发消息催房租。项西岚毫无防备直接点开语音,“房租”两个字就这么被程安昀听到了。   再然后项西岚赶紧摁灭手机,程安昀也识趣地装没听见。   现在想起来,他的野心其实早就露出了端倪。   或许有一点好面子的成分在,但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这种事也不好评判,再一个其实这件事没人受到伤害。   ……不,还是有的,白至承受到了伤害。   不过这就和程安昀没关系了。   他关掉视频把手机还回去:“谢谢刘叔,我知道是谁了。”   “哦哦!那要报警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从柜台上拿起两根棒棒糖,边扫码付款边说:“我真的没丢什么重要的东西,报警会被警察说的吧。”   虽然没了梁雎宴的名片,但他后来借此加上了梁雎宴的私人联系方式,这何尝不是一种塞翁失马呢?   但他现在有些想不通梁雎宴当初是为什么找到他了。   程安昀揣着两根草莓味棒棒糖出发去了之前何晟给他发来的餐厅定位,他到的时候宾客已经来了不少,和何晟打过招呼后何晟带他去了同学那桌。   同桌的大多是何晟的高中同学,他一个都不认识。   但因为何晟着重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桌上原本觉得他眼熟的和完全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了他是前段时间《弦月》电影的主演之一,于是都纷纷来搭话,要个签名再合个影什么的。   程安昀一面微笑和人合影,一面在心里郁闷地画圈。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有个社交活动,结果还要签名合影。他都搞不清楚他今天到底是来吃席的还是来参加签售会的了。   草草吃了几口差不多了之后,程安昀以有工作为由溜了。   最近天气在渐渐回温,大中午的气温能有十几度,程安昀没有打车,而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他撕开一根棒棒糖的包装,火速拉下口罩将其送进嘴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路过。   他看到几只躺在车前盖翻着肚皮睡觉的小猫,路过花丛时听到因为翅膀快速振动发出嗡嗡声的蜜蜂,停在路边等红灯时甚至看到有只白色的蝴蝶落在了前面那个小女孩的肩膀上。   见没人注意自己,程安昀戳了一下它的翅膀,它飞走了,只剩他指尖残留的一点白色鳞粉。   他从蝴蝶那霸道地要来了春天的礼物,他轻轻捻了捻那点粉末,意识到这好像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悠闲地感受春天。   以往每年的春天程安昀都在奔波,为了学业为了工作为了还债,似乎没有哪一天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周围的人群动了,程安昀抬起脚,跟着一群素不相识但却很有默契地同时抬脚走路的人一起过马路。   走到街对面之后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刚才那个路口,几秒后收回视线,打开手机给梁雎宴发去一句谢谢。   梁雎宴很疑惑,打字问他谢自己什么。   程安昀看着他的回复笑了笑,拍了张旁边绿化带里的迎春花给他发了过去,又复读机似的发过去一句:[春天来了]   程安昀并没觉得自己差劲,但也完全没有自己怀才不遇的想法。红不红看运气,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他遇到了很多对他很好的人,所以在不被看见的后台打杂这么久他其实无所谓。   但是梁雎宴看见他了。   虽然这个“看见他”的契机还有待考究,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没有梁雎宴,程安昀现在大概率还在某个剧组帮人打光。   -   在四月底的时候程安昀在《云层之上》的戏份杀青了。   剩下的片酬剧方都打给了他,除去个人税和公司扣的分成,他现在存款已经有了七位数。   杀青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剧组里,期间去过一次ForM举办的线下活动,在一家大商场,依旧是介绍产品和底下观众互动什么的,他感觉和线上直播的区别不大。   杀青之后他去见过祁然一次,祁然连连表示他是演男主的好人选,当时凌嘉也在,她只是朝程安昀笑了笑,没说什么。   临走时祁然告诉他电影五月中旬开机,预计要拍上个两三个月,再加上因为是公路电影所以得到处跑,她提议程安昀趁这段时间可以去锻炼锻炼提高身体素质。   程安昀连连答应,然后他又凭此借口住进了梁雎宴家。   免费的健身室不用白不用,而且现在梁雎宴那边也不怎么忙了,刚好有时间可以带他一起练。   早上程安昀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梁雎宴叫起来晨跑,他站在门口热着身,身边的Tiya蠢蠢欲动,像是要和他赛跑的样子。   程安昀十分懈怠地转脚腕转了五分钟,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和梁雎宴说:“今天能不能不跑?我好困啊。”   昨晚他一个没控制住打游戏到深夜,睡眠严重不足。   梁雎宴拒绝了:“那等跑完回去之后再继续睡。”   “……”   谁跑完步之后还睡得着啊?   他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热身运动,抬腿跑了起来。   四月底的气温已经稳定在了二十度左右,这个温度最舒服。   两人一狗朝着小区门口跑去,为了监督程安昀不让他偷懒,梁雎宴跟在他后面。   他看着前面那人随风翻飞的头发,想到他去年也差不多是在这个季节第一次见到了程安昀。   当时的他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发展成这种关系,他们现在已经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伴侣,哪怕没有正式告白。   一呼一吸间,梁雎宴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他要在程安昀正式退圈那天,认真地和他告白。   正在心里打腹稿的时候,前面的程安昀停了下来。   梁雎宴也停下来,刚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看到他蹲下系鞋带。他走到程安昀身边,道:“这两天兰姐就要回来了。”   闻言程安昀抬起头来看他,说起来许文兰的小孙女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该长牙了,是不小了。   他点了点头,低头在鞋上绑了个蝴蝶结后站起来,微微喘着气说:“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旁边的Tiya一听要回去就不乐意了,非要继续跑,最后是梁雎宴硬把它拽回小区的。   程安昀轻松地走在一旁,想起什么,说道:“兰姐是不是在你这里干了很久了?半年的假你都给批。”   梁雎宴用力拽着狗绳,说:“我小时候她就在,她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后来出国留学她也跟着我一起去了,不过她那时候是庄园的管家,不经常做饭。”   “……”   好一个庄园的管家。   程安昀试探着问:“你在国外有庄园?”   梁雎宴嗯一声:“以后带你去玩。”说着他又一拽狗绳,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也不肯走的犟狗,语气平和但隐隐又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说,“再不走我就松手,不要你了。”   Tiya不动,他拉长尾音又开口:“3——”   闻言Tiya立马动起来了,甚至主动走到了两人前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短一点,我明天补回来…… 第75章 手作陶瓷   程安昀有些忍俊不禁:“狗也怕数数?”   梁雎宴也忍不住笑了笑:“它被我妈训出来的。”   听到这话程安昀看了他一眼,问:“那你小时候她也会这样数数吓唬你吗?”   梁雎宴也转头看他,清晨不算热烈的阳光照在程安昀脸上,因为担心被认出来所以他出门前带了口罩,因此梁雎宴的目光只能在他裸露出来的眉眼间流淌。   长睫在他的眼球中投下一片阴翳,阳光照射下他的眼睛干净剔透如琥珀。看着程安昀眼中颜色与木星相似的沟沟壑壑的虹膜和如黑洞一般深不见底的瞳孔,梁雎宴突然想起他少年时看过的劳伦斯克劳斯的《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   东亚人眼睛的颜色远不及欧美人多彩,他们的眼睛像海,像树林,像生机勃勃的一切。   而东亚人的眼睛或黑或棕,沉默内敛,像沙漠,像黑夜。   于是睫毛投下的阴影此刻变成了树的影子,成为了那颗宇宙内最小的、早已荒芜的、被沙漠覆盖的星球上唯一的生机。   梁雎宴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轻抚着程安昀左眼眼尾处的那颗小痣,喃喃自语般轻声道:“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程安昀只是看着他,眨了下眼。   这时梁雎宴握在手里的狗绳紧了一下,他回过神来,转头发现是他们站在原地太久没动,Tiya等着急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也忘记了程安昀刚才和他说了句什么,一言不发地牵着狗往家里走。   到家后陈姨已经做好了早饭,程安昀感觉梁雎宴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在为刚才突然摸他的事感到尴尬。   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程安昀说:“我经纪人说今晚要我开场直播,我可以去你书房里吗?”   “开直播?做什么?”梁雎宴道,“当然可以。”   “就是和粉丝聊聊天什么的。”程安昀喂了Tiya一口面包,继续道,“你书房里书那么多,粉丝看了会觉得我很爱学习。”   “……”梁雎宴没忍住笑起来,“只是因为这个?”   程安昀点点头:“只是因为这个。”   话虽如此,但等到了晚上程安昀开播之后还是专门和粉丝说了声他现在在朋友家。   梁雎宴家没有补光灯,他把另一个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夹在支架上放在面前,照了半天晃得眼花不说还没什么作用,程安昀直接把手机拿下来,道:“算了,不照了,我还是黑着吧。”   弹幕上一片:[谁说这程安昀黑啊?这程安昀可太白了!]   程安昀看得直想笑,梁雎宴书房里的灯其实挺亮的,他平时似乎经常在这里面工作或阅读。   直播效果基本上都是弹幕带起来的,程安昀实在是不太能隔着屏幕和人说话。   播到一半的时候书房门被人轻轻打开,他抬头看向对方,梁雎宴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用口型无声示意他要不要吃。   程安昀点点头,小声说:“我要吃。”   梁雎宴轻手轻脚走进来,在确认自己不会出镜的情况下将水果放到一旁,准备要出去的时候程安昀叫住他,继续小声说话:“陈姨晚饭前做的饼干还有吗?”   梁雎宴没出声,点了点头后就出去给他拿饼干了。   程安昀重新看向直播间,粉丝问他在偷偷和谁说话。   他用叉子叉起盘子里的桃子,道:“我朋友。”   说着他咬了一口桃子,清甜的桃汁于唇齿间蔓延至整个口腔,吃起来脆脆的,他顺口问了粉丝一句喜欢脆桃还是软桃,然后看到一句:[一看主播就是新来的,不知道粉丝先吃吗?]   程安昀还真是新来的,他边吃着手上这块桃子边把盘子递到屏幕前:“剩下的都给你们,一个一个来不要抢。”   这时书房门又被人打开,梁雎宴端着小饼干进来了。   像是怕他噎住,还带了杯水。   程安昀接过饼干和梁雎宴说了句谢谢,先递到屏幕前说了一句粉丝先吃,随后道:“这是家里的阿姨做的,很好吃。”   梁雎宴在旁边看了他两秒,拿起桌边的电脑出去了。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程安昀就吃,看到一句:[可恶啊为什么不能送礼物!看你吃东西我心情都好了]   他提前问过罗月泠,刚开播的时候就关了打赏功能,看到这条弹幕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继续看其他人的弹幕。   -[正在吃饭,四舍五入我和小程共进晚餐~]   -[吃东西这么乖……你知道有多少人把你当儿子了吗]   程安昀不知道,他读了一遍这条评论,问道:“很多吗?”   -[超级多啊哥!你看到直播间右上角观看人数那的几百万人没有?全都是你妈!]   “……”   全都是你妈,程安昀莫名感觉这话怪怪的。   头脑风暴两秒,他也只能说:“……谢谢?”   -[?你谢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服了,好想笑,你怎么莫名其妙的]   -[不用谢宝,你别累着但也别歇着,妈要求不高,只要你今年能给妈端上99部电视剧妈就满意了]   看到这条程安昀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距离签约到期只有四个月时间了,今天是25号,在下个月12号进《风》剧组拍摄以前的这段时间于沁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工作,他可以好好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并且这段时间也没人问他续不续约的事了,乐得清闲。   不过程安昀有些不知道假期该做什么,以前忙的时间太久,突然闲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梁雎宴肯定不能一直陪着他,他可以说是一直有工作,只是偶尔会闲两天,就这么两天时间可完全不够出去旅游的。   他叹了口气,看向屏幕里自己身后那一排排书籍,突然想起了早上出去晨跑回来时梁雎宴那句“你的一切都是星尘”。   程安昀决定等下播之后去搜一下这是不是哪本书里的,再看看梁雎宴家有没有。   等把水果和饼干都吃完之后程安昀下播了,他先去搜了下那句话,记下书名等以后有机会再找,起身走出书房。   梁雎宴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结束了?”   程安昀嗯一声,将两个空盘子放到厨房,出来后坐到梁雎宴身边摸了把Tiya的头,梁雎宴说:“明天兰姐回来。”   “这么快?”   梁雎宴推了下眼镜:“她说要回来给我过生日。”   闻言程安昀愣了一下,转头看他:“你生日什么时候?”   梁雎宴回答:“下下个周四。”   下下个周四……   程安昀看了眼手机,今天星期四,下下个周四是5月9号。   刚好在他开机三天以前,他原本打算提前三天去拍摄地,现在看来估计得晚去一天了。   程安昀收起手机:“那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梁雎宴摇头:“不用送我什么。”   程安昀没说话,因为他意识到自从两人认识以来,一直都是梁雎宴在给他送礼物,他从来都没有回馈过什么。   送有钱人礼物真的很难,且不说对方本就有很多好东西,那些东西的价格自己负不负担得起才是最主要的问题。   程安昀现在七位数存款虽然也不算少了,但这一百多万对梁雎宴而言还是只能算小钱,他也舍不得花一百来万去买个礼物,这可是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五年才赚来的钱,都买礼物了他花什么?   价格高昂不起来,那就只能看心意了。   当天晚上程安昀躲在被窝里刷了两个小时的购物软件,一直在看手工制品,什么积木拼图戳戳乐毛线花之类的,几块钱就能买到材料包和教程,不说廉价,但他总感觉心意不太够。   而且这些都是些小玩意儿装饰品,在日常生活中根本没什么用途,说不定哪天就被遗忘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了。   程安昀边选礼物边在心里蛮不讲地埋怨梁雎宴,如果他在秋天出生该多好,到时候他能给他织条围巾做生日礼物,他偏偏不厚道地出生在春天。   最后程安昀带着一点埋怨和一点苦恼入睡,第二天他依旧早早被梁雎宴叫起来晨跑。   今天是以前没跑过的新路线,觉得差不多了之后程安昀又停了下来,像昨天那样装模作样地蹲下重新系了一遍没开的鞋带,站起来后说:“就到这吧,再往前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会,这里我认……”   “回家了回家了。”程安昀打断梁雎宴的话,从他手里接过狗绳,一手牵绳一手拉住他的胳膊,边走边说,“回家吃饭。”   “……”   梁雎宴拿他没招,只能和他一起原路返回。   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因为出来得比较早,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街边不少店铺现在才刚刚开始营业。   程安昀突然注意到街边一家DIY陶艺店,他看了那家店好几眼,已经走过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下,梁雎宴问:“怎么了?”   他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趁梁雎宴不注意,程安昀又回头看了眼那家店,把店铺名字和店主联系方式以及周围大致的环境都记了下来。   他在想,如果梁雎宴生日,他送自己做的杯子或者碗呢?   在日常生活中很实用不说,也不会显得廉价。毕竟这种事类比一下织围巾的话,那就是织围巾的线都是自己做的。   这一路上程安昀为了防止自己忘记,一直在默背店长的电话。   所幸他记忆力还不错,到家之后还能背下来。   考虑到烧窑需要时间,所以程安昀吃完饭后躲回房间,输入那串数字给店长打了个电话。   铃响了几声后电话接通,对面是一道男人的声音:“喂?”   程安昀表明来意,随即问道:“烧窑大概需要多久?”   店长回答道:“烧窑的话一般是10-12个小时,这两天客人不多,做完之后很快就可以烧,主要得等风干。如果是做东西送朋友做生日礼物的话,一般来说提前一两个月来就可以。”   “……”   很不巧的是,程安昀只有一两个星期的时间了。   “不过嘛,”店长又开口了,“最近这段时间的天气挺好,风干可以不用等那么久,一两个星期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   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程安昀松了口气,和店长说他明天就去。   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了,必须得抓紧。   下午两三点左右许文兰来了,她进屋之后发现程安昀也在的时候十分意外:“哎呀,你们两个这是住一起啦?”   程安昀想起她很久之前那句“你们是同性恋也没关系哦”,脸上莫名有些发热。   梁雎宴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见他们两个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许文兰做出一个“我懂”的表情,直接转移话题:“晚饭有什么想吃的吗?这么久没见你们,我可想你们了。”   Tiya汪汪两声,像是在和她说我也想你。   两个人类还没有狗会表达,许文兰乐呵呵地先去给Tiya做好了狗饭,然后才去厨房打开冰箱思考人的晚饭吃什么。   但最后梁雎宴带他们一起出去吃了,许文兰刚回来就让她做饭,他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厚道,虽然他很清楚这本来就是她的工作。   一夜过去,再醒来的第一件事还是晨跑。   应程安昀要求,梁雎宴带他跑了昨天刚跑过的那条路。   程安昀边跑边在心里记路,和梁雎宴一起回家吃过早饭之后趁梁雎宴出门上班,他换了身衣服出了门。   他自己步行去了那家DIY陶艺店,可能是因为现在时间有点早的原因,店里没什么人。店长带着他坐到一个转盘前,边和泥边和他大概讲了讲陶瓷的烧制过程。   程安昀学着店长的样子慢慢拉胚,将一块不规则的陶泥慢慢拉成一个最基础的杯子的形状,这时店长问:“你想做个什么样子的杯子?”   他陷入思考,抬头扫了眼店里架子上陈列的其他成品,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圆嘟嘟的蛋形杯上。   他抬起沾了泥的手指了指那个杯子:“那种好做吗?”   店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对新手来说不是很容易。”   “我要做那个。”   说完程安昀低下头去继续拉胚,只留店长自己疑惑。   说了不容易还要做,这是要挑战自我?   但最后店长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个帽子口罩齐上阵的看起来很神秘的人,他似乎是有一定基础的。   他拉的泥胚很漂亮,给的力也刚刚好,不像一些新手不敢使劲,不敢使劲胚子就立不起来,立不起来最后只能做盘子。   杯子的雏形拉好之后程安昀停下电动转盘,小心翼翼将其放到一旁,准备再做一个。   他想做对一模一样的杯子,梁雎宴一个他一个,等以后他们喝水的时候都会想起对方。   想到这里程安昀脑海中突然又有了一个新想法。   他要在梁雎宴那只杯子的把手上,印下一枚自己的指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那句“你的一切都是星尘”出自劳伦斯克劳斯《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 第76章 尊重犹豫   两个杯子的外形一模一样,在做把手的时候程安昀试着自己握了一下,考虑到梁雎宴的手比他的大一些,所以他在把手内侧小拇指能接触到的再往下一点的地方按下了食指的指纹。   程安昀边做边思考着等以后梁雎宴发现这枚指纹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按下指纹后他盯着把手看了两秒,指纹不太明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小心将其按到杯身上,用陶泥固定住以后旁边一个也在做杯子的女生小声道:“好厉害,我怎么就做不出来呢?”   程安昀转头看她一眼,她皱着眉神情认真地拉着胚,手底下的泥巴慢慢变成一个杯子的雏形——然后塌陷。   “别这样呀宝贝,你左手不要乱动。”她旁边的陶艺师温柔地提出建议,“小心一点不要让美甲戳到泥巴。”   女生屡战屡败越挫越勇,揉揉陶泥重新开始,听到陶艺师最后一句话,说道:“早知道我把美甲卸了再来了。”   陶艺师继续安慰:“美甲不是问题,咱们做陶艺又不是用手背做,慢一点就可以,你很有耐心的宝贝。”   程安昀收回目光,开始做另一个杯子的把手。   这个陶艺师可能以前是做幼师的,特别爱叫人宝贝,不久前她也叫了他一声宝贝,哄孩子似的和他说了句宝贝真棒。   听着旁边宝贝长宝贝短的指导,程安昀完成了两个杯子的素胚。   他在店里一做就做了五六个小时,中午都没回去吃饭。   店长找了个地方帮他把两个杯子放好之后他就走了,临走时两人加了微信,以便日后联系。   回到家后程安昀发现家里人狗两空,他走到厨房,看到贴在冰箱上的许文兰留的纸条:我出去遛狗啦,冰箱里给你留了饭,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兰姐   程安昀撕下纸条打开冰箱,看到被许文兰用保鲜膜包好的饭菜,拿出来撕下保鲜膜后一个个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许文兰带着Tiya回来了,她看到程安昀在吃饭,问道:“刚回来吗?你这一上午是去哪了?”   程安昀没瞒着她,告诉她自己一上午都在陶艺店做杯子,并说:“过段时间不是梁雎宴要过生日了吗,我做个杯子送给他。”   许文兰笑着哦哟一声:“好上心,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程安昀埋头吃饭。   他又不能说他们现在在一起-4个月,哪有这样的。   许文兰把他的沉默当成了害羞,哼笑两声后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会帮你保密的。”顿了一下她继续说,“Tiya现在精力好旺盛,我都走不动了它还能跑。”   闻言程安昀看了眼蹲坐在自己脚边的德牧,对视的瞬间对方朝他汪了一声,他夹了块肉给Tiya吃,这才说:“好像除了梁雎宴别人都拉不住它。”   许文兰问:“你也拉不住啊?”   程安昀想起很久之前自己被遛的事,诚实道:“拉不住。”   他想起那天他们在竹林里救下的小黄狗,这么久过去它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   想到这里程安昀给梁雎宴发了条消息问了一下,梁雎宴回复:[医生说它恢复得很好,前段时间已经被别人领养走了]   程安昀又看了眼乖乖蹲坐在自己腿边的Tiya,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梁雎宴,打字说:[功臣在等你的夸夸]   梁雎宴很快发来一句真棒,程安昀把手机屏幕放到Tiya面前,说道:“你主人在夸你。”   Tiya看着屏幕,十分疑惑地歪了歪头。   两天后程安昀接到于沁的电话,说是祁然要他提前去拍《风》的官宣海报。   他再次借用了梁雎宴的司机,送他到莱悦后对方就走了。   和于沁他们一起到地方之后程安昀见到了凌嘉,对方正在化妆,见他来了还和他打了个招呼。   正在化妆的时候凌嘉说:“我看了你前两天的直播。”   程安昀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在思考着该怎么回应的时候她继续说:“之前电影节红毯晚会的事,我替宋妍向你道歉。虽然背地里说别人不太好,但她就是个被爱情蒙蔽了的恋爱脑。”   “……”程安昀有些不确定地说,“恋爱……脑?”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八卦,宋妍和纪青屿在谈恋爱?   旁边的化妆师也竖起耳朵在听,凌嘉嗯了一声:“他俩在私底下偷偷谈的,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宋妍经纪人特别看不上纪青屿,知道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气得心脏病发作还进医院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段时间他俩满世界旅行去了。”   难怪从《弦月》杀青之后程安昀就再也没听到过有关纪青屿的动向,感情是去满世界谈恋爱了。   凌嘉化好了妆,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面,继续道,“纪青屿那边也不敢让粉丝知道,反正这恋爱谈得挺憋屈的。”   闻言程安昀点了点头,肯定地嗯了一声。   纪青屿不敢让粉丝知道很正常,毕竟他刚出道的时候就因为谈恋爱被骂过一回了,再敢让粉丝知道他因为谈恋爱而忽略工作的话,那他本就不多的事业粉就要集体脱粉回踩了。   “我化好了,我先去拍单人的。”说着凌嘉站了起来。   程安昀道了声好,在镜子里看着她离开。   分别拍完一个双人和单人的海报后已经过了中午,祁然带着程安昀去看了他过段时间拍电影要开的车,她拍了拍那辆黑色小皮卡的车前盖,道:“怎么样啊这车,酷不酷?”   程安昀言简意赅:“酷。”   祁然笑了笑,继续说:“咱们这电影虽然不出国,但也确实是得到处跑,你这段时间应该有在锻炼加强身体素质吧?”   程安昀点点头,毕竟每天一大早他就会被梁雎宴从被窝里拎出来去晨跑,下午也会不定期有其它健身项目,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强得可怕。   祁然满意地点点头,道:“好了,我没别的事了,现在这个点也不早了,你先出去吃午饭吧。”   道别后程安昀就走了,他先和于沁他们去附近吃了顿饭,随后才准备回公司。   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程安昀自己从公司大门走出来,看到好几个背着书包像是放学了的高中生路过。   今天是三十号,明天五一小长假就开始了。   想来这个假期里去做陶艺的人可能会很多,程安昀叫了个车在路边等待,给陶艺店店长发消息,问杯子风干好了没有。   店长:[差不多了,但保险起见还是再等两天吧,你等后天过来上色上釉,然后再晾上一个星期就能烧了]   程安昀发过去一句谢谢,随后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   到家的时候许文兰正在做晚饭,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将头探出厨房看了一眼,见是程安昀,道:“准备要吃饭了。”   程安昀道了声好,她继续说:“梁总也在,在书房。”   说完她就回到厨房,程安昀换好鞋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朝那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可能是敲门声音太小,程安昀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里面的人说话。他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看了眼里面,梁雎宴现在并没有在工作,他拿着手机背对着门站在窗边,像是在打电话。   听到开门声,梁雎宴回过头来。   见门边的人是程安昀,他勾唇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几秒后他才说:“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程安昀已经轻手轻脚走到了他背后,听到手机对面隐约的哭声,但对方具体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   知道身后某人在偷听,梁雎宴也没说什么,安慰了对方几句挂了电话后才转过身来,问:“今天工作顺利吗?”   “顺利。”程安昀道,“谁的电话?”   “我姑姑。”梁雎宴摁灭手机,继续说,“我表弟因为不满公司领导把人给打了,他那个领导的老婆刚好是律师,他们要告我表弟,给他往重了判让他进去蹲个两三年,我姑姑让我想办法。”   “……”   程安昀欲言又止,挠了挠脸,“这能想什么办法?”   梁雎宴摇摇头,他抱臂靠在窗边的墙上,低头看着前段时间程安昀给他放在书房这个窗台上的一盆绿油油的多肉,静了半晌后突然抬起头来问程安昀:“你说我要不要帮他?”   这个问题程安昀属实没想到。   如果要他说的话,那当然是不帮。   别说他们只是表兄弟了,程安昀觉得哪怕是亲生父母和亲生的兄弟姐妹也没必要像这样事事都为对方摆平。每个人都是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这辈子只需要对得起自己就好。   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枷锁,就像过敏。芒果过敏的人能吃海鲜,海鲜过敏的人能在阳台种花,花粉过敏的人能晒太阳。   所以他问:“你想帮吗?”   梁雎宴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确定。”   “但你犹豫了。”程安昀道,“尊重自己的犹豫。”   梁雎宴没说话,无声地看着他。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靳延泽在气头上时对他说的那些话。   书房里沉寂良久后,梁雎宴开口:“我知道了。”说着他收起手机,继续道,“晚饭差不多要做好了吧,我们先去吃饭。”   程安昀没问他知道了什么,乖乖地被他拉着出去吃饭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梁雎宴给梁妤打去了电话。   对方接得很快:“喂,小宴,你有办法了吗?”   梁雎宴张了张嘴,说:“没有。”   “怎么可能,你别和姑姑开玩笑。你请个厉害的律师帮小泽辩护啊,他还小呢,要是真去坐牢那他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听到她说请律师梁雎宴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不是知道该怎么做吗,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抱歉,姑姑。”梁雎宴道,“我最近有点忙,实在是顾不上他的事,我……”   “那你就不管他了吗?”梁妤打断他,“他可是你弟弟,我的儿子啊。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你爸打你,是不是每次都是我和他护着你?”   “……”   梁雎宴向后靠在床头,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姑姑没想绑架你,但你这次真的让我很失望。”梁妤话语间染上几分哭腔,继续说,“打扰你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等等姑姑。”梁雎宴叫住她,最后还是说,“我……想想办法,但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他没事,毕竟他打人是事实。”   梁妤嗯了一声,随即很快挂断电话。   梁雎宴看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他有时会很羡慕程安昀的洒脱,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对于外界的喜欢或厌恶全部都照单全收。   可能是因为从小被外界赋予了太多期待,其他人无所谓,梁雎宴只怕亲近的人对他说出“我对你很失望”之类的话。   而程安昀就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让人失望,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他像是一阵平等拂过每个人头顶的不着痕迹的风。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房间门被人打开,程安昀站在门口。   见他还醒着,程安昀将门推开:“你还没睡吗?”   梁雎宴笑了一下:“你不也还没睡?”   程安昀走进来把门关好,随口扯了个谎:“我刚刚看了个恐怖片,有点吓人,我不敢自己睡了,能和你一起吗?”   梁雎宴显然没信他这番说辞,但还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程安昀坐到床的另一边,看了眼被梁雎宴随手放在床上的手机,将其摁亮看了眼时间,道:“快十二点了。”   梁雎宴嗯了一声,他继续说:“明天5月1号。”   “那这个五一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梁雎宴问,“要不要出去玩?”   程安昀掀开被子躺下去,看着天花板,说:“没什么可去的地方。”   梁雎宴和他一起躺下来,他家的床比之前那个酒店的床大得多,但两人之间隔的距离比在酒店里还要近,几乎贴在一起。   他说:“要不要去海边度假?”   作者有话要说:   支持xql游遍全世界[奶茶] 第77章 持久尴尬   程安昀转头看了梁雎宴一眼,动了动缩在被子里的手,碰了下梁雎宴的手背,说:“可以,但我得等过两天才能去。”   两人的手背贴在了一起,两秒后梁雎宴动作缓慢地握住了他的手,问:“为什么”   程安昀没躲开,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闻言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后天有点工作,要回趟公司。”   此言一出梁雎宴果然没再说什么,说:“那就过两天。”   说完屋里两人安静了片刻,几秒后程安昀翻过身侧躺着面对梁雎宴,问:“你是不是还是决定帮你弟弟了?”   梁雎宴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等明天我会介绍个律师给我姑姑认识,别的事我就尽量都不管了。”   程安昀解地点点头,随即又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当然不会。”梁雎宴回答得很果断,“让自己过得舒心不见得是坏事,相反我还要谢谢你呢。”   他被责任和道德绑架了,程安昀是在告诉他该如何松绑。   但松绑需要时间,他手上只有一把生锈的钝刀,根本不可能利落地将麻绳一刀两断,他只能一点点、慢慢地磨。   程安昀没说什么,他的左手还被梁雎宴包在手掌里,他张开手,将五指插入梁雎宴的指缝里和他十指紧扣,这才说:“该睡觉了,明天还要去晨跑,再不睡就起不来了。”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梁雎宴看他几秒,将动作放轻,关掉了床头柜那盏暖黄色的台灯。   以往清晨梁雎宴只会坐在床边叫程安昀起床,但昨晚他们是一起睡的,所以这次他是真的被梁雎宴从被窝里拎起来了。   半梦半醒间程安昀被梁雎宴扶着肩膀从床上坐起来,他被强制开机,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在梁雎宴房间的时候他还愣了愣,还在睡眠模式的大脑开始回忆他们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   见他一副睡懵了的样子,梁雎宴忍不住摸了摸他睡得有些乱的头顶,说:“该起床了,昨晚是你说今天还要晨跑的。”   听到这话程安昀才慢慢清醒过来。   昨晚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纯洁地睡了一晚。   他轻叹一声,掀开被子下床,精神有些萎靡地趿拉着拖鞋去浴室洗漱,边走边说:“以后不晨跑了,改成夜跑吧。”   梁雎宴看着他的背影,闻言道了声好。   已经走到浴室门边的程安昀脚步一顿,转头:“从今天开始实行。”   “……”梁雎宴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又说,“可以。”   程安昀也笑了笑,转身走回床边,掀开被子又躺了上去。   梁雎宴看了他几秒,随后按下遥控将刚打开了一点的窗帘又拉好,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程安昀缩在被子里听到他关门的动静,快重新睡着的时候才意识到他现在还在梁雎宴床上,他应该回自己的房间睡的。   梁雎宴自己带着Tiya出去晨跑了,跑完回来的时候还没八点,他去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许文兰已经过来做早饭了。   “早。”许文兰和他打了个招呼,问,“小程呢?”   梁雎宴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他还在睡觉。”   许文兰噢一声,回到厨房后继续说:“他以往不都是和你一起起床的吗?今天怎么……”她说到一半停住,握着一根大葱站在厨房门口看梁雎宴,发出灵魂质问,“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   梁雎宴感觉她似乎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赶紧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干,以往一起起床都是我硬把他叫起来的。”   许文兰狐疑地看着他,又问:“怎么今天没硬把人叫起来?”   似乎越描越黑了,梁雎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转移话题。   他指了下许文兰手里拿的那根大葱,问道:“大早上的,要用大葱做什么?”   闻言许文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葱。   她只是为了拿这根葱下面压着的鸡蛋,但刚将其拿起来就听到了梁雎宴的话,来不及放下,所以就这么拿着出来了。   沉默了几秒后,她哈哈一笑:“我cos初音未来。”   “……”   说完她就又回到了厨房,已然忘记了最开始的话题。   对这个回复梁雎宴既无语又想笑,这些年来许文兰有空就出去旅游,接触了不少新鲜事物,也难怪她会对他和程安昀的事接受良好。   这时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梁雎宴刚联系的律师。   他把梁妤的名片给对方推了过去,打字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我姑姑,你去问问她吧,抱歉假期来打扰你]   对方回得很快:[好的梁总,没关系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梁雎宴没有再回复,片刻后他又收到许久未联系的梁吉山的消息,只有一句话:[我要搬家,给我找房子]   他轻叹一声,问梁吉山这次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对方发来一张聊天截图,梁雎宴点开,是他和风水大师的聊天记录。   从梁吉山做完手术之后他就开始信这些了,这几年来他搬了好几次家。梁雎宴有去查过这个大师,发现对方似乎是因为第一次遇到给钱大方的顾客,所以就想着多捞几笔。而他每次算出来的位置都很不错,他不算是骗子,但也不是什么好人。   梁雎宴没办法,只能根据大师的要求帮梁吉山找房子。   但去年十月份梁吉山刚买了套房,他这才刚住了几个月就又要搬家。   梁雎宴起身走到书房,关好门后给梁吉山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率先开口:“爸,您就在现在这套房里好好住着吧,别搬了。”   “为什么?”梁吉山道,“你不想管我了?”   “我没那个意思。”梁雎宴坐到书桌后,继续说,“您年纪大了,整天搬来搬去的不累吗?更何况大师又没说你现在这套房子哪里不好。”   闻言对面安静了半晌,最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挂了电话。   梁雎宴有些心累,找到林言朔告诉了他大师的基本信息,要他帮忙把大师约出来,他要和对方谈一谈。   交代完之后梁雎宴放下手机,起身站在身后那一面墙的书架前,目光在各种书脊上的书名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他前两天看着程安昀时突然想到的那本《一颗原子的时空之旅》上。   他将其抽了出来,刚坐下看了没几页就听到Tiya在挠门,刚要开口让它别挠了的时候书房门被人打开,程安昀和Tiya一起站在门口。   见梁雎宴在看书,程安昀走进来,无情地把Tiya关在门外后走过来,问:“你在看什么?”   梁雎宴这才回过神来,他给程安昀看了眼封皮,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早饭好像还没做好。”   “Tiya把我叫起来的。”程安昀靠在他对面的桌沿上,“它自己坐电梯上楼然后又自己打开门,跳到床上踩了我一脚。”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继续说:“它好重,踩得好疼。”   梁雎宴将书倒扣着放到桌子上,十分自然地抬手替程安昀揉了揉腰,说:“我替你教训它,今天不让它吃饭了。”   程安昀低头看了眼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刚张嘴要说话的时候书房门又被人打开,许文兰在门口说:“快出来吃早……”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书房里两个人一坐一站地面对面,梁雎宴的手还放在程安昀腰上慢慢打着圈揉……   许文兰震惊,默念着非礼勿视,闭上眼又重新关好了门。   等门关好之后程安昀才不紧不慢地从梁雎宴和书桌中间退了出来,梁雎宴像是已经宕机了,动作迟缓地收回了手。   他边朝门边走去边说:“Tiya踩到的是我的腿,不是腰。”   “……”   程安昀拉开门,又转头看了梁雎宴一眼,重复了一遍许文兰刚才没说完的那句话:“快出来吃早饭了。”   说完他就出去了,顺便带上了门。   再然后接下来一整天程安昀都没有见到梁雎宴。   他能想象得到梁雎宴当时有多尴尬,所以也没故意一直在他眼前晃。梁雎宴家这么大,他有的是自己哄自己玩的办法。   并且因为梁雎宴的尴尬太持久,晚上他们也没出去夜跑。   第二天吃早饭时程安昀收到了陶艺店店长的消息,对方说他的两个素胚干得差不多了,今天可以去修胚然后上色上釉。   梁雎宴现在似乎还在被尴尬笼罩中,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在梁雎宴即将出门去公司以前程安昀率先开口,问道:“我们明天要去海边吗?”   梁雎宴想起前两天他们的约定,点点头说:“去。”   他的尴尬终于消散了一些,主动道,“你不是今天也要去公司一趟吗,需不需要我送你过去?或者让司机送你?”   程安昀摇了摇头:“不用,我晚点自己去。”   梁雎宴道了声好:“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见。”   程安昀朝他挥手告别:“晚上见。”   目送他离开后,程安昀拿出手机和店长说他很快就出发。   收拾好自己后程安昀就要出门了,他和知情的许文兰说了一声他要去干嘛,许文兰倚在厨房门上看着他,啧啧两声:“好甜蜜啊,兰姐我也是见识到小年轻是怎么谈恋爱的了。”   程安昀恍若未闻,戴好帽子口罩后坐下开始换鞋。   厨房里还在忙活的陈姨有些疑惑:“什么?谁谈恋爱?”   许文兰回头:“梁总和小程呀。”   厨房里沉默良久,程安昀换好鞋站起来,道:“我走了。”   “走吧走吧。”许文兰向他挥挥手。   刚推开门程安昀就听到身后陈姨那不可置信的声音:“梁总和小程在谈恋爱?这怎么可能?!”   然后是许文兰循循善诱的语气:“哎呀,不要这么古板嘛,谈个恋爱而已又不犯法,而且你看他们两个,多般配呀!”   她们后面的话因为程安昀已经走远,听不到了。   到陶艺店的时候程安昀切身体会到了节假日的人流量,他找了个人相对少一些的角落坐下,一点点慢慢地修胚。   片刻后店长带着各种颜料过来,随口问道:“送对象的?”   两秒后程安昀嗯了一声,店长了然地噢了一声:“那怪不得你要做杯子呢,你这个选择可真是太对了。”   闻言程安昀抬眼看了对方一下,见他好像没懂自己的意思,店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啧一声:“杯啊!杯子,谐音辈子,你送你对象一个杯子,那你们可不就长长久久一辈子吗!”   “……”   程安昀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继续修胚。   他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原来只是谐音梗。   和某人长长久久一辈子这种事程安昀以前想都没想过,他一直觉得原本独立且自由的两个人,最后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感情被绑在一起过一辈子,是一件很令人窒息的事。   但如果对方是梁雎宴的话,那他或许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他相信等他厌倦现状的时候,梁雎宴会和他一起逃离。   修胚修了近一个小时,程安昀终于满意了。   他拿着色卡开始思考涂什么底色,点开微信刚想问梁雎宴喜欢什么颜色的时候,突然想起他曾经给梁雎宴发过的黄色的迎春花。   程安昀翻了翻聊天记录翻到了那张照片,根据花瓣的颜色从色卡上找到最接近的黄色,随后便准备开始上色。   在他开始以前店长又过来提醒了他两句:“陶瓷烧出来的颜色会比较深,上色浅点烧出来才好看。尽量往一个方向涂,别左一划右一道的,那样烧出来颜色会乱七八糟,也不好看。”   程安昀点头表示了解,在两个杯子上薄薄涂了一层黄色。   他很小心地没让颜料把杯子把手上细微的指纹凹陷填满,颜料刷只是轻轻地在上面扫了一下,还是能看到指纹。   思考良久,最后程安昀在两个杯子上分别画了只小熊。   和他那身睡衣上的小熊差不多,区别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坐着的那个是梁雎宴的。   上完色后杯子要放一会儿,等颜料干了再上釉。   程安昀拿出手机给两个杯子拍了照片,看了一会儿旁边也在拉胚做杯子的人,以他的两个杯子其实是店长给做的他只会上色为由拒绝指导对方,并好心地帮对方叫来了陶艺师。   毕竟他也还只是个新人,肯定不如陶艺师专业。   杯子上完釉后就等着进窑烧了,程安昀临走前又看了眼那个坐姿小熊杯子,上釉之后杯子把手上的那枚指纹更不明显了,也不知道等烧出来之后还能不能看得到。   当然,这杯子能不能顺利烧出来其实也是个未知数。   作者有话要说:   小程做的两个杯子超级可爱呀,黄色的圆嘟嘟的小熊杯子[让我康康] 第78章 贝壳风铃   程安昀这个所谓的“工作”结束了,梁雎宴说到做到,刚到家的时候就告诉他让他收拾行李,要带他去海边玩两天。   吃过晚饭后程安昀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收拾到一半有人敲门,他转头,看到梁雎宴站在门口。   程安昀收回视线,问道:“我们去海边玩什么?”   梁雎宴走进来停在他身边,说:“出海,潜水,冲浪,游泳什么的都可以,或者单纯去沙滩晒晒太阳也行。”   程安昀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假期就是用来浪费的。   他将行李箱合上锁好,又想起什么,问:“我们怎么去?”   “开车。”梁雎宴道,“我已经告诉我司机了。”   程安昀坐到床上,闻言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做梁雎宴的司机好轻松,十天半个月的才有一次工作。   见他已经收拾好了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梁雎宴道:“那我先出去了,你今晚记得早点休息。”   程安昀道了声好,梁雎宴走到门前脚步又顿住,回头看他:“还要去夜跑吗?”   “……”程安昀沉默几秒,摇摇头,“我们明天去海边跑。”   梁雎宴失笑,说:“行,那你早点睡。”   说完他拉开门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程安昀自己。   他仰面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相册,看着白天他拍的那两只杯子的照片,想象着它们烧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白天从陶艺店离开以前程安昀特地找到店长问他的两个杯子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烧,店长想了几秒,回答:“如果接下来几天的干湿度跟这两天差不多的话,那大概五六天就可以进窑。”   今天是5月2号,梁雎宴生日还有一周,五六天够了。   而程安昀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不要下雨。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两人出发了,在中午之前到了海边。   在这片海域游玩的人还不少,程安昀将手掌横在眉眼间遮挡阳光,眺望着不远处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海。   “把外套脱了吧,不然该热了。”旁边的梁雎宴突然开口。   程安昀拉下衣服拉链,把外套口袋里的墨镜拿出来,将衣服留在车上,边戴墨镜边说:“我们去海边走走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帮他关好车门,问:“饿不饿?”   程安昀摇头:“不是很饿,有点渴,我们去买椰子水喝。”   说着他便拉着梁雎宴的胳膊朝海边走过去,司机跟在两人后面,手里拿着遮阳伞和折叠椅。   最近程安昀选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司机撑开遮阳伞插进沙滩,把折叠椅放在伞的阴影里后又回车上搬来折叠桌,将一切都布置好后司机又问梁雎宴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梁雎宴摇了摇头,和他说可以想去干嘛就干嘛,费用报销。   司机连连应着,将车钥匙交给梁雎宴后就去附近找吃饭的地方了。   趁这里人不多程安昀摘下墨镜,刚要开口的时候就被梁雎宴抢先:“你想喝椰子水是吧,我去给你买,你等我。”   “我和你……”程安昀话刚开头,梁雎宴已经转身走了。   算了,少走两步路还省力气。   他将墨镜别到领口,坐到了遮阳伞下的椅子上。   海边气温偏高,暖风夹杂着几分海水咸湿的气息吹过来,程安昀身上的T恤被吹得鼓起来,片刻后他打开手机对着面前的海咔嚓拍了一张,但却因为阳光太好,有些看不清楚屏幕。   他收起手机朝海边走过去,弯腰捡起被埋在沙砾中的一个贝壳,想到他小时候在福利院里见过那种用贝壳做的风铃。   那是有个孩子过生日时院长答应送给他的礼物,那时程安昀手里端着分到的一小块蛋糕站在一旁,他看着那串会叮铃铃响的贝壳,心里想的是等他长大了他要赚钱给自己也买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儿时简单的愿望早已被抛诸脑后。   他盯着手里的贝壳看了几秒,随后蹲下去用海水清洗了一下贝壳上的泥沙。   既然想起来了,那就试着看能不能自己做一个,帮当时年仅四五岁的自己实现愿望吧。   当梁雎宴抱着两个处好的椰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程安昀蹲在海边不知道在干嘛。   他将椰子放到折叠小桌上,走到程安昀身边也蹲下去,发现他在清洗贝壳上的泥沙,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程安昀转头看他一眼,继续洗贝壳,回答:“我想捡贝壳自己做风铃。”   梁雎宴拿起一个他放在旁边的还没来得及洗的海螺,看了两秒后帮他一起洗,又问:“就这么三四个,会不会太少了?”   闻言程安昀直起腰,给他看自己的T恤下摆,里面兜着一些已经洗干净的贝壳。   梁雎宴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才说:“看来让你脱外套是个错误的决定,不然你就能把这些贝壳包在外套里了。”   说完他将程安昀兜着的那些贝壳都拿出来,毕竟他现在是蹲着的,这么多贝壳压在肚子和腿之间,肯定会不舒服。   对于梁雎宴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贝壳的行为程安昀没说什么,十分平静地看着他把贝壳都拿走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把剩下两个海螺洗干净之后两人回到遮阳伞下,梁雎宴把兜里的那些贝壳海螺什么的都掏出来放到桌上,程安昀看着面前桌上那一堆自己刚捡来的各色战利品,咬着吸管喝椰子水。   梁雎宴随口问了一句:“贝壳风铃怎么做?”   程安昀安静片刻:“其实我也没做过。”他拿起一个白色的扇贝壳,继续说,“可能就……打个孔再用线穿起来吧。”   梁雎宴看了几秒被他咬扁的那根红色吸管,收回目光后站起身,道:“我去车上给你拿个袋子过来。”   说完他便转身朝车那边走过去,程安昀看着他的背影,放下贝壳又吸了口椰子水。   片刻后梁雎宴拿着袋子过来了,程安昀将那些贝壳往袋子里放,想着要不要给梁雎宴也做一个,像杯子一样一人一个。   风铃肯定就不需要风干了,做完直接就可以送。   将贝壳放到车上后,程安昀终于觉出饿来了。   两人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一顿饭结束已经是下午,太阳开始慢慢西移,他们沿着海岸线散步,走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在退潮了。   程安昀蹲在海边写下了自己和梁雎宴名字的首字母,刚写完一阵海水袭来,抚平了他在沙滩上只短暂留了片刻的痕迹。   梁雎宴坐在后面的折叠椅上看着他,他并不知道程安昀蹲在那里是在干嘛,只知道他有很多自己哄自己玩的方式。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将镜头对准了不远处的人。   但在他按下快门的前一秒,程安昀像是对镜头有感应似的回过头来,于是一张背影照片就这样巧合地变成了一张回眸。   “你在干嘛?”程安昀起身朝他走过来。   梁雎宴连忙关闭相机摁灭屏幕:“没干嘛,看眼时间。”   程安昀穷追不舍:“你刚才是在给我拍照吗?”他坐到旁边的折叠椅上,继续道,“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梁雎宴看着他,他发现他对程安昀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破罐子破摔似的将相册打开把手机递了过去。   程安昀看了那张照片几秒,没说什么,只道:“我们一起拍一张吧。”   说完他打开相机,翻转镜头将手机举了起来。   梁雎宴很少拍照,他纠结了一下,最后比了个剪刀手。   程安昀看着他笑了一下,学他的样子也比了个耶。   拍完后程安昀将手机还回去,晃了晃面前那个椰子,喝了一口椰子水后问:“我们今晚睡在哪里?”   梁雎宴收起手机:“我订了民宿,要现在去吗?”   程安昀摇头:“晚点吧,我就是问问。”顿了一下,他又说,“我们明天做什么?”   “明天……”梁雎宴思考了一下,“你想出海吗?”   程安昀试图将被自己咬扁的吸管恢复原状,闻言道:“出海是不是要租船?”   “不用。”梁雎宴道,“有游艇,我们可以去海上钓鱼。”   “……”听到这话程安昀抬眼看向他,沉默了几秒后说,“莫非是你的私人游艇?”   梁雎宴点点头。   “……”程安昀试探着问,“那你有没有私人飞机?”   梁雎宴看着他,又点了点头。   哇哦。   程安昀朝他竖起大拇指:“海陆空三线发展,好厉害。”他又吸了口椰子水,却发现他的已经喝完了。   见状梁雎宴贴心地把自己那个椰子推了过去,在他纠结要不要自己的吸管拔出来的那一秒,程安昀已经含住了他用过的吸管并恶狠狠地将其咬扁,问道:“那你是不是也会开飞机?”   “我确实有飞行执照。”梁雎宴如实回答道,“不过是很久之前考的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不确定我现在还会不会开。”   “……”程安昀震惊得无以言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雎宴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有钱。   怎么办,更爱了。   他一言不发地喝着梁雎宴的椰子水,片刻后终于说出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想法:“那以后你能……开飞机带我出去玩吗?”   坐私人飞机出去玩,好酷啊!   梁雎宴忍俊不禁地说了声好,程安昀还没来得及说话,放在手边的手机就亮起屏幕。   于沁给他发消息,和他说过两天ForM又要直播,不过这次不用他到ForM公司去播,只要在线上和官方连线就可以。 第79章 游艇之旅   程安昀拿起手机,边回复于沁的消息边说:“我过两天还要直播。”   梁雎宴看着他,问:“还是和粉丝闲聊?”   程安昀摇了摇头,回完消息后直接把手机屏幕递了过去。   梁雎宴看了屏幕几秒,点点头:“那我们后天白天回去?”   “好。”程安昀摁灭手机屏幕,将其放到桌子上,又喝了一口椰子水后再次提起了之前梁雎宴逃避过去的那个话题,“江总之前和我说他认识你。”   梁雎宴静了两秒,说:“我和他确实认识,只是不太熟。”   程安昀没说话,他更倾向于梁雎宴说的是实话。   毕竟梁雎宴和江逸的工作在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之前几次他提到ForM的时候梁雎宴都选择了回避。   他垂着眼转着插在椰子上的吸管,几秒后问:“之前我和你提到他的时候你总是转移话题,你们是有过什么矛盾吗?”   “是有一点。”梁雎宴道,“我和他好多年没联系过了。”   见他没有要细说的意思,程安昀也没继续问。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们回民宿吧,风有点大了。”   梁雎宴也起身,脱下自己的短袖外套给程安昀递了过去。   程安昀接过穿好,拿起放在桌上的那一袋贝壳和半个椰子走在梁雎宴旁边和他一起走向他订的民宿。他抬头望了眼夜空繁密的星辰,侵入性思维使他不自觉地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比如万一明天出海的时候游艇被一个大浪打翻怎么办。   所以第二天在上船以前程安昀还犹豫了一下,毕竟海里的浪还挺大的。   不过游艇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被浪打翻,但因为船身一直晃晃悠悠的,程安昀有些晕船。   梁雎宴让他去卧室休息他也不肯去,一直待在最顶层的甲板上喂海鸥。   手里的面包都被海鸥分完之后程安昀就安静地趴在沙发靠背上看海,今天风不太平浪也不怎么静,不过阳光还挺好的。   他拿出手机又对着海面拍了一张,这时梁雎宴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来,程安昀转头,看到对方朝他递来一杯柠檬水。   梁雎宴先是道歉:“抱歉,没考虑到你是第一次出海,所以没提前准备好晕船药。听船员说吃点酸的晕船的症状也会缓解一些,我让他们给你调了杯柠檬水,你先试试。”   程安昀放下手机,一手撑着有些发晕的头一手接过杯子,道:“我也是刚知道原来不晕车的人居然可能会晕船。”他看了眼沉在杯底的两片青柠,将吸管含住喝了一口,酸味直冲天灵盖。   以他调酒师的直觉来看,这杯柠檬水里青柠汁的含量最少70%以上,甚至可能只是加水稀释了一下,连糖浆都没放。   不过得益于优秀的表情管能力,程安昀没表现出来,他将杯子给梁雎宴递过去,故意说:“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梁雎宴狐疑地看他一眼,接过杯子试探着喝了一小口,酸得直皱眉,刚要和程安昀说这明明是纯酸的时候反应过来程安昀似乎是又在恶作剧。   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把柠檬汁放到面前的小桌上,小声嘟囔了一句:“坏孩子。”   程安昀被逗笑,转过头又去看着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   他伸出胳膊做出刚才用面包喂海鸥的姿势,有两只海鸥见状都停在了他手上。   下一秒程安昀张开五指,两只海鸥发现原来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一只直接飞走了。另一只似乎是脾气比较暴躁,在他手心啄了一下出了口气后才扬长而去。   他看了眼被啄红的手心,又朝梁雎宴伸手:“它啄我。”   梁雎宴努力忍着笑,握住他的手给他揉了揉手心,道:“你骗我就算了,怎么连海鸥都骗。”说完他又问,“还晕吗?要不要再喝一口你那酸酸甜甜的柠檬汁?”   程安昀笑起来,从上船觉得晕的时候他就半坐半趴在了这个沙发上,此时他终于挪了挪身子往梁雎宴那边靠了靠。   想着反正这艘游艇上都是梁雎宴的人,他肆无忌惮地将下巴垫在梁雎宴肩膀上,缓慢地环抱住他并闭了上眼,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来海边,我很开心。”   梁雎宴偏头看他两秒后回抱住他,刚要开口时看到一个船员从船舱里走出来,看到他俩抱一块儿了时脚步猛地停住,然后努力装作什么没看见的样子回过身同手同脚地走了。   那就说明,接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上来打扰他们了。   他轻抚着程安昀的后背,这才回答:“很开心能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但如果真的很不舒服的话,我们下去休息吧,好吗?”   程安昀小幅度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一点晕,刚才喝了口柠檬水我感觉已经好一些了,等会儿就没事了。”   梁雎宴看了眼小桌上那杯随着船体晃荡的柠檬水,有些不可思议:“只喝了一口就有效果了?要不你再喝点?”   “不要。”程安昀果断拒绝。   太酸了,喝这个他还不如直接去吃柠檬。   梁雎宴笑起来,程安昀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偏头靠在他肩膀上,几秒后又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说:“你不要骗我,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梁雎宴被他的头发蹭得有点痒,抬手摸了把他的头替他顺了顺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闻言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没有。”程安昀低声道,“我没说你骗我。”   可能是因为他不久前恶作剧骗了梁雎宴和海鸥的原因,再加上因为晕船大脑有些混乱,反正程安昀也不是很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突然和梁雎宴说不要骗自己这种话。   梁雎宴没有细究他为什么这么说,只是道:“好,我不骗你。”顿了一下,他说,“那以后你也不许骗我了,什么酸酸甜甜的柠檬水,我一口下去人生差点快进五十年。”   程安昀一时没听懂,问:“什么快进五十年?”   “我牙差点全都被酸掉了。”   “……”   程安昀沉默了几秒,这句话越品越好笑,最后他笑到浑身都没力气了才停下来。   笑累了,他闭上眼不说话了。   梁雎宴也没出声喊他,两人就这样沉默地抱着对方在甲板上吹海风,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游。   因为程安昀晕船,原本说好要一起钓鱼的事泡汤了,再加上担心他会晕船晕得更厉害,梁雎宴也没敢让船长往更远的海域开。游艇停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只偶尔随着海浪轻微摇晃。   这趟航行看似毫无意义,但程安昀说他很开心。   只要他开心,那就是有意义的。   当晚两人在海上过夜,虽然程安昀还是有些无精打采,但他的状态相比刚上船的时候好了不少。   一夜过去程安昀好不容易才适应了海上的生活,但却因为晚上还要直播,所以他们不得不结束这次旅行,并约定好了等下次再来。   回去之后程安昀先搜了一下贝壳风铃怎么做,发现步骤并不难,只是梁雎宴家里没有工具。   今天是5月5号,梁雎宴生日还有四天。四天时间做个风铃怎么也够了,所以他先暂时将其搁置,准备等过两天再做。   当天晚上直播的时候程安昀又去了梁雎宴的书房,这次的直播没有再让他介绍商品了,而是和对面ForM的主播随便聊聊天来增加直播间的曝光和流量,以便对方可以更好地带货。   把该聊的聊完之后程安昀就中断了直播连线,他没有应粉丝要求自己开一个直播,毕竟ForM那边有不少观众都是他带过去的,他现在开直播的话势必会抢走ForM的流量。   他在ForM的直播间潜水,挂着直播将手机留在书房,出去告诉梁雎宴做贝壳风铃需要用到的工具,要他明天下班回来的时候顺路买回家。   梁雎宴很自然地就答应了,许文兰还没走,听到两人的对话啧啧两声,这俩人出去旅次游回来之后感情似乎更好了!   她擦着柜子上的花瓶,说:“我和我老伴就这么说话的。”   此言一出程安昀和梁雎宴都沉默了,许文兰转过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了一下,又道:“开玩笑啦。”不等他们松口气,她又开口,“你们两个比我跟我老伴还像两口子呢!”   程安昀:“……”   梁雎宴:“……”   程安昀默默退回书房,轻轻关好门,留梁雎宴一个人在外面尴尬。   不过尴尬归尴尬,梁雎宴第二天下班回来还是把程安昀要的打孔器买回来了。   他将那袋贝壳又仔细清洗了一下,但因为他在网上买的其它的工具还没到,所以还是不能立刻开始做风铃,于是程安昀只能先用打孔机把那些贝壳钻好孔,串起来看了看这个风铃大概会长什么样子后又将那些贝壳全部拆了下来。   等工具全部准备齐全之后,已经是7号的下午。   吃过晚饭后程安昀就回到房间做风铃,做到一半的时候收到陶艺店店主的消息,说他的两个杯子现在已经进窑烧了,大概明天下午两三点左右的时候烧好,到时候会给他发消息。   程安昀发过去一句好的,随后放下手机继续串贝壳。   最后他花了两个小时做好了两个小风铃。   程安昀拿起其中一个晃了晃,贝壳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那声音遥远得就好像是从梦里传来的一样。   他将其中一个风铃收进他提前准备好的礼盒里,用丝带把盒子仔细绑好,把盒子藏起来后提着另一个风铃打开门,准备带下去给梁雎宴看一看,但刚往电梯那边走了两步电梯门就开了,是梁雎宴上来了。   梁雎宴的视线移到他手里的东西上,笑了一下说:“这么快就做好了?好厉害。”   程安昀朝他走过去,把风铃交到他手里,道:“不难。”   梁雎宴晃了晃那几串贝壳,又道:“好棒啊,你怎么什么都会?”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我记得你不是捡了很多贝壳吗,就只做出来这一个?”   “总要有个试错的机会。”程安昀面不改色地说,“先做个小的看能不能成功,剩下的那些等明天我再做一个。”   “好,那我就先祝你成功。”梁雎宴把风铃还给他,又道,“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风铃等明天再玩。”   说完他就推着程安昀去睡觉,回到房间后程安昀把风铃挂在了床头,拨一下响一下,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数贝壳。 第80章 一张照片   第二天下午程安昀拿到了两个杯子。   店长一直和他说这窑烧得很好,都没什么瑕疵。他看了眼梁雎宴那只杯子的杯把,上面也还是能看得到指纹。   程安昀在店里选了一个礼盒将两个杯子一起装了起来,打好丝带后他抱着杯子走出店门。   路上他接到了梁雎宴的电话,对方问:“你现在在家吗?”   程安昀看了眼车窗外停下等红灯的一车,又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还不到梁雎宴的下班点。   但毕竟是总裁,就算早退也没人敢管。   他有些心虚,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怎么了?”   “是这样,我晚点有个客户要见,需要用到的文件我落在家了。”梁雎宴道,“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书房抽屉,如果你现在在家的话可以麻烦你帮我找一下吗?我让我助过去拿。”   原来只是帮忙找个文件。   程安昀暗自松了口气,嗯了一声道:“我帮你找找。”   “好,谢谢。”梁雎宴继续说,“是一份合作协议,我们新立项了一款MMORPG游戏,战斗数值这块新团队涉猎不深,所以找到了一个在这方面比较成熟的工作室一起参与了项目。”   程安昀噢一声,恰巧这时红灯变绿,出租车慢慢启动。   他问了句是哪个工作室后问了问那个新游戏的名字,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后才挂断了电话。   回去之后许文兰看到程安昀手里已经包好的礼盒,有些好奇地说:“你做的那个杯子是什么样子的?能给我看看吗?”   闻言陈姨也凑了过来。程安昀想让梁雎宴成为第一个看到他做的杯子的人,于是摇摇头说:“等明天。”   “小气!”许文兰笑着说了他一句,随即拉着陈姨继续去干活了。   程安昀笑了笑,直接拿着盒子去了书房。   他将礼盒放到书桌上,坐到桌子后面的转椅上拉开抽屉看到里面几乎全是合同时沉默了一下。他随便抓起一沓,在各种季度报告和法务合同里一页页翻找梁雎宴说的那个合作协议。   没有。   程安昀将那沓A4纸好放到桌子上,又拿起抽屉里剩下的纸张继续找,翻到了一份落款日期在十年前的合同。   他看了几秒这个很久远的时间,没再继续往下翻。他把刚才拿出来的那些合同什么的全都放回原位,边回想着自己十年前在做什么边拉开了下面那个抽屉。   程安昀按一样的流程翻了一遍下面的抽屉,还是没找到。   一般人不会把这种不久后马上要用到的东西放在最底下不好拿的地方,所以程安昀没抱什么希望地拉开了最下面那个抽屉,像找前两个抽屉时一样拿起那些纸张一页页翻找。   当他拿起最后几张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最底下有张照片。   那张照片背面朝上放着,上面被不知何人用黑笔写着“平安夜快乐——慕尼黑12.24”的字迹。   程安昀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将其拿了起来。   这看起来是一张抓拍的照片,上面两个人看向镜头的眼神似乎都有些茫然。他们坐在桌子的两侧,桌上有苹果火鸡还有其它食物,所以背面写的12.24应该就是拍摄日期了。   程安昀的视线这才从照片的背景转移到人物脸上,右边那个穿了件酒红色毛衣的人,分明就是梁雎宴。   照片里的他眉眼间稚气未脱,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带着麋鹿发箍的男生五官柔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差不多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所以这张照片大概是梁雎宴出国留学的时候拍的。   程安昀想起梁雎宴之前说,他留学的时候许文兰跟着他一起去的。   他鬼使神差地拿着那张照片站起来,拉开书房门出去,边往厨房那边走边说:“兰姐,我找到一张照片。”   许文兰闻言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转头示意陈姨继续做饭,从厨房走出来,问:“什么照片,我看看。”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程安昀递来的照片,只一眼就哎呦一声:“这照片好久之前拍的了,你从哪儿找到的?”   “在书房抽屉。”程安昀说,“梁雎宴要我帮他找个文件。”   许文兰看着那张照片,翻过去看了眼背面的字,几秒后感慨道:“这照片少说也得有十几年了,好像是……梁总17岁那年拍的吧?他今年都31了,明天他就满30周岁了。”   她迟迟没有说到程安昀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只好主动一点,指着照片上另一个人问:“那这个人是谁?”   许文兰看他一眼,先是偷偷笑了笑。   也是,毕竟俩人热恋期呢,比起这张照片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程安昀肯定更关心和梁雎宴合影的人是谁。   她回答道:“这个啊,是梁总朋友,叫江衍。”   江衍,江……   程安昀试探着问:“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江逸?”   “哎,你怎么知道?”许文兰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瞬。   她看着照片,继续道:“那时候梁总的庄园里只有我,三四个厨师还有两个保镖。小江和他在出国前就认识,本来小江住在学校宿舍的,但梁总说庄园太冷清,就让他也住进去了。”   “……”   程安昀沉默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两个在一个城市不同的学校上学,平时他们没课的时候小江会带梁总出去玩。”许文兰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梁总不是很想去留学,刚出国那段时间他特别安静,什么多余的话都不和我们说,如果不是小江的话,他肯定……”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眼程安昀,解释道:“但你别误会啊,他们就只是朋友。”   程安昀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点点头问:“然后呢?”   许文兰没想到他会问然后,愣了愣继续说:“反正他俩那时候关系挺好的,但这小江身体不太好,有先天性心脏病,毕业回国不久就发病去世了。”   她压低音量,又开口:“听说是和他哥闹矛盾吵了架,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发病的时候药不在身边,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发病,所以就这么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他哥可愧疚了。”   听完之后程安昀垂眼,看向许文兰拿着的照片上的江衍。   所以梁雎宴所说的和江逸的矛盾,是因为江衍吗?   “这孩子人不错,性格和你还有点像呢。”许文兰长长叹了口气,她看着照片,突然嘶一声,将其举起来放到程安昀头旁边,微微蹙起眉,道,“这么乍一看,你和他长得也有点像。”   程安昀只是看着她,平静地眨了眨眼。   他听过这句话,之前江逸也说过。   有关梁雎宴的各种他想不通的地方此刻都清晰明了了。为什么抗拒提起江逸,因为江逸可以说是间接害死了江衍。   为什么要帮他这么多对他这么好,因为他和江衍的性格有点像。   为什么一开始注意到他,也是因为他和江衍“乍一看”有点像。   江逸为了这个“乍一看”让渡了一部分自己的利益,梁雎宴为了这个“乍一看”,也一样劳心费神。   许文兰将照片还回来,说:“不行不行,我该去做饭了。你不是要找那个什么文件吗,赶紧去找吧。”   程安昀嗯了一声,拿着照片回到书房。   他将照片放回抽屉里,把拿出来的那些文件也放了回去。   最后程安昀是在桌面上找到梁雎宴要的那个合作协议的,在两个档案夹中间的夹缝里藏着。   他发消息告诉了梁雎宴,梁雎宴说林言朔已经在路上了。   片刻后林言朔到了,Tiya没怎么见过他,从他一进院门开始就在汪汪叫,最后还是程安昀专门“护送”他走的。   送林言朔离开以后,程安昀又去到书房。   他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了眼发现照片的那个抽屉,随后抬起头来看向他放在桌子上的礼盒。   他选的是和杯子颜色一致的黄色的礼盒和丝带,就像里面的两只杯子,不说有多精致,但能看出制作它的人的用心。   制作它的人伸手勾住丝带,将盒子拖到自己面前。   程安昀看了上面的蝴蝶结几秒,将其拆开打开盒盖,两只黄色的小熊杯子静静地躺在盒底铺的拉菲草上,其中那个坐姿小熊的杯子里还塞着他不久前在陶艺店里手写的生日贺卡。   他将贺卡抽出来,把杯子放在旁边,又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____:   请原谅我空出了称呼。我想了很久,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这个杯子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它不如你送我的那个象征好运的猫眼宝石昂贵,但这是我自己做的,所以它的意义由我来赋予。   在你收到它时,冰封的湖泊会开始解冻。干枯的枝叶会焕发生机。脏脏的雪水也会融化升向天空,成为新世界的养料。   ——所以,它代表阳光。   我由衷地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可以见到阳光。生日快乐。]   几秒后,程安昀直接将其撕成了两半。   他将撕碎的贺卡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视线又定格在那个印了自己指纹的杯子上。   烧制过后的指纹清晰了不少,他拿起杯子,向后靠在椅背上,端详片刻后手一松,杯子直接摔碎在了地板上。   书房外的许文兰听到动静,走过来推开门,问道:“什么声音,你怎么了?”   程安昀看向她,摇摇头说:“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   许文兰举着锅铲,因为她身上都是油烟味所以站在门口没进来,听到这话她松了口气,道:“打碎个杯子啊,没事,碎碎平安,你没受伤就好。你先出来吧,待会儿我来收拾。”   “不用了兰姐,我自己来就好。”程安昀站起来,蹲在那一地碎瓷片旁边就开始捡碎片。   他的身体被书桌遮挡,许文兰这个视角只能看到他的头顶。   她说:“那你小心点啊,我继续去做饭了。”   程安昀嗯了一声,下一秒门边没了动静。   他听到厨房里许文兰和陈姨边做饭边聊天的声音,小心地将大块的碎片捡起丢到垃圾桶,又出去拿了趟扫把扫了扫地。   他看了眼垃圾桶里的碎片,原本有些糟糕的心情得到了一点纾解。   程安昀确定杯子的把手没有被摔碎,不知道把手摔去了哪个角落,他现在没心情去找。   随便吧,就算以后梁雎宴发现了,他也不会知道那个杯把是哪里来的,只会像他一样将其直接丢进垃圾桶。   将垃圾袋打包好后程安昀拿了张纸潦草写下“碎瓷片小心”五个字,用胶带将其粘在垃圾袋上,将摔碎的杯子、撕碎的贺卡和同样碎了的别的什么东西一起丢进了院子外面的垃圾桶。   晚饭时梁雎宴回来了,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谢谢程安昀帮他找到了文件。   程安昀道:“明明你前两天刚答应过不会骗我的。”   梁雎宴有些没想到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上面,刚要问怎么了的时候程安昀继续说,“你那文件根本就没在抽屉里。”   “……”梁雎宴忍俊不禁,“不好意思,或许是我记错了。”   程安昀看着他,一句“那我和江衍你也记错了吗”哽在喉间,最后混着一口米饭一起被他咽了下去。   晚上临睡觉以前于沁发来消息,她买了明天早上九点半的票。   程安昀下午的时候决定要提前出发。他原本打算10号再走9号一整天都陪梁雎宴,但现在看来,他还不如去工作。   他发过去一句知道了,放下手机从床头柜里拿出昨天放进去的风铃。   程安昀还是要把礼物送出去,虽然他不确定梁雎宴对他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和梁雎宴待在一起时很开心,他送梁雎宴礼物是为了回馈自己以前的开心。   十一点半的时候,程安昀下床走出房间。   他敲敲梁雎宴的门,里面没人回话,但他还是打开了门。   “我还以为你睡了。”程安昀关好门,朝书桌那边走去。   梁雎宴摘下眼镜看着他,问:“怎么了?”   程安昀靠在桌沿,道:“我刚收到导演那边的消息,她说要我提前去剧组,所以我明天早上就要走,过来陪你过个生日。”   闻言梁雎宴愣了愣,又问:“可开机不是在12号吗?”   “12号正式开机,开机以前还有开机仪式要举办的。”程安昀低头看着他,将他的脸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仗着梁雎宴不了解剧组运作,他继续道,“我是主演,要和剧组的人一起准备开机仪式,所以得早点去。”   梁雎宴果然信了,点点头说:“那你赶紧去休息吧,生不生日的也不重要。”   程安昀没对他这番话发表什么看法,只道:“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不想要吗?”   “是什么礼物?”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他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说:“还有23分钟才到9号,你再等等。”   梁雎宴笑了笑:“那我就再等等。”   说完他便继续工作,让程安昀自便。   程安昀安静地站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莫名想到贺卡上的内容,又想起很久之前梁雎宴和他说过的,昀有阳光的寓意。   在写那张贺卡的时候,他是真心希望可以陪梁雎宴很久。   但可惜,爱情不是他人生的必需品,更何况是这种从一开始就不纯粹的爱情,于他而言更是毫无用处。   这么多年来,程安昀摒弃了许多毫无意义的社交。对他来说断舍离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但此刻他看着梁雎宴的脸,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他舍不得自己在他身上投入过的感情。   沉没成本不大,但第一次难免深刻。   程安昀收回视线揉了揉眼,把险些流出来的眼泪擦掉,说:“别工作了,现在时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   梁雎宴看了他一眼:“可你不是说还要送我礼物吗?”   “我现在给你。”程安昀拉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坐到床上,继续说,“你等我去给你拿。” 第81章 片刻失神   片刻后程安昀拿着两个礼盒回来了。   梁雎宴挑了下眉:“两个?”   程安昀嗯了一声,先将风铃递了过去。   梁雎宴接过盒子看了两秒,问:“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可以。”   梁雎宴拆开丝带,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愣了愣,随即他将那个贝壳风铃拿出来,道:“所以你前两天只做那个小的是为了把剩下的贝壳做个大风铃然后送给我?”   程安昀点点头没说话,又把另一个礼盒递过去。   梁雎宴把风铃小心放回盒子里,将其放到一旁后又拆开了另一个盒子,看到里面有只黄色的杯子,上面画着一只小熊。   不等他开口,程安昀道:“这个杯子是我自己做的。”   梁雎宴没说话,拿出杯子无声端详。   他此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送别人礼物的份,他很少收到这种这么用心的礼物。   自己的父母是商业联姻,这点梁雎宴很清楚。   因为梁吉山需要一个孩子来做自己未来的继承人,所以他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厚望。   梁雎宴刚出生不久两个人就离婚了,在结婚前他们就签了协议,宁月给梁吉山生个孩子,梁吉山给她百川7%的股份作为利益交换。在他们眼里梁雎宴和这7%的股份是划等号的。   这些都是梁吉山亲口说的,所以梁雎宴小时候每次听到孩子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这个说法的时候都觉得很费解。   没有爱的情况下孩子也是会出生的,他就是个例子。   他是利益的结晶,和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梁雎宴也尽量学着父亲的样子用商人的思维看待这个世界,和人谈恋爱弊大于利,商业联姻只是扶贫,所以这些年来没一个人入得了他的眼。但他还是慢慢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的视线从杯子上移开,抬眼看向坐在旁边的程安昀。   程安昀静静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最后梁雎宴只干巴巴说了一句:“我很喜欢,谢谢你。”   程安昀没说什么,收回目光垂眼看向梁雎宴的手腕。   他本来是想看看现在的时间,但梁雎宴已经洗过澡把表给摘了,他只好又看向对方的脸,道:“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梁雎宴看着他,点点头:“睡觉,现在睡觉。”   他将杯子轻轻放回礼盒里,这才发现这个盒子的尺寸似乎有些大了,一样大小的杯子可以放两个进去。   于是他问:“是盒子买大了吗?”   程安昀看了眼礼盒里的杯子,几秒后嗯一声:“这是我在做这个杯子的陶艺店里买的,他们店里没有小尺寸的盒子了。”   梁雎宴恍然。   他把盖子盖好,将两个礼物都放到书桌上,转头看到程安昀还坐在他床上盯着他看,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以为他是还有事要说,所以梁雎宴坐到他旁边,问:“怎么了?”   程安昀拉住他的手:“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梁雎宴看着他,不等他回答程安昀就起身跨坐到他腿上,两只胳膊搭在他肩头,俯在他耳边用气音轻声道:“我明天走了之后,接下来我们两三个月都见不到面,你会想我吗?”   说着程安昀还朝他耳朵轻轻吹了口气,梁雎宴偏了偏头,下一秒就被对方用两只手捧住脸颊。   予N溪N笃N伽N   对视几秒,程安昀慢慢贴近在梁雎宴唇上贴了一下,和他鼻尖挨着鼻尖,又小声开口:“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当然会想你。”梁雎宴也低声回应,他的手慢慢抚上程安昀的腰肢,从胯骨开始一点点、慢慢地往上。最后他抱住程安昀,右手掌心按在他后颈处,然后便没了下一步动作。   程安昀被他摸得有点痒,但没躲开,也没阻止他。   见梁雎宴迟迟不进行下一步,他问:“你不亲我吗?”   几秒后,覆在后颈处的那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渐渐发力。   梁雎宴将程安昀的头轻轻往下按,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两人鼻尖时不时碰撞,两道温热的呼吸混乱地交缠,但他们此时头脑都很清醒,他们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次没有酒精当做借口,隐秘的欲望在爱的温床里滋养。   程安昀依旧趴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在梁雎宴的指尖蹭到某处的时候他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紧闭的双唇也不受控制地泄出一声轻哼。   旖旎的尾音被柔软的枕头吞没了大半,但他知道梁雎宴肯定听见了,差不多了之后梁雎宴终于抽出手指。他看似不小心地蹭到那里好多次,每次蹭到程安昀都会在一秒钟内短暂失去对自己身体和声音的控制权,下意识地战栗颤抖和轻吟出声。   慢慢的这种无法控制自己的瞬间变多了,程安昀干脆两眼一闭,直接将自己的身体的控制权全权交给了梁雎宴。   意识到身下人一动不动的时候梁雎宴停了下来,俯身要去查看程安昀的情况的时候程安昀转过头来,满眼茫然地和他对上视线。   梁雎宴笑着揉了揉程安昀的头,低声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是累了吗?”   程安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细声说:“你……继续……”   梁雎宴亲了亲他的脸,起身继续。   由于程安昀一直在节能模式,所以梁雎宴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或反抗,甚至抱着他翻过来这样面对面他都没有异议。   这次他们没有拉灯,借着床头柜上那盏暖色的台灯,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一切。   看着程安昀失去焦距的不自觉流出眼泪的双眼,梁雎宴停下动作,俯身轻柔地吻上他左眼眼尾处被泪洇湿的小痣,在对方尚未回神之际,音量很轻地开口:“我爱你。”   此时的程安昀大脑一片空白,他正处于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阶段,他的意识也与外界短暂断联,并没注意到他这句话。   梁雎宴知道他没听见,等他瞳孔慢慢聚焦后也没再重复一遍,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他不急。   最后结束的时候,梁雎宴抱着程安昀去浴室先给他简单冲洗了一下,随后把他放到床上自己去冲澡。   等梁雎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安昀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他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梁雎宴,还没开口前对方先笑了笑:“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程安昀眨了下眼,说:“今天兰姐和我说了一些你以前留学那时候的事。”   “是吗?”梁雎宴掀开被子上床躺在他旁边,问,“她说什么了?”   程安昀没在他的表情里看出一分不对劲,他张了张嘴,继续道:“她说你一开始其实不是很想去留学。”   梁雎宴没立刻回答,而是道:“我关灯了?”   程安昀嗯了一声,随即梁雎宴伸手关掉了他那边那盏床头灯,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然后他才回答:“没有不想去,只是那时候我还没完全掌握德语,什么都还没准备好,我爸就急着把我送出去。”   程安昀一动不动地躺着,感受到旁边梁雎宴向他靠近。   片刻后两人的胳膊挨在一起,程安昀没躲开,但也没顺势牵住对方的手,而是问:“为什么急着把你送出去?”   今晚梁雎宴意外地主动,他握住程安昀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指骨,道:“因为德国留学毕业难度大,他不希望我太早毕业。”   或许有基因的原因在,当时年仅十几岁的梁雎宴就在经商方面展露了天赋。虽然梁吉山清楚这是他的亲儿子,是他所有财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权利在握的感觉没人不喜欢,当时梁雎宴已经跳级去读大学了,毕业之后很快就能进家里的公司。   他怕权利被分走,所以很早之前就告诉梁雎宴要他出国留学深造,还给他请了两个德语老师一起教他学德语。   但学到一半梁吉山等不及了,直接把梁雎宴送出国了。   不过梁雎宴远比他想象中优秀得多,只用了六年时间就本硕博连读顺利毕业,回国的时候也才22岁。   至此梁吉山已经没有由不让他接触自家产业了,于是就随便给了他一个小经的职位,让他从头开始,美其名曰要让他经受磨砺。   三年后梁吉山积劳成疾查出肝癌,这么大的公司又不能群龙无首,所以梁雎宴一举从普通经变成了百川临时董事长。   做完手术之后梁吉山去国外呆了几年养身体,距离太远还有时差,再加上身体条件不允许,虽然他很不甘心,但也只能把名下大部分股份转让给梁雎宴,这是他亲自培养的继承者。   梁雎宴刚出生的时候梁吉山就转让了集团15%的股份到他名下作为见面礼,加上后来梁吉山转让给他的股份和从其他股东手里收购来的股份,梁雎宴总持股份69%,成为了真正拥有绝对话语权的集团掌权人。   听完之后程安昀静了半晌,梁雎宴完全没有提起江衍。   梁雎宴也不见外了,直接表露自己的野心:“我爸手里现在还有10%的股份,我计划过两年再让他转移8%到我名下,剩下的股份分红够他花了,再多他就又要不停地买房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程安昀问:“买什么房?他又买房了?”   “没,差一点。”梁雎宴告诉了他那个大师的事。   他们从海边回来的第二天梁雎宴和那个大师见了一面,他用一张两百万的支票把对方打发了。   在梁雎宴在支票上写下数字后大师的眼瞬间亮了,当着他的面果断地把梁吉山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删除,然后揣着支票喜滋滋地走了。期间他们的交谈总共不超过十句。   程安昀想起他表弟的事,问:“那你弟弟那边呢?”   “不清楚,我最近没问过。”梁雎宴学着程安昀的样子,慢慢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和他十指紧扣。   听到这个回答程安昀莫名有些欣慰,道:“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梁雎宴嗯一声:“这是你教给我的道。”   “所以我现在困了。”程安昀说,“我要睡觉。”   闻言梁雎宴笑了笑:“好,你睡。”   话音刚落程安昀就把手抽了出来,梁雎宴愣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他伸出胳膊想像之前那样抱着程安昀睡,但在他的手碰到对方以前,程安昀已经翻了个身过去背对着他了。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梁雎宴看到模糊的程安昀的身影。   他现在似乎又是蜷缩成一团的姿势,之前梁雎宴心血来潮去网上查了一下,搜索结果说蜷缩着睡觉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可他明明记得程安昀已经很久都没这样蜷缩着睡了,前段时间每次早上去叫他起床他都是四肢舒展地躺着,当时注意到这点的时候梁雎宴还挺高兴,他让程安昀感觉到有安全感了。   其实梁雎宴很想问问程安昀怎么了,但不知为何那些话有些说不出来,直白地表达对对方的关心这种事是有难度的,尤其是面对无意识筑起心高墙的人,更加困难。   要拆掉对方的墙,就要先把自己的墙砸碎。   而梁雎宴目前还没有这个勇气。   或许他只是不想抱着睡呢?毕竟程安昀才刚说过,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再或许他只是单纯觉得缩成一团睡觉很舒服呢?   想到这里梁雎宴收回了胳膊,轻声道:“晚安。”   程安昀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第二天一早程安昀被定的闹钟吵醒,他迷迷糊糊伸手关闭铃声,翻身平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到梁雎宴也醒了。   “早。”   梁雎宴眼中满是困倦,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刚睡醒的低哑,程安昀只是嗯了一声,直接起了床。   他洗漱到一半的时候梁雎宴也起床了,他站在浴室门口,问:“你几点的车,需不需要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程安昀刷着牙,含混不清地说,“我要先去趟公司和我经纪人她们会合,晚点再和她们一起去车站。”   梁雎宴看着他睡得有些炸毛的头发,道:“那好,你吃早饭吗?现在家里就咱们两个,我看着去给你做点东西。”   “不吃。”程安昀又拒绝了。   梁雎宴脚步一顿,他感觉程安昀有点不对劲。   他看着镜子里的程安昀,问:“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程安昀摇摇头,随便扯了个借口:“昨晚睡得太晚,有点困。”   昨晚他们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梁雎宴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道:“抱歉,等到了目的地之后你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会去剧组找你的。”顿了一下,他又补充,“只是去看你,不是为了……”   “好。”程安昀出声打断他,又道,“我想吃面。”   闻言梁雎宴笑起来:“那我下去给你做。”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程安昀听到他开关门的声音,等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后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回想起那张合影上江衍的脸。   嗯,是有点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在这里替梁雎宴向大家解释一下,他和江衍真的就是纯朋友,俩人对对方都没有别的感情   以及程安昀接下来要拍的这个电影,首先《风》这个名字是我随便起的,女主名字叫风宁,男主叫卫临。   大概剧情是男女主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中学时期互表心意在一起了。女主身体不好容易生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是免疫力低下的原因,所以都没当回事。但在两人已经买好婚房准备领证结婚时,婚前体检女主查出白血病,然后他们卖房子治病,但最后还是没救回来。   所以男主带着一点女主的骨灰出去自驾游,把她生前想去但没去成的地方都去了一遍,最后回墓园去和她说了说话,当天晚上他就殉情了,被人发现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那一小瓶女主的骨灰。   这个电影男主的回忆占比很多,女主只出现在回忆里。   男女主的亲密接触只有牵手和拥抱,因为我觉得多数人在这种爱人离世的情况下比起接吻上床,更容易想起的应该是对方温暖的怀抱和掌心的触感,所以没有吻戏床戏。   没错,我就是既要又要!既要捍卫双洁又要程安昀演一番男主,我觉得我是天才,同意的人请呼吸!   还有一件事之前忘了说,虽然也不太重要,但我还是在这里补充一下:程安昀拍的《弦月》和《云层之上》还有这次这个《风》,剧情和名字全都是我一拍脑门随便想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82章 隐隐不安   九点前程安昀到了莱悦,和于沁她们会合之后就出发了。   因为是公路电影,所以会在很多个城市辗转拍摄。   电影开头和结尾的拍摄地在芜宁,在这里待两天拍完开头和结局后就要开始四处跑了。   这次公司给程安昀配备了完整的团队,妆造摄影司机保镖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多给他配了个助,是个看起来和罗月泠同龄的男生。   上车前还没什么,出站的时候程安昀的行李有人帮忙拿,他只好两手空空地走在前面,距离他最近的是两个保镖。   他被围在一群人中间感觉有些羞耻,悄悄放慢脚步走到于沁身边,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这样?”   于沁在给祁然发消息说他们到了,闻言问道:“哪样?”   “好多人。”程安昀说,“整得我像黑恶势力的头目。”   于沁被他逗笑,抬手替他压了压帽檐,道:“这有什么的,你这还算是人少的,有人出行要配五六个保镖三四个助呢。”   “……”程安昀没话说了。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梁雎宴发消息问他到站没有。   程安昀摁灭手机屏幕,没回。   到剧组给开的房间后他才解开锁屏回了梁雎宴一句到了,回复完他放下手机去换衣服,祁然说晚点儿要请他们吃饭。   等到餐厅之后程安昀才回了半小时前梁雎宴发来的消息,和他说导演请吃饭,梁雎宴很快回复了他一句:[那你先去吧]   程安昀回了一句好,聊天在此中止。   接下来也是这样,程安昀感觉到梁雎宴似乎是想多和他聊聊天,但他现在实在没心情和梁雎宴闲聊,每次都把话题聊死。   偏偏梁雎宴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再次得到程安昀敷衍的回复后直接问:[你现在到酒店没有,能打电话吗?]   程安昀其实早就在酒店大床上躺着了,他打出一句没有,但迟迟没有点击发送,最后还是将其删除发过去一句可以。   几秒后梁雎宴电话来了,程安昀点击接听,对方率先开口:“你不开心吗?我感觉你今天话好少。”   程安昀垂眼看着手腕处还是有淡淡红痕的齿印,这是昨晚他自己咬的,因为不想自己发出什么声音。虽然刚咬住没多久就被梁雎宴制止了,但因为比较用力,印记现在都没彻底消。   他说:“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了。”   电话对面的人静了半晌,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道:“那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别自己憋在心里。”   程安昀听了这话只觉得想笑,和你说了你敢回答吗。   他嗯一声:“我挂电话了。”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明天白天举行开机仪式,晚上我要背台词,一整天我都会很忙。”   “……”   言下之意就是,他明天更没时间聊天。   梁雎宴转头看了眼茶几上的那个生日蛋糕,这是许文兰给他买的,尺寸不大,听她说这个蛋糕够两个人吃的时候,即使程安昀不在家,梁雎宴脑海中也还是第一时间浮现出他的脸。   他不爱吃甜食,这个蛋糕只能像之前程安昀生日订的那个蛋糕一样,带去公司分给其他人吃。   他提起将动都没动过的蛋糕走向厨房,道:“我知道了。”   对面又传来嗯的一声:“那我挂了,我要睡觉了。”   梁雎宴将蛋糕放进冰箱:“晚安。”   “晚安。”程安昀说完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梁雎宴关好冰箱门,看了眼时长只有一分多钟的那通电话。以往程安昀挂电话也都很利落,可不知为何这次他心里总是有种隐隐的不安。   可能是因为程安昀这两天心情很down,而他却不知道原因。   梁雎宴点开许久没打开过的微博,发现自己多了个粉丝。   他并没在意,直接找到程安昀的微博账号,点开发现对方在十几分钟前刚发了一条新微博,只有一张照片,没有文案。   照片看起来是用拍立得拍的,画面有些模糊,看起来有种老照片的感觉。处在画面左侧的程安昀脸上没什么表情,被夜风吹乱的刘海挡住一部分眉眼,徒增几分清冷疏离。   梁雎宴点开评论区,忽略那些叫老公老婆宝宝的评论,粉丝发言也都很正常,所以最近娱乐圈里并没有人欺负程安昀。   这时屏幕顶端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程安昀发来的:[刚才打电话忘记说了,生日快乐]   萦绕在心头的不安被对方一句生日快乐带走大半,梁雎宴走出厨房,打字回复:[谢谢,你快去睡觉吧,晚安]   程安昀发过去一句晚安,随即放下手机起身去洗澡。   第二天的开机仪式顺利举行,结束后程安昀和凌嘉拿着台词本对戏,去了趟过两天拍摄要去的墓园,在天黑之前回到了酒店。   期间他没看过梁雎宴的消息,等彻底闲下来躺到床上之后才回复了梁雎宴早上起床后发来的那句早,打出一句忙完了发过去后又发过去一句要睡觉了。   对于他今天的冷淡梁雎宴也没多说,只是让他注意休息。   放下手机后程安昀平躺在床上,心脏莫名地难受。   他今天一整天心跳得都很快,白天的时候没什么,但在这安静的夜里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左胸腔内突突跳动的器官。   这种心悸的感觉程安昀以前从来没有过,他有点喘不过气,翻身侧躺在床上蜷缩起来,折叠在身前的手虚握成拳按在心脏处,最后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慢慢深呼吸想缓一缓过快的心跳,但却无济于事。实在没办法,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想打电话告诉于沁他有点不舒服,解开锁屏后发现屏幕还停留在梁雎宴的聊天界面。   手比脑子快,程安昀不受控制地给梁雎宴打去了电话,在他回过神要挂断之前电话已经接通,梁雎宴问:“怎么了?”   听到梁雎宴声音的瞬间程安昀过快的心跳开始慢慢减速,胸闷气短的感觉也一点点消失。他此刻就像溺水的人被救上了岸一样,终于可以自主顺畅地呼吸。   程安昀不自觉捏紧了手机,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我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   梁雎宴显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但他远比程安昀想象中敏锐,他道:“感觉你声音不太对,是不舒服了吗?”   “没有。”程安昀依旧是老借口,“只是有点累。”   “要注意合安排工作,别真把自己累得病倒。”梁雎宴道,“你的工作应该都是你经纪人安排的吧,等有时间和她商量一下让她给你适当减少一些工作量,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程安昀慢慢躺了回去,听到这话也没有反驳,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我明天和她说。”   “好,那你休息吧,我先……”   “……能不能别挂?”程安昀打断他,“我想和你聊天。”   闻言梁雎宴静默了片刻,随后道了声好。   然而梁雎宴在感情方面一直都不是什么很主动的人,程安昀一想起自己在梁雎宴眼中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就由衷地觉得恶心,所以其实他们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可聊的。   但程安昀总觉得如果挂电话他会再次心悸,所以哪怕是觉得恶心,为了让自己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觉这个电话也不能挂。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等程安昀的心跳彻底恢复平和的时候他也想开了。   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好,他想到临行前一晚他主动和梁雎宴上床的事,抛开其他不谈,梁雎宴的确是个很棒的性伴侣。   对于那晚程安昀原本想的是分手炮,但现在他转念一想,他们根本就没有正式在一起过,分手炮也得有手可分才行。   梁雎宴把他当江衍的替代品,那他就把梁雎宴当成可以解决生需求的金主。更何况这原本就该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他完全没必要早早和梁雎宴疏远,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只要还在娱乐圈,那他就还有用得上梁雎宴的可能。   这下程安昀是彻底想开了,他胸不闷了呼吸也顺畅了,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些:“梁雎宴,我该睡觉了。”   梁雎宴道:“好,记得明天和你经纪人说减一点工作量。”   程安昀嗯了一声,微微眯起眼,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我刚才心脏特别不舒服,本来是想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让她和我去医院的,结果打错电话打给了你,和你说说话我就好了。”   梁雎宴的重点显然没在他最后一句话上,语气稍微有些严肃地说:“心脏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别抱侥幸心。我爸之前就总是上腹疼痛,他以为是普通胃病,结果是肝癌。”   顿了几秒他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合适,连忙补充:“我没有说你会和他一样的意思,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健康,但心脏不舒服可不是小事,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稳妥。”   听到这话程安昀笑了一下。   是因为江衍心脏病去世所以才这么关心他的吧。   他没有说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说:“等我有空了一定去检查。”在梁雎宴开口以前他又说,“我真的要睡觉了,晚安。”   梁雎宴没再说什么,也说了句晚安。   电话挂断后程安昀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次日一早,程安昀起床后主动给梁雎宴发去了消息。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拍摄了,所以今天没什么事,只要在酒店好好休息养好状态就可以。   吃过早饭后程安昀又开始研读剧本,因为是一番主演,他的剧本厚度是凌嘉的两倍,他只庆幸这是部电影不是电视剧。 第83章 明天有雨   正式开始拍摄那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程安昀刚到片场就下开了小雨。   因为取景地真的在墓园,剧组的大家要尽量保持肃静,再加上只拍开头结尾,也不值得搭个棚子做化妆间,所以他们就在房车里换衣服做妆造。   祁然喊人下山去买黑伞了,雨天的氛围很适合送别。   做完妆造后程安昀和凌嘉一起对戏又聊了会儿天,他看了眼车窗外的蒙蒙细雨,凌嘉顺着他的视线也转过头去,随口道:“看这样子这雨可能会越下越大啊。”   不等程安昀开口房车的门就被人打开,祁然助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在外面:“准备了程老师,很快就要开拍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穿好,这才回答凌嘉刚才的话:“大雨也挺配我们今天的剧情的。”   凌嘉笑了笑:“这个确实。”   程安昀接过祁然助递来的伞,和凌嘉道了别后下了车。   他撑开伞,跟着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走进墓园。   祁然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她大概和程安昀讲了讲戏,旁边的造型师趁此机会又替他了一下发型。   讲完后祁然便示意道具组的人把花给他,程安昀接过那捧颜色以黄白色为主的花束,撑着伞走到镜头前合适的位置。   雨果真如凌嘉所说那般越下越大了,程安昀现在耳边都是雨滴砸在伞面上嘈杂的声音,他不得不聚精会神听着身后祁然的声音,等她说开始。   一声action之后程安昀缓步走向前方的墓碑,这一段有两个跟随机位和一个固定机位,因为雨有点大所以现场收音不怎么样,只能后期再配音,因此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停下来之后程安昀才后知后觉刚才好像有人给他打电话了。   对方没有执着地一直打,开头这段拍了几条终于过了。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这时程安昀拿出手机,发现来电人是刘叔。   他没有回拨过去,点开微信发消息问他怎么了。   刘叔回得很快,他开门见山地说:[这几个月我都没见过你回来过,虽然我知道你这个工作就是要到处跑的,但你这天天不着家还月月给我租金,你图什么呀?]   程安昀没回答他的问题,问:[是有人看中那套房子了吗]   刘叔:[这倒没有,只是你这钱我拿着有点不安心]   看到这个回答程安昀莫名有些想笑。   天天不着家还月月交租金,当然是因为想有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梁雎宴家很好,可那毕竟也是别人家。虽然以他现在的存款已经足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但这不是没时间吗。   程安昀打字告诉刘叔不要觉得不安心,毕竟他一直占着这个房子其他新租客没办法入住,这钱是他应得的。   刘叔被这么安慰一通后想开了,开始要这个月的房租。   程安昀把钱发了过去,跟着剧组里的人一起下山去吃饭。   下午的时候雨停了出了太阳,刚好可以拍结局,结局是男主在结束旅行后回墓园去和女主聊了会儿天,把想说的都说完之后就开车回家自杀了。   程安昀要重新做妆造,道具组给了他一个吊坠,上面是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的东西是他们用面粉和石灰做的假骨灰。   他带好玻璃瓶吊坠穿好外套,翻开剧本又背了遍台词。   到墓园后程安昀下了车,他接过道具组递来的一束鲜艳的红玫瑰,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一道悬挂在天边的彩虹。   他看了几秒,随后拿出手机对着天空咔嚓拍了张照片。   趁现在还没开机程安昀把照片发给了梁雎宴,准备再拍一张时手机镜头扫过对面的山头,他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道可疑的人影。   他将镜头对准那棵树,放大倍数,发现那人手上举着一个相机。   程安昀震惊,放下手机对他旁边刚对和他完戏正在补妆的凌嘉说:“对面山上好像有个人在拍我们。”   凌嘉对此见怪不怪:“不是代拍就是站姐,没事。”   听到这话程安昀想起自己之前几次被同剧组其他人的站姐拍到的事,每次他都被打了马赛克。   也不知道这次对面山头那棵树上的朋友是不是来拍他的。   如果是来拍凌嘉的,又把他给马赛克了的话……那他也没办法。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查无此人的十八线了,他团队里专业的摄影师自会帮他出片。   想到这里程安昀也就不再纠结对面那人到底是在拍谁了,收回视线低下头回梁雎宴的消息。   梁雎宴在听到他说他看到对面山头一棵树上有人在拍他们的时候有些震惊:[对面山上的人你都看得清?]   程安昀颇为骄傲地发过去一句:[双眼视力5.2]   近视300度的梁雎宴发来了一个大拇指。   当天晚上程安昀终于确认白天那人就是在拍他了,因为他在首页刷到了那个站姐在他个超里发的十八宫格。   照片里除他以外的人全都被打上马赛克,程安昀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是博主的评论:[这里小程发现我了哈哈哈,他很震惊!还拍拍凌嘉指着我好像说了句对面有人在拍我们(图片)]   配图是他直视镜头,微微睁大眼睛,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样子,这张照片里其他人没打马赛克,也没加滤镜。   评论区其他人有些在夸他这个造型好看,有些在夸博主拍照技术好,也有一些在问他这是在哪个剧组。   程安昀也评论了一句:[注意安全,下次别爬那么高了]   博主很快回了他一大串感叹号。   他评论了之后那条微博的热度立刻飙升,转赞评都往上翻了好几倍不止,这一切都是在程安昀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他此刻终于有了他已经成了公众人物的实感。   居然有人愿意独自背着沉重的拍摄设备,在大雨过后踩着泥泞翻山越岭,甚至爬到那么高的树上只为给他拍张照片了。   程安昀都不敢想如果拍摄途中出意外了会怎么样。   他转发了那个站姐发的十八宫格照片的微博,并配字:[今天有雨,很开心你给我拍出了这么好的照片,但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很危险。你们想看照片我可以多拍,我有摄影师了]   评论区清一色的:   -[完了程安昀我要爱你一辈子了]   -[人年少时果然不能追太惊艳的星(哭)]   -[哎呦感动死了,好宝妈妈亲]   -[我都不敢想这个博主会有多感动]   -[谁懂这句“我有摄影师了”……我真的会流泪(哭)]   -[楼主我懂你,死莱悦终于开始重视我们小程宝给他组了个团队了,他签的合同都快到期了]   于是这层楼的讨论方向就偏了,都在说签约合同的事。   这种事程安昀并没有对粉丝说过,不过他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签约了的艺人,要真去搜的话也肯定能搜到。   他点开主动提起合同的粉丝发在这楼里的图片,发现百度上有他的词条了,上面明确写着他是在什么时候签约莱悦的。   不过内容并不完善,看样子应该是粉丝做的。   这时程安昀收到祁然发在群里的消息:[明天休息一天自主安排时间,后天坐飞机去外地继续拍摄,收到请回复。]   程安昀退出微博,上微信在群里和其他人一起扣个了1。   他顺手将聊天记录截屏发给了梁雎宴,还说这个电影要去好多地方才能拍完,如果他要探班的话可能也得跟着跑。   发完之后程安昀又点开语音键:“所以你还是别来探班了,来回跑太麻烦了,而且剧组里也没有你认识的人。”   几秒后梁雎宴也发来语音:“我认识你啊。”   程安昀哼笑一声,说:“你忘记我们之前怎么说的了吗?等我退圈之后。现在被别人看出我们的关系的话,对你对我都不利。”   但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睡了两次而已。   果不其然,梁雎宴发来一句知道了。   程安昀很清楚他这么说的话梁雎宴一定会妥协,因为梁雎宴总是习惯优先考虑别人,就算觉得不满意也不会说出来。   老跟别人说有事不要憋在心里,明明他自己才是最不坦诚的那一个。   -   接下来的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但就是每在一个城市用两三天时间拍完一个场景就要换地方这点稍微有点麻烦。   但每次都有粉丝接机,因为之前ForM直播的时候程安昀收了很多粉丝的信,所以大家都是带着自己的手写信来看他。   六月份的时候程安昀又回北安去参加了一次几个品牌以及活动方一起联合举办的时尚红毯活动,ForM是这次活动最大的赞助商之一,所以他在这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江逸。   程安昀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江逸也没和他多说什么,只在活动结束后单独找到他,和他说他之前说的那个所谓的换代言人的计划在七月份开始。   程安昀微笑点头:“麻烦您了,江总。”   江逸摆摆手,又问:“你确定莱悦真的会放你走吗?”   程安昀诚实道:“我不确定。”   “实在不行你就来找我,我可以找人去帮你谈判。”   闻言程安昀面不改色地问:“找梁总?”   江逸看着他,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我找律师。”   “……”   好吧,这种情况下律师确实比梁雎宴好用,程安昀无话可说。   说梁总梁总到,程安昀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来电人真是梁雎宴。   江逸也没什么要说的了,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就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去吧。”   “谢谢江总。”程安昀拿着手机走出贵宾休息室,等周围没人之后才点击接听。   “喂,活动结束没有?”梁雎宴问。   程安昀走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道:“结束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下铺的红地毯上的那些亮晶晶的反射灯光的箔片,有些费解为什么走廊也要铺红毯。   这时电话对面的梁雎宴说:“我到楼下了。”   程安昀嗯一声,是他让梁雎宴来接他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走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说道:“今晚去璟云雅庭可以吗?好久都没去了。”   梁雎宴道了声好。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程安昀刚走出一楼大厅的门就被热浪袭击。   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红毯早就结束了,参加活动的各路明星和蹲在外面的狗仔也走完了,所以程安昀也没戴口罩帽子什么的,边往梁雎宴说的停车的地方走去边脱下西装外套。   梁雎宴坐在车上,一手举着手机在耳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敲动,无声地看着程安昀边脱衣服边朝他走过来。   上车后程安昀把电话挂断,将外套丢到后座,解开衬衫最顶端的扣子后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口道:“天气越来越热了。”   梁雎宴嗯了一声:“安全带。”   程安昀系好安全带,说:“好了。”   梁雎宴没说什么,发动引擎掉头离开。   程安昀大概知道为什么今晚梁雎宴这么沉默,无非是触景生情通过江逸又想起了江衍。   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计划好了要离开,对留在过去的人他一向十分宽容。   直到车开远之后梁雎宴才开口:“明天有雨。”   程安昀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闻言轻声嗯了一下,道:“我明天还是得回去继续拍摄,我想尽量在八月底以前杀青。”   梁雎宴转头看他一眼:“急不得,大不了把解约的事放放。”   程安昀说:“放不了,也不能放。”   听到这话梁雎宴的心情控制不住地稍微有些雀跃,他只当是程安昀想早点退圈然后和他在一起,并没注意到程安昀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的神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漠。   到璟云雅庭后梁雎宴打开门先让程安昀进屋,但直到他把门关好都不见程安昀开灯,刚要开口询问的时候他被人抱住,他下意识地回抱住对方。   “你……”   梁雎宴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程安昀堵住了嘴,在黑暗中人的听觉被无限放大,两人此刻只能听到对方的喘息和自己的心跳。   这是他们第一次站着接吻,程安昀亲得稍微有些缺氧,他双腿发软快要站不住,只好把身体重心放在梁雎宴身上。   在两人停下换气的间隙,程安昀喘息着,低声道:“我的衣服是前段时间我自己花钱找人定制的,你可以弄坏它。”   梁雎宴听到这话只是笑,他嗓音低哑,沉声道:“我还没那么急。”   他把挂在他身上的程安昀抱起来去开灯,灯光亮起的瞬间程安昀不自觉闭上了眼,将脸埋进了梁雎宴的颈窝。   梁雎宴抱着他往卧室走,却被程安昀叫停:“要不在那个吊椅上吧。”   闻言梁雎宴脚步一顿:“你确定?”   程安昀转头看了眼落地窗边的半圆形吊椅,虽然这个位置很羞耻,但这里是33楼,再加上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就算有人在楼下路过,抬头也看不到百米以上的住户在窗边干什么。   于是他点头:“确定。” 第84章 没有如果   虽然位置很高,但对面的楼还是有看到的可能。   所以在开始前梁雎宴先拉上窗帘并关掉了客厅的大灯,只留几盏暖黄色的氛围灯照明。   程安昀浑身瘫软地半躺在吊椅上,他后脑勺处和腰后分别垫着一个靠枕,一条小腿搭在梁雎宴的肩膀上。   随着梁雎宴手指增加程安昀的呼吸不自觉加重,放在他胳膊上的五指渐渐收拢,过不了多久又猛然卸力。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梁雎宴线条流畅的小臂上出现了几道明显的抓痕。程安昀绵软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刚才意识不清醒时抓出来的印记,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梁雎宴俯下身来亲他,边亲边慢慢解他的衬衫扣子。   程安昀配合地双臂圈住他的脖颈,双腿也环住他的腰。   吊椅没有合适的着力点,梁雎宴的速度一点点加快,程安昀随着他的动作和吊椅以同样的频率摇动。   偶尔蹭过那里几次,程安昀下意识收拢五指攥紧梁雎宴背部的衣服布料,低着头将脸埋进他的肩膀,身体轻轻颤抖。   他像一艘漂浮在海上的孤舟,恰逢海上风暴,漂泊无依,他只能靠紧紧抱着眼前的人来寻求几分少到可怜的安全感。   片刻后梁雎宴察觉到身下人那微弱的不安情绪,他的速度慢下来,安抚地拍了拍程安昀的背,低声问:“我们回卧室?”   程安昀极力压抑着喘息,闻言闭着眼摇了摇头。   但可惜他现在处于一个任人摆布的状态,梁雎宴直接停了下来,将双手挤进程安昀的后背和吊椅的中间要把他抱起来。   程安昀无法反抗,只能像考拉抱树一样紧紧抱住他。   在吊椅上虽然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新体验,可这里总归没有床上舒服,而且程安昀明天还要回去继续工作的,如果因为这种事弄得身体不舒服导致状态不好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把人抱起来之后梁雎宴垂眼看了下吊椅,发现上面铺的白色软垫上有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   现在时间本来就已经不早了,所以两人并没折腾太久。   梁雎宴给程安昀预留了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虽然程安昀说他可以在飞机上补觉,但他还是没继续下去。   这次梁雎宴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再次抱着程安昀睡,程安昀也没躲开,安静地被他圈在怀里酝酿睡意。   或许是因为消耗了足够的体力,每次结束程安昀都能很快入睡。这次也不例外,冲完澡后他躺在床上等梁雎宴回来,结果就这么被梁雎宴抱了几分钟,他就已经困到眼睛睁不开了。   距离入睡还差临门一脚时他想起什么,睁开眼睛抬头本来想说话,嘴唇却意外地擦过梁雎宴的下巴,亲在他的下唇。   “……”程安昀沉默了半晌,头稍微向后挪了挪,假装无事发生地说,“我之前就想问,你家里有人说过让你去联姻吗?”   梁雎宴对于自己突然被亲也没什么表示,回答道:“有。”   程安昀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他们也只是嘴上说说,没真的让我去和谁认识。”梁雎宴说,“这些年他们连嘴上说说都不说了,没人敢催我婚。”   程安昀想起很久之前他和梁雎宴刚认识的时候,文晨说梁雎宴就算和一只狗结婚都不会有人敢当面说什么。   他在心里感叹着文晨料事如神,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那你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梁雎宴否认得很快,“没时间谈。”   不等程安昀回答,他又道,“但我现在有时间。”   “……”   程安昀只是意义不明地嗯了一声。   他本来还想问梁雎宴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的,但梁雎宴现在的样子不说孔雀开屏,但也是一直在表露自己现在单身且一直在等他的意思,就算他问了梁雎宴估计也是肯定回答没有。   不如不问。   他安静地闭上眼,重新酝酿睡意。   第二天一大早程安昀就走了,梁雎宴给他预留的那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完全不够,在飞机上他一直睡觉。   到机场后也还是有很多粉丝来接机,程安昀只能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走出机场到车上后又靠着车窗开始打盹。   于沁看着他啧啧两声:“昨晚这是去哪儿鬼混了?跟八辈子没睡过觉似的。”   “……”   程安昀昨晚还真是出去鬼混了。   他认真装睡,没有回答。   这一路上程安昀断断续续地在睡觉,缝缝补补也是勉强凑齐了八个小时,因此到片场开始拍摄时他的状态还可以。   这里再有几个镜头拍完就又该换取景地了,电影开机后的这一个月时间程安昀已经跟着剧组跑了四五个城市,拍摄总进度即将过半,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在八月中旬的时候就能杀青。   当天收工后,第二天剧组就又要飞去其它城市了。   他们来这里拍摄这几天都没时间去当地的景点游玩,于是几人一起去了附近最有代表性的景点参观,摄影师趁此机会给程安昀拍了一组照片,拍摄途中他还不止一次偶遇了粉丝。   在附近玩了一圈回酒店之后,摄影师只简单把那些照片加了个滤镜就发给了程安昀,并表示他的照片实在是p无可p。   程安昀将照片一张张保存下来发了微博,在睡前他看了眼评论区,这次没人再提他签约合同的事了。   第二天下午,剧组又要出发去往另一个城市。   虽然程安昀知道梁雎宴有在偷偷关注他的微博,但当梁雎宴告诉他要接下来他要去的城市今天有雨时他还是有些惊讶。   他边赶飞机边匆忙回复梁雎宴的消息,打字说等他到那边的时候都半夜了,说不定雨都停了,带不带伞都无所谓。   梁雎宴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不知如何作答:[我最近这几天刚好没什么事,不如我过去找你吧]   程安昀沉默半秒,随即收起手机决定晚点再回。   他发现梁雎宴最近这段时间似乎变得越来越粘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他跑了,老是想各种借口要和他呆在一起。   虽然程安昀不介意多和他做几次,但要是被别人知道梁雎宴专门来找他的话他会很难解释的,他也不想当众出柜。   直到飞机起飞后程安昀才打开手机思考着怎么回复,因为是头等舱,单人单座,于沁他们都在其他的位置。   他清了清嗓子,打算发语音的时候屏幕上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不能吗?那我不去了]   “……”程安昀抿了抿唇,打字回了一个好。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梁雎宴想了什么,他还挺会哄自己的。   从那之后梁雎宴再也没提过来探班的事,程安昀跟着剧组到处跑,他的粉丝跟着他到处跑,倒也相安无事了一段日子。   七月初的一天,程安昀正在房车里做妆造,于沁风风火火地打开车门上车,直奔主题地说:“ForM那边要换代言人。”   程安昀在镜子里看着她,脸上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说是江总的要求,江总也没告诉他们为什么,就是要换。”于沁眉头紧皱,问,“你没做什么吧?”   闻言程安昀顾不上旁边正在给他做发型的造型师,转过头来看着她,也微微皱起眉:“我能做什么?”   于沁叹了一声:“也是,你没必要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是我心急了,口不择言,不好意思。”   程安昀没说什么,转回去示意造型师继续,问:“突然要换代言人的话,算违约吗?他们是不是要赔违约金?”   “按说是要赔的。”于沁道,“但在这个合作关系里他们是甲方,合同里本身就有一条乙方艺人有什么负面舆论时甲方有权终止合作……可问题是你也没负面舆论啊,无缝进组,多敬业啊你。”   敬业都是被逼的。程安昀在心里腹诽。   他说:“那也是没办法的,他们想换的话就换吧。”   于沁看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什么时候能强势一点,总是这样不争不抢的,这到手的代言都飞了你怎么还这么……”   “沁姐。”程安昀打断她,“我知道你很急,但急也没有用。”   “……”   “合同是人家的法务拟的,要玩文字游戏的话,对方作为制定规则的人早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了。”程安昀不紧不慢道,“到手的代言没了我也不高兴,但我们确实没有办法不是吗?”   于沁沉默着看他,几秒后她泄了气:“你说得有道,要怪只能怪你背后没有资本支持吧,不然那江逸肯定不敢这么欺负你。”   程安昀没说话。   “那……就同意让他们撤代言了?”于沁问。   程安昀嗯了一声。   等于沁走了之后程安昀才暗暗松了口气,他此刻只庆幸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性格都是这样一副对什么无所谓的样子,不然这种时候还这么淡定,一定会惹人怀疑。   不过江逸还真是说到做到,看来江衍的离世对他造成的打击还不小。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梁雎宴可以像江逸那样坦诚一些,程安昀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和他闹脾气,拒绝他来探班。   虽然没见过江衍,但通过那张照片以及许文兰只言片语的描述,也不难看出江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程安昀觉得如果他有机会见到江衍本人的话,可能会想和他做个朋友。   只可惜没有如果,他们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大家就会发现其实程安昀完全没有怪江衍,他所有负面情绪的来源都是因为梁雎宴瞒他[吃瓜] 第85章 交还回忆   几天后程安昀收到消息,ForM那边中止了代言,江逸只象征性地赔了二百万的违约金。   不过ForM官博没有对外发布相关消息,商品包装以及线上线下旗舰店还是能看到程安昀的面孔。虽然有人在微博上发那种“小道消息”,但更多的网友还是以官方为准,大家都不知道程安昀这个代言已经取消了。   七月底,程安昀跟着剧组又到新的城市继续拍摄。   收工之后凌嘉拉着他一起拍了个视频,拍完之后于沁举着手机朝他走过来,一直和电话那边的人客客气气地说话。   “好,好,我现在让他接电话。”说着于沁把手机递了过来,低声道,“李迁,问你解约的事。”   李迁是莱悦老板,程安昀的顶头上司。   他或许是来威逼利诱让他续约的,程安昀做好心准备,接过手机后率先开口:“李总。”   “诶,小程,你好你好。”李迁装作熟络的样子,和善地笑着寒暄,“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样啊?在剧组拍戏累不累?”   “还好。”程安昀拿着手机走到角落,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了我的合约?”   他单刀直入,李迁也不整那些弯弯绕绕了,果断承认:“对,就是为了你合约的事来的。”   “你看,你这段时间资源不错,路人缘还有圈内评价也都很好,这多亏了沁姐对你的栽培是不是?”李迁继续说,“她应该是没和你说过哈,她跟我讲她这些日子拒了很多商务合作,就因为你对续不续约这件事一直都不明确态度。”   “……”程安昀沉默了片刻。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续。   他转头看了眼于沁,两人对视的瞬间对方先移开了目光。   不过程安昀也能解,能把原因归咎到别人身上的话,谁都不愿意把事揽自己身上。   “李总,”程安昀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续约了。”   此言一出电话对面静了半晌,随后李迁问:“原因呢?你现在势头大好,莫非是有其它经纪公司私底下偷偷来挖你了?”   “没有。”程安昀诚实回答,“就是不想续了。”   李迁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小程,你对合同有哪里不满意的可以提出来,想要团队扩大我也可以满足你。当然,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总要给我一个合点的由啊。”   程安昀没说话,他继续道,“而且咱们莱悦在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你留下来的话只会越来越好。比起换个新环境,留在熟悉的地方才更安心。咱都是成年人了,别像小孩子似的用‘不想’来做决定,况且你本来也没什么非走不可的由不是吗?”   这话在,但程安昀现在不想讲。   没人规定用自己想不想来做决定是小孩子的特权,成年人就不能在乎自己的想法吗?更何况程安昀在小时候其实根本就没有因为“我想”而去做过某件事。   现在他终于不受任何人或事牵制,手里也有了足够的钱可以支撑自己不工作一段时间,那为什么还要被生活牵着走?   程安昀不想这样。他很早之前就走累了,他想休息。   “李总,我说这话没有顶撞你的意思。”他道,“但我说的‘不想’就是那个非走不可的由,我‘不想’续约了。”   他故意加重了“不想”二字的语气,李迁听完这话又静默了一瞬,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道:“把手机还给你经纪人。”   程安昀走到于沁身边,把手机还了回去。   于沁拿着手机边往外走边和他说:“差不多该走了,司机刚才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我们。你先去车上,我马上就来。”   程安昀应了一声,和凌嘉他们打了个招呼后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上车后等了片刻于沁才回来,她似乎是被李迁骂了,看起来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系好安全带后她示意司机开车。   虽然程安昀刚才在电话里说得硬气,但其实他也没底。   为了防止被人偷偷阴一手,他紧急联系梁雎宴:[救命]   梁雎宴发来一个:?   [我老板打电话想让我续约,我不续,还怼他了]   坦白说,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梁雎宴内心是十分惊讶的。   他完全想不到程安昀会怎么怼人,毕竟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就好像哪怕第二天是世界末日,他也能在前一晚吃吃喝喝睡大觉,并说出“大家一起死,多好”这种话的感觉。   或许是以前的事让程安昀变得有些麻木,梁雎宴总觉得这世上似乎没什么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即使是一个刚认识的人提出“生气地叫我名字”这种十分莫名其妙且无的要求,他也依旧照做。   想到这里梁雎宴轻叹了口气。   他当时其实是希望程安昀可以拒绝他的。   距离两人初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现在才终于见到了程安昀也会发脾气的另一面,打字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程安昀回:[拜托你去说服我老板,我的话他不听,但你他肯定惹不起,到时候你一说,他就只能放我走了]   梁雎宴看到这条消息有些想笑。   这是不是把他想得有点太万能了?   不等他回复,屏幕上程安昀的新消息弹出来:[不过目前还不用,我暂时还有办法应对。等我也没办法了就要拜托你了]   梁雎宴发过去一句知道了,禁不住好奇,又问:[你怎么怼的他?]   程安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梁雎宴稍微有些失望。   这哪叫怼啊,他还真以为程安昀和人发脾气了。   随后梁雎宴才意识到,这是程安昀第一次主动向他求助。   他看了眼面前各种楼盘模型,边漫不经心回答着销售的问题边发消息问程安昀下次什么时候休息。   程安昀想了一下,因为祁然比较讲究效率,所以电影拍得还挺快的,现在只剩两个比较大的剧情冲突点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其余的一些转场和空镜头跟他就没多大关系了。   这样算下来,他差不多再有半个月时间就可以杀青了。   半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杀青后程安昀和剧组的大家照了张大合影,将其和拍摄途中他的其它照片一起po在了社交平台。微博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风》剧组杀青的热搜,程安昀评论区里都是祝电影大卖的。   除了这些还有粉丝说期待首映,要和他在首映礼见面。   程安昀只能装作没看见,那时候他指不定在世界哪个角落呢。   在当地玩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回北安了。   飞机落地之后,程安昀先打车回了老街区。   他没有和梁雎宴说他的航班信息,回家的行程也没有粉丝公开,他和于沁一行人在机场就分别了。   程安昀推开那扇久违的门,屋里的各种家具摆设都没变过。因为太久没人住,所有物件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他把行李箱放到不碍事的地方,摘下帽子口罩准备先打扫一下。   午后炽热的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每粒漂浮在空中的尘埃都清晰可见。程安昀从窗边路过,带动无数尘埃随行。   尘埃跟着他走进卧室,附在他身上和他一起换了三件套。程安昀把套好枕套的枕头放回床头,随后蹲在床头柜前找到很久之前梁雎宴去国外出差时给他买回来的木雕小狗,还有当初参加慈善晚会收到的红宝石胸针。   因为一直在柜子里,木雕小狗掉色没有很严重。   程安昀看着这个还没他拳头大的小狗,想到冬天的时候他和梁雎宴一起救下的那只小黄狗。   他又看向那枚胸针,思绪又回到他和梁雎宴初见那晚。   对一些人来说,断舍离难的不是放弃某个物品,而是放弃那个物品上承载的回忆。   人这种生物就是记忆力太好了,不管回忆是好是坏全部照单全收就算了,还一时半会儿忘不掉。   程安昀将小狗木雕,红宝石胸针,和当初梁雎宴送他的猫眼宝石一起收进了一个纸袋里,准备过段时间一起还给他。   他的视线又停留在被他随意放在床上的围巾,这也是梁雎宴送他的。   程安昀放下手里的纸袋,仔细地把围巾叠好。   但这次他犹豫了。   看着围巾沉默了半晌后,程安昀还是又将其丢在了床上。   把家里到处都打扫了一遍后天色已经不早了,程安昀坐到沙发上,这才拿出手机看梁雎宴下午的时候发来的消息。   他打字告诉梁雎宴他回来了,想去找他,问他现在在哪。   梁雎宴回复:[我现在在别墅这边,本来要去遛狗的,如果你要来的话我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去]   程安昀回了个好,很快就又出门了。   刘叔在店门口吹晚风,见到程安昀后新奇地哇了一声:“这是谁啊?”   程安昀笑了笑:“刘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刘叔朝他走过来。   程安昀道:“我下午的时候刚回来。”   刘叔哦一声,上下打量他两眼:“那你这是又要出去?”   程安昀点了点头:“我先走了刘叔,您继续歇着吧。”   说完他就继续往外走,走到公交站后打车过去找梁雎宴。   Tiya和梁雎宴都在庭院门口处等他,Tiya远远地看见程安昀的身影,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开始摇尾巴,对着他走来的方向兴奋地叫了两声。   梁雎宴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程安昀后牵着狗绳向他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也是先问了这个问题。   “我下午刚回来,太累了就回自己家先睡了一觉。”程安昀说着就蹲下来摸了摸Tiya的头,继续说,“我的合同是到这个月27,我经纪人这段时间都没和我说过解约的事,我估计他们是不打算放我了。”   梁雎宴低头看着他,问:“那现在是该我出面了吗?”   程安昀站起来,点了点头:“就靠你了。”   梁雎宴忍俊不禁,一手拉着狗绳一手握住程安昀的手:“可以,等我们回来了再说……明天也行,现在有点晚了。”   程安昀被他拉着走,说:“可是今天都22了,你出面的话就一个电话的事。所以还是快一点和他们说吧,不然等他们给我续约了之后我再提解约那就算是违约了,我不想交违约金。”   闻言梁雎宴笑道:“我给你交。”   话虽如此,但遛完狗回家之后梁雎宴还是当着程安昀的面给李迁打去了电话。   程安昀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他发现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出奇地默契,都用与南做幌子。   梁雎宴说与南看上他了,听说他合同很快要到期了,问他还续不续约。这种情况李迁也不能扣着人不交出去,当初程安昀那句话说得很对,李迁根本惹不起梁雎宴。   一通几分钟的电话,程安昀的去留就决定了。   距离他合约到期自动解约,还有五天。 第86章 只是利用   两天后程安昀去莱悦处完了合同的事,他没见到李迁,一直都是于沁和文晨一起帮他处。   等他在解约合同上签了字后,于沁带着合同去了公司人事部。文晨叹了口气:“过两天给你办个欢送会啊?”   程安昀摇摇头拒绝:“不用了。”   他在公司里也没那么多朋友,和一堆半生不熟的人待在一起只是浪费时间。   文晨也没勉强他,道:“行,以后在别的公司好好干啊。”   程安昀笑了笑:“知道了。”   又简单和她们两个聊了几句后程安昀就走了,打车回家的路上罗月泠发来消息,问他是不是真的和公司解约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罗月泠又说:[那我怎么办啊,哥你打算解约之后去哪个公司?我去投简历试试]   程安昀没有告诉她自己未来的打算,只是打字回复:[我还没打算,你好好在莱悦干吧,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可以去找文姐]   罗月泠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程安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肯定不能带罗月泠走,其实他想的是未来五十年都不去工作了,前两天《风》剧组财务也已经把片酬打过来了,除去个税和公司分成程安昀到手也一百多万,再加上以前存的一百多万存款,这些钱已经完全够他闲上个四五十年不找工作了。   刚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一滴水落在了鼻尖,程安昀抬手摸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看样子不久后会有一场雨呢。   他关好车门上楼,这两天他一直在自己家,没去和梁雎宴住在一起。   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晚上的时候掉了几滴雨点,但很快就没了动静。程安昀已经洗完了澡,路过窗户时朝外看了一眼,发现月亮出来了。   等第二天早上天又阴沉下来,云层低得仿佛触手可及。   程安昀久违地用梁雎宴送他的咖啡豆给自己磨了杯咖啡,他端着杯子靠在窗台看着窗户对面随风拂动的枝梢,直到小口喝了口咖啡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没放糖。   但他靠在窗边没动,就这样喝了杯无糖的手磨咖啡。   午饭后梁雎宴发来消息,问他还需不需要买地图。   程安昀本来想午睡,他躺在床上看着这条消息,想到很久之前他说要和梁雎宴一起去旅行。   他打字:[不用了]   梁雎宴没多问,发来一句好就没了下文。   这两天他们的交流都是这样寥寥无几的几句,两人不知何时回归到了刚和对方认识的那个时候,冷淡礼貌又有距离感。   27号那天莱悦官博官宣了程安昀解约的消息,他上微博转发了这条。   评论区粉丝都很惊讶,夹杂着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哈哈哈哈程安昀刚红就迫不及待解约了,莱悦待遇这么差的吗]   有其他粉丝回复这条评论:[莱悦待遇应该不差吧,影视资源挺好的,小程这是签的五年合同到期了,他不想续了而已。]   程安昀默默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短暂在微博冲了会儿浪后程安昀下线了,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个有钱的无业游民了,现在无业游民要出去游世界了。   他拿起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纸袋,里面装着这些日子梁雎宴送他的各种礼物。因为红宝石胸针和他有关,所以程安昀也要还回去。   至于围巾和咖啡豆就不还了,他已经用过喝过了。   出门前程安昀看了眼窗外的天气,还是灰蒙蒙的。这两天的天气一直没好过,也不知道雨到底什么时候下。   为了以防万一,程安昀出门时带了把折叠伞。   他提前问了梁雎宴在哪里,直接打车去了别墅那边。   两人这么几天没见,程安昀一直在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梁雎宴,然而等真的见了面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思念后知后觉。   Tiya也在屋里,梁雎宴正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给他开了门让他进来后无声示意他先坐,继续和电话对面的人说话。   程安昀先进屋换鞋坐在了沙发上,他将纸袋放在脚边,摸了摸走过来趴在他另一只脚边的Tiya的头,恰好这时梁雎宴也从玄关走廊出来了,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程安昀一边摸狗一边安静地看着梁雎宴,从对话内容大概能猜出梁雎宴是在和他姑姑打电话,好像还是他那个表弟前段时间打了人的事,这两天就要开庭了。   察觉到视线,梁雎宴转头和他对上视线。   他对程安昀无声笑了笑,这才和电话对面的人说:“这些年我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件事我真的管不了。”   静了半晌,梁雎宴又语气平和地开口:“他触犯了法律。”   不出几秒电话就被对面的人挂断了,梁雎宴从耳边拿下手机看了一下,随即摁灭屏幕,问:“今天怎么来了?”说完他看了眼程安昀脚边的纸袋,“是什么?”   程安昀提起纸袋,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梁雎宴靠在沙发椅背上,无言看着他将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规整地摆在茶几上,眯了眯眼问:“什么意思?”   程安昀把纸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回答道:“还给你。”   梁雎宴沉默地看他两秒,视线又转移到那些东西上。   这时外面响起一道绵长的闷雷,可能因为有熟悉的人在身边,Tiya没表现出害怕的意思,安静地蹲坐在旁边看着两人。   雷声结束耳边重归寂静后梁雎宴又问一遍:“什么意思?”   程安昀说:“我解约了。”   “我知道。”梁雎宴又坚持不懈地问了一遍,“‘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走了,自己出去旅行。这些东西我与其自己留着,还不如物归原主。”程安昀没敢看梁雎宴的表情,目光一直定格在不明情况有些疑惑的Tiya身上,继续道,“这段时间很谢谢你。”   “……”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饶是Tiya再不解人的语言也察觉到了这两人间的气氛很不对劲。它站起来原地踱步几下,看起来有些焦虑地哼唧两声,像是在问他们为什么闹矛盾。   在两人沉默的时间里外面下起了雨,程安昀出门时带出来的折叠伞被他放在玄关柜上,拿起来就可以走。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梁雎宴说:“下雨了,我该走了。”   梁雎宴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得不像话。   程安昀来不及想那么多,朝门口那边走过去。   他换好鞋后抓起玄关柜上的伞,走到门边握住把手一拉,没拉开。   输入密码,密码错误。   程安昀皱眉,又重新按了遍密码,还是错误。   不等他试第三遍,身后响起梁雎宴的声音:“由。”   程安昀回过身去,看到梁雎宴抱臂靠在不远处玄关入口处的墙上看着他,脸上一如既往带着一点浅淡的笑意。   他的语气与平常无二,说出的内容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由,不然我不会放你走的。”   不久前程安昀问他在哪里的时候他就隐隐有种预感,见他带着伞来更是笃定了他这趟是来告别的。所以刚才开门时梁雎宴启用了这扇门的主人锁模式,除了用他本人的指纹解锁,任何人都打不开。   从五月初他过完生日开始程安昀就对他越来越冷淡,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有过试探,程安昀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去探班。   梁雎宴还记得之前程安昀有主动问过他会不会去剧组找自己,明明当时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希望他去探班,梁雎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短短几个月程安昀就对他突然这么排斥了。   并且程安昀从回来那天到今天,也是非必要不联系他。   梁雎宴想到了他可能会走,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早,也没想到程安昀居然是抱着和他决裂的态度来的。   程安昀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梁雎宴,面不改色地说狠话:“因为接下来我用不到你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   梁雎宴慢慢敛起笑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这会儿没戴眼镜,眼中此刻没有了任何情绪。黑沉沉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死水一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程安昀。   程安昀莫名生出一种只要靠近梁雎宴他就会溺死的感觉。   梁雎宴就这样看着他,他沉默的时间越久程安昀越觉得他陌生,认识这么久了,他第一次看到梁雎宴这种眼神。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他的心跳慢慢加速。   几秒后梁雎宴放下环抱在身前的双臂朝他走过来,程安昀不自觉想后退,但只退了一步后背便抵住门板,他退无可退。   三米,两米,一米……   梁雎宴没有停下,他慢条斯地沉默着靠近,程安昀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没由来的紧张和恐惧一点点蔓延至全身。   这些日子梁雎宴表现得太温良,以至于程安昀差点都忘了他是怎么做到年纪轻轻就成为集团掌权人并且大家都心服口服,又是怎么让一个圈内有名的经纪公司老板对他点头哈腰的了。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梁雎宴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他想的话,完全可以帮他表弟摆平打人这件事。他不想管纯粹是因为他智尚存。   但现在程安昀并不确定他是否还智。   直到两人脚尖碰脚尖时,梁雎宴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距离太近了,程安昀这才发现梁雎宴比他高半个头,这样近的距离下他必须要抬着下巴才能和他对视。   梁雎宴垂眼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情绪。   两人无声对视,程安昀现在也不敢笃定梁雎宴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他的心怦怦跳,快到好像下一秒就要罢工。   虽然梁雎宴两手插兜,并没有撑在他身侧阻拦他,但程安昀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钉在原地迈不开。   “利用我?”梁雎宴笑着看他,“我好用吗?”   “……”   “我比较想知道我哪方面更好用。”梁雎宴继续道,“毕竟你的生活和工作我好像都有渗透,只是一句笼统的利用,你不觉得你有点敷衍我吗?”   程安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他第一次见梁雎宴生气,无形的压力紧紧捏住他的心脏,雨天本就潮湿的空气此刻仿佛都要凝固,潮气如同附骨之蛆一般黏在他的身上,他感觉很不舒服。心里,身体,都不舒服。   片刻后梁雎宴终于有了其它动作,他抬起手,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程安昀的瞬间他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   梁雎宴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不由分说地撩开他的刘海。   程安昀不自觉闭上了眼,下一秒他感觉到对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后是梁雎宴轻笑一声:“被我吓成这样?”   “这个由可以,但你说的最好是真心话。”程安昀慢慢睁开眼,看到梁雎宴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他紧紧捏住程安昀的下巴逼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再开口时语气傲慢又冰冷,“我允许你走了。”   在程安昀无法反抗的注视下,梁雎宴伸出一只胳膊环住他,将指腹贴在他身后的指纹锁上。   咔哒一声,门开了。   门打开后梁雎宴没有立刻拉开距离,他脸上那几分浅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语气却凉如冰:“祝你旅途顺利,一帆风顺。”说完他俯身弯腰,双唇贴在程安昀耳边,轻声道,“玩够了就回来。”   话说完后梁雎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用嘴唇蹭了蹭他的耳垂,用气音又说了一句:“你不急的话,最后再用我一次?”   “……”   程安昀感觉他好像疯了。   他现在是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他用力推了把梁雎宴,转身打开门,甚至不愿意停一会儿撑开伞,冲进雨幕里淋着雨边快步走着边打开手里那把折叠伞。   Tiya见他出去还想跟他一起走,但被雨拦住了。   它朝着雨幕里的身影汪汪叫起来,梁雎宴说:“安静。”   闻言Tiya瞬间噤声,程安昀也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梁雎宴脸上已经没了刚才那浅淡的笑意,只是神色淡然地注视着他,那眼神中毫无挽留之意,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回来一样。   就好像哪怕他不自己回来,梁雎宴也能找人把他绑回来似的。   想到这里程安昀莫名感到一阵恶寒,顾不上刚才被雨淋湿的衣服和被积水浸湿的鞋子,脚步又加快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年上爆改阴湿男[狗头] 第87章 告别问好   到家后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程安昀收起伞关好门,先去换了身衣服。   在他意识到自己满脑子都是“梁雎宴真的同意我走了吗”的时候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想去哪为什么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回来的路上程安昀吹了风,现在身体还是湿冷的。   他换好衣服后先去烧了壶热水,在等水烧开的时候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梁雎宴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   毕竟同行过一段时间,这个告别实在不太体面。但程安昀心里也很清楚他们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了。   他闭眼深呼吸两下,决定过两天等天晴了去福利院一趟。   做好决定后程安昀放下手机,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而下一个晴天就在明天。   程安昀走在路上,发现路上的积水已经蒸发了。夏天永远都是这样,花三四天乃至一周的时间去酝酿一场雨,雨下完后天气立刻放晴。就像他们两个这长达一年时间的相处一样。   酝酿了一年的雨只下了三个月就停止,渗透到地底的一部分积水化作难以忘却的记忆,被阳光蒸干的一部分积水则成为了支撑他们两个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路上程安昀买了点零食,到福利院的时候是孩子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刚在大铁门外站定就有个小女孩注意到了他,对着门卫室大喊:“张爷爷,有人来啦!”   不出片刻有人从旁边的门卫室出来,看见来人的脸的瞬间张大爷笑起来:“是你啊!刚巧,这次院长在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程安昀开门,院里的小孩们都看着他,远远地注视,没一个人主动上前来和他说话。   程安昀和张大爷说了句谢谢,张大爷边关门边说:“院长这会儿应该在她办公室里,你还认得路吗?需要我带你去不?”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她办公室一直没搬过地方。”   “好。”程安昀道,“我自己去吧,谢谢大爷。”   张大爷诶一声:“行,那你自己去吧。”   程安昀将手里的东西全都交给他:“拜托您分给他们吧。”   张大爷连连应着,接过那些零食。   程安昀在一群不超过十岁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偷看的眼神里朝着记忆里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其实他一直都不清楚院长办公室在哪里,他记忆中这个福利院很大,随便走会迷路。   但现在他发现这个院子好像还没梁雎宴家的院子大。   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前,程安昀抬手敲了敲门。   下一秒屋内传来院长的声音:“进。”   程安昀握住门把手,将头探进屋里率先开口:“院长。”   闻言院长抬起头来,她推推眼镜眯起眼睛看了他几秒,随后皱着眉问:“请问您是……?”   程安昀走进来关好门,简洁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听到宵宵这个名字的时候院长恍然:“原来是你啊!”   程安昀弯唇笑了笑,院长果真还记得他。   “看样子你这些年过得挺不错啊。”院长从桌子前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满脸笑意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他两遍后继续道,“你小时候就特别可爱,这长开了更好看了。”   随后她又问,“你这趟回来是来看我的吗?”   看来院长没有听出他就是之前捐款帮乐乐治病的人。程安昀也没主动提起,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想知道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被送过来的,还想问问程愿阿姨葬在哪里。”   提到程愿院长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叹了口气:“程愿是个好人,就是可惜了。”   程安昀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不等他回答,下一秒院长就拉着他做到旁边的凳子上,道:“你先坐,路上挺累的吧。”   “还好,不累。”程安昀被她带着坐了下来。   院长就坐回桌子前,又道:“你等等啊,我把这点账对完了就带你去档案室,那里应该还能找到你当初的档案袋。”   程安昀说:“好,您忙。”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开口,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院长按计算器的声音,程安昀的视线从这间屋子里摆的每一个物件上扫过,有好多东西譬如桌子和书柜等大物件,他都还有印象。   他的目光掠过窗边,办公室的窗户正对着前面的院子。   程安昀看到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他远离人群坐在秋千上,怀里抱着一个木箱子,手里还拿着一张红色的纸,此刻他正低着头在折什么东西。   程安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确认他是在折千纸鹤。   折好的千纸鹤被他丢进怀里的箱子中,随即他摸摸口袋重新拿出来一张绿色的正方形折纸,又开始叠千纸鹤。   程安昀刚要开口问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书桌后的院长站起来,她道:“我账对完了,我们现在去档案室吧。”   于是程安昀只能把疑惑先放一放,起身跟着她出去。   从办公室出来,程安昀只顾着看秋千上那个小男孩,没注意脚下的路,差点被一个女孩撞到。对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有些怯生生地说:“对不起哥哥,我差点撞到你。”   程安昀笑笑:“没关系。”   见他原谅了自己,小女孩也笑了笑,又快步跑走。   院长关好办公室门,见状转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将音量拔高一些提醒道:“跑慢点乐乐,小心摔倒。”   ……乐乐?   程安昀又看了她一眼,小女孩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很久之前在电话里有气无力地对他说谢谢哥哥的乐乐,现在能跑能跳,完全看不出她曾经在死亡边缘徘徊。   程安昀收回视线,跟在院长身后往档案室的方向走去。   这是今天第一个好消息。   第二个好消息是两人在档案室里找了快两个小时,最后程安昀在一个已经落灰的箱子里找到了自己以前的档案。   档案袋上写着姓名和性别和入院时间,院长接过档案袋,边拆边说:“你是在元宵节那天被你外婆送过来的,因为当时已经有个小姑娘叫圆圆,怕撞名所以给你临时起了个宵宵。”   程安昀没说话,看着里面他的资料。   除了没有照片以外,这怎么看都是一份寻常的个人资料。   院长继续说:“当时你外婆告诉我,你妈妈生下你之后又突然大出血,没抢救过来,没来得及给你起名字。”   闻言程安昀抬眼看向她。   “你爸爸是个警察。”院长边把刚才拿出来的其他人的档案放回原处边说,“你妈妈怀你六个月的时候他因公牺牲了,当时所有人都建议她引产,别要这个孩子了,但她非要生下你。”   “单亲妈妈本来就不容易,你爸爸那边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她就只能回了娘家。”说到这里院长叹了口气,“你外婆拉扯你出了月子之后就把你送过来了,她说她越看你越讨厌。”   程安昀依旧沉默着,把手里的资料放回档案袋。   院长依稀还记得那天的场景,她从老妇人手中接过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婴儿,听到她说:“他长得很像我女儿,他是个好孩子,但我实在接受不了养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女儿的人在身边。”   当时福利院的经济状况有些糟糕,院里已经很久没接收过新孩子了。院长看着自己怀里在乖乖睡觉的小宝宝,想说些什么可他是你女儿拼了命也要生下来的你更应该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但她尝试了很多次都开不了口。   工作原因,她见过太多人性的善恶。   虽然外婆说越看他越讨厌,但还是把他养得很好,一张白白净净圆圆软软的小脸蛋不管谁见了都要由衷地说一句可爱。   这件事妈妈没有错,她只是想为离世的丈夫留下他曾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外婆没有错,哪怕人们口中的隔代亲说得再响亮,那也没自己亲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重要。   孩子更没有错,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遵循自然法则出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明明谁都没做错什么,但事件还是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对于这一切,院长只能将其归咎于命运。   不管好的坏的,人永远都不敌命运。   那天院长抱着孩子送外婆到门口,大片的雪花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的声音颤抖着,说:“拜托你了,照顾好他。”   怀里的小宝宝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他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面前陌生的阿姨,听到外婆说话的声音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可能在和外婆告别,也可能在和陌生阿姨问好。   说到这里院长深吸一口气,抑制住想流泪的冲动,道:“后来你四岁那年程愿来了,她给你起名字,把你当自己儿子养。”   “她还说等她把病治好了,要收养你带你回家,但是……”   院长说不下去了,摘下眼镜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戴好眼镜后又笑起来:“基本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她说话时程安昀一直沉默着,闻言摇了摇头:“没了。”   “哦对,程愿葬在哪里。”说着院长拿出手机,说出一个墓园的名字,继续道,“咱们加个微信,我把位置分享给你。”   程安昀拿出手机扫了她的二维码,点了个好友申请过去。   院长把位置发了过来,程安昀看了两秒,随后摁灭手机屏幕,把手里自己小时候的档案袋又放回了原位。   它应该留在过去,但他不应该停下。   像当初被外婆留在这里一样,程安昀将素未谋面的妈妈爸爸和外婆,以及前段时间刚决定放弃的梁雎宴都留在了过去。   程安昀并没怀疑过梁雎宴对他的爱,不管梁雎宴是实实在在地将爱投射在他的身上还是因为另一个人去爱他,他都相信那些爱是梁雎宴发自真心。   他只是不希望这份爱有杂质,他想让梁雎宴主动和他坦白这一切,可偏偏梁雎宴不愿意和他提起江衍。   但不管怎样,漫长人生只要同行过就是幸运。   不论时间长短,都是记忆里闪亮的宝石。程安昀挑不出更喜欢哪个,也说不出讨厌哪个,他能做的只有将其好好保养。   只有这样,等天黑的时候他才不至于看不清前路。   两人从档案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时午饭时间,程安昀跟在院长后面往办公室走去,又看到了在秋千上折千纸鹤的小男孩。   他问:“那个小男孩怎么一直在叠千纸鹤?”   院长看向秋千那边,道:“他爸爸送他来的时候,和他说等他叠够一千只千纸鹤就会带他回家。”她停下脚步,远远望着那个小男孩,继续说,“但他爸爸很明确地和我说,不要他了。”   “……”程安昀看他几秒,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夏扬,飞扬的扬。”院长说,“他不肯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他肯定又没吃饭,我去……”   “我来吧。”程安昀打断她,继续道,“您先去吃饭。”   院长抬头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可以吗?”   程安昀笑笑:“我试试。”说完他朝夏扬走过去。   夏扬专注折纸鹤,没注意到有人在靠近,直到身下的秋千小幅度晃动起来他才转头和程安昀对上视线。   “你好。”程安昀说,“你在做什么?”   夏扬没他,低下头继续折纸。   程安昀绕到他身前蹲下,又说:“需要帮忙吗?”   “不用。”夏扬开口就是拒绝。   几秒后程安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问:“吃糖吗?”   小孩子都拒绝不了糖果,夏扬的注意力果然被他手心里的糖吸引。片刻后他试探性地伸手拿了一颗,程安昀直接把剩下的糖都放进了他抱的木盒子里。   他垂眼看了下盒子里的纸鹤,问:“你折这么多纸鹤做什么?”   夏扬对程安昀的警惕心因为一颗糖打消了不少,他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等我叠够一千个千纸鹤爸爸就会来接我回家了。”   程安昀道:“可你这个盒子根本装不下一千只纸鹤。”   闻言夏扬愣了愣,仔细看了眼自己抱的盒子,好像是有点小的样子。他皱眉:“那怎么办,不够一千个爸爸不会来的。”   程安昀看着他,说:“我可以给你买一个能装下一千只纸鹤的大箱子。”   “真的吗?”夏扬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他眼睛亮亮的,满是希望。   “真的。”程安昀道,“不过那个箱子会很大,很重。”   夏扬立马站起来:“我现在去吃饭,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你吃饱了也搬不动。”程安昀语气淡然地说出夏扬无法接受的事实,继续道,“你要找朋友合作才行。”   夏扬犹豫了,他低头看了眼箱子里的纸鹤和糖,沉默了几秒后说:“我知道了,我会去交朋友的。我交一百个朋友,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肯定就能搬动那个箱子了。”   程安昀带着笑意嗯了一声,摸摸他的头:“去找你未来要和你一起搬箱子的朋友们吃饭吧。”   夏扬敛眸,点头:“谢谢你给我买箱子。”   说完他就抱着自己的纸鹤走了。   不远处院长走过来:“行啊你,他居然自己去吃饭了。”   程安昀站起来,还没开口院长继续说,“我们也去吃饭啊,时隔二十来年,再尝尝这儿的饭菜。”   闻言程安昀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该走了。”   院长也没执意留他,和他说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让他走了。   她送程安昀到门口,就像当年送他外婆一样。   告过别后程安昀低着头走在路边,在拐弯离开前他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那扇铁门,向今天他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人告别。   院长,张大爷,乐乐,夏扬……   还有宵宵。 第88章 遗失杯把   回到家后程安昀为了不被院长发现他就是当初帮乐乐集齐手术费的人,他直接在微信上给对方转了二十万,并额外多转了一万块,留着以后让夏扬买能装下一千只纸鹤的箱子用。   院长不愿意收,她说这些年来福利院的经济还不错,有很多善良的社会组织和个人捐款,最后是程安昀说“这些钱就当做是我对您和对福利院的报答”后她才收了钱。   现在已经是中午,程安昀还没吃饭,他打算先吃点东西再去程愿葬的那个墓园。   早在前几个月他还在剧组的时候就已经抽空办好了护照和签证,原本他对第一次旅途的第一站去哪里还有些迷茫,但现在他已经确定了,他想去慕尼黑。   昨天晚上程安昀已经买好了机票,下周一晚上的飞机。   这个决定确实和梁雎宴有关,他不想骗自己。   午后程安昀出门了,打车去了那个墓园。   他将来时买的那束花放到程愿墓前,看着石碑上经历多年风吹雨打已经模糊不堪的照片,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印象里程愿的样子和面前的照片逐渐重叠,程安昀的记忆就像这张老照片一样,不知从何时,开始泛黄模糊。   他的身边偶有人路过,但他们远不如他这般沉默。   程安昀在程愿墓前待了很久,他安静地帮她清着墓碑上的积尘。帮程愿简单打扫了一下这里后程安昀又站到她前面,他尝试了几次,但还是没办法对着一张照片开口说话。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他说他这些年过得很好,谢谢她给自己起的名字,他的这个未来确实很明媚。   最后也是一句再见收尾。   周一那天,在太阳下山之后程安昀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刘叔看到他又推着个行李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皱了下眉说:“不是吧,你这才回来几天,这么快就又要去拍戏了?”   程安昀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说:“我会照常交房租的。”   刘叔并没在乎房不房租的事,只道:“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钱挣得够花就行,要那么多干什么?身体不比钱重要?”   “好,谢谢刘叔,我记住了。”程安昀边应着边推着行李箱往前走,继续道,“但我真的要走了,再晚点我就要误机了。”   刘叔朝他摆摆手:“走吧走吧。”   程安昀加快脚步往和网约车司机约定好的位置走去。   其实他从来都没逼过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随心所欲的代名词,但现在他才发觉主动离开也是一种逼迫自己的行为。   这样做是掌握了主动权没错,但坦白说,他有点难过。   但机票都买了,大几千块钱很贵的啊,就算再难过再舍不得也不能浪费钱,所以程安昀最后还是上了飞机。   他特地买了经济舱,很幸运地是个靠窗的位置。   他听着机舱内乘客的嘈杂,看着窗外在他之下的云,即将飘出飞机外的思绪被前面两个乘客说八卦的声音拉回。   程安昀看似不经意地认真偷听前面两个人说话,什么凤凰男倒插门还出轨啦,一女的丧偶式育儿十五年结果老公突然带回家一个八岁的私生子她被气得住院啦等等有关婚姻的八卦。   听到最后,程安昀发现前面那两个乘客都是律师。   两个人似乎是在这趟飞机上刚认识的,人们总是能对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心声,俩人越说越来劲,程安昀听得也很过瘾。   飞机落地,双脚踩到地面上的时候,程安昀差点晕倒。   ——因为他一路都在听八卦,一直都没睡觉休息。   到酒店后程安昀拉好窗帘先睡了十几个小时,堪堪补足睡眠后他才开始查旅行攻略。   这次旅行虽然不是临时起意,但程安昀做的准备也仅限于提前订好了酒店以及去外汇银行换了一些当地流通的货币。   至于景点的游玩攻略……没查。出行攻略……也没查。   而且德语他也一点都不会,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程安昀才去学了一句德语的你好,因为hallo和hello很像,发音也像。   此刻他站在酒店门口,入目皆是眉目深邃的欧美面孔以及熟悉字母组合而成的陌生词汇,他多多少少感到有些迷茫。   迷茫过后程安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边走路边低头打开手机导航看附近有什么可玩的,却意外地发现他所在位置的东北方向有所大学,十几年前梁雎宴就是在那里留的学。   程安昀越走越慢,最后直接停了下来。   他抬头往东北方向看去,那个位置的建筑物很多,程安昀并不确定哪一个是那所学校里的。   此刻他遥遥窥见了他尚未参与的梁雎宴的人生一角,并且因为那张合影,他想象中的梁雎宴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过。   也好,一个人挺孤独的,有个人在身边也不错。   程安昀收回视线,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那张合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梁雎宴却是实打实忘记了这张照片。   他看着从最底下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这张照片沉默着,心里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   今天许文兰去打扫书房,梁雎宴临时在沙发上办公。   许文兰干活一向认真,连桌子底下都不放过。因为书房平时只有梁雎宴一个人会进,所以打扫的频率不是很高。   扫地机器人满书房扫地,许文兰则在经过梁雎宴允许后帮他重新着书桌。完后她回头一看,发现扫地机器人哪里都拖了,但是没动窗帘底下。   她走过去想把落地窗帘绑起来让扫地机器人拖一拖下面,但刚把一边的窗帘拉起来就看到了下面的东西。   一个黄色的弯曲的,疑似杯子把手的东西。   许文兰弯下腰将其捡起来,想到程安昀送梁雎宴的杯子就是这个样子。她顿感不妙,把窗帘绑起来后把扫地机器人推到那边,带着把手出去问:“梁总,你把小程送你的杯子摔了?”   梁雎宴转头,有些疑惑:“什么?”   程安昀送他的杯子他一直放在卧室,每天都用。   虽然他对程安昀突然的告别很不满,但他还不至于像程安昀那样绝情到将生活中有关对方的一切全都抹杀,更何况那个杯子他还挺喜欢的。   许文兰朝他亮出手里的东西:“那这是什么?”   看清她手心里的东西后梁雎宴皱起眉,拿起那个把手看了两秒,确实和程安昀送他的那个杯子的把手很像。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把手上面有枚不知道制作者是有意还是无心留下的指纹,在下方的位置。   梁雎宴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转头问许文兰:“我生日那天有发生什么事吗?程安昀有没有什么比较反常的举动?”   闻言许文兰想了一下:“他找到了你和小江的照片。”   “……”梁雎宴皱眉,“然后呢?”   “然后……他还不小心摔碎个杯子,我那会儿在做饭,我本来说我晚点去收拾,但他说他……”说到这里许文兰也察觉到不对,嘶了一声皱着眉说,“莫非他那天摔的就是这个杯子?”   许文兰不解:“可是为什么啊?”   梁雎宴有些头疼,把电脑放到一旁,起身边朝书房走去边说:“这个是在哪找到的?”   许文兰跟在他身后,回答道:“窗帘底下。”   难怪没有发现。   梁雎宴白天不常在家,用书房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   书房窗户正对地下车库入口,是他的私有场地,平时也不会有人经过,书房的窗帘他几乎没拉上过,自然不会发现这个把手。   他又问:“那照片他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思考了好半晌,许文兰说:“他说在抽屉里找到的,他那天和我说他在帮你找一份文件。”   抽屉,抽屉……   梁雎宴把残缺的把手放到书桌上,开始在抽屉里翻找。   把三个抽屉都翻了一遍,最后他在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这张照片。   他看着照片沉默,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他怎么也回忆不起那天的平安夜。   此刻梁雎宴又突然想到很久之前程安昀刚拿下ForM代言的时候和他说过,江逸说他乍一看跟江衍长得很像。   梁雎宴试图回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但他当时好像在沉默,在转移话题。   因为他一开始看到程安昀的第一眼,也想到了江衍。   他在心虚,他不敢回答。   程安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逃避。   对于这位英年早逝的朋友,梁雎宴的愧疚远大于怀念。   当时临近江衍的18岁生日,梁雎宴辗转许久才终于联系到一位国际顶尖的钢琴师。他请对方为江衍弹奏了一首曲子,并制成黑胶唱片,准备送给他做生日礼物。   但却因为一直忙着这件事放松了学业,梁吉山知道后关了他半个月的禁闭。那半个月里梁雎宴被收了手机,每天的日常只有学习。   他和梁吉山谈条件,放他出去给江衍过生日,一把礼物送到他就回家,之后的禁闭可以多加一个月。   梁吉山不同意。   所以梁雎宴错过了江衍的生日,他没办法联系到对方,只能对着那张黑胶唱片沉默,希望江衍可以原谅他。   等禁闭结束后,梁雎宴才知道江衍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在那之前他和江逸吵了架,吵架的根本原因就是梁雎宴。   江逸认为江衍不该和梁雎宴走得太近,因为梁吉山为人行事太毒了,有其父必有其子,梁雎宴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衍为他辩解,说:“是因为你没有和他相处过,他人其实很好的,和他爸一点也不像。等过两天我生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叫上他一起,你们肯定也能变成好朋友的。”   因为不满弟弟给别人说好话,江逸说了句不太中听的话:“叫你去住他的庄园就是人很好?他不觉得他是在把你当乞丐吗?”   江衍听到这话都愣了,江逸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想道歉但又拉不下面子,故作镇定地和对方对视。   最后江衍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说:“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尊重人了你再来和我说话,晚饭不用等我了。”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该在生日送出去的唱片变成了陪葬,在梁雎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第一次失控没忍住打了江逸一巴掌。   江逸自知亏,他一声不吭,没躲开也没反击。   后来在片场见到程安昀,梁雎宴想起了江衍。   他们气质相仿,但也仅此而已。   不论性格三观还是为人处事都完全不同,梁雎宴一开始就只是好奇他的名字,知道名字后他就让林言朔去查一下程安昀有没有签约哪家经纪公司,没有的话,刚好可以进与南。   但比他的签约信息更早查到的是他沉重的过往。   那些事发生的时候梁雎宴在国外,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林言朔有所耳闻,和他说了一些新闻报道上没写的消息,比如烧死的那家人是程安昀的养家,纵火事件后他欠债七位数等等。   所以梁雎宴只是纯粹地想帮他这个人,和任何人都无关。   此刻所有事件一桩桩一件件地串联成环,梁雎宴终于明白程安昀为什么对他突然冷淡了。   他把照片放回去,在许文兰有些疑惑地注视下走出书房,拿起沙发上的手机给程安昀发去消息:[你现在在家吗]   点击发送,屏幕上出现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   程安昀把他拉黑了。 第89章 只是朋友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程安昀正在睡觉。   他昨天在导航上找到了几个景点,但因为就一个人,所以他没怎么认真逛,只看了一圈就出来漫无目的地开始在街头闲逛。   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程安昀逛到了一家酒吧门前,他进去喝了几杯酒,看着在舞池中扭动的人群在店里待到午夜才打车回了酒店。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备注是兰姐的时候瞬间清醒过来。   程安昀没有立刻点击接听,他先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上午十点多。所以国内现在是下午五点多,这个时间正常来讲许文兰还在梁雎宴家,所以这个电话有九成的概率是梁雎宴打的。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才点击接听:“喂?”   “诶,小程啊。”是许文兰的声音。   程安昀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了吗,兰姐?”   “哦是这样。”许文兰道,“我今天打扫卫生,发现梁总的衣柜里有两件你的衣服,我问他他说你去外地工作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两天梁总也比较忙没时间,所以我打电话就是来问问你现在在哪呢?我把衣服给你寄过去啊。”   闻言程安昀皱了下眉,他记得他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了的,怎么会有遗漏?   他试探着问:“我……丢了什么衣服?”   电话对面静了一瞬,随后许文兰说:“内裤。”   “……”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挺需要的,你在哪呢,给我个地址我给你寄过去吧,虽然你可以买新的,但是……”   “兰姐。”程安昀打断她,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确认那是我的而不是梁雎宴的在嘴边打转,但最后他还是没说出来。他继续道,“那个,要不扔了吧,我现在不在国内,寄快递挺贵的。”   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丢了内裤在梁雎宴家,平时要出远门的话他会最先收拾贴身衣物,但和其他衣物相比内裤确实是比较小,也不是完全没有忘了的可能。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许文兰这么确认那不是梁雎宴的内裤,难道他们尺码差很多吗……程安昀有点被打击到了。   许文兰啊呀一声:“你怎么跑国外去啦?去哪里了?”   “我在……”程安昀突然顿住。   许文兰一直在问他在哪里,会不会是梁雎宴指示的?   或许梁雎宴现在就在她旁边,可能丢了衣服这个借口就是他想出来的。   但其实他实在是误会梁雎宴了,丢衣服这个借口是林言朔想出来的。   他们三个此时坐在一起,屏息凝神等程安昀的回复。   安静了片刻后,电话对面的人说:“我在德国。”   电话开着免提,闻言梁雎宴愣了愣,许文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啊,德国啊,那你那边现在是不是早上?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程安昀说,“我已经醒了。”   “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那边现在还挺早的,你再去睡会儿吧。”许文兰演戏演全套,又说,“那你的衣服我就扔了啊。”   程安昀嗯一声。   片刻后挂断了电话,许文兰无声地看向梁雎宴。   她并没有具体问是哪个城市,这样不懈追问只会让程安昀疑心加重。梁雎宴也明白这点,安静了半晌后他对林言朔说:“去查他的证件,看他去了德国哪里。”   “啊……”林言朔有些犹豫,“梁总,这对吗?”   许文兰也摸摸鼻子:“私自查人的行程好像犯法吧?”   梁雎宴沉默着,他现在突然很想抽烟。   他当然清楚这犯法,但他必须要和程安昀说清楚。   明白这一切都是误会之后梁雎宴去了程安昀家一趟,但他家里没人。   梁雎宴去问了楼下他的房东,房东还挺诧异:“他前两天又去外地工作了啊,没告诉你?你们这难道是分手了?”   其实他们都没在一起过。   但梁雎宴没有解释,只道:“最近吵架,闹了点矛盾。”   房东宽慰他,说你们年轻人年轻气盛,一遇事就容易上头,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嘴硬说一些伤人的话。   梁雎宴没说什么,道了谢后就回来了。   回来后他让林言朔去查程安昀的工作行程,并没查到他最近有进什么剧组拍戏,而且他已经解约,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去接什么代言,他早就说了解约之后要休息的。   说了伤人话的是程安昀,梁雎宴当时确实是被气到了。   他早早为程安昀准备好了解约礼物,一台车一套房,还有一枚表白要用的戒指。那个戒指其实就放在茶几上,可惜程安昀那时候满脑子都想的和他告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如果那时梁雎宴能多问一句,或者拿起那个丝绒盒子让他看一眼里面的东西,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归根结底,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有问题。   刚才电话里程安昀说自己在哪里时突然停顿,十有八九是猜到了许文兰这通电话只是为了问他在哪里。但这种情况下他还是选择说出了自己在哪,梁雎宴觉得这是他给自己的机会。   剩下的信息他就要靠自己去找了,至于犯不犯法的事,他找到程安昀之后又不会做坏事,哪怕当时程安昀那句只是利用是真心话,梁雎宴也要找到他和他解释清楚,让他知道他被爱只是因为他是他,他不是谁的替代。   因为梁雎宴沉默了太久,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低,于是林言朔忙不迭道:“我明白了梁总,我会去查他的行程的。”   梁雎宴抬眼看向他,林言朔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找人查,三天之内一定能查到他的位置。”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的时候还被汪汪叫的Tiya吓了一跳。   许文兰还是觉得这个方法不妥,但除此之外确实别无他法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怪我,我要是当初不和他说小江的事,你们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们这因为我分手,我可真是造了孽了啊。”   “不怪你,兰姐。”梁雎宴坦白道,“其实我们没在一起。”   “……”许文兰惊讶地瞪大眼睛,“没在一起?”   “嗯。”梁雎宴站起来,“不过快了。”   说完他带着手机一起去了书房,关好门后用工作号给程安昀发去短信,只有一句简洁的:[在哪里]   程安昀看到这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已经是中午,挂了电话后他又睡了个回笼觉。   就这么简单三个字,他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程安昀本想回复,但字打到一半,突然想到国际短信收费很高,他们的事三言两语又说不清,干嘛要这样浪费钱。   所以他点开微信把梁雎宴从黑名单拉出来,在微信上回复了一句:[在月球]   梁雎宴发来一个:?   程安昀故意没有回复,放下手机起床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看到几条梁雎宴的消息,先是两个未响应的语音通话,随后是文字消息:[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你误会了,我和江衍真的只是朋友,没别的关系]   [我知道你那天被我吓到了,但你那天的话也太过分了]   [淋了雨,回去感冒了吗?]   [跑去德国做什么?]   不久前打电话时梁雎宴果然在。   程安昀拿着手机仰面躺倒在床上,看着那句“我和江衍真的只是朋友”,思来想去只能是许文兰和他说了那天的事。   良久后他才回复:[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我现在不想说话]   梁雎宴:[先告诉我你在哪]   程安昀打字:[不告诉你,不想你来找我]   下一秒屏幕上一条新消息弹出来:[我也没说过要去找你]   程安昀:“……”   好吧,他确实没说过。   但还是不想告诉他。程安昀不想被梁雎宴知道他现在在他曾经留学过的城市,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输了。   即使他不清楚这所谓的输赢究竟是如何判定的,也说不明白这个有些幼稚的游戏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安昀放下手机不回了,盯着酒店天花板发呆。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他发现旅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有意思。   所幸他没有出现什么水土不服的症状,异国他乡本来就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如果生病了的话他连当地的药品说明书都看不懂,只能自己硬扛,到时候他只会更觉得人生无望。   也会更加思念梁雎宴。他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   程安昀在酒店无所事事了一下午,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才出门。   他没往远处跑,去了附近一家甜品屋,买了个可颂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单手托着下巴,边吃面包边发呆。   无数人从窗前路过,匆忙的悠闲的,和朋友家人一起的,孤身一人的。   这个世界每秒钟都有人在错过,程安昀坐在店里吃面包的这段时间,已经有无数的人从他的人生中路过了。   面前的可颂被他一点点吃得只剩一个小角,他停下咀嚼,扪心自问是否想和梁雎宴就这样错过。   答案是不想。   梁雎宴能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他在哪里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梁雎宴还没说什么,但程安昀愿意相信他说的和江衍只是朋友的话,所以他现在就是在等一个解释。   但可惜梁雎宴似乎还是不想和他多说,可能是想面对面,也可能是因为还没编好。   这两天程安昀也发现了他比自己想象中依赖梁雎宴,可这有什么用呢,一段关系不好,该抽离还是要抽离。   程安昀叉起盘子里那个可颂的小角吃掉,起身走到货柜前又打包了一个可颂带走,还买了些其它的小蛋糕什么的,走出店门后他特地停下给店铺名字拍了张照片永久记录。   这家店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梁雎宴那边在忙着查程安昀的行程在想该怎么解释,程安昀这边在吃面包,宝宝你是一个馋宝宝 第90章 环环相扣   晚上要睡觉前,程安昀才点开梁雎宴下午时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句:   [一天了,你冷静完了吗]   程安昀故意拖延时间,去洗了个澡后才回答:[没有]   梁雎宴没立刻回复,程安昀看了眼时间,现在他这里是晚上十一点,国内现在是早上六点钟,这个时间梁雎宴应该还没起床,但也快了。   他撇撇嘴,放下手机起身打开不久前他从甜品屋买回来的一个小蛋糕,刚吃了一口突然想起来他刚才刷过牙了。   算了,吃完再刷一次。   程安昀抱着腿坐在地毯上,一点点吃着蛋糕,   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他瞥了眼屏幕,是梁雎宴的回复:   [可以,再给你一天时间]   “……”程安昀放下叉子拿起手机,思考着该怎么回复。   他感觉梁雎宴似乎还在生气,这个最后期限或许就是梁雎宴查到他现在在哪里要用到的最少的时间。   程安昀想起之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梁雎宴看着他走时的那个眼神。   站在梁雎宴的角度看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的话,程安昀觉得他因此恨上自己也是正常的。   突然告别,一声不吭地就走,还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   他将下巴垫在臂弯里歪着脑袋看着手机,盯着屏幕上梁雎宴的消息,过了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或许是盯着手机看了太久,程安昀感觉眼睛有些干涩。   恰巧这时屏幕自动息了,他闭上眼,深呼吸一下,两秒后睁开眼摁亮手机,和梁雎宴发消息:[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梁雎宴回得很快:[有]   然后又是一句:[那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程安昀看着这条消息慢慢眨了下眼。   当然有了,但他就是想让梁雎宴主动告诉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明明白白地问出口呢。   一股无名火莫名从心中升腾,程安昀发过去一句睡觉了就关掉手机将其扔到自己身后的沙发上,继续吃面前的蛋糕。   吃完后他又去刷了次牙,从浴室出来后直接上床睡觉,手机丢在沙发上没拿过来。   第二天程安昀起床后看了眼手机,看到昨晚梁雎宴回了几条消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看内容,直接放下手机开始摆弄起了酒店里的投影仪找了部电影,在开始播放之前先找酒店的工作人员送点水果和酒上来,把窗帘都拉好后又坐到地毯上。   送水果和酒上来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有些不解,像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出来旅行还要宅在酒店。   但毕竟都说顾客就是上帝,他虽然不解但也没说什么,临走时对程安昀说了句:“Have a nice day,sir.”   程安昀回了句谢谢,关好了门。   今天是个大太阳的晴天,但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屋里此刻十分阴暗。   程安昀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一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   都说生物都有趋光性,但如果他变成小猫小狗的话,一天之中估计只有一两个小时会去晒晒太阳,其余时间大概都会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把水果摆好,把刚才那个工作人员一起带上来的杯子又拿去洗了一遍,倒好酒后开始播放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程安昀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他放空大脑,眼睛还看着面前投射在白幕布上唯美的电影画面,但主角们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到了。   他的意识和现实世界短暂切断了联系,没过多久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程安昀被迫回神,他有些不满地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在北安。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几秒,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试探着点击接听后程安昀没说话,对方也没立刻开口,半分钟后,电话对面的人直白地问:“慕尼黑好玩吗?”   “……”   梁雎宴继续说:“你住的那家酒店之前因为房间里有摄像头停业整改过,酒店门前的十字路口是事故高发区,在你入住的前三天,那里刚发生一起连环追尾。”他顿了顿,继续问,“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那篇车祸的报道我可以读给你听。”   “……”程安昀说不出话来。   见他还是沉默,梁雎宴又说:“你的房间,1405。”   “所以,”他语气平静,“你冷静完了吗?”   程安昀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的心怦怦跳,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虽然他早就知道如果梁雎宴想找他的话肯定可以找到,但他想不到居然可以这么详细,连他具体住哪个房间都查到了。   他此刻有种不管跑到哪里都逃不出梁雎宴手掌心的感觉,哪怕经过前段时间告别的事后程安昀知道梁雎宴不管再生气都不会伤害他,但这种无形之中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恐慌。   程安昀不知道梁雎宴此刻在哪、在做什么,而他在梁雎宴那里却完全是透明的。   电话挂了后梁雎宴也没重新打过来,这时微信弹出来一条新消息,程安昀解开锁屏,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点开了微信。   [不打算回来?]   这是梁雎宴刚发来的。   程安昀看向上面他故意没看的另外几条消息:   [行,你睡]   [希望你醒了之后有什么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然后是两条语音:“我知道你在等我主动和你说,但你有情绪要告诉我,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这样是在逃避。”   “目前我能和你说的只有我和江衍是朋友,其它问题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主动来问我,你要让我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   听完语音后程安昀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他在梁雎宴眼里真透明了,就连他在等解释这点梁雎宴都知道。   下一秒被丢得远远的手机又响了一声,程安昀又狼狈地爬起来去拿手机,发现还是梁雎宴的消息。   很简单的四个字:[买好票了]   程安昀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不想被梁雎宴找到。   梁雎宴也没说买的具体哪天的票,很有可能明天一早程安昀起床后一开门就会看到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   程安昀急忙把放到一半的电影关了,顾不上没吃完的水果和没喝完的酒,临时决定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梁雎宴在飞机上肯定就没时间查他的行程了,程安昀边收拾行李边看地图,最终决定直接去柏林。   在他收拾好东西准备要去退房的时候,手机又亮起来。   他花了几秒钟时间做好了心准备,解开锁屏,梁雎宴发来一张截图,他这才把航班信息发过来。   程安昀点开大图,却意外地发现这是一张从慕尼黑到北安的回程机票,时间在三天后。   梁雎宴的消息也在这时弹出来:[好好玩吧,我不去找你]   [如果去了别的地方告诉我,想多玩几天也告诉我,我重新给你买票。别让我自己查了,我不想再这样吓你了]   程安昀低头看着这两条消息沉默着,片刻后他泄了气,松开了手里握着的行李箱拉杆。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有虚惊一场,有被重视的感动,还有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   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团缠到一起的毛线一样怎么也解不开。程安昀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觉得他现在应该做出点什么反应,但他只是把行李箱放回原位,坐到沙发上重新打开刚刚看到一半的电影,甚至重新开了罐酒。   电影的后半段他没有走神,认认真真地看完了。   但因为前面他没怎么看,所以很多剧情都有点衔接不上。   程安昀看着面前滚动的演员表,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干净。   他垂眼看着玻璃杯壁上残留的白色酒沫,几秒后将其放下,拿起手机把黑名单里梁雎宴的电话号码拉出来,二话不说地拨过去一通电话。   现在国内是晚上九点,梁雎宴电话接得很快。   他没出声,他在等程安昀先开口。   程安昀用指腹摩挲着杯口,几秒后才低声说:“慕尼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不嫌弃的话,去我以前的学校看看?”梁雎宴的语气没什么异常,仿佛不久前连程安昀住哪间房都查出来的人不是他。   他继续道,“太久没回去过,我都忘记有什么好玩的了。”   程安昀又安静了几秒,随后又问:“你以前……你们以前,都去过哪里?”   “我记得有家叫Erinnerung的甜品屋,那家店里的可颂挺好吃的,你应该会喜欢,有时间你可以去试试。”   梁雎宴的话说到这里就没了下文,程安昀纠结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小声问:“……你为什么记这么清楚?”   电话对面传来轻笑一声,梁雎宴像是对这个问题很满意。   他回答道:“因为那家店就在你订的酒店附近啊。”   闻言程安昀愣了愣,打开相册看了眼昨晚他从那家甜品屋出来后拍的照片,点开微信将其给梁雎宴发过去,问:“这家?”   梁雎宴很快嗯一声:“就是这家,看来你已经去过了。”   程安昀小声噢了一下:“这家可颂确实好吃。”   说完他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现在他和梁雎宴的这个处境实在是有些尴尬,明明还在互相生气闹矛盾的阶段,两个人却在这讨论一家店里的可颂好不好吃。   梁雎宴没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他保持着沉默。   程安昀盯着面前空白的幕布发呆,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不知安静了多久,程安昀说:“我挂电话了。”   梁雎宴说了声好。   一通没什么内容的电话就这样挂断,程安昀看着这通时长两分钟但沉默了一分半的电话,很想现在就回国。   他放下手机安静地把剩下的水果吃完,找人来把盘子和杯子收走后出去吃了顿饭,决定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玩几天。   他没去别的地方,也没多做停留,三天后他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回国的路。   期间程安昀去网上搜了旅行攻略,跟着博主做的攻略玩了三天,每去一个地方他就会想曾经的梁雎宴有没有来过这里。   那瞬间现在的程安昀和过去的梁雎宴处于同一时空,他们踩在同一个台阶上,走在同一条路上,看着相同的风景。或许路边的树就是十几年前种下的,他们在同一片树荫下走过。   这三天他和梁雎宴没联系过,但程安昀还是靠这种方式和梁雎宴产生了联系。   到机场的时候程安昀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和梁雎宴发消息。   既然这么懂他,那他一声不吭回国了梁雎宴应该也会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程安昀都想笑。   他到底是把梁雎宴当成什么了?预言家?   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程安昀自己打车回了家。   他这趟出去了一周,刘叔见到他的时候还有点意外,先是问了句:“这次这么快就回来啦?”然后又说,“你刚走的时候你对象过来了一趟。”   程安昀愣了愣,问:“他来干什么?”   “你这问的什么话?他当然是来找你了。”刘叔道,“他说你们吵了架在闹矛盾,怎么样啊,过去这么久了,和好了吧?”   “啊……”程安昀摸了摸鼻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好,和好了就好。”刘叔松了口气,继续道,“行了你回去吧,今天这天儿还挺热的。”   程安昀应了一声,提着行李箱上了楼。   他看着家里轻叹一声,把空调打开后将行李箱放回卧室,仰面躺到床上,静了几秒后还是拿起手机和梁雎宴说自己回来了。   梁雎宴没有立刻回复,程安昀放下手机,思考着等和梁雎宴见面之后要说些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出国的这个行为像是赌气,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硬气,还是去了和梁雎宴有关的城市。   梁雎宴一直在引导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对程安昀来说,和人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比直白地表达喜欢还要难。   表达喜欢是种进攻,说出自己的负面情绪就像是示弱。   程安昀不习惯向人示弱,他也不想向人示弱。   即使是对他已经心动无数次的人也不行,但这段时间程安昀已经妥协了。   比起示弱,他现在更怕失去。   整个下午程安昀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躺在床上,只在夜幕降临时去吃了顿饭。   他一直没等到梁雎宴的回复,也不见他过来找自己。   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晚上快九点,梁雎宴还是没回消息。程安昀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或许应该主动一点,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打算回卧室换身衣服出去找梁雎宴。   这时门被人敲响。   程安昀顿了一下,转身去开门。   门外的人果然是梁雎宴,他脸上一如当时告别那样没什么表情,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从口袋里拿了个盒子出来,将其打开递到程安昀面前,说:“这是我很久之前就准备好的戒指,本来是要等你解约之后和你告白用的,但某人一声不吭就走了,导致它现在才看到自己的主人。”   程安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梁雎宴拉住了手。   梁雎宴将那枚戒指套到他的中指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指骨,抬眼看向程安昀,问:“所以现在能回到我身边了吗?”   程安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沉默着回握住梁雎宴的手拉着他走到屋里。   他关好门转过身来看着梁雎宴,双手背在身后偷偷摸了摸那枚戒指,又安静了几秒才开口:“对不起。”   对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梁雎宴完全不意外,他问:“对不起我什么?”   程安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背着手低着头,良久后他才闷闷地说:“那天我说了很过分的话。”   “嗯。”梁雎宴说,“那你想怎么补偿我?”   “……”   程安昀想不到。   他盯着地板看了好久,最后说:“可你也有不对。”   “我今天就是来解释的。”梁雎宴往前两步停在程安昀身前,继续道,“我和江衍是很好的朋友,或者说,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他。”   程安昀抬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兰姐应该和你说过了,他去世了。”梁雎宴说,“他的忌日和生日就差三天,他去世前因为我和江逸吵架来着,那时候我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对学习松懈了,被我爸关了禁闭。”   “所以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如果我那时候能强硬一点或者偷偷跑出去的话,给他的生日礼物也不会变成陪葬品。”梁雎宴语气平静地继续说,“而且在慈善晚会前我也有在剧组见过你。”   程安昀还是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我对你产生好奇确实是因为你和江衍有一点像,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我查过你,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   听到这里程安昀的表情才终于有了变化,他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梁雎宴嗯一声:“所以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你,包括后来经过相处,我喜欢上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你。”   只是因为你是你。   程安昀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眼眶莫名地有些发酸,害怕眼泪流出来,他低下头移开视线,又开始盯着地板。   看了没几秒,梁雎宴问:“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此刻程安昀觉得一些电视剧里的主角一伤心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是有道的,因为他现在眼泪止不住了。   怎么想都是重力的原因。   梁雎宴看着他眼泪一滴滴坠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给足了他流泪的时间。   良久后程安昀才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我讨厌你。”   梁雎宴有些无奈地轻笑一声,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拍拍他的背说:“这就对了,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啊。”   “让我来猜猜,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当江衍替身了?”梁雎宴低头看着在他怀里默默流泪的程安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脑勺说,“你说你,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还说什么对我只是利用这种话,你说完之后开心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   梁雎宴道:“所以以后别说了,记住了?”   程安昀又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程安昀的眼泪还是止不住,梁雎宴抱着他,也不在乎他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服。   今晚梁雎宴没走,就在程安昀家住下了。   两个人一起躺在有些小的床上,身体挨在一起。   这天晚上程安昀不知不觉说了很多话,把过去的一切全都坦白了。   梁雎宴问:“你是不是做了两个杯子?”   程安昀静了两秒,嗯一声:“你怎么知道?”   “兰姐在书房找到了杯子的把手。”梁雎宴握着程安昀的手,下意识般摩挲着他凸出的腕骨,继续道,“杯子摔了之后感觉怎么样?”   程安昀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道:“有点解气。”   闻言梁雎宴笑了一下:“那就行,没白摔。”顿了一下,他又道,“下次要摔就摔那种不会碎的,不然受伤了怎么办?等有机会我给你买个铁杯子,你生气就摔它。”   “……”程安昀沉默两秒,没接他这个话茬,而是道,“我那天其实还给你写了一张贺卡,但也被我撕了。”   “是吗?”梁雎宴问,“写了什么?”   程安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翻了个身伸胳膊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相册翻找那天拍的照片。   梁雎宴也坐起来,他接过程安昀递来的手机,看完那张贺卡上的内容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程安昀划了下屏幕,划出来两只杯子的照片。   他指着那个坐姿小熊的杯子,说:“这个是我原本要送给你的杯子,我在上面留了枚指纹。”   梁雎宴看了那只杯子几秒,随后转头看向程安昀。   程安昀也抬眼看向他,两人无声对上目光。   片刻后梁雎宴将手机放到一边,将程安昀抱进怀里,道:“看来你那天真的很不开心,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我应该早点和你说的。”   程安昀的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听到这话他眨了眨眼,随即挣脱怀抱,在他嘴角处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放轻音量用气音说:“我床虽然小了点,但还挺结实的。”   “……”梁雎宴忍俊不禁,抬手点了点他额头,又说一遍,“你一天天都想些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拒绝。   暧昧旖旎的氛围在黑暗中萌芽发酵,在开始前程安昀就说了,隔音不好,让梁雎宴慢点轻点。   梁雎宴答应了,但言而无信,害得程安昀还要分心去捂自己的嘴,并且这张床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结实,时不时会发出一点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四下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程安昀断断续续地说要梁雎宴慢点,边说着边抬腿要来踢他,但在踢到人以前脚踝被握住,他挣脱不开。   在即将到达某个临界点时,梁雎宴却坏心眼地停了下来。   他和程安昀十指紧扣,但因为他手上那枚戒指没摘,所以没敢太用力握。梁雎宴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想知道除了戒指我还给你准备了什么吗?”   程安昀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让他动。   梁雎宴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就是不肯如他的愿,故意在这种时候一动不动地和他聊天:“一套房和一辆车,车已经提出来了,现在在我家车库里停着。房子还没开始装修,因为那是你的房子,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装修风格。”   听到这话程安昀终于愿意睁开眼睛,他双唇微张小口喘着气,面色潮红地望着梁雎宴,又缓了几秒才开口:“都是给我的?”   “都是给你的。”梁雎宴低头亲亲他左眼眼尾处的那颗痣。   程安昀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他发现梁雎宴似乎很喜欢他的这颗泪痣。   “但是,”梁雎宴在动起来之前又开口,“房子装修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要不要住在我家?你的这张床……看起来也不是很结实。”   说着他动了一下,两人身下的床适宜地发出“咯吱”一声。   “嗯……!”程安昀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   但他现在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咬人的力道软绵绵的,跟撒娇似的。   梁雎宴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   接下来屋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没再停过,但因为梁雎宴极力克制了,所以声音被锁在了这间卧室里没传出去。   等结束去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之后时间已经是凌晨,两人重新躺回床上。但程安昀只是翻了个身,床就又响了一下。   他在心里叹气,看来这床禁不住几次。   两人面对面抱在一起,程安昀被梁雎宴圈在怀里,闭着眼小声说现在他很开心,随即很快补充一句:“不是因为刚才和你那什么。”说完他把前段时间去了福利院的事都告诉了梁雎宴。   梁雎宴安静地听着,听完之后问他以前开不开心。   程安昀想了一下,说:“也挺好的。”   他没有立场去审判谁,那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也不是其他人能控制的。   但如果再来一次的话,程安昀大概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他这一路走来,没了哪一步都会和梁雎宴错过。   这环环相扣的人生,终点总不会是孤寂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如果有榜我就随榜更,没有的话……那我也尽量日更吧,争取这个月全文完结,谢谢宝宝们陪程安昀和梁雎宴走过的这段旅程~[猫爪] 第91章 番外一   入秋,程安昀被某地方台邀请去参加元旦晚会。   他已经从莱悦解约了,公司给的微博账号最后是他自己花钱买走的,换绑了自己的手机号后这个便成了他的个人号。   程安昀把在德国拍的一些照片发了上去,但因为他主页没挂联系方式,所以那个电视台只能靠微博私信联系他。   当时程安昀正背靠在梁雎宴身上抱着电脑在打游戏,放在旁边的手机不时亮起屏幕,都是微博粉丝们点赞评论的通知。   刚打完副本,背后的梁雎宴说:“有人给你私信。”   这把还是没掉落稀有装备,程安昀又重新开了一把,闻言问:“粉丝吗?”   “不是。”梁雎宴拿起他的手机,解开锁屏点进微博,翻到那条宜宁卫视官博发来的私信,语气冷漠地棒读,“老公今晚不在家,一个人偷偷看宜宁卫视。扣1了解宜宁卫视跨年晚会。”   “……”程安昀沉默几秒,转头从他手里拿过手机。   难怪梁雎宴会注意到这条私信,这私信不止文字内容看起来很那什么,而且每个字都有一个很火热的心的emoji隔开,如此醒目,醒目得跟卖片广告似的,想不注意都难。   为了防止是粉丝整活,程安昀点进对方主页,发现确实是官方。   在梁雎宴的注视下,他很配合地扣了个1过去。   对方很快便发来回复:   [晚上好小程!刚刚是开了个玩笑哈哈哈哈哈]   [我们现在还在筹备阶段,台里有意向请你来参加,但因为你主页没挂商务联系方式,我们也没打听到你有经纪人或助什么的,所以只能来打扰你啦]   [晚会是在十月底开始选节目彩排,时间三个小时,是直播形式。所以我是先来问问你的想法,还有就是这个时间安排和你的档期冲突吗?]   档期,程安昀现在没有档期这个东西。   他转头看了眼梁雎宴,问:“你说我要不要去?”   梁雎宴看他两秒,道:“这是你的事,不过你没有退圈吗?”   程安昀摇了摇头:“因为ForM的代言期是一年,所以我现在是只解约了,还没退圈。”   梁雎宴了然,随后道:“看你自己的想法吧。”   听到这话程安昀思考了一下,道:“我要去。”   算下来在过元旦之后代言就到期了,虽然他还有作品没上映,但等剧上映都不知道是哪年了,这次晚会就当做是给粉丝的道别礼物。   程安昀打字告诉对方他的意愿,梁雎宴也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说:“还是现场直播,到时候我就真的自己在家偷偷看宜宁卫视了。”   “……”   -   程安昀的节目是唱歌,个人演唱。   确定好曲目后他打算去请个声乐老师,考虑到唱歌的时候一直干巴巴站在台上不太好,他还请了个舞蹈老师教他跳舞。   为了照顾到两个老师的时间,程安昀一周只有一次声乐课和两次舞蹈课。但在这之外的时间他也没少练习,每天梁雎宴从公司回来可能随机开到正在练舞或练歌的很认真的明星男朋友。   不过有时候会开出因为一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所以摆烂在睡觉的隐藏款。   例如今天。   程安昀抱着一个枕头在床上睡觉,卧室里还有他不久前为了方便练舞铺好的瑜伽垫。   梁雎宴将瑜伽垫卷起来收好,走到床边要帮程安昀掖掖被角的时候发现他戴着耳机。   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听他晚会时要唱的那首歌,梁雎宴轻叹一声,帮他把耳机摘下来。下一秒程安昀睁开眼睛转头,和站在床边的梁雎宴对上视线。   梁雎宴率先开口:“怎么醒了?”   程安昀从床上坐起来:“我本来就没睡。”   他把怀里抱着的枕头放回梁雎宴的位置,拿起一旁的手机把这段时间单曲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歌曲点击暂停,随后问道:“今晚吃什么?”   “饿了吗”梁雎宴道,“我现在让兰姐她们做饭。”   说着他转身就要出去,但刚走没几步程安昀叫住他,说:“我好烦啊。”   梁雎宴脚步顿住,回头:“怎么了?”   程安昀又躺回床上:“跳舞好难,我学不会。”   毕竟他并没有舞蹈功底,0基础学一支舞不用想都知道很难。   梁雎宴又走回来,坐到床边低头看着他,道:“你跳一遍给我看看,我看看怎么样。”   “不要。”程安昀想也没想就拒绝。   梁雎宴也不会跳舞,跳给他看收获的只会有夸赞,但程安昀现在比起夸赞,更需要的是可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所在。   这周的舞蹈课在后天的周六,到时候一定要……   他的思绪被梁雎宴掀开被子的动作打断。程安昀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梁雎宴把他被子掀了之后不由分说地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程安昀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他没挣扎,但他也不配合。   梁雎宴莫名想到了猫是液体这句话。   他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居然可以软成这样,以往每次结束抱程安昀去洗澡的时候他至少还会主动抬起胳膊圈住自己,但这次他的四肢都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睡着或失去意识了。   终于把液体一样的程安昀抱着坐起来后,梁雎宴用手指帮他梳了一下头发:“实在不会就先别跳了,现在不早了,我先下楼让兰姐她们做饭,你趁这会可以再练练歌。”   见程安昀又要躺下去,梁雎宴赶紧拽住他的胳膊,说出了一句角度清奇的宽慰:“你看你身体这么软,跳个舞不是轻轻松松?”   “……”   程安昀果然坐直了,“我再试试。”   起来之后程安昀就催梁雎宴下楼了,自己又重新试着过了一遍舞蹈动作。   刚跳完一遍,放在床上的手机响起铃声。   程安昀拿起手机,发现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   他点击接听,对方率先开口:“诶小程,吃饭了吗?”   “还没呢。”他把蓝牙耳机放回充电仓,问,“怎么了吗?”   “噢是这样,现在不是十一月了吗,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一趟呗,拍官宣海报。”说完对方又问,“你的节目准备得怎么样了?”   程安昀没有回答他最后一句话,说:“我知道了,那我下周去吧。”   对方连说了三个好,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先挂了哈!”   程安昀道了声好,随即电话被挂断。   他点开不久前在练舞室拍的老师跳的版本,拉进度条多看了几遍他容易出错的地方,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梁雎宴叫他下去吃饭。   程安昀把视频点击暂停,将手机装进口袋里下了楼。   吃饭时他告诉了梁雎宴下周要去宜宁拍官宣海报的事,晚上睡觉时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哪天去比较好。   跨年晚会众星云集,不可能一天内把所有人的官宣海报照片都排好,所以是分批次来,一共一周时间。拍好的海报会在晚会开始前一天让明星本人发出去,主要是为了帮晚会引流。   “周六日不行,我还要去练歌练舞。”程安昀靠在梁雎宴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屏幕上的购票界面,道,“周二?”   梁雎宴直接订下下周二的票,说:“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程安昀嗯了一声,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机递过来,道:“我们来试试这个软件?”   梁雎宴看了眼他桌面上新增的图标,问:“什么软件?”   “聊天软件。”程安昀点开那个APP,道,“可以让好友看到打字过程,我助……我以前的助推荐给我的。”   不久前罗月泠刚给他推荐,在她眼里程安昀和梁雎宴已经在一起快一年了,这个APP就叫看见,很适合情侣之间玩,所以当她发现这个软件之后直接推荐给了程安昀。   程安昀收到推荐的时候就已经下好了,刚注册账号就有人发来好友申请,他想把第一个好友位留给梁雎宴,所以没同意。   片刻后梁雎宴下好了那个APP,输入手机号码注册账号,两个人互换id添加了好友。   程安昀试探着在上面打出你好两个字,梁雎宴那边完整地看到了他输入的过程。   不得不说挺新奇的,于是两个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人拿着各自的手机和对方双线程聊天,嘴上说的和手上打的完全不是同一件事。   周六那天程安昀去了舞蹈老师的练舞室,老师明确地指出了他哪里的动作不太标准,一直卡着的部分终于通了。   中场休息的时候舞蹈老师给了他一个苹果,程安昀坐在镜子前,给苹果拍了张照片点开“看见”APP给梁雎宴发了过去,并说是老师给的,随后他看到梁雎宴输入了一句“上面有个洞,可能有虫,吃的时候小心点”。   “……”程安昀沉默了一下,低头看向手里的苹果,确实看到一个小洞。   他输入一句“我带回家给你吃”,梁雎宴又输入一句“饶了我吧”。   程安昀忍不住笑起来,这时老师拍拍手:“休息好了没有,继续了啊。”   他应了一声,放下手机和苹果从地板上爬起来。   几天后的周二,程安昀早早起床准备去机场。   行李昨晚他和梁雎宴两个人一起收拾好了,原本梁雎宴说要让司机送他去机场,但程安昀不太乐意,当天晚上在“看见”上隔空喊话,输入一句“你之前明明说你送我的”。   梁雎宴看着那行字有些无奈地笑笑,翻了个身把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他还在打字的人捞进怀里,顺手收走手机,说道:“知道了,明天我送你。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不来了。”   程安昀在他怀里翻身过来面对他,闭着眼睛说:“等明天我走了记得联系我。”   梁雎宴知道他说的联系是在“看见”上联系,嗯了一声说:“我会的。”   因为担心程安昀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梁雎宴调了两个自己的助跟着他一起去的。   一男一女,男的是临时保镖,女的是临时助。   三个人一起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梁雎宴才走。   程安昀现在并不困,但因为梁雎宴现在应该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所以他也不能和他发消息,再加上同行的两个伙伴是不久前才刚刚认识的,不熟,所以他只能盯着窗外的云发呆。   北安到宜宁也就两个小时的航程,飞机落地后还没中午。   到了宜宁电视台之后程安昀见到了一直负责和他对接的工作人员,对方姓严,叫严喆。   严喆帮他找了化妆师和造型师,做造型的时候程安昀又拿起手机点开“看见”,对着镜子拍了张自己满头都是五颜六色的夹子的照片发给梁雎宴,输入了一句“看我的爆炸夹子头”。   梁雎宴打出一句“你头好圆,满头夹子也圆”。   程安昀亲眼目睹他把“满头”打成了“馒头”,他有些想笑,刚要打字时造型师走过来拆夹子,他只好先收起了手机。   做完妆造换好衣服后,程安昀走进摄影棚。   拍到合适的照片已经是傍晚,看来今天是回不去了。   三人在电视台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程安昀是卸了妆发回来的,进屋后他直接扑到床上,拿出手机给梁雎宴发消息,和他说今天可能回不去。   梁雎宴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没说什么,而是问要不要打电话。   程安昀答应了,直接拨了通电话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深夜,程安昀已经有些困了。   虽然他没说,但梁雎宴听出来了,于是他说:“挂电话吧,困了就先去睡觉……我也想你,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电话对面安静了两秒,随后程安昀说:“原来你在看。”   梁雎宴笑了笑:“当然在看。”   他知道程安昀挺喜欢这个“看见”APP的,自从下载了这个软件两人微信聊天的频率都下降了,几乎都在“看见”上闲聊。   所以他有事没有就会看一下,看程安昀有没有给他打字。刚才话说到一半,他看到程安昀打出来一句“我有点想你”。   程安昀没说什么,又输入一句“我要睡觉了”。   梁雎宴道:“睡吧。要打着电话睡吗?”   程安昀又打出一个“好”字,随后是一句“晚安”。   “晚安。”说完梁雎宴半开玩笑道,“需要讲故事哄睡吗?”   话音落地,却久久没有回应。   程安昀没说话,也没在“看见”上打字。   他已经睡着了。   梁雎宴轻叹一口气,关掉麦克风继续做自己的事。   -   跨年晚会前两个星期,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   为了方便彩排程安昀一直在宜宁,他在彩排现场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于涵心,于涵心的节目和他一样,也是个人演唱。   好歹是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程安昀不再孤狼,终于有个能聊天的人了。   彩排时等待上场的时候于涵心想起什么,问:“你解约之后好像一直没有签别的公司,是打算自己做团队还是……?”   程安昀摇了摇头:“等这个晚会结束之后我就退圈了。”   于涵心震惊:“为什么呀?你彩排我也看过了,你不光演技不错唱跳能力也可以,在娱乐圈全面发展多好?”   程安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涵心又问:“那你总不能是在晚会上宣布退圈吧?”   “当然不是。”程安昀道,“等我过完生日。”   他还不至于没情商到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抢风头,这次晚会的节目送给粉丝做道别礼物,月底他的生日就是正式告别了。   于涵心没再说什么,只道:“我觉得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加油吧。”说着她站起来,“快到我了,我先去后台准备一下。”   程安昀和她说了声谢谢,侧过身子给她让路。   彩排了没几次就要正式上台了。   程安昀在后台看到陆续入场的观众,看着台下少说也得有几千人的观众席,终于觉得有点紧张。   虽然都是被人看着,但这和进组拍戏是完全不同的感觉,程安昀对那些开演唱会的歌手瞬间肃然起敬。   太强了,居然能接受这种量级的注视。   为了防止出错,在上台前程安昀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又温习了一遍舞蹈动作,但还是忍不住和梁雎宴发消息:[我紧张]   梁雎宴发来一句:[别紧张,你已经很棒了,尽力就好]   程安昀蹲在角落回复他的消息:[你不要看直播]   梁雎宴:?   程安昀有些不讲:[我一想到你在看着我唱歌跳舞我就觉得不好意思,你等明天看回放可以吗,不要看直播]   几秒后梁雎宴发来一条语音,听着舞台上的乐声,程安昀默默调大音量,点击语音条将手机举起放到耳边。   梁雎宴很明显在憋笑:“原来你紧张是因为我?那好,我不看直播了,等你回来和我一起看回放。”   “……”   更不好意思了!   程安昀回复:[那你还是看直播吧,我尽量忽略你]   梁雎宴:[怎么忽略我?]   忽略他确实有点难,程安昀正在思考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他:“小程你怎么在这蹲着?快去准备一下,快到你了。”   程安昀回头,发现来人是严喆。   他收起手机站起来,抻了抻刚才因为蹲着有些皱的衣襟,道:“节目表演完是不是不能直接走?”   “不能的。”严喆走在他前面,说,“除非是真的很忙。”   “……”好的,他不忙。   严喆带他走到后台,找工作人员帮忙调试了一下麦克风和耳返,确认没问题之后程安昀悄悄探头看了眼台下的观众。   于涵心已经表演完了,她来到后台找到程安昀,拍了拍他肩膀说:“加油加油,我是专门来给你打气的。”   程安昀被她吓了一跳,道:“谢谢。”   下次还是不要背后拍人肩膀了,很吓人的。   这个节目结束后是主持人和台下观众互动的环节,程安昀一直在调节心态,片刻后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喊到了他的名字。   这时舞台上的灯光暗下来,于涵心又说:“加油加油!”   程安昀深呼吸一下,走出幕后。   他站到舞台c位,十几个伴舞围绕在他身边。   两秒后聚光灯亮起,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倾斜着照在程安昀身上。此刻他是全场唯一的焦点,所有人都是他的陪衬。   在真正站到舞台上的那一刻,程安昀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练习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表演出来给观众看吗?   这个“观众”之中包含他喜欢的人以及他讨厌的人,他不害怕被喜欢的人看,至于他讨厌的人……爱看不看,和他无关。   想通这点之后程安昀完全不紧张了,将自己这段时间的学习成果完完全全地展现给镜头后的某个人以及台下的观众。   一曲结束,程安昀的心怦怦跳。   聚光灯又只打在他一个人身上,结束的动作保持了两秒后程安昀站直身体,弯腰向台下鞠了一躬,准备和伴舞们一起下台时却被主持人叫住:“等等啊小程。”   程安昀脚步顿住,回头看到主持人笑着向他走来,还不忘和观众互动,问大家他表演得好不好。   台下一片异口同声的“好”,程安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和大家道谢。   主持人站定他身边,简单聊了两句后说:“对了,听说你有部待上映的电影,就趁此机会向大家宣传一下,好不好?”   程安昀眨了眨眼,祁然也没和他说过《风》什么时候上映啊。   他沉吟两秒,说了说电影拍摄都去了哪些地方,聊了聊拍摄时发生的事,然后是一句不会出错的:“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主持人这才放他走,程安昀和观众挥手道别,回到了后台。   他终于松了口气,把麦克风和耳返都摘下来后从梁雎宴给他找的临时助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刚解开锁屏打算问问梁雎宴他的表演怎么样的时候,恰巧看到梁雎宴在“看见”APP输入了一行字母“womenjiehunba”,久久没有变成汉字。   程安昀拼了一遍,发现是“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下章结婚,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红心]   这章的“看见”APP是虚构的软件,但我们三次的确有能看到打字过程的聊天软件,叫火星。   这是“看见”的原型,本文只有这个软件有原型[狗头] 第92章 番外二   程安昀拼出“我们结婚吧”这几个字后愣了几秒,在他怔愣的这几秒里,对面的梁雎宴狡猾地输入一句“好”。   他删掉那五个字,拿着手机往换衣间走去,边走边退出“看见”给梁雎宴打了个电话过去。   梁雎宴接得很快,接起电话时他语气带笑:“喂,怎么了?”   “你在干什么。”程安昀不确认换衣间里有没有别人,走进一个隔间后压低音量说,“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梁雎宴道,“你不让我看直播,我就去搜了一下你,看到了你之前的片场路透,你穿的那身红衣服很像喜服。”   “……”程安昀脱衣服的手停下来,问,“你真没看直播?”   梁雎宴嗯一声:“你不让我看我就不看了,晚点我自己去搜视频。”顿了一下,他继续道,“所以要考虑和我结婚吗?”   程安昀把手机放到旁边,把衣服脱下来换另一套,低声道:“又不合法,结什么婚。”   “去国外啊。”梁雎宴说,“我还以为在你之前收到戒指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我未来某天可能会向你求婚的准备了,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吧?”   闻言程安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不过上台前他把戒指摘下来交给临时助保管了,现在不在他手上。   他扣好那件礼服的扣子,又安静了几秒,说:“好啊。”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随便地定下了一件关乎人生的大事,甚至还是在电话里说的,他们都没在一起。   程安昀从来没考虑过婚姻这种事,梁雎宴也是。   他们都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会和某人建立起深厚的联系,也没有和某人成为命运共同体的打算。但都认为自己会孤独终老的两个人遇见了。   即使半路有摩擦,但灵魂契合的人是不会分开的。   在程安昀生日那天,他在微博开了场直播,和粉丝们说了他要退圈的事。   他看着弹幕评论区飞快划过的问号,几秒后终于捕捉到一条文字弹幕:[为什么啊!不要头脑一热就做决定啊!!!]   程安昀吃了口手上的蛋糕,道:“没有头脑一热,这是我想了很久才做出来的决定。”他咬了下叉子,继续说,“但我不会退网的,之后可能会不定时给大家更一些plog或vlog之类的。”   听到这话弹幕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来,程安昀看到有不少粉丝说尊重他的决定,大家都说会继续支持他。   这场直播还没结束,他说要退圈的事就上了热搜。   下播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在他直播的时候还有一些圈内好友来告别,程安昀一一认真回复,还没回复完梁雎宴推开门,站在门边说:“现在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拿着手机站起身向他走去。   洗完澡后两个人躺到了床上,现在很多事情他们只要一个眼神。   将液体挤在掌心里等温热了以后梁雎宴才将其用在程安昀身上,生日这天寿星最大,所以程安昀只需要躺着安心享受就好,虽然他以往也都没怎么出过力。   身下的床单浸湿了一个圆出来,潮湿但不黏腻,可程安昀还是觉得不舒服。他握住梁雎宴握在自己侧腰上的手腕,喘息着看他。梁雎宴不停,几秒后动作才慢下来,问:“怎么了?”   “换个地方……”程安昀挪了挪上半身,躺到旁边床单尚且干燥的位置,双腿夹了一下梁雎宴的腰,示意他也过来。   梁雎宴看到他原本躺的位置有一片水渍,笑了笑没说什么,和他一起到床上干燥的地方继续。   这段时间程安昀变得有些娇气了,这是好事。   结束之后梁雎宴在程安昀泡澡的时间里出来换了床单,回到浴室后发现程安昀躺在浴缸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为了防止出意外他直接将人捞出来,擦干净后抱到了床上。   程安昀又累又困,站着不动让他给自己擦身体,擦完之后考拉附体紧紧抱着梁雎宴,闭着眼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梁雎宴把他放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道:“你先睡。”   程安昀看他两秒,随即很听话地闭上了眼。   梁雎宴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又回到浴室。   片刻后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程安昀平躺在床上,只露一个头在外面,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灯长得不合你眼缘吗?”梁雎宴边说着边掀开被子上床。   “没有,它挺好看的。”程安昀说,“我在想什么时候结婚。”   梁雎宴的动作顿住,低头看着他。   程安昀的目光转移到他脸上,继续道:“今年夏天吧。”   两人对视几秒,梁雎宴点点头,终于躺了下去,握住悄悄朝他伸过来的程安昀的手,说:“那就夏天。你想去哪领证?”   “还领证?”程安昀有些惊讶,“我以为办个婚礼就行了。”   梁雎宴有些想笑:“就当做是旅游了。”   程安昀思考了一下,确实可以。   他道:“等我明天查查哪些国家合法然后再选吧。”   梁雎宴道了声好,不等他再开口程安昀就说:“到时候肯定要请亲朋好友,你爸妈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梁雎宴道,“与其担心这个,你不如想想婚礼那天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此言一出室内安静了片刻,程安昀似乎真的在思考那天穿什么衣服合适。   常见的婚礼服装配置是西装配婚纱,但他们两个都不太能把自己塞进婚纱里,所以……   程安昀突然想到什么,翻身侧躺着面对梁雎宴,说:“你穿婚纱吧。”   “……”   “穿那种大裙摆的,你的身材穿上肯定很好看。”   “……”梁雎宴一时心绪复杂,问,“穿不下怎么办?”   “找人定制。”程安昀又说出一个鬼点子,“反正距离夏天还有很远,定制一件婚纱肯定绰绰有余了,到时候你就……”   他说到一半被梁雎宴捂住了嘴,梁雎宴说:“睡觉。”   程安昀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拿下来,拍拍他的手背,说:“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梁雎宴反握住他的手,“但真的不早了,快睡吧。”   程安昀噢一声,闭上眼睛。   虽然两个人都没结过婚,但准备婚礼无非就那几样,场地戒指宾客司仪等等。可他们不同于别人,他们是同性。   所以准备工作相对的就轻松了一些,两个人为对方定制了一枚戒指,测的无名指的数据。他们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定制的戒指是什么样子的,他们说好了要在婚礼现场开戒指盲盒。   暮春时节两人特地选了一天商量了一下该去哪里,最终决定去芬兰赫尔辛基。   当时梁雎宴问程安昀为什么想去芬兰,程安昀想了一下,道:“我昨天查资料,网上说芬兰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梁雎宴忍俊不禁:“就因为这个?”   程安昀点头:“就因为这个。”   他其实很少过这种节日,小时候他对圣诞节的印象是有苹果吃。虽然在还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里没收到过任何礼物,但他觉得偶尔像这样在爱人面前幼稚一下也无伤大雅。   梁雎宴没说什么,将芬兰记在了婚礼计划表里地点那栏。   婚礼日子最后是定在了8月21号,因为在定日期之前,梁雎宴想到程安昀之前给他写的生日贺卡上的内容。   ——[这是我自己做的,所以它的意义由我来赋予。]   婚礼日期也同,这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婚礼,定下的8月21日的这个日期的意义自然也是由他们两个来赋予。   在七月底的时候梁雎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家里人,梁妤不解,梁吉山震怒,只有宁月淡然地抿了口茶,说:“程安昀……我那次去你家的时候碰到的那个?”   梁雎宴嗯一声:“如果您要去婚礼的话,我给您发请柬。”   宁月没立刻回答,几秒后问:“你爸呢,他去不去?”   “他不去。”梁雎宴说,“他在和我冷战。”   梁吉山不敢和他断绝关系,因为他还要靠这个儿子养老。   前段时间靳延泽打人的事告一段落了,他被拘留了几天罚了点钱。即便梁妤现在对梁雎宴稍微有点怨气,但她也不敢和梁雎宴断绝来往,她儿子靠不住,她也要靠这个侄子养老。   就像当初他对程安昀说的,他不需要他们同意。   宁月也是一样,此行梁雎宴的目的只有告知,没有商量。   宁月很清楚这一点,沉默了几秒后她说:“我去。”   梁雎宴道了声好,给了她一张请柬。   在15号那天两人出发去了芬兰。   因为是头等舱,单独座位,两个人没坐在一起,所以程安昀有些无聊,点开微信给梁雎宴发去一个可怜的emoji表情。   梁雎宴似乎也没什么事做,秒回了他一个喜欢的emoji。   两人接下来就开始这样互发表情,最后是梁雎宴发来一个睡觉的表情,这场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幼稚的聊天才结束。   飞机落地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到提前订好的酒店后两人先一起补了一觉。   之所以这么早来,一是为了提前和当地的婚庆公司对接准备婚礼,二是可以趁此机会出去玩一玩。   上个月送去定制的礼服等做好了会空运过来,婚礼地点在赫尔辛基郊区,那是一个靠海的地方。   程安昀站在沙滩上眺望海平面,今天天气很好,暖融融的阳光被波浪打碎成一块块碎玻璃。他拿起手机对着海拍了张照片,转头看了眼旁边在和婚礼策划师交谈的梁雎宴。   婚礼策划师是个很随性的人,他时而用英语交流时而用瑞典语交流,程安昀时而听得懂时而听不懂,一头雾水的同时他还不忘给可以和策划师无障碍交流的梁雎宴竖个大拇指。   人形翻译器,居家旅行必备。   再然后程安昀也就不勉强自己了,自己沿着海岸线开始散步。   梁雎宴见他走了直接跟上,策划师正在和他说话,见他离开也下意识跟着,所以当程安昀发现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却依然能听到说话声之后,回头看到的就是自己身后有两个尾巴。   策划师还在激情输出自己的想法,梁雎宴和他对上视线,朝他笑了笑,随后转过头和策划师说了几句什么话。   程安昀轻叹一声,不乱走了,在树荫下停了下来。   梁雎宴发现了他无聊,在交谈告一段落策划师去喝口水的功夫,走到不远处找一个小孩借了个小桶和铲子拿过来让他玩沙子。   “……”程安昀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副“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梁雎宴也有些想笑,道:“没事,玩吧,没人笑你。”   “我不玩。”程安昀指向不远处的长椅,“我去那边坐会儿。”   梁雎宴道了声好,把小桶和铲子又还了回去,   片刻后策划师回来了,这次他们没聊太久,很快就结束了。   梁雎宴朝程安昀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道:“策划师说婚礼那天搭建的台子和桌椅摆放这种事我们可以放心交给他,除了这些还有司仪花童什么的,他也帮忙找好了。”   程安昀没骨头似的靠到他身上,噢了一声:“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梁雎宴一动不动让他靠着,说,“婚礼那天你人到场就行。”   沙滩上人不少,来往行人对他们这亲昵的举止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有一个带着相机的人过来找他们,用英语说刚才在不远处给他们两个拍了张照片。   见有人来了程安昀默默坐直了身体,对方把照片交给了梁雎宴,程安昀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到照片上的他坐没坐相把全身重量依托到梁雎宴身上,就差把双腿也搭到梁雎宴腿上了。   他沉默了一下,移开了目光。   摄影师问他们照片怎么样,梁雎宴说挺好的,随后对方又有些八卦地询问两人是什么关系。   梁雎宴看了眼坐得端正的程安昀,又看了眼照片里他软塌塌的样子,笑了一下说:“This's my honey.”   “……”   对方做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片刻后和两人告了别。   程安昀还端正地坐着,他从没这么希望自己听不懂英语过。   梁雎宴也没再提刚才的事,他收起照片站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吃点东西就回去吧。”说着他朝程安昀伸出手。   程安昀看他几秒,随即将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在举办婚礼的前三天定制的礼服到了。   两身礼服款式相同,只有尺码和颜色不一样。程安昀的是白色的较小的那一件,梁雎宴那件是黑色的。   这两天请到场的的宾客也差不多要来了,因为路程太远,所以宾客们的路费和婚礼期间产生的费用都由梁雎宴报销。   程安昀只邀请了罗月泠文晨和何晟,因为太远了所以何晟自己来的,没带老婆孩子。其余的客人则全都是梁雎宴那边的人。   文晨知道他要结婚的时候十分震惊,电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就很激动:“什么意思?!你退圈原来是为了去结婚?!”   “不是。”程安昀道,“这个和我退圈没什么联系。”   文晨花了半分钟时间消化这个事,随后问:“你和谁结?”   程安昀突然心虚:“梁雎宴……”   “……”   这次文晨沉默了一分多钟,无人知晓她在这一分多钟里都想了些什么。良久她才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死了一遍:“好,那我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婚礼是这个月21在芬兰是吧,我去。”   何晟是和文晨一样的反应,只有罗月泠对这个消息接受良好。   在婚礼现场程安昀又见到了宁月,对方一身白色高定礼服,见到他后先从包里拿了个红包递过来:“来小程,给你。”   “啊……不用了阿姨。”程安昀把红包推回去。   宁月直接把红包插进他胸前的口袋:“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程安昀把那个红包从口袋里抽出来,捏到里面厚厚的一沓。他道,“那就谢谢阿姨了。”   “一家人谢什么谢。”宁月拍了拍他胳膊,“接下来工作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要考虑来与南?虽然你说了退圈,但娱乐圈里退了圈之后因为钱花完了又复出的明星可不少呢,你……”   “妈。”   宁月的话被一道声音打断,她回头,看到梁雎宴眼中像是有些无奈,“怎么每次见面都挖人啊,这是你儿子的婚礼现场,不是人才市场。”   说着他走到程安昀身前帮他了一下刚被红包弄乱的口袋里的丝巾,听到这话宁月轻叹一声:“娶了媳妇忘了娘啊。”   “……”程安昀抬眼看了下梁雎宴。   两人对上视线,梁雎宴耸耸肩,眼神像是在和他说“不要在意”。   程安昀小幅度点点头,趁宁月不注意把她刚才给的红包塞进了梁雎宴的口袋。   接下来就是寻常婚礼流程了,在台上宣誓然后交换对戒。   所有人都安静听着一旁的神父低沉缓慢地用英语说着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贫穷或富有。   在他话音落地之时,台上的两个人一起说出Yes,I do.   宣誓环节结束,到了开戒指盲盒的环节。   梁雎宴先给程安昀戴戒指,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他这枚戒指是莫比乌斯环的设计,永远没有尽头的环,永无止境的爱。   程安昀朝他伸出手,梁雎宴郑重地将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戴好后一旁的神父示意程安昀拿出戒指。   他也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当初他想了很久要设计个什么样子的戒指,最后是定制了一枚水波纹元素的戒指。   当时程安昀问自己,细水长流和轰轰烈烈选哪个。   他思考了一下午,那天晚上结束之后他躺在床上,梁雎宴在浴室给浴缸放水好让他泡澡,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确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瞬间程安昀想起了很多有关水的句子,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什么水利万物而不争,什么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最后是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当初告别那天在下雨,他们的婚礼也在海边,恰好这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里有梁雎宴名字里的一个字。   种种巧合之下,他决定做个带有水元素的戒指。   程安昀将戒指给梁雎宴戴好,抬眼和对方对上目光。   今天阳光也很好,印证了当初程安昀在贺卡里写的那句。   ——希望你未来的每一天都可以见到阳光。   下一秒梁雎宴将程安昀抱进怀里,台下响起掌声,程安昀将脸埋进梁雎宴的肩膀,闻到他身上因为在太阳下晒了太久而留下的阳光的味道。   这就是他印象里梁雎宴的味道,暖乎乎的太阳味。   出生在寒冬的人,此后终于长久拥有了春天。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第93章 if番外   9月23号,这是梁雎宴被关禁闭的第一天。   仅仅是因为他晚了半小时回家,却不凑巧碰上梁吉山回来,喜提三天禁闭。   他坐在窗前支着下巴垂眼看着院子里的花丛,在心里想着梁吉山下次回家还有多久,计算着他成功偷跑出去的概率。   一般来说没什么事的话梁吉山习惯半个月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是为了检查儿子近期的学习成果,然后吃顿饭睡一晚第二天就又会离开,梁雎宴觉得他还不如不回来。   这时梁雎宴余光注意到院子围墙外有人走过,他的目光聚焦到院门边,发现是许文兰,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   梁雎宴无声盯着两人,那小孩圈着许文兰的脖子,他看不到对方的脸。许文兰边走边拍那小孩子的背,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和他说什么,片刻后那小孩点点头,许文兰弯腰把他放到了地上。   然后梁雎宴就看不见他了,他太矮了。   几秒后许文兰把门推开,拉着那小孩的手走了进来。   像是知道现在有人在看他们一样,许文兰抬头和楼上窗边的梁雎宴对上目光,招手示意他下楼。   那小孩跟她一起抬起头来,梁雎宴这才看到对方的正脸。   眼睛圆圆脸也圆圆,眼中满是新奇,小小的一个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因为肤色很白,所以他的红眼眶此刻看起来就格外明显,像是刚哭过。   看着两人进屋之后梁雎宴放下手里的笔,起身下了楼。   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拖鞋,所以程安昀只穿着袜子。   他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许文兰刚倒给他的果汁,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但沙发椅背阻挡了他的视线。   两秒后一个很好看的哥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下来啦。”许文兰说,“喝果汁吗?”   梁雎宴说了句谢谢,又看了眼沙发上的人:“这是……”   “哦,这是我朋友领养的孩子,名字叫程安昀,叫他宵宵或昀昀都行。”许文兰给梁雎宴倒了杯橙汁,将杯子递过去后继续说,“我朋友最近有事要出趟远门,拜托我照顾他一段时间。”   说完许文兰又看向程安昀,蹲在他身前指了指梁雎宴:“昀昀,这是梁雎宴哥哥,他比你大五岁。”   程安昀看着她眨了下眼,又转头看了眼梁雎宴。   梁雎宴坐到旁边,虽然年仅十岁,但他已经跟梁吉山去过不少饭局,以至于他现在向一个五岁的小朋友伸出了手,一副要和人家握手的样子,说:“你好。”   程安昀看着他向自己伸来的手,思考了几秒抬手攥住他的大拇指,小声叫了一声:“哥哥。”   梁雎宴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握大拇指这种打招呼方式。   旁边的许文兰见状忍不住笑起来,起身后说:“好了,你们两个玩吧,我该做饭了。”朝厨房走了没两步,她脚步又停住,转头看向两人,“晚饭想吃什么?”   梁雎宴一如既往:“我都可以。”   程安昀正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喝橙汁,见两人都看向自己,确认许文兰那句话也有在问他之后他小心地说:“芋圆鲜奶麻薯……”   “吃这个?”许文兰听程愿说过,每次程安昀不开心程愿都会给他做芋圆鲜奶麻薯吃,甜甜的,吃完他心情就会好一些。   所以有时程安昀会借此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虽然更多时候只是单纯地想吃,但不久前他刚因为程愿的离开哭过一场,这种情况怎么想都是他现在不开心的意思。   许文兰笑了笑,说,“我不太会做,小姨试试哈。”   程安昀偷偷嚼了嚼橙汁里的果粒,道:“谢谢小姨。”   他这一句话把许文兰哄得更开心了,她又走到程安昀身前蹲下,捏捏他的脸笑着说:“哪个小朋友这么懂礼貌呀?原来是我们昀昀,昀昀怎么这么乖呢,笑一个好不好?”   程安昀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不开心,笑不出来。”   许文兰听到这话更想笑了,抬手刮了刮他的鼻梁:“你这小家伙,你程阿姨只是出去工作几天,又不是不要你了,难道你不想跟小姨和哥哥在一起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们?”   闻言程安昀愣了愣,转头看了眼梁雎宴,两秒后说:“没有,我喜欢小姨和哥哥,但是我舍不得程阿姨。”   见孩子愧疚了,许文兰连忙道:“好好好,小姨也喜欢你,小姨现在去给你做芋圆鲜奶麻薯,你在这和哥哥玩。”   程安昀点点头,许文兰起身去了厨房。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有程安昀和梁雎宴两个人,程安昀安安静静喝着橙汁,杯子见底的时候他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那一大瓶果汁,花了两秒钟时间思考了一下他拿不拿得动,随即转头看向梁雎宴:“哥哥,可以请你帮我再倒一杯果汁吗?”   说着他将杯子递了过去,有些期待地看着梁雎宴。   程阿姨说过,找人帮忙要用请。   果不其然,梁雎宴盯着他的杯子看了两秒,很快就起身将自己手里没喝完的橙汁放下,拧开了茶几上那瓶果汁的瓶盖。   程安昀只穿着一双袜子就下了地,他把杯子放到旁边,站在旁边看着梁雎宴给他倒饮料。   梁雎宴双手抱着瓶子,程安昀只顾着看果汁,没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要出意外了,梁雎宴心再成熟现在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一个不小心没抱稳瓶子,果汁直接倒得满地都是,还有不少撒在了程安昀身上。   梁雎宴完全是下意识地躲开,但程安昀没反应过来,只是闭眼偏头躲了一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满身果粒。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梁雎宴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一连抽了好几张纸巾帮他擦脸。   厨房里的许文兰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沙发那边的满地狼藉后关掉水龙头,在围裙上擦着手走过来:“怎么回事?”   程安昀仰着头让梁雎宴给他擦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梁雎宴就说:“我帮他倒果汁,不小心没拿住瓶子撒了。”   许文兰看了眼地毯,所幸现在不是冬天,不然那种毛茸茸的地毯沾上果粒的话可就不好清洗了。   “没事,你们没受伤就行。”许文兰先把地毯撤了,随即拿来拖把拖地,和程安昀说,“别在那站着昀昀,那是空调风口,你衣服湿了,吹冷风会感冒的,等我拖完地我带你去换衣服。”   最先对这话做出反应的是梁雎宴,他走到程安昀另一侧帮他挡住了冷风,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程安昀抬头看着他,见他真的很愧疚很慌张的样子,道:“哥哥,我现在闻起来是橙汁味的,我喜欢橙汁。”说着他把胳膊举起来,像是要让他闻一闻的样子。   梁雎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弯腰闻了一下程安昀的手背,甜甜的橙汁味。   这就是梁雎宴对程安昀的初印象,橙汁味的。   两人熟稔起来后梁雎宴有问过程安昀对他的初印象,程安昀想了想,如实回答:“一个对别人的情绪很容易惶恐的人。”   梁雎宴无法反驳,他有时确实过分在意别人的情绪。   后来他出国留学,一走就是好几年。   这些年两人一直有联系,即便不在身边,但他们还是参与了对方的生活。   程安昀想,他大概就是因为那几年频繁的聊天所以才对梁雎宴产生好感的。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再加上两人一起长大,梁雎宴的那些关心和爱护都来得这么自然,他不可避免地就动了心。   在梁雎宴回国前几天,程安昀一直失眠。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起床坐到书桌前打开台灯,拉开抽屉翻出里面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这些年梁雎宴寄回给他的明信片和一些照片,照片里梁雎宴本人不出镜,但地上有他的影子,窗户玻璃或杯面会映出他的倒影,偶尔也能看到一角被风吹起的他的衣摆。   这些照片里只有一张梁雎宴出镜了,是前两年圣诞节的。   他和他的朋友合影,两个人坐在桌子两侧正在吃东西。当时程安昀问梁雎宴坐在他对面的是谁,梁雎宴回答说:“他叫江衍,和我同岁,你也得管他叫声哥呢。”   看了没多久,有人敲了敲房间门。程安昀转头,看到程愿站在门边:“怎么不睡?睡不着吗?”   程安昀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照片。   程愿走进来坐到他身后的床上,看到他在看照片,道:“说起来,小梁是不是快回来了?前两天你小兰姨和我说来着。”   程安昀侧着身坐在椅子上,他将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垫在臂弯看着程愿,点点头说:“他还有一周时间就回来了。”   “这么快呀。”程愿打趣道,“那你是想他想得睡不着了吗?”   “……”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程安昀有些不自然地转移目光。   见他这反应程愿有些忍俊不禁:“好啦,不逗你了。”说着她站起来,“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喝完早点睡觉。”   刚走没两步,程安昀又小声开口:“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程愿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这些年来程安昀一直叫她阿姨,因为很小的时候他就去福利院了,根本没见过妈妈,所以他不习惯叫妈妈。   程愿也没强迫过他改口,无论是妈妈还是阿姨,她的爱都不会变。   程安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耳尖都红透。   他低着头不看程愿,良久后才憋出来一句:“我不喝牛奶,现在不早了,你快去睡觉吧,晚安。”   程愿无声盯着他看了几秒,片刻后她抬手拭去眼角处莫名流出来的泪,笑着说:“好,晚安。”   -   在梁雎宴回来那天,程安昀第一次见到了江衍本人。   他跟很久之前通过梁雎宴认识的江逸一起去机场,看到他和江衍以及其他人一起出来。   梁雎宴远远看到了他们,他转头和江衍说了两句话,两人一起朝着那边走过去。   程安昀现在已经17岁,正是发育的年纪,每个月测身高都会比上个月更高一些。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比梁雎宴高一些,但此时终于见了面,他才发现他还是比梁雎宴矮。   梁雎宴还有些不敢认他,出国前程安昀还只是个没有他胸口高的小学生,他缺席了程安昀外貌变化最大的几年。   见他这副样子,程安昀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变化太大了。”梁雎宴说着前倾身体抱了抱程安昀,程安昀的心怦怦跳,现在他终于确定他喜欢梁雎宴了。   简单聊了两句后几人一起往机场外走去,虽然很久没见面了,但因为这些年一直都有在联系,所以两人现在也并不生疏,很快就熟络地聊了起来。   江逸和江衍兄弟俩走在前面说着话,梁雎宴指指前面的人,道:“这个就是江衍,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程安昀早就认出来了,点了点头。   随即他就又想到梁雎宴说过,江衍和他同岁。   对啊,他们差了五岁。梁雎宴已经22,到了步入社会参加工作的年纪了,而程安昀今年才17岁,高中都还没毕业。   年龄是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鸿沟,久别重逢的喜悦被这一点点忧虑冲淡了些,程安昀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感情。   到停车场之后,梁雎宴一如多年前那样拉开车门让程安昀先上。程安昀犹豫了一下,站在车门边抬起头看梁雎宴,鼓起勇气问:“哥,你这些年在国外有谈过恋爱吗?”   梁雎宴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怔愣一瞬后说:“没有,怎么了?”   程安昀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不像在撒谎。   他和江衍看起来也不像情侣,确认他这些年在国外只学习了之后程安昀收回视线,弯腰上了车。   梁雎宴帮他挡了一下车门框防止他撞到头,关好程安昀这一侧的车门后他绕到另一侧也上了车。   这辆车上就他和程安昀,江逸和江衍在另一辆车上。   等梁雎宴上车后前面的司机回头看他,问:“少爷,现在走吗?”   “走。”说完梁雎宴系好安全带,又转头看向程安昀,“今天要去我家吗?”   程安昀点了点头:“这周的作业我已经写完了。”   “这么快啊,今天才周六,好厉害。”顿了一下,梁雎宴想起刚才程安昀问他的问题,道,“刚才为什么突然那么问我?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   怎么都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啊,他身边的人是都有读心术吗。   程安昀摸了摸鼻子,否认道,“没有。”   “嗯。”梁雎宴没有追问,继续说,“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想谈恋爱的话等高考结束之后再说。”   程安昀没接这个话茬,问:“你这趟回来是不是不走了?”   “不走了。”梁雎宴说,“我要上班了。”   年龄的差距此刻又显现出来,程安昀有些泄气。   车里的广播在放新闻,说餐饮业的某公司旗下连锁店已超十万家。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一对夫妻,两人在采访里说未来五年内可能会新开设一家分公司。   程安昀没注意听公司名字,他决定再过几年,等他也长大之后再去考虑对梁雎宴的感情。   两个月后的高考,程安昀考上了某美院的雕塑专业。   将一块不成形的石料雕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程安昀喜欢这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他可以完全掌控这块石料。   都说学艺术烧钱,但程愿的甜品店生意越来越好,年初还扩大了店面,新招了好几个店员,供程安昀学艺术绰绰有余。   四年大学生活结束,彼时程安昀22岁。   毕业后他在程愿和梁雎宴的帮助下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因为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偶尔会去接私活赚外快,所以稍微积累了一些人脉,工作室建立之初,他只靠自己也能糊口。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这些年他也没见梁雎宴谈过恋爱。   在程安昀刚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想开了,他没有一定要和梁雎宴在一起的想法,像现在这样一直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很明显更近了一步,窗户纸在每天不间断的聊天里越聊越薄,脆弱得好像随便一吹就能破。   但可惜目前两个人都没勇气吹这口气。   在程安昀22岁生日那天,梁雎宴打来电话。   程安昀还在端详自己这两天刚雕好的半身像,正在找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听到铃声后他放下手中的錾子起身去拿手机,看到来电人是梁雎宴后愣了两秒,随后才点击接听。   “生日快乐。”梁雎宴说,“今天想怎么过?”   程安昀坐回那尊半身像前,道:“回家过,我妈说要给我做蛋糕。”顿了一下,他问,“你要来吗?”   梁雎宴答应得爽快:“好啊,刚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   程安昀拿起桌上的刻刀把玩着,闻言道:“是真的‘刚好’没什么事,还是专门为我空出了时间?”   “……”   梁雎宴果然沉默了。   程安昀无声笑了笑,继续说:“那晚上见。”   傍晚程安昀回到家之后,程愿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蛋糕。见他回来了,程愿说:“回来啦,快去洗手,差不多要吃饭了。”   程安昀应了一声,边洗手边说:“晚点梁雎宴也会来。”   外面的程愿听到这话,问道:“你确定是晚点吗?”   程安昀没懂她的意思,转头往门边看了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了从浴室门前路过的梁雎宴,两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梁雎宴早就到了,一直在帮程愿做饭。   刚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是因为他还在厨房里,程愿那会儿刚好是端了盘菜出来,所以碰上了程安昀。   程安昀有些不自然地收回目光,洗完手后关掉水龙头,边擦手边说:“所以今天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吗?”   梁雎宴抱臂倚在门框上看他,问:“你还想让谁来?”   “就……多请几个朋友。”程安昀把毛巾挂回去,朝门边走过去。   梁雎宴侧过身给他让门,跟在他身后一起往餐桌那边走,说:“我朋友你认识的只有江衍和江逸,江衍最近一直在国外工作,江逸你和他又不太熟,而且你不是也没请你的朋友们吗?”   “……”程安昀没说话。   他现在的心情和前不久在电话里梁雎宴的心情一样,都是小心思被对方直接戳破的淡淡的羞耻。   在吃完饭之后,程愿关掉了客厅的灯。   屋内顿时陷入黑暗,梁雎宴打开手机手电筒,借着光帮程安昀点燃蜡烛,将其插到蛋糕上之后又关掉了手电筒。   程安昀看着面前蛋糕上的那点火光,在程愿的生日歌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希望大家的生活以后都能顺顺利利。   他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黑暗里程安昀听到梁雎宴和他说生日快乐,开灯以后程愿切蛋糕给两人吃,还去厨房把前两天剩的半瓶果汁拿了出来。   程安昀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偷偷咬了一下果粒。   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梁雎宴要走了,程愿让程安昀下楼送送他,想到他们确实很久没这样单独相处过了,程安昀把被子里最后一口果汁喝完,起身要送梁雎宴下楼。   家住五楼,但两人特地没坐电梯,从楼梯慢慢下楼。   到三层的时候梁雎宴才开口说了两人出门后的第一句话,他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程安昀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也是。”梁雎宴又说,“那你今天开心吗?”   见他一直问这些有的没的,程安昀隐隐有种预感,但还是说:“挺开心的。”   两人下到二楼时,楼道的声控灯应声亮起。   梁雎宴在这时停了下来,程安昀也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现在时间不早了,冬天天气又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谁也没有先说话,直到声控灯暗下来梁雎宴才说:“我喜欢你。”   “……”   梁雎宴继续说:“我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并没有把你单纯当成朋友或弟弟,我喜欢你。”   冬天的夜空总是格外澄澈,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清冷苍白的月光从楼道窗户里照射进来,梁雎宴还站在楼梯上,月光照在程安昀的侧脸,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激情告白没有得到回应,他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刚要说让程安昀别在意的时候,程安昀朝他走过来停在他身前。   因为梁雎宴还站在台阶上,本就比他矮一些的程安昀更是要抬头看他,程安昀还是没说话,但梁雎宴能感受到他在看自己。   片刻后,程安昀抬手拉住他的领带。   梁雎宴被迫弯下腰,不等他开口问程安昀要做什么,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亲完之后程安昀说:“我也喜欢你。”   梁雎宴的心跳开始抢拍,片刻后他从那节台阶上下来,一把抱住了程安昀。   程安昀回抱住他,几秒后小声问:“还要亲吗?”   梁雎宴放开他看了他两秒,慢慢低头,吻上程安昀的唇。   这个吻是橙汁味的,是当年程安昀手背上的味道,也是最符合初次心动的两人的初恋的味道。   经久不散,长留心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