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狗死对头装失忆骗我   作者: 砚山亭   简介:   ●纯情闷骚总裁攻×骄矜心软美人受 攻一开始就装失忆   闻祈和裴砚初是高中时势若水火的死对头,毕业以后,两人分道扬镳。   再次见面,闻祈正烦着家里安排的联姻,裴砚初不仅破产,还出了车祸失忆了。   闻祈收留了他,把死对头当佣人支使,为挡联姻,对外宣称他们是包养关系。   只是一不小心包养成了真,两人滚到了床上去。   次日闻祈醒来,花三秒接受了这件事,伸出手,心安理得要裴砚初抱他去浴室。   ——死对头都是他的佣人了,暖个床算什么。   三个月后,裴砚初的特助找到自己对外失踪的老板,毕恭毕敬问:“老板,公司已经照您的安排重新洗牌,您什么时候回来任职?”   身形高大的英俊男人套着粉色围裙,手拿锅铲,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里面传来闻祈疑惑的声音:“谁啊?”   裴砚初哐地飞速关门:“物业,让我们注意煤气安全。”   特助:“……”   闻祈最近胃口不佳,总是恶心想吐,去了一趟医院,看到报告整个人如遭雷击。   不是,他怎么就怀崽了?不就只有一次没顾得上用那什么??   闻祈郁闷之下去找朋友吃饭,坐在车里,看到大厦门口走出某个熟悉的身影。   五官英俊,西装革履,气质矜贵傲气,身边一群助理保镖众星捧月地围绕。   十分钟前的电话里,这个男人还在做小伏低,声音温柔地说给他备甜汤宵夜,哄着他早点回家。   转眼之间,就出现在了这儿?   电光火石间,这几个月相处里的违和细节争先恐后地浮了出来,串联成一条线。   闻祈咬牙切齿地微笑,手指捏紧。   裴砚初,好啊,好得很。   ——你完了。   闻祈“不小心”遗落了一张产检报告,施施然赶赴一场相亲宴。   裴砚初闻讯赶来,堵住他,眼底赤红,问:“你怀着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相亲?!”   闻祈反问:“你都破产了,我不去相亲不去联姻,孩子的奶粉钱从哪儿来?”   他用黑卡轻拍了拍裴砚初的脸,嗓音愉悦:“放心好了,念在你是孩子亲生父亲的份上,让你做小。”   裴砚初:……   某热门论坛出现一个新楼。   【急!如何自然又不突兀地告诉老婆我中了一张大额彩票,其实我还挺有钱这件事】   路人:你先说说大额有多大?五百块这点小事就不用通知大家了。   楼主:大概……xx集团市值,五百亿那么大?   路人:夺少???   阅读指南:   1V1 双c双初恋 He   同性可婚可生子背景 第1章   【裴砚初出车祸失忆了你们知道吗?】   【真假?!什么时候的事?】   【我去国际医院的住院部探望亲戚,正好碰到裴砚初了,我给他打招呼,他居然问我是谁。】   【你确定不是他不想理你,故意装失忆?】   【他和小祈是三中有名的死对头,我们几个又和小祈玩得好,说不定是在那儿装不认识呢。】   【我当时也怀疑,还特地记了他的床号去问护士站,结果护士先问我是不是他朋友,他住院费欠两周了该缴费了,吓得我赶紧走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裴砚初也有今天?!】   手机屏幕上四人小群刷新着消息。   【啧,当初裴砚初在高中的时候呼朋唤友多风光啊,转眼之间怎么混成这样了。】   【裴家集团的人事变动连我在国外都知道,裴砚初被他小叔叔给架空了,职位也除名了,估计和破产没差了吧?】   【换成我是裴砚初,落魄成这样还撞见高中同学,也得装失忆。】   群里三个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只有闻祈一直没说话。   发起话题的朋友在小窗私敲了闻祈:【小祈,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   闻祈回:【看到了。】   他眼眸低垂,敲着屏幕:【国际医院是吧?我正好在附近,裴砚初在住院部的几楼?病房号发我。】   对面大惊失色:【你想干嘛?】   闻祈:【看看裴砚初在玩什么把戏,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看到消息,闻祈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那可是裴砚初。   裴家老爷子站在风口上靠倒卖房产发家吃到了时代红利,成立霈泽集团后,在各领域撒渔网似的广投资,裴家亲戚多,势力盘根错节,家族企业一时显赫。   在高中时期,裴这个姓像闪着金光一样,再加上裴砚初的父亲是霈泽现任掌权人,吸引着周边所有人讨好殷勤,连校董会也有裴家的注资。   裴砚初自小在众星捧月中长大,有一副蛊惑人心的俊美相貌,性子吊儿郎当,拽得像每个人欠他万八千儿。   那张嘴……   更是惹人生厌。   闻祈的眸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几分厌恶。   “叮——”   机器女音轻柔地提示着到达的楼层,电梯的厢门徐徐向两侧打开。   约莫二十来岁的青年出现在轿厢中,身形颀长清瘦,栗子色的发丝似晕着光,穿一件白色卫衣,长裤修饰出修长直挺的腿型。   他抬起头,露出黑色口罩外的一双昳丽的眉眼,眸底的情绪却似湖面平静无波。   闻祈往病房区走去,手机上显示着对面发来的一串数字。   “713,715,717……”   闻祈在717病房前放缓脚步,里面传来护士交代的声音。   “1502床,你预缴的住院费已经用完了,记得及时缴费嗷!”   而后是成熟男性的低沉声线,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可能还要几天。我堂弟说会帮我代付住院款,但这几天联系不上,等我借到钱了,会第一时间补交。”   那个裴砚初居然也会道歉?   闻祈的眉尖轻轻一挑。   出个车祸,性格也能变?   小转轮滑过地面的骨碌碌声音响起。   闻祈退开几步,往旁边让了让,待护士推着小推车离开后,走进病房中。   国际医院是私人医院,费用高昂,医师队伍一流,配套的医疗机械对标的是国际最先进的水准,病房装潢得像酒店套房。   此刻正值下午两三点,光线明亮,窗外的银杏树闪烁熠熠金光,病人独自站在窗口前,背影在空旷的病房中显得孤零零的。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来,视线对上闻祈。   闻祈下意识放缓脚步。   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额头缠着纱布,面容俊美深邃,大概因着病号服的原因,整个人透出些许的脆弱。   见到他的一瞬间,裴砚初愣神了一下,才礼貌不失客气地问:“你是?”   装得还挺像那回事儿。   闻祈嗤笑一声,没回答,扫了一圈病房想找找他装失忆的蛛丝马迹,视线落在桌上的一篮子芒果上,神色闪过诧异。   连他都知道裴砚初对芒果过敏,谁来探望他带了一大兜子芒果?   闻祈皱眉问:“谁给你买的芒果?”   他问得毫不客气,裴砚初也不在意,道:“我的堂弟上次看望我买的。”   他的唇角勾笑,慢悠悠地感慨:“他真是个好人啊,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他忙前忙后亲自照料,连芒果都是削好了送我手上。”   语气又一转,惋惜道:“可惜堂弟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来看我,住院费也忘了转给我。”   闻祈面露古怪。   架空裴砚初的职权,趁机上位的是他的小叔叔,那现在说的堂弟,不就是裴砚初小叔的儿子?   闻祈问:“你吃了芒果?”   “吃了啊。”裴砚初理所当然地点头,“就是吃芒果吃到过敏休克了,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连我都不知道的事,他更不知道。”   闻祈的声音似林间山泉,清凌凌的,含着半点没掩饰的嘲讽:“裴砚初,你出个车祸,不会把智商也撞掉了吧?”   他嫌闷,摘了口罩,继续道:“你芒果过敏严重到进医院的程度,你堂弟不知道这事才是真有鬼,我看你也别等着他过来帮你交住院费了,还不如问问这里收不收兼职帮工。好歹也是霈泽的前总裁,总不能逃住院费吧?——”   对面的裴砚初安静地听着,望着他,眸底浮起很浅的笑意,问:“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闻祈的话语骤然卡住,眼眸瞪大,一股说不出的恼怒带着热气直冲脸上,轰然炸开。   高中时裴砚初翻墙进校园跳到小路上,第一次见到他也是说的这句!   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裴砚初故意的吧!   闻祈的眼眸因为怒火而淬得发亮,闪动潋滟光彩,他咬牙问:“裴砚初,你到底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高中时候的裴砚初见他生气了,还笑着逗他:“怎么夸你还不高兴了?”   此刻的裴砚初同样察觉了他的脸色不好看,反问:“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截然不同的回答,唤醒闻祈的几分理智。   闻祈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些,道:“我不喜欢别人说我长得漂亮。”   裴砚初却笑起来:“这么霸道啊,长得漂亮还不让说。行,那就不说了。”   又问:“你来了这么久,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闻祈抿了唇,生硬道:“我们也不熟,我就是路过,等会儿就走了,没必要说名字。”   裴砚初的眼眸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神色变得落寞,道:“我还以为……你是我的朋友。”   闻祈蹙紧了眉,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哪里都不对劲。   面前这个可怜兮兮的裴砚初是怎么回事,以前那个拽劲儿呢?   他身边那堆一招手一大片的狐朋狗友们去哪儿了?   真的是树倒猢狲散?   裴砚初声音落寞:“也算是我醒来的新认识的人,至少告诉我你的姓吧。”   闻祈移开视线,不自在地道:“……我姓闻,听闻的闻。”   搞得真的像他俩第一天见面认识。   只不过那天裴砚初问他的名字,他没给,两人打了一架被路过的教导主任给当场揪住,而今天的他给了自己的姓。   裴砚初若有所思:“我手机里通讯录的'闻校花'是你?”   闻祈刚下去的怒火又噌的冒出来,道:“你再喊那两个字试试?”   当初高中论坛里举办什么校花校草的竞选比赛,不知道是谁拍了他的上课照片传到了校花选项的一栏。   等他知道的时候,票数已经是断层第一,甩了第二名两千多票。   他一个大男人当什么校花!   气得他找到上传照片的账户,连夜托管理员查了ID。   ——裴砚初干的。   校花的帖子是删了,校花的名头却跟着他传了三年。   那些过往都随着分开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掩盖,现在倒好,见面说了拢共没几句,就翻了两笔旧账,烧成一腔怒焰。   偏生裴砚初还一脸无辜地举着手机,火上浇油:“真的不是吗?那我打个电话试试。”   闻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   裴砚初道:“我这通讯录里有八百多个人呢,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我醒来先给爸妈打电话,没人接,后来给我打电话的人倒是不少,但只有我堂弟来医院看我。”   闻祈微怔。   裴砚初的父母在两年前的一场车祸里去世了,报道的新闻铺天盖地,连那时在上大学的他也知道。   闻祈有些不忍起来,声音也变轻了,问:“医生有说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吗?”   裴砚初道:“医生说要看脑袋里的淤血情况,可能三四个月,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   他又笑着补了句:“不过没有人找我,记忆恢不恢复也没什么差别吧。”   闻祈看惯了他高高在上的权贵做派,竟生出怪异的不适应感。   算起来,高中时裴砚初有一次芒果过敏和他也有关……   “虽然不熟,但我们高中同学一场。”闻祈犹豫了下,“住院费我替你交吧,不用还了。”   说完以后,他自己也觉得怪得慌,别开视线,语速比平时更显匆促:“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失忆还是装失忆,到最后也没看出来。   聊了几句话,倒是上赶着帮忙把住院费给交了。   闻祈自嘲地笑笑,又想着后面也不会见面了,当是还高中的那一笔账了,转身准备走。   微急的脚步声从后响起接近,闻祈的手腕被一把拉住。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紧紧地攥在他的腕间,力度微重,紧张得像怕弄丢了什么宝贝。   闻祈惊愕地回过头去,撞进了裴砚初闪动急切光芒的眼眸中。   “我——”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得体,裴砚初恍然醒悟,触电般放开了人,站在那儿,有几分手足无措:“我现在没有记忆,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望着闻祈,眸底好似压抑着涌动着什么异样的情绪,声音很轻,问:“你……可以带我走吗?” 第2章   没有闻祈的参与,群里依旧讨论得热火朝天,话题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今天晚饭吃什么。   远在大洋彼岸留学的朋友不在饭点,只能对着屏幕流口水,痛苦地控诉:【我什么都吃不到!你们就是在故意馋我!】   群里嘻嘻哈哈笑作一团,闻祈坐在车后排,发了个表情包出去。   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小祈你出现了!!你看聊天记录没有?】   【记录被我们聊得都有99+了吧哈哈哈。】   闻祈:【看了,还顺道去医院看了裴狗。】   一石掀起千层浪,满屏幕震惊之下都在疯狂地发问号。   【你去医院了?所以裴砚初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我说你下午怎么一直没出现,不会是去打架了吧?】   【在医院打架还挺方便,就地出诊。】   闻祈根本没管自己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语气随意。   【没打架。】   【我给他交住院费的时候问了诊断报告,医院那边说的是失忆。】   【对了,我把裴砚初带回家了。】   群里刷屏的消息暂停一瞬,而后纷纷炸开:【你把裴砚初带回家了?!】   闻祈:【他现在在疗养阶段,可以出院,不过他名下的房产涉及商业纠纷被冻结了,没地方可以去,就来给我当佣人了。】   话语发出去的一瞬间,网约车内的音乐结束最后一个鼓点,自动切换下一首歌。   熟悉的轻缓前调响起,而后是温柔吟唱的女性声线,闻祈的瞳眸微缩,指尖僵硬地空悬在屏幕上。   司机盯着路口前面读秒的红灯,跟着旋律哼哼跟唱几句,又笑着感慨:“当初我和我媳妇儿求婚就用的歌后这首当背景音乐,晃眼过去,孩子都五岁啦!”   闻祈忽然出声:“师傅,绿灯了。”   师傅抬头,正好看到路口上方的交通指挥灯红跳绿,赶紧应了声,开车往前。   白色车辆在市中心的一栋公寓门口停下。   两人下了车,闻祈一声不吭的,带着裴砚初上了楼。   公寓一梯一户,电梯在第22层停下。   一进门,就有毛绒绒的小白狗摇着尾巴扑过来,转着圈地嗷呜嗷呜,好像在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到热情小狗的刹那,闻祈如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眉眼间露出一点笑意。   他摘了口罩,俯身将小狗抱在怀里,应着哄:“知道了,回来了。”   裴砚初跟着进了玄关,身上还穿着那套病号服,外面只裹了件黑色外套,没任何行李,就这么跟着闻祈过来了。   裴砚初问:“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闻祈抱着小狗心情好,乐意回答:“它叫元宝。”   裴砚初面露迟疑,看向他:“你……不会暗恋我吧?”   闻祈冷不丁听到这句,没绷住愕然的神色,看向他,声音提高八度:“谁暗恋谁?”   裴砚初道:“我堂弟说了,以前家里人很宠爱我,给我取的小名叫砚宝。砚宝、元宝,名字这么像……”   他英俊的面容浮现几分羞涩之色:“你不会是在睹狗思我吧?”   裴砚初自动找到理由,叹息:“我理解的,毕竟我长得帅,家里又有钱,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高中毕业以后,你不敢打扰我,只能借元宝这个名字,在暗地里抒发对我的爱慕之情……”   “嗷呜?”   被点名的小狗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疑惑歪头。   “停!”   闻祈的太阳穴突突地胀跳起来,一时不知道该问裴砚初怎么有脸把可爱的狗狗和自己相提并论,还是该一拳打在那张怎么看怎么欠扁的脸上。   “我没有暗恋你,我们就是没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关系!”   闻祈血压飙升,感觉今天和裴砚初说话,一天把过去一年的生气名额都用完了。   他语气忿忿地强调:“你听清楚了,元宝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少给自己在那儿加戏。”   裴砚初看起来还有点遗憾:“好吧。”   闻祈怀里的小白狗好奇地望着进门的陌生人,嗷呜嗷呜两声。   “你好啊,元宝。”   裴砚初神色自若地和小狗打了招呼,又看向闻祈,问:“主人,我住哪儿?”   闻祈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崩溃了,不可置信地问:“你、你叫我什么?”   “主人啊。”   裴砚初语气疑惑,似是很不解闻祈此刻的神色,“不是你说把我带回来做你的佣人吗?”   他复述着在医院病房里闻祈说过的话:“跟我走?我这儿正好缺一个洗衣服做饭擦地的佣人,一天24小时随叫随到,我指东你就不能往西,没工资没五险一金只包吃包住,要来吗?”   苛刻挑剔的语气,包括语句中的停顿,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堪称场景再现。   裴砚初表现得像是刚上工,要努力表现的忠心佣仆,语气积极:“我答应了做你的贴身佣人,当然要叫你主人了。”   闻祈被他这一套逻辑惊住,总觉得哪里不对。   为什么从裴砚初的嘴里说出来,什么事情都变得这么奇怪?   还有,什么时候变成做他的贴身佣人了?   他神色无措,雪白的脸颊晕开薄薄的绯红霞色,张了张唇,憋半天憋出句:“不要脸!”   裴砚初喉结轻动,下意识道:“多骂几句。”   闻祈瞪大双眼。   “我的意思是说……”裴砚初轻咳一声,“你看起来心情不大好,要是骂我解气的话,你多骂我几句也没事。”   带裴砚初进门不过两分钟,闻祈已经生出后悔的心思了。   现在把人赶出门还来得及吗?   “好吧,既然不让我叫你主人。”裴砚初的唇角轻勾,状似退让,“总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感情还是他没说名字的错了?   闻祈深吸口气,语气生硬道:“我叫闻祈,祈福的祈,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你刚从医院出来,先去洗澡,现在穿的这身从头到尾都得扔,我给你找一套新的衣服。”   他看裴砚初穿一身病号服杵那儿,就觉得碍眼心烦。   或者说看到裴砚初就觉得烦,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在医院的时候,他怎么就一时想不开,同意带裴狗回来了?   裴砚初点点头,听闻祈指了浴室的方向,先去洗澡了。   水声哗啦响起。   闻祈陪小狗闹着玩了会儿,转去卧室找衣服。   裴砚初比他高大半个头,得找大一号的尺码……   闻祈一边腹诽长这么高干什么,一边找出套宽松的衣服,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条新买的内裤。   出卧室的时候,浴室的水声同时停下。   闻祈敲门,简要道:“接衣服。”   脚步声响起接近,又在雾面玻璃的浴室门后停下。   门打开,湿润潮热的白雾水汽随着缝隙飘了出来。   闻祈递过去,道:“衣服先凑合着穿,明天有时间再出去买。内裤是我新买的,没穿过……”   灼热的手指接过衣服,碰上了他的指尖,似落下一颗火星子,燃着滚烫的热度。   闻祈的手腕颤抖了下,话也戛然而止,反射性地抬起视线。   裴砚初的上半身光.裸,小麦色的胸肌结实饱满,微微起伏,一连串的透明水珠往下蜿蜒滚落,腰身劲窄,八块腹肌块垒分明,两条性.感深刻的人鱼线往下延伸,藏匿进下半身裹着的白色浴巾中。   白色浴巾挂的那个松松垮垮的危险劲儿,好似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他的五官本就深邃锋利,在水洗后更显得立体,侵略感更强,身上裹挟着一股柚子的清甜香气。   是家里沐浴露的香型。   “谢谢。”裴砚初道。   闻祈闪电般收回手,别开视线,道:“不用。”   浴室的门再次被关上。   闻祈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刚碰到过的指腹上似落着一道烙印般,轻微地发着热,若有若无地昭显着存在感。   不多时,裴砚初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对闻祈来说大一号的卫衣穿他身上刚好合适,下半身是一条深灰色运动裤,面料垂顺,但裤脚短了,露出一截瘦削的脚踝。   闻祈简单地扫了一眼,点头。   还行。   “有个小问题。”裴砚初淡声道。   闻祈问:“什么?”   裴砚初的眸底闪过几分恶劣笑意,又飞快地隐匿不见,递来一团布料,正色道:“内裤太小了,勒蛋,我穿不了。”   闻祈一愣。   也就是说,裴砚初现在挂着空档……   下一刻,裴砚初的视线扫过闻祈的下半身,贴心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闻祈本没多想,被裴砚初一提,顿悟了某种怜悯的言下之意,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熊熊复燃。   看不起谁啊,他的是正常尺寸好吗!   闻祈差点想拉下裤子亲自比比了,面无表情的,一点一点缓慢地捏紧了拳头,视线划过裴砚初额角贴着的纱布,不断劝自己面前是个病号,要忍耐。   已经花了二万五了,不能给这个不要脸的二百五再花一个二万五!   闻祈咬牙道:“不用还我了,你自己留着吧。”   裴砚初道:“哦好。”   就无比自然地揣进自己的卫衣兜里了。   裴砚初诚恳地道:“这是我们重新认识以后,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会珍藏的。”   闻祈:? 第3章   闻祈的额角突突地跳,伸手:“你还是还我吧。”   裴砚初迟疑:“我穿过,你要拿回去接着穿?这么节俭……不会是医院里帮我付钱,你把积蓄都用完了吧。”   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话全被裴砚初一个人堵完了。   闻祈微笑:“现在确立家里的第一条规矩,你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没我的允许,不能说话。听明白了吗?”   裴砚初的眉宇轻挑,听话地点了头。   他穿着纯色的卫衣和运动裤,人也变得像年轻了几岁,男大学生一样,不说话时,看起来倒是顺眼很多。   “那条内裤连同你换下来的衣服,都扔垃圾桶里。”闻祈道,“然后回答我的问题,你会做饭吗?”   裴砚初的脸上出现些微的纠结之色,再次点了头。   “冰箱里有鸡胸肉,腌制后煎一下,再煮点西蓝花和一颗水煮蛋,就是我的晚饭,冷冻柜里有牛排有鳗鱼,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着随便做。”   闻祈出去一趟,已经有几分疲惫,他迅速说完,最后交代了句做完饭叫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几年里,他的精神气一直很差,加上今天对着裴砚初,情绪跟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本就不多的精力更是消耗一空。   闻祈去卧室自带的独卫洗了个澡,换了身常服,将元宝重新抱在怀里。   他坐在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高高低低的音轨怔怔发呆,白皙纤细的手指缓慢地顺着小狗的毛发。   在这一片落针可闻的安静中,小狗似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用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地蹭他。   倏地,叮叮咚咚似是摔碗的响动如惊雷乍响,打破了这片寂静。   小狗嗖的立起耳朵,黑葡萄眼珠看向房门外。   闻祈摸小狗的动作一顿,听出是厨房传来的动静,回过神来,皱紧了眉。   裴砚初又搞出什么事了?   闻祈抱着小狗站起身,出了卧室。   一出去,就看见厨房正往外飘着黑烟,空气也变得呛人。   闻祈心悬起来,冲到厨房,紧张问:“怎么了?!”   裴砚初正一边呛咳着一边收拾黑糊糊的平底锅,地面上散落有瓷碗碎片,边缘闪动着锋利的冷光。   “本来想煎个蛋。”裴砚初断断续续地解释,“糊、糊锅了。”   闻祈怕小狗进来受伤,把元宝关在了厨房门外,又去将抽烟油机的功率调至最大,忍不住问:“你不是说你会做饭吗?”   裴砚初镇定点头:“我会煮汤圆和饺子,也算会做饭吧。”   闻祈往旁边一看,裴砚初的手机放在大理石流理台上,碎了边角的屏幕正自动播放着平底锅煎蛋的视频教程。   就不该指望这个大少爷会做饭。   闻祈又气又无语,俯下身准备去捡碎瓷片,被裴砚初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你别动!”   语气很凶,叫闻祈吓了一跳。   裴砚初放缓了语气:“你出去吧,我来收拾。”   闻祈犹豫了下,道:“行,那你先收拾,我去点个外卖。”   裴砚初嘴硬:“不用,刚才只是一点意外,做饭有什么难的?我跟着菜谱,能学会。”   要是他脸上不顶着两道黑黢黢的灰,说这话会更显得可信。   闻祈觉得有点好笑,道:“你现学,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裴砚初认真道:“六点,我保证六点之前让你吃上。”   闻祈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点头道:“行,那我等着。”   一想到说不定能看到裴砚初的笑话,闻祈整个人都变得期待起来。   他出了厨房,把地方留给裴砚初,小狗刚在外面刨门发现进不去,转去喝水了。   闻祈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听着厨房里时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打开了手机。   一会儿没打开,小群的消息又是99+,不过现在已经没聊了。   闻祈大概扫了眼,不是让他落井下石逮住机会狠狠出气,就是担心裴砚初恢复记忆会报复回来,七嘴八舌的,快吵翻了。   三个人争出了三十个人的架势。   闻祈:【裴砚初在做饭。我等着看能做出什么样。】   去海外留学的朋友已经去睡觉了,另一个朋友似在忙,只有通风报信裴砚初住院的朋友冒出来。   许千钧:【他不会在菜里下毒吧?[惊恐]】   闻祈:【不至于吧?把我毒没了,他去哪儿找免费饭票,他现在连碎了屏的手机都换不起。】   许千钧忧心忡忡的:【祈啊,要不等裴砚初做了饭出来,你让他先吃一口,你再吃。】   闻祈:【要是他做了牛排,我还得等他咬一口再吃?】   许千钧:【那算了,听起来像你吃他吃剩下的食物。】   他又出主意:【要不这样,你切了牛排,把第一块给他?】   闻祈想象了下那个场景。   ……感觉也很怪。   闻祈:【他出院的时候就一个手机一张身份证,没别的东西了,想下毒也没药。】   闻祈:【你知道他的那堆朋友去哪儿了吗?】   许千钧的消息一向比他灵通。   【玩得好的那几个都被关家里了,还有的直接被送上私人飞机去国外了。】   【圈里都知道裴家这次大换血,不让小辈插手。】   闻祈笑了下。   他作为一个无关的小蚂蚁把裴砚初这个烫手山芋给搬走,算是各方都省事了吧?   闻祈另转了话题:【你怎么又换头像了?】   许千钧:【这个头像招财!对了,我经纪人找一个特有名的大师给我算了,说我的艺名得改,改了才能转运。】   闻祈:【那你现在叫?】   许千钧:【许水,你们记得以后都叫我这名了嗷。】   许千钧:【我还找大师买了转运的手串御守和大米,下次见面分你。】   闻祈:【怎么还有大米?】   许千钧:【这可不是普通的大米,是放在佛前开过光,要混进普通的米里一起煮成米饭吃的转运米。】   许千钧又殷殷切切、碎碎念叨着其他几样转运的东西需要注意的事项。   闻祈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托脸,一手拿着手机,清澈的眸底漾开涟漪般的浅浅笑意。   小狗喝完水,哒哒哒地跑回来了,拿肉垫扒着他的裤腿,示意也要上沙发。   闻祈把小狗抱在腿上,毛绒绒的小狗好奇地挤进他和手机之间,黑豆鼻尖探来探去。   许千钧和他一样都是档期空白的闲人,闻祈索性拨了视频过去。   视频一接通,许千钧就收到了小狗脑袋占满屏幕的可爱暴击,眼眸亮起,喊:“元宝!”   小狗兴奋嗷嗷。   许千钧逗了会儿小狗,又懊恼:“应该给我们元宝也买个什么转运的东西的,我给忘了。”   闻祈道:“别,你那存款也没多少,不要给霍霍完了。”   许千钧傻笑:“没事,别看我签的经纪公司小,但每个月有保底工资,还有五险一金呢。”   他骄傲起来:“我是我们四个里唯一一个不用自己交五险一金的人!”   闻祈笑道:“我就不提了,他们俩一个在国外读研,交不着,一个是自由职业,给自己交的是最顶格的档,水水,等你那公司交的五险一金往上提两个档,你再这么霍霍吧。”   屏幕里的许千钧没回话,面色有些古怪,道:“小祈,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看到裴砚初了。”   闻祈神色怔了下,回头看去。   身形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单座沙发的后面,半俯了身,修长的手臂撑着沙发扶手,几乎是从后把闻祈抱住的姿势。   裴砚初黑眸低垂,盯着屏幕,道:“我听到小祈叫对面的人水水……原来是你啊,我在医院见过你。你不是说自己叫许千钧吗?”   他不笑的时候,声线轻慢,语气透出某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傲慢感。   屏幕里的清秀男生像被吓住了似的,畏畏缩缩地解释:“裴总,我改艺名了,现在叫许水。”   裴砚初的低沉嗓音透着愉悦:“不用叫我裴总,我现在是小祈的佣人。”   闻祈微微拧眉,问裴砚初:“我什么同意你叫我小祈了”   裴砚初自然开口:“那我喊另一个称呼也行,主……”   闻祈一惊,飞快地一把捂住了裴砚初的嘴,瞪他:“不用了,叫我小祈就行!”   因为心急,他的手掌直接压在了裴砚初的鼻尖和薄唇上。   掌心柔软温热,刚洗过澡出来,还散发着淡淡的柚子清香。   裴砚初的喉结轻动,忍住了舔一口的冲动,似在外面耀武扬威的恶犬一对着自己的主人就变成摇尾巴的大狗狗,点了头。   闻祈慢慢地松开了手,想起来问:“你做完饭了?”   裴砚初说话透着几分讨夸奖的得意:“鸡胸肉已经煎好了,锅里在煮南瓜汤,再等几分钟就可以吃了,我先出来叫你洗手。”   闻祈有些惊讶,看了眼时间。   ——17:44   裴砚初道:“我说过的,六点前保证让你吃上饭,不饿肚子。”   闻祈不放心地问:“菜都做好了?”   裴砚初自信点头:“鸡胸肉煎好了,水煮蛋也捞起来凉着了,水煮西蓝花那更是小菜一碟,绝对没问题!”   屏幕对面的许千钧眼眸闪动着凑热闹的光,叮嘱着:“小祈,吃完记得和群里说一声,裴总亲自下厨给你做饭是怎么个感觉!——”   不知怎的,闻祈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谨慎道:“活着回来,我就在群里说一声。”   裴砚初不满:“我亲自下厨,那能有什么问题?”   十分钟后,闻祈坐在餐桌前,深吸一口气,手执银刀,切下餐盘中的鸡胸肉。   裴砚初自夸:“我照着教程里说的煎成金色,怎么样,卖相不错吧?……”   越说到后面,音量越低,最后一个字甚至几不可闻。   他和闻祈一起盯着盘中的鸡胸肉。   鸡胸肉的外表确实是微微金色,卖相极佳,内里却渗着粉粉嫩嫩的血水。   ——没熟。   裴砚初讪讪:“一点小失误……”   闻祈没说什么,拿起旁边的水煮蛋轻轻敲破,剥壳艰难,发现内里连蛋白也没成型。   裴砚初彻底哑然。   做了一桌,最后能吃的,只有再怎么发挥也不会出错的水煮西蓝花和芦笋,还有一碗意外不错的清甜南瓜汤。   裴砚初的耳根发红,面色勉强维持着镇静:“毕竟是第一次做饭,有一些不足很正常,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   闻祈对吃食没什么追求,味蕾上的满足,远远比不过此刻裴砚初窘迫的神色给他带来的奇妙愉悦感。   闻祈的语速很慢,学着刚刚裴砚初的话:“我说过的,六点前保证让你吃上饭,不饿肚子?”   裴砚初面露尴尬。   闻祈又慢慢悠悠地复述:“鸡胸肉煎好了,水煮蛋也捞起来凉着了,水煮西蓝花那更是小菜一碟,绝对没问题?”   裴砚初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神色僵硬,想说点什么挽回形象的话,但挫败地发现说什么都行不通。   闻祈再也忍不住,偏过头去,轻轻地笑了起来。   “笑就笑吧。”裴砚初低声道,“就是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别在你的朋友们面前说出去。”   闻祈反问:“想让我给你留面子?求人是这样求的吗?”   裴砚初确实是第一次求人,但也知道想要什么,就得付出相应的报酬,问:“我做什么,你才会答应?”   “我想想啊……”   闻祈拿银叉戳着西蓝花,想起前不久许千钧和自己讨论要是裴砚初偷偷下毒怎么办的聊天。   裴狗高傲惯了,要是让他吃自己吃剩下的食物,算得上一个羞辱吧?   等恢复了记忆,裴狗回想起这一段来,表情一定很好看。   闻祈眼眸轻弯,低头咬了一小口西蓝花,特意留了一大半,举在裴砚初的面前。   他纤细的手指托着脸颊,像训狗一样,晃了晃手里的银叉,笑吟吟道:“吃。” 第4章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裴砚初注视着他,眸色很深,闪动着闻祈分辨不清的情绪,原本随意放在桌面上的手掌蓦然握紧,手背隆起,绷出道道青筋。   这就生气了?   闻祈觉得有趣,漂亮的眉眼间蕴着毫不掩饰的傲慢恶意,像带刺的娇艳玫瑰。   他的嗓音清冷,嘲弄出声:“不是求我吗,这点都做不到?……”   话音未落,面前的男人却低下了头,张唇咬住了那块西蓝花。   闻祈的瞳眸微微放大,大脑空白,手腕一轻,还未反应过来,裴砚初就已退开来,抬起了头。   面前的男人有一双看人自带深情的桃花眼,盯着他,咀嚼的动作缓慢,颈项上的喉结线条明显,随着吞咽而上下滑动。   “很好吃。”裴砚初哑声道,“谢谢。”   闻祈神色错愕,还保持着喂食的动作,银叉僵硬地顿在半空中。   不是,这个人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吗?   裴砚初若有其事地问:“满意了?”   闻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道:“……你是真的饿了?”   裴砚初怔了下,很轻地笑起来,坦诚点头:“饿。”   闻祈的眸底闪过几分了然。   办完住院手续回来就四五点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乒乒乓乓费捣鼓了一大通,到现在等着他的评价,一口没吃上。   “你先吃点其他的垫着,我研究一下鸡胸肉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裴砚初抽走了他手里的叉子,又将自己的银叉递过去,道:“我的还没动过,你用吧。”   闻祈刚想说不用,他随便吃点也行,裴砚初却已站起身,端着两盘宣告失败的香煎鸡胸肉回厨房了。   再出来的时候,切成小块的鸡胸肉煎得滋滋焦香,撒上欧芹碎和黑胡椒,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闻祈尝了一口,发现用蜂蜜腌过,透着甜香。   水煮后的小土豆口感细腻软糯,撒点细盐,味道也不错。   “我看到厨房里还有一兜小土豆,就一起煮了。”   裴砚初站在旁边,声线绷着,透出一股细微的紧张:“要是还是不好吃……水煮小土豆总不至于出错,你吃这个。”   闻祈降尊纡贵地给了两个字:“还行。”   裴砚初的唇角掀起弧度,刚收敛下去的尾巴又飞快地翘了起来,吹嘘道:“我就说我没问题的吧,刚刚就是一些小失误。”   “你不饿?”闻祈毫不客气地打断,“闭嘴吃饭。”   裴砚初伸手给自己的嘴拉了个拉链,拉开闻祈身旁的凳子,准备坐下。   闻祈冷不丁道:“去对面。”   裴砚初听话地转去了餐桌对面的座位坐下,拿起刀叉埋头开吃。   看起来是真的饿坏了,餐盘里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吃的和闻祈一样,只是分量是他的两倍。   大概因为晚餐的时间被迫延长的原因,闻祈吃完了一盘鸡胸肉,剥着香喷喷的小土豆,倒是比平时多吃了点。   闻祈吃到最后,进食的速度放慢,他咬着土豆,不自知的,长久地将视线停留在对面的裴砚初的身上。   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裴砚初呼朋唤友的,都是带一堆人在食堂吃单独的小炒。   点的都是重油重辣的类型。   对于裴狗来说,今天的晚餐应当不合他的口味吧。   闻祈无心在吃食上苛待人,干脆道:“收款二维码给我,你要是没吃饱,就自己点外卖。”   裴砚初的动作微顿,放下刀叉,点开手机,推了过来。   闻祈下意识准备扫码,看清楚是什么后,动作微顿。   ——裴砚初打开的不是收款二维码,而且加好友二维码。   “闻祈。”   裴砚初唤。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似只是这么突然想到了,不怎么在意的,随口一提。   “——先加个好友?”   闻祈注视着他,一时没有动作。   “这么看我干什么?”裴砚初笑了下,“以前不熟,但现在我们重新认识了,不能加一个好友吗?”   闻祈没说什么,长睫低垂,抬起手腕,对准二维码,扫了。   滴的一声。   闻祈点击了申请添加好友。   裴砚初收回自己的手机,唇角挂着一种夙愿达成、心满意足的浅笑,语气轻松:“行了,转钱就不用了。虽然我的卡都被冻结了,但是千儿八百还是有的。”   他道:“不然你包吃包住,还打算给我钱,对我这么好,不会是打着找佣人的旗号包养我当小情人吧?先说好啊,包养是另外的价钱。”   闻祈明知道裴砚初那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价钱?”   裴家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少爷自甘堕落,主动开价,会要求多少?   裴砚初微微眯眼,唇角勾着弧度,道:“是你的话,我倒贴。”   闻祈面无表情道:“放心好了,你倒贴我也不要。”   裴砚初问:“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闻祈下意识答,又察觉不对,“为什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凭什么就假定他性取向是男?   裴砚初轻笑着:“你吃饭就吃这么点,还能有力气……伺候别人?”   言下之意。   只能在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被别人伺候。   闻祈的胸口起伏几下,神色平静,道:“过来。”   裴砚初走到他面前。   闻祈道:“蹲下来。”   裴砚初神色纠结一下,觉得蹲下来的姿势很像小狗,自己换成了半跪,抬头问:“怎么了?”   他以下位者的姿势仰望着闻祈,神色无辜又疑惑。   似是半点没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多冒犯。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裴砚初被打到偏过头去,侧脸很快浮起一层淡红。   闻祈冷笑:“我是没什么力气,但打你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居高临下地等着裴砚初暴怒的反应。   不管面前这个人有没有失忆,被打了一巴掌,总该知道疼,知道受到了折辱。   没有失去记忆,清醒地被他扇巴掌那是更好。   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地和他对峙,暴露装失忆的破绽。   裴砚初慢慢地转回视线,从颈项、脸颊到耳尖,逐渐蔓延上一层耀目的绯红,薄唇轻动。   却问:“手疼吗?”   闻祈:?   裴砚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闻祈下手时没留一点余力,被打过的脸侧好似留着烙印,彰显着极强的存在感。   热乎乎、麻酥酥的,叫他脊背都升起一股格外爽的电流,浑身涌起一阵燥热。   ——闻祈摸他的脸了。   这个认知让裴砚初几乎飘飘然起来,呼吸也微微急促。   “你解气了吗?”裴砚初如沐春风,主动发问,“要不再打几巴掌?”   “你!”闻祈磕巴起来,“你怎么……”   他都用这样的惩罚羞辱人了,裴砚初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闻祈不可置信:“你不觉得痛吗?”   他的掌心都火辣辣的,为什么裴砚初像一点事都没有?   裴砚初很诚恳地道:“小祈,你力气太小了,打着不痛,要不你明天多吃两碗饭再来打我?”   闻祈的脸色更冷,咬着牙道:“闭嘴,去、洗、碗。”   “好吧。”   见惩罚结束,裴砚初遗憾地站起身,将餐桌上的餐盘收拾进厨房。   厨房里洗碗机,但裴砚初是第一次自己用,研究了一会儿才捣鼓完毕。   再出来的时候,闻祈坐在客厅里,神情恢复到了往日的平淡,懒懒散散地逗着元宝玩。   公寓的客厅宽敞,木地板锃亮而宽敞。   闻祈随手扔一个小球出去,小狗嗷嗷叫着,兴奋地如离弦之箭冲过去,叼着球,摇着尾巴回来讨赏。   “乖元宝。”   闻祈夸了句,递了一颗小冻干,小狗乖巧地舔过他的纤细指尖。   裴砚初的脚步一顿,视线幽暗地盯着小狗。   小狗感觉某种威胁性的目光,歪头看来,黑玻璃眼珠透着无辜:“嗷呜?”   闻祈跟着动静望来,见他出来了,懒洋洋地喊了句:“裴砚初,过来。”   裴砚初立刻过去,扑通一声半跪在沙发前,自觉之中,隐约透出一点期待。   闻祈哽住:“……起来。”   裴砚初又站起来。   闻祈淡声道:“我给你发了一份文档,你看一下。”   裴砚初拿出手机,点开了闻祈发给他的文档,惋惜地发现都是一些正经内容。   要求明确,陈列清晰。   公寓里打扫的次数,需要注意的边角地方,床单被套更换的频率……   关于小狗的内容更是一页又一页,事无巨细,小狗的餐食甚至一周七天早晚两顿都列了配比。   闻祈道:“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裴砚初道:“看完了,没什么看不懂的。”   闻祈怀疑:“这么快就看完了?”   裴砚初更是诧异:“你这要求写得挺清楚的啊,每天交代的明明白白,不就是照着做?”   闻祈点头道:“行,那你说,元宝明天早上吃什么?”   裴砚初道:“一罐主食,西蓝花、紫衣甘蓝和苦菊过水切碎,水果是苹果片和莓果冻干,加酸奶藏鱼油,撒姜黄粉绿唇贻贝粉,零食吃火鸡脖子磨牙。”   他一口气说完,又带着不解道:“就这些,你还把克数都标上去了,傻瓜式教程,有什么看不懂的?”   闻祈的心情好了几分。   大学毕业后,他住进这间公寓里,一年多的时间聘请过几任男性保姆了,都被他给辞退了。   不是嚷着他给的小狗食谱复杂,看不懂,就是反过来劝他,小狗就是个畜生,随便吃点就行,不用养这么精细。   闻祈道:“能看懂就好。”   裴砚初问:“要是我这个佣人做得你满意,你会给我奖励吗?”   闻祈怔愣:“你还要奖励?”   “那当然了。”裴砚初理直气壮,“元宝把球捡回来,你都给他奖励了,我当然也要!”   闻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捏着的一颗冻干,小狗正摇着尾巴扒他的裤腿,急得团团转。   神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裴砚初他……总不能是馋他手上的这颗冻干吧?   和小狗抢吃的,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第5章   闻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你想要什么奖励?”   裴砚初厚颜无耻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你还在试用期,别想奖励了。”闻祈嗤笑,随手将手中最后一颗冻干粒喂给元宝,“要是做的不好,我这儿不养闲人,直接把你扫地出门。”   裴砚初低头看了眼小白狗,有些忿忿。   这不是养的有闲狗吗?   多他一个怎么了?   闻祈不想和他继续掰扯,抽了张湿巾,动作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地擦着被小狗舔湿的纤长手指,继续开口。   “客卧的被套上一周刚换过,可以直接住,你自己注意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这附近有一家商超,明天去买。洗衣机和烘干机会用吗?”   他的语气轻而散漫,带着点随意的调,说完后,却没听见裴砚初的回应。   闻祈掀起长睫,投去困惑的目光,却见裴砚初一瞬也不移地在盯自己的手,有些不满,问:“你听见没有?”   裴砚初如梦初醒,视线飘忽了下,道:“嗯嗯。”   “你嗯什么?”闻祈无语,“我问你会不会用洗衣机和……算了,你在阳台上等我。”   就不能指望这大少爷会做什么事。   闻祈回了卧房的浴室,抱着脏衣篓出来,里面是几件刚换下来的衣服。   裴砚初已经站在了阳台上,正试着灯座,听到脚步声从后响起,问:“阳台这灯怎么不亮?”   “坏了。”闻祈言简意赅。   裴砚初问:“不修吗?”   阳台的顶灯坏了已经小半年了,公寓朝阳,白天不用开灯,晚上客厅的灯光照在阳台上,不怎么亮,但也够用。   “懒得管,就这样。”   闻祈不想解释,道:“过来,我给你说怎么用洗衣机和烘干机。等会儿我带元宝出门散步,等时间到了,你帮我把洗好的衣服放烘干机里去。”   裴砚初嗯一声,过来了,和闻祈靠在一起。   站得有些近,几乎压在闻祈的安全社交距离的边缘线上。   闻祈微微蹙起眉尖,没说什么,忽视掉隐约的一点不适,淡声指了洗衣液、留香珠和柔顺剂的位置,又说机器上面的按键。   家用电器的操作简单明了,裴砚初很快就点头,说知道了。   “行,那你自己待着吧,我带元宝出去转一圈。”   闻祈找出遛狗用的绳,小狗立刻意识到可以出门玩了,嗷嗷地狂摇尾巴冲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闻祈蹲下身,神色浮起几许温柔,捉着小狗的爪带上牵引绳,准备带它出门。   裴砚初亦步亦趋送他们到玄关,问:“晚上风大,你要不要带件外套出门?”   闻祈感觉裴砚初这做派像殷殷切切送老公和孩子出门的小媳妇。   但谁家的小媳妇长这么高个,站过来压迫感十足?   “你别站我这么近。”闻祈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高?”   裴砚初往后退两步,像一只无意吓到人,被主人训斥的巨型犬,神色带着点委屈,道:“就189。”   就189?   怎么比高中时还蹿了一截?   闻祈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视线,道:“……不用拿外套,我走了。”   裴砚初道:“好。”   闻祈带着元宝出了门。   傍晚时分,微风习习,附近的小公园没什么人。   闻祈带着元宝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思绪飘浮。   放裴砚初一个人在公寓里,总有一种狗狗会趁自己不在,上蹿下跳拆家的担心感……   他带着元宝比平时更早地回了家,打开公寓门,却见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阳台上。   裴砚初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深灰色长裤站在凳子上,咬着个手电筒,手里拿着把十字螺丝刀,在换阳台上的顶灯。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千灯火,影影绰绰的光落在他身上。   裴砚初听到开门的动静,转头看来,叼着的手电筒像星星一样闪了闪。   “回来了?”裴砚初词句含糊,带着笑意,“等我两分钟。”   闻祈没说话,摸着黑,先给小狗解开了牵引绳。   裴砚初很快将阳台上的顶灯换好,利落地跳下凳子,来到玄关处,打开总闸。   叮叮滴滴的几道机器启动音交错响起,公寓猛地亮起了灯,光线如白日般通明。   闻祈下意识眯了眯眼。   裴砚初又回到阳台上。   吧嗒一声,灯座按下,阳台上投落一片炽亮的光。   “行,换好了。”   裴砚初一副邀功的得意模样去看闻祈,撞进他带着探究的视线里。   闻祈慢慢地走过来,问:“你会换灯?”   “下厨我都能学会,换个灯有什么难的。”裴砚初理所当然道,“那网上的教程不都是一抓一大把吗?”   “哪来的新灯芯?”   “下楼买的,导航步行五百米就有个五金店,店老板还挺热情,听我说住附近还加了个微信,说需要什么下次可以送货上门,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便利店,顺便买了一次性内裤,晃着鸟感觉是挺怪。”   谁要听他挂空挡什么感受了?   闻祈抿了唇,又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裴砚初道:“你那白色卫衣太干净了,阳台这灯起码半年没擦过了吧?我看那上面都是灰,怕取下来的时候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阳台顶灯换了雪白的灯罩,被换下来的圆形灯罩放在地面上,落满了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裴砚初捡起旧灯罩,塞进盒子一并扔进客厅的垃圾桶里,回去借阳台上的水龙头洗了手,将放在一旁的卫衣套回身上,把凳子拎回餐厅里。   闻祈一直没说话,视线跟着他转,等他过来了,才缓慢开口:“脸上有灰。”   “是吗?”   裴砚初伸手擦了把,却没擦对地方。   闻祈道:“反了,在右脸。”   裴砚初却没依言擦脸,微微俯身低头,没脸没皮笑着道:“我换了灯,是不是该给我奖励?就用你给我擦脸当奖励吧。”   闻祈没动:“我又没让你换灯。”   “换都换了,总不能拆下来还给店老板吧?”裴砚初道,“再说了,家里哪里都亮堂堂的,多好。”   家里这个词,叫闻祈的指尖轻微地蜷了下。   裴砚初又道:“厨房的水龙头也该换了,转得怪别扭,可惜那五金店没有一样的型号,我在网上买了,等过两天配套的型号到了再换。哦对了,灯芯三十五,水龙头七十二块八,报销。”   报销?   闻祈觉得稀奇:“晚饭的时候你不是让我不用转钱吗?”   “晚饭你是让我再点吃的,那当然不一样了。”裴砚初振振有词,“阳台上的灯、厨房里的水龙头是我们过日子用的,不能我自己付钱。”   闻祈道:“……什么过日子,你别说的这么奇怪。”   “是是是。”裴砚初笑道,“所以给报销吗?”   闻祈退让:“收款二维码给我。”   裴砚初不给:“我要红包。”   报销这么点钱,要求还挺多。   闻祈无意和他争这些小事,打开发红包的页面,裴砚初在旁提醒:“一百零七块八。”   有零有整。   闻祈给他发过去了。   裴砚初喜滋滋地点开收下,又问:“我的奖励呢?”   “你是脑子撞坏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擦。”闻祈冷漠无情,“看不见就撒泡尿当镜子照照。”   裴砚初轻嘶一声。   闻祈蹙眉:“怎么?”   “你说你吧,这么——”裴砚初把某个形容词给咽下,“一张脸,说这种粗俗的话,还挺……”   闻祈接话:“刺耳?”   裴砚初笑了笑:“挺带感。好听爱听,多骂几句。”   “……你是真有病。”闻祈道,“我回房间了,有事也别找我,微信发消息。”   裴砚初应:“好。”   闻祈回了卧房,门一锁,回到独处的空间,精神放松下来。   他换了身睡衣,再度拿起手机,群里消息果然又是99+,关心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闻祈:【没打架。】   闻祈:【都成年人了,不至于像高中生那样打起来。】   虽然有好几次,他确实想一拳打在裴砚初那张欠扁的脸上。   群里热热闹闹的,闻祈回了几句,有些累了,刚准备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头像发来消息。   是刚加上不久的裴砚初,发了一个看不出来什么意义的表情包。   闻祈莫名其妙,回了一个问号。   裴砚初:【你说句话,我确定一下有没有加错人。】   当面扫码加的好友,还能加错人?   闻祈:【没事干就去倒倒脑子里的水。】   裴砚初:【嗯,没加错。】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又发:【你是不是要睡了?好梦。】   裴砚初那张嘴还能说出这么平和的话?   闻祈礼貌性地回了句:【你刚出院,也早点休息,晚安。】   他等了会儿,见裴砚初没回复,正要退出来,对话页面却弹出一张截图。   浏览器搜索页面:【晚安是不是等于我爱你?】   AI回答:【您好,晚安的含义并不总是“我爱你”。以下是一些可能的解释:1.对话结束时的礼貌用语……】   闻祈:?   截图一秒撤回。   裴砚初:【手误,发错了。】   裴砚初:【你没看见吧?】   闻祈硬生生给气笑了。   就因为他回了一句晚安,裴砚初去搜晚安是不是等于我爱你?   闻祈:【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怀疑我暗恋你。】   裴砚初见他看到截图了,半点不尴尬,反过来劝人:【暗恋我就大方承认,不丢脸。我这么优秀的人,又高又帅,有钱又有人气,我理解的。】   闻祈深吸一口气。   喜欢裴砚初丢不丢脸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裴砚初挺不要脸的。   闻祈没什么表情,指尖噼里啪啦地按屏幕上打字。   【再高再帅,你背着那些债务,谁敢来喜欢你?】   【不如趁着年龄没上去,你那张脸还能看,进会所挂牌当男模,说不定有富婆看上你了,愿意帮你赎身还钱。】   【看在高中同学的份上,我给你预订一个香槟塔,给你捧捧场怎么样?】   闻祈一口气发过去,没见对方有回应。   难道是他说太狠了?……   闻祈有些后悔。   裴砚初出车祸醒来就在医院里,众叛亲离,没人照顾,还背着一堆商业纠纷的债务,可以说是走投无路……   对话框弹出新的句子。   裴砚初很是欣喜:【你觉得我又高又帅,可以去当男模?有眼光。】   语气又一转:【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你都花二万五把我包下来了,我还是先把你这个金主伺候好,攒点经验,不然以后遇到富婆也不会伺候人,浪费机会就不好了。】   谁包养他了?   闻祈揉揉眉心,反思自己为什么浪费时间和裴砚初较劲。   裴砚初:【等等,不过你怎么知道在会所里要开香槟塔的?你开过?】   闻祈不打算回复了。   裴砚初这人真的像狗,精力无穷无尽,不想理,就绝对不能多给半个眼神,不然会被缠到烦。   元宝都比他懂事。   裴砚初还在孜孜不倦地发消息。   【你不会真的点过会所男模吧?是单纯喝酒吗?】   【长得怎么样,有我帅吗?】   【我去问了朋友,香槟塔都是五位数起步,真的假的?】   【哈哈我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随便问问,提前打探一下行情[墨镜]】   【人呢?】   【闻祈?】   【小祈?】   【闻校花??】   【这就睡了??】   闻祈把手机放床头柜上,手机嗡嗡震动,快自个儿给震下去了。   闻祈又把手机拿回来,调成免打扰。   世界清净了。   他翘着唇角,拿起枕边的一本书,悠闲地翻看。   卧房外有脚步声响起,像焦躁的狗狗转了圈,又不甘地回去了。   闻祈眸底的笑意更深。   来回折腾,甚至今天一天比一个月说的话都多,疲惫之下,身体里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闻祈合上书籍,沾上枕头,久违地很快睡着了。   他梦到了学校的场景。   明净窗外的百年银杏染金,簌簌闪光。   两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沾着草根和泥土,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呵斥他们在办公室里罚站反省,匆匆离去。   办公室里有其他几个年轻的实习老师交头接耳:“今天是不是裴家那位开学?”   “听说校长带着人亲自去门口等着了,一直没到呢。”   “分到哪个班啊?”   他们窃窃私语着,两个少年并排站在墙角。   身边的少年留着狼尾,眉目青涩,带着几分桀骜不驯,手背揉了下青紫的嘴角,看向他,半开玩笑地道:“你下手还挺重啊。”   他没说话。   少年嘟哝:“夸你漂亮要生气,问个名字也要生气……真难伺候。”   他冷冷地看过去:“是你先抓着我,我不说名字,你就不让我走。”   少年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对啊,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说不通。   他转回头,心烦意乱地继续罚站,身形挺直。   少年东张西望,站得无聊,又看向他,递来手机。   上面是vx二维码。   “我们也算认识了吧,加个好友?”   “不加。”   “为什么?”   少年像从来没被人拒绝过,大受打击。   他反问:“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加联系方式?”   “你刚不是被我按在地上了吗?万一磕着哪儿碰着哪儿,找我要医药费啊。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是男的吗?腰真细啊,我一手就揽得过来……”   记忆翻涌而上。   小路上的他被攥着手腕不让走,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少年猝不及防,身形后倾,拉着他一起跌入草丛中。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肢体缠打在一起,压在东歪西倒的草坪里,世界在混乱的风声中颠倒。   裴砚初比他高大半个头,很快将他给压制住,扭着他的手臂按在柔软的泥土上,忽然伏了身,鼻尖埋在他的后颈嗅了口,呼吸凌乱,诧异地问:“你怎么这么香?喷香水了?”   现在又在这儿,质疑他不是男的。   旧仇新仇叠在一起,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冷笑了下。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纷纷望来视线,错愕惊呼:“怎么又打起来了?”   “别打了!再打扣纪律分了,你们哪个班的!——”   一片黑暗中,闻祈猛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气闷又羞恼,不减当年的分毫。   他按亮了灯,下了床,拖鞋也没穿,直接出了卧室,站在客卧的门口。   门把按下,顺利无阻。   没锁。   啪哒一声,客卧的灯光大亮。   裴砚初被突然而来的光线惊醒。   男人黑发凌乱,坐起身,眉眼比梦中更显得深邃成熟。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神色疑惑,问:“怎么了?”   闻祈冷着脸,抱着手臂:“滚下来。”   又道:“跪着。” 第6章   半夜三点,深夜寂静,欧式风格的客卧灯光明亮,地面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   裴砚初跪在地毯上,上半身挺直,手掌照闻祈的要求背在身后,两腿微微分开,深灰色的长裤被结实的大腿绷紧线条。   “所以是……”裴砚初思索着,“你做了一个和我有关的噩梦,对我很生气?”   闻祈侧坐在床边,抱着手臂,轻嗯一声。   他冷着脸,纤长的黑睫似蝶翼垂落,眼尾蕴着淡粉,鼻尖挺直,唇珠饱满,姣好的唇轻抿成一条线,面容秾艳瑰丽得似春日桃花,神色却透着疏离,气质如雪。   反差感极强,让人心神晃动。   闻祈直接从被窝里出来,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衣,V领露出一片雪白平直的锁骨,腰身纤细,浑圆的臀半压在床沿,修长的两腿交叠垂落,足尖白得晃眼。   闻祈咬着牙:“我被你吵醒,你也别想睡。”   这话说的不讲理,裴砚初却笑起来:“好,我陪你。”   闻祈拧眉:“陪我?”   裴砚初立刻改口:“我赔罪。我跪多久你能消气,我就跪多久。”   他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叫闻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愈发恼怒:“裴砚初,我让你跪你就跪,你有没有一点自尊心?”   裴砚初叹气:“我要是不肯跪,你肯定要生气,我现在听你的话跪了,你怎么还是在生气?”   ——怎么这么难哄。   这句话到了裴砚初的唇边,又咽了下去。   裴砚初和他打商量:“小祈,你能不能直接说,我做什么你才消气。”   “不知道。”闻祈心烦意乱,“你先跪着吧。”   裴砚初听话地不再说话,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去。   闻祈坐在床边,因为坐姿,睡裤的裤腿往上收拢几分,露出一截纤细伶仃的脚踝,而后是赤.裸的足。   那双足掌纤瘦单薄,如通透的羊脂玉般雕就的艺术品般精致,在光下流转着温润细腻的光芒,脚趾似白贝圆润,透着薄薄的粉。   他没穿拖鞋过来,索性就这么直接踩在裴砚初的膝头上,落在深灰色的裤子上,衬得肌肤更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触感柔软而温热,叫裴砚初的喉结禁不住滑动了下,赶在某种变化之前,硬生生地移开了目光。   裴砚初老老实实地低头跪着,闻祈胸口闷堵的火气消散了些,稍微用了点力,踩了下裴砚初的膝盖,问:“在想什么?”   裴砚初毫无防备被他一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体震颤,又迅速恢复到若有其事的模样,眼眸半垂,低声道:“没想什么。”   有一股赤红却沿着他的脖项往上蔓延,呼吸好似也变得有些急促。   刚装得什么事都没有,这么跪着,果然还是觉得受到羞辱了吧?   闻祈满意了些,又道:“抬头,看我。”   裴砚初慢慢地抬起了头,注视着他。   闻祈微微笑起来,问:“我这么对你,你会想走吗?”   “不会。”裴砚初道,“你在医院也看到了,我连住院款都交不起,有几个朋友发消息问我出车祸的事,我找他们借钱,他们就不回我了。除了你收留我,我无处可去。”   他跪在地毯上,仰望着闻祈,以一种臣服而恭顺的态度,语气委曲求全:“只要你肯收留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闻祈被取悦到了,从鼻尖里轻轻哼笑。   裴砚初,对他也会有低头的一天?   秋日夜凉,但又没到开空调开暖气的地步,闻祈只穿了单薄的睡衣,就这会儿功夫,已经感觉到冷了。   闻祈畏寒,雪白的足尖一探,挑开裴砚初的卫衣衣角,玉石般透着冷的足底直接踩到了他的腹肌上。   贴上的一瞬间,闻祈清晰地感知到底下的身体如弦绷紧,坚实的腹肌线条明显。   裴砚初劲窄的腰身猛地弓了起来,背在身后的手掌握成了拳,脸颊漫上一片赤色,呼吸也粗重起来。   闻祈的嗓音懒散:“腰挺直,跪好。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不是主动要跪吗?现在让你跪个够。”   裴砚初闭了闭眼,像忍受着什么极致的羞辱,神色隐忍,半弓的劲瘦腰腹一寸一寸地重新挺直。   “裴砚初。”闻祈饶有兴致道,“你最好是真的失忆了。”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指,掐住了裴砚初的下颌,目光嘲弄,语气透着愉悦:“我骗了你一件事——我们以前不是不熟,是关系很差。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你猜,我会不会一件一件报复回来?”   裴砚初神色镇定,问:“我恢复记忆了,你就不会报复回来了吗?”   “会。”闻祈道,“我只会报复得更狠。”   裴砚初笑了下,问:“现在想让我做什么?”   闻祈道:“你就这么跪着吧,等什么时候把我的脚捂暖和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他体质虚寒,秋冬时节手脚冰冷,过了大半夜都依旧捂不热。   反观裴砚初,被他赶下床这么久,身体倒像个小火炉,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烫灼的热意。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先当一个暖脚的烤炉。   裴砚初沉默一瞬,却伸了手,握住了他的脚。   闻祈下意识想挣脱,问:“干什么?”   玉白纤薄的足掌被牢牢地桎梏在宽大炽热的手掌之间,逃不开分毫。   “帮你暖脚。”裴砚初不见丝毫被羞辱的难堪,神色认真,“你睡衣太薄了,冷不冷?要不把被子给盖上,别着凉了。”   闻祈蹙着眉尖。   裴砚初的手掌确实是比身体更热,毫无间隙地合拢包裹,烫得足尖也暖呼呼的。   闻祈没说什么,往后一靠,倚在床头,伸手将被子拉了过来,盖住自己,不忘监工:“继续。”   裴砚初轻嗯一声,手掌捂着闻祈的脚,规规矩矩的,没有多余的动作,兢兢业业地担任着给他暖脚的职责。   在这片安静中,闻祈渐渐放松下来。   他半夜惊醒,过来发了通脾气,情绪消耗一空,现在松懈下来,终于感觉到了几分累,睡意重新上涌。   闻祈浓密的长睫一颤一颤,似脆弱的蝶翼轻轻扑扇,而后挣扎不过强烈的困意,彻底阖上。   迷迷糊糊间,闻祈仿佛察觉有人靠近,腰身被揽抱了过来,身形一轻,而后躺进柔软如云的被子里。   熟悉的声线,含着很轻的笑意在耳边响起:“比醒着乖多了……”   闻祈想睁眼醒来,看到底是谁在说话,但睡意却如汹涌的潮水席卷而来,拖拽着他,一同沉入黑暗海底。   窗外夜色寂静,银月转移,光线渐亮,换作熹微晨色。   闻祈迷迷糊糊地转醒,感觉手脚都暖洋洋的。   像躺在了阳春三月的草坪上,温暖的金色阳光大片洒落,晒得身体每一处都泛着烫呼呼的热意,驱逐了骨头缝隙里的阴冷寒气,整个人都变得慵懒且放松。   闻祈慢慢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定焦,裴砚初沉睡的俊美眉眼印入眼帘。   咚的一下,心脏剧烈地跳动一拍,闻祈彻底清醒了。   裴砚初胸膛光.裸热烫,似八爪鱼紧紧地缠绕搂抱着他,覆着薄薄肌肉的修长手臂锁着细窄的腰身,占有欲十足,坚实的长腿毫不客气地横跨在他的腿上。   身体贴着身体,传递着几乎一致的热度。   太近了。   这是闻祈唯一的念头。   他思维混沌,似凝固的浆糊般运转不动,想不通怎么会是这个情形,浑身僵硬地靠在裴砚初平缓起伏的宽阔胸膛上,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底下传来的勃勃心跳声。   砰。   砰、砰。   沉稳有力,彰显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裴砚初睡得很沉,抱着他,微微低头,灼热的呼吸以平稳的频率一下一下地吹拂在他的耳侧、颈间,掀起一片酥麻。   闻祈头皮发麻,看了眼周围——还在客卧。   他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回抱着裴砚初的手臂缓慢地收了回来,想挣脱出这个过分炽热的怀抱。   裴砚初的身体却像是滚烫沉重的巨石,怎么也推不动,反倒像不满他的抗拒,桎梏在他腰间的手臂又蛮横地锁紧了几分。   闻祈折腾得额角出了薄汗,也没把自己解救出来,反倒像被水草缠住的旅人,越是挣扎,越是被缠得更紧。   他打消了在裴砚初醒来前回自己房间的念头,推着面前的男人,语气凶狠:“裴砚初!”   裴砚初像是睡懵了,将整张脸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沙哑的声线浸着浓重的倦意,道:“还早……小祈,再睡会儿……”   挺直的鼻梁蹭过敏感的肌肤,滚烫的气息随着含糊的话语似一阵风吹拂而过,带着亲昵。   闻祈大脑空白,热气直冲脸上,忍无可忍,而后再也克制不住——   “啪!”   五分钟后,裴砚初顶着半边鲜红的巴掌印,恭恭敬敬地跪在床上。   闻祈冷声问:“清醒了吗?”   裴砚初诚恳点头:“清醒了。”   他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里,闻祈忍不住问:“你的衣服呢?”   裴砚初解释:“睡觉的时候你一直把手往我的衣服里伸,为了方便你摸我,我就给脱了。”   闻祈握紧了拳:“你再说一遍?”   裴砚初立刻改口:“是我的问题,太热了,我睡到一半就自己脱了。”   闻祈的额角直跳,勉强冷静下来,问:“你为什么会和我睡一起?”   裴砚初道:“你只说了让我帮你暖脚,没说不能一起睡啊,昨天都那么晚了……”   他神色无辜:“我以为你愿意的,昨晚睡着睡着,你还主动往我怀里钻——”   闻祈盯着他,实在想骂人,胸口起伏几下,最后恶狠狠地道:“闭嘴,不准再提这事。”   “好,不提了。”   裴砚初又试探性地问:“你消气了吗,我还要继续跪吗?”   闻祈咬牙切齿道:“起来,去给元宝做饭。”   一个上午,裴砚初被闻祈支使得团团转,忙得不带停。   早餐要做,地板要擦,咖啡热了不行冷了不行,必须倒了重泡,烘干机里的衣服每一件都得叠的整整齐齐,才能放进衣柜里。   等到了闻祈往日出门遛元宝的点,裴砚初一个人在公寓里,也被交代了擦玻璃的任务,不得空闲。   等闻祈带着小狗回家的时候,整个公寓焕然一新,到处都锃光瓦亮。   裴砚初穿着一条粉色草莓围裙,卫衣的袖口挽高,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结实小臂。   他手拿抹布,以邀功的语气主动道:“玻璃都擦了,桌子柜子也都擦了。小祈,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闻祈问:“什么时候家里有这条围裙了?”   “厨房里的围裙被你以前的男保姆穿过,我不想穿,正好需要买玻璃清洁剂,我就在x团上面顺便买了新的。”裴砚初道,“我用了券,一共五十二块九,零头就不用了,红包发我52就行。”   闻祈打开手机的wx界面,点开红包输入数字,正想发过去,指尖一顿,掀起长睫,看裴砚初一眼。   裴砚初一脸纯良:“怎么了?”   闻祈把省掉的零头重新添了上去,淡声道:“不用抹零。是多少,就报销多少。”   裴砚初遗憾道:“好吧。我还想着昨晚一起睡了一觉,我们的关系拉近了,给你一点折扣……”   “谁和你关系拉近了?”   闻祈皱眉,不想提昨晚的事,生硬地转了话题:“中午出去吃,下午带你出去买东西。你别用我的那款沐浴露了,和你一点都不搭,自己选新的。”   柚子味的沐浴露,香气淡而清甜,到了裴砚初的身上,总有种狼崽子批羊皮的格格不入冲突感。   “是吗?”裴砚初扯起卫衣领口闻了闻自己,语气诧异,“和你身上味道一样,我还觉得挺好闻的。”   闻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换!”裴砚初从善如流,“你指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闻祈冷笑一声:“是吗?我看你挺敢的。”   裴砚初的表情和旁边端坐的小狗一样乖巧,道:“怎么会,我当然听你的话了。”   闻祈抿了抿唇,突然问:“膝盖……疼吗?”   他昨晚睡过去了,不知道裴砚初到底跪了多久。   就算有地毯,但时间长了……   裴砚初愣了下,闷闷地笑了起来,问:“不是要报复我吗,怎么还担心我会不会疼?”   “谁心疼你了?”闻祈耳根发红,“我是怕你受伤了,没人做家务。”   裴砚初却还是在笑,好不容易赶在闻祈又要生气前,终于止住。   他道:“疼。下次我犯了错,罚我给你暖床吧。” 第7章   闻祈一阵无言,只觉得裴砚初真是撞坏脑子了。   裴家大少爷,巴巴地上赶着给人暖床,像个旧世纪里的爬床小丫鬟。   闻祈遏制住奇怪的联想,移开视线,道:“走了,出门。”   两人到了玄关,闻祈打开手机,准备预先打网约车。   玄关处柜子上的鎏金托盘里放着把车钥匙,裴砚初扫了一眼,问:“你这不是有车钥匙吗,怎么不开?”   闻祈没抬头,按着手机回:“公司配的车,我不会开车。”   裴砚初抽了他的手机,点了取消用车,笑道:“那别打车了,我开。”   闻祈面露疑惑:“你不是说自己失忆了吗?”   “失忆了也不影响,开车属于生活基本技能,我手机里有电子驾照,那肯定会开车。”   裴砚初将手机还给他,语气笃定:“就像学会游泳就有了肌肉记忆,进了水里就自动触发。”   闻祈打量着他,视线耐人寻味。   裴砚初被看得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闻祈道,“也就是想起高中时上游泳课,我上完课回去换衣服,发现柜子里的校服被人换成了女生穿的校裙。”   裴砚初愣住:“还有这种事?那怎么办?”   “我给老师说了,老师帮我去学校超市买了一套新校服。”   裴砚初松口气,凌厉的眉宇又皱起来,追问:“那你知道谁干的吗?”   闻祈很平静地道:“你。”   裴砚初一怔,以为自己听错,反应过来后差点跳起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不是我干的。”   闻祈反问:“你不是失忆了吗,这也能你觉得?”   “虽然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我性格不会变啊!”裴砚初努力澄清,“换衣服也太下三滥了,我怎么可能做这事?”   闻祈拿起托盘里的车钥匙,抛了抛,目光上下打量着人,说不出的戏谑意味,语气慢悠悠的:“不好意思,你在我眼里就是下三滥的人。”   他一扬手,车钥匙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裴砚初一把接住,有些急切地道:“等等,你说清楚,我怎么下三滥了?我醒来后可特地搜过我自己相关的报道,桃色绯闻一个都没有,我绝对还是清清白白的处男!”   闻祈神情古怪:“你醒来先搜自己的桃色绯闻?”   “对啊,万一我有老婆,他要是来医院找我,我失忆了不认识他了,他该多伤心啊,那不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裴砚初又叹气:“看到车祸新闻,给我发消息的朋友还挺多,我问他们我有没有一个漂亮老婆,他们问我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他若有若无地炫耀卖弄:“我听以前的朋友们说了,我一直洁身自好,处男之身还没给出去。”   闻祈打开门,往外走:“你是不是处男和手段下三滥没有关系。”   裴砚初一路追着他进了电梯,不听答案不肯罢休:“那你说说我怎么手段下三滥了?说不定我们以前是有什么误会?”   电梯的轿厢合拢,载着两人缓缓下行。   闻祈语气随意:“也就是把我抽屉里的情书和巧克力扔垃圾桶里,害我被女生挂在论坛上,走哪儿被骂哪儿,明知道物理老师最强调课堂纪律,罚得最重,故意在课堂上踢我凳子找我说话,撩闲打架,还有什么,我想想——”   他稍微思索:“哦,我俩一个考场的时候,你藏我的笔袋,装慷慨主动借我笔,成绩下来后藏我的满分月考卷子……太多了,说起来确实不算下三滥,只能说是小学生。”   裴砚初的背后冷汗直冒:“这、我……你……不是,你怎么知道是我藏的?”   “单就笔袋那件事,考场有监控,我在考试结束后找了老师,老师保证会帮我查监控——然后就不了了之了,甚至我找过去问,老师让我安心学习,不要再过问了。”   闻祈偏头看他,似笑非笑:“你说,得是什么背景,让老师不敢给我看监控?”   裴砚初心虚:“这,万一是其他有背景的同学……”   闻祈问:“你又想保证不是你干的?”   “我知道我现在失忆了,说话没有信誉度。”   裴砚初郑重道:“但就算是过去的我做了一些你说的事,那也是过去的我犯的错,和现在失忆的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保证,现在的我绝对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了!”   正义凛然,态度坚决,要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闻祈轻嗤一声。   做都做了,在这儿发誓改正自我有什么用?   晚了。   “叮——”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轿厢门向两侧滑行打开。   闻祈戴上口罩,率先跨步走出。   裴砚初追过来,有点急:“你怎么不理我?”   闻祈道:“别挡我视线,我找车。”   裴砚初只好又委委屈屈地让开。   闻祈绕了一圈,循着记忆,在一个角落找到自己落灰的车。   一辆经济实用型的银色轿车,中规中矩,不算出挑。   随着车钥匙按下按键,车辆闪灯,滴滴响了两声。   闻祈拉开副驾的车门,道:“这车大半年没动过了,先去洗个车吧。”   裴砚初应了声,进了左侧驾驶位,发动车辆预热引擎,他看了眼油箱余量,一边调整着座椅位置,一边半开玩笑地道:“这就同意我开车了,这么放心我的车技?”   闻祈挑了眉尖,道:“你在高中就把跑车开进校园了,听说是你十八岁的生日礼,半个教学楼都出来看那辆定制款跑车了。”   “你出来看了吗?”   “没有。”闻祈语气冷淡,“关我什么事。”   裴砚初不满地啧声:“我开的跑车那肯定帅爆了,你怎么就不看一眼?”   闻祈头疼:“问来问去,你到底开不开车?”   “开。”裴砚初道,“我这不是得先和这车熟悉一下吗?我没找到哪个按键是通风。”   闻祈沉默两秒,从旁边伸手,按下中控面板的外循环通风。   裴砚初恍然大悟:“啊在这儿。”   闻祈刚还觉得没什么,现在真的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问:“你还记得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吗?”   裴砚初自信道:“当然记得,放心。”   闻祈难言地盯着他,实在不敢放心,转头看向前面,很轻地叹一口气:“算了没事,我买了人生意外险。”   要是没出意外,裴砚初就是他人生中的最大意外。   “我还没做好和你殉情的准备。”   裴砚初的手臂撑在方向盘上,低笑:“所以放心好了,你的人生意外险现在用不上,以后也用不上。”   车辆起步,驶离地下停车场,进入主路,车速意外地平稳。   显示着路线的手机放在支架上,AI女声温柔地指引着目的地。   裴砚初注视着前方,神色专注,脸上收敛了轻浮笑意,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凌厉而冷峻,看起来格外稳重。   都说车技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   闻祈收回视线,不再多想。   “小祈,你说这是公司给你的配的车。”裴砚初主动挑起话头,“怎么没给你配个司机?”   闻祈快习惯他喊自己小祈了,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回:“我和公司是合作分成的形式,我很久没接到工作了,公司当我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给我安排司机?”   裴砚初神色凝固了,攥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收紧,在开车的间隙看了眼他,声音发沉:“别说这种死不死的话。”   闻祈自己都不在意,有些讶异地看来,却见裴砚初绷着张脸,面覆寒霜,神色不虞。   这么忌讳?   “怕我不在了,你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闻祈笑起来,语气轻松,“放心好了,这房子是我的,可以用最低的价格租给你一两年。”   裴砚初的薄唇抿成直线,一打方向盘。   手机导航响起播报:“您已经偏离路线,为您重新规划——”   闻祈问:“去哪儿?”   银色车辆从环路下坡,打着闪灯,在可临停的道路边停稳。   裴砚初关了不断报错的导航,转头看来,唤:“闻祈。”   语气正经,叫闻祈升起几分微妙的感觉。   裴砚初道:“对我来说,你参与过我的过去,能够证明我的存在,我不是虚无缥缈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至少在我恢复记忆前,我需要你。”   闻祈挑刺:“也就是说,等你恢复记忆,我的存在就不重要了是吧?”   裴砚初道:“你刚不是说了我俩的过节吗?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等我恢复了记忆,我还能解释几句。”   闻祈没想到他惦记着这个,一时语塞,移开视线,道:“走了。快到我预约的洗车时间了。”   裴砚初没再说话,重新打开了导航。   车内的气氛没人开口,一时变得沉闷。   闻祈隐约感知到裴砚初在生气,生出几分不知所措。   怎么羞辱、怎么惩罚都不生气,偏偏他说了那几句话,就生气了?   难不成是因为父母都不在了,朋友也因为家里的禁令纷纷消失,所以格外在意他的存在?   好比雏鸟情节,将第一眼看到的人认作依靠……   闻祈心里五味杂陈,等到了车行,工作人员领走车钥匙,两人去往附近的餐厅吃饭。   是家小有名气的法式餐厅,临时订位没有单独的包厢,好在公共区域没什么宾客。   悠扬轻缓的钢琴曲中,侍应生引导着两人在窗边的餐桌前坐下,递来菜单。   闻祈随手翻了页,又不感兴趣地合上,道:“你点吧,我请。”   裴砚初道:“那当然了,我昨晚这么辛苦,当然你付钱。”   穿着燕尾服的侍应生正在给裴砚初发另一份菜单,手腕抖了抖,又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面不改色地轻放在他的桌面上。   闻祈:……   要不是侍应生还在这儿,闻祈真想把菜单拍裴砚初的胸口上,让他说个清楚。   昨晚他做了什么,怎么就辛苦了?   裴砚初半点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劲般,神色自然地翻着菜单,一溜儿地往下指,侍应生频频点头记录。   闻祈听着数量有点多,提醒:“你点你的份就行,我只要一份意面。”   裴砚初道:“我点的就是我的份。”   闻祈的唇角抽动一下。   ……可真能吃,昨天在家不会是怕被赶出去,克制饭量了吧?   裴砚初噼里啪啦点完一通,问了闻祈的意面要什么口味,将菜单交还给侍应生。   侍应生离开以后,闻祈随口问:“点的还挺熟练?”   裴砚初道:“一看到菜单,就有直觉告诉我哪些菜好吃,不信你等会儿试试。”   不多时,侍应生推着小推车而来,开始上菜,放下黄油面包切片等前餐,端来一份石烧牛排。   大理石板上煎着肋眼牛排,油脂被烤得滋啦滋啦,焦香四溢,青绿的迷迭香叶做点缀。   戴着口罩的大厨现场翻烤,手持刀叉,切分成均匀小块。   裴砚初将中间最鲜美的一块划进闻祈的盘子里:“尝尝。”   闻祈点的意面还没上,当这一块垫肚子用,以银叉尝了一口。   外焦里嫩,肉质鲜美不显油腻,就算闻祈对吃食不怎么感兴趣,也点头赞许:“还行。”   侍应生又陆陆续续地端来其他菜品,有以雪白的奶冻为表皮做成珍珠形状的鹅肝,盛在金黄蛋羹上的两根帝王蟹腿,顶端颗颗分明的鱼子酱蛋糕。   每上来新的一样,闻祈面前的意面盘子里就多出几样配菜。   闻祈不解地问:“菜单上有这些吗?”   他以前来吃过这餐厅几次,不记得见过这些菜。   “有啊,都是菜单上的。”裴砚初道,“喜欢奶油柠檬虾吗?我看你吃了两只,要不再点一份?”   闻祈低下头,看到自己盘里的两只虾尾,微微一怔。   加上林林总总的每样一小份,看着分量只有一口,算起来也不少,加上已经空盘的番茄培根意面,他今天吃这么多了?   “不用了。”闻祈有点不自在道,“我吃的够多了。”   裴砚初没劝他,笑着说了句行,继续吃。   闻祈放松下来,指尖划拉着屏幕,许千钧给他发消息说最近有空,问什么时候见一面。   闻祈:【今晚可以。】   许千钧:【去你家给你,还是我们在外面见面?】   闻祈:【我和裴狗在外面吃饭,下午去买点日用品,你要是晚上有空,就直接来我公寓吧。】   许千钧:【怎么听起来你俩相处得还挺和平的。】   许千钧:【不过也是,小祈你脾气好,裴砚初又失忆了,估计也吵不起来。】   吵不起来?   确实没怎么吵,他没按住脾气,像高中生那样直接动手了……   闻祈沉默了,含糊地回:【我脾气也不怎么好。】   许千钧:【你脾气还不好啊?除了裴砚初,我从来没看你和谁起过争执。】   许千钧:【对了,好像有人在医院看到裴砚初被带走了,现在到处传他自甘堕落被包养了。你要不要澄清一下?】   闻祈:……?   “这不是裴总吗?”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闻祈抬眸,看向出现在桌前的人。   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穿着一身笔挺西装,银边眼镜后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惊喜,语气却含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在报道上看到车祸的新闻,裴总这是已经出院了?太好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比不过身体重要……”   裴砚初也投去视线,问:“你是?”   “我们在年初一个晚宴里见过,裴总那时候不认识我也正常,现在正好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现在经营的公司叫……”   自称吴总的人似不知道裴砚初失忆的事,吧啦吧的说一大串主打业务。   裴砚初安静听完,诚恳地道:“抱歉,我没听过。”   吴总的话语骤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   闻祈的唇角掀起一点很浅的弧度。   “没事哈哈。”吴总勉强挤出笑容,“我听说裴总最近有空,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公司上班?工资好说……”   裴砚初轻笑着,看向闻祈:“谢谢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已经有雇主了。”   吴总进门看见裴砚初,脚步不停地过来了,这回才跟着一同看向闻祈。   看清闻祈面容的刹那,吴总的脸上闪过惊艳之色,又因为闻祈的面孔陌生,觉得不是什么有背景的人,轻视打量:“这位是?”   闻祈没兴趣和不认识的人交流,径直无视了他,看向对面,语气闲闲:“裴砚初,你吃完没有?”   裴砚初点头:“吃完了。”   “那结账走吧。”   闻祈向侍应生招手示意,又掀起纤长的黑睫,看向一直站着不走的男人,礼貌地赶人:“您还有事吗?”   他的眉眼昳丽漂亮,瞳仁清亮似琉璃,唇色淡红,张合之间,声线如山间流淌的冷泉,清凌凌地敲在心间。   让人禁不住浮想猜测在床上动情时,那冷淡的声音又会变得如何的娇软缠人。   吴总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变得轻佻下流,来回端详着闻祈的脸,问:“这顿我请,认识个朋友怎么样?”   裴砚初的脸色沉了下来。   侍应生前来,将夹着小票的牛皮小板子躬身递在桌上:“客人您好,一共两万六千四百九十八——   话还没说完,吴总准备在钱夹里掏卡的动作一顿,语气惊愕地插话:“两万六千四?我平时带人吃你们餐厅,花最多的一次也就三四千,他们怎么吃到两万多了?”   侍应生微笑:“客人点的鱼子酱蛋糕的价格已经是六千八百八十八了,表面一层采用的是今日凌晨空运过来的最新鲜的鲟鱼子酱,糕体用的是最高品质的挪威北部海域的帝王蟹腿,帝王蟹单独售卖是三千二一只。”   闻祈:……   那鱼子酱蛋糕端上来,小方块,巴掌大,裴砚初推他面前,他没吃过,心生好奇,拿银勺尝了第一口,就不知不觉地全吃完了。   蟹肉糕体清甜细腻,配上鲜咸的鲟鱼子酱,口感层次丰富,味道确实不错。   但他也没猜到单这一道菜就六千八百八十八了。   裴砚初是拿菜单点餐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价格,不会是仗着他请客,打算可劲儿宰人吧?   吴总不可置信地一把夺过小票,看上面的内容。   在旁的侍应生又讲解了上面其他几道四位数价格起步的餐食,原料一个比一个昂贵,做法一个比一个精致。   吴总质疑:“有这些菜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类餐品原料珍贵,限量供应,不对外公开发售,普通客人未达到一定消费额度,不会知道有这些菜肴。裴先生是我们餐厅Vip贵宾,所以裴先生和他的朋友能拿到隐藏菜单。”   侍应生再次看向裴砚初,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恭敬笑容:“本次的消费已从您的账户划去了,感谢您的光临。”   吴总没再说话,转头走了,背影匆匆,透着狼狈。   裴砚初饶有兴致地问侍应生:“我什么时候充的钱?账户上还有多少啊?”   侍应生道:“您和我们餐厅老板是朋友,在餐厅开业的时候办卡充值了八十八万,老板额外赠送了您二十万的额度,现在还有四十六万左右的余额。”   裴砚初哦一声,又问:“我充的钱能退吗?”   侍应生受到专业培训的完美笑容面具显而易见地出现了裂缝,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请求,唇瓣慌张地颤抖:“这、这可能需要请示我们的老板……”   “算了,我的资金账户都被冻结了,还在受监控,退款回来估计更多麻烦事,还是不退了。”裴砚初摇头叹气,“没办法,只能在这儿花了。”   他看向闻祈,语气无奈地发出邀请:“以后多和我来这儿吃饭?”   闻祈:……   侍应生像是怕裴砚初又提退钱的事,飞快地消失不见,将空间再次留给他们俩。   裴砚初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说我在这间餐厅里充了钱,会不会还有其他地方我也充了钱没用完啊?”   闻祈也没想到随意挑的一家就是裴砚初充过钱的餐厅,神色复杂,以一种难以言喻的视线看他,很慢地道:“难说,毕竟你的朋友……挺多。”   裴砚初道:“是吗?”   “嗯,你那几个玩的最好的朋友有经营酒店的、有加盟餐厅的,有建俱乐部的,投资的行业也多,没道理你不去捧场。”   闻祈的神色愈发古怪,发现等会儿准备去的商场,好像也是裴砚初一个朋友家里的名下产业。   听说里面的高奢品牌店员是推着一排排移动衣架,送当季的最新款服装去裴砚初的住处,让他挑选。   看裴砚初这架势,是走哪儿都刷脸的程度,说不定一进去,就有经理收到消息前来迎接。   他正思考着,裴砚初突然问:“不过你对我玩的好的朋友这么了解,是不是也在暗地里关注我?”   闻祈长睫轻颤一下,缓慢抬起视线,撞进了裴砚初含着深意的幽黑眼眸中。   “别自恋。”闻祈道,“许千钧……水水是你发小的弟弟,有时候他会说你们的事。”   “好吧。”裴砚初遗憾道,“我还以为——”   闻祈以为他又要重提暗恋这个词,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不喜欢你,我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   裴砚初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又很快恢复如初,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我知道啊,见面以后你说过很多次了。”   他低眸注视着着闻祈,声音无意识地放轻了,继续那句没说完的话:“我只是以为……我长大了,拥有世俗意义的成功,公司掌权,事业有成,站在了高处,朋友们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不定也能证明我没那么差,所以你会对以前那个幼稚的我改观,会顺便听听和我有关的事。”   闻祈的手指蜷缩了下,一时没应声。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和破产没区别,那个吴总说话那么客气,不也没把我当回事吗?”   裴砚初语气轻松地转了话题:“不是要带我去买衣服吗?就别去什么贵的商场了吧,被人认出来还怪尴尬的,我又不记得谁是谁,我现在就你一个雇主,用不着什么贵的衣服充门面上班,买普通的就行。”   闻祈却道:“ 谁说你不用充门面了?”   裴砚初微怔。   “你现在是我的人,代表的是我的脸面。”   闻祈语气淡淡:“这么多商场,换一家不认识你的就行。”   “要给我买贵的啊?”裴砚初笑着,“先说清楚,我自己付不起,给我报销吗?”   闻祈轻嗯:“给你报销。”   裴砚初禁不住感慨:“怪不得这么多人乐意被包养,谁能抵御这种被金钱腐蚀的快感……”   闻祈轻飘飘地看他一眼。   裴砚初立刻乖巧:“还好我们是纯洁的雇佣关系,没有任何的身体交易!”   闻祈倒想起许千钧刚刚发消息说的事,若有所思:“不过听说外面在传你被我包养了。”   裴砚初紧张问:“那要澄清吗?”   闻祈微微眯眼,视线一寸寸地审视着对面的裴砚初,纤细的指尖轻敲桌面,却没有刚开始听到“包养”这个词的那份抵触了。   甚至因为一些事,转而升起别的念头。   探究的目光下,裴砚初下意识挺直了背。   他的眉眼俊美无俦,透着几分纯然的无辜,白色卫衣撑出宽肩的线条,和那个财经报道里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相比,更显出几分男大学生般的青涩稚气,气质干净。   那张嘴和记忆里一样,依旧吐不出什么好话。   但脸和身材都属于顶配,无可挑剔。   包养裴砚初,那个裴家曾不可一世现在落魄潦倒的大少爷,听起来不亏。   “不用解释。”闻祈的语气懒散,含着一丝愉悦,“让他们说吧。” 第8章   正好车行发来消息,显示预约的洗车保养服务已完成。   两人回去取车,闻祈重新定位了一家商场,裴砚初开车,很快到达新目的地。   裴砚初需要买贴身的内裤,闻祈在收银台前替他结账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尺码,心神微震。   ……裴狗吃什么长大的。   闻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当没看见。   去买日常换穿的衣服时,裴砚初这时候作为大少爷的那股挑剔劲儿就出来了,要摸面料要看样式,只挑合自己的风格。   他拒绝了导购的推荐,自己挑选搭配,每出一次换衣间,就像只展屏求偶的公孔雀问一次闻祈好不好看。   闻祈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翻阅着店内的娱乐杂志,冷冷淡淡地掀起长睫,偶尔点评:“还行”,“可以”。   这次是语气不解的一句:“——这套和上一套有区别吗?”   裴砚初振振有词:“当然有区别了,袖口的暗纹不一样,上一套明显是休闲风,这一套能显得我低调贵气。”   闻祈语噎,半点没看出来什么休闲什么低调贵气。   他不信有谁会闲得无聊特地研究别人抬腕的时候袖口是什么花纹。   裴砚初轻唔一声,衡量道:“你的袖口上有星星,还是选这件有玫瑰暗纹的吧,比较配合你。”   闻祈没明白星星和玫瑰配合的逻辑,低下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浅蓝色牛仔外套的袖口上确实印着两颗淡金色星星的图案。   他再度抬起视线,神色微妙复杂。   居然,还真有这么无聊的人。   裴砚初转进试衣间,准备试穿下一套。   导购小姐姐站在沙发旁边,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道:“客人你男朋友好帅,穿什么都适合。”   闻祈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导购一脸我懂的表情:“是不是家长的思想比较封建?我理解的。”   “真不是。”闻祈道,“我们……只是现阶段住在一起。”   导购的微笑愈加耐人寻味:“嗯嗯是的,明白明白。”   闻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雇主带佣人买衣服这种事,也没有必要和不相干的路人解释吧?   但是不解释,好像也很奇怪……   恰时换衣间的门打开,裴砚初探出半个上身,神色苦恼,道:“小祈,你能不能进来看看衣服?”   闻祈立刻放下杂志,快步过去:“来了。”   换衣间的门再度关闭,原本绰绰有余的空间因为塞着两个人,一时变得狭窄起来。   闻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外面的导购还误会着他们是一对恋人,现在两人同时挤在一间换衣间里——   面前的裴砚初却已神色自然地转过了身去,打断了他的思路。   闻祈的瞳眸微微一缩。   裴砚初穿了一件挺括的黑色衬衫,正面看起来规规矩矩,挑不出半点错,后面却是整片镂空悬着几条细长的闪闪链条,此刻有几根正绞缠在一起,宽肩窄腰一览无余,几乎整个暴露在他的眼前。   试衣间上方洒落一层明亮的光亮,叫男人小麦色的结实肌肤流转着蜂蜜般的诱人光泽。   中间连接的银色链条没有半分遮掩作用,和光.裸无异的宽阔背部透着再直白不过的引诱意味。   裴砚初浑然不觉般:“中间有几根链子缠在一起了,我刚把自己拧成麻花了也没理出来,只好叫你帮忙了。”   闻祈抿了唇,没说话,伸了手。   玉白纤细的指尖很轻地勾上中间绞缠的银色细链。   那点指尖虚虚落在了小麦色的脊背上,色差明显。   闻祈忍不住问:“你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   表面正经,背面骚得没边。   “这风格不是挺好的吗?”裴砚初理所当然地道,“我的背肌练得不错,等我站在窗户前擦玻璃,你能欣赏我完美的背阔肌,外面的人只能看到我前面的衬衫。”   闻祈沉默两秒,道:“我们住在二十二楼,玻璃还是单向的,就算你裸着擦玻璃,外面也没人看你。”   裴砚初大惊:“你想要我裸着擦玻璃?”   说话时,他下意识地回头。   闻祈还在给他理细链,动作之间,玉石般微冷的指尖擦过了滚烫的背部,热量的差异,似一滴水落进了热油的锅,溅起噼里啪啦的连带反应。   闻祈的手指似烫着火般,收了回来,反射性地训斥道:“别乱动。”   裴砚初重新转了回去,很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不像刚才那般轻松含笑,脊背透着僵硬,绷出更为明显的线条。   闻祈抬起视线,落在了裴砚初的耳尖。   黑色短发藏不住分毫,男人的耳根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一层绯色,耀目如通透的红翡。   闻祈转头,看向侧面的试衣镜。   因为试衣间位置狭窄,两人只隔了短短的距离,身高差明显。   站在里面的高大男人半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侧脸轮廓凌厉,唇线抿直,似在克制忍耐着什么。   在害羞?还是被他训斥,觉得屈辱?   因为裴砚初的反应,闻祈心中那些怪异的抵触感突地消失不见,转为轻微的愉悦。   他收回视线,继续帮裴砚初解开银链,而后退开一点距离,道:“好了。”   裴砚初宽肩窄腰的倒三角体格暴露无遗,结实但不夸张的小麦色背肌呈现着属于成熟男性的张力,空悬在中部的弧形银链悠悠晃动,折射细微的冷光,吸引着目光。   像留学艺术的朋友在群里经常转发的某音擦边热舞的男博主。   闻祈在心里客观地点评。   裴砚初从侧面的镜子里看了眼自己,又飞快地看了闻祈一眼,问:“这件……怎么样?”   “还行。”闻祈道,“你喜欢就买。”   “怎么来来回回就一句还行。”裴砚初拧着眉,语气很是不甘心,“就没什么衣服,你觉得我穿起来会很帅的吗?”   闻祈眉尖轻挑,上下打量了一番裴砚初,目光审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几分的笑意,点头:“倒也有。”   “真有啊?”   裴砚初的不满情绪一扫而空,黑眸猛地亮了起来,身后像是有无形的尾巴疯狂摇晃,问:“什么衣服?”   “不在这儿,得换家店。”闻祈问,“你还有别的衣服要试吗?”   裴砚初立刻改变计划:“没有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两人出了试衣间,闻祈神色自若地在导购暧昧的视线中付了账。   十几个纸袋交由工作人员送货上门,两人离开了店面,裴砚初神色期待地跟在闻祈后面,想知道闻祈会挑什么衣服。   闻祈在一间小有名气的定制西服店前停步。   裴砚初像喝醉了酒般,浑身热烘烘、晕乎乎的,声音也打着飘儿,问:“你、你要给我买西装啊?”   闻祈轻嗯一声,先进了店。   裴砚初愈发飘飘然,跟在后面,感觉像踩在绵软云端般不真实。   没想到闻祈不声不响的,喜欢搞禁欲制服那一套。   早知道他就回去翻查封的房产搞两套西服出来了。   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精工剪裁,穿出来像偶像剧总裁,气场两米八。   连他妈都夸穿出去保准把小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穿到闻祈面前,不得把他迷死?   裴砚初正浮想联翩着,店老板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两位客人打算订制西服吗?”   “给他订。”闻祈微抬下巴,“工期多久?”   “需要看客人选择的面料,如果是特殊的、进口面料,加上另外的采购时间在二十五天左右,如果是店里现有的面料,工期大概在十五天,加急的话,最快一周。”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来一本厚厚的册子。   中间翻开,贴着各种各样作为样品展示花纹的布料。   “不用看了。”闻祈淡声道,“纯黑面料,平驳领,双排扣。”   裴砚初唇角的笑意一僵,插话道:“要不还是我自己选面料?”   纯黑色的西装也太普通了,还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平驳领,完全不能展现自己的最大优势!   闻祈反问:“不是让我给你挑?”   见他们像要起争执,店主赶紧打圆场:“也有很多客人订做纯黑的西装,觉得简约大气,实用性的场合也比较多,我们这儿刚好有这种样式的成衣,要不让这位先生先试试整体效果?觉得满意再定制。”   裴砚初勉强同意点头。   店主问了裴砚初的尺码,去拿了一套作为样板的成衣,闻祈照例在沙发上坐下。   不多时,换衣间的门再次打开,裴砚初微绷着脸,整理着袖扣走出。   他以往订制西服,要挑面料纹理、挑提花暗纹,连袖扣的种类都能挑出花儿来,从没穿过这么简单的类型。   这套也太朴素了,根本不能显出他的身价、他的气势!   裴砚初摆着一张臭脸,往闻祈身前一站。   闻祈若有所感,轻抬视线。   裴砚初眉眼俊美,经典款的黑色西装正经严肃,剪裁不算合身,但也能衬出189身高模特般的优越体型,两条大长腿更是线条利落,气场十足,简约的版型之中,更有一种别样的成熟魅力。   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款式,举手投足,也依旧带着上位者的傲慢矜贵。   裴砚初闷声道:“我觉得我看起来像保镖。”   闻祈轻笑一声,随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一个墨镜,站起身,走近几步,道:“低头。”   裴砚初愣了下,依言低下了头。   闻祈靠近而来,昳丽的眉眼似电影慢镜头般在裴砚初的面前接近放大。   清甜的柚子香气似一阵轻风拂过。   裴砚初的心神摇曳一瞬,鼻梁骨架上重量,眼前的景色换作一片暗色。   闻祈退开来,形状姣好的淡红唇角掀起弧度,浮现笑意。   黑色墨镜架在裴砚初的脸上,挡住那双轻浮的桃花眼,只露出笔直的鼻梁,线条凌厉的下颌,气质锋芒毕露,像个西装暴徒。   闻祈慢声夸:“很帅。”   裴砚初喉结滚动一下,酥麻电流随着脊背蔓延而上,整个身体都似涌动着岩浆般沸腾起来。   他的颈项全红了,胸口里的心脏加速跳动,砰咚砰咚,节奏激烈地像快要跳出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靠,做闻祈的保镖也行,这辈子值了。   闻祈转头看店主,道:“给他量尺寸,就按这种纯黑色的面料做吧。”   又笑着道:“他现在戴的这款墨镜,我也买了。” 第9章   等量完尺寸,确定好纽扣、袖扣等配饰,闻祈确认了订单上的数据,去往前台结账,另付了加急的钱。   裴砚初坐在沙发上,换回卫衣长裤的常服,几缕黑色碎发散落在额角,掩住了眉眼间的冷厉神色,远远看去,气质单纯无害。   聊天页面里,对面毫不客气地嘲笑:【懂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吧?不过那个吴总敢当着你的面勾引校花,也是够胆。】   裴砚初咬牙:【我都还没勾引上,哪里轮得到他?】   对面催促着:【你赶紧的嗷,废这么大劲儿要是还追不上,都不想说认识你。你是潇潇洒洒追老婆去了,留我们帮你盯烂摊子。】   裴砚初讪讪的。   怎么,是他不想追上吗?   “裴砚初,走了。”   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在远处响起。   裴砚初起头,眸底浮起笑意,起身过来。   等人过来了,闻祈随口问:“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裴砚初镇定回:“在买女仆装,店主说我这体格的尺寸没现货,得从别的店里定。”   闻祈脚步一顿,天旋地转有种晕厥感,不可置信问:“你买女仆装干什么?”   裴砚初诚恳地道:“我刚想了想,你给我买的那几套衣服这么贵,不适合穿着干活,折腾坏了多可惜,还是另外买一套工服比较好。”   店主正准备过来送他们出店,闻言听到这几句,瞳孔地震。   女仆装?工服?   这干的是正经活儿吗?   店主一边在心里感慨着年轻人就是玩得野啊,一边怕自己听到更多不该听的,弱弱地打扰了句:“两人慢走,等需要试衣的时候,我和两位客人再联系……”   闻祈一看店主的神色就知道又被误会了,匆促地点了头示意知道了,而后攥住裴砚初的手腕,拉着人往外快步走去,脚步堪称逃离。   裴砚初被闻祈带着走,低头看了眼手腕,目光惊喜。   女仆装的魅力这么大,还没穿上,就能让闻祈主动牵他的手?   等稍稍离远些,闻祈找个僻静地方放开了人,呼吸微喘,看向他,头疼问:“什么女仆装?”   裴砚初大大方方地递来自己碎屏的手机。   闻祈低头看去,神色登时变得古怪。   黑白经典款女仆装长裙,宣传的是某音擦边男网红直播间同款。   封面图上的脸上打着码,饱满的大胸肌那块把布料撑得鼓鼓囊囊,劲窄的腰间圈着一小块纯白布料围裙,颇有一种人夫感。   明明从上到下都包裹严实,没露一点肌肤,但总有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这网红和我身材还蛮像的,我特意搜的同款。”裴砚初叹气,“没想到没货了,还好店主听我说是工作需要,立刻说帮我留意。”   闻祈艰难地问:“……你不会,已经下单了吧?”   裴砚初再自然不过地点头:“嗯呐,那当然了。”   还目光闪闪地盯着闻祈,一副我这是为工作着想,等着他表扬的期待神色。   闻祈憋半天,说了句:“你自己喜欢就好。”   总比裸着好。   闻祈安慰自己。   他自觉不是干活的人,需要尊重裴砚初的……特别爱好。   怀着复杂的心情,闻祈又带裴砚初去商超买日用品。   正好碰上商超搞活动,一对对夫妻推着车商量着买什么,交头接耳,神色亲昵。   闻祈和裴砚初推着空购物车走在一起,人流量实在太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被迫靠近,手臂偶尔有擦碰。   闻祈怪别扭的,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件事。   ——他跟着进来干什么,裴砚初自己买不就行了?   好在里面区域宽阔,人群逐渐分散,闻祈默默地分开了一点距离。   裴砚初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两人之间的空隙,眸底闪过几分遗憾。   到了日用品的区域,裴砚初一边走,一边往购物车里扔,在毛巾区域犯了难。   他站货架前对着浴巾的颜色比较不出结果,一手拿藏蓝色,一手拿深灰色,扭头问原地发呆的闻祈哪个更好看。   闻祈随手指了一个藏蓝色。   裴砚初得意:“好巧,我也觉得藏蓝色的更好看!我俩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闻祈懒洋洋道:“心有灵犀是这么用的吗?你的语文还是和高中一样的烂,150满分只能考89不是没有原因的。”   裴砚初虚心请教:“那我们这样叫什么?王八绿豆看对眼?”   “你和浴巾看对眼吗?”   闻祈反问一句,唇角含着不自知的笑意,听到有熟悉的铃声响起,拿出手机。   等看清了屏幕上语音通话显示的名字,闻祈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不见。   裴砚初也察觉了,问:“怎么了?”   “没什么。”闻祈道,“你先挑你的,我去接个电话。”   裴砚初点点头。   闻祈走远几步,挑了个稍微安静的地儿。   通话接通,闻祈的眼睫轻垂下去,掩住了眸底波动的情绪,轻声唤:“妈妈。”   “小祈。”   对面的闻若婵声音温温柔柔,又听到了热闹喜庆的背景音,语气转为迟疑,问,“在外面吗?”   闻祈低嗯一声,视线落到远处,注视着裴砚初的身影,轻声道:“我在和……朋友逛超市。”   闻若婵觉得有几分诧异,闻祈的性子孤僻喜静,除去那两三个好友叫出来聚会,闻祈一个人基本不会主动出门,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都是网购,很少主动去超市这么闹腾的地方。   闻祈问:“妈妈,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若婵回了神,道:“小祈,你还记得上次妈妈给你说的事吗?”   闻祈沉默着,没说话。   “你知道的,妈妈和你宋叔叔是重组家庭,宋叔叔在我复出这件事帮了很多,我现在和宋家的公司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闻若婵轻声细语:“现在宋家的公司有危机,需要你帮忙,他求到我这儿,我实在不忍心说不。”   闻祈问:“宋叔叔想让我去和沈家商业联姻,他不是也有儿子吗,怎么不送他儿子去联姻?”   闻若婵嗔怪:“小祈,你也挂靠在宋家的公司里,你哥哥管着事呢。”   闻祈抿直了唇,胸腔里积闷着一股怒火,烫灼着心口。   “我仔细问过了,沈家老爷子看了你照片,又听说你是B大毕业的,恋爱经历也干净,很满意你,才同意两家联姻的。你先别看成是相亲,和沈家小儿子见一面,当过去认识个新朋友,好不好?”   闻祈笑了下,道:“可以啊。”   “你同意了?——”   闻若婵惊喜道,还没说完,又被闻祈下一句打断。   “但我要解除和公司的合同关系。”   闻若婵怔了下:“小祈想和公司解约?”   “嗯。”   闻祈安静地等待。   通话安静了下来,对面似在衡量似在斟酌着利弊,过了会儿,终于响起了声音。   闻若婵道:“小祈要是在公司待着不开心,那就解约吧。我会和你哥哥说这件事的。”   闻祈语气生硬:“他不是我哥哥。”   通话里的闻若婵停顿数秒,低声问:“小祈,你是不是在生妈妈的气?”   闻祈没再说话,径直挂断了通话,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力度,连缓慢的呼吸都似带着燃烧的热度。   他抬起视线,撞进了裴砚初的黑眸里。   裴砚初隔着一个过道,不知道站那儿等待了多久,见他看来,脸上露出很轻的笑意,手上抓着一个毛绒绒的玩偶,朝他摇了摇。   是只很可爱的小白狗玩偶,和元宝很像,晃起来的时候,像元宝跳起来和闻祈打招呼。   闻祈慢慢地走过去,问:“怎么拿了一只小狗玩偶?”   “那边的毛绒玩偶区在打折,我看这只特别像我们元宝。”   裴砚初笑着,将小狗玩偶塞在闻祈的手上,道:“小狗的毛毛很软,摸起来很舒服,你试试。”   闻祈轻摸了一下。   小狗玩偶摸起来软乎乎的,带着奇异的安抚魔力,将心湖的波澜都变作平静。   裴砚初问:“买吗?”   闻祈的唇角掀起很浅的弧度,道:“不买。元宝的心眼可小了,看到和自己像的毛绒玩具会吃醋,会咬起来藏进角落里。”   “元宝这么小气?”裴砚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玩偶区还有别的类型,你想看看别的吗?”   闻祈心动了一瞬,又扫了一眼服满当当的购物车,道:“下次吧,我怕拿不下。你都选完了?”   裴砚初点头。   闻祈的眉眼轻弯,露出笑意,道:“那回去吧。”   两人大包小包地回了家,一进门,小白狗嗷呜嗷呜地狂冲奔来,钻来钻去地扑两人的裤腿,哼哼唧唧的,似是很不满。   闻祈蹲下身,去摸毛绒绒的小狗,耐心地安抚着:“知道啦知道啦,下次出门一定带你。这次去的地方不让小狗去,不是故意不带你的。”   小狗很快就忘了生气,叼着小球,屁颠屁颠地追闻祈,要和他玩丢球游戏。   闻祈在客厅里陪着小狗玩,裴砚初收拾了买回来的东西,一看时间,准备去厨房做饭,被闻祈叫住。   闻祈道:“水水刚给我发消息说在楼下了,他带了米,等会儿用他带的米煮饭。”   裴砚初记得厨房有米,愣住了:“你朋友上门做客,还要自带大米的?”   还是说,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最新潮流?   “是啊,我这儿的规矩就这样。”闻祈漫不经心道,“有问题?”   裴砚初飞快摇头:“没有没有,带大米,好文明!”   闻祈轻笑了一下。   不多时,叮铃门铃响起。   闻祈去开门,门外站着最近一段时间没见的许千钧。   “小祈!”许千钧拎着个纸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闻祈弯眸回应,让出路:“这次跟组了三个月,是不是很累?”   “可不,跟了三个月组不说,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得找大师改名字,去医院看住院的亲戚,忙死我了!”   许千钧进了门,抱怨的话语骤然一停,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厨房出来、围着粉色围裙的高大男人,卡壳了:“裴、裴……”   “裴砚初。”   裴砚初提醒着自己的名字,自觉地来搬米,还不忘说客气话:“来就来,怎么还带米,多不好意思——?米呢……?”   许千钧懵懵地举起手里的纸袋,又拿出个纱袋子,里面是一小撮米,五六颗的数量。   裴砚初脚步停顿,脑子一下子卡住了。   不是,自带米就这几颗啊?   他吭哧出一句:“这米……一定很珍贵吧?”   许千钧傻愣愣地解释:“是的吧?这是开过光的大米,放几颗进普通的大米混着煮,可以祈福转运……”   闻祈在旁没忍住,笑了起来。   裴砚初明白过来——刚闻祈是故意让他误会的,有些无奈地接了过来,道:“知道了。晚上在这儿吃的吧?”   许千钧拒绝:“我就不用了……”   “你和小祈不是几个月没见面了吗?留下来吃饭,正好叙叙旧啊。”   裴砚初不知不觉拿了主人家的架势,语气热情:“有什么忌口的吗?”   许千钧诚惶诚恐:“没什么忌口……但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裴砚初一锤定音,“那说好了嗷,就在这儿吃饭,你和小祈先聊着,我去做饭。”   裴砚初拎着拿一小袋子米粒,又回厨房去了,关上门,乒乒乓乓地捣鼓起来。   整个全程,闻祈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许千钧迷茫地看向闻祈:“裴砚初这是来当佣人,还是当男主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隐婚多年了……”   闻祈哽住:“我和他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当然是来给我当佣人了。”   厨房的门一开,探出裴砚初半个身子,他捂着手机音筒,语气欣喜:“小祈,女仆装的店老板刚通知我有现货了!还说有蓝色的短款,你说买黑色的还是蓝色的好?”   许千钧像许久没上油的机器人,齿轮生锈,脖颈咔咔地转动,惊恐地看向闻祈。   闻祈张了张唇,脑袋嗡嗡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裴砚初的神情带着点苦恼,和闻祈打商量:“还是选黑色吧?要是你又让我跪着,蓝色的短款盖不住膝盖,我跪伤了你又心疼……”   许千钧的唇角颤动起来,语气恍惚:“小祈你、你玩这么大的吗?你说让裴砚初当佣人,是那种,让他穿着女仆装,跪着擦木地板的佣人?……”   闻祈:…… 第10章   闻祈艰难地澄清:“我没有。每个人想穿什么是个人喜好,裴砚初自己要这样的,和我没有关系。”   裴砚初坦然点头:“是是,都是我自愿的。”   许千钧也恍惚着点头:“是、是,都是他自己要求的。”   闻祈:……   越解释,越奇怪。   裴砚初哼着小调回厨房里继续做饭了,徒留闻祈和许千钧大眼瞪小眼。   许千钧尴尬地转移话题:“小祈,你挑挑你要哪个转运的东西?我给自己挑的是手链,你看你喜欢什么?”   闻祈应了声好,接过纸袋。   他不信什么转运之说,只是不想拂许千钧的一番好意,本想随意拿一个,纤细的手指不在意地翻动了下,碰触到了一个小盒子。   闻祈没仔细看,直接拿了出来。   是个方框小盒子,透明薄膜的里面是一对珊瑚珠耳钉,颜色朱红,艳得似血滴。   “小祈你喜欢这个?”许千钧惊讶,“我记得你没有耳洞……”   他犹豫着,担心道:“你要是打耳洞的话,闻阿姨会不同意的吧?”   闻祈刚准备放回去,听这句话,反而停住了手,道:“那正好,我就要这个了。”   许千钧一愣:“你和闻阿姨吵架了?”   闻祈淡淡道:“星乐传媒的资金链出了问题,宋叔叔求到我妈头上,我妈想让我和沈家联姻,帮星乐传媒度过这次危机。我已经答应和沈家的小儿子见面了。”   许千钧结巴起来:“你说的不会是沈溪吧?这小少爷传闻很多,名声很差的……”   闻祈点头。   说什么,到什么。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一条消息。   闻祈拿起来扫了一眼,笑了笑,将手机给许千钧看,语气带着自嘲:“见面的时间安排得挺快,我没有价值以后,这就是我最后的一点用处了吧?”   许千钧也看到了内容,呼吸一窒,担心地问:“你真的要去和他见面?”   “为什么不去?不仅要去,还要准备好再去。”   闻祈眼睫半垂,指尖细白,摩挲了下血红的珊瑚珠耳钉,声音轻飘飘的:“听说沈老爷子很正派,我想试着做一些……我以前没做过的事。”   厨房里的裴砚初一个人浑然不知外面的对话,鼓捣出三人份的溏心蛋鳗鱼浇汁米饭,配上每人一碗的番茄浓汤,兴致冲冲端出来。   鳗鱼用空气炸锅热过,烤得表面微焦,又淋着一层酸酸甜甜的酱汁,白米饭撒着黑芝麻,又以玉米粒和西蓝花作为配菜,增加亮色,最旁边卧着一个溏心蛋,卖相看起来不错。   裴砚初坐在他俩的对面,道:“可惜家里没有海苔碎,差了那么一点就完美了。”   又假模假样地叹气:“没办法,只能打九十九分。”   许千钧捧场:“很厉害了!”   裴砚初盯着闻祈,等他表态。   闻祈觉得好笑。   冰箱里的鳗鱼是半熟制品,酱汁是配好的,裴砚初就是把鳗鱼放进空气炸锅热了一下,蒸了饭,其他的菜都是水煮的,毫无技术含量,还在这儿冲他讨表扬?   闻祈心情不错,尝了一口,顺着点头道:“嗯,给你九十九分。”   裴砚初的眼眸登一下亮起来,唇角的弧度压不住,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在疯狂晃动。   三人围坐桌前,闻祈和许千钧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边吃边聊。   许千钧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小编剧,吧啦吧啦倒苦水上次跟组被改戏的事——费一晚上照主演的要求写了两场的戏,等第二天到了片场,主演看了眼,嫌台词太多,让重新改。   许千钧一脸憋屈:“每天两眼一睁,就开始苦哈哈地挣那点窝囊钱,我都想跟着小祈你学,给自己放个假。”   闻祈语气散漫:“我推了大半年的工作,一首demo都没给,玩得是开心了,就是我经纪人的脸色挺难看。”   “他还冲你摆脸子?你们的经纪合约本来就不对等,公司占了这么多年的便宜,他不心虚的吗?”   许千钧语气忿忿:“气死我了,小祈,你那合约还有多少年啊?”   “别生气,我拿合约做了条件。”闻祈道,“估计要不了多久,公司就会把我叫回去解约了。”   许千钧立刻反应过来,喜笑颜开:“那太好了!”   裴砚初问:“什么合约?”   一提起来,许千钧又开始生气:“小祈高中就和宋家的星乐传媒签经纪合约了,他们欺负小祈年纪小,看不懂合约,上面的条件根本不合理!版权拿走不说,分成也拿大头,违约金更是天价!”   裴砚初又问:“当初没人帮小祈看合约吗?”   许千钧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闻祈。   当然是有的。   正因为是信任的人,所以根本没看,毫不犹豫地签下了那一份合约。   闻祈淡淡地笑了下:“别聊了,吃饭。”   桌上气氛一滞,另转了话题。   一顿饭用完,裴砚初颇为自然地起身收空碗盘,还问他们想吃什么水果。   等裴砚初回了厨房,许千钧小声感慨:“我滴个乖乖,前身价千亿的裴砚初被你训得像家庭煮夫一样。”   闻祈无奈道:“你注意点儿用词,家庭煮夫都来了。”   许千钧深沉道:“没办法,他气场太强了,就算今天在这儿像个赘婿一样洗衣服做饭擦地板,我也觉得明天该出现一排人站在外面,门一开,对着裴砚初大喊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闻祈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水水,你私底下是接了多少短剧的剧本?”   又补道:“我没记错的话,裴砚初比我们大一年,生肖就是属龙。”   他高中的时候听说裴砚初属龙,还觉得遗憾,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这人居然不是属狗?   许千钧大惊:“真龙王竟在我们身边!”   叮咚门铃响起。   闻祈去开门,从一个外卖员的手里接过一个便利店的袋子,又折回餐桌前,将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问许千钧:“要买的是这些吗?”   许千钧靠过去,嗯嗯点头。   厨房里的裴砚初听到了动静,将餐盘都放进洗碗机后出来了,见两人的身形站在一起,越靠越近。   裴砚初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卡在两人中间,问:“买了什么?”   许千钧道:“一次性耳钉枪和酒精棉片,小祈想打耳洞。”   耳钉枪?   裴砚初落下视线。   桌上放着一个白色耳钉枪,自带银针,尖细锋利,闪着冷光。   “怎么突然想到打耳洞?”   裴砚初的眉头锁了起来,又看向闻祈。   闻祈拿起了另一个耳钉枪,正低头看上面的使用说明。   青年五官漂亮到极致,冷白的肤色像渡着一层薄薄的釉光,侧颜的线条完美得像希腊神话里的神祇,颈项白皙纤细,气质高贵而疏离。   此刻低着头,柔软的栗色发丝垂落,耳根精致,缀着的耳垂似珍珠般完美无瑕,雪白圆润,晕着一层温润的光芒。   裴砚初低眸看着他的耳垂,喉结滚动,一时间错不开视线。   闻祈研究着上面的说明,随口道:“水水给我的珊瑚珠耳钉挺好看的。他打过耳洞,今天在这儿,正好可以帮我打……”   他一边说话,一边转头看去,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裴砚初挤在了中间,正身形倾斜着,和他一起看耳钉枪。   高大的男人微微俯身,压着肩头,从后看来,几乎是半抱着他的姿势,强势而不容忽视。   距离……太近了。   闻祈的神色有几分不自在:“你挡着水水了。”   许千钧被挡得严严实实,嗅到某种气息,眨眨眼。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接到了个电话,看清手机屏幕上是谁后,道:“啊我经纪人找我,小祈你等我会儿。”   许千钧跑去了阳台接电话,留两个人相对。   裴砚初看了眼桌上的珊瑚珠耳钉,又看向闻祈,道:“是喜欢珊瑚珠吗?可以找找同款的耳夹。”   “不用。”   闻祈垂下蝶翼似的黑睫,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道:“这个是水水找大师开过光的转运耳钉,我正好也想打个耳洞。”   阳台上隐约传来许千钧和手机另一头的对话声,衬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加安静。   裴砚初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沉默了会儿,道:“……会疼。”   闻祈轻嗯:“我知道。”   裴砚初没说话了。   闻祈没听到回答,掀眼看来,问:“你也觉得我不该打耳洞?”   “不是。”裴砚初语气顿了顿,嗓音微低,“我只是在想,你会疼。”   没什么差别的回话,让闻祈一时哑然。   明明他都说了知道了。   恰时阳台上许千钧挂了通话,转身回来,两人默契地同时别开了视线。   许千钧匆匆过来,歉意道:“小祈,经纪人通知我临时有个活儿,我现在就得过去,不好意思啊得下次帮你打耳洞了。”   “没什么,我自己打也是一样的。你忙工作吧。”闻祈拿起桌上的纸袋子,“我送你下楼。”   许千钧嗯嗯两声,又叮嘱道:“要是耳垂肿了,记得抹消炎的药膏。”   “好。”   正准备出去,闻祈望向裴砚初。   裴砚初自觉道:“我和元宝看家。”   桌底下的小狗听到自己的名字,钻出来,嗷了一声。   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出了门,和许千钧一起下楼,把人送上车后,回了公寓。   门一开,小狗摇着尾巴来热情迎接。   闻祈照例摸了两把小狗,回到桌前。   裴砚初正拿手机看着一次性耳钉的教程视频,眉宇比刚才锁得还紧。   闻祈问:“学会了吗?”   裴砚初退出了视频,道:“没什么难度,对准了按下去就行,但是点不能打歪了,不然后期可能出现斜口。”   闻祈点头:“行,那你帮我打吧。”   裴砚初傻眼:“啊?我?”   “我自己打还得看着镜子找角度,还不如你来。”   闻祈语气懒散:“你不是都学会了吗?正好。”   裴砚初面露犹豫。   闻祈问:“不愿意?”   裴砚初赶紧道:“愿意。”   闻祈看了看在脚边转来转去的小狗,道:“这儿有元宝,去浴室吧。”   裴砚初魂不守舍的:“哦哦,好。”   他们拿了东西去浴室,把跟过来的小狗关在外面。   封闭的空间,只余他们两人。   闻祈站在大理石洗漱台前,微侧过身去,拨了下发丝,将完整的右耳面对着裴砚初,道:“开始吧。”   裴砚初绷着声线,道:“那……我们先消毒。”   闻祈心想:裴砚初每做一步,都得报备一声吗?   这么想着,也没多说什么,只轻嗯一声。   裴砚初拆了一张医用酒精棉片,靠近过来,又硬生生地停在半路,说话有点磕巴:“小祈,你、你能不能闭眼?”   闻祈看他一眼。   面前的男人神色紧绷,唇线抿成直线,比他这个被打耳洞的人还要戒备还要紧张。   闻祈转回视线,顺从地闭上了眼睫。   眼前一片黑暗,视觉被剥夺,放大了其他的感观。   封闭的空间里,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逐渐靠近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温热的呼息靠近,轻轻地吹动着侧边的发丝。   一丝冰冷袭上耳垂,打着转儿,很轻地揉动着,拂开一片湿润。   动作缓慢,像在擦拭着什么贵重的玉器,轻得似怕不小心弄碎。   不知怎的,闻祈喉间有些艰涩,伸出一股逃避的冲动,又克制住,停留在原地,只是原本放松垂落的指尖缓慢地蜷缩起来。   消毒用的酒精棉片撤离,接着响起窸窸窣窣的拆包装声音传来,而后是裴砚初无措的声音:“打、打哪儿?”   闻祈闭着眼道:“中间的位置就行。”   只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预计的疼痛却迟迟未到。   闻祈几乎能感知到,裴砚初的视线正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耳垂上。   “会疼。”   裴砚初第三遍重复。   闻祈的答案未变:“我知道。”   裴砚初不再言语,俯身压来,屏着呼吸,将一次性耳钉枪卡在闻祈的耳垂边。   看准位置以后,按下的动作快而狠。   咔哒一声轻响,银针利落地穿刺而过,小银珠盈盈地缀在耳垂上。   闻祈缓慢地睁开眼。   面前的裴砚初眉骨紧皱,视线紧紧盯着他的耳垂,语速比平时快:“好像红了?疼吗?”   “还好。打的一瞬间会疼,后面没什么感觉。”   闻祈伸了手,下意识想摸一下,又被裴砚初一把抓住了指尖。   两人同时僵住,裴砚初很快放开他,讪讪解释:“你刚打耳洞……先别碰。”   闻祈点点头,道:“那打另一边吧。”   裴砚初拿着另一个一次性耳钉枪,却没动,神色闪过犹豫,道:“要不这个给我吧?”   他慢吞吞地道:“许水送的耳钉不是转运的吗?我现在又是破产,又是失忆的,也想分一个转运……”   闻祈略微思衬。   本质是打耳洞这件事,一个还是两个,好像也没差。   闻祈点头:“好,那你打吧。要我帮你吗?”   裴砚初没想到他会同意,怔了下,控制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笑得透出几分傻气:“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像怕闻祈反悔,裴砚初拆了一张酒精棉片给左耳飞快消毒,对着镜子看准位置后,拿另一个一次性耳钉枪快准狠地咔哒穿过。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不是能搞得挺快的吗?   闻祈想。   两个人的耳垂都缀着如出一辙的银珠耳钉,裴砚初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迫不及待问:“我们什么时候换珊瑚珠耳钉?”   闻祈道:“水水说了,刚打耳洞不能立刻换耳钉,得隔一段时间。”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小银珠是太素净了些,不太亮眼,若有所思,喃喃:”还好是一个周后见面,到时候再换耳钉也来得及。”   裴砚初诧异问:“什么见面?和谁见面?”   他还以为闻祈是为了转运,所以想戴那对珊瑚珠耳钉。   怎么听起来像为了见面,才特意戴上?   闻祈道:“我的联姻对象。”   裴砚初唇角的笑意,猛地凝固了。   谁?? 第11章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了键,停滞数秒。   裴砚初哈哈两声,打破安静:“好烂的玩笑话。”   闻祈奇怪地看他:“谁和你说是玩笑话了?”   裴砚初依旧不信:“你怎么可能会答应去联姻?”   闻祈自嘲道:“我妈要把我送出去,我还能说什么?”   裴砚初一下子急了:“那也不能答应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那一套。你认识他吗,你了解他吗?没有感情结什么婚!”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咬着牙,问出最关键的问题:“是谁?”   闻祈道:“你都失忆了,我告诉你名字你也不认识,你问来做什么?”   还没见面就护上了?   裴砚初说话像泡在碳酸汽水里,咕噜噜酸气直冒,语气委屈:“我问问都不行?”   闻祈直接道:“沈溪,你认识吗?”   “我当然——不认识。”   裴砚初的话语骤然一转,追着问:“男的女的,年龄多大啊?性格怎么样?家里几口人?——”   “你在这儿查户口呢?”   闻祈微微挑眉,听着元宝挠门的动静,转身准备往外走,道:“走吧,打完了耳洞,可以出去了。”   “等等!”   闻祈刚走一步,被裴砚初拉住了手腕。   力度很重,宽大的手掌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强势地锁着他的手腕,传递着烫灼的体温。   裴砚初眸色很深,那些所有的不甘的、愤怒的、嫉妒的种种晦暗情绪翻滚汹涌,又被压抑到了极点,很快隐去。   他注视着闻祈,哑着嗓子问:“真的……要去?”   闻祈点头。   裴砚初的手指颤了颤,眸中的光亮变暗了下来,似万物俱灭。   “不去见面,怎么能把解除我的合约作为条件。”闻祈道,“我对男的不感兴趣,那沈家小少爷还在读大学,我对比我年纪小的小屁孩更不感兴趣。”   裴砚初的眼眸又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问:“意思是说,你不会真的答应联姻?”   “见个面而已。沈家只是暂时看中了我而已,我不是他们的唯一选择。”闻祈道,“我答应了见面,不代表联姻就定下来了。”   他补道:“说不定见了我,宋家那边就反悔了。”   裴砚初见他似有打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闻祈问:“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   裴砚初的视线落下,赶紧松开了手,有点懊恼:“疼吗?”   闻祈缓慢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没回答,视线带着探究,反问:“我去联姻,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裴砚初强调:“是你把我带回家的。”   闻祈点头:“所以呢?”   “自从跟了你走,我手机里这两天一直有不认识的人给我发消息,问我是不是因为没钱,走投无路被人包养了。”   裴砚初有理有据:“你要是去联姻了,那我在他们的眼里不就成了小三了吗?我还要不要名声了?我还做不做人了?”   闻祈茫然问:“啊?”   裴砚初据理力争:“你要是潇潇洒洒去联姻了,我怎么办?我的名声全被你败坏完了,以后找不到老婆,是不是该找你算账?”   闻祈觉得好笑:“你现在身无分文,还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给霈泽顶锅,背了一堆还在走流程的经济官司,等判决下来,说不定就是一堆债。就这样,你还想着以后找老婆?”   裴砚初道:“那也不是你让我做小三的理由!”   闻祈道:“不对,我什么时候让你当小三了?”   裴砚初不依不饶:“你和那个小屁孩见面,向外传达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做小吗?你考虑过元宝吗?万一那小屁孩不喜欢小狗怎么办?你把我和元宝放在什么地方?——”   “打住!”   闻祈听得头晕,差点被他绕进去了,道:“我都说了我对小屁孩没兴趣!我只是去和他见一面,又不是定亲,我也没打算让你当小三。”   裴砚初紧追不舍:“那你说说你对什么类型感兴趣?”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当然得问清楚了!就算没了这个联姻对象,说不定有下一个联姻对象冒出来,刚好对你的口味怎么办?我和元宝从一开始就要防范于未然……”   闻祈头疼道:“我对恋爱、结婚不感兴趣,不可能出现这种事。行了吧?”   “为什么?”   裴砚初不甘心似的:“你真的想好了吗?未来一点结婚的意向也没有?我的意思是说,要是真的碰上什么合适的人,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的……”   “恋爱不行,不恋爱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样?”   闻祈受不了他左右互搏的问题:“裴砚初,你是小学生吗,天天十万个为什么,哪来的这么多问题?”   他不想再搭理,转身打开浴室门,小狗端坐在外,歪着头,嗷呜嗷呜两声。   像在疑问——你们两个背着小狗在里面干什么?   闻祈往外走,小狗嗷嗷追着他,裴砚初也亦步亦趋地跟着,继续问:“那我不问那些了,你先告诉我和沈溪什么时候见面?订的哪家餐厅?见面之后你打算要做什么?……”   闻祈觉得元宝够黏人的了,一会儿没见他,就要哼哼唧唧地撒娇,现在来了个裴砚初,黏人闹腾的程度比元宝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俩凑在一起,一加一的组合堪称王炸。   闻祈猛地停步转身。   裴砚初跟着刹车,在差点撞上闻祈之前,停住了步,小狗也跟着停下。   闻祈深吸一口气,有点凶:“不要跟着我!”   一人一狗,同时露出湿漉漉的受伤表情。   闻祈默了默,放缓语气,又补充了一句:“或者安静点。”   裴砚初立刻闭嘴,点头表示收到,小狗望了望裴砚初,摇摇尾巴,有样学样,也跟着安静下来。   世界终于清净了。   闻祈如释重负,去客厅接了杯水,喝了一半,转过头来,一人一狗都在几步外守着他。   见他看来,一人一狗的眼神几乎同步,闪动着炽烈又殷切的光。   小狗的尾巴直晃,裴砚初的身后好像也有无形的尾巴在讨好招摇。   闻祈差点把水喷出来,低下头,怀疑地看了眼手中的杯子。   不会是有人给他在水里下毒了?   闻祈屏蔽掉脑海里荒谬的猜想,决定分开这一人一狗,注意到快到平时遛狗的时间,道:“我带元宝出去散步,你先收拾今天买的东西吧。”   裴砚初无辜地望着他,眨眨眼。   闻祈道:“……可以说话了。”   禁令解除,裴砚初发出质问:“你不会趁着和元宝出去散步的机会,背着我和联姻对象见面吧?”   闻祈一噎:“裴砚初,你是不是有病?”   裴砚初点头,正色凛然:“我这个人三观太正了,有怕当小三的心病!”   闻祈的额角突突地直跳,实在受不了了,拿出手机,直接把餐厅订位的信息给他看:“就是单纯带元宝散步!够了吗?”   裴砚初迅速扫过,眉宇一皱,道:“这个餐厅——”   闻祈问:“怎么?”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餐厅位置预订成功的信息,裴砚初指着餐厅的名字——“叁生”,诚恳道:“这个三字不好,我看了受刺激。”   闻祈又想起了裴砚初的小三理论,脑袋像有一千只蜜蜂在飞,嗡嗡吵闹。   裴砚初出车祸把智商也给撞漏了,现在看到和三有关的字就联想小三是吧?   这家是小有名气的情侣餐厅,连他都听说过,主打一个浪漫情调,店名寓意着三生三世都在一起。   “那你去和餐厅老板商量,把名字给改了。”   闻祈懒得和他继续掰扯,转了头,道:“元宝,过来。我们出门散步了。”   小狗像个火箭似的冲来,到了闻祈的跟前急急刹停,兴奋地追尾巴转圈。   闻祈找出牵引绳,无视了裴砚初可怜巴巴的眼神,带小狗出了门。   还好今日天气不错,来小公园里玩的小狗也多,叫闻祈的心情也放松起来。   闻祈比平时多遛了一会儿,带小狗回公寓,进门去,裴砚初自觉递去宠物用的湿巾,帮忙解开小狗的牵引绳。   闻祈给小狗擦了沾灰的爪爪,被放开以后,小狗自个儿先进了客厅,去喝水了。   裴砚初拿着牵引绳,准备去放回阳台的架子上,又被闻祈给叫住。   闻祈微微仰头,凑近裴砚初的耳边,薄红的唇张张合合,以气声道:“今晚上该给元宝洗澡了,等会儿我俩进浴室,假装忘了关门,他肯定偷偷过来,元宝一进来,你就关门。”   他清冷的嗓音压得很低,温热和缓的呼吸轻轻地吹拂着耳侧,掀起一片细细密密的酥麻。   裴砚初的半边身子都被电酥了,麻痹得动弹不得,思维慢了半拍,才听清楚闻祈在说什么,嗯嗯点头。   又问:“关了门之后呢,还要我做什么吗?”   白工,白用白不用。   闻祈想了想,道:“那你等会儿帮我按着元宝。每次洗澡他都要跑,洗得我可费劲儿了。”   裴砚初点了点头。   “还有,元宝洗澡的时候不能笑他。”闻祈皱眉交代,“上次我带他去宠物店洗澡,有个店员笑了,元宝伤心得回来就躲床下,我哄了好久才肯出来。”   裴砚初郑重保证:“好,保证不笑。”   两人鬼鬼祟祟地商量完,若无其事地分别去放了东西,又去往浴室。   狗在客厅里喝完水,开始找人,哒哒哒地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留了一个缝的浴室门。   闻祈站浴室里,把浴巾、吹风机等一并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视角余光里,看到门旁边嗖地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小狗脑袋。   小狗眼睛亮亮的,像在好奇他在干嘛。   闻祈装着现在才注意到他,低头看来,温柔地喊:“元宝,你来找我啦?来这儿。”   小狗精神气儿十足地嗷汪一声,昂首挺胸地进来了。   裴砚初站在门后,被闻祈刚那一句话蛊得心荡神驰。   别说元宝了,要是闻祈对他这么来一句,他也顶不住。   浮想联翩着,手上倒是没忘记闻祈交代的事,等小狗一进来,哐一下,把浴室门关了。   小狗被吓了一跳,覆着绒毛的耳朵抖了抖,摇摇尾巴,疑惑地左看右看门神似的两个人类,又往闻祈的脚边蹭。   闻祈俯了身,把小狗捞起来,一把塞进了裴砚初的怀里。   小狗窝在裴砚初的怀里,哈次哈次吐舌头,半点没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闻祈半垂着眸,冷酷无情地宣布:“带元宝进浴室。”   裴砚初发誓,他第一次在一只小狗的脸上看懂了这么鲜活的表情:疑惑——震惊——惊恐。   刚还傻乐的小狗嗷嗷嗷地胡乱挣扎起来,叫声凄厉。   闻祈冷声:“前两次一说洗澡,你就往沙发底下钻,今天必须得洗了。”   小狗:“嗷嗷嗷!”   闻祈:“没有商量!”   小狗:“嗷嗷嗷!”   裴砚初捂住小狗嘴,哄:“乖元宝,咱听小祈的嗷,他可是我们的一家之主。”   小白狗露出一双泪汪汪的荷包蛋眼,满是绝望。   裴砚初带着小狗进浴室,闻祈在架子上找出一个奶白色的圆盆,后一步进来,开始接水试温。   圆盆蓄了一半的水,裴砚初把元宝往盆里放,没碰到水,四只爪爪就开始疯狂地划,沾到水的时候,叫声惊慌得像他们要谋害自己的狗命。   等站到盆里的时候,才发现水线只过了脚脚,尴尬地开始到处张望。   裴砚初差点没绷住,好歹记着闻祈交代的话,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压下了唇角上扬的弧度。   闻祈早已习惯,拿水杯装温热的清水,轻轻地往小狗身上浇。   像有什么触发机制,每浇一下,小狗就呜咽一声:“嘤!!”   叫声绝望凄惨,闻者伤心。   闻祈:……老天鹅,他真的没虐狗。   小狗脑袋像云朵棉花糖一样蓬松,身上的毛发被温水淋湿了,一缕一缕地贴着身体,头重脚轻,看起来颇为滑稽。   有点逗。   裴砚初轻咳一声,忍住笑意,移开视线。   小狗浑身顶着绵密的白泡泡,变得滑溜溜的。   裴砚初一时没按住,小狗看中机会一个冲锋逃蹿,撞得闻祈手里准备清洗的花洒掉在了地上,水花呲一下像喷泉冲顶。   哗啦啦的水花漫天洒落,两人一狗被浇了个透顶。   “元宝!”闻祈生气地喊。   裴砚初撸起袖子:“我来!”   然后哐当一声,一脚踩翻了水盆。   浴室的门关着,内里两人捉狗,一片混乱。   裴砚初和闻祈好不容易才合力按住钻来钻去的泡泡小狗,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小狗洗干净了,累个够呛。   闻祈又好气又好笑,栗色发丝湿哒哒地滴水,用厚实干燥的浴巾裹着小狗,抱到了洗漱台上。   元宝胆子小,只能用最小档的吹风机。   温暖的热风呼呼运作,闻祈给元宝吹着毛发,裴砚初仍然帮着忙按住小狗,两人的衣服都近乎半湿,狼狈不堪,动作之间,肩膀偶尔撞在一起。   裴砚初偏头看来,忍不住问:“你以前怎么给元宝洗的?”   “还能怎么洗?一人一狗关浴室里洗,跟打水仗一样,经常洗到一半,元宝就要跳出盆。”闻祈无奈苦笑,“最后变成两只落汤狗。”   又看一眼裴砚初,唇角微微掀起弧度,道:“现在变成三只了。”   裴砚初注视着他,眸底情愫柔和,也很轻地笑了起来。   终于给小狗吹干毛发后,浴室的门一开,元宝刚被放下来,四只小短腿火速划动逃离,嗖的一下就不见了狗影。   闻祈的视线看向裴砚初额角贴着的一块纱布敷贴,问:“你的伤口沾到水了吗“   裴砚初不在意地道:“伤口沾到水也没事,本来就快好了。”   “那好,你在这儿洗吧,我回去用卧室的浴室——啊啾!”   话没说完,闻祈先打了个喷嚏。   裴砚初主动道:“你在这儿先洗吧,你身上都是冷的,别在走廊上吹着风感冒了。”   刚站在一起,闻祈就感觉到了,同样是半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不同于他感觉到的透寒凉意,裴砚初像个移动的燃烧火炉,散发着滚烫的热量。   闻祈点头应好,侧过身去,细长的手指抓住衣摆,干脆利落地从下至上掀起了单薄的衣服。   细窄的腰线似柳枝柔韧舒展,冷白的背脊光洁如玉,漂亮的蝴蝶骨轻轻颤动,振翅欲飞。   闻祈把上衣脱了下来,刚转过来,就看见裴砚初呆呆的,傻愣着杵在原地一样望着他。   怎么不走?   闻祈正准备出言赶人,面前的裴砚初一副喝醉了似的眩晕模样,嗓音也打着飘:“粉、粉的……你怎么是粉的?”   顺着裴砚初直勾勾的视线,闻祈低头看了下自己。   闻祈:……   他本不觉得有什么,被裴砚初一强调,后知后觉有些微不自在的窘迫:“粉的怎么了?什么颜色不都很正常吗?”   “正常、正常。”裴砚初颠三倒四地喃喃,“粉的好,粉的好看……”   闻祈面色古怪,道:“裴砚初,你……流鼻血了。”   裴砚初怔愣了下,伸手一摸,指腹沾着一点殷红。   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往后退两步,语速飞快:“你先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哐的一声,浴室门再度重重关上,高大的背影狼狈逃蹿,和小狗刚才逃离的速度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闻祈的眼眸轻轻一弯,笑出了声。   裴砚初心跳如鼓,浑身燥热,站外面听到浴室里水声响起,更是口干舌燥,罚站似又想起闻祈在里面洗澡没拿睡衣,回了主卧帮他拿换的衣物。   等再度回来,浴室的水声正好停了,里面传来闻祈的声音:“裴砚初?”   裴砚初主动道:“是要拿睡衣吗?我帮你拿过来了。”   里面轻嗯一声:“谢谢。”   锁舌咔嚓弹响,浴室的门开了一条窄窄的缝,氤氲的潮热雾气随着香气飘逸而出。   裴砚初转头看向别处,把叠好的衣物递过去,对面接过的瞬间,感觉掌心好似被纤细的指尖勾了一下。   似一只懒洋洋的高贵猫咪,闹着玩,在他手里轻挠了下。   又似只是一个意外,一片雀鸟羽毛偶然地擦过手心,不带半分旖旎意味。   所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裴砚初脊背僵直,喉结缓慢地上下滚动。   浴室门再度关闭,不多时,闻祈从里走出。   闻祈视线扫过裴砚初红得滴血的耳根,轻笑了声,道:“去洗吧。”   裴砚初黑眸低垂,没敢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大步往里走去。   浴室门在身后关上,裴砚初面对着满室的柚子清香,浑身血液沸腾,小腹绷紧,平息下去的燥热又有复燃之势。   闻祈心情颇好,脚步轻快地回卧室,小狗哒哒哒地自觉跟了上来。   ——刚洗过澡的小狗软绵绵,香喷喷的,毛发蓬松顺滑,抱起来舒服又暖和。   也只有洗完澡的这一晚上,小狗会被同意上床。   闻祈关上卧室门,小狗主动往床上跳,又在枕头边乖巧坐着等他,像个毛绒玩偶。   “乖小狗。”   闻祈夸了句,上了床,掀起一角被子,小狗立刻钻了进来。   主卧可以听到客厅浴室的动静,水声哗啦,迟迟不停歇,持续的时间甚至有些长。   闻祈的手指修长纤细,闲闲地挠着小狗下巴,漂亮的眼眸微眯,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小狗被挠得舒服哼唧,又凑过来舔他,把闻祈的手指舔得湿淋淋的,反射一层水光。   闻祈回过神来,唇角含着笑意,不带什么惩罚意,指尖轻点了下小狗脑袋。   壁灯光线柔和,床铺如云绵软,挨着自己的小狗暖洋洋的,隔壁传来的水声若有似无,叫人慢慢地放松下来。   闻祈今天跑了不少地方,回来又为了小狗洗澡折腾了一番,很快就觉得困了,泛着粉的眼尾溢出星星点点的晶亮泪光,缓慢地闭上眼睫。   沉入睡梦前,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裴砚初怎么还没结束,到底还要洗多久……   到了半夜,闻祈是被胸口的一片黏腻湿意给惊醒的。   睁开眼,小狗趴他身上睡得可香,打着小呼噜,口水淌了他一胸膛。   闻祈沉默两秒,拎起小狗,放到了旁边的枕头上。   他起了床,在衣柜里找出新的一件上衣换上,准备将弄脏的睡衣送到外面的洗衣机里去。   刚出门,却看到浴室的灯亮着,房门半掩,传来一点动静。   裴砚初也醒着?   闻祈有几分诧异,缓步走了过去,却见裴砚初站在盥洗池前正在用小盆洗着什么。   裴砚初神色蕴着懊恼,低着头,耳根透红,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一块灰色布料,在清水下搓洗着。   生理性别同为男,闻祈对这副场景再了解不过。   裴砚初一转头,看到了门口的闻祈,赶紧关了水,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是因为元宝趴我身上流口水醒的。”   闻祈故意反问:“你怎么也没睡?”   裴砚初愣了下,面露窘迫,一阵赤红的浪潮从颈项迅速蔓延到了脸上。   他面红耳赤,视线躲闪,磕磕巴巴:“就、突然醒了……”   闻祈又问:“做春梦了?”   裴砚初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脑袋轰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傻愣愣的,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闻祈走近几步,随手把脏睡衣扔在台面上,眉尖微挑,问:“怎么不说话?”   裴砚初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发现自己露了怯,又强行顿住,身形僵直地站在那儿。   闻祈又问:“梦见什么了?男的,还是女的?”   裴砚初抿紧了薄唇,没吭声。   闻祈问:“哑巴了?”   裴砚初偏过头去,像是承受不住了般,备感屈辱。   他声音闷闷的:“我……忘了。”   闻祈恍然:“原来是真的做春梦了啊。”   裴砚初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神色闪过懊恼。   以前怎么没发现裴砚初这么有趣?   闻祈明知故问:“你都失忆了,还记得怎么打吗?”   裴砚初没明白过来:“打什么?”   闻祈的视线下落。   裴砚初的某个地方支楞着,就没下去过,深灰色的睡裤显得形状明显。   发现被注视的时候,好似变得更加激动振奋。   倒是让闻祈对白天看到的尺寸码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我、我……”   裴砚初面色涨红,没想到闻祈会说这些。   就连说这种话的时候,闻祈那张脸的神情依旧是冷而淡的,似清风、似皎洁的明月,让人轻易地联想到世上所有美好而静谧的事物,和肮脏的欲.望不该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闻祈问:“不会?”   裴砚初低声承认:“……会的。”   闻祈道:“过来。”   裴砚初的手指蜷紧,握成全,低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站到了闻祈的面前。   闻祈漫不经心地问:“最后问一次,昨晚梦到什么了?”   裴砚初的神情挣扎着:“我……能不能不说?我真的忘了。”   语气低声下气,透着祈求,似想保留着最后一点尊严。   “可以不回答。”闻祈懒散地问,“不过不听话的坏狗,就应该接受惩罚。”   裴砚初的呼吸都重起来,抬眸望向面前的闻祈,分不清是因为他平静面容下的羞辱语气,还是因为过近距离带来的兴奋,裤子绷得胀疼。   裴砚初问:“什么惩罚?”   闻祈打量着他,倏地笑了,轻声道:“不是喜欢被我罚跪吗?”   他微微昂起下颌,右耳上的银珠耳钉闪动冷光,以居高临下的视线,道:“跪下去,当着我的面,打出来。听懂了吗?”   裴砚初闭了眼,几句话,足以让他神思眩晕,头皮过电般发麻。   要死了。   还没开始,就已经……爽得要死了。   闻祈抱着手臂,语气很冷:“还等什么?”   裴砚初在他面前,缓慢地跪了下去。   光洁冰冷的瓷砖上,男人上身挺直,结实的大腿微微分开,轻薄的棉质布料将中间的形状绷得更加明显,两只手握成了拳,垂在地面上,却没有继续动作。   他低着头,覆着一片赤红的胸口起起伏伏,似在努力平复着呼吸。   闻祈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催:“脱啊。”   裴砚初闭了闭眼,手腕抬起一点距离,又溃败似的放了回去,喉结轻滚一下,声线低沉喑哑,求:“……小祈,别这么对我。”   语气隐忍卑微,似痛苦耻辱到了极点。   闻祈低眸注视着他了一会儿,声线缓和下来,道:“行了,起来。今天是我过分了,我向你道歉,你回去休息吧。”   裴砚初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说的惩罚……”   “我还没恶趣味到这种地步。”闻祈心平气和道,“你要是在这儿,真的敢对着我打出来,明天就会被我扫地出门。”   裴砚初愣住了:“那你刚刚是……”   “谁让你昨天又是流鼻血,又是用了那么久的浴室。”闻祈的语气嘲弄,“弄的时间还挺久,嗯?”   裴砚初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背脊有一股酥麻电流蔓延而上,传至四肢百骸,叫浑身都燥热滚烫。   昨天晚上,小祈在隔壁知道他在浴室里……   “昨天最好是个巧合,是个意外。不然就算你现在失忆了,不记得我们之前的过节……”   闻祈俯了身,轻拍了拍裴砚初的脸,含着深意道:“对我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裴砚初战战兢兢:“会怎样?”   闻祈笑道:“你可以试试。”   他换了一件新睡衣,领口大敞,浑然不觉自己因为倾身的动作,平坦的胸口上,雪地粉梅的艳丽光景堪称一览无余。   裴砚初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感觉鼻尖又有些发热,喉结微动,声音发虚,磕巴道:“……不、不敢。” 第12章   闻祈将换下来的睡衣塞进洗衣机里,回房继续睡觉。   因为有元宝在,主卧的门留了个缝。   他睡得不安稳,甚至能感知到小狗跳下去的动静,哒哒哒地出了房间,不知道是去喝水还是去上厕所。   没多久,小狗又哒哒哒地回来了,蹦两次没蹦上床,第三次上来了,往他旁边拱拱挤挤,隔一会儿又站起来,似不满意位置,踩着柔软的床绕一大圈,重新挑了个地儿躺下。   一晚上小狗这么来地进出、上下折腾,闻祈还被舔醒了两次,被作弄得实在没脾气,感觉自己根本没睡着。   好不容易睡熟了一会儿,设定了时间的自动窗帘响起滴的一声,向两边徐徐打开,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落房间。   小狗兴奋地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嗷!”一声。   闻祈拿枕头盖脸,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伸手往外推着小狗脑袋,道:“元宝,自己玩……”   小狗蹭来蹭去,哼唧撒娇,想叫他起来陪自己玩。   闻祈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喃喃:“一只成熟的小狗,就应该学会自己遛自己……”   小狗暂停动作,思考两秒,仗着自己是小狗听不懂,理直气壮地继续拱他。   一声低笑响起。   热情提供叫醒服务的毛茸茸小狗身体一轻,被宽大的手掌抱了起来。   裴砚初单手抱狗,俯身拿起了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下了自动窗帘的关闭键。   滑轨运作的细微动静响起,房间的窗帘徐徐收拢,明亮的光线一点一点地收窄。   闻祈听到动静,长睫轻颤,勉强睁开眼。   视线里,裴砚初伸了只温热的手掌落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含着笑意道:“睡吧。”   光线逐渐暗下,高大的身影抱着小狗朝门外走去,主卧的房门轻轻关响。   闻祈紧蹙的眉尖舒展,阖上了眼,再次跌入睡梦。   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高中。   校医务室里,窗外是一株百年银杏树,风吹簌簌,飘落灿灿金叶。   金色的梦里,他沉睡着躺在病床上,旁边拉着白色隔床帘子,狭小、封闭而安静。   外面传来渐近的脚步声,而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礼貌道:“老师好,今天上午是不是有个同学来医务室了?老师让我过来问问情况。”   “你问的那个同学是不是叫闻祈?他发烧了,接近三十九度,我让他通知家长去医院,他不肯,刚在这儿吃了药,睡着了。”   老师又道:“他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醒。同学你有时间帮我盯会儿吗?我去食堂打个饭,很快就回来。”   “好,老师您去食堂吧。”   脚步声逐渐离远,医务室的门嘎吱一声,晃悠悠地关上。   床边垂落着素白的布帘,被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拉开。   他闭目躺在病床上,额头汗涔涔的,几缕碎发黏腻地沾在异红的颊边,手腕似灌铅般沉重,抬不起来。   旁边的凳子被拉开,来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听到了动静,想睁眼看是谁,却有一抹冰冷的湿意贴上额头,压下几分燥热。   湿巾轻缓地擦过汗湿的额头,带来一丝清凉。   他无意识地将潮热的脸颊贴了上去,蹭了下。   似是对方手腕的位置。   少年的动作僵硬了一瞬,很快放松了下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很低,哄着说了句:“睡吧。”   语气熟悉,和刚才的记忆近乎重叠,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闻祈做了好几个梦中梦。   光怪陆离,碎片似的毫无关联。   一会儿是许千钧笑他:“小祈,楼下月考成绩榜上你的照片又被人偷啦!”   一会儿是铺在桌子上的合同,母亲语气轻柔地对他道:“小祈,你这么有天赋,帮帮妈妈,好吗?妈妈需要你。”   一会儿是班长带头要每个同学给过生日的裴砚初送礼物。   谄媚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他不想送,但同学一场,不想表现得太出格太扎眼,就随手带了一杯杨枝甘露,放在了裴砚初堆满礼物的桌子上。   但裴砚初芒果过敏,为什么又要喝呢?   闻祈慢慢地睁开了眼,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高中很久了,那些曾经藏在时间里遗忘了的疑问,依然没有得到解答。   满目昏暗,只有窗帘的边缘角落泄出一线白光,提醒着是白天。   他在床头上摸到手机,点开一看,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自从把元宝带回家,他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到这个点了。   ……元宝呢?   闻祈下了床,打开门,被公寓里过于明亮的采光刺激得微微虚眼。   逐渐定焦的视线里,客厅里嵌入式电视正无声播放着《布鲁伊》狗狗动画片。   裴砚初在地板上单手做俯卧撑,小狗坐在他的背上,黑玻璃眼珠盯着电视里动画片,目不转睛,尾巴时不时晃一下。   闻祈的目光落在裴砚初的身上。   裴砚初一只手撑地,一只手背在身后,整个身体呈笔直一条线,上半身光.裸,只穿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小麦色的背部肌肉匀称,线条紧实且轻微颤动着,渗着亮晶晶的细密汗珠。   闻祈忽地想起上次裴砚初嚷着要买女仆装,说自己和宣传图里的男网红身材很像。   但其实只有体格有一点相似,网红男博主明显是蛋白粉堆出来的肌肉,裴砚初的身材匀称,肌肉结实但不夸张,是通过长期的锻炼,实打实练出来的成果。   真要比起来,还是裴砚初的肌肉练得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小狗的耳尖微动,似有所感地转过来,看到闻祈的一瞬间,黑葡萄似的两眼激动亮光:“嗷汪!”   元宝两脚猛地一蹬,跳下裴砚初的背,像个小炮弹向闻祈飞速冲了过去。   “嗷嗷嗷!”   裴砚初稳着呼吸,正往下沉身子,被元宝蹬了两脚,一个错力,整个人直接趴地上去了:“靠!元宝你……”   一声轻笑响起,似风铃轻摇,打断了话语。   裴砚初有点错愕地抬起视线,一双玉石般的脚先出现在视线里。   睡裤垂落,露出一小截纤细瘦削的脚踝,单薄的足掌站在原木色的地板上,衬得愈发白皙,流转着一层月华般的朦胧光晕。   往上看去,是闻祈修长的身段,而后是春日海棠般的明艳眉眼,因为刚睡醒,透着一股慵懒,说不出的惑人。   闻祈俯了身,将小狗抱在怀里,见裴砚初傻呆呆地趴地上盯着他,懒洋洋地踢了下裴砚初的肩膀,问:“地板有胶水,黏住了?”   裴砚初伸手撑了下,盘腿坐了起来,仰头看他,问:“饿了没,厨房里煮了苹果燕麦粥,要吃吗?”   闻祈点了下头。   裴砚初道:“那你等我十分钟,我去冲个澡。”   闻祈道:“我还没有五体不勤到这地步,可以自己盛。”   裴砚初利落点头,道:“好。”   闻祈摸了两把小狗放了下来,去厨房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粥,端回餐桌前。   浴室的水声很快结束,裴砚初带着一身清爽水汽出来,换了身简单常服。   他端了杯水到餐厅,拉开闻祈对面的凳子刚坐下,小狗就哒哒哒地过来,刨了刨裴砚初的裤腿。   裴砚初心领神会,把小狗抱在了自己腿上,小狗支起身,用两只前爪扒着餐桌边,对着闻祈摇尾巴。   “元宝这是拿我当椅子,陪你吃饭?”裴砚初饶有兴致道,“还挺聪明。”   闻祈拿银勺喝着粥,唇角掀起弧度,道:“元宝本来就聪明,能听懂很多指令,就是有时候会装自己听不懂。”   裴砚初提议:“不过小狗站着对关节不好,要不给元宝买个婴儿座椅吧?它也能在旁边陪着你吃。”   以前元宝是跳到旁边的椅子上,趴着陪他,闻祈想了想,觉得买个婴儿座椅也不错,点头:“可以。”   裴砚初问:“你养了元宝多久了?”   一提起小狗,闻祈的明眸染上浅淡的笑意,语气也变得温柔,道:“大学毕业后开始养的,有两年了。刚把元宝接回来的时候,它可粘人了,我走哪儿它跟哪儿,腿又短,跟不上我就着急地叫。”   裴砚初低头看小狗,忍不住道:“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一样的腿短。”   元宝听懂了,生气地嗷一声。   裴砚初故意问:“不是吗?”   元宝忿忿:“嗷嗷嗷!”   裴砚初敷衍:“嗯嗯嗯是是是,你的腿一点都不短,你是世上走路最快的小狗。”   一人一狗正经对话,闻祈笑了会儿,问:“你早上遛过元宝了?”   裴砚初点头:“我看你没睡醒,就带它出门了,元宝自己认路,带我去了个小公园。公园里有挺多女孩子认出元宝,还和它打招呼。”   闻祈道:“元宝喜欢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一遇到就要过去打招呼,拽都拽不住,仗着自己可爱,认了很多姐姐和姨姨。”   裴砚初笑道:“发现了,元宝确实很受欢迎,就是那群姐姐姨姨过来问今天怎么是我来遛元宝,看我的眼神像看偷狗的贼。”   闻祈感兴趣地问:“那你怎么说的?”   裴砚初坦然道:“说实话啊,你昨晚累坏了,今早上起不来,所以只能我来遛元宝。”   闻祈喝粥的动作一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他:“你……”   裴砚初无辜问:“怎么了?”   闻祈轻叹一口气:“没什么。”   不过短短两天,就生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感。   总归都是要被误会的,被一个人误会是误会,被一群人误会……好像也没什么差别。   闻祈又问:“她们还说了什么其他的吗?”   “问了我什么时候来的,以后长住这边吗,什么工作这类的话。”裴砚初回忆道,“我就说住你这儿,靠你养。”   闻祈欲言又止。   很好,他就多睡了一个上午,想必附近的狗友圈已经传遍了他养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的最新消息了。   “啊对了,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一个老爷爷用三轮车卖石榴,看起来还不错,我买了几斤。”   “你买回来称过吗?”   “没有,怎么了?”   “流动的水果摊经常称不准。”   裴砚初一怔,立刻起身去厨房找电子小称,没过一会儿,回来了,郁闷道:“确实多收了我半斤的钱。”   钱倒是不多,但让人不开心。   闻祈的唇角轻扬,温声宽慰:“没事,下次就知道了,我也遇到过。”   裴砚初带着点受宠若惊道:“小祈,你今天对我的态度怎么好?”   闻祈微笑:“大概因为,我突然发现你从以前起脑子就不怎么好。”   明知道自己芒果过敏,还喝那杯杨枝甘露。   不是傻狗,还能是什么?   裴砚初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茫然问:“啊?”   闻祈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响起语音通话的铃声,屏幕上跳动着【宋知聿】的名字。   闻祈落下视线,笑意收敛,脸色微微一沉。   裴砚初也跟着看来,注意到了名字,问:“这谁?”   “我母亲再婚对象那边的儿子,我名义上的哥哥。”   闻祈面无表情说完,点击了接通。   “小祈?”   语音里传来一道男性声线,声音温和:“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过得怎么样?”   闻祈跳过寒暄的环节,直接问:“有什么事?”   宋知聿也不意外,顺着道:“闻阿姨昨天给我说,你想和星乐解约。”   闻祈道:“嗯。”   “小祈你去医院看心理科的事,我也知道。但是合同白字黑纸,条件说好了,小祈你一年至少写两首歌,这个要求不严苛吧?但你今年甚至连一首demo也没给过,就算我想答应,也说不过去。”   宋知聿的声音不急不缓:“这段时间公司有危机,本来就有一些艺人想跑,要是他们知道小祈你就这么解约了,肯定会不满,我们这边也很难办。”   闻祈没了胃口,将银勺丢进碗里,恹恹地垂下眼睫,问:“你想说什么?”   秋日温度寒凉,刚起床还不觉得,闻祈只穿睡衣,又光着脚踩在木地板上,现在觉得有点冷了,抱起了手臂。   通话里的宋知聿道:“你和星乐签约了这么多年,相处得也很愉快,我知道你最近几年状态比较差……”   他长篇大论地说着,摆着大道理,说公司不容易,这些年相处难得,说愿意再给闻祈一段时间调整状态,后面可以重新调整合约的条件,公司愿意让利。   对面的裴砚初放下小狗,起了身,转而向卧室那一边走去。   闻祈没管裴砚初,在椅子上听得放空神游,只觉得厌烦。   绕这么一大圈说话,不累吗?   有意思吗?   却有一阵脚步声在身后接近,停下,而后肩头落下一点重量。   ——是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   厚实,温暖,驱赶着秋日的寒意。   他有点诧异地回头,发现裴砚初站在身旁,手上还拿了一双薄羊毛袜子。   裴砚初半跪了下去,捉着他的右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炽热的手掌圈着纤细的脚踝,在微凉的肌肤上似落下一连串的火星。   裴砚初低着头,俊美的眉眼低垂,鼻梁似山脊高挺,左耳的银珠耳钉闪动微光,握着他的脚,认认真真地,给他套上了薄袜。   动作轻而缓慢,不带一丝冒犯的狎昵意味,自然得就像是刚给他披外套。   闻祈有些恍神,圆贝似的足尖蜷了蜷。   裴砚初又抬起头,看向他,伸手道:“左脚。”   通话里的宋知聿还在说着话,喋喋不休地充当着背景音。   闻祈迟疑着,将左脚试探性地伸了过去。   温暖干燥的手掌再次握住他的足掌,柔软的羊毛面料一寸寸包裹,藏起了雪白的足。   小狗歪着头陪在旁,黑眼珠好奇地眨巴眨巴。   裴砚初低声道:“元宝,来给小祈暖脚。”   小狗听懂了,啪叽一倒,慷慨地贡献自己软乎乎的肚子,热情邀请。   闻祈愣了下,阴霾的心情放了晴,轻轻地笑起来。   笑声打断了通话里的宋知聿,他疑惑问:“小祈,你旁边有人?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闻祈终于想起了还有宋知聿的存在,慢吞吞地道:“没听,要不你重新再讲一次吧。”   宋知聿:“……” 第13章   嘟的一声,通话挂断了。   裴砚初道:“你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看起来不怎么能沉住气啊。”   “他从小被人捧惯了,毕业以后就接手了星乐,习惯仗势压人,听不得有人和他呛声。”   闻祈道:“他直接找我,我还挺惊讶,我还以为他会让经纪人过来搪塞我,看样子是真的怕我不去和宋家见面,居然纡尊降贵来亲自找我了。”   裴砚初沉思:“听起来星乐不肯放你走。”   闻祈半点不意外:“我都装了一年多的状态差,什么都写不出来,甚至失眠焦虑到需要在心理咨询科拿药,他们宁愿把我当吉祥物放着,也不肯和我解约,早猜到他们不会简单地放我走了。”   裴砚初正推敲着怎么自然而然地问心理咨询这事,听完后,愣住了:“装……状态差?”   闻祈轻嗯一声:“提前下载问卷,背了几套题。”   又道:“不然怎么会正好在国际医院碰到你?我在那天约了心理咨询,就顺路过去看你的热闹。”   只是没想到,把人也给带回来了。   裴砚初像在消化这件事,整个人呆呆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   闻祈奇怪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   裴砚初的声线有点颤,又很快隐藏不见,他的脸上浮现笑意,灿烂到近乎傻气的地步,道:“就觉得,太好了。”   闻祈有点别扭地移开目光。   这傻狗,笑得也太不值钱了。   裴砚初将桌上的碗给收拾了,哼着小调进了厨房,连背影都透着轻松和愉悦。   等他出来了,闻祈正拿着绳结和小狗玩拔河,又道:“我等会儿要进工作室,没什么事的话,不用打扰我。”   裴砚初迅速反应过来——什么写不出歌也是唬公司的。   闻祈犹豫了下,又道:“我房间的桌子上有一台闲置的笔记本,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用。”   裴砚初问:“我用电脑做什么?”   闻祈道:“你们总裁不都是有这种基本技能的吗?随便买只股票基金就暴涨,电脑上点几下,谁家的公司就破产了。说不定你碰到电脑,技能点自动点亮,早点攒到钱,早点还清债。”   裴砚初愣了下,笑了起来,肩膀都在闷闷地抖。   闻祈有些窘迫,勉强撑着镇定,反问:“笑什么,不是这样?”   裴砚初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眸底的笑意粼粼闪光,道:“我要是有这么厉害,跟着你回家做什么?不如进网吧包机,花个三天三夜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闻祈想了想,好像也是,又反应过来,下意识打开他的手,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裴砚初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无辜模样。   闻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裴砚初碰过的头发,好似在轻微地发烫,生出一阵电流般的麻痒,往全身流淌。   “不过家务活确实不多,今早上我顺路取了快递,厨房里坏掉的水龙头也给修好了。”裴砚初又主动道,“你要是不介意,电脑借我,我看看剧,电视留给元宝看动画片。”   闻祈点头:“好,你用吧。”   他把手里破破烂烂的绳结递给裴砚初,回了工作室,拿出手机,想像平时那样开启免打扰模式。   就要按下的前一秒,手机顶端自动推送了一条当地新闻:【……xx公司被爆原材料造假丑闻,今日开盘,股价下跌……】   闻祈的指尖空悬,觉得推送的这个公司名字有几分耳熟。   像是前不久才听过。   他点开推送的新闻,具体的报道条跳了出来。   闻祈匆匆扫了一眼,微微一惊。   这好像是在餐厅碰到的那什么吴总的公司,当时自夸得那么厉害,这才过去多久,公司股价就不行了?   闻祈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自己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两天裴狗就在他眼皮底下,还能做什么?   闻祈很快将念头抛之脑后,不再多想。   手机退出了新闻报道,转而开启了免打扰模式。   一下午悄然过去,没有小狗嗷嗷扒门,安静得仿若落针可闻。   闻祈调完音轨,出房间接水,看到裴砚初坐沙发上,戴着头戴式耳机,神色冷肃,正面对着笔记本电脑思考着什么,小狗在地板上抱着个玩偶滚来滚去,自己玩得正开心。   他走过去一看,神色变得微微怪异。   屏幕上正播放着短剧,顶端流动的名字很是瞩目。   《顶级豪门太子爷,失忆后成了我的金丝雀》第3集 。   裴砚初察觉阴影落下,按了暂停键,取下耳机。   闻祈问:“你在看什么?”   裴砚初道:“我朋友给我推荐的,说剧情和我的境遇挺像,听说这短剧今天下午刚出三集就是几十万点赞,爆火。”   闻祈满头雾水:“和你的境遇很像?”   裴砚初感慨道:“男一有了未婚夫,还把男二当金丝雀包养,我一看,这不是妥妥我们的翻版吗?我赶紧来学习一下,说不定以后有相似的情景,我能直接用上台词呢。剧情刚演到男一的麻麻上门来,甩支票在男二的脸上,让他识趣点退出,不要破坏男一和未婚夫的家庭。”   他又看向闻祈,问:“小祈,你麻麻会不会也给我甩支票让我滚啊?”   语气还挺期待。   这什么跟什么?   闻祈一阵头痛,俯了身,靠在裴砚初的身侧,敲了下键盘。   电脑屏幕退出视频,跳出介绍页面。   【导演:xx】   【主演:xx xx】   ……   【编剧:许水】   裴砚初也看到了,轻咦一声。   闻祈的唇角抽动一下,转而给许千钧打电话。   许千钧很快接起来,声音莫名透出一股心虚劲儿:“嘿嘿,小祈你找我啊?”   闻祈开门见山:“水水,你把我和裴砚初写进短剧了?”   “哎呀小祈你不是不看短剧的吗?这都发现了,说明是真的火了。”   许千钧忸怩道:“经纪人临时让我去救场,小主演耍大牌,导演一生气,让他别演了,临时叫我过去重写剧本。我刚从你那儿回来,这不就,忍不住借鉴了一丢丢……”   闻祈问:“一丢丢?”   “小祈你放心好了,就只有开头男一男二的重逢部分有一点点相似,后面的剧情都是我胡编乱造,肯定和你们扯不上关系!”   许千钧道:“要是小祈你介意,我退出不写了,反正都是写一集拿一集的钱,以前都是被剧组开,我这次主动开剧组也挺解气。”   “退什么退。”   闻祈知道许千钧以前费尽心血写的本子一直在被胡改,没热度所以不受重视,道:“你继续写。我就是来问问,这次写的剧这么火,开心吗?”   “开心啊。那必须得开心!”   见闻祈没生气,许千钧振奋起来:“我刚改了艺名,这部剧就爆火了,大师果然没骗我!小祈你戴上开过光的耳钉,肯定也能转运!”   闻祈笑了笑:“好。”   许千钧又急匆匆道:“小祈,我不和你说了啊。短剧要紧着时间抓流量,我还要写下一个剧情爆点。”   “去吧。”闻祈道,“注意休息。”   “嗯嗯。”   通话挂断,裴砚初道:“你怎么不帮我问问男二到底有没有接支票?”   闻祈轻踢了下裴砚初的腿,道:“少在这儿研究有的没的。”   裴砚初道:“我这是未雨绸缪,万一阿姨看我现在身无分文,特别好拿捏,为了你的名声着想,真要给我支票,把我打发走呢?”   闻祈顿了下,鬼使神差问:“那你会接支票吗?”   “那当然不接啊!”   裴砚初振振有词。   闻祈的唇角轻掀,又听到裴砚初的下一句:“万一阿姨只给支票,不给无偿赠与协议怎么办?那钱不是随随便便就被要回去了吗?”   裴砚初又道:“还有,偶然所得要交百分之二十的税,这笔税钱谁出啊?得问清楚了才行。”   许是被裴砚初的傻狗思维带进去了,闻祈生出几分较真的想法,问:“那要是我妈写了无偿赠与协议,又愿意出偶然所得税的税钱呢?”   这条件,听起来够丰厚了吧?   “阿姨这么大方啊……”   裴砚初露出一番思索的模样,紧接着,深邃的眉眼舒展,露出很轻的笑意,道:“那我也不答应。”   闻祈的眉尖微挑:“为什么?”   裴砚初看他一眼,含糊地道:“被你包养……我又不吃亏。”   闻祈问:“天天在这儿给我洗衣服做饭陪元宝玩,也不觉得吃亏?”   裴砚初的耳尖微红,认真道:“你长这么好看,给人看就应该收费,我呆了两天,看你这么多次,已经赚到一张支票钱了,做一点家务而已,当然不亏。”   真男人,就应该跪着听老婆的话,哄老婆开心!   在外面,就该努力工作,招财进宝,在家里,床上床下都不能让老婆累到一星半点!   区区家务,不过是老婆爱的考验罢了。   闻祈不知他在想什么,轻笑着问:“照你这么说,听起来我好像更吃亏?”   “对啊。”裴砚初理所当然道,“所以他们肯定想把我这个占大便宜的人往外赶,把你抢走。”   “哪来的他们……”   手机震动,屏幕弹出两条新消息,打断了闻祈的话语。   他低头一看。   闻若婵:【我听知聿说,你和别的朋友现在住在一起。】   闻若婵:【妈妈还不知道你和什么朋友关系亲密到同居的地步,不过小祈你既然答应和沈家那边见面了,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闻若婵:【如果有不该有的关系,需要及时断掉,小祈你知道的,对吧?】   发来的时间太巧妙,让闻祈的心头掠过一丝古怪。   怎么回事,下一场剧情不会真是他妈给裴狗的脸上甩支票,让他滚吧? 第14章   面前的裴砚初注意到他僵硬的表情,问:“怎么了?”   “没什么。”   闻祈含糊地回,随手把水杯放在扶手边,也坐在了沙发上,低头打字回复。   【是裴砚初,他只是暂住在这儿。】   旁边的裴砚初却起了身,过来拿走了闻祈的玻璃杯。   闻祈没管他,盯着屏幕,字句斟酌,谨慎地敲着键盘回信息。   几句对话,眉尖越来越紧,直到面前出现一杯盛着清水的水杯。   闻祈放下手机,道了声谢,接过裴砚初递来的水杯。   他喝了一口,才慢吞吞地掀起长睫,望向面前的人,道:“我妈说明天她会来公寓。”   “啊,不会是为了我吧?”   裴砚初露出一个受宠若惊、堪称腼腆的笑:“阿姨会给我递支票吗?到时候我的台词是说'我不是为了钱和小祈在一起的',还是说'我们的感情不是用金钱可以羞辱的'?”   闻祈想象了下那个画面,被尬得头皮发麻,道:“你全程闭嘴,当个背景板就行。”   裴砚初语气遗憾:“就这样啊?”   闻祈沉默两秒,道:“她明天是过来把我的合同还给我。”   裴砚初问:“你的合同不在自己手上吗?”   闻祈的眸色微微黯然,道:“当初签订完合同的时候,我十六岁,我妈以我还是未成年的理由帮我把合同收起来了。我成年以后想要回自己的合同,但妈妈一直不愿意给我。”   裴砚初恍然大悟:“懂了,你的合同好比小孩的压岁钱,拿到手的时候摸了一下,就再也没见过?”   闻祈失落的情绪被打断一空,竟然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滑稽感,点头:“你要是这么说,也行。”   裴砚初道:“所以在解约这件事上,你妈是站在你这边的?”   闻祈挑眉,语气染上几分兴趣:“怎么说?”   “下午的时候,我用电脑查了下,星乐被爆用底层小明星情色贿赂的丑闻,正在接受调查,旗下的艺人为了趁早撇开关系,都在研究着怎么跳槽。”   裴砚初道:“闻阿姨第一次结婚时宣布退圈,沉寂了一段时间,离婚后签了星乐传媒发歌复出,名气比十几年前退圈还要火,又和宋总再婚,拿到了星乐的部分股权,利益捆绑太深,不可能分开,但你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你的合同签了什么,但在星乐这里根本查不到闻祈这个人,换句话说,在公众的眼里,你和星乐没什么瓜葛。”   “而和沈家联姻这件事还没确定下来,也就是说,星乐随时可能翻船。”   “经济学第一课,就讲分散投资——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既然闻阿姨离开不了星乐,但如果你能解约,就算星乐的这艘船沉了,你也不会和她一起砸在这儿。”   “如果最后联姻达成了,那也是继续和宋家绑在一起,你的合同是否解约,根本没差。”   裴砚初望着闻祈,试探性地问:“我说的对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   闻祈的语速很慢,视线隐约带上几分探究,道:“但我好像从来没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是谁吧?”   “没告诉过我吗?”裴砚初冷静道,“也、也挺好知道的吧,你和许水又说宋叔叔又说星乐,你和闻阿姨一个姓,稍微一查,就联系起来了。”   闻祈似笑非笑:“裴总,不是说拿着电脑没什么用的吗?我看你用来查资料,查得还挺顺。”   裴砚初打哈哈:“网络上没人知道闻歌后还有个儿子,你的身份藏得还挺好。不查还不觉得,你和闻歌后确实长得挺像哈哈……”   他说一句,闻祈的脸色就沉一分。   裴砚初生硬地转移话题:“小祈你吃石榴吗?我帮你切。”   “好啊。”闻祈慢条斯理道,“我要喝石榴汁,去籽。”   切石榴简单,几刀下去的事,榨石榴汁,得把小山堆似的石榴粒一颗一颗地剥下来,装进破壁机给打碎榨汁,再过滤掉细籽,步骤繁多。   摆明了是想为难他。   裴砚初没有半句怨言,笑得灿烂,飞速道:“行,这就去。”   他挽起袖口,兴致冲冲地转去厨房,闻祈想了想,起身跟了过去,小狗屁颠屁颠地追着走。   裴砚初拿起粉色围裙,给自己套上,转身看到闻祈倚在厨房门边,笑了,道:“还来监工?”   闻祈嗯一声:“怕你下毒。”   裴砚初从冰箱里拿石榴,半开玩笑:“那不行,给你下毒了,我怎么拿闻阿姨的支票?我还想看看上面有几个零。”   “你今晚上就梦这个吧。”闻祈嗤笑,“空白支票,多少钱随便你填,建议你全填9,小数点后两位也填上。”   “这不好吧,全是九。”   裴砚初掂着手里的红石榴,眉宇轻扬,笑得有点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闻阿姨在祝福我们久久,支票是送我们的结婚红包呢。”   闻祈的额角跳了下,道:“你还真敢想。”   “都做梦了,当然得大胆点。”裴砚初道,“石榴汁要加糖吗?”   “不加。”   “好。”   裴砚初用过滤水洗净了石榴的表皮,取了实木菜板和水果刀,背过身去,开始切外层的皮。   他的背影如松挺拔,肩背舒展,围裙的两条细绳勒出窄腰的线条,两条腿更是又长又直。   闻祈的视线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扫了一遍。   裴砚初突然转过身,试探性地道:“要不,你去外面等我吧?”   闻祈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问:“我站在这儿挡住你了?”   裴砚初坦然道:“你在后面看我,我紧张。”   又问:“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我们上课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从后面看过我?”   闻祈冷笑:“裴大少爷,你和那几个富二代朋友要坐靠窗最后几排的专属位置,谁敢质疑,谁敢让你们挪位置?我怎么看你,背后长眼睛吗?”   裴砚初看起来很是无辜:“万一你趁捡个笔的机会回头偷看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祈简直服了他了,半天没骂,记吃不记打一样又自恋上了,刚斟酌掂量的心思全部不见,扭头就要往外走,脚步又一顿。   他折回来。   裴砚初道:“怎么,又舍不得我了?”   闻祈没说话,冲他面前,裴砚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却被拉了出来。   食指上一道细线,正渗着血珠。   闻祈攥着裴砚初的手腕,抬头看他。   裴砚初尴尬一笑,讪讪解释:“切下去的时候,石榴滑了一下。”   又道:“好狡猾的一只石榴!”   谐音梗烂得闻祈都不想给他一个表情。   闻祈松开了手,道:“在这儿站着,等我。”   裴砚初挺高大一个人,乖巧地举着自己受伤的食指,像举着一个火炬似的,黑眸亮亮的,嗯一声。   闻祈回了客厅,从柜子里的小医药箱找出碘酒棉签和创口贴,回了厨房。   裴砚初盯着他,好似带着期待。   闻祈反问:“你不会是想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没有没有。”裴砚初立刻道,“我自己来。”   他用清水洗了伤口,又拿碘酒棉签做了清洁,最后贴了个创口贴——贴得有点歪。   裴砚初随口问:“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伤的?”   “直觉。”   转身的一瞬间,莫名地感觉,裴砚初好像不对劲。   闻祈不想多说,赶人:“出去吧,我收拾这儿。”   裴砚初不肯走:“就一个小伤口,没事,我刚就觉得有点丢脸,所以不想让你看见,你在客厅等,石榴汁我保准给你榨出来。”   他反倒按着闻祈的肩往外推,闻祈平时吃的少动的少,没有锻炼习惯,根本站不住,硬生生被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厨房门关了。   闻祈:……   不亏是傻狗,上赶着做家务。   厨房里的裴砚初关了门,感觉自己表现的这段简直高光,特帅,一低头,和晃尾巴的小白狗对上了视线。   门再度打开,小狗吐着舌头傻乐,也被驱赶了出来。   里面的裴砚初嘱咐:“让元宝离远点嗷!”   闻祈有点疑惑。   元宝一向乖巧,就算待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也不会影响人。   他没多想,抱着小狗回了沙发上。   结果厨房里的破壁机嗡嗡一响,吓得小狗嗷一声往他衣服底下钻,尾巴露在外面,瑟瑟发抖。   闻祈愣了下,赶紧丢开手机,抱住了怀里的小狗,情绪有几分复杂。   .   太久没用破壁机,他忘了这小笨狗会害怕噪声了。   倒是裴砚初,大概因为帮着洗狗记住了小狗害怕太大的声响,反过来还提醒他。   好在破壁机只持续了十来秒就停下,闻祈有几分愧疚,从沙发旁的零食箱里扒拉出元宝最喜欢的鳕鱼片安慰它。   厨房的门开了,裴砚初端着两杯石榴汁出来,小狗吃完了鳕鱼段,正在和闻祈在客厅中间玩指令游戏。   闻祈:“转圈。”   小狗兴奋地追着自己尾巴。   闻祈:“坐。”   小狗啪叽一屁股坐地。   闻祈:“打招呼。”   小狗原地转了一圈,发现不对,赶紧举起一只爪爪。   闻祈坐在地板上,笑了下,伸出玉白的掌心,道:“来,握手。”   小狗吐着舌头,把一只爪爪放在闻祈的手心里,黑葡萄眼珠像在笑。   闻祈夸:“乖狗狗。”   裴砚初把两杯石榴汁放在桌上,几步过来,羡慕道:“我也想玩。”   闻祈点头,开始教:“那你靠近点,蹲下来或者坐地上都行,方便元宝识别指令,然后像我这样——”   他伸出手掌,道:“说,握手。”   话音刚落,裴砚初的手和元宝的爪爪,同时搭上了闻祈柔软的手心。   蹲坐着的一人一狗,眼神亮晶晶的,热切地望着他。   闻祈:……   闻祈:…………? 第15章   “你这是,在玩什么?”   闻祈艰难发问。   裴砚初震声:“有竞争才会有学习的动力,我这是在当元宝的同学,帮助它进步!”   被cue的小狗疑惑歪头:“嗷呜?”   小狗都把爪爪收回去了,裴砚初的手还搭在闻祈的掌心里。   甚至堂而皇之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摸了摸,诧异地问:“这还没到十一月,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要再加一件衣服?”   粗糙的指腹抚过,似火焰烫过,留下一阵的灼热痕迹。   闻祈冷淡抬眸,确认般地问:“你想和元宝当同学?”   裴砚初点头。   闻祈道:“元宝绝过育,那我是不是也要送你去绝育,让你们的进度同步一下?”   裴砚初飞速地收回手,呲溜一下站起来,尬笑着:“啊哈哈那就不用了,毕竟事关我老婆未来的□□……”   又一步步往后退:“我去端石榴汁!”   闻祈轻嗤一声,将鸭肉干小零食作为奖励递给元宝,起了身,回沙发上抽了一张湿巾擦手,接过裴砚初递来的石榴汁。   裴砚初自信道:“石榴籽都过滤掉了,保准达到你的要求。”   闻祈喝了小半杯。   酸酸甜甜的,带着石榴特有的清香,挺开胃。   裴砚初端着他的那杯也不喝,巴巴地问:“好喝吗?”   闻祈鸦羽似的黑睫轻掀,看向他,柔软的唇染上石榴汁,泛着湿润的玫红水光,更显得色泽靡艳,张了口,想问他手里不是有一杯吗。   但视线掠过裴砚初手指上的创口贴,话到了嘴边,转而道:“很好喝,谢谢。”   裴砚初笑起来:“喜欢就好。”   小狗见他俩都在喝石榴汁,馋得流口水,一会儿扒拉这个,一会儿刨刨那个,嘤嘤呜呜的,急得快说话了。   裴砚初问:“元宝能喝石榴汁吗?”   闻祈应:“能喝一点。”   裴砚初回厨房拿了一个小盘子,倒了一层浅浅的底,刚放下,小狗就凑过来埋头呼噜呼噜地舔,嘴巴都染红了一圈。   闻祈等元宝喝完后,叫它过来,抱进怀里,抽了张纸巾帮小狗擦嘴。   小狗乖乖坐他腿上,任由闻祈动作,尾巴摇啊摇。   裴砚初稀奇道:“元宝好听话。”   “因为小狗笨笨的,思维很简单,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听谁的话。”   闻祈望了裴砚初一眼,道:“元宝挺喜欢你的。”   “是吗?”裴砚初有点惊讶。   闻祈的语气和缓:“他愿意跟你出去散步,中午还坐在你的背上陪你玩。”   元宝性子粘人爱撒娇,对别人的善意恶意更为敏感。   当初那几个来家里应聘的男保姆刚开始表现得很友善,小狗躲在他身后不肯出来,哼哼唧唧不愿意和他们亲近。   过了不到一周,那几个保姆就被他抓住现行——不是狗粮配餐的分量随意地超多减少,就是漏放水果片或者鱼油之类的胶囊。   摆明了不上心。   裴砚初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对着小狗意外的有耐心。   “等等。”裴砚初思索两秒,“元宝给我增加负重,是在陪我玩?我以为我是在陪他玩。”   闻祈的唇角微微扬起弧度,笑意一闪而过:“当然是元宝陪你玩了,不然直接拿你当跳板练习跨栏,不是这么简单坐在你背上。”   裴砚初低下头,和小狗对视,小狗傻乎乎地在笑。   “毕竟我是砚宝它是元宝。”裴砚初正色道,“它可能把我当成了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闻祈刚张了口,还没说话,裴砚初赶紧接下一句:“好兄弟也没有一起绝育的!”   显然对某句话有着巨大的阴影。   闻祈突然唤了声:“砚宝。”   语调很轻,似雨滴打在竹尖的声响,啪嗒敲在心口上。   裴砚初脑子都空了,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闻祈勾勾手指,裴砚初身体比思维还快,立刻听话地凑了过来,视线直溜溜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   裴砚初舌头打结,磕巴问。   闻祈的眼眸似明月轻轻一弯,光彩潋滟,他将小狗塞进了裴砚初的怀里,道:“既然是两兄弟,你们俩继续玩吧。”   裴砚初傻呆呆地抱着毛绒绒的小白狗,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祈轻笑:“傻狗。”   也不知道是在说哪只狗。   裴砚初眩晕得厉害,闻祈已起了身,道:“吃饭的时候叫我。”   “哦哦好。”   裴砚初慢一拍点了头,见闻祈要回工作室,身形微动,下意识想追上去,又克制住了。   等闻祈不见了踪影,裴砚初低头看小狗,问:“刚刚小祈那句傻狗,叫的是我还是你?”   小狗嗷一声。   裴砚初严肃点头:“我也觉得小祈刚叫的是我。”   元宝:?   小狗一脸迷茫:谁是狗来着?   闻祈回了工作室,戴上耳机继续捣鼓自己的音轨,等房间的门被敲了第二遍,才在音乐的间隙里迟缓地反应过来,摘下耳机去开了门。   裴砚初站在外面,带着点无奈:“你中午就喝了一碗燕麦粥,还不饿?”   闻祈后知后觉,确实有几分饿了,肚子应景地抗议一声。   裴砚初笑了笑:“来吃饭。”   客厅里的落地窗外映照出晚霞时刻,在地板上投落一地光辉,小狗围着一个小口水兜,埋头在小饭盆里,吃得正欢。   餐厅里开着灯,光线明亮柔和,空气里飘满着属于食物的甜甜香气。   闻祈去洗了手,到了餐桌前,抽开凳子刚坐下,目光下落到面前的蛋包饭,愣了下。   蛋包饭金澄澄的,番茄酱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画了几个图像。   两个举着手的火柴棍小人,还有疑似戳着四根牙签的一团云。   闻祈满头雾水:“这什么?”   裴砚初热情解释:“我们俩和元宝。高一点的这人是我,矮一点的是你,旁边这一团是元宝。传神吧?”   闻祈重新看去,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裴砚初不死心:“虽然我画得有点烂,但是神韵在的吧?神韵。”   闻祈勉强道:“有一点?”   裴砚初泄了气,头上仿佛有狗狗耳朵失望地耷拉下来,道:“好的吧,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不是很像,但挺可爱的。”闻祈道,“我……确实喜欢。”   他很少表露自己喜欢什么,连说这个词的时候,整个人也显得不自在。   裴砚初的眼眸登的亮了起来。   闻祈别开视线,道:“吃饭。”   刀叉划开表面的金黄色的蛋皮,里面是青豆、胡萝卜块和玉米粒做成的酱油炒饭,裹上沾着酸甜番茄酱的蛋液,调味刚好。   闻祈早就饿了,吃了一半,速度放慢下来,又想起什么,问:“厨房里还煮着什么吗?”   空气里一直弥漫着某种甜滋滋的香气。   裴砚初道:“在煮红豆,我打算做红豆沙小丸子给你当宵夜。”   闻祈下意识道:“我平常不吃宵夜。”   “我用小锅煮的,就一小碗,不多。”裴砚初笑着比划了下,“我第一次做甜品,晚上赏个脸呗。红豆补气血,喝完以后你的手说不定就没那么冷了。”   闻祈的心弦被很轻地触动一下,微微犹豫,点了头。   裴砚初道:“再说了,你又不当大明星又不去荧幕前,不用控制饮食,多吃点也没事。”   闻祈执勺的动作一停,回:“习惯了。”   裴砚初疑惑:“什么?”   “我不需要控制饮食,但是我妈妈需要。”   闻祈轻声道:“她在结婚时宣布退圈,回归家庭,但在饮食和锻炼上一直像以前那样要求自己。自从我有记忆起,妈妈吃的菜色就只有那些,我和她吃的是一样的,习惯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也养成了少油少盐,清淡简单的饮食习惯。   甚至因为不适应学校食堂的饭菜,只能从家里带饭盒。   “我不管。”   裴砚初大少爷的霸道性子跑出来了,想也不想就道:“你知道你抱起来有多轻吗?多吃两碗饭才是正事,什么狗屁习惯,该改的就改。”   闻祈皱着眉:“你什么时候抱过我?”   裴砚初刚还在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小了下去:“就,上次你罚我跪的时候,我看你靠在床头睡着了,就帮你调整了位置……”   又近乎执拗地重复:“你太轻了。”   闻祈哑然。   裴砚初依旧记得那晚。   深夜万籁俱寂,客卧灯光通明。   他低头跪在地毯上,一边兢兢业业地担当暖炉的职责,一边漫无边际地想闻祈到底有没有点过男模,要是真的点过,寻思找谁查一下会所,研究研究闻祈点的男模是什么类型。   等怀里那双玉石般透着冷的脚一点一点染上暖意,裴砚初抬起了视线,却发现闻祈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栗子发丝在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青年长睫低垂,睡颜秾艳如画,下颌微尖,就这么斜斜地靠坐在床头,闭着眼,平日如霜似雪的疏离气质也褪去几分,让人错觉触手可及。   他就这么望着,看着藏在心尖、比记忆里身量清减许多的眼前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本以为,闻祈过得很好。   “你……”   闻祈本想问为什么裴砚初不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让两人一起睡在客卧,刚开口,又发觉这个问题不对劲。   怎么就默认了裴砚初抱他这事?   闻祈心生一股别扭,顿了顿,道:“下次可以直接叫醒我。”   裴砚初笑着道:“我这不是怕你醒了让我继续跪吗?正好躲个懒,当惩罚结束了。”   理由挑不出错,但闻祈望着对面神色坦然的裴砚初,心跳蓦然错漏一拍。   好似有一道念头隐约闪过,却什么也没抓住。   如雾中看花、水中赏月,明明就在眼前,似有似无、亦真亦假,让他寻不到最深处的真相。 第16章   吃完饭以后,小狗哒哒哒地追着闻祈的脚后跟跑,摇着尾巴等着出门玩。   闻祈从阳台上拿出牵引绳,临出门时,迟疑了下,问从厨房出来的裴砚初:“要一起出去吗?”   裴砚初飞快点头,应:“好啊,正好我有快递要取。”   小狗穿着一件蓝色编织小背心,配上奶黄色的牵引绳,精神抖擞,看起来可爱得像小玩具。   发现两个人都要陪他出门,小狗兴奋地嗷嗷两声,尾巴晃得像螺旋桨   裴砚初自觉伸手:“要我带元宝吗?”   闻祈乐得清闲,将牵引手柄递给他。   两人带着小狗出了门。   元宝性格很乖,但在外面的时候到处闻闻嗅嗅是天性,一激动,难免会爆冲一下。   闻祈平时遛它,不留神还被带得身形趔趄。   但到了裴砚初这儿,男人好似分毫不受影响,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牢牢地掌控着牵引绳,随意之间甚至透出几分轻松。   闻祈穿着常服走在旁,隔着一步的距离,将手揣在外套兜里,一同前行。   外面的夜色已然擦黑,晕染着深深浅浅的墨蓝,小公园里有一对对的行人在散步,头挨着头小声说话,言笑晏晏,很是亲昵。   闻祈默默地戴上了口罩。   以前没注意,这附近住了有这么多小情侣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闻祈甚至觉得那些小情侣注意到他和裴砚初,向他们看来的视线也像在看小情侣。   元宝有固定的散步路线,在路上碰到了自己好朋狗——一只小比熊,两团毛绒绒小狗凑在一起转着圈儿嗷呜嗷呜,互相闻pp。   比熊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和闻祈攀谈起来:“最近一周我加班,到了凌晨才出来遛棉花,棉花没碰见元宝可失落了,差点不愿意回家。”   闻祈宽慰道:“没事,你下次可以给我发给消息,我带元宝出来。元宝最近没碰见棉花,也有点伤心。”   在旁边当背景板的裴砚初脑海里响起警鸣,戒备地看来。   两人私下有联系方式?   想拿狗狗当借口,孤男寡女深夜幽会?   闻祈接收到裴砚初的视线,没理解,用神色疑惑地回问:怎么了?   棉花的主人噗嗤笑一声,摆手:“不用不用,我怕你男朋友吃醋,而且我最近申请了换项目组,不加班啦。”   闻祈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棉花主人道歉:“哦哦,不好意思啊。”   闻祈道:“没关系。”   棉花主人犹犹豫豫地又问:“那你们现在是住一起?”   闻祈点点头。   棉花主人想起狗友群里的传闻,带着点惋惜道:“原来是真的……”   住在这附近的狗友圈有个小群,安利狗狗最近爱吃的罐头和零食,分享最新的狗粮打折消息,时不时狂发自家孩子的照片和视频。   但元宝的主人独来独去,不加群,也不会主动认识其他养狗狗的人。   她也是因为棉花和元宝是好朋狗,才加上了元宝的主人的联系方式。   昨晚回了家,她在群里看到讨论,说那只叫元宝的马尔济斯犬换了人遛,好像是元宝主人包养的小白脸,还不信。   刚刚碰见他们,一个俊美高大,唇角含笑,随意一站,有种莫名的矜贵感,一个身形颀长,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眉眼,气质清冷而疏离。   两人走在一起,看起来要多登对有多登对,更是加深了她的想法——一看就是小情侣,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小白脸软饭男?   没想到,还真不是小情侣啊?   闻祈问:“什么?”   棉花主人笑道:“没事没事,我带棉花出来得早,要先回去啦。”   闻祈不明所以,但也点头道别。   裴砚初和闻祈又继续往前走。   裴砚初状似无意地问:“你俩还加了联系方式啊?”   闻祈看他一眼,道:“她有男朋友,两个人都快结婚了。”   “是吗?”裴砚初努力压唇角,“我又没问这个,你告诉我干嘛?”   闻祈道:“哦,我以为你对她感兴趣。”   裴砚初的脸一下子垮了:“怎么可能,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我就随便问问。”   闻祈的唇角轻勾。   裴砚初安静了会儿,忍不住又问:“那你们一般聊什么?”   “元宝和棉花玩得好,前段时间每天都见面,要是有什么事不能过来,我们就会给对方说一声。”闻祈道,“她喜欢做狗狗的小衣服,会送一些给元宝。”   裴砚初道:“听起来人还挺好的。”   闻祈重申:“她有男朋友。”   “我知道!”裴砚初炸毛,“我又不是什么发情的狗,见着一个就喜欢一个。”   提到发情两字,他的耳尖烧灼热度,欲盖弥彰,低声解释:“昨晚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很正经的。”   闻祈根本没想起昨晚的事,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小狗嗷嗷催着他们,两人顺路去了快递驿站,裴砚初报手机尾号领了快递,喜滋滋地出来了。   闻祈问:“买的什么?”   裴砚初神神秘秘道:“店家帮我紧急发货的女仆装。”   闻祈沉默两秒,委婉地问:“明天我妈来公寓,你不会打算穿女仆装见她吧?”   “怎么会?”裴砚初笑起来,语气坦荡,“我是穿给你看的,当然只有你能看了。”   “行。”   闻祈没有回怼,也没有像往日那般露出无语凝噎、想打人的神色,点了头,平静道:“今晚洗干净,穿女仆装在床上等我。”   裴砚初猛地停了步,神色一片空白:“啊?”   又赶紧跟上去,忐忑道:“小祈,我刚好像出现幻听了,你再说一遍。”   闻祈语气懒散:“没听到就算了。”   “怎么能算了,我……!”   对话间,两人走进了公寓大厅,迎面走来陌生的路人,闻祈的视线淡淡扫了一眼他,裴砚初将问题都憋了回去。   等电梯时,有其他人在,元宝刨刨闻祈的裤腿,闻祈将小狗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裴砚初站在旁边,目光时不时落在闻祈的脸上,焦躁等待的情绪几乎快成实质性。   偏生这趟电梯人多,电梯门开开关关数次,几乎快把他的耐心耗尽,才终于到达二十二楼。   叮的一声,轿厢门打开,裴砚初大步走出,眼巴巴地望着抱着小狗出来的闻祈,憋半天,吭哧出一句,问:“去,你床上还是我床上啊?”   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   “我还以为你没听见,这不是听得很清楚?”   闻祈打开了家门,将小狗放在地板上。   裴砚初着急听答案,但也按捺着性子,抽了玄关柜子上的宠物湿巾,蹲下身给元宝擦爪爪。   他微微低着头,动作轻缓而认真,小狗突然凑过来,舔了舔他的脸。   裴砚初的动作停了一瞬,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问闻祈:“元宝是什么意思?”   闻祈给小狗解着牵引绳,回:“喜欢你的意思。”   裴砚初立刻飘飘然起来。   已知条件:闻祈喜欢元宝。元宝喜欢他。   四舍五入,等量代换一下,这不就能论证出闻祈喜欢他吗?   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   裴砚初的唇角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闻祈慢悠悠地又补了一句:“也可能把你当同类,把你划进好朋狗的范围了。”   裴砚初脸上的笑意僵住,往下一看,和小狗对视。   元宝的黑琉璃眼睛亮亮的。   裴砚初试探性地伸出手,见元宝没躲,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好吧。”他笑道,“那也不错。”   小狗嗷一声,欢快地摇着尾巴,像在回应。   闻祈笑了笑,进了客厅。   裴砚初终于想起一直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拎起了快递袋,追上去,问:“小祈,你刚在路上说的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啊?”   闻祈拿起水杯,喝了口,又转过来看他,闲闲道:“自己想。”   这怎么自己想!   裴砚初怕把闻祈的一句玩笑话当作真话,暴露了自己,又怕太过谨慎错过了闻祈的一时兴起,失去了机会。   最后闷不吭声地去找剪刀了,打算先把女仆装的快递袋给拆了。   见他安安静静地离开,没有聒噪地缠着人不放,闻祈反倒有几分不适应,扇子似的黑睫轻抬,看了眼裴砚初的背影。   最后什么也没做,回房间洗了个澡,看时间还早,又进了工作室。   戴上耳机时,仿佛隔离了世界,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闻祈再度看向屏幕下方的数字时,才恍然发现已经快接近凌晨。   摘下了耳机,周围寂然无声,好似他一个人被遗忘在了这一方小小的罅隙中。   闻祈打开手机,关闭了免打扰模式,先跳出来的是裴砚初的信息。   【厨房里热着红豆沙小圆子,要是饿了,可以当宵夜吃。】   闻祈打开工作室的门,在外面果然没见到一人一狗。   大概都已经睡了。   闻祈进了厨房,看到了保温状态的小型电煮锅,打开盛了一碗。   红豆沙煮得很烂,软糯绵密,散发着甜香,白珍珠似的糯米圆子缀在表面,热气氤氲,看起来很是诱人。   闻祈慢慢地吃了一整碗,大概因为胃里暖呼呼的,冰冷的手脚也热了起来,身体也涌上一阵倦怠的懒意。   他将锅碗都洗干净沥水,脚步慢吞吞的,往自己的主卧走去。   闻祈站在门口,朝旁看了一眼客卧,短暂犹豫后,收回视线,推开了面前半掩的房门。 第17章   主卧头顶洒落暖黄色的灯光,将整个房间铺上一层柔和的薄纱。   小狗摊在床下的香蕉船小窝里呼呼大睡,像个毛豆腐。   床上趴睡着某个熟悉的身影,黑发毛茸茸的,颈项修长,光.裸的宽阔背脊隆起流畅紧实的线条,一条薄被搭在劲窄的腰身下。   还真的来了?   闻祈的脚步一顿,又升起一种意料之中、果然如此的情绪——像是裴砚初会做出来的事。   开门的动静很轻,元宝在自己的窝里睡得四脚朝天,半点没受影响,床上的人却像是有所察觉,缓慢地转了醒,撑起手臂看来,嗓音浸着浓浓的睡意:“忙完了?”   裴砚初刚睡过一觉,黑发乱蓬蓬的,狭长精致的桃花眼半阖,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慵懒感。   闻祈问:“你的女仆装呢?”   “烘干机里。”裴砚初坐起来,抬手打了一个哈欠,“本来想等你出来,穿给你看的,等睡着了。”   他的语气熟稔,像还没睡醒。   闻祈又问:“谁准你上我的床的?”   似一桶冰水泼下,裴砚初瞬间清醒了,神色也生出几分不知所措,道:“晚上的时候,你说——”   闻祈微微偏头,看着他。   “我、我……”   裴砚初磕磕巴巴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果然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偏偏他自作聪明,当了真……   他下了床,低着头,沮丧得像只做错事浑身透着委屈劲儿的大型犬,道:“我回隔壁……”   闻祈问:“我让你走了吗?”   裴砚初傻愣愣地待原地不动了,用那双桃花眼不知所措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只穿着一条薄睡裤,赤脚站在地毯上,看起来很是可怜。   他想来想去,猜着因为闻祈洁癖,自己又未经同意上了他的床,试探性地问:“要我把你床上的床单被套给换了吗?”   闻祈却没说话,一步步走来,裴砚初站在原地没动,被他轻轻一推,视野骤然颠倒,又仰面倒回了床上。   裴砚初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闻祈却似一只高贵又灵巧的猫,高高在上地翻坐在了他的腰身上。   圆润的弧度丰盈柔软,压在紧绷的腹肌上,触感明显,纤细笔直的两腿以鸭子坐的姿势,分坐左右。   再往下挪一点,就是危险的距离。   闻祈漂亮的眉眼蕴着饶有兴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和裴砚初无数糟糕的桃色梦境中的景象重合。   裴砚初实在不敢多想,脑子乱糟糟的,喉结滚动,哑声道:“小祈,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要做什么,我真的猜不出来……”   闻祈低望着他,突然道:“你以前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去教学楼的天台等你,说有话告诉我。”   裴砚初愣了下,眸色闪过一瞬茫然,而后从记忆深处翻找出一封信,胸腔里的心脏加速跳动。   “我……”   闻祈打断道:“我去了以后,天台的门被人锁了。”   裴砚初猛地睁大了眼。   闻祈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裴家大少爷不屑于做这种事,但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地愿意帮你收拾我,用来邀功。”   裴砚初的声线颤动起来:“我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你不记得,因为你失忆了。”   闻祈轻飘飘地笑了下。   “这种骗人过去的把戏太蠢了,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但上面的字太像你写的了,我以为你真的要和我说什么话,所以我还是去了。可惜,我猜错了。”   ”好在那天我带了手机,水水来帮我开了门,我找老师调了监控录像找到了人,让他转了学。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但我还是忍不住一并记在你的账上。”   裴砚初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起来。   他闭上了眼,心中懊恼的情绪翻滚。   那封信是他写的,只是还没决定好是否送出去,就意外不见了。   他以为这是上天的某种警示,打了退堂鼓,将那封丢失的信遗忘在了记忆里。   闻祈道:“裴砚初,我情愿一开始就不认识你,安安静静地度过我的高中生活。”   裴砚初的大脑一片空白,唇也没了血色。   “我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你落在了我的手里,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   闻祈俯了身,手指掐着他的脸侧,轻声道:“我今天在厨房看你做石榴汁的时候就在想,你都已经失忆了,是不是那些事该算了,就当重新认识一场。我试过了,但还是不行,你对我越友善、越亲近,我就想要更恶劣地报复你。”   距离靠得太近,闻祈的唇瓣轻轻张合,裴砚初甚至能嗅闻到一股甜香。   是属于红豆沙小圆子的气息。   在这气氛紧绷的对话之中,裴砚初唯一的念头是——啊太好了,闻祈吃了他煮的宵夜。   他恍惚刹那,下意识问:“红豆沙小圆子好吃吗?”   闻祈的话语骤然卡住,气笑了,问:“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   裴砚初回了神,伸手覆盖住闻祈的手,笑了起来,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盈盈闪动着柔软缱绻的情愫,看起来依旧那么轻浮又多情。   “你可以把我当作记忆里的人报复,我不介意。就像你说的,我已经落在了你的手里,折辱我、支使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   手掌温暖干燥,传递热意。   闻祈蹙起眉,很是不解裴砚初此刻的态度:“你不害怕?”   “不怕。”裴砚初干脆利落道,“我都把自己赔给你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的话锋又一转,眉宇轻挑,语气欠欠儿的:“况且,说的这么吓唬人,喜欢小狗的人又坏不到哪里去,说着要惩罚我,最后先心软的肯定还是你。”   全然没当一回事。   闻祈气得正想发火,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发现元宝不知什么时候睡醒了,正用两只爪爪扒拉着床边。   因着小短腿限制,只露出了小狗的半张脸,黑玻璃眼一闪一闪的,炯炯有神,好奇地望着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像在问——你们在玩什么O.O?   闻祈:……   两分钟后,主卧的门哐的一声关上。   被赶出来的小白狗迷茫地转了一圈,意识到自己被排挤了,嘤嘤呜呜地委屈刨门。   ——有什么是小狗不能听的!   主卧里,裴砚初压着半条腿坐在床边,平复着自己噗通乱蹦的心跳,故意道:“你把元宝赶出去,门锁了,又把我留在床上,不让我走……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闻祈转过身来,道:“我以为我的意思表述得很清楚了。”   裴砚初的心跳又错了一拍,面上的神色依旧拿捏得四平八稳,苦笑着:“小祈,能不能直说?我真的猜不出来。”   闻祈一步一步走来,裴砚初保持着身形未动,漆黑的瞳眸一瞬不移地注视着他,眸底竭力压抑着涌动的情绪。   “就像你现在知道的,我妈想让我去和沈家联姻。”   闻祈的语气平静:“沈家老爷子曾经找了个大师批命,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沈溪需要在今年结婚,才能抵过命中的一个大劫,而结婚对象要合八字,我是备选者里的一个。”   “我想借见面的事,要回我在星乐的合同,同样需要一个理由,让沈家那边主动放弃我。”   裴砚初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   闻祈继续道:“大多数的豪门家庭觉得夫妻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很正常,无非就是藏得好与不好的区别,但沈家不同。”   “沈家老爷子隐居很久,消息藏得很深,唯一的爱好就是弄花种草,我有一个朋友作庭院设计,跟着教授意外和沈老爷子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的思想守旧,所以……”   他的长睫似黑蝶垂落,低眸注视着裴砚初,带着几分审视,道:“我想过了,让外界以为我把你包养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裴砚初愣神许久,没听到闻祈继续说话,晕乎乎地问:“小祈,你说的什么报复、什么惩罚,不会是指这个吧?”   闻祈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尖,转瞬神色又闪过了然。   毕竟裴砚初现在失忆了,只听过他说的几件事,不知道他们曾经具体的过节,听到假装包养,没什么太大的抵触心理也正常。   等恢复记忆,就知道什么叫羞耻了。   闻祈问:“怎么,还不够?”   “够、够!”裴砚初一个激灵,差点没压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唇角,“简直太突然、太过分了!”   他又正儿八经地和闻祈探讨:“那我们是要假戏真做吗?我不是说可以,也不是说不行,毕竟包养这个事儿呢我也是头一遭,具体要做到怎么个程度呢,我们是不是要先沟通一下?”   “假戏真做?”闻祈面露古怪,“你还真敢想。”   ——那确实想过很多次了。   裴砚初无辜道:“我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要是你去和沈家联姻了,我和元宝就无家可归了,那可怎么办啊。”   不知怎的,闻祈仿佛幻视裴砚初后面有条大尾巴在螺旋桨式地晃动,摇出幻影的那种。   “不用想那么多。”闻祈的语气生硬,“你听我的做就行。”   裴砚初飞快点头,怕人反悔似的:“好好好,我听你的。”   闻祈轻嗯一声,伸出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冷淡道:“上床吧。”   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一小片平直的精致锁骨,肌肤雪白得晃眼。   “等等!——”   裴砚初口干舌燥,感觉鼻尖又隐隐有些发热,一把握住闻祈的手腕,艰难地问:“你不是说,不用假戏真做的吗?”   “不用假戏真做,不代表一点痕迹都不做。”   闻祈被他给问烦了,直接道:“行不行?不行就滚出去。”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裴砚初的呼吸急促起来,闭着眼,往床上一躺,大义凛然道:“行,当然行!” 第18章   裴砚初闭上眼躺在了床上, 两条手臂向两边伸展,胸膛上的结实薄肌轻微颤动,一副人为砧板我为鱼肉反抗不了就热烈欢迎的架势。   闻祈刚抬了条腿压上床边, 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又没穿衣服,不冷?”   裴砚初睁开眼, 老老实实道:“我习惯裸睡。”   他只脱了件上衣,已经很保守了。   闻祈有点困了,懒得纠缠, 点头道:“行, 我们速战速决。”   裴砚初想反对这个“速”字, 感觉事关男人的尊严, 又不敢吭声, 只用灼灼的黑眸热切地注视着他, 期待问:“我们从什么开始啊?”   “吻痕、牙印,什么都行。”   闻祈坐他身上, 神色疏离, 玫瑰色的唇瓣轻启。   他的栗色发丝如上好的丝绸般柔滑闪光,黑色睡衣敞开v形领口,露出天鹅颈似的修长颈项,和一片釉面白瓷般细腻光洁的肌肤。   裴砚初的视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直往旁边飘,耳根也浮起一层浅浅的绯色,道:“哦、哦……”   闻祈看他这样,满脸怀疑:“你是不是不会?”   裴砚初立刻对上他的目光, 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质问:“难道你有经验,你会?”   “没有经验。”闻祈很平静地道,“但我看过片, 知道该怎么做。”   一想到闻祈用这么冷淡的脸也看过片,裴砚初浑身都莫名燥热起来,血液似岩浆逐渐沸腾,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桃粉思绪。   想知道闻祈看的是什么类型,想知道闻祈看的时候也会有反应吗,会不会自己动手,到达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眉眼又会是什么表情……   光是这么想一想,裴砚初的呼吸像带着火,胸肺也被烧灼得生疼。   他呆躺在床上,黑眸直勾勾地看人,都不带眨的,更没有一点动作,叫闻祈轻皱了眉。   平时插科打诨不是挺厉害,今晚怎么表现得这么迟钝?   想到面前的人撞坏了脑子,可能确实不会弄,闻祈勉强按捺着性子,淡声道:“我只教一次。”   教……什么?   裴砚初的瞳孔微震。   还没来的及深思,闻祈就伸手按住了他的半边肩膀,轻俯下了身。   昳丽如桃花的面容在裴砚初的视野中如同电影慢镜头般一寸寸放大,裴砚初生出某种眩晕感,一瞬也不舍得眨眼,浓墨似的眸底竭力压抑着什么翻涌的情绪。   清瘦的青年似一只娇贵的猫儿伏在他的身上,很轻,精致挺直的鼻尖擦过小麦色肌肤擦过,停留在颈侧附近的位置,细软的凌乱发丝轻轻垂落,似一支羽毛柔柔轻抚,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时间像是被无限地拉长、放慢,温热轻缓的呼吸拂过敏感的颈窝,叫那一小部分肌肤都变得紧绷,蔓延开来一片赤红。   裴砚初下意识想伸出手臂抓住落进怀里的人,又硬生生地克制停住,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攥紧,手背绷出道道青筋,身体似提线木偶般僵直,一点一点升温,变得滚烫。   他哑声唤:“小祈……”   下一刻,柔软的唇,似一片沾着水露的湿润花瓣,很轻地贴上了颈侧。   裴砚初名为理智的神经猛地断了,每一根神经末梢过电般蹿过一阵阵的酥麻,喉结上下滚动,终于抑制不住,溢出一声闷哼。   闻祈埋首在他的肩颈间,正生疏而笨拙地啃咬着,耳边响起似痛苦的哼声,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没把握好力度,把裴砚初给咬疼了,有点慌地撑起上半身:“怎么了……”   姿势稍稍变动,他的话语一停,身形也倏忽顿住,变得僵硬。   两人身形交叠,靠在一起,变化遮掩不住半分。   存在感实在太强太灼热,让闻祈想装什么也不知道都难。   “抱、抱歉。”   裴砚初拿手臂盖住脸,耳根通红似滴血,欲盖弥彰地低声解释:“正常的生理状况……”   他看起来太狼狈,让闻祈觉得有些好笑。   晚上散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自己不是发情期的狗,明明这么容易就激动……   又生出骑虎难下的几分犹豫。   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赶裴砚初去浴室解决吧?   本来就很晚了,说不定要拖更多时间……   闻祈决定跳过这个插曲,径直问:“学会了吗?”   裴砚初的胸腔起伏几下,勉强冷静下来,拿开了挡脸的手臂,道:“学会了。”   “那就好。”闻祈点头,“来吧。”   裴砚初却没有依言动作,深深地望着他,问:“要是我做的好,有奖励吗?”   闻祈蹙了眉尖,念在不能光薅人出力又不给奖赏,道:“想要什么奖励?”   裴砚初确认般地追问:“什么奖励都可以?”   闻祈隐隐生出一种好似选择错了的不妙预感,但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只要你说的不过分。”   裴砚初笑了下,声线沙哑:“好。”   闻祈的手撑在床面上,纤细的腰侧被按上了两只宽大的手掌,隔着薄薄的睡衣面料,传递滚烫似火焰的热度。   “你……”   闻祈的瞳眸一缩,身形变换,视野天旋地转,被豹子般翻身而起的裴砚初压在了身下。   裴砚初撑起了手臂,整个人并没有实际性地将重量覆盖在闻祈的身上,深邃的桃花眼似含着脉脉深情,唇角轻勾:“是这样的吧?”   至少第一步,和刚才闻祈的做法一致。   闻祈嗯了声,忽略掉自己居于人下的微妙古怪感,将身体放松,等待着裴砚初执行后面的步骤。   裴砚初的视线落下,在他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逡巡游移,反复地看来看去,脸颊渐渐漫开一层绯色,没有继续动作。   闻祈等了又等,实在忍无可忍:“你还要磨蹭多久?”   裴砚初的声音低下来:“我在看哪里适合……”   闻祈催道:“都行,赶紧。”   等待本来就让人紧张,再加上某人的狗东西杵着他就没下去过,让人背脊发麻,生出一种被觊觎的危机感。   裴砚初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温热的呼吸缓慢靠近,薄唇贴上了精致的锁骨。   毛绒绒的脑袋刺着闻祈的肩颈,蹭开一片细细密密的痒意。   闻祈望着房间的天花板,恍惚中生出一种终于开始了的庆幸感。   唯一的问题在于,裴砚初的动作轻且缓慢,比起什么情.色的举动,更像是在有只小狗在用湿漉漉的小舌讨好地亲亲舔舔,用脑袋拱来拱去。   这样怎么可能弄出痕迹?   闻祈的额角青筋直跳,手指抓着裴砚初的头发,直接把人扯起来,问:“你到底会不会?”   裴砚初的唇色比平时显得深红,迟疑地问:“我做的不对吗?”   闻祈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起来,我去浴室看一眼。”   “哦哦,其实不用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裴砚初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闻祈懒得理他,坐起了身,下床去主卧连通的浴室。   浴室的灯光吧嗒亮起,光线炽亮,把一切照得亮堂堂的。   闻祈看了眼镜子,气笑了,问跟着进来的裴砚初:“你看看你搞出来的,和我搞出来的是一个东西吗?”   裴砚初依言看向镜中的自己。   颈侧修长,带着一个深红的吻痕,似烙下的标记,无声地炫耀着占领者的所有权。   他又转而看向闻祈的肩颈处。   锁骨肌肤欺霜胜雪,泛着一片几不可见的淡粉,折射着微微湿润的水光,是他刚一番努力的结果。   裴砚初咕咚咽口水,问:“那、那我重新再来?”   闻祈却突然发现了又一个问题,喃喃:“我也是傻了,让你咬锁骨这儿做什么……明天穿上外套就挡住了,痕迹留在这儿根本没人能看见。”   裴砚初虚心求教:“那应该在什么位置?小祈,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这次肯定不出错。”   闻祈偏头看向裴砚初,按捺下性子,伸了指尖点点自己的颈侧,道:“这儿。”   “好。”   裴砚初紧张地舔舔自己的唇,往前站近一步。   他的身形高挺,挡住了镜面自带的光源,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闻祈道:“你站我后面。”   他的本意是让裴砚初别挡着光,但当裴砚初依言照做以后,又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宽大明亮的镜子里,两人体型差明显,站得又近,加上怪异的气氛,像是刚新婚不久,生涩害羞地不知道该怎么亲近的小夫夫。   闻祈遏制住无端的联想,别开脸,道:“开始吧。”   动作之间,一截玉白的纤细颈项展露在裴砚初的视线下。   裴砚初的喉结轻动,第二次确认:“那我开始了?”   闻祈嗯了一声。   裴砚初低了头,线条挺直的鼻梁压低靠近,薄唇带着炽热的吐息落在雪白的肌肤上,落下一个吻。   轻缓厮磨,辗转舔舐,给人以温柔的错觉。   裴砚初听不懂人话吗,怎么还是这样……!   闻祈腾的冒出一股火气,正要生气时,落在颈侧的濡湿触感却蓦然加重了力度。   拂过的呼吸变得急促,舔吮的动作也带上几分迫切,有酥麻的电流一阵阵地蹿开。   闻祈头皮发麻,呼吸也乱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别开脸想躲,却被裴砚初的一只手掌猛地按住了另一边的颈侧,不让有半分的逃避。   似还觉得不够,修长的手臂也圈上了闻祈细窄的腰,蛮横地锁在一起。   两人的身形结结实实地相贴,不留一丝空隙,亲密无间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闻祈被裴砚初按着颈侧追着落下炽热的吻,腰身同时被结实的手臂牢牢锁住,一动也不能动,强烈而陌生的桎梏感传来,身体有些发软。   明净的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他们俩此刻紧贴的姿势,暧昧不堪。   闻祈的视线像被烫到般,闪了闪,难以忍耐似的闭上了眼。   视觉关闭,属于其他感官的感知却如浪潮般汹涌而来。   压在颈侧的灼热手指,短促微重的呼吸声,紧贴在背后的结实躯体……   轻微的水声似被浴室的封闭空间放大了,回响在耳边。   桩桩件件,无一不昭示着身后的人强烈的存在感。   闻祈生了悔意,但此刻叫停也已经来不及了,进退两难,只能勉强支撑着忍耐,直到身体软到有些站不住,闭着眼,抖着声线问:“还没好吗?”   像是恍然一惊,圈抱在腰上的手臂收紧一瞬,又缓慢地松开了力度。   “……好了。”   裴砚初声音低哑道。   闻祈睁开眼,和抬起头的裴砚初在镜子里对上了视线。   裴砚初的眸底浸着欲色,似浓得化不开的墨,深处有一簇火焰燃烧,灼亮得吓人,充满了侵略性。   目光对上的刹那之间,裴砚初主动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再抬眼看来时,那份贪婪饿狼似的危险感转瞬消失不见,仿佛是闻祈的错觉。   裴砚初轻声问:“这个程度够了吗?”   闻祈回过神,从镜中看向自己的颈间。   痕迹凌乱斑驳,绯红靡艳若雪地里的玫瑰花瓣,暧昧得令人遐想。   只需一眼,刚才镜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叫闻祈的身体也有些发烫。   他不自在地收回视线,道:“够了。”   又记得自己作的承诺,转过身,问:“想要什么奖励?”   裴砚初道:“夸我。”   闻祈一愣:“什么?”   裴砚初的眼底赤红,呼吸还未彻底平复下来,定定地望着他,很慢地道:“我想……听你夸我一句,夸什么都行。”   这个“奖励”不在闻祈的设想之中。   “只要这个?”   “只要这个。”   闻祈稍稍迟疑了下,点了头。   他注视着裴砚初的双眼,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揉了揉裴砚初的脑袋,语气微微生硬,但也认真道:“砚宝……做得很好,谢谢。”   面前的男人勾起唇角的弧度,低下头去,仿若一头被驯化的狼犬,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他的发质偏硬,刺刺的,和元宝蹭玩撒娇的感觉截然不同。   就算装狗,也实在不像狗。   闻祈收回了手,别开视线,道:“你就用这儿的浴室吧。”   裴砚初识趣道:“那我冲个冷水澡,很快的。”   闻祈皱了眉:“这个天气冲冷水澡?”   “没事。”裴砚初笑起来,“我身体很好,不会感冒的,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   闻祈想回怼,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出来,道:“我先出去了。”   浴室响起哗啦水声,很快又停歇。   裴砚初裹挟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再次出现在闻祈的眼前,十足乖巧道:“我回隔壁了。”   折腾了这么久,闻祈困得眼眸半阖,纤长的黑睫轻掀看来,眸光潋滟流转,语气带着威胁:“明天我妈过来,你知道怎么做的吧?”   裴砚初嗯嗯点头:“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大概是看多了许千钧分享的狗血剧本,一来一往的几句对话,让闻祈恍惚生出一种他好像真的包养了裴砚初的错觉。   闻祈揉揉眉心,道:“睡吧,晚安。”   裴砚初的眸底笑意转深,很轻地回应:“晚安,明天见。”   主卧的灯光关闭,只余昏黄的壁灯,房门关闭,留下一室落针可闻的寂静。   闻祈躺回床上,伸手碰了碰自己的颈侧。   上面好似尚带着灼热的触感,和裴砚初本人一般,彰显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感。   越是刻意躲避,不去看、不去在意,那份存在感就越像是夏日的金阳般耀耀夺目,霸道又蛮不讲理,根本不给人退避的空间。   他慢慢地阖上了眼,在暗下来的视野里,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果然,他还是很讨厌裴砚初。 第19章   窗外光线变换, 在预定的时间点,自动窗帘徐徐打开,倾洒进一地的柔和曦光。   睡在客厅小窝里的小狗嗖一下站起来, 精神抖擞地抖抖毛,哒哒哒地往闻祈的主卧走, 还没到达,先被宽大的手掌给捞了起来。   小狗嗷一声回头,看到了裴砚初。   裴砚初轻嘘了声, 笑着道:“我陪你玩, 让他再睡会儿。”   小狗立刻变得乖巧, 摇摇尾巴。   裴砚初拿胡萝卜玩偶陪着它玩拔河游戏, 等小狗玩累了, 进了厨房, 按着食谱给元宝做吃的。   元宝在客厅里吃饭,裴砚初正准备去做两人早餐的时候, 叮咚一声, 门铃响了。   裴砚初有些惊讶,到了玄关处,在可视化门铃里看到了一位女性,眉眼和闻祈相似   身份不作他想。   来这么早?   裴砚初压下诧异,打开门,主动道:“您是闻阿姨吧?小祈给我说了,您今天会过来。”   闻若婵站在门外,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 不同于闻祈面容的昳丽清艳,五官轮廓的线条偏向柔和,气质优雅温婉。   说话更如一缕春风般和气:“小裴, 一转眼,你都长这么高了。”   裴砚初问:“阿姨,您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   闻若婵轻轻地笑了起来,视线掠过他左耳的银珠耳钉,又划过他颈侧上的吻痕,神色不变,道:“你和小祈是高中同学,闹过好几次矛盾,我去过一次学校,见过你。”   裴砚初让开路,打哈哈道:“还有这些事?抱歉啊阿姨,我都不记得了。不过高中嘛,大家都年轻,有冲突也正常……”   闻若婵慢步走了进来,问:“小祈还没起吗?”   裴砚初的唇角浮起宠溺的笑意,道:“还在睡着呢,我去叫他。”   他进了主卧,房门半掩,若有若无地传出几句话,透着亲昵。   “小祈,起来了,你妈妈来了……”   “要我先带元宝出门散步吗?……”   “好。我帮你拿衣服……”   不多时,裴砚初再度出现在主卧的门口,关上了门,主动道:“阿姨,小祈醒了,换个衣服就出来。”   又态度自然地问:“您吃早饭了吗?”   闻若婵道:“吃过了。”   “那您先坐着等会儿,我先去做个早饭。”   裴砚初回去给吃完饭的小狗擦了嘴,把空掉的盘子带回了厨房。   他刚进去,主卧的门开了。   闻祈的眼尾微红,神情间带着懒散的倦意,穿着一件薄羊毛高领毛衣,腰身细窄,两条腿被简约的长裤勾勒出笔直的线条。   他打着哈欠走出来,喊了一句妈妈。   小狗一早上没见到闻祈,像个发射的小炮弹似的嗷嗷嗷地冲过来。   闻祈的眼底划过笑意,蹲下了身,摸了摸小狗脑袋,哄元宝先自己玩。   闻若婵走过来,关心问:“昨晚没睡好吗?”   闻祈站起身,答:“没睡好,被狗闹的。”   就邪门,最近总是梦到高中的事,还总有裴狗的戏份。   厨房里倏地传来清脆的破碎声响,似什么给摔碎了。   闻祈的身形如风,几步掠过闻若婵,到了厨房门口,神色带着几分不作假的焦急,问:“怎么了”   闻若婵注视着他的背影,这才注意到,闻祈的右耳垂也缀着一枚银珠耳钉。   厨房传来裴砚初的声音:“没事没事,刚手滑了,我没拿住碗。”   闻祈对里面道:“那你小心点,收拾的时候别伤到手了。”   “好。”   闻若婵慢慢地走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怎么打耳洞了?”   闻祈道:“打着玩的。”   闻若婵默然。   这回换闻祈找话题,态度客气,难掩疏离:“我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   闻若婵回:“下午在别的城市有一个通告,只有今天早上有时间可以过来,等会儿和你聊完,我就去机场了。”   闻祈干巴巴地道:“辛苦了。”   两人站在餐厅里相顾无言,陷入了安静,像是再没其他的寒暄话可以说,只余厨房方向时不时传来的动静。   闻若婵先打破了这一份沉寂,从随身的托特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过来,道:“你的合同。”   闻祈怔了下,没想到这么轻易地能拿回自己的合同,伸手接住,闻若婵却没松手。   文件袋卡在两人中间没动。   闻祈疑惑抬眼,问:“妈妈?”   “小祈。”闻若婵轻声道,“你是站在妈妈这边的,对吗?”   闻祈笑起来,反问的话语藏着苦涩的意味:“我还能站哪边?”   闻若婵指尖一颤,力度稍减,闻祈拿过了牛皮袋。   明明是一直想要的东西,闻祈却没有投去更多的注意力,只随手放到了旁边的餐桌上,望着面前的人,安静地等待闻若婵后面的话。   “看到小裴,我才突然意识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闻若婵道,“我错过了你的成长,你会怪我吗?”   她伸出手,想摸摸闻祈的脑袋,闻祈却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闻若婵的手僵在半空。   闻祈垂落视线,低声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闻若婵的眸光似被刺痛般闪烁起来,转了话题,道:“我找人打听过了,沈家的小少爷虽然年纪小了点,性子爱玩,但是本性还不错,说不定你们认识以后,会相处得很好。”   她轻笑着,道:“联姻以后,有沈家保着你衣食无忧,妈妈也放心。”   “衣食无忧……”闻祈道,“妈妈,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吗?我们账户上的钱还不够用吗?”   闻若婵的第一场婚姻开始得浪漫,结束得狼狈,离婚的过错在对方,顺利拿到了一笔丰厚的赔偿。   她再婚以后复出,每一首都是家喻户晓的程度,特别是为第二场婚姻首推的那一套专辑,曲调温柔,述说着爱、梦与祝福,成了婚礼经典必备曲目。   “不是钱的问题,”闻若婵道,“妈妈喜欢音乐,想站在高处,让更多的人听到我唱歌,让更多的人知道小祈你写的曲子。”   如果是这样,那些曲子又为什么从来不让他署名?   闻祈依旧什么话也没说。   闻若婵又看向厨房的方向,试探性地问:“我还记得你和裴家这孩子一向闹不和,现在怎么住在一起了?”   记忆里,闻祈这孩子一向省心,模样好,性格乖,成绩优秀,完美得像模板小孩。   在闻祈上高中时,助理帮她接过好几次学校打来的电话,说闻祈和同学打架了,她还不相信。   怎么可能?   她当时忙着一个封闭录制的综艺当导师,热度正高,没时间去处理也没当一回事。   后来知道闻祈招惹的是裴家的小孩,让对方芒果过敏到住院的地步,连夜坐飞机赶了回去,带着闻祈去病房,亲自赔罪道歉。   好在对方父母没有仗着家势故意压人,笑着道:“小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传闻中的裴家大少爷肿着脸,不肯要闻祈进病房当面道歉,倒是单独见了她,拘谨解释:“阿姨,是我自己想喝的,和闻祈没什么关系,您别说他……”   她私底下还是训了闻祈一顿,难得发火——裴家势力显赫,就连文娱行业也处处有裴家的投资在,谁敢招惹?   好在闻祈也知道了自己有错,后面的高中生活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惹出过什么事。   怎么数年过去,两人又重新搅在了一起?   闻祈道:“看他可怜。裴砚初连住院费都交不起,还失忆了,没地方可去,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闻若婵道:“裴砚初的身上背着好几个经济纠纷的官司,都在走流程,等后面判决下来了,不仅是破产,估计还得赔很多钱。小祈,我知道你心好,但帮得了朋友一时,不可能帮朋友一世,早点让他另找住处吧。如果小裴把你当朋友,他也不愿意把麻烦带给你。”   闻祈道:“我没把他当朋友。”   闻若婵一愣:“你们这是……”   闻祈漫不经心道:“正好他现在失忆了,玩玩而已。”   说话之间,他微微偏头,颈侧露出一点桃花瓣般殷红的痕迹,又飞快隐没。   闻若婵的脸上失去了笑:“小祈。”   闻祈抬起视线。   闻若婵问:“这一年多不肯写歌、打耳洞、玩男人……你是在报复妈妈吗?”   闻祈的长睫轻颤了下,语气冷漠:“您想多了。”   闻若婵让步:“其他的都可以商量。但是沈家的条件很好,妈妈希望你可以认真对待,一旦错过,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样的跨越阶级的机会了,妈妈从第一场婚姻学习到的唯一一件事……”   “我知道,您说过很多次了。”   闻祈的神色变得厌倦,麻木地背着那些话:“——爱是最昂贵的奢侈品,求爱的人只会满盘皆输,一无所有。事业、钱财、名气,才是实打实的,值得握在手里的东西。”   脚步声响起,打断对话。   厨房门口出现裴砚初的身影,端了一盘牛油果三明治出来,放在桌上。   闻若婵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间,道:“小祈你胃不好,先吃饭吧,我先走了。”   她转而看向裴砚初,彬彬有礼地问:“小裴,可以麻烦你送我下楼吗?”   裴砚初没说话,视线先望向闻祈。   闻祈顿了两秒,道:“你去吧。”   “好。”   裴砚初利落地摘了身上的围裙,搭在椅背上,笑着道:“闻阿姨,我送您下楼。”   闻若婵又道:“小祈,我先走了。”   闻祈望着她,手指收紧,轻轻地点了头。   裴砚初和闻若婵一起出了门,进了电梯里。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闻若婵问:“小裴,我听说你失忆了?”   “我的消息传这么远了啊,您也知道?”裴砚初腼腆一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关注我。”   闻若婵问:“你和小祈……”   裴砚初的脸颊泛红,视线也别开,磕磕巴巴地道:“我没了记忆,小祈收留了我,他、他对我很好。”   闻若婵沉默一瞬,道:“厨房离得不远,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见,小祈对你只是玩玩而已。”   裴砚初的眸色变得微微黯然,强撑着笑:“我知道的,毕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算小祈对我不是真心的,我也愿意跟着他。”   闻若婵这几年也和裴砚初打过一次照面,是在一个豪奢的上流商业晚会上。   裴砚初作为霈泽的总裁,神情倨傲,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聚光灯中心,到处有人巴结讨好。   转眼之间,再次见面,裴砚初穿着围裙在小公寓的厨房里忙活,神色半点不见傲气,对着她的儿子更是极尽温柔,做小伏低。   还像个小白花主角,委屈求全地用上了“跟着”这个词。   闻若婵压下怪异的感觉,叹口气:“你可能不知道,小祈愿意……收留你,也是为了和我赌气。”   良好的教养,让她不能直接说出那两个字,只能委婉地点他。   裴砚初的脸上浮现疑惑。   “我和小祈的父亲离婚,是因为发现他婚后惯性出轨。”闻若婵苦笑,“我以为我遇上了爱情,为他放弃了所有的事业,却换来他这样对我,小祈受我的影响,讨厌欺骗,讨厌把感情当游戏的人。”   听到欺骗两字,裴砚初的神色僵了僵。   “这些年我忙于事业,忽视了小祈,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对我有怨气。我以前是把他当童星培养的,不允许有纹身、耳钉,文化课要拿第一,不能谈恋爱,不能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放弃了这件事,但小祈的习惯一直没变过。”   “但今天见面,他打了耳钉,还向我展示你的存在,小祈是想表达对我的不满,并不是真心对待你。”   “就算小祈想和我闹脾气,但和沈家联姻这件事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能让他错过。他们下周就要见面了,风言风语流出去,总是不好听的。”   闻若婵的声音轻柔而恳切,道:“我知道你最近的困境,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要你主动离开小祈,阿姨这里有一张卡,可以帮到你。”   她从托特包里拿出卡夹钱包,而后抽出了一张卡。   裴砚初没接,很直接地问:“卡里有多少钱?”   闻若婵的音色温和:“两百万。”   对于一个身无分文,和破产无异的人来说,两百万相当于一个天价数字。   “两百万?”   裴砚初的神色诧异,不敢相信般地问:“在您眼里,小祈只值两百万?”   闻若婵觉得这句话有种说不出的刺耳,皱了皱眉,道:“你觉得两百万不够?”   裴砚初道:“我只想知道,小祈在您眼中值多少钱。”   闻若婵当他贪心想抬价,问:“你说个数吧,想要多少?”   裴砚初看向电梯里的屏幕。   数字跳动,即将到达底楼。   他惦记着回去和闻祈共进早餐,不想在这里多花时间,干脆直接地道:“闻阿姨,我听见你和小祈的对话了。你告诉他——爱是最昂贵的奢侈品,是吗?”   闻若婵微怔。   裴砚初的唇角翘起弧度,那股子大少爷的劲儿又跑出来了,语气混不吝:“我想要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当然求的是他的爱了,满盘皆输,倾家荡产也无所谓。两百万算什么?”   闻若婵问:“你知道你和小祈在高中关系很差吗?要是以后恢复了记忆,不怕会后悔?”   裴砚初道:“不怕,以后会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选择留在小祈的身边,至少现在的我肯定不会后悔。”   闻若婵又问:“你这么喜欢小祈?”   裴砚初的桃花眼浮起缱绻笑意,声音也变轻了,道:“喜欢。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非他不可。”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闻若婵戴上墨镜,看他一眼,像看到了曾经飞蛾扑火的自己,摇摇头,无奈笑道:“年轻。” 第20章   裴砚初把闻若婵送上了保姆车, 回到了公寓。   进门的时候,闻祈果然还没开始用早餐。   清晨的光线明亮,却好似没有洒落在他的身上。   青年背对着光亮, 安静地坐在桌前,脊背挺直如青竹, 侧颜佼好,长睫低低垂落,神色看起来很是落寞。   听到解锁进门的动静, 闻祈轻动了下, 缓慢抬起视线, 看向裴砚初。   “这是在等我回来一起吃早饭?”裴砚初笑道, “这么贴心, 我好感动。”   闻祈难得没呛声, 点头:“嗯,在等你。”   “行, 我洗个手, 厨房里还有酸奶燕麦碗还没拌完。你想吃加蓝莓,还是加草莓的?”   裴砚初拎起围裙,娴熟地往身上套。   闻祈的思绪被打断,犹豫了下,道:“蓝莓吧。”   “好。”   裴砚初顺嘴问:“怎么没看到元宝?”   闻祈愣了下,发现很久没看到小狗了,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着, 喊:“元宝?”   奶油色沙发下面传来一声“嗷!”,慢腾腾地爬出来一个小狗脑袋。   闻祈顿觉不妙:“你在沙发下面干什么?”   元宝的脸上露出某种心虚的表情,尾巴也耷拉下来。   闻祈快步走了过去, 往沙发和墙壁之间的小角落一看,居然有好几包被咬得破破烂烂的抽纸。   “元宝!”   闻祈生气:“我说最近家里的抽纸怎么没那么快,结果是你干的!你今天没零食吃了!”   小狗嗷呜一声,黑玻璃眼里泪光朦胧。   “少在这儿装可怜。”闻祈狠心道,“罚站,反省!”   裴砚初围观全程,差点笑出声,被闻祈瞥了眼,赶紧闪回厨房。   还不忘心神荡漾。   靠,他老婆冷脸好辣!   等裴砚初从厨房出来,把蓝莓酸奶碗端上桌,闻祈还在抱着手臂监督小狗在墙角罚站。   裴砚初蹭过去,道:“老……老是生气对食欲不好,小祈,我们先吃饭吧。”   闻祈嗯了声,情绪来回波动下也觉得有几分饿,和裴砚初回了餐桌前。   他刚拿起牛油果三明治,想起来问:“你和我妈具体说了什么话,还记得吗?”   “那当然记得。”   裴砚初以为闻祈要他复述一遍,情绪都准备好了,闻祈却点头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和水水说说。他昨天给我说卡剧情了,说不定你和我妈的对话能给他一些灵感。”   裴砚初愣了:“你不想知道吗?”   闻祈道:“不是很想。”   “那不行,那都是我的高光时刻,你必须听!”   裴砚初认真道:“你妈甩我一张支票,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离开你。我就推开了,说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几个臭钱休想打发我!”   闻祈满脸写着不信,轻嗤:“你的话要是有一句是真的,我跟你姓。”   “那也不用,咱不兴冠夫姓这一套——”   裴砚初在闻祈的凉凉的视线下识趣收话,道:“真的,我就是夸张了那么一丢丢——你妈给我的不是支票,是一张不记名的储蓄卡,说里面有两百万,让我不要挡着你去联姻。”   闻祈思忖着,轻声道:“两百万……确实是我妈的风格。”   裴砚初黑眸闪闪地望着他,“快夸我”三个字快实质性地写脸上了。   闻祈明知故问:“怎么了?”   “那可是两百万。”裴砚初心痛,“我为你拒绝了两百万,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啊。”   闻祈没接话,咬了口三明治,缓慢咀嚼咽下,又在裴砚初等得焦灼的目光中端起了热牛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他道:“你现在告诉我妈你愿意,那两百万还来得及。要我帮你带话吗?”   裴砚初乐道:“行,记得顺便帮我要一份无偿赠与协议。”   闻祈笑了笑,道:“还有问清楚税钱谁出,对吧?”   “那可不。两百万的税钱就是四十万,我全部身家加起来都没这个钱。”   裴砚初正插科打诨着,又注意到放在桌上的牛皮纸袋,问:“这是你的合同?我能看看吗?”   闻祈没什么所谓地道:“看吧。”   裴砚初几口将手里的三明治给吃完,擦干净手,取出文件袋里的纸质合同。   他没再说话,一目十行,修长骨感的手指翻阅着白纸黑字的合同,唰唰声响中,正经起来颇有种办公桌前工作的总裁范儿。   只是眉宇越拧越紧。   闻祈问:“看出什么了?”   “这份合作协议和让你当枪手有什么区别?乙方作为显名著作权人,行使知识产权无需经过甲方同意,也就是说署名、改编、衍生,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保密条款的违约金也高得离谱。”   裴砚初神色冷厉,浸着寒意,本还想继续往下说,抬眼看了眼对面,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下。   明明做错事的不是闻祈,闻祈低垂着眸,整个人透着黯淡。   裴砚初的心脏像被猛地掐了下,泛着疼,声音也放轻了,问:“闻阿姨出的那些歌,我后面搜过资料,词曲创作的署名都是同一个人,叫kk,是你吗?”   闻祈道:“刚开始是,后面就不止我了。”   裴砚初愣了愣。   “刚开始,是因为妈妈告诉我,她要和宋叔叔结婚了。我为她感到开心,写了一首歌作为礼物,想祝贺妈妈离开上一场婚姻的沼泽,重新拥有了爱人的能力。”   “妈妈听了以后,说她很喜欢那首歌,想作为复出首发专辑的第一首,还说我在编曲方面很有天赋,想让我继续写,我答应了,那时候的我十六岁,签下了你面前的这份合同。”   他满心信任,根本没看那份合同,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专辑发行爆火,妈妈重新回到大众的视野里,我为她高兴,但也很奇怪,为什么编曲是我,署名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妈妈说,这样可以保护我的隐私,让我继续做一个普通的小孩,以后要是不想写歌了,也没有关系。”   “妈妈成立了一个挂靠在星乐的工作室,火了以后,招募了更多的人一同参与作词、编曲、混音……署的是同一个名字——kk,团队里不止我一个人,都是这个假名的枪手。”   “我知道这些后,找到经纪人,想和星乐解约,经纪人劝我想清楚,要是离开了kk这个名字,根本没人愿意听我写的歌。”   裴砚初怒火中烧,差点骂出声。   闻祈苦笑一下:“后来妈妈也知道了我想解约,特地来找我谈话,让我理解她的苦衷——毕竟一个人的创作能力是有限的、水平也有波动,但kk作为大家共同的名字,可以保证最稳定、最完美的产出,对团队的每个人都有利。”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妈妈和宋叔叔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利益的结合,根本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   裴砚初道:“所以闻阿姨才说什么,爱是最昂贵的奢侈品……”   “嗯。”闻祈道,“她说,第一场婚姻给她的教训,就是不要相信爱情,爱太虚无太缥缈,只有钱才是真的。”   “你也这么想的吗?”   闻祈舀了一勺燕麦酸奶到嘴边,尝到了一颗蓝莓。   很酸。   闻祈咽了下去,很慢地道:“也许吧。毕竟有谁能够保证永恒不变的爱呢?”   又察觉桌底下有动静,低下了头。   是小狗过来了,钻进他的两腿间,小脑袋毛绒绒的,两颗黑眼珠泡在泪水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闻祈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带元宝回家。   那时候的他刚知道一切的真相,走在街道上茫然地寻不到来处和去处,意外遇到一场大雨,狼狈地躲进了一家宠物店。   一转头,和一只小狗对上了眼。   软乎乎、白云朵似的小狗崽扒着笼子,望着他,中气十足地嗷一声,尾巴乐颠颠地摇晃。   黑眼珠亮亮的,就像是,整个世界,只看得见他,满心满意全是他。   而时间证明,小狗的世界很小,会永远忠诚、永远热切地围着他转。   闻祈望着桌下的元宝,声音轻缓,问:“元宝,怎么了?”   小狗从地上叼起一个小黄鸭玩偶,推到闻祈的脚边,又眼巴巴地望着他。   裴砚初坐对面问:“怎么了?”   “元宝……把最喜欢的玩具带过来,想送给我,找我和好。”   闻祈的嗓音有些哑,升起几分愧疚。   他把小狗抱坐在自己的腿上,摸摸小狗脑袋,道:“没事了,我不生你的气了。”   小狗蹭蹭他的手心,发现闻祈真的没生气了,放开了胆子,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哼哼唧唧地撒娇。   “那小狗呢?”裴砚初问,“你不相信人类有永恒的爱,那会相信狗狗对你的爱吗?”   “会。”   闻祈的眸色温柔,淡红的唇角勾起很浅的弧度:“毕竟小狗都是笨笨的。”   裴砚初如释重负。   太好了,他还有机会!   闻祈给小狗喂了两颗蓝莓,对面的裴砚初发出邀请:“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带元宝出门散步?”   小狗听到出门两个字,激动嗷嗷两声,尾巴开始飞旋。   闻祈点了头,又觉出不对。   等等,遛元宝这项日常活动,裴砚初怎么这么自然就挤进来了?   但既然已经应下了,闻祈也不好再改口。   用过早餐后,两人一起出门,外面天气不错,阳光和煦,他们陪着元宝在小公园玩扔飞盘。   元宝兴奋疯了,在草坪上跑得撒欢,回来的路上累到走不动道,还是裴砚初给抱回来的。   裴砚初疑惑:“元宝这么小一只,怎么抱着走路这么沉?”   闻祈不乐意听他说小狗沉,问:“你是不是体虚,连元宝都抱不动,身上的肌肉都是假的吧?”   裴砚初当即急了:“我怎么可能体虚?我只是说元宝重,没说抱不动,别说元宝了,再抱一个你也行,走十里路不带喘的!”   闻祈拎着小狗的水杯,慢悠悠地打量了下他的体格,点了头。   “这么厉害,水杯也给你吧。”   他凑近了,将挂绳水杯一并挎在裴砚初的身上。   闻祈倾身靠近的一瞬间,似柳风拂面,吹来一阵淡淡的苦柚清香。   裴砚初的心神晃动,脱口而出:“小祈,你好香。”   闻祈的指尖顿住,抬眼看他。   裴砚初嘴快说完,意识到不对,开始装无辜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本来就是香香的。”   闻祈面无表情:“今早上光记着罚元宝,忘记罚你了。”   给了半天的好脸色,裴狗的尾巴就又翘起来了。   裴砚初抗辩:“我怎么了?我今天表现得不是很好吗?”   “今天的酸奶碗有一颗蓝莓是酸的。”闻祈反问,“你说是不是该罚。”   “好吧。”裴砚初忐忑,“我也要罚站吗?”   他怀里傻乐着的小狗听到罚站两字,如遭雷击,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脸上同步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算了。”   闻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往前走,道:“回去了。”   裴砚初的薄唇轻扬,露出得逞的笑,大步追了上去。   等回了公寓,闻祈给小狗取下牵引绳,主动道:“我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做。”   裴砚初比个ok的手势:“明白,保证不打扰你,吃饭的时候敲门叫你。”   闻祈点了头,回了工作室,戴上耳机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工作,中途出去吃了个午饭,最后微调了一遍pit,打包发送出去。   不多时,联系人列表跳出新的消息。   对面语气激动:【好厉害,谢谢大佬!!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闻祈:【能用就好。】   对方:【当然能用,大佬你太谦虚了!不过真的不署名吗?我们社团想在pv开头感谢您[星星眼]】   闻祈微微迟疑,回:【如果要署名,就用一个祈字吧。】   对方:【祈福的祈吗,好好听!!】   对方:【大佬账号多少啊我给您转钱!】   闻祈:【不用,你们也不盈利,就当合作交流用。】   说到钱,闻祈打开手机,查询自己的账户余额。   虽然这几年的编曲版权不在他手里,但在钱这方面,闻若婵从来没有苛待过他。   他的物欲不高,平日里主要的花销都在养元宝身上,除去买下这个小公寓,基本没什么其他大的开支,钱都在账户里攒着。   哦,现在多了一个裴砚初要养了……   闻祈想起闻若婵提到的经济纠纷官司,打开电脑网页,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简单搜索了关键词。   霈泽集团的职权变动广受关注,牵连的对赌协议失败、经济合同纠纷众多,很多律师为了流量主动分析案件,如果霈泽这边败诉,后续可能涉及的经济赔偿、违约金等问题。   五分钟后,闻祈冷静地关上电脑,慎重思考。   ——要不,还是把裴砚初赶出家门吧?   微信列表恰好弹出裴砚初的消息,对面浑然不知自己在被扫地出门的边缘,语气热情:【想要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下午茶吗?】   闻祈问:【?】   裴砚初:【你出来就知道了[墨镜]】   神神秘秘的。   闻祈的眉尖轻挑,起身出了工作室。   刚打开门,有一只小狗端坐在门口,看到他,开心地站起来。   小狗穿着一条俏皮的蓬蓬纱女仆装,头戴一条蕾丝黑色发带,眼睛布灵布灵地闪,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嗷嗷!”   小狗兴奋转圈,裙摆飞扬,又摇着尾巴扑向闻祈的裤腿。   “谁给你穿的这身?”   闻祈的眼眸一弯,笑意粼粼闪光,俯身抱起小狗。   “——咳咳。”   装模作样的咳嗽声响起。   闻祈抱着小狗,看向声音的方向。   裴砚初身穿经典款长裙女仆装,头上戴着一款和狗狗同款的黑色蕾丝发带。   女仆装款式经典,做工精致,双肩的白色滚边完整地勾勒宽阔结实的胸膛,显得胸肌鼓鼓发达,有种呼之欲出的勾引感。   豹子般劲窄的腰身围着一块白围裙,纯黑色的长裙顺直垂落,整体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英气。   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端一个木色空托盘,姿态优雅,好似一位接受过专业培训的精英管家。   裴砚初臭屁扬眉,拖长了音调,语气调笑。   “主人,coffee, tee, or, me?”   闻祈的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反问:“me?”   裴砚初一秒怂:“蜂蜜水。”   闻祈走过来,难得起了揶揄的念头,道:“那就喝蜂蜜水吧。”   裴砚初想压住上扬的唇角,没压住,笑起来:“好,等我两分钟。”   他转身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托盘多了两杯蜂蜜柠檬气泡水。   闻祈坐在沙发上,正研究着小狗穿的女仆装,听到动静看来,轻笑着问:“什么时候给元宝买的小裙子?”   “就前两天买女仆装的时候,我心血来潮搜了下小狗女仆装,发现还真有,就一起给下单了,可爱吧?”   裴砚初递来一杯柠檬水。   “嗯,很可爱。”   闻祈接过水杯,喝了一口。   新鲜的青柠片带着微微的酸涩,蜂蜜甜蜜,气泡苏打水咕嘟咕嘟地冒泡泡,结合在一起,形成酸甜清新的口感。   裴砚初问:“怎么样?我刚在收拾储物柜,看到有两罐气泡水,想着冰箱里还有一颗青柠,就放一起了。”   “挺好喝的。”闻祈道,“不过冰箱里的食材是不是快消耗完了?”   平时一个人住的时候一周采购一次就行,现在变成两个人住一起,闻祈感觉没过去多久,冰箱里就像快空了。   裴砚初惆怅:“是啊,又得花钱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要钱,没了钱才发现什么叫寸步难行。”   又庆幸道:“还好我信奉有情饮水饱,穷点就穷点吧,也能过。”   闻祈稀奇问:“你都失忆了,还能记得自己有钱的时候什么感受?”   裴砚初喝水的动作顿住,全然没想到闻祈的重点在上一句,思考两秒,语气深沉道:“我没了记忆但有想象力,有钱嘛,那肯定就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不止。   还得是买最好的。   闻祈想起裴砚初在高中时阔绰大方的大少爷作派,微微一笑,伸手:“手机给我。”   裴砚初不明所以,一边递手机,一边小心地问:“现在就到查岗的环节了?进展会不会太快了?”   “你在想什么?”   闻祈有些无语,一边接手机,一边道:“我是想给你扫码转钱。你身上背的那些天价债务我帮不上忙,吃穿用行这点钱没问题。”   裴砚初嗖地收回自己的手机,速度快得像害怕被抢钱。   闻祈的手伸了一半,脑袋旁缓慢地冒出一个问号。   裴砚初镇定道:“你给我发红包就行。”   闻祈道:“红包有限额,我也不想每次都给你报销那几十百来块,还不如直接给一笔,你自己往里面扣。”   裴砚初大脑飞速运转,提议:“要不你直接给我开个亲子卡吧?还能方便你查账。”   闻祈定定地注视他几秒,没说话,看得裴砚初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行。”   闻祈应了声,低头点开自己的手机,研究亲子卡怎么开设,然后将邀请开通的链接分享给了裴砚初。   裴砚初点击了接受,主动将亲子卡开通成功的界面给闻祈展示。   “你……”   闻祈仍旧不放心,犹豫着问:“银行卡账户都被冻结了,现在用的钱,不会是借的网贷吧?”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放心,没借网贷。”裴砚初暗地松口气,“我朋友多,虽然他们被家里限制了不让和我继续来往,但手指头缝里漏点救个急,还是不成问题的。”   闻祈诧异问:“你还记得哪些是朋友?”   “不记得,不过问题不大。”   裴砚初道:“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新闻还没正式报道,没人知道这事,我发了个朋友圈,说出车祸了谁能借我钱。”   “这时候明知道我还不上钱,还愿意给我转账的,说明关系还不错,还有打电话过来,把我大骂一顿问我搞什么新花样,再给我转钱的,说明这是真朋友。”   闻祈笑得肩头都在轻轻地颤,怀里的小狗吐着舌头,晃着脑袋左右看看,跟着傻乐。   “这么好笑吗?”   “好笑。”   闻祈诚实点头:“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   裴砚初挑眉:“幽默风趣?”   闻祈慢悠悠吐后半句:“乐子人。”   裴砚初错愕了瞬,又笑着道:“那也行,能让你开心,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两人这样平和地坐在一起聊天,是闻祈从没有想过的状态。   闻祈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不同于他的正襟危坐,裴砚初似是懒散惯了,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也不管自己穿的是女仆装长裙,两腿大大咧咧地分开,坐得随性,又抬杯喝了一口柠檬水。   闻祈的视线停留在裴砚初的颈间。   扣子扣到最高一颗,半高领的黑色面料严肃正经,束缚着修长的颈项,刚好卡在喉结下方的位置。   从侧面看去,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骨感而突出,正随着喝水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衬得线条性感。   闻祈的目光轻轻扫过他喉结偏右下的位置。   就是在这里,昨晚……被他留下了痕迹。   但是现在,被衣领遮住了。   裴砚初察觉到什么,侧脸看来,像在问怎么了。   闻祈道:“解一颗扣子。”   裴砚初的薄唇沾着水光,比平时显得殷红,此刻微张着,显出几分呆呆的傻气,慢一拍问:“啊?”   “我说,解一颗扣子。”闻祈直白道,“我想看到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   那道痕迹,提醒着裴砚初现在是他标记的所属物。   会让他心情很好。 第21章   闻祈饶有兴致地等待着裴砚初的反应。   短短时间, 面前的男人神情几度变化,从疑惑、错愕,再到迟疑不定, 绯色的潮从脸颊蔓延至耳根烧成烈焰,整个人一动不动, 好似宕机到冒烟。   “听不懂?”   闻祈慢声问。   “听、听懂了。”   裴砚初舌头像打结,下意识想伸手遵从指令,又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端着水杯, 手忙脚乱地把空了一半的玻璃杯放回茶几上, 又垂下眼睫, 开始解自己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大概因为觉得难为情, 刚才懒散随意的坐姿全数不见, 背脊绷成了一条直线, 透着僵硬。   裴砚初微微侧坐,别开脸, 耳根红得滴血, 银珠耳钉折射细微的光芒,胸膛起伏不定,泄露几分不平静的心绪。   往日里再熟练不过的动作在此刻变得生疏而笨拙,手指打滑了下,才将扣子顺利解开,露出喉结下方的一小片肌肤。   “可以了吗?”   裴砚初闷声问。   闻祈的视线轻飘飘地逡巡扫过,随意道:“继续。”   裴砚初的颈项又红了几分,闷不吭声地执行着指令, 修长的手指轻动,再次解开一颗扣子。   晚秋时节,公寓还没到集中供暖的时间, 空气透着微微的寒意。   裴砚初垂着眼睫,不敢看人,只觉得浑身燥热,用力捏紧手指,才能勉强克制住战栗的身体。   审视的目光划过轻滚的喉结、赤红一片的颈项,而后停留在那一道痕迹上。   一晚上过去,淡红的痕迹转深,呈现着殷红而瑰丽的色彩。   闻祈挠了挠,怀里小狗的下巴,淡声夸:“乖狗狗。”   小狗的两只耳朵颤了颤,黑眼珠微眯,浑身的毛舒服得快炸开。   裴砚初的面色赤红,仓促地偏过头去,庆幸着纯黑色的布料能够掩饰住自己不堪的异状。   ——望着他,夸乖狗狗,分明就是故意在玩他。   裴砚初的呼吸乱了节奏,憋得快疯了,站起身,低声道:“我、我去趟卫生间。”   闻祈嗯一声。   裴砚初高大的背影匆匆,透着狼狈。   闻祈一下一下摸着怀里的小狗,润红的唇角轻轻掀起弧度。   裴砚初进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等平复以后才走了出来,只有耳根依旧微红。   闻祈正玩着手机,像在和什么人发信息,见他出了卫生间,道:“水水刚给我说,你上午给他说的素材提供了灵感,他写了后面几集的剧本拿给导演,导演拍板绝对会爆火。”   许千钧还问要不要把对话转发给闻祈,闻祈想了想,拒绝了。   他妈和裴砚初对话这件事,本身就够古怪了,说的内容估计也是裴砚初戏瘾大发吹得天花乱坠,他还是别听了。   “能帮上忙就好。”裴砚初不怎么在意道,“可惜我现在和破产没什么区别,不然还能投一笔钱给他。”   闻祈想起来问:“你出院这么久,你堂弟没来问一句?”   裴砚初的语气流露一丝轻蔑:“霈泽的股票连日暴跌,他接过了烂摊子,要收拾中止合作的项目,那些年底结算的账目全提前找上门要求验收结账,忙着呢,没空来搭理我。”   闻祈疑惑:“你都不在霈泽了,对这些事还这么了解?”   裴砚初道:“墙倒众人推,霈泽现在漏就跟筛子似的,什么内部的事都捂不住,网上到处都是小道消息。”   “那你不打算做什么吗?”   “我?我被霈泽除了职权,那边闹成什么样,我也插不上手。”   裴砚初的唇角微勾:“况且,我不是假装被你包养了吗,那当然得在这儿本本分分地扮演金丝雀的角色了。”   他微微偏头,狭长的桃花眼流露款款笑意,道:“对吧,雇主?”   最后两个字咬得轻且暧昧,不像在喊雇主,像在喊金主。   闻祈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他算是看出来了,裴狗也就在嘴上耍耍花招,什么实际的都不敢做。   闻祈平静道:“还没见过这么壮实的金丝雀,一顿能吃我两倍的分量。”   裴砚初抗辩:“壮的金丝雀那也是金丝雀!还有,不是我吃的多,是小祈你吃的太少了。”   闻祈哼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而问:“西服店老板给你打电话了吗?”   “还没,我问问。”   裴砚初拿手机打了通电话,几句话问清楚,收了线,转头对闻祈道:“店老板说明天可以过去试衣,着急的话,今晚六点左右也行。”   闻祈点头:“好。”   裴砚初跃跃欲试:“那我们是今晚去,还是明天去?”   闻祈道:“你今晚自己开车去店里,试试西装合不合身,顺道在商场楼下的超市给元宝买一个宝宝餐椅。”   裴砚初呆住:“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做事还要人陪着?”   闻祈不解:“上次是怕你找不到路,卡里没钱,所以我和你一起出门。现在你有车有亲子卡,还要我一起去做什么?”   裴砚初吭吭哧哧,憋半天说出句:“我一个人出门,害怕。”   闻祈用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注视着他。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裴狗,不是真的狗吧?   裴砚初可怜巴巴问:“真的要我自己去?”   闻祈无情:“自己去,我今晚要带元宝去宠物美容店修毛,没时间带你。”   “哦……”   裴砚初像只被抛弃的黏人大狗狗,失落地垂下了头:“我觉得我被你和元宝排挤了。”   闻祈静默两秒:“……元宝剪毛要两个小时左右,你拿了西装,看时间如果差不多,可以开车来店里接我和元宝。”   裴砚初嗖地恢复精神:“好!”   等晚饭后,裴砚初拿着车钥匙独自出了门,打开导航,开车前往定制西装店在的商城。   他神色冷峻,耳侧挂着蓝牙耳机,一心二用听对面报告的工作,语气沉稳,从容不迫。   “……散户的股票先不用管,盯着霈泽内部的变动就行,重点注意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账务,有哪些人经手。”   “……可以,照原计划进行。”   “……法院那边卡时间递交补充材料,往后拖。”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裴砚初淡淡一笑:“不用理,秋后的蚱蜢罢了,蹦跶不了多久。”   他简单处理了这段时间的要事,划动车载屏幕,转而拨出另一道通话,给自己发小打电话。   发小很快接了起来,语气嘲笑,吊儿郎当问:“哟,裴大总裁,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你的失忆戏码演到哪儿了?”   裴砚初严肃道:“说正经的,帮我个忙。”   发小立刻正色起来:“怎么了?是不是霈泽那边有用到我的地方?”   裴砚初道:“我记得你跟好几个会所老板有交情,能不能帮我查到闻祈有没有点过男模?要是点过,那些男模都是什么类型?”   对面一时无语:“你不要告诉我,要是闻校花点过什么男模,你还要追过去找男模取经。”   “啧,那怎么了?”   “裴砚初,你能不能有点骨气,不要这么舔!”   “你这是什么话,追老婆的事儿那能叫舔吗?再说了,其他人想舔还排不上号呢。小祈偏偏给了我舔他的机会,是不是就说明他看我和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裴砚初还要长篇大论、有理有据地论证下去,对面先受不了了。   “停停停,我真是服了你了!闻校花有没有点过男模是吧?你等着,我去帮你问问。”   “谢了兄弟。要是事成了,我和小祈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坐主桌。”   “嚯,你倒是想得挺美哈,连个手都没摸到,就开始盘算结婚的时候请谁了?”   “谁说没摸到手了!我们俩现在进展神速好吧,要不是说出来怕你这个单身狗嫉妒——”   车辆驶出环岛,裴砚初一打方向盘,后面一辆车嗖地蹿出来,直直开过来。   “砰!”的一声巨响,两辆车撞一起了,车头呲呲冒烟。   蓝牙耳机里传来发小紧张的声音:“裴砚初,你那边出车祸了?没事吧?”   “人没事,车有事。”裴砚初头疼道,“我下去看一眼。”   交警很快赶来判了责,对面负70%的责任,两方商议后定损私了。   银色中档商务车辆被拖车拉去修理厂,裴砚初揉揉眉心,见发小一直在担心地发消息,打去电话,简要说了几句这边的情况。   “车子撞坏就撞坏了,人没事就好。”发小松口气,“那你现在是不是没车用,要我这边帮你搞辆车吗?”   裴砚初想了想:“也行。我等会儿要去接小祈,你帮我尽快搞一辆吧。”   他正好看那辆银车不顺眼很久了。   星乐配的这车什么档次,也配得上他家小祈?   “好,你想要什么类型的车?”   “便宜一点的吧,但也不要太普通了,内部的空间最好以宽敞为主,坐着要舒服。”   “简单!”发小道,“不过你怎么和闻校花解释多了一辆车啊?”   裴砚初想到等会儿去的商场超市是发小家里的产业,道:“你让你家商超现在搞个抽奖送车活动吧,我正好要过去买东西。”   “行。商超内部通知、公众号对外宣传,整个流程给你做全套的好吧?兄弟做事你放心,保准没问题!”   裴砚初感激:“兄弟,有你是我的福气!”   天色渐晚,逐渐擦黑。   宠物美容店距离有点远,走过去正好当作小狗的遛弯时间,等闻祈带着元宝到了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元宝胆子小,害怕剪毛毛,闻祈全程陪着哄着。   隔壁桌位是只柯基在剪毛,柯基的主人是个戴银边眼镜,精英打扮的英俊男人,时不时向他们这边投来目光。   闻祈刚开始还以为精英男在看元宝,习以为常,毕竟元宝可爱,受到附近人群的关注是很正常的事。   等无意间撞上两次视线,闻祈才发觉精英男好像是在偷看自己,窥视的目光很是露骨。   ……为什么要看他?   闻祈心生不适,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避开精英男的目光。   两个小时过去,元宝终于剪完毛毛,被理发师放开的一瞬间,元宝飞奔而来,一头扎进闻祈的怀里。   闻祈忍着笑,抱着小狗哄:“好了好了,结束了,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元宝眼泪汪汪,委屈地嘤呜一声。   闻祈抽出一只手,给裴砚初发消息问他在哪儿。   裴砚初:【在等红绿灯,再过一条街就到。】   闻祈:【好,那我在路边等你。】   闻祈抱着小狗出了宠物美容店,等在主路边,身后响起一阵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他循声望去,是刚才店里看到的那个精英男带着柯基追了出来。   精英男彬彬有礼地搭讪:“你好,可以给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吗?”   闻祈道:“不太方便。”   精英男不死心,继续攀谈:“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前两次你带狗狗来剪发的时候我也在,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来认识你——”   闻祈没什么耐心听这种话,打断道:“抱歉,我朋友就要来接我了。”   逐客的态度不能再明显。   精英男不信:“我记得你前两次都是打车,其实根本没有朋友来接你,你是在等网约车吧?很多网约车不愿意搭载宠物,我有车,比较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他拿出车钥匙按下,不远处有一辆宝马7系闪了闪车灯。   见闻祈根本不为所动,精英男转了话题:“我家柯基性格很友善,要不让我们的狗狗认识一下……”   轰的一声巨响,跑车引擎如海浪轰鸣响起,霸道感十足地打断了对话,让人下意识地投去视线。   道路尽头,一辆罗曼尼红敞篷超跑出现在视野中,裹挟着风声疾驰而来。   流线型的车身是极致的艺术美感,色彩亮眼到嚣张,如同一头凶猛的赤红鲨鱼破开广阔的海浪,从远及近。   周围的车辆远远避开,不敢抢了半分风头,更怕不小心擦碰到一点,就摊上天价的修理费。   闻祈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旁边的精英男望着逐渐接近的超跑,脸上露出惊艳的神色,喃喃:“这辆跑车发售的时候就是全球限量款,现在想提要往后等两年,这辆是当时的限量款?”   他大概觉得跑车是个很好的聊天切入口,重新看向闻祈,语气热情:“你喜欢跑车吗?我有一个朋友收藏了很多跑车,我和他关系好,可以随便借车,你要是喜欢的话,周末的时候,我可以开车带你,还有狗狗去兜风……”   呲拉一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存在感强势的刺耳声响,罗曼尼红敞篷超跑甩出一个漂亮的尾,正正好停在他们身边。   这种臭屁又幼稚、刻意卖弄的炫技感,让闻祈的唇角抽了抽,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某个人的身影。   又否定自己。   怎么可能?   而且裴砚初现在又不是什么十八岁男高中生……   敞篷车盖徐徐升高后抬,逐渐露出车内的场景。   左侧驾驶位上,成熟的男人宽肩窄腰,穿一套纯黑西装,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颈侧红痕瞩目,气质沉稳低调,又隐隐透出久居上位的尊贵。   他偏头看来,俊美无俦的眉眼噙着笑意,语调散漫:“过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红灯,慢了一点,你和元宝没有等很久吧?”   闻祈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他怀里的小狗眼睛一亮,摇摇尾巴,兴奋地嗷一声,和裴砚初打招呼。   裴砚初又看向站在闻祈身边,目瞪口呆的精英男,礼貌问:“小祈,这位是?”   精英男涨红了脸,对着闻祈嗫嚅:“原来真的有朋友接你啊。”   他退后几步,尴尬道:“既然有人接你,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闻祈看了眼精英男,没说话,走近几步,拉开跑车的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裴砚初盯着精英男匆忙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转过头,问:“他刚刚是来搭讪你的?”   闻祈不答反问:“你不是去拿西装吗,怎么提了一辆车回来?”   刚上车的时候,他看了,这辆跑车是新的,挂的是临时牌照。   裴砚初诚恳道:“我要是说这辆车是在超市买了宝宝餐椅,抽到的奖品,你信吗?”   闻祈不可置信地问:“你是在当你傻,还是我傻?”   裴砚初的额角冒冷汗。   靠,他就知道他发小办事没谱!   谁家超市抽奖送一辆跑车啊?   还信誓旦旦说这辆跑车是他几年前订制的款,价格特别便宜,两人座位宽敞又舒适,绝对满足他的用车需求。   他也不该一时鬼迷心窍,想弥补高中时闻祈没看到他第一辆跑车的遗憾。   裴砚初的大脑疯狂运转:“你听我狡辩,哦不解释……” 第22章   闻祈点头:“好, 我听你解释。星乐原本给我配的那辆车呢?”   裴砚初老老实实道:“出了场车祸,那辆车现在应该在修理厂里了。”   闻祈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你没受伤吧?”   “没受伤,车就小擦碰。”裴砚初的脸上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那车可能要修个一两周。”   闻祈不在意车,听到人没事, 暂且放心下来,道:“那这辆跑车怎么来的?”   裴砚初道:“呃,说来话长, 有点复杂……”   几句对话之间, 闻祈注意到宠物美容店的玻璃橱窗后有人在悄悄拿手机对跑车拍照, 微蹙了眉, 道:“回去再说。”   裴砚初还在措辞, 立刻应声:“好!”   语气里有种暂时躲过一劫的庆幸感。   闻祈似笑非笑:“你现在有回去的这一段路可以思考, 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跑车来的时候风驰电掣狂野至极,回去的路上慢吞吞得像爬行的蜗牛, 惹来附近车辆行人的频频注视。   小狗第一次坐跑车, 两只爪爪搭车沿,毛毛飞舞,开心地到处张望。   闻祈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侧脸线条漂亮,纤长的手指微屈,牢牢地抓着小狗背后的牵引绳绳扣,防着小狗乱跑。   裴砚初在开车的间隙偷偷瞥来几眼。   闻祈注意到了,不冷不淡道:“看路, 别看我。”   “哦哦。”   裴砚初耳根红透,移开视线,不敢再借机偷看。   红色超跑一路开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在入库口被拦住了,费了一番周折,车辆开回原停车位。   车停好后,裴砚初从后备箱拿出折叠宝宝餐椅,凑到闻祈身边,不动声色开始邀功:“听说狗狗只能看到黄色和蓝色,我特地挑了一个天蓝色的,座位上还有软垫,我摸了下,挺厚实。”   闻祈轻嗯一声,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带着小狗走向电梯。   裴砚初时不时偷瞄一眼闻祈,实在猜不出他是什么态度,只能惴惴不安地跟着。   电梯搭载着两人,上升运行,到了一楼再次停下,进来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女生,手上的牵引绳带着一只小博美。   元宝窝在闻祈的怀里昏昏欲睡,黑眼珠都快眯起来了,发现有另一只小狗在,瞬间清醒了过来,嗷嗷两声。   “哎呀,是元宝!”格子衫女生热情笑道,“好久不见了。”   她牵着的博美也激动地蹦跳了下,嗷嗷地回应。   闻祈认得面前这个穿格子衫的女生,是个大厂的程序员,下班时间晚,经常半夜三更出来遛狗,两人在周末有时候会碰见,属于能聊个几句的点头之交。   “今天下班比较早吗?”   他把怀里的元宝放在地上,两只毛绒绒小狗立刻凑在一起,哼哼唧唧摇尾巴。   “是啊,难得今天没什么事不用加班,我就赶紧回来遛狗了。”   格子衫女生注意到站在闻祈身后穿黑西装的裴砚初,眼冒星星:“哇,这是你朋友吗?好帅!个子也高,是模特吗?”   闻祈犹豫了下,裴砚初腼腆一笑,接了话:“不是模特,我现在专职被包养。”   格子衫女生当成了玩笑话,对闻祈笑着道:“懂了懂了,这是你男朋友吧?说话真幽默。”   又看到了靠在电梯角落的折叠餐椅,试探性地问:“你们买了宝宝餐椅啊?是元宝用,还是你们……”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带着几分热切。   闻祈没懂,面露疑惑——不是给狗狗用,还能给他们俩中的谁用吗?   他回答:“给元宝用的。”   裴砚初却明白了过来,视线飘忽,脸颊开始可疑地泛红。   格子衫女生爽朗道:“我刚还在想你们进度这么快呢,又想到我朋友在物业群里淘了一个二手婴儿床想当狗窝用,结果被传未婚先孕,赶紧多问了一句,还好问了。”   闻祈愣了下,后知后觉引起了什么误会,耳根一点一点攀升热度,张口想解释,又发现解释什么都好像不对。   恰时电梯到了楼层,格子衫女生笑着道了别,带着小博美出去了。   电梯只留他们,继续上行。   封闭的空间一时变得安静,闻祈有几分不自在,偏头看了眼裴砚初。   裴砚初接触到他的目光,微微别开视线,脸红得瞩目。   闻祈问:“你脸红什么?”   裴砚初闷声道:“我一个纯情处男的名声都被你败坏了,还不能脸红吗?”   纯情处男四个字让闻祈陷入了沉默,忍不住质疑:“……你都失忆了,万一你忘了自己其实不是处男呢?”   “绝对不可能!”裴砚初矢口否认,“我是不是处男,我还能不知道?我手机里还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我绝对是处男!”   闻祈疑惑:“什么证据?”   裴砚初低头拿出手机,点点点,然后自信地把屏幕怼在闻祈面前:“你看!”   闻祈低眸一看。   手机屏幕上是个纪念日记录软件,放大、加粗的数字相当醒目。   【保持处男之身已经 xx年x月x日】   闻祈瞳眸睁大,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错愕的神色。   不是,怎么会有人记录自己保持了处男之身多少天,还当作勋章一样展示出来?   “我备忘录第一条还写着语录呢——容貌是男人最高的荣誉,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男德男德,基本准则,不守男德,几把打折!”   裴砚初振振有辞:“虽然我失忆了,但我从手机里的种种蛛丝马迹可以推理出来,以前的我身心忠贞,是个不可多得的纯洁处男!”   闻祈眸色复杂,哑口无言。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22楼,轿厢门徐徐打开。   闻祈失去了所有的对话欲望,抬步往公寓走去。   裴砚初急得追上来:“你怎么不说句话?”   闻祈听得头疼,实在不想和裴砚初继续掰扯他是不是处男这个问题,道:“行,你说说那辆跑车怎么来的吧。”   裴砚初浑身气势一收,讪讪地应了。   他们前后脚进了公寓里,小狗今天的运动量超标,擦了爪爪后,路线歪歪扭扭地回了客厅里的小窝,啪叽倒下。   闻祈接了杯水,坐在了沙发上,点头道:“说吧。”   裴砚初站在他面前,磕磕绊绊地道:“我开车去商场的时候,接到了个电话,他说是我的发小,前段时间他被家里人送去国外了,手机也被收了,这两天才偷偷拿到手机联系我,问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俩正说着话,后面有个车原本要转道,突然变直行,和我开的车就撞一起了。他就问我是不是需要用车,可以帮我搞一辆。”   闻祈记起那家商场楼下的连锁超市名字,似有所悟,问:“他为了避人耳目,就打算以抽奖的形式送给你?”   裴砚初嗯嗯点头:“他被家里的人勒令禁止和我来往,不敢把送车这事做的太显眼,说要做得低调隐蔽,正好我要去超市买宝宝餐椅,他说那家超市是他家里旗下的产业,就搞了一个抽奖活动。”   闻祈提醒:“抽奖送跑车,听起来好像低调隐蔽不到哪里去吧。”   裴砚初恭恭敬敬地递来手机:“他这样搞的。”   闻祈接过手机,上面显示着连锁商超的公众号在几个小时前发布了一个限时消费抽奖活动的宣传广告,二三等奖中规中矩,一等奖是一个超大问号,标注“神秘惊喜大礼”。   ……还真搞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抽奖活动?   闻祈问:“所以,你买了一把宝宝餐椅,出来抽奖抽中了一等奖,开走了一辆跑车?”   “我刚开始发现是辆跑车,本来想拒绝的。”裴砚初诚恳道,“毕竟我又不认识他,他说什么和我关系好,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我现在这状况,也配不上用这么好的车。”   闻祈垂下眸,道:“也不用说什么配不配的话……就我知道的,你私底下出行都喜欢开跑车。以前能开,没道理现在就不能开了。”   裴砚初惊喜问:“你知道我私底下开什么车?”   闻祈语气生硬:“是你以前太高调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裴砚初笑了下,又继续道:“我发小也说我喜欢跑车,当时这辆限量款的跑车需要提前两年预订,名额有限,还只在预订人的名单里随机抽,当时是我喜欢这两车,死皮赖脸让他帮忙登记,如果他中了我没中,可以把名额转给我。”   “没想到最后真的是他中了,我没中,结果他也看上了那辆跑车,反悔了,不愿意把名额给我,我们为这车吵了好几次,才说开了不提这事。最近霈泽出了这么大的变动,他也帮不上忙,正好这车上个月从海外运过来了,他想弥补我们之间的一点遗憾,执意要把这辆跑车送给我开。”   裴砚初叹气:“我本来不想接的,但是谁让他的态度这么诚恳呢?我只好被迫接受这辆车了。毕竟这不是一辆普通的跑车,是来自一个朋友对我的道歉和补偿,对过去一个遗憾的弥补。”   闻祈的神色古怪。   先不说这是不是一个普通的跑车,就以前他俩这关系,跑车到了,那不都是随便互相借车开的吗,有什么遗憾要弥补的?   他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   闻祈不解地问:“那他直接借你车不就好了吗?怎么还搞个超市抽奖?”   “是啊哈哈,直接借我车的事,他还特地搞个抽奖……”   裴砚初尴尬。   他预计的是一辆几十万的新款中档车,这样作为超市抽奖活动的一等奖也不扎眼,哪想到发小大手一挥,让人送了一辆跑车过来。   裴砚初强撑笑意:“应该是怕家里人发现。他现在不在国内,只能借别人的手帮我的忙,每个分区的超市经理都有发起活动的一定自主权,表面上,这个抽奖活动是超市经理发起的,车钥匙也是超市经理私自送到我手里,不会惊动别的人。”   裴砚初怕闻祈让他把车还回去,飞快道:“这车暂时记在另一个朋友的名下,我发小说了,什么油费、保险和洗车美容这些钱都不用我出,他有钱,全包了!”   闻祈迟疑道:“……你的发小想得挺周到的。”   中间的环节转了又转,转得人头晕,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玩意儿。   裴砚初骄傲:“那当然了。”   为了让闻祈能够坐上他开的跑车,那必须想得周到!   闻祈却在想:   这么大费周折,就为了把裴砚初之前心心念念的跑车送给他开。   这个发小……不会是暗地里喜欢裴砚初吧? 第23章   闻祈升起几分古怪的悲怜。   交情好的时候, 都没能够说开在一起,最后相隔大洋彼岸,不能见面, 只能以弥补的名义送一辆跑车,聊寄情思。   还挺让人遗憾的。   “我知道了。”   闻祈的声音变得温和, 道:“那辆跑车留着吧,你开。”   裴砚初放下心来,又开始孔雀开屏:“我穿这套西装开跑车来接你和元宝, 是不是特帅?”   闻祈的目光抬起, 裴砚初不动声色地挺直腰背线条, 刻意抬手, 装模作样地整理袖口, 手腕线条利落瘦削。   他个子高大, 肩宽腰窄腿长,适合穿这种显身材的定制西装, 哪怕是最普通最简单的款式, 也能穿出富家贵公子的风流潇洒范儿。   在电梯里被夸像模特,也不是没有道理,裴砚初端起范儿,就像是下一刻就要走进平面广告的拍摄现场。   闻祈在心里简要点评了几句,点头道:“挺合身的,我还担心让店家赶工,出来的效果不一定好,现在看来还不错。”   裴砚初的唇角上翘:“我也觉得还不错。”   闻祈好心提醒:“你要不要拍一张照发给你发小?”   裴砚初茫然:“我发给他干嘛?”   闻祈斟酌:“你们被迫分开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他应该很想知道你的近况吧?发张照片,正好……”   暂排苦思。   他没记错的话,裴砚初出车祸已经有两周了, 也就是说,至少半个月之前,他的发小就已经被家里人强行送到了国外,被迫分离。   裴砚初越听越不对:“我俩是挺长时间没见了,但是发照片也太奇怪了吧?给里给气的……”   给闻祈发照片还说的过去,给发小发他的照片做什么   等等。   电光石火之间,裴砚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震:“你不会以为我发小和我有一腿吧?”   闻祈犹豫了下。   就这停顿的一刹那,裴砚初什么都明白了,像被踩中尾巴一样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和他绝对没有其他的关系!”   闻祈安抚:“我没说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毕竟可能是他发小单线暗恋他。   裴砚初盯着他,追问:“那你为什么说要我给他发照片?”   闻祈只好坦诚:“他对你这么上心,被家里人阻拦都要偷偷和你联系,你要一辆车,他中间转了这么多道就为送你一辆你喜欢的跑车,不像是普通的感情。”   “他送我跑车,就和许水送你转运耳钉一个性质,纯纯友谊关系!”   裴砚初急得不行,像多年坚守的贞洁名声岌岌可危,天都快塌了,他心急火燎地解释:“况且我发小性取向女,喜欢网红脸小明星,你要不信,我给你看他的朋友圈合照!”   他几步过来,挤坐在闻祈的身边,当着他的面,拿出手机点开了发小的朋友圈。   “你看看,我发小对男人绝对没有一点兴趣——”   页面加载,跳出最新一条的朋友圈,显示在半小时前发布。   【兄弟们,我们这儿还有哪些会所可以点男模?会所老板的联系方式推给我,谢谢![抱拳][抱拳]】   裴砚初像被掐住了脖子,话语硬生生地止住。   空气停滞,闻祈微微偏头,疑惑地问:“这就是你说的……没兴趣?”   裴砚初原地石化。   靠,他忘了让发小帮忙问问闻祈有没有点过会所男模这件事了。   “这、这是个意外,我们先跳过这个。”   裴砚初勉强镇定道:“我给你看他以前的朋友圈——都是在什么颁奖典礼上,和小明星们的合照。我车祸住院太无聊,把所有联系人的朋友圈都扒拉了个遍,记得清清楚楚!”   手指往下一滑。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裴砚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早不设限制,晚不设限制,偏偏这时候卡这儿。   故意针对他是吧?!   裴砚初立刻道:“我现在就打电话把他摇起来,让他打开朋友圈的权限……”   他正要动,手却被按住了。   闻祈的眉眼蕴着溶溶笑意,眸光清润明亮,鼻尖精致,润红的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近距离下,漂亮的面容好似一幅清风明月水墨画,让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神,心神沉醉。   他轻声道:“不用,我相信了。”   裴砚初一动不动,好像脑子宕了机,发直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的手上。   和上次他死皮赖脸“玩游戏”不同,这次是闻祈主动碰他的手。   白皙如玉的纤细手指轻轻地搭在手背上面,指腹温润,触感微凉,也不见什么动作,只这么简单的相触,就好像有无数火星落下,烫灼烙印,叫那片肌肤都燃烧起来。   裴砚初重新看向闻祈,耳根泛红,磕磕绊绊地重复:“你、你相信了?”   闻祈点头:“你没理由在这上面骗我。”   “绝对没骗你,我和发小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裴砚初就差对天起誓了,又想起什么,半试探性道:“毕竟我听闻阿姨说了,你不喜欢欺骗。”   闻祈脸上的笑意收敛,收回了手,淡淡道:“谁都不喜欢被骗吧。”   裴砚初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飞快道:“谁说的?我就喜欢被骗。”   闻祈愣住:“……啊?”   裴砚初诚恳道:“骗人也有很多理由啊,万一对方是善意的呢?刚开始以为对方不怀好意,最后发现是个误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是不是会觉得很惊喜?”   闻祈道:“比如?”   裴砚初冥思苦想:“呃……比如说你以为对方忘记了你的生日,但其实他是假装忘记,背地里偷偷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你会不会很感动?”   “不会。”闻祈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吗?如果有朋友为我准备礼物,我从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会感到开心了。”   裴砚初不死心:“总会有特殊情况的吧?一些善意的、不得已的隐瞒。比如别人送了我不喜欢的生日礼物,为了对方开心,我会假装特别喜欢。”   闻祈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闪烁起来,抿了唇:“那要是……别人在不知道你芒果过敏的情况下,送给你一杯杨枝甘露,你也会接吗?”   又想起裴砚初现在失忆了,补了一句:“而且那时候的你知道自己芒果过敏。”   “也要看什么人。”   裴砚初注视着他,声音放缓:“要是对方是我看不顺眼的人,送什么礼物,出于善意还是恶意,我都不会看一眼。要是对方……被我划进了朋友的范畴,那无论送什么礼物,我都会收下。”   朋友?   闻祈有点困惑,但也顺着往下问:“那如果对方送了你一杯杨枝甘露,你明知里面有芒果,自己会过敏,也会喝下去?”   裴砚初小心翼翼地提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时候的我,不知道杨枝甘露里面有芒果?”   闻祈:……?   他脸上的震惊太过显眼,叫裴砚初窘迫起来:“杨枝甘露这名字听上去,也看不出来有芒果啊。”   裴砚初的回答太过离谱太过滑稽,叫闻祈在短暂的错愕以后,笑了起来,单薄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好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闻祈唇角轻勾,“毕竟发生在你的身上,听上去也挺合理的。”   裴砚初一愣:“什么叫发生在我身上,挺合理的?”   “因为你够傻,所以再离谱的事出现在你身上,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闻祈的语气一停:“不过,裴砚初,你还要抓着我的手多久?”   裴砚初视线下落,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闻祈的手,触电似的赶紧松开,打哈哈:“忘记了……”   闻祈收回了自己的手,轻揉了揉指尖。   上面还仿佛残留着几分被紧紧抓握的力道和属于裴砚初的炽热体温。   闻祈缓慢地思考着,心情微微感觉奇妙。   照刚说的什么礼物理论,高中时的裴砚初,把他划进了朋友的范畴?   他们算什么朋友,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吗?   “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闻祈道,“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趟星乐。”   裴砚初问:“去解约?”   闻祈点头:“合同都在我手上了,明天正好去找点事。星乐内部现在很乱,旗下签约的艺人都在忙着找出路,过去看看热闹。”   裴砚初正色起来:“那我的作用是……?”   思忖着——是谈话陷入僵局,展示他卓越的谈判技术?   还是拿到解约合同后,帮忙看一眼,避免星乐又在条款上挖坑,欺骗闻祈跳进去……   “你定制的西装都到了,当然是当我的保镖了。”闻祈神色散漫,下颌微扬,“明天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别说话,当我的背景板。”   裴砚初的思绪被打断,目露错愕:“……啊?”   当初他在店里试西装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一身看起来像黑衣保镖。   结果,闻祈还真打算让他当保镖啊?   闻祈轻轻挑起眉尖,问:“怎么,不愿意?”   “愿意。”裴砚初震声,“当然愿意了!”   他飞快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自发编好了理由。   闻祈为什么不选别人当保镖,偏偏选他?   独一份的校花の贴身保镖名额给了他,这不就是说明信任他、看中他吗?   星乐当初能拿出这么坑人的合同,一看就不好相与,当咬人的狗这种事,元宝根本排不上用场,保护闻祈,还是得让他上场!   元宝摊在自己的小窝里呼呼大睡,快睡成了一滩融化的棉花糖,四只jiojio颤了颤,浑然不知自己当狗还被暗地里编排不够格。 第24章   一抹亮红色驶出地下车库, 如离弦之箭汇入车流之中。   闻祈托着脸颊,用手机看许千钧给自己发的最新消息。   【啊哈哈续集爆了又是几十万的热度!现在有大剧组主动给我抛橄榄枝了!】   【小祈你的耳洞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换转运耳钉啊?】   闻祈回:【我按你说的涂药膏了,恢复得挺好的, 打算这两天就换耳钉。】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指尖轻轻摩挲, 确认没有胀热,又偏头问裴砚初:“你的耳洞恢复得怎么样?”   裴砚初道:“没什么感觉。要换耳钉了吗?”   “晚上回去换吧。”闻祈道,“水水说他的新剧又爆了, 催着我换耳钉。”   裴砚初郁闷道:“他写的短剧我也看了最新的几集, 看不懂。”   闻祈略微升起一点兴趣:“剧本演的什么?”   “金丝雀拒绝了支票, 说自己和主角是真爱, 主角的未婚夫知道这件事后赶过去羞辱金丝雀, 来了个反派, 反派和主角的家族有仇,本来是想绑架未婚夫的, 但是分不清谁是谁, 干脆把两个人都绑了,说只有一个人能在他手里活命,让主角交赎金二选一。”   闻祈诧异:“这就是水水和你聊过后得到的灵感?你们俩到底说了什么?”   裴砚初道:“就说了不要支票啊,许水问我要是后面沈家那边知道我的存在,我会怎么办,我说见招拆招,反正现在法治社会,沈家总不能绑架我吧?”   看样子许千钧只听进去了“绑架”两个字。   还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反派出来。   闻祈问:“反派为什么要主角二选一?”   裴砚初道:“为了为难主角?”   两个人讨论了一路反派为什么不要双倍赎金也没讨论出个结果, 超跑一路畅行无阻,开至了星乐传媒的大厦门口。   红色超跑嚣张又扎眼,裴砚初下了车, 态度自然地抛了钥匙给工作人员帮忙停车,工作人热情地表示没问题。   闻祈戴着口罩等在一边,等裴砚初过来了,语气复杂道:“以前助理开车带我来这边,没人帮忙泊车。”   “是吗?可他刚给了我一张提车牌,说明一直有这项服务的。”   裴砚初有些惊讶,转瞬又了然:“可能以前看车的档次不高,把你当成不出名的艺人了。”   两人进了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他们从红色跑车下来的全过程。   闻祈报了预约的名字,工作人员看了眼他身后戴墨镜穿黑西装的冷脸保镖,没多问,微笑着帮忙刷了电梯卡。   电梯上行,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闻祈偏头看了眼裴砚初。   裴砚初微微低头,问:“怎么了?”   “以前星乐担心会有私生混进来,管理得很严格。没有工牌,也没有经纪人下来接,想上楼的话,除了登记身份证号,来的目的也会被问得很详细。”   闻祈很是不解:“今天多了一个你,他们都没怎么问我了。”   他那天也是突发奇想,抱着逗裴砚初玩的心态订制了一套黑西装。   没想到今天多了裴砚初这个保镖,情形截然不同。   裴砚初唇角微勾,手指轻动了动,克制住了想摸摸闻祈脑袋的冲动,声音含着笑意:“小祈,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闻祈瞪大了眼。   裴狗他在说什么?   裴砚初轻笑:“他们态度不一样,当然是因为他们捧高踩低,不像小祈你,看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闻祈的眸光闪动,别开了脸,低声说了句话。   裴砚初没听清,靠近了些,问:“什么?”   “我说——”闻祈别扭,“你不要突然夸我。”   他本就不习惯受关注、被夸奖,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面前是他一直不对付的死对头,听他夸自己,总感觉很奇怪。   裴砚初无辜道:“为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闻祈语气硬邦邦:“我不习惯听别人夸我。”   “那没办法。”裴砚初勾着唇角,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我就这样,你只能适应适应了。”   这还是再次遇见以后,裴砚初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   闻祈道:“你……”   恰时电梯响起语音,提醒楼层到达。   闻祈抿了唇,不再言语,走出电梯,循着记忆去往经纪人的办公室。   裴砚初看电梯停留的是中间楼层,问:“不去找宋知聿?”   闻祈道:“宋知聿想把我和星乐继续绑在一起,又担心我真的不去和沈家见面,只会假装自己不在,拖着解约。我打赌,他甚至没和我的经纪人说这些事。”   裴砚初听出另一层意思:“你的经纪人不知道你是谁?”   闻祈轻嗯一声,不欲多说。   自他和闻若婵说自己写不出歌后,宋知聿“好心”给他换了一个经纪人,让他接一些其他轻松的工作,转换心情。   经纪人叫徐辰,有着金牌经纪人的名头,手底下管着一打的艺人,对着家境殷实、自带资源的小明星笑脸巴结,对着没什么背景、或是火过又变得寂寂无名的艺人则基本不管,偶尔塞两个垃圾通告。   徐辰刚开始还因为闻祈是宋知聿亲自塞过来的人而诚惶诚恐、好声好气地对待了好一阵,后面发现宋知聿对闻祈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很快就原形毕露,变了态度。   加上闻祈将安排过来的工作一推再推,更是惹得徐辰不满。   到了办公室,门没关,闻祈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   经纪人在办公室里正在敲电脑,听到声响看来,认出人,敷衍道:“小祈来了啊,稍等我在忙。”   闻祈还在等着,裴砚初却迈步走了进去。   他戴着墨镜,露出的半截脸线条凌厉,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形配上纯黑色的西装,压迫感十足。   裴砚初拉出桌对面的办公椅,微转方向,声音严肃又不失恭敬地道:“闻先生,请坐。”   闻祈:……   他不是让裴砚初当背景板的吗,裴砚初怎么突然演上了?   闻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坐上椅子。   徐辰从电脑前抬起头,愣愣地问:“他是……?”   裴砚初冷声道:“我是沈家派来的保镖,这段时间保护他的出行。”   “沈家?”徐辰没明白过来,“哪个沈家?”   闻祈不知道裴砚初在搞什么鬼。   前两天知道他要和沈家的小少爷见面,不是还闹着自己不做小三的吗?今天怎么又主动提起来了?   裴砚初语气惊异:“你怎么连哪个沈家都不知道?星乐现在的状况在到处求人帮忙,求到哪儿去,你作为经纪人,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吗?”   徐辰回想起来。   他确实听说了一点隐蔽的风言风语,说星乐用什么手段攀上了老牌势力沈家,沈家有可能出手帮星乐渡过这次难关。   但没听说和闻祈有什么关系啊?   徐辰看闻祈的眼神立刻变得不对劲,谨慎发问:“小祈,你和沈家是什么关系啊?”   裴砚初一板一眼地答:“闻先生和我们沈家的小少爷已经合了八字了。”   闻祈用惊异的目光看裴砚初。   合了八字是不错,但那是因为沈家根据大师的批命找和小少爷适配的人,是挑选联姻人选的第一个步骤。   但从裴砚初的嘴里说出来,好像他和沈家的小少爷已经将结婚提上议程,他攀上沈家是板上钉钉的事。   显然徐辰也误会了,冷汗直冒,站起来,拿出纸杯给闻祈倒茶水,谄媚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小祈你怎么没和我说呀?沈家真的很看重你,还特地派一个保镖保护你……”   闻祈木着脸接过纸杯。   怎么说?他也是刚知道沈家给自己派了一个保镖这件事。   裴砚初道:“我们沈家当然看重这门亲事,但是有一件事需要先解决——闻先生可以作为宋总的弟弟和我们沈家联姻,但不能作为星乐的小艺人和我们沈家扯上关系,相关的解约费用,我今天代表沈家的立场,全出。”   又补充一句:“闻先生解约这件事,我们沈家希望和平解决,越快越好,并且把影响压到最低。”   刹那间,闻祈突然明白了裴砚初想做什么。   这段时间星乐丑闻缠身、风雨飘摇,找经纪人闹着解约的艺人一个接一个。   他也听说了星乐的应对策略。   摇钱树,一个都不能放走,全拖着。   不挣钱的小明星,狠狠薅下一层解约金的羊毛,就同意让他们离开。   而徐辰有一定的权限,可以递交《独家经纪合同解除协议书》给法务部签字确认。   徐辰被“闻祈是宋知聿的弟弟”这个消息给砸懵了——他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听到后面的话,徐辰又看向闻祈,问:“小祈,你今天找我是想解约?”   闻祈点头,镇定道:“原合同文件我已经带过来了。”   徐辰踌躇起来:“我没有听宋总提过……”   “他最近忙,估计忘记了和你说一声。”闻祈淡声道,“我和他现在打电话。”   闻祈当着徐辰的面,拨通了给宋知聿的通话。   通话很快接起来,传来宋知聿的声音:“小祈,你找我?”   闻祈忍着恶心,低声道:“哥,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是不想同意我和星乐解约?但解约这件事,毕竟关乎我和沈家那边……”   他点开扩音。   音筒清晰地传出宋知聿的温和声线:“小祈你想解约,我怎么会不同意?是我这边太忙了,这段时间实在顾不上……”   桌对面的徐辰听出了宋知聿的声音,神色震撼。   居然是真的?   闻祈和宋总真的有关系,那为什么以前宋知聿对他的态度这么奇怪?   闻祈敷衍几句,很快收了线。   徐辰回想起之前得罪闻祈的事,又想到闻祈现在搭上了沈家,整个人如坐针毡。   裴砚初从西装外套内侧抽出一张卡,语气倨傲又透着无形的威胁:“你们星乐的账号多少?今天把钱打过去,解约的流程在一天内可以走完吧?”   按理来说,解约流程要拖个好几天的。   但徐辰不敢拖延,当即道:“可以可以,我这就和法务部打招呼。”   闻祈的目光扫过裴砚初手中的卡,微不可察地蹙了眉。   裴砚初的账户不是都被冻结了吗?   这张卡是撑场面用的,还是里面真的有钱?   裴砚初继续扮演着沈家派来的话事人角色,有条不紊地催着徐辰走流程,他的气势太过冷峻,叫徐辰根本无暇思考,下意识跟着行事。   闻祈甚至没找到机会询问出自己的疑问,只能暂且都压下,拿到盖了红章的合同解除协议书的时候,甚至有几分恍惚,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到了手。   徐辰全程跑上跑下,亲力亲为,催促着法务部办完了这件事,忙得满头大汗。   回来以后,他躬身对闻祈道:“以前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   闻祈淡淡地暼他一眼,道:“你闭好嘴就行。”   徐辰立即闭嘴,惶恐地连连点头。   闻祈和裴砚初离开了办公室,去往电梯间。   电梯显示还在底楼,缓慢上行,裴砚初在旁边疑惑地问:“徐辰说的误会是什么?他怕成这样?”   闻祈沉默了会儿,道:“星乐爆出来的丑闻你应该也知道——用底层小明星进行情色贿赂。徐辰对我也安排过这种事。”   裴砚初的神情骤然僵住。   “那时候我已经推了小半年的工作了,徐辰告诉我,我一个很喜欢的老师在一部星乐投资的剧组里负责ost的部分,可以帮我安排一个和老师见面的机会,我答应了。”   “安排的地点在一家会所,包间的人很多,刚给男模点了香槟塔,气氛正热烈。”   闻祈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徐辰硬拉我过去,说见完老板就带我去认识老师,有个投资商摸了我的脸,我用一瓶空的香槟瓶给他开了瓢,闹得很大,最后是宋知聿帮我摆平了这事。”   裴砚初艰难地问:“那,闻阿姨知道这件事吗?”   “那段时间……妈妈在带着音综的选手在国外采风,很忙。”   闻祈垂下眼睫,声音很轻:“我不想打扰她,而且事情发生了,也解决了,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宋知聿也不会主动告诉妈妈,毕竟出现这样的事,和他的态度逃不开关系。”   好在出了这些事,徐辰拿捏不准宋知聿对他的态度,索性当他不存在,直接放养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徐徐打开。   闻祈正要迈步进去,裴砚初却没动,递来提车牌,道:“小祈,你先在楼下等我,我去一趟卫生间。”   闻祈想着工作人员把泊好的跑车开过来也要时间,点头接了过来。   裴砚初注视着闻祈进了电梯,等电梯数字缓慢下行,转身回了徐辰的办公室。   办公室房门半掩,还没进去,先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徐辰的声音。   语气轻蔑又嘲弄。   “当初不肯认识大老板,还把人打破了头,害得我黄了好几个资源,原来是仗着有背景,清高着呢。现在攀上沈家,一样是卖身,装什么装……”   裴砚初捏紧了拳,面无表情,推开了门。 第25章   办公室里响起徐辰惊疑不定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裴砚初没回答, 抓着徐辰的后领脖子推人出门,一副大摇大摆,乖戾嚣张的校霸作派。   徐辰平时没有健身的习惯, 毫无还手之力,被硬生生地半拉半拽着走, 色厉内荏:“你想干什么?算你是沈家派过来的保镖,也不能在星乐任意妄为!……”   哐当一声,旁边的厚重逃生门被推开, 徐辰被一把搡了进去。   “说吧。”   裴砚初直截了当地问:“当初你带小祈去的哪个会所, 里面有哪些人, 碰他脸的又是谁?”   徐辰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算账啊, 这还看不出来。”裴砚初纳闷, “你做那些事的时候, 就没有考虑过惹到不该惹的人,被找麻烦的这一天?”   徐辰听懂以后, 觉得不可思议。   他本来是怕沈家知道以后, 找他这个软柿子算账,怎么这个保镖反应这么大,像要挨个去找那天在场的大老板们的麻烦?   徐辰讥讽出声:“那些人就算是沈家也不一定愿意得罪,你一个保镖不会是想给他撑腰吧?省省……”   话还没说完,徐辰就被一拳打在了脸上,狼狈地跌坐在地。   裴砚初把手指捏得咔咔响,冷笑反问:“你都说了我是他的保镖了,我都不来给他撑腰, 谁来?”   闻祈等在楼下,迟迟没看到裴砚初的身影,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微蹙了蹙眉。   裴砚初怎么还没下来?   眼见工作人员已经将跑车停在门口了,闻祈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裴砚初,拨出通话。   一阵铃声在身后响起。   闻祈转过身,远远地,撞进了裴砚初含着笑意的灼亮眼眸中。   “在找我?——”   裴砚初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原本挡住大半张脸的墨镜被摘了下来,露出完整的立体五官,眉眼深邃闻祈俊逸,鼻梁挺直,薄唇轻掀,勾起浅淡弧度,显出几分痞里痞气。   扣至最高的衬衫松开了几颗扣,露出一片小麦色的结实胸肌,领口处卡着一副黑色墨镜。   他就这么抓着西装外套走过来,周围的景象仿佛都虚化,走出电影大片感。   闻祈的眸光轻微地波动了下。   裴砚初走近,笑着道:“等会儿回去,要不要和元宝一起庆祝拿到了解约合同?”   闻祈很慢地点了头:“好。”   裴砚初的心情显然很好,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车钥匙的时候,道了谢,还特意绕到副驾,帮闻祈打开车门。   闻祈坐上副驾,微微抬眼,视线扫过裴砚初撑在车顶上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处透着不正常的异红,像是刚刚重力打击过什么的痕迹。   还没等看清楚,裴砚初就已贴心地帮忙关上了车门,回到了驾驶座上。   红色跑车引擎启动,声浪翻滚,疾驰离开。   裴砚初掌着方向盘,兴致勃勃地提议:“今晚想吃什么?上次我们一起吃的那家法餐怎么样,订个外卖送到公寓,让他们做点元宝也可以吃的。”   闻祈没接话,问:“你的手怎么了?”   “我的手?”裴砚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没怎么,一直都这样啊。”   见他不答,闻祈眸色微闪,换了个问题:“徐辰带你的卡去法务部交违约金,但你的账户不是都被冻结了吗,卡里怎么会有钱?”   裴砚初不怎么在意地道:“这卡不在我的名下,不然我那些朋友怎么给我打钱?我提前了解过,星乐的解约合同是可以分批付违约金的,首款几十来万,不多,找几个人随便凑凑的事。”   他又笑道:“刚才是为了撑场面,我代表沈家刷的卡,这笔账得你自己还啊,我可还不起。”   闻祈一哽:“放心,我当然知道自己还。”   他低下头,在手机上给小群说了自己和星乐解约的事,群里的其他朋友纷纷冒了出来,祝贺道喜。   闻祈随意回了几句,语气平淡。   许千钧察觉了他的情绪,私底下敲小窗问他:【小祈,你怎么了,我感觉你不是很高兴?】   闻祈犹豫了瞬,回:【高兴。但是事情发生得太快,让人感觉太不真实了。】   他偏了脸,看了一眼在开车的裴砚初,斟酌着,又打出下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裴砚初好像没有失忆。】   许千钧:【裴砚初装失忆总得有个理由吧?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也没做什么,会不会是小祈你想多了?】   闻祈也困惑:【我也想不到裴砚初装失忆的理由,但他总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   而且,今天的裴砚初表现得太强势太反常了。   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把徐辰糊弄得团团转,还很清楚法务部那边的流程和手续,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快刀斩乱麻地帮他处理了一切。   许千钧给他出主意:【那你要不要试试套话?我以前想套前男友的真心话,就把他灌醉,一问一个准儿。】   灌醉?   闻祈若有所思,觉得可行,抬了脸,对裴砚初道:“我记得那家法餐厅提供红酒,你点外卖的时候,点一瓶罗曼尼康帝吧。”   裴砚初毫无防备,点头应下:“好啊。”   两人回到公寓,小狗摇着尾巴欢快地扑过来。   裴砚初给法餐厅打电话订外卖,闻祈陪元宝玩了会儿玩具,被舔了满脸满手的狗狗口水,索性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浴室的时候,外卖已经送到。   裴砚初正在摆盘,一抬头,看到闻祈用浴巾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来。   青年身形高挑,面若出水芙蕖,清艳无双,他换了耳钉,赤色的珊瑚珠盈盈地缀在耳垂上,透出似有似无的魅惑感。   闻祈换了一件真丝睡袍,透明的水珠在雪白的胸膛上一路滚落,隐没进V形领口的深处,腰身被系带勒得又细又窄,下面是两条羊脂白玉般的小腿,纤细漂亮,肌肤被热气蒸成淡淡的粉色。   裴砚初的心跳加速跳动起来,眼睛闪了闪,艰难地移开,状似随意地提议:“晚上还挺冷的……要不再多穿几件?”   闻祈淡淡地看他一眼,拿起手机,打开了公寓的中央空调,调至热风。   他随手将半湿的浴巾扔在旁边的椅子上,问:“你酒量怎么样?”   “我酒量——”   裴砚初下意识想答,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牢记自己的失忆人设,谨慎道:“我也不记得。”   罗曼尼康帝已经开瓶醒酒,法餐厅还特地送了两支水晶红酒杯。   闻祈拿起盛着红酒液的醒酒器,给裴砚初先倒了一杯,推过去,神色温和:“今天谢谢你。”   裴砚初傻笑起来:“怎么说的这么客气?你是我雇主,我当然要站你这边了。”   他试探性地拉开闻祈身边的椅子,见闻祈自顾自地继续倒酒,没有排斥的意思,乐颠颠地坐下了。   ——历史性的进步,他和闻祈坐在一起吃饭了!   裴砚初唇角上扬,喝了口红酒,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闻祈坐在他身侧,浑身都在发热,脸颊也变得滚烫。   他心思微动,想转过去看人,又有些不敢。   闻祈随口问:“元宝呢?”   裴砚初这才敢将视线望过去,道:“躲起来了。刚元宝叼着个小黄鸭玩偶过来找我玩,我看那玩偶有点脏,问元宝要不要把玩偶洗一洗,吓得它赶紧跑了。”   闻祈能想象出裴砚初说的场景,翘起唇角:“元宝有好几个玩偶,天天舔来舔去,我给它洗过,它气得半天不理我。”   两人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整个过程里,闻祈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给裴砚初倒酒。   裴砚初根本没设防,喝了一杯又一杯,后面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闻祈这是在灌他酒?   问题是,这红酒度数也不高,不醉人啊。   反倒是……   裴砚初往旁边一暼,视线划过闻祈松松垮垮的睡袍领口,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多看。   闻祈突然问:“你很热吗?脸红成这样。”   裴砚初镇定点头:“空调的热气挺足的。”   他回来以后还没换衣服,又给自己的衬衫松了一颗扣子,抬手之间,单薄的面料绷出手臂肌肉线条。   闻祈轻嗤一声,没说话,抬手将杯子里最后一层底的红酒给喝了,脸颊很快浮起淡淡的绯色。   他蹙了眉尖,有些想不通。   裴砚初的酒量这么好的吗?接近半瓶下去,一点都不像喝醉了的样子。   闻祈反倒有些晕,拿掌心懒洋洋地撑脸,思考着是不是该换个策略。   他往旁边看去,又抓住了裴砚初在偷看自己。   裴砚初仿若无事,低头喝了一口红酒,凌乱的黑发间耳根红得滴血。   这个反应……   闻祈轻轻挑眉,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我的头好像有点晕。”   裴砚初立刻紧张看来,问:“是不是喝醉了?”   “可能吧?”   闻祈含糊地唔一声:“我想回房间,裴砚初,你抱我过去吧。”   裴砚初的手腕一抖,差点把红酒杯给摔了。   闻祈主动要求,把他抱回房间?   这简直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裴砚初胸腔中的心脏砰砰鼓跳,紧张无措地快蹦出来,呆住了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闻祈问:“你怎么不动?”   “哦、哦……”   裴砚初舔了舔唇,赶紧放下了酒杯,他站起身,伸出手臂去抱闻祈。   闻祈伸出两条纤长柔软的手臂,乖顺地缠上了裴砚初的肩膀,轻轻地靠了上去,依赖的模样让人心神晃荡。   朝思夜想的美人入怀,幽幽的柚子清香盈在鼻间。   裴砚初抱着闻祈,浑身僵硬,什么都不敢多想,尽量平稳地往走廊尽头的主卧走去。   待进了房间,他动作轻缓地将闻祈放在床上,一边起身,一边低声道:“那你先休息……”   话还没说完,他的衬衫领口被纤细手指紧攥着往下一拽,眼见着就要摔倒在闻祈身上,裴砚初的手臂险险地撑在了床面上,停在半路。   两人的视线碰撞,鼻尖近乎相抵,呼吸缠绵,能嗅闻到彼此唇间的醇香红酒气息。   “走什么?”   闻祈仰面躺在床上,发丝散乱,眉眼透着慵懒春情,眸光似水波潋滟晃动,唇色绯红,看起来柔软好亲,睡袍领口彻底散开,露出一大片光洁细腻的肌肤,粉珠半遮不遮。   大概因着酒意,雪白如玉的肌肤泛开一层桃粉,平坦的胸膛随着呼吸,而缓慢起伏。   闻祈长睫半阖,清冷声音懒懒地拖着调,像藏着小钩子:“在这儿待着,我有话要问你。”   裴砚初视线发直,咕咚地吞了一下口水。   拿、拿这个考验他啊? 第26章   裴砚初道:“你问。”   闻祈躺在柔软的床上, 醉意逐渐上涌,思维变得缓慢,竟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原本要问什么。   他想了想, 慢慢地道:“你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裴砚初哄着道:“没有伤,你看错了。”   闻祈冷笑:“你当我没长眼睛?直说吧, 你是不是回去找徐辰的麻烦了?”   裴砚初思考着怎么回答,闻祈见他迟疑,神色隐约变得疲倦, 声音放轻了:“裴砚初, 你明明知道的, 我讨厌别人骗我。”   “……是, 我气不过, 回去找徐辰的麻烦了, 揍了他一顿。”   裴砚初的心被戳得软成一滩,低声道:“不想告诉你, 是怕你觉得我太冲动。”   饶是有过猜想, 被证实的这一刻,闻祈依旧觉得不可置信。   真的回去找徐辰的麻烦了?   为什么?   就为了……他在电梯门口自嘲般剖出的那一段往事,裴砚初就折回去,帮他出气?   闻祈安静了会儿,道:“你以为你还是高中生吗?动不动搞打架这一套。”   裴砚初故意道:“说明我现在的心态还很年轻?”   闻祈没理他的插科打诨,问:“有监控拍到你吗?”   “没有,我把徐辰叫去逃生通道进行的友好交流。”   裴砚初回忆了下。   他见时间不够,打了一通电话让人过来收尾, 就算有监控拍到他,后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还有余地。”闻祈暂且放下心来,“况且徐辰的心思都掉钱眼里, 实在不行,花钱摆平。”   裴砚初问:“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了?你用我的保镖身份去打的人,我当然得考虑善后。”   闻祈松开了抓着裴砚初衣领的手,却又被裴砚初一把握住,带着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裴砚初的黑眸亮亮的,问:“那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要给我奖励的?”   自己主动去找麻烦,还有脸回来找他要奖励?   闻祈想嘲他,对上裴砚初期待的视线,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问:“想要什么奖励?”   他的态度实在太好,裴砚初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脱口而出:“那、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闻祈似笑非笑地反问:“抱一下?”   裴砚初刚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又低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算朋友对吧?朋友之间,抱一下,表达一下友谊……”   他颠三倒四地找补理由,神情愈发懊恼。   闻祈的眸底漾开笑意,伸了手,去推裴砚初的肩膀,示意他起来。   裴砚初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垂头丧气地起了身,站在床边,道:“那、那我先回去了。”   闻祈半坐了起来,睡袍松垮,曲起一条纤长的腿,肌肤白得晃眼。   “去洗干净再回来。”闻祈道,“你身上都是酒味。”   有戏?   裴砚初被猝然降临的惊喜砸晕,嗯嗯点头,回去洗澡的速度比往常都快。   等裴砚初出了浴室,回到房间,发现闻祈闲闲地翻着书,还没睡,放下心来。   “来了?”   闻祈合上书,掀起眼帘。   裴砚初的脸上还挂着水珠,耳垂上戴着同款的珊瑚珠耳钉,衬得五官更加俊美,他的身上裹着一身黑色睡袍,系带上是胡乱打的结,透着匆忙。   裴砚初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问:“现在抱吗?”   闻祈漫不经心地轻应一声,往旁边让了一个身位。   这是让他上床的意思?   裴砚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上了床,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闻祈主动凑了过来,清瘦修长的身躯轻轻地贴上了裴砚初,将脸埋进了他的颈侧。   裴砚初精神紧绷,两条手臂试探性地揽上了闻祈的腰身,发现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拒绝的意思,身体缓慢地放松下来。   他低下了头,将下颌放在闻祈柔软的发丝上,小幅度地蹭了蹭,胸口被暖呼呼的满足情绪涨满了。   像有一只不待见他、有多远离多远的雪白小猫咪,终于纡尊降贵,同意让他抱一抱了。   裴砚初的唇角上扬,浑身轻飘飘的,整个人像浮在云端上般不真实。   闻祈微微阖眼,困倦感翻涌而来。   裴砚初刚出浴的身体带着蓬勃的热气,胸膛的肌肉紧实微弹,抱在腰间的手臂力度恰好,带来令人心安的安定感。   是个不错的暖床抱枕。   闻祈恍惚间生出就这么靠在裴砚初身上睡着的冲动念头,又勉强克制住,纤长的手指按上了裴砚初的胸膛。   裴砚初的身体骤然紧绷如弦,小心翼翼地问:“小祈?”   闻祈没说话,手指按了按裴砚初的胸膛,淡声地夸:“胸肌练得不错。”   裴砚初的耳根升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之前明里暗里秀身材这么多次,闻祈都没一点回应。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他暴揍了徐辰一顿,闻祈终于发现他的好了?   连带着对他改观,对他的身体也有了兴趣……   裴砚初正胡想乱想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升温燥热,闻祈哼笑一声,忽然道:“裴砚初,你顶到我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变化只在顷刻之间,连躲藏的余地都没有。   裴砚初大脑一片空白,喉结上下滚动,狼狈地道歉:“对不起,我……”   闻祈却打断问:“要我帮你吗?”   裴砚初大脑运载过度,彻底宕机罢工了。   闻祈说的什么?   他不会是晚上吃错了什么菜,神经错乱出现了幻听吧?   闻祈没听到回答,失了耐性,直接伸手往下。   入手的一瞬间,好似又膨胀几分,一只手竟然有些捉不过来。   闻祈的神色闪过惊愕。   ……这是吃什么长大的?   出现在裴砚初的身上,好像又很合理。   闻祈不再多想,回忆着往常自己的经验,缓慢地动作起来。   头顶传来裴砚初凌乱微重的呼吸声。   闻祈抬起长睫,目光落在裴砚初的脸上。   裴砚初的面容赤红,额角渗着薄汗,视线迷离,涣散失神,整张脸充斥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性感撩人。   他对上闻祈的眼眸,视线像是被烫到了般闪了闪,下意识避开。   闻祈偏要盯着他,缓声问:“舒服吗?”   裴砚初气息急促地答:“舒、舒服。”   “怎么不看我?”   裴砚初便迟疑着,缓慢地转回目光,和闻祈对视。   男人的黑色睡袍散开衣襟,一大片结实胸膛覆着浓重的绯色,闷闷地震颤起伏,汗珠滑落。   闻祈的眉眼似春日海棠般明艳靡丽,眸底蕴着一抹兴味,懒懒散散地问:“今天为什么回去找徐辰打架?”   裴砚初有几分崩溃:“小祈,你非得这时候问我这些吗?”   闻祈手上用力,反问:“不愿意说?”   裴砚初三魂六魄都快爽飞了,声线打颤:“说的,你问什么我都说。”   就算知道闻祈准备的是个洒满毒药的陷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回去找徐辰打架,是想帮你出头。”裴砚初的音色沙哑,“他那么对待你,我听了生气。”   闻祈带着点不解:“为什么你会生气?”   裴砚初笑了起来,目光灼灼,道:“心疼你,当然会替你生气了。我也生我自己的气,如果我早一点陪在你身边,也许你就不用遇上这种事了。”   闻祈的心尖颤了颤,心跳乱了节奏,一时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定了定心神,强调道:“我说过,我们以前不熟,关系也不好,就算以前的你知道那些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裴砚初也没去纠正。   过去的事情不能改变,嘴上逞强做弥补,也毫无用处。   他低声保证:“不管以前的我会怎么样,至少现在的我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人敢欺负你。”   闻祈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别开脸,闷声道:“说什么大话,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能做什么?还回去打架替我出气,也不怕找上麻烦。”   裴砚初道:“麻烦事多了,也不怕多这一件。再说了,你明知道我现在麻烦缠身,不也主动将我带回家了吗?就算事情再糟糕,有你愿意收留我,也就不算什么了。”   闻祈的语气硬邦邦:“谁说我愿意收留你了。要不是元宝喜欢你,我早就想把你赶出门了。”   裴砚初低低地笑着,像看透了他的口不对心,叫闻祈有几分恼怒,手上掐了把。   “嘶——”   裴砚初轻微抽气,胸膛起伏几下,调笑:“小祈,我这根以后还要用来伺候老婆。能不能手下留情?”   闻祈问:“还想找老婆?想找什么样的?”   不会是,听到他要找老婆,吃醋了吧?   上涌的酒意混着灼烧的欲.念麻痹了裴砚初的理智神经,他的视线在闻祈的脸上转了一圈,唇角轻掀,道:“我想……找个和你一样漂亮的。”   闻祈的声音温温柔柔:“就这一个要求?”   见闻祈像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裴砚初的狗胆子又大了几分,飘飘然地道:“要漂亮,性子也要好,看着冷冷淡淡,不爱说话,但其实心地最软了,身高最好比我低半个头,这样抱起来正正舒服……”   闻祈也不见生气,问:“怎么听起来我很合适?”   比照着说的标准,能不合适吗?   裴砚初晕乎乎的,唇角翘起弧度:“是吗?巧合吧。”   “既然都这么合适了……”   闻祈眸光闪动,轻轻一笑,语气蛊惑:“裴砚初,我给你做老婆好不好啊?”   像梦寐以求的惊喜从天而降,裴砚初一个激动,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啊好啊。”   闻祈的动作停了。   裴砚初猛地意识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对上闻祈晦暗不明的视线,像一桶混着碎冰的冷水泼在头上,瞬间清醒了。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第27章   视线相对, 气氛诡异。   闻祈的声音不冷不淡:“你还挺敢想的。”   裴砚初的要害受控于闻祈的手掌中,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闻祈轻声问:“喜欢我?”   裴砚初下意识想否认, 又想起闻祈讨厌欺骗,神色变得犹豫不定。   闻祈手上的动作继续,半点不掩饰自己借此要挟人的目的, 慢条斯理地揉弄着, 道:“说话。”   裴砚初眼底赤红, 呼吸紊乱, 注视着咫尺之距的闻祈, 一张口, 就是破碎颤抖的闷哼,根本不成调子。   “我……唔……”   裴砚初的神色带着隐忍, 仿若在忍受着什么即将推到极端的情绪。   闻祈也看出来了, 轻嗤一声,指腹转了方向,堵住了某个口。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颈项青筋凸起,似痛苦哀求,似崩溃呓语,低哑地唤:“小祈,让、让我……”   闻祈掀起长睫, 道:“你知道我要听什么。”   裴砚初自暴自弃般闭了眼,眼尾绯红,低声承认:“是……我喜欢你, 仰慕你。”   仰慕这个词……和裴砚初实在不搭。   闻祈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上松开了力度。   轰然决堤之间,裴砚初控制不住地弓了腰腹,猛地将脸埋进了闻祈的颈侧,身形颤抖,炽热的呼吸尽数喷洒。   暧昧水声伴随男人沉闷的低哼响起,闻祈回过神来,耳根蹿起热度。   裴砚初缓慢地抬起了脸,视线微微痴迷,小麦色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坐起身,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给闻祈擦手。   闻祈语气复杂,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砚初看他一眼,又很快地落下视线,道:“见到你的第一眼。”   那就是,在病房相遇的时候。   闻祈别扭地移开视线,收回手,道:“我去洗手。你给自己擦一下吧。”   裴砚初嗯一声。   闻祈从另一边下了床,去了浴室洗手,清水流淌,却降不下脸颊上的一丝燥热。   从小到大,他分明听过很多次告白。   当面的、写在信上的、社交媒体上发来信息的,用词或是羞涩含蓄、或是大胆轻佻,甚至露骨得脏话频出,他都毫无波动。   那些经历,没有一个能比得过裴砚初的告白带来的震撼和茫然无措。   裴砚初,怎么会喜欢他?   闻祈勉强压抑下波动的心情,出了浴室,裴砚初还在外面没离开,罚站似的等他出来。   裴砚初像是破罐破摔,接受了自己即将被赶出家门的事实,问:“要我现在走吗?”   闻祈问:“你打算去哪儿?”   裴砚初道:“我也不知道,但身上还有一点钱,应该能找到地方住的。”   他眉眼低垂,神色透着落寞:“最近天气冷了,你带元宝出门的时候记得加厚外套。元宝的小毯子我早上给换洗了,在烘干机里,还没得及拿出来……”   闻祈微蹙了眉——裴砚初的语气怎么像苦情剧的小白花主角一样?   裴砚初又道:“元宝的软骨素还能吃个两周,你记得提前买。还有元宝的小衣服……”   闻祈的眉心跳动,忍无可忍打断道:“没说让你走。现在外面都在传你被我包养了,要是你走了,我从哪儿又变出个人,找理由让沈家回绝联姻?”   裴砚初一怔,不敢相信地问:“你不生我的气?”   闻祈道:“生气。但要是就这么直接把你赶出来,也太便宜你了。”   裴砚初读出言外之意,黑眸一点一点地惊喜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无数的星光,追着问:“你知道了我喜欢你,也愿意留下我?”   闻祈道:“……时间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含义不言而喻。   裴砚初想笑,又怕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把闻祈惹生气了,努力压平唇角,语气克制地道:“那,我回房间了。”   闻祈不自在地点点头。   裴砚初见好就收,乐滋滋地准备离开卧室。   就要出门的前一刻,闻祈突然想起来,叫住了人,补充一句:“我让你留下,没说你就可以喜欢我了。”   裴砚初干脆道:“这不行。”   闻祈没想到他会反驳,神色惊愕。   裴砚初诚恳道:“喜欢这件事本来就不受人的控制,不是小祈你说不允许,我就可以不喜欢你了。”   他反过来指责:“小祈,这就是你不讲理了。”   “我不讲理?”闻祈面无表情道,“是我最近给你太多好脸色了,给了你一点错觉。”   裴砚初的心尖被挠了一把,道:“小祈,我忘了告诉你了——你越不给我好脸色,我就越喜欢你。”   话音刚落,一个雪白的枕头迎面飞来,裴砚初利落地往外一躲,砰枕头地砸在了关上的房门上。   房间里只余闻祈一人,回归往日的安宁时刻。   闻祈揉着眉心,慢慢地走回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有几条许千钧发来的消息。   【怎么样怎么样?灌醉人了吗?套出什么话了吗?】   【我刚想起小祈你的酒量不怎么好,你小心别把自己给玩进去啊。】   晚了,已经把自己玩进去了。   骑虎难下。   闻祈敲屏幕:【是套出来了一些话。】   发出去后,又打字:【裴砚初说他喜欢……】   这句停留在对话框里,最后一个字像是变得难以启齿,打不出来,竖线光标闪动,信息迟迟没有发送过去。   对面的许千钧还在等着,连发几句,催促后文。   闻祈的耳根缓慢地染上一层薄薄的绯色。   实在……说不出口。   他又不像裴砚初那么没脸没皮,能把什么喜欢、什么爱的话,随便地挂在嘴边。   闻祈删删减减,含糊地回:【问了几个问题,我确定裴砚初是失忆了。】   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裴砚初会喜欢他。   今天下午在星乐的反常表现,大概是曾经作为霈泽总裁的本能吧。   闻祈又和许千钧说自己今晚换了耳钉。   许千钧:【我把转运的手链送给其他几个朋友,他们都说最近运气变好了。你换了耳钉,说不定马上就有好事发生!】   闻祈的眸底漾开笑意:【借你吉言。】   许千钧:【小祈你先睡吧,我最近写了一个反派不认识人,把未婚夫和金丝雀都给绑架了,让主角二选一的剧情,有好多评论在骂反派弱智剧情不合理,我想一想后面该怎么写。】   闻祈安慰他:【有争议才有热度,有人骂也是好事。】   许千钧:【也是,总比根本没人看好。】   许千钧:【主要是这剧情才哪儿到哪儿啊,不就是是个普通的二选一吗?现实比剧本癫多了,搞得我逆反了,想写一个更放飞的后续。】   闻祈:【好,那你记得注意休息。】   许千钧:【嗯嗯。】   闻祈正准备放下手机,屏幕顶端又跳出一条来自裴砚初的消息。   裴砚初:【我今晚说的都是认真的。小祈,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闻祈原本平静下来的心境又起了层层波澜,冷漠地回:【没事干就去把地拖了。】   好在裴砚初没在回消息,闻祈放下手机,沉入了梦乡。   清晨醒来,闻祈昨晚睡得安稳,情绪平静,习惯了没有某只小狗嗷嗷刨门的叫醒环节,简单洗漱换了衣服,打开了卧室门。   整个公寓焕然一新,木地板锃光瓦亮,光洁得蚊子站上去能打滑腿,每个柜子都被擦得一尘不染,仿若闪动着金色微光。   小狗哒哒哒地跑过来,换了个桃粉色的小围兜,扑着闻祈嗷呜嗷呜要抱抱。   裴砚初从厨房端着一盘紫薯糯米饼走出来,笑着道:“老婆,早。”   闻祈俯身抱小狗的动作顿在半空,震惊地抬起视线,问:“你叫我什么?”   裴砚初立刻改口:“小祈,早。”   闻祈将小狗抱进自己的怀里,冷嘲:“敢做不敢当?”   “敢当,我喊多少声都愿意。”裴砚初无辜道,“就是怕你生气。”   知道他会生气,还故意玩这一出,不就是上赶着撩闲找骂吗?   闻祈气不过,却听到有一阵铃声响起。   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宋知聿拨来的通话。   裴砚初将紫薯糯米放在餐桌上,凑近一看,兴致勃勃地点评:“这是来找你秋后算账了。”   闻祈没接话,接通了宋知聿拨来的语音。   语音对面宋知聿也没有了平时的寒暄过程,直截了当进入主题:“小祈,你怎么昨天和星乐解约了?程序走得这么快?”   按理来说,闻祈找徐辰说解约,徐辰当他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艺人,肯定暗地里要先敲诈一笔“好处费”,才肯拿出解约合同谈后面的违约金,够让闻祈受气的。   但昨天有几个大老板突然表示有意愿帮星乐一把,他忙得脚不沾地,无暇顾及星乐内部的事。   等到了晚上,他问了助理几句公司有什么变动,才知道闻祈居然已经和星乐解约了。   闻祈淡淡道:“我昨天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我要解约。宋总不用这么惊讶吧?”   宋知聿顾忌着现在有求于闻祈,不能撕破脸皮,语气温和:“我就是来关心一句,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来得及帮你处理合同的事。小祈,你不会怪我吧?”   裴砚初在旁边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闻祈像是看惯了宋知聿这样的作派,语气平静无波:“宋总想多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宋知聿试探性地道:“这周末你就和沈家那边见面了……”   闻祈轻嗯:“我知道,我会按时过去。”   “那就好。”宋知聿放下心来,“闻阿姨为星乐最近的事也一直在忙,小祈你愿意帮忙,闻阿姨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闻祈唇角的笑意变淡,敷衍几句,挂断了通话。   另一边的宋知聿盯着挂断通话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背着他和星乐谈了解约,说明闻祈也不像表面那样平静顺从。   同意和沈家的小少爷见面,说不定是因为闻若婵的利益和星乐捆绑得太紧密,挣脱不开,只能假意顺从,避免星乐这边鱼死网破,把闻若婵工作室里的那档子事都给抖落出去。   但如果沈家那边主动表示对闻祈不满意的话,这桩联姻也得吹黄。   宋知聿的思绪百转千回,他在娱乐圈里沉浮多年,有一点自己的人脉在。   听闻沈家小少爷沈溪,虽然和一堆小明星厮混各种party,名声靡烂败坏,但因为恪守严格的沈家家规,从不敢真的做什么,甚至每晚到点都乖乖回家。   那要是在见面那天,收买侍应生,给沈家小少爷下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和闻祈意外发生了什么……   宋知聿的眼眸微眯,拨出另一个通话,低声询问:“我听说你们会所最近新进的一批助兴的药,效果不错……” 第28章   裴砚初在旁边听了全程, 听到闻祈保证会按时过去,瞬间垮脸。   变脸速度之快,叫小狗都歪着脑袋, 疑惑地“嗷?”一声。   闻祈刚挂了电话,一抬眼, 就看到裴砚初臭着一张脸,原本积郁的几缕烦闷也消散,故意问:“怎么了?”   裴砚初严肃道:“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万一沈溪看上你了怎么办?”   闻祈道:“不会。如果一出生, 就有人告诉你在二十二岁必须结婚, 结婚对象不能自己挑, 要看生辰八字合不合, 你会觉得期待还是觉得想反抗?况且沈溪的绯闻挺多, 不是模特就是小明星,都是女孩子, 他对男的没兴趣。”   裴砚初忍不住问:“那要是见了面, 换成你觉得沈家那小子人还不错,怎么办?”   他暗地里查过——沈小少爷在圈子里莺莺燕燕红颜知己一抓一大把,名声不大行,但有一副不错的少年皮囊,唇红齿白像个小白脸。   虽说可能性很小,但要是闻祈看上了这个类型的呢?   闻祈心下觉得好笑,问:“那不是正好吗?”   裴砚初急了:“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对男的不感兴趣,对结婚也没什么兴趣。”   闻祈反问:“知道我对男的不感兴趣, 对结婚也没兴趣,那你还来招惹我?”   裴砚初的眸光微闪,移开视线, 低声道:“我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   闻祈一噎。   昨晚确实是他强硬地逼裴砚初承认的。   裴砚初又委屈道:“我就想着先不告诉你,虽然你对结婚不感兴趣,但要是相处久了,万一觉得我人还不错呢?”   闻祈问:“然后呢?”   裴砚初的脸颊缓慢地蔓开一层绯红,道:“就、就都行,看你的想法。”   照他的想法,那就依旧是一辈子不结婚。   闻祈道:“那要是我昨晚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说?”   “照我的打算啊……”   裴砚初傻乐起来:“你不想结婚,那我也不结,我俩就这样搭伙过日子,可能等到七老八十了,我临终前告诉你——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没想到吧哈哈。”   “……有病,你是当自己苦情剧主角吗?搞这一套。”   闻祈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吃早饭吧,我饿了。”   他抽开椅子坐下,扫了眼桌上,发现还有餐盘里有油条豆浆,还有几样是附近一家老字号粤式早点,问:“你早上出过门了?”   裴砚初点头:“昨晚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起来把地给拖了,看时间还早,我就带元宝出门散步,想着快到你起来的点了,就买了几样早点。”   闻祈迟疑地问:“你不会是一晚上没睡吧?”   刚才见裴砚初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仔细看去,裴砚初的眼睑下覆着一层淡淡的阴翳。   “睡了可能有俩小时。”   裴砚初捞走闻祈怀里的小狗,塞进旁边的宝宝餐椅里,避免小狗影响闻祈吃饭。   他转而在餐桌对面坐下,心生满意。   嗯,还是坐对面能更好地欣赏他老婆的美貌。   闻祈拿起一个紫薯糯米饼,慢悠悠道:“可以,晚上不睡,下午补觉,你就保持这个作息,我去和沈溪见面的那天,你也不用去了。”   裴砚初当他在说笑:“那你怎么推掉和沈家的联姻?”   “水水现在泡在剧组里,找几个长得帅、有档期的小艺人陪我过去演戏。”闻祈随口道,“让人演场戏的事,找谁不是演?”   裴砚初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只是稍微一联想,闻祈对着别的人言笑晏晏,态度亲昵,就算都是假的,也足以让他的胸口翻腾起一股浓烈的妒意,灼烧得呼吸都带着疼。   裴砚初放在桌上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想缓和气氛,打趣般笑着道:“我这么好替代的?”   他本意是想缓和气氛,只是笑得实在难看,声线也细微地颤动,反而泄出了一丝不平静的心绪。   闻祈听出来了,诧异地向对面投去视线,裴砚初却突兀地站了起来,低声道:“我刚才从外面回来,忘了换衣服。”   他离开了餐厅,大步向客卧走去。   闻祈的神色微微惊愕,没有错过裴砚初起身离开时,低垂的眉眼下,眼尾洇开的一抹红。   不会是……哭了吧?   客卧的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餐厅重归于一片安静。   坐在宝宝餐椅上的小狗也像是察觉了气氛的不对,左右看看,尾巴晃悠的节奏也变慢。   闻祈咬了一口手里的紫薯糯米饼。   口感绵密软糯,带着紫薯的淡淡清香,没有放糖,一吃就是裴砚初自己做的。   餐桌上放着一盘盘冒着热气的餐点,和往常一样,琳琅满目繁多。   自裴砚初住进来后,每日的早餐类型就没重样过。   奇奇怪怪的,裴砚初好像热衷于让他多塞一点吃的,自从试探性地买了外边的早餐,发现他不排斥每样都尝一点后,就开始半做半买搞出一桌来。   他向来是挑挑拣拣,好吃的多吃几口,不好吃的就放下,让裴砚初解决剩下的份量。   只是今天的桌上少了个人,莫名显得每样都平平无奇起来,让人没什么胃口。   闻祈又吃了一个虾仁烧麦,慢慢地喝了小半碗的粥,起身去了客卧门口,抬手叩了叩门。   熟悉的脚步声在客卧的门后响起,而后传来裴砚初的声音:“怎么了?”   闻祈轻声问:“还没换好吗?等会儿早餐要冷了。”   里面的裴砚初道:“你先吃吧,不用管我。我最近锻炼的时间不够,体脂率都上去了。”   闻祈犹豫了下,道:“我吃不完。”   裴砚初会错了意,道:“没事,不用管,放桌上就好,我等会儿来收拾。”   怎么比元宝还能闹脾气?   小狗不知道什么叫台阶,裴砚初也听不懂吗?   闻祈揉揉眉心,有几分没辙,问:“这就是你想说的?没别的了?”   “……有。”   一门之隔,裴砚初安静了会儿,将额头轻轻地抵在门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想让自己听上去没有那么狼狈:“我想说……我长得不错,身材也还行,那些剧组里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艺人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收费还贵。”   “——所以,小祈你能不能……考虑带我去和沈溪见面。”   闻祈怔了怔。   他的面前只有原木色的门,看不见裴砚初的样子,更难以想象裴砚初说出刚刚那一番话时低声下气的神情。   在记忆里,高中时的裴砚初永远是张扬的,少年桀骜不驯,呼朋唤友,从没什么烦心事。   闻祈静默一瞬,道:“出来,陪我吃了早饭再说。”   他在心里等待。   一秒、两秒……   第三秒的时候,房间门打开了。   裴砚初站在门后,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眼眸。   眼圈果然是红的。   闻祈刻意地没去看,也没点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餐桌前,沉默地用完一顿早餐。   吃完以后,裴砚初将空掉的碗盘放进厨房的洗碗机里,出来的时候,闻祈在客厅里正逗小狗玩,没话找话,问他:“元宝的梳子放哪儿了?我给他梳梳毛。”   裴砚初闷声道:“我早上给他梳过了。”   闻祈哦一声,想起裴砚初昨晚说的话:“你说元宝的软骨素快吃完了……”   “下单买了两瓶,用的你的亲子卡。”裴砚初道,“快递预计后天到。”   闻祈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两个问题用完,彻底没了话说,只能转回头,继续心不在焉地逗着小狗玩丢球游戏。   大概因为小狗在早上就被裴砚初遛过了,消耗了精力,不像平时那样激动地扑来扑去,步伐沉稳,完全是配合着闻祈在玩。   恰好放在阳台上的烘干机响起提示音,提醒工作完成,裴砚初用藤框装了烘好的衣服,又回到客厅里,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将一件件衣服铺开,又仔细地叠好边角。   闻祈的视线余光瞄向裴砚初。   身形高大的男人神色冷淡,薄唇抿成直线,气质凌厉,看起来颇不好惹,手上的动作却是勤勤恳恳的,不见有半分不情愿,熟练之间透着股认真。   只是平日里的裴砚初见缝插针地逮机会,要和闻祈撩闲聊几句,今天叠衣服的整个过程都闷不吭声,一句没说。   裴砚初把闻祈的衣服都叠好,抱着走向主卧,打算像往常那般帮他放进衣柜里。   闻祈匆匆将手里的半只鳕鱼干塞到小狗的嘴里,扯了张湿巾,随意地擦了擦手,迈步追了上去。   裴砚初走得快,刚将衣服放进主卧的衣柜里,听到脚步声接近。   他抬头看到闻祈进来,动作一顿,问:“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闻祈道:“我还没想好见沈溪的那天穿什么,你帮我挑一下衣服吧。”   裴砚初刚平静下来的心境被他这一句翻了个底朝天,差点气得要疯。   闻祈要和什么联姻对象见面就算了,不过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时间久了,他老婆自然而然就知道正宫只能是谁。   但也不代表他能心甘情愿帮忙挑衣服啊,这和主动给自己戴绿光帽子有什么区别!   闻祈看他神色不虞,问:“不愿意?”   裴砚初咬牙道:“愿意,当然愿意。”   他拿出手机查周末的温度,又转而看向衣柜。   里面挂着除去特殊场合需要的两三套正装,都是基本款的常服,颜色以米白、蓝色等浅色为主。   闻祈走近几步,问:“看好了吗?”   裴砚初挑了几件,拿出这件往闻祈的身上比,又拿出那件,手上拿的衣服换了又换。   闻祈耐心地站在那儿当衣架子,让他比来比去。   裴砚初最后都放了回去,道:“不用我特意挑,你穿什么都好看。”   闻祈的唇角掀起很浅的弧度。   他还以为裴砚初会故意搭配出一身难看的衣服——避免沈小少爷意外看上他。   裴砚初沉思着:“不过那天冷,还是选个厚点的外套。”   闻祈回过神来,道:“餐厅有空调,不冷,正常穿就行。”   裴砚初的神色又变得不乐意了,闷闷地哦一声,随手拿起另一件外套。   闻祈点评:“这件也可以。你不是说上面有星星图案,和你有一件的玫瑰暗纹比较适配吗?”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星星和玫瑰配在哪里。   裴砚初一愣,低眸注视着他,高大的俊美男人瞧上去傻呆呆的,像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闻祈轻轻挑眉,笑着问:“怎么,不想和我穿情侣装?” 第29章   情侣装。   裴砚初有点克制不住唇角的上扬, 又告诫自己不要太过得意忘形。   不就是情侣装吗?   高中的时候统一穿校服,他和闻大校花不也天天在穿情侣装外套?   现在也要拿捏住那个沉稳的架势!   裴砚初轻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情侣装是吧, 那我重新挑挑。”   就是语调的末尾微微打飘。   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点了点头。   裴砚初这回比照着自己衣柜里的那几件, 很快就选了颜色相配的衣服裤子出来,兴致勃勃地问:“这套怎么样?”   闻祈扫了一眼,他本就是为了哄一哄裴砚初才让他挑的, 对穿什么都是无不可的心态, 道:“挺好的。”   裴砚初积极发问:“内裤要挑情侣款的吗?我打算穿灰色的, 你有灰色的款式吗?”   闻祈道:“……这就不用了吧。”   裴砚初不赞同道:“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 从里到外, 不能有丝毫的漏洞!”   谁会闲得没事, 扒拉他们的内裤看是不是情侣款式?   闻祈的额角跳了跳,只好道:“我没灰色的。”   “那黑色的呢?”   “……有。”   “黑色的也行。”   裴砚初一锤定音, 又热心建议:“小祈, 你可以试试灰色的,灰色显大。”   闻祈反问:“我穿给谁看?”   裴砚初面露羞涩:“我不介意欣赏一下……”   “我介意。”   闻祈面无表情地拿走裴砚初手上的衣服:“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裴砚初那股摇尾巴的得意劲儿又上来了,赖着不肯走,道:“你都要带我去和沈溪见面了,我们俩到时候需要做什么,你给我说一下呗?”   “不用。”闻祈道,“你到时候安静一点就行。”   主要是在见面之前, 他拿不准沈溪那边的态度,怕弄巧成拙。   闻祈又想起上次裴砚初在星乐自作主张的事,嘱咐道:“你别像上次在公司里那样, 突然来个剧本。”   裴砚初不死心:“那天我们总会有肢体接触的吧,不然我俩纯纯站在一起,谁能知道我们是包养关系?说不定还以为我俩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呢。”   闻祈想知道裴砚初想玩什么把戏,直接问:“你想要什么肢体接触?”   裴砚初眼眸亮闪闪的:“我可以给你涂护手霜啊。”   他循循善诱:“你想想,没人给好兄弟手把手地涂护手霜吧?是不是很有道理。”   闻祈迟疑一下:“我没有护手霜。”   裴砚初道:“我有,我去店里取西装的时候,路过一家卖护手霜的店正好在打折,就买了两支。”   闻祈心绪复杂:“你还挺精致的。”   裴砚初骄傲:“那当然了,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属于未来老婆,金贵着呢,当然得好好保养。”   闻祈有点受不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未来老婆的。”   裴砚初一副拿你没办法,宠你吧的宠溺表情:“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属于你。这样可以了吧?”   闻祈克制着自己一拳打在裴砚初脸上的冲动,冷笑:“涂护手霜是吧?可以,只要你全程闭嘴。”   裴砚初眨眨眼,伸出手,乖巧地给自己嘴边拉上一个拉链。   交易达成,闻祈点头道:“你去拿护手霜吧,我去洗个手。”   裴砚初点点头,表示收到。   闻祈去洗了个手,用纸巾慢条斯理擦干每一根湿漉漉的手指,抬起头,看到镜子的那一刻,神色闪过怔愣。   镜中的青年面容昳丽,眉梢眼角微弯,眸光流转,蕴着很浅的笑意,唇边也翘着,生动得似春日烂漫桃花。   从刚才起,他就是这样一直笑着的吗?   闻祈心跳加快,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显露出几分茫然。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接近,节奏沉稳,一听就知道是谁。   闻祈依旧保持着擦手的姿势,若无其事地回到往常的平静状态,擦完手,投去了视线。   裴砚初斜靠在浴室门口,耐心地等待着,身姿潇洒,见他看过来,晃了晃手里的护手霜。   桃花眸风流含情,笑容灿烂耀眼。   闻祈眼眸微闪,垂落长睫,伸了手,道:“就在这儿涂吧。”   手指纤长骨感,白皙如玉,指甲莹润,弧度圆钝,甲床透着健康的淡淡粉色。   浴室的灯很亮,光线投落下来,像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漂亮得像漫画里才会存在的手。   裴砚初走过来,伸手握住闻祈的指尖,脱口而出:“怎么又用冷水洗手?”   闻祈看他一眼。   裴砚初回想起不准说话的禁令,只好委委屈屈地闭了嘴,将护手霜放在大理石洗漱台面上,转而用两只手掌捂住了闻祈的手。   裴砚初的手大上一个号,几乎能将他的手整个包拢。   掌心宽大干燥,温度也比他高,像个源源不断释放热量的小火炉,肌肤紧紧相贴,很快将闻祈冰冷的指尖捂上了一丝暖意。   闻祈忍不住问:“不是说涂护手霜吗?”   裴砚初叽里咕噜地解释,像加密通话。   闻祈道:“……说人话。”   裴砚初正色道:“你的手太冷了,直接这样涂上去,护手霜不容易吸收。”   闻祈道:“我等会儿要去工作室,就这样涂吧。”   “那好吧。”   裴砚初遗憾道,拿起护手霜,挤了一点冰淇淋质地的奶黄色乳液在闻祈的手背上。   空气里弥漫开来一股蜂蜜柑橘的清新香气。   闻祈问:“护手霜是柚子味的?”   裴砚初应道:“嗯,这支给你买的。”   他的宽大手掌捧着闻祈的手,以温热指腹轻缓地按揉那一点乳液,晕开薄薄的一层在肌肤上。   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手背,力度时轻时重,像带起一连串的炽热火星,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闻祈的脊背发直,身体隐约蹿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裴砚初浑然不觉,用修长的手指轻揉慢捏,连指尖的缝隙也轻轻插进去,缓慢地轻抚摩挲,态度珍视得像养护什么玉器宝石,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闻祈低声问:“可以了吧?”   裴砚初认真道:“小祈你的手有点干,可以再多涂一点。”   闻祈被身体的异状弄得心生烦躁,直白地问:“怎么,这双手昨晚没把你摸爽?”   裴砚初的动作一顿,整张脸飞快地红了,神色无措,颠三倒四地解释:“我、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昨晚我出来的速度那么快,当然是爽的。我就是想说,最近天气比较干燥,所以……”   闻祈的心情勉强好了几分,道:“知道了。”   裴砚初黑发间的耳根通红,不敢再说话,默不作声地帮他涂完了两只手。   闻祈抱着礼尚往来的心态,问:“要我帮你涂吗?”   裴砚初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闻祈学着刚才裴砚初的样子,给他涂护手霜。   裴砚初全程没有看手,浑身飘满了粉红泡泡,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傻乐着道:“谢谢老婆。”   闻祈轻扬眉尖。   裴砚初立刻改口:“谢谢小祈。”   第一次还能说是不小心口误,第二次、第三次明显就是存心的了。   闻祈念在裴砚初在挡联姻这件事还有用处的份上,懒得和他计较,给他简单粗暴地涂完了两只手,道:“我去工作室,你回去补觉吧。”   裴砚初正经道:“我等会儿肯定能做个柚子味的梦。”   ……谁管你做什么梦。   闻祈别扭地移开视线,没接话,离开主卧。   他回了工作室,在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里,心绪依旧有几分起伏不定,缓了一会儿才打开显示器。   和星乐已经解约,代表可以独立接工作。   闻祈想了想,在平常自己混迹的论坛挂上了帖。   底下评论蜂拥而来:【大佬你终于正式接工作了!!】   有路人点了进来,不明所以地评论:【这个大佬很有名吗?】   其他人热心科普:【神仙大佬音感贼准,看问题一针见血,在论坛里帮过很多人的忙,还不收费!】   论坛上有一个好友Echo和闻祈平时来往较多,模糊知道他有合约在身,私下敲他,问:【你现在可以独立接单了?】   闻祈:【可以。】   Echo:【我看了你的价目表,你这demo的定价怎么这么低?】   闻祈实话实说:【你也知道我做后期的混音还行,但编曲没有状态,这次接单也只是想找找手感,所以定价偏低。】   Echo:【你这状态,要我说实话吗?】   闻祈:【你说。】   Echo:【都说曲风反映一个人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以前你的曲风旋律都能听出情感来。现在就是平静,纯技巧一整个没有欲.望的状态。你懂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闻祈:【知道。】   自从知道整个工作室的幕后真相后,闻祈的情绪就变得越来越淡,甚至生出几分迷茫,不知道自己该追寻什么。   说写不出歌,也不是假的。   Echo:【你要不要试试谈个恋爱?】   谁谈恋爱?   他?   闻祈觉得有些荒谬,问:【你认真的吗?】   Echo:【认真的。】   Echo:【你别先忙着抗拒,从生理上来说,和人拥抱、接吻,亲密关系都能促进激素的分泌。谈个恋爱,不管对方什么类型,都是思维的碰撞,谈得越抓马越狗血,越能够刺激灵感,不然你看圈里那个谁,谈个恋爱写甜蜜情歌分个手写伤心情歌,都是爆款。】   闻祈盯着拥抱、接吻这两个字眼,回想到刚刚裴砚初帮他擦护手霜的情形。   肢体接触,确实可以扰动心境,让情绪起伏。   闻祈犹豫了下:【我没想过谈恋爱。】   Echo:【那就想想呗,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闻祈:【还是不了,谢谢Echo你的建议。】   闻祈动摇了瞬,想象了一下自己要是找个人谈恋爱,裴砚初会有什么反应,就很快打消了念头。   算了,万一裴砚初又哭了怎么办?   裴砚初的那张脸,比起落寞,还是更适合出现嚣张又欠扁的表情。   Echo:【啊不好意思,我刚发现自己忘了问你性取向,还自动设定成男的了。】   闻祈回过神,回:【没关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   又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的?】   Echo:【?】   Echo:【有了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了。】   Echo:【你别告诉我,到现在为止你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或者有好感的人?】   闻祈疑惑地请教:【那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谁,或者对谁有好感?】   Echo:【在你眼里,有觉得谁像星星一样耀眼的吗?】   Echo:【或者说,我刚说你可以试试找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你脑海里有在想什么人吗?】   时间过去良久,久到Echo以为闻祈掉线了的时候,屏幕上终于出现了闻祈慢吞吞的回复。   【没有。】 第30章   周末。   闻祈神色懒懒地等在路边, 听手机通话里闻若婵和自己说话。   闻若婵很是重视这场相亲,担心他迟到,还特地拨来通话询问闻祈是否出门了。   听到闻祈说了在等车以后, 闻若婵又嘱咐:“这次见面,小祈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闻祈敷衍地应:“知道。”   闻若婵又问:“妈妈给你发过来的文档, 你有看吗?”   闻祈看过一眼。   文档里包括了第一次见面可以准备的礼物清单选项、聊天冷场的时候可以选择的话题,询问对这次见面印象的话术,很贴心,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 过于贴心了。   闻祈道:“妈妈, 这是我和沈溪见面, 不是我作为一个傀儡, 代表背后的团队和沈溪见面。”   他的话像是刺痛了什么, 通话陷入安静,只余萧瑟的风声掠过身边。   闻祈低声道:“没什么别的事的话, 我这边就先挂了。”   闻若婵沉默了瞬, 应一声好。   闻祈刚收了手机,一阵属于跑车的轰鸣声浪突然响起,从远及近。   野性十足的红闯入视野中,迅速拉近,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急急响起,嚣张至极的跑车停在了闻祈的面前。   车窗降下,裴砚初偏头看来,挺直的鼻梁架着一副墨镜, 薄唇轻勾,问:“帅哥,顺风车走不走?”   闻祈问:“怎么收费的?”   裴砚初道:“原价六百五, 碰到就是缘分,给你打个八折吧。”   闻祈一边开车门,一边随口道:“你的顺风车收的还挺贵。”   裴砚初抬起墨镜,视线上下打量着他,故作轻佻:“算了,看你长得好看,我倒贴钱给你。”   闻祈轻嗤一声,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又有闻若婵发来的信息,神色浮现几分厌倦,但也按捺着性子,打字回应。   裴砚初俯身探过来,替他拉了安全带,顺道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诧异道:“闻阿姨说沈溪年纪小,叫你哄着让一让?”   视线被遮挡,距离骤然拉近。   闻祈有些不自在,嗯了一声。   裴砚初帮他扣好了安全带,坐回去,笑着道:“你以前都没给过我一个笑脸,沈溪算什么?还能让你给个好脸色。”   闻祈听出不对劲:“以前?”   裴砚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僵,神色自若地道:“对啊,你不是说我俩高中的时候关系特差吗?我猜你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   闻祈淡淡地收回视线:“你猜的没错。”   裴砚初没敢吭声,默默地发动了引擎,手机在支架上显示着导航路线,显示17:45分到达。   沈家预订的是一家坐落在湖边的餐厅,风景极好,等到了地方,有工作人员在门口代为泊车,还有身着燕尾服的侍应生上前,视线绕过两人,礼貌询问:“请问哪位是闻先生?”   闻祈颔首:“我是。”   “请您和我来。”侍应生看向裴砚初,摸不准这是什么人,“这位是您的朋友吗?沈先生表示这次只有两位用餐……”   闻祈扫了一眼周围的场景,就知道沈家是包了场,偏头对裴砚初道:“你先在对面的咖啡厅等我。”   这和裴砚初预计的不一样。   裴砚初皱起眉宇,有些不愿意:“我……”   “去对面。”   闻祈的语气含着很轻的笑意,伸手摸了摸裴砚初的头发,道:“听我的话,嗯?”   落下的力道带着温柔,裴砚初全身过电一样麻了,晕晕乎乎地露出一个傻笑,点了点头。   侍应生作为帮着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自是知道今天餐厅的包场是为了什么,良好的素养让脸上没有显露出半分,引导着闻祈进餐厅。   进了门,闻祈的视线无意划过装饰墙,一怔,疑惑地问:“你们餐厅是改名字了吗?我怎么记得以前叫叁生。”   他记得很清楚,裴砚初有个乱七八糟的小三理论,编排过“叁”这个字不好。   他还提前搜过餐厅,跳出来的第一张图就是标志性的玫瑰花墙,簇拥着中间的餐厅名字。   现在花墙还在,红玫瑰娇艳欲滴,中间的餐厅名字却从艺术字“叁生”变成了花体的“Rosette Nebula”。   侍应生微笑解释:“我们餐厅前段时间换了位老板,要求改名字。但您放心,我们的主厨没变,换名字不会影响出餐水平。”   闻祈:   要是裴砚初在这儿,估计要得意飞了,说不定还要对他道:“你看,不止我一个人觉得以前的名字不好吧?”   闻祈的眸底划过一闪而过的笑意,面色平静,点头道:“好的。”   餐厅装潢浪漫,一路都装点着扎着蝴蝶缎带的玫瑰花球,角落的舞台上还有演奏家现场拉小提琴。   侍应生指引着闻祈在能观赏湖景的窗边坐下,恰是日落时分,金色辉光洒落,湖面粼粼闪光。   桌边空无一人。   闻祈早有预料,安静落座。   侍应生帮忙倒了一杯柠檬水,而后识趣地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他。   闻祈的手机放在桌上,跳出一条亲子卡在某咖啡店消费34元的扣款提醒,同一时间,又弹出来自闻若婵的消息:【小祈,你到餐厅了吗?】   闻祈点开消息,回:【到了。沈溪还没到。】   又切了和裴砚初的对话框:【买了什么咖啡?】   裴砚初发来一张照片,木桌上一杯咖啡,有经典的爱心拉花。   【卡布奇诺。上面的拉花像不像我的心破碎的形状?】   【餐厅温度怎么样?会不会冷?】   闻祈没理他嘴贫的话,回:【不冷,空调温度挺高的。】   裴砚初:【我想听听等会儿沈溪会和你说什么,我们打个语音通话呗。】   闻祈笑了下,回:【想听什么?第一次见面,没有长辈作陪,十有八九是沈溪提出来的要求,估计是想给我下马威呢。】   【我妈说什么沈溪年纪小,叫我多让让,估计知道沈溪对被安排联姻很不满。】   从小被宠到天上去的沈家小少爷,知道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不敢和家里人呛声,不得使性子对着相亲对象撒气?   裴砚初:【他要是敢这样对你,我立刻端着咖啡冲过来泼他头上。】   闻祈轻笑一声,找出随身带的蓝牙耳机,点了连接,指尖轻划屏幕,拨出了通话。   蓝牙耳机质感很好,真切地传递着裴砚初的声线,像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话。   “——老婆?”   语气含着宠溺。   闻祈的指尖微微蜷缩,没应声。   见他不回应,裴砚初哄着道:“理理我吧,老婆。”   闻祈道:“你再喊一次——”   他后半句威胁的话还没说出来,裴砚初像得到什么允许似的,果断地又喊了一遍。   闻祈被气笑了:“今天胆子挺大?”   语音里的裴砚初低声道:“惹你生气了,那今晚上回去罚我好不好?”   闻祈头皮发麻,道:“现在还在外面,裴砚初,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意思是,回去就可以随意说这种话了?   裴砚初飘飘然起来,又注意到对面的餐厅门口又停了一辆跑车,视线一凝。   银色迈凯伦,价格高昂,但远远比不上他现在开的那辆超跑炒起来的价格。   裴砚初升起微妙的攀比之心,又迅速地将那一小点的愉悦给压了下去。   和一个受家族庇护的二世祖小屁孩比这些,有失身份。   沈溪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闻祈连他都看不上,更别说沈溪了,今天过来就是见个面走个过场,给两家交代。   他才是那个会跟着闻祈回家“领惩罚”的人。   裴砚初说服了自己,浑身舒坦,看跑车也觉得顺眼起来。   银色跑车下来一个少年,金发耀眼,眉眼桀骜,身形很高。   他穿着一件撞色棒球服,长裤叮叮当当挂一堆银链,将钥匙递给泊车的工作人员,对前来接待的侍应生微昂起下巴,说了什么。   神色十足的倨傲。   一看就是闻祈不会喜欢的类型。   裴砚初作出判断,放下心来,道:“小祈,沈溪到餐厅门口了。”   还不忘上眼药:“这个时候才到,说明什么?说明他一点都不重视,如果是我和你约会,我肯定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等你。”   闻祈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7:59。   卡着点,但也还算准时。   闻祈没理裴砚初的编排,想起刚才他说的话,想了想,道:“我等会儿会挂通话,先和沈溪聊几句,看看他的态度,如果我在二十分钟内没有出来,你先在附近找地方吃点东西。”   裴砚初警惕地问:“你要和他聊什么?二十分钟是什么意思?”   闻祈好声好气地和他解释:“沈溪一看也不想答应家里安排的联姻,我的目的是不让妈妈和星乐闹翻,我想知道我们中间有没有寻求合作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二十分钟内我没有走出餐厅,就代表我和沈溪聊得还行,后面可能会合作。”   他想知道沈溪是个意气用事的草包小少爷,还是个脑子拎得清的人。   最优解,是和沈溪一起做戏拖着两边,能拖到星乐破产清算,或是被别家并购是最好不过。   对于沈溪来说,被安排联姻不可避免,但能偷得一时闲散自由是一时,勉强算是双赢的办法。   裴砚初不同意:“万一你俩来往久了,沈溪看上你了怎么办?我觉得二十分钟都很危险。”   闻祈无奈道:“裴砚初,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事,你能不能别在这儿吃飞醋?小少爷他那社交平台上的账号有几百万的粉丝,平时互动的都是有名气的女模特、女明星,性别的限制首先就摆在那儿,更别说他什么人没见过,对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裴砚初立刻道:“不行,什么叫对方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他有机会和你相亲见面,还敢挑三拣四?”   说看不上他都不对,裴砚初的脑子有病吧!   闻祈一阵无语,却有一道少年声音响起,迟疑地问:“你就是闻祈?”   闻祈抬起视线,怔了怔,他刚才太专注,竟然没发现沈溪已经到了。   他点点头:“你好,我是闻祈。”   “你……”   染着金发的乖戾少年拧起眉宇,盯着闻祈。   沈溪以前都拿家里说的什么命定之人改命解难当笑话听,结果随着他的年龄增长,长辈开始找人合八字,他这才意识是来真的。   自成年以后,每年都有几份档案送到他手里,安排见面,他刚开始还心生好奇,配合着去相亲,但很快就没了耐性,态度变得抗拒。   但是不去见面,家里就会停他的卡,他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   好在家里的人还算宠他,愿意让他在候选人里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他用着这个长得不行、那个性格不合的名义一拒再拒,讲究一个拖字诀。   这次是某个亲戚和星乐有关系,说了许多好话,连带着家里的长辈也重视起来,觉得宋家能借机和星乐联姻最好不过,几次郑重交代,希望能直接定下来。   沈溪全然不当一回事,连档案也一如既往地懒得看,只记住了个名字就来相亲了,打算和往常一样走流程,见个两三面,再和家里人说句不合适。   他来过这餐厅好几次,拒绝了侍应生带路,大步走进后,漫不经心的目光一转,整个人愣住了。   窗外的湖景反射着粼粼的波光,明耀的金光勾勒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美人眉眼温柔,轻盈蝶翼般的长睫轻轻垂落,鼻尖精致,唇角含着无奈的笑意,像在和耳机里的人说什么。   青年坐在桌边,仿佛身处一幅上世纪的复古油画,比桌上水晶花瓶里的热烈玫瑰更夺人视线。   等沈溪知道这真的是自己的联姻对象后,心跳加速跳动,撞着胸口像要蹦出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谁未来老婆?他的未来老婆?靠,怎么今天才安排见面!   闻祈见他视线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更觉得疑惑,问:“你是沈溪吧?”   沈溪如梦初醒,结巴回答:“我、我是。”   他有些后悔今天没有好好打扮就过来了,语气难免带上几分羞涩和局促。   通话还没来得及挂断,咖啡馆里的裴砚初听着对话,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闻祈思忖着开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今天见面的目的。”   “我知道。”   沈溪轻咳一声,往闻祈的对面一坐,语气风轻云淡,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急切:“我觉得我们直接结婚有点太快了,可以先订婚,互相了解一段时间,再把结婚提上议程。你没意见吧?”   闻祈怀疑自己听错了,神情茫然:“……啊?”   耳机里的裴砚初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愤怒拍桌:“我有意见!!——” 第31章   “你是想直接结婚?”   面前的沈溪了然点头, 道:“我也不是说不行,但结婚毕竟是大事,需要两家的长辈坐下来谈……”   耳机里的裴砚初气得快冒烟, 语速飞快,带着暴躁:“这小兔崽子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沈溪又紧张地问:“对了, 我不喜欢传统婚礼,你可以接受全球旅行代替婚礼吗?我理想中的蜜月是三个月……”   裴砚初的语气急切:“小祈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是不是被绑架了?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我立刻过来!!”   闻祈的耳边同时有两个人在说话,好似一群蜜蜂飞来飞去地环绕, 什么也听不清, 脑子嗡嗡的像快炸了。   他做了暂停的手势, 示意对面的沈溪先闭嘴。   沈溪疑惑地先安静下来。   闻祈又微微偏过头, 纤长的指尖按着耳机, 声线放轻了哄:“老公, 你先等一下,我过会儿再给你打过来。”   裴砚初满腔的怒火一瞬间熄灭了, 心脏不知所措地狂跳起来, 怀疑自己摄入过多咖啡因中毒了,恨不得时间倒流拿个录音机录下来反复播放,证明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刚他老婆叫他什么来着?   “老公,你听见了吗?”   裴砚初轻咳一声,乖巧得像只被驯服的狼犬:“嗯,听见了,你先忙吧。”   闻祈的唇角微勾,应了声好, 挂断了通话,将耳机收进盒中,而后抬起视线看向对面。   金发少年不复一开始的笃定, 脸上流露出几分迷茫,犹犹豫豫地问:“你已经结婚了?”   闻祈道:“没有,但我已经有恋人了。”   他的脸上露出几许温柔的笑意,道:“你不用担心他会影响我们的联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回换沈溪大脑空白了:“……啊?”   “我们高中相识,感情很好,只是他最近事业经营不善,欠了很多债。”闻祈叹一口气,“我妈妈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我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沈溪更混乱了:“啊?所以你妈妈明知道他的存在,还让你和我见面?”   闻祈轻轻垂眸,双手捧着玻璃杯,一副落寞又被逼无奈的样子:“妈妈劝过我,婚姻和爱情分开是很常见的一件事。如果我不答应和你联姻的话,就不允许我和他继续在一起。你能够理解我们的吧?”   沈溪大为震撼,唇角颤动起来。   他不理解啊!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沈溪以不可置信的语气问:“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俩结婚,你要带上他?”   联姻这种事,也没有人告诉他还有买一送一的活动啊。   闻祈点头,贴心道:“你放心,我会对婚姻很忠诚的,只养一个他。”   这也能叫忠诚的吗?   沈溪头晕目眩,只觉得绝望。   封心锁爱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让他小鹿乱撞的人……   沈溪垂死挣扎:“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说不定放手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闻祈轻声道:“你不用劝我,我喜欢他,哪怕家人反对,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在我的眼里,无论他富有还是贫穷,他都是我喜欢的那个人。”   沈溪差点就要感动了——如果说出这段话的人不是他的联姻对象的话。   他只是想在联姻对象中挑一个顺眼的人,不是想做一个帮着棒打苦命鸳鸯的伥鬼啊!   沈溪的神色变得游移不定,闻祈端起柠檬水,平静地喝了一口。   ——果然是小孩子,说什么都信。   好在远处的侍应生见两人落座,推着餐车适时前来,打破了谜一般的寂静。   “两位客人下午好,这是今天后厨准备的菜品。”   侍应生站在桌边,一边摆盘,一边尽职尽责地讲解着菜色。   沈溪听过很多次,心不在焉,视线逡巡着对面的闻祈,思绪反复横跳。   好好的未来老婆,怎么就多了一个老公?   但是推拒了一个闻祈,他后面不知道又要和多少歪瓜裂枣、奇形怪状的人见面,闻祈也可能在家人的要求下,和他的恋人强行分开。   要不给个机会,试一试?   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都是现代社会了,三人关系也不是不行……   不行不行,沈溪啊沈溪,你要有骨气!这样的婚姻就算发生了,你也只可能成为一个摆件,变成某种片子里沉默の丈夫、他们play中的一环!   他还向往着爱情,宝贵的处男之身还等着在新婚夜给出去呢!   沈溪的眸光明明灭灭,一会儿痛苦挣扎,一会儿懊恼厌弃,一会儿坚定自我,左右摇摆着。   闻祈正思考着在哪个点提出离开的事,侍应生摆好了满桌的菜,准备在沈溪的面前端上一杯香橙茉莉冷萃。   正在放下玻璃杯的时候,侍应生的身形毫无征兆一个趔趄,手腕颤抖,玻璃杯倾斜倒落,倏地泼出了大半杯冰水。   闻祈出声提醒:“小心!”   沈溪反应快,直接站了起来,但距离太近了,避无可避,他的裤子还是遭了殃,中间的尴尬位置晕开一大片深色,滴滴答答地滴水。   “对不起对不起!”   侍应生连声道歉,面色煞白,声音颤抖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意的……”   闻祈蹙起眉尖,心生几分古怪,不动声色之间,扫了一眼侍应生的金属胸牌。   ——Eliza。   沈溪的脸色难看,抽了纸巾胡乱擦了几下,橙色的水渍晕染开来,深深浅浅地印在米白的裤子上,很是扎眼。   “对面是商场,我去给客人您买一条新的裤子作赔偿行吗?”   Eliza看起来很年轻,像个二十出头出来兼职的大学生,像被吓得快哭了:“餐厅的贵宾休息室有毛毯,您在那边稍作休息,我、我很快就可以给您买回来。”   “你工资才那几个钱?买得起我一条裤子?”   沈溪没好气地道,看他一副瑟缩的鹌鹑样,从棒球服的内侧口袋掏出一张信用卡,道:“算了,不用你赔,用这张卡去买,快一点。”   “好的好的,谢谢客人。”   Eliza感激地接过卡,问了尺码后,赶紧出了餐厅。   沈溪感觉胯.下凉飕飕的,有些窘迫自己在闻祈面前出了丑,脱下外套围在腰间,挡住那一片水渍,道:“我去休息室里等,等我回来了,我们再继续聊吧。”   闻祈点了点头:“好,不着急。”   等沈溪离开了视线,闻祈念着裴砚初还在对面的咖啡馆,发消息简要地给他说了这边的事。   裴砚初:【你是说,那小子现在一个人在休息室?】   闻祈:【嗯。】   裴砚初:【小祈你别等他了,先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闻祈:【我觉得有点奇怪,那杯水倒得莫名其妙的。】   裴砚初:【说不定是那小子悄悄在桌子底下给人家绊了一跤,纯坏。】   闻祈:【?】   闻祈:【请问沈溪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裴砚初:【那当然是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力了。】   裴砚初:【多明显的手段啊,好比在教室门口突然跳起来摸门框,扔垃圾的时候离很远进行一个三分球投篮!看起来毫无理由的突发行为背后,其实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   裴砚初:【你别看这像是一场简单的意外,他这是利用自己年龄小的优势,做出自己无辜受害,惹人怜爱的假象!就为了给你增加印象,博得你的同情!】   有病。   闻祈不想和裴砚初说话了,感觉再多说几句,要被他带得智商直线下降。   他反扣了手机屏幕,给自己盛了一碗南瓜浓汤,尝了口。   太甜了。   闻祈在内心客观地点评一句——没有昨晚裴砚初煲的玉米山药排骨汤好喝。   闻祈又翻开手机。   他喝一口汤的时间,裴砚初噼里啪啦发了满屏幕的消息。   滔滔不绝的段落里,中心思想只指向一条:   ——沈溪他不安好心!离得越远越好!   闻祈无视了那一堆狗屁理论,打字:【我不知道那个叫Eliza的侍应生什么时候回来,但我得等到沈溪出来和他说一声再走,你要是饿了,就在附近买点吃的垫垫。】   裴砚初:【老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裴砚初:【老婆,你能再喊我一次那个吗?就一次。】   对话页面跳出一个小狗荷包蛋眼的卡通表情包,泪汪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惯的他。   闻祈面无表情地再度反扣手机屏幕,招手叫来另一位侍应生,出于礼节道:“你好,可以麻烦你送一些吃的给休息室里的沈先生吗?”   侍应生笑着欠身道:“您放心,Eliza在走之前提醒过我们,我们已经送去黄油面包和红茶给沈先生了,为了避免沈先生着凉,休息室里的空调温度也开得比较高。”   闻祈怔了怔,颔首应道:“好的,谢谢。”   另一边的裴砚初已经离开了咖啡厅,大步走向对面的餐厅,去了侧面的员工专用通道。   餐厅经理提前收到消息等候,看到裴砚初出现,试探性地问:“您好,请问是我们新老板的朋友吗?”   前段时间突然出大价钱收购餐厅的新老板神龙不见尾,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透露过,只要求了改餐厅名字这一件事。   刚突然收到新老板要接待一个朋友的消息,叫餐厅经理赶紧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   裴砚初点了头,也没多作解释,直接道:“你们的休息室在哪儿?带我过去。”   餐厅经理躬身道:“好的,您这边请。” 第32章   “合作愉快。”   裴砚初的唇角含着散漫的笑, 端起红茶,遥遥相敬。   沈溪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犹豫不决, 问:“这样真的能帮到我?”   “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和借助家里的势力又不冲突。”裴砚初诧异道,“你要想继续这么玩下去, 我也没意见,当今天没见过我就行。”   沈溪再怎么不管事,也被家里的长辈压去在商业宴会上见过裴砚初, 知道面前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少事迹, 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点了点头。   “好。”   沈溪郑重地举了杯。   裴砚初的目的达到, 终于放下心来, 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 随手扯了扯领口,疑惑道:“休息室的空调是开的有多高?这水越喝越热。”   “我也觉得热。”沈溪也纳闷, “商场就在对面, 那个服务员买裤子怎么买这么久?不会带着我的卡跑了吧?”   “不至于。就算订餐厅的时候你的信息是保密的,就你这张脸,谁见了还不知道你的背景?他哪来的胆子卷钱跑路?”   沈溪也觉得自己多想了:“也是。”   裴砚初起身:“你先等着吧,我回去了。”   沈溪点头:“好。”   笃笃叩门声响起,而后传来Eliza恭敬的声音:“沈先生,您的裤子我给您买回来了。”   裴砚初的步伐一转,去了屏风后。   屏风后是一张沙发床,正对的墙面是可投屏看电影的荧幕。   想到侍应生只是送条裤子就出去, 裴砚初闲闲地往墙边一靠,打算等个两分钟。   只是这里空气好似更不流通,裴砚初揉了揉额角, 感觉脑袋愈发昏沉,身体也变得逐渐燥热,闷得慌。   沈溪对外面的侍应生道:“你进来吧。”   门把按下,锁舌咔嚓弹响,脚步声渐近,而后是Eliza含着关心的声音:“沈先生,您的脸很好,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吗?”   沈溪不耐烦道:“没什么事,你把裤子给我,先出去吧。”   裴砚初视线一转,在墙上忽然看见了调节温度的空调面板,神色微微凝固。   ——恒温25°   和过分燥热的体感温度完全对不上。   外面同时传来沈溪疑惑的声音:“我让你出去,你锁门干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裴砚初一个激灵,想起了外面茶几上玻璃壶里的红茶。   不是吧?   他猛地站直了身,重新扫了一眼周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角落里有一个三角摄像头支架,镜头正闪烁着红光,显示在录制中。   角度卡得很巧妙,夹在屏风和墙角之间,正好对着对面的沙发区域。   外面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侍应生怯怯道:“我看客人您好像不舒服……我帮您吧。”   外面的沈溪还在状况之外,迷茫地问:“我换裤子,你能帮我什么忙?”   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动静,沈溪的语气逐渐惊恐:“等等,你脱我衣服干什么?你要干嘛?!我还是处男,我警告你,不要动我!!——”   Eliza羞涩一笑:“沈先生,你放心,不会有人会打扰我们的。”   他在餐厅兼职打工,知道自己小有姿色,热衷于物色有钱有势的男人,暗地里递电话号码纸条。   毕竟男人哪有几个不喜欢偷腥的?   他的眼光很准,往往一勾就能到手,只是隔个几个月就会被勾搭对象的原配发现,得换地方钓下一个金主。   Eliza在上个月到的这家餐厅,前几天有人找到他办事,把他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以金钱许诺给一个客人下药,说下的药只是一点安眠药,不会出事,Eliza常年混迹会所酒吧,一眼认出了是什么药。   等真的到了这天,Eliza认出了沈溪是谁,意识到这药要下给谁以后,升起了别的心思。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不管是录下视频,敲一大笔钱,还是借此机会攀上沈家,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算外面有人路过,听到了动静,也因为沈溪的身份不敢说什么,只会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果然是真,说不定还以为是沈溪强迫了他。   Eliza越想越兴奋,扒沈溪衣服领口的手都在发抖。   沈溪推了他两把,没推开,思绪昏昏涨涨,身体愈发沉重炽热,手上根本没力气。   沈溪终于明白过来,咬着牙:“你给我下药了?”   Eliza柔声地哄:“沈先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话还没说完,却有一阵脚步声响起,Eliza惊愕地回过头,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从沈溪身上被揪着衣领拎了起来,掀翻在地。   Eliza摔坐在地上,头晕眼花,抬头看到突然出现的裴砚初,傻眼了。   休息室里不是只有沈小少爷吗?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   裴砚初神色很冷,转而看向沈溪:“你的保镖呢,赶紧通知他们过来。”   沈溪仰面靠在沙发上,痛苦喘息着,道:“不、不行,我没力气了……”   裴砚初也有几分站不住,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见Eliza爬跪着要过来,烦得一脚踢开了人:“滚远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面的落日渐渐隐没在湖边,光线渐暗。   餐厅里流淌着一阵轻缓优雅的音乐,闻祈坐在桌前,吃了一小半的蒜香意面,勉强填肚,兴致缺缺地放下了银叉。   餐厅是沈家包场的,餐点显然是按照沈溪的口味安排的,调味偏甜偏重。   闻祈又拿起手机,发现这段时间裴砚初安安静静的,没给他发消息。   转性了?   闻祈生出几分不适应感,指尖轻敲屏幕,打出两个字,又删掉了。   他实在无聊,看到不远处的侍应生,招手叫他过来。   侍应生快步过来,躬身询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闻祈问:“我想问问,Eliza在你们餐厅打工多久了?平时也这么笨手笨脚的吗?”   侍应生帮忙解释:“Eliza是上个月来的,他平时做事没出过错,这次是意外,我替他影响了您的用餐体验再次道歉。”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替他道歉。”   闻祈又问:“包场的餐厅不需要那么多侍应生。他才来一个月,怎么被选中的?”   按理来说,沈家小少爷的身份摆在那儿,餐厅经理不可能不上心,不选有成熟经验的员工,选一个只来了一个月的侍应生来帮忙接待。   侍应生犹豫了下,道:“一般来说,包场的客人给的小费都很高……Eliza他的家境不太好,私下找了经理,经理同情他,就把他的班特意调到这天了。”   闻祈轻蹙眉尖,确认:“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特意换班到今天的?”   侍应生点头。   闻祈心中萦绕的那一丝古怪感越来越强,问:“Eliza人呢?”   侍应生道:“他已经买好沈先生的裤子,送去休息室了。”   他面露迟疑:“不过,经理特地在群里问了他什么时候回来,Eliza在二十分钟前就说回来了,但是到现在都没出休息室……”   侍应生看闻祈的视线带上一点同情。   果然是传闻里私生活混乱的沈家小少爷,出来约会也……   闻祈视线一凝,站起身,道:“休息室在哪儿?带我过去。”   “啊好的好的,您这边请。”   闻祈跟着侍应生到了休息室门口,敲了两下门,问:“沈溪,你的裤子换好了吗?”   里面无人回应,隐约传来什么激动的唔唔闷响,还有玻璃杯砸落在地的清脆破碎声音。   闻祈脸色一变,按下门把,休息室的门却纹丝不动,转头问侍应生:“钥匙呢?”   侍应生迟愣:“在经理那里。”   休息室一般是老板用来休息,或者是一些客人有特殊的需求,比如醉酒的客人需要醒酒,带着婴幼儿的母亲需要哺乳,经理才会短暂地开放休息室。   闻祈的语气很冷:“去找!”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侍应生忙不迭地应下,大概有其他人发现不对,提前去叫了经理,恰好餐厅经理跑了过来:“来了来了!钥匙在我这儿!”   经理满头大汗地递来钥匙,闻祈接了过来,视线冷冷扫过,道:“让人都离远点,要是走漏一点消息,沈家第一个找你算账。”   经理也知道事情严重,连忙点头。   闻祈作了最坏的打算,心里不断发沉。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毕竟今天沈溪是和他见面,算起账来,难免不会把他也扯进去,要是在这个关头得罪了沈家……   他用钥匙打开了门,推开的一瞬间,整个人愣住了。   刚才身穿燕尾服还光鲜亮丽的Eliza躺在了地上,鼻青脸肿,看不出人形,两只手背在身后,被一圈圈的银链捆得死死的。   闻祈一眼认出了这是沈溪挂在裤子上的那几条银链。   “唔唔唔唔!”   Eliza嘴里塞着一团布料,看到闻祈像看到了救星,激动地叫起来。   沈溪像一滩烂泥软软地躺在沙发上,脸颊呈现着不自然的晕红,衣服的扣子松开两颗,手臂不正常地下垂着,像是没有任何力气。   闻祈几步过去,急声问:“沈溪,你还好吗?”   沈溪神思恍惚,给不出一点回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异动。   闻祈回头,是有一群黑衣保镖闯了进来,他们之中甚至有一个提着急救箱的医生。   闻祈惊愕:“你们……”   “我们是沈溪先生的保镖。”   他们似是早就清楚这里的异状,为首的保镖面色严肃道:“闻先生,请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也麻烦你不要将这里的任何事情外传。”   闻祈点头:“我知道。”   他退出去,在外面的长廊上等待,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算和裴砚初说一声暂时不能去找他,发现裴砚初在十分钟前给自己发过消息。   【小祈,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第33章   闻祈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 敲下一句:【好。】   休息室里很快走出两位保镖,为首的一位客气道:“闻先生,我们这边先派人送您回去。”   闻祈点头, 又问:“沈溪他怎么样了?”   保镖道:“是助兴的药,但药效比预计的要严重, 我们现在送沈先生去私人医院洗胃,会留一部分的人在这里进行取证。”   “我知道了。”   闻祈微微颔首,跟着另一位保镖离开, 路过休息室的门口时, 又下意识瞄了眼里面。   里面一片混乱, 沈溪的身边聚集了太多的人, 看不清里面的具体状况。   闻祈正要收回视线, 脚步又倏忽停下, 再次看了回去。   休息室里玻璃壶摔碎一地,茶几上歪倒着两个水晶杯, 琥珀色的茶液滴滴答答地沿着桌边往下流淌。   闻祈的眸底掠过疑惑。   刚在休息室里, 沈溪和其他人坐下一起喝过茶?   但地上的Eliza看起来不像中了药,在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Eliza甚至还有理智,将桌上的玻璃壶撞下来打碎,妄图销毁里面的证据……   门口的黑衣保镖一站,挡住了闻祈的视线。   保镖伸手:“闻先生,请。”   闻祈的思绪被打断,跟着另一位保镖离开。   餐厅外, 一辆低调的黑色林肯开到路边,保镖打开后座的车门,闻祈上了车, 报了地址以后,一路沉默。   除去思考沈家可能有的反应,就是在思考Eliza哪儿来的消息特意换到今天的班。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最新的消息,闻祈下意识地以为是裴砚初问他有没有回去,打开一看,是闻若婵问他和沈溪的见面怎么样了。   看样子,餐厅这边的消息被封锁得密不透风。   闻祈思忖几秒,打字回复:【见面结束了。妈妈,您别去打听沈家那边的态度,如果宋知聿来打听我这边的情况,您也说不知道。】   闻若婵敏锐地察觉不对:【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闻祈轻微地动容了瞬,但那一点情绪如一滴水落入海面,掀起浅浅的涟漪,又很快地隐没不见,变为平静。   闻祈回:【我没事,只是现在不能细说。】   闻若婵:【好。】   车辆很快停在公寓楼下,闻祈道了谢后,上了楼。   他刚打开门,就收到了小狗的热情迎接,元宝嗷呜嗷呜地扑过来,尾巴直摇。   闻祈的脸上露出很浅的笑意,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几分,蹲下身摸摸小狗脑袋,听到浴室的方向传来哗哗水声。   他走进客厅,浴室的水声恰好停止。   浴室的门打开来,裴砚初走出来,和闻祈正好撞上一个照面,脚步一顿。   男人湿漉漉的黑发被往后抓拢,暴露出完整的立体五官,睡袍领口大敞,结实的胸膛滚落水滴,蔓延着潮红,说不出的色气。   看到闻祈的一瞬间,裴砚初愣了愣,眸底的戾气消散几分,道:“你回来了。”   闻祈轻嗯一声。   裴砚初别开视线,道:“我先回房间了。”   他转身正准备走,又被闻祈先走几步,拦住了路。   闻祈不解地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提前回来,看到他,又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是因为他没有按照一开始说的剧本来演,还是因为他没有回裴砚初那一堆消息?   “没生你的气。”   裴砚初的眉眼低垂,不去看面前的闻祈,声线沙哑:“我就是身体不舒服。”   闻祈怔愣了下,追问:“哪里不舒服?”   裴砚初一副不想多谈的态度道:“没什么事,我回房间睡一觉就好。”   在餐厅的时候,他能有余力勉强支撑处理完一切,先行离开,以为就是普通的助兴药,打算回来洗个冷水澡等药效自己消下去,没想到越洗越燥热,火气没下去半分。   他准备出来找人问个清楚,好巧不巧,正好碰到闻祈回来。   小腹燃烧的火焰愈发旺盛,裴砚初闷不吭声地避开闻祈,想先回卧室。   “等等,你——”   闻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话还没说完,又忍不住惊愕地问:“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吗?”   裴砚初的身形僵硬,神色闪躲道:“吃过药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闻祈见他实在不想和自己说话,慢慢地点了头,放开了手,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   裴砚初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匆匆结束对话,转过身,步伐又快又急,回了客卧。   像在躲什么一样。   闻祈压下心里的那一点怪异,回自己的卧室洗了澡,犹豫了下,再次转到了客卧的门口。   他抬手轻敲了敲门,轻声问:“裴砚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客卧里面没人应声,整间公寓安静得好似落针可闻。   闻祈迟疑了瞬,试探性地按下门把。   客卧的门打开了。   里面的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光线黯淡,隐约可见床上的男人身形。   已经睡了吗?   闻祈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俯了身,伸出手想探一探裴砚初的额头温度。   就要触碰的一瞬间,一只炽热宽大的手掌猛地攥住了闻祈的手腕,径直把人拉上了床。   闻祈没反应过来,视野倾倒,身形控制不住地倒了上去,转瞬之间就被裴砚初翻身压在了下面。   昏暗的光线里,裴砚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双眼眸压抑着涌动着濒临崩溃的情绪,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来找我?”   闻祈道:“怕你半夜发高烧,烧坏脑子。”   又道:“让开,别压着我了。”   裴砚初像没听见似的,轻轻地笑起来。   他低下头,带着眷恋般,用脸轻蹭了下闻祈的侧脸,低声道:“不会的。我还没和你在一起呢,不会现在就死的。”   肌肤相触间,蹿过一阵酥麻电流般的触感。   闻祈的身形僵硬了瞬,强行忽略掉那一点不自在感,问:“你身上的温度太高了,要不是还是去医院吧。”   裴砚初问:“小祈,你是在关心我吗?”   闻祈不置可否:“你现在住我这里,要是出了事,责任都在我这儿。”   裴砚初安静了会儿,很轻地叹一口气,将脸埋进了闻祈的颈侧。   “不喜欢我,但因为可怜我、同情我,所以过来找我吗?”   那些压抑的爱与欲在药效和黑暗中无限放大,滋生着更多的、快把人逼疯的晦暗情愫。   裴砚初低声道:“你这样做只会给我错觉,让我觉得你开始在意我,开始有一点喜欢我。”   昏暗的光线里,闻祈看不清他的神色,像平时那般轻嗤一声,没当一回事,道:“你也知道是错觉。”   裴砚初又笑了起来,笑容有几分苦涩的味道,贴着他,轻声道:“既然可怜我,那就可怜到底吧。”   他们之间不过咫尺之距,呼吸都纠缠交叠,近到接近暧昧的程度,像是下一刻就要吻在一起。   闻祈疑惑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轻软的唇瓣张张合合,却被裴砚初毫无征兆地堵了上来。   湿热的舌尖撬开齿关,肆无忌惮地闯进,缠住了藏在最里的小舌抵死缠绵,疯狂炽热的情绪倾泻而出。   “裴砚初……!”   闻祈偏头想躲,却被追逐着唇舌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又伸出手推着他,却被强势地握住手腕,拉至了顶端,不允许有半分的反抗。   闻祈含糊地骂:“你疯了吗!”   舌尖推拒,在挤压之间又像是共舞的邀请,细碎的水声激烈回响。   闻祈的舌尖被吮得发麻,狠下心去咬他,淡淡的铁锈血腥味在两人的唇舌之间弥漫,却引得裴砚初更加亢奋。   裴砚初的身体散发着滚烫的热量,好似一块沉重的巨石压着他。   两人的胸膛紧紧地挤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隙,闻祈能清晰地感知到裴砚初心跳快得不正常,某处也灼热地抵着他,十足的精神抖擞。   裴砚初亲得又重又急,蛮横索求,疯得像失去了理智。   闻祈的脸颊发烫,恼怒的情绪夹杂着羞耻冲至大脑,却怎么也躲不开。   柔软的唇舌被反反复复、里里外外地尝了个遍,合不拢的唇角滑落着津液。   “小祈……”   裴砚初的意识被烧灼地模糊不清,贴着他的唇,语气痴迷,又带着低至尘埃的祈求:“看看我,看我一眼好不好……”   闻祈终于发觉了裴砚初的状态不对劲,勉强挣脱出来,哄着喊了声:“砚宝?”   裴砚初又低了头,拿毛绒绒的脑袋胡乱地蹭着闻祈的颈侧,委屈喃喃:“我好难受……我好想你……”   闻祈放轻了声音道:“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的手腕被你抓疼了。”   “被我抓疼了吗?”   身上的裴砚初紧张起来,立刻放轻了抓握的力度,将闻祈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唇边。   他一边落下细密的吻,一边懊恼地道歉,声线颤抖:“对不起小祈,我不是故意的。”   闻祈微微犹豫,伸出纤长的手臂轻轻地抱住了裴砚初,安慰似的,手掌从上往下缓慢地顺了顺他的背脊。   裴砚初慢慢地变得安静下来,像只暴躁的野兽逐渐被安抚住了,乖顺地趴在他的身上,回抱着闻祈,没有其他的动作。   只余沉重紊乱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落在闻祈的耳边,重得像鼓声。   刚刚的混乱纠缠之间,两人的睡袍衣襟全被蹭开了,热烫的胸膛紧靠在一起,全是湿热的汗。   闻祈乱着呼吸,终于找到机会问:“裴砚初,你到底怎么了?”   裴砚初的神思恍惚混沌,全凭本能行事,回的全然对不上他的问题:“我好想你……”   闻祈有些哑然,道:“可我就在你面前。”   裴砚初将脸更深地埋进闻祈的颈侧,嗓音低沉喑哑,带着偏执:“不够、不够……我想让你更深地,看见我、记住我……”   他的手掌,往下探去。 第34章   闻祈握住了裴砚初的手腕, 拒绝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他的语气很冷:“你要做什么?”   裴砚初又凑过来亲他,闻祈偏头躲开,他也不停, 胡乱地蹭着闻祈的鼻尖、脸侧、耳垂。   他一路落下湿热的、细碎的吻,混乱地求着:“小祈……小祈老婆……给我好不好?我好难受……”   呼吸炽热, 身体也滚烫,就这么贴着闻祈可怜兮兮地蹭,目的再直白不过。   但更多的动作却没有了, 像守在一盘食物前的凶猛狼狗, 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 再怎么饥饿也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闻祈道:“裴砚初,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的……”   裴砚初又将脸埋进闻祈的颈窝, 挺直的鼻尖蹭来蹭去, 掀起一阵细密的痒。   他含糊不清地道:“和我试一试好不好?我、我会让你舒服的,我保证……”   哼哼唧唧的, 黏糊又缠人。   从头到尾的异状, 无一不在提醒着闻祈——裴砚初不怎么清醒。   闻祈再次确认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砚初喃喃:“知道啊,你是我的小祈老婆,你在我的梦里都出现过好多次了,我怎么会不认识你?”   又开始说起了乱七八糟的胡话,一会儿说想他,一会儿又缠着问到底对他有没有一点喜欢,一会儿又问他的跑车酷不酷,口口声声要开跑车来接他, 一起去学校上早自习。   都高中毕业这么久了,哪来的早自习?   黑暗模糊了理智的界限,紧贴的身躯炽热有力, 烫灼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洒落在颈侧,让人禁不住心颤。   闻祈的身体逐渐炽热,推拒的力度也慢慢变小。   “裴砚初——”   裴砚初又过来亲了他一下。   闻祈闭了闭眼,冷静道:“明天醒过来,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松开了桎梏住裴砚初的手。   裴砚初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   纵容的信号如同一点火星落在干燥的草地上,转瞬之间燃起燎原大火。   修长的手指顺着单薄的背脊线往下落去,粗糙的指腹往深处一路引着酥麻电流。   傍晚转为深夜,客卧里动静不断,门没关严实,时不时飘出一点断断续续的哭骂声。   “裴砚初……!你到底有完没完、唔——”   床架不堪重负,嘎吱摇晃,暧昧的咕啾水泽声黏腻得像拉丝。   闻祈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要不是疯了,怎么会答应裴砚初做这种事。   裴砚初也疯了,像个贪得无厌不知餍足的鬣狗,要将他撕扯入肚,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刚开始的时候闻祈尚且能够忍受,甚至还有余力思考,到后面就渐渐体力不支起来。   等终于意识到裴砚初失去理智的状态不是他能够应付的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揪着裴砚初的头发,抖着嗓子骂他慢一点,裴砚初兴奋得根本听不见,只知道凑过来一遍又一遍地亲他的唇。   柔软的舌尖被又吮又吸,好似这世上最馥郁香甜的玫瑰汁水,诱出人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渴求,而后百倍、千倍地倾泻出来,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闻祈哄过、骂过、冷声威胁过,平时无往不利的招数,在这天晚上没一个有用。   反反复复几次下来,闻祈忍无可忍,给了裴砚初一巴掌,声线颤抖道:“够了!滚下床去!”   裴砚初却捉着他的手腕,偏头又去舔他的掌心,讨好道:“小祈,你的手疼不疼……让老公亲亲好不好?亲一亲,就不疼了……”   语气痴迷亢奋,不知疲惫。   闻祈的身形摇晃,又累又倦,根本稳不住。   太过了。   不间断的感官刺激模糊了时间的概念,闻祈翻来覆去,根本分不清过去了多久,累得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精力,裴砚初果然应该属狗。   裴砚初的精神状态还在混乱着,一直求着闻祈去给他打篮球的时候送水,闻祈不答应,就一直磨着他。   闻祈被折磨得受不了,只能道:“送,给你送水。”   答应了这一句,裴砚初更加亢奋,一边亲他,一边得寸进尺提更多的要求。   闻祈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意识摇摇欲坠,只能顺着裴砚初的话说,他说什么,就答应什么。   “嗯嗯,我的校服背面让你签名字,第二颗纽扣也给你……”   “行,坐一起……英语的满分作文第一个给你看……”   “知道了,考试前抱一下,给你蹭考试运……嗯,只和你一个人抱抱……”   “我们班负责的扫银杏落叶,我和你组队,一起扫……”   裴砚初傻笑着:“小祈,我用银杏的落叶给你堆一个心形好不好?”   闻祈迷迷糊糊地回:“最后还不是要进垃圾桶。”   裴砚初的语气委屈:“你不要我给你的心吗?”   闻祈的声音渐低于无:“要,我要你给我的心,行了吧?”   外面的天色隐约擦亮,两个人相拥着沉沉睡去。   闻祈先被毛绒绒的小狗脑袋给拱醒,意识复苏的一瞬间,浑身的不适感汹涌而来,骨头像是被折腾散了,指尖根本抬不起来,腰酸背疼,双腿也发麻。   贴着后背的胸膛宽阔炽热,搭在酸软腰身上的手臂沉得像块铁。   闻祈勉强睁开眼,对小狗哑声道:“元宝,你先去外面等……”   他轻轻一动,身形骤然僵住。   裴砚初的狗玩意儿,睡觉的时候埋在里面一直没拿出来?   小狗嗷一声,乖乖地跳下床去。   裴砚初被动静吵醒,思绪发懵,以为自己在做梦。   闻祈察觉了他的气息变化,冷冷问:“终于醒了?”   裴砚初的瞳眸震惊睁大,磕磕巴巴道:“你、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他动了下,闻祈的身形颤栗,低低地唔了一声。   裴砚初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动了,整个人彻底清醒,从脸颊红到耳根,茫然道:“我……你……”   闻祈本来很平静,现在是真的恼,又想扇裴砚初他脸上一巴掌。   昨晚那么多回还不够吗,怎么又……?   闻祈闭了闭眼,忍着耻意,低声道:“把你的……弄出去。抱我去清理。”   “哦、哦。”   裴砚初大脑几乎宕机,只知道照着闻祈的指令行事。   只是刚动作一下,裴砚初的喉结轻轻滚动,小声问:“小祈,那个……太多了,流出来了,怎么办啊?”   闻祈的额角青筋直跳:“怪谁?”   裴砚初的记忆受药效影响有几分不真切,只记了个大概和零碎片段,但也知道自己做了不少混账事。   比如,捉了闻祈的手,去摸他鼓鼓的小肚子……   只是想一想,裴砚初就禁不住浑身燥热起来,赶紧打住旖旎念头,道:“怪我,都是我的错。”   闻祈根本没休息好,恹恹地半阖上眼睫,道:“赶紧收拾,刚元宝都饿得找我们了。”   裴砚初轻嗯一声,伸手试探性地要抱起闻祈,闻祈警惕地按住他的手,问:“你要做什么?”   “我……”裴砚初神色窘迫,“我怕流到地毯上……”   闻祈被折腾了一晚上,思维也慢了,沉默了下,转而揽上了裴砚初的肩背。   整间公寓,只有主卧附带的那间浴室有浴缸,闻祈第一次觉得,从主卧到客卧的距离有这么遥远漫长。   他紧紧地抱着裴砚初的肩膀,努力压抑着,唇间依旧克制不住地溢出一点轻哼。   等终于到了浴缸,两人都又出了一身的汗,清理的过程更是狼狈不堪。   裴砚初抱着闻祈回到床上,道:“小祈,你先休息。”   闻祈疲惫至极,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轻轻点了头。   裴砚初轻手轻脚地出了主卧,关上门,转回客卧看到一片狼藉的床单,耳根微烫,又镇定地去衣柜前找衣服穿。   他拿起手机,看到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的点了,先订了个外卖,再出来给元宝搞了简单的吃的。   外卖员送来的速度很快,裴砚初接过外卖盒,在厨房里将白粥装进碗中,放在托盘上,走向主卧。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主卧的房门旋即被小心推开。   裴砚初端着托盘走近,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   只不过短短时间,闻祈好似已经又睡着了。   他躺在床上,柔软的栗子发丝散乱,睡颜恬静,浓黑的蝶翼眼尾洇开一抹薄粉,唇瓣殷红微肿,是昨夜被反复舔舐含吮的痕迹。   裴砚初注视良久,眸光闪动复杂情绪,俯了身,很轻地亲了亲闻祈的额角,低声道:“……对不起,小祈。”   闻祈睡得不怎么踏实,半梦半醒,听见了裴砚初这一句,心里微微别扭。   他还没开始生气,裴砚初在这儿道什么歉?   知道他吃这一套,故意在这儿摆态度?   裴砚初下一句,却是自顾自懊恼道:“我本来想把我们完美的初夜留在新婚夜的,没想到会出意外……”   闻祈睁开眼,情绪复杂道:“你还真敢想。”   他的声音疲惫,透着昨晚过度使用的轻哑。   裴砚初怔住:“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浑身疼,睡不着。”   闻祈支起纤长的手臂想坐起来,眉尖轻蹙,动作很是迟缓。   “你能坐起来吗?”裴砚初紧张地问,“要不要我抱着喂你?”   闻祈实在抽不出一点力气,点了点头。   裴砚初上了床,小心地将闻祈拢进自己的怀里。   闻祈靠在裴砚初的胸膛上,微微低头,就着裴砚初递来的勺子慢慢地喝了小半碗粥,就摇头说不吃了。   “真不吃了?”裴砚初追着问,担心道,“你吃的太少了。”   闻祈烦道:“肚子里都是你的狗东西,吃不下。”   裴砚初的脸一红,闷不吭声,把剩的那半碗粥给喝了。   闻祈喝了粥后,身上恢复一些力气,直接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裴砚初吭吭哧哧:“基本都记得,我们……”   闻祈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打算听听裴砚初要说什么。   裴砚初低声问:“我们都那样了,是不是该定下来了?”   闻祈一愣,没回过神:“定什么?”   “我们昨晚亲了好多次,那是我的初吻。”   裴砚初的脸色羞窘,支支吾吾:“你还把我的处男之身拿走了,你都验过货了,总不能不对我负责吧?”   “负责啊。”闻祈点头,“我都和沈溪商量好了,你被我包养了,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会带上你。”   裴砚初急了:“你明明和沈溪说我俩是恋人的!”   话一说完,裴砚初自己先意识到不对。   闻祈轻轻偏头,伸手掐住他的脸,目光带着审视,问:“裴砚初,你怎么知道我和沈溪说的什么?”   “——还有,你不是把高中的事记得很清楚吗?还知道我们班级负责打扫银杏树的落叶。” 第35章   气氛静默片刻, 裴砚初低声承认:“我是去找过沈溪。”   闻祈的眉心跳了跳,问:“你找他做什么?我不是都说了,让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吗?”   裴砚初的声音闷闷的, 带着点委屈:“他一见你就说要结婚,我怎么可能坐得住, 万一他纠缠着你不放怎么办?你说他一个人在休息室里,我就去找他了。”   闻祈费解:“你怎么进来的?”   裴砚初道:“餐厅旁边有员工通道,休息室就在那边, 我一进来就找到了。”   闻祈离开餐厅的时候也是跟着保镖走的侧边员工通道, 信了几分, 问:“你和沈溪说了些什么?”   “我和他没说几句, Eliza就敲门要给他送衣服, 我躲在屏风后面, 打算等他走了我也走,没想到Eliza开始脱衣服。”   裴砚初含糊其词地掠过中间, 道:“我帮着把人收拾了, 沈溪说他叫保镖过来善后,让我先走,我怕中间有别的人进去,把门给锁上走了,给你发了条消息,就先回来了。”   “我本来以为就是普通的助兴药,洗个澡冷静一下就行……”   他的脸上闪过懊恼。   没想到居然在一个小侍应生下给别人的药里翻了车。   闻祈蹙了眉,态度强硬地问:“少在这儿打哑谜, 你和沈溪到底说了什么?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   “我就是告诉他……”   裴砚初的脸颊微微泛红,道:“我们感情很深, 高中谈恋爱到现在,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就算你们真的打算结婚,我也不会放弃。沈溪说,你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闻祈问:“然后呢?”   “后来Eliza就来敲门了。”裴砚初避重就轻,“我躲在屏风后感觉越来越热,才发现可能是喝的红茶有问题。至于你说的高中的事……”   闻祈等着他的回答。   裴砚初斟酌道:“可能是药效影响到神经,让我昨天晚上想起什么了,但我现在都不记得了。”   闻祈觉得整个事情透着古怪,问:“真的?”   裴砚初点头,竖起四根手指,凛然起誓:“我绝对没在昨天晚上恢复以前的记忆,我要是说了谎,这辈子都追不上你!”   闻祈被他插科打诨地一搅,摆出来的冷脸色差点没绷住,不自在地道:“别惦记了。”   等真的恢复记忆了,裴狗发现自己的处男之身都被他拿走了,还不知道怎么个崩溃法。   怎么可能还想着追他?   裴砚初见他的态度好像松动几分,道:“小祈,你的腰还疼不疼?我给你揉揉腰吧。”   闻祈抿了抿唇,没说话。   见他像默认了,裴砚初试探性地伸了手,手掌轻轻地贴上闻祈纤细的腰侧。   手掌宽大温暖,规规矩矩地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动作缓慢地按揉着腰。   熨贴的热量传递而来,让酸软的腰身终于舒服了几分。   闻祈微眯了眼,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地靠在裴砚初的怀里。   裴砚初的手上动作未停,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去。   之前把闻祈抱回主卧床上的时候,裴砚初帮他拿了一件真丝睡袍,闻祈的手上没什么力气,勉强穿上,系得松松垮垮,此刻的裴砚初一低头,就能看到闻祈胸膛上的一片凌乱的痕迹。   艳红的吻痕、若隐若现的抓握指印交错着印在白皙的肌肤上,仿若雪地里横斜掩映的靡丽梅枝。   粉樱色的圆珠微肿,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颜色更深,艳得似红宝石般的石榴粒,附近还有淡淡的齿痕。   怪不得小祈不敢把睡袍的领口给拉拢,说不定一碰到就疼……   他可真不是人啊。   裴砚初一边心荡神驰,一边满怀愧疚地自我检讨。   闻祈闭着眼,想起来道:“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要不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吧。”   裴砚初被关心一句,就忍不住语气带笑:“不用,没什么事了。”   闻祈听出来了,顿了下,回:“随你。”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裴砚初憋不住,又重提一开始的话题,道:“小祈,你都愿意和我上床了,是不是代表有一点喜欢我?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吗?”   闻祈昏昏欲睡,随口道:“谁说我愿意了。”   还不是昨晚被他磨得没办法。   “不是……愿意的?”   裴砚初替他揉腰的动作逐渐减慢,而后停了下来,语气也变得茫然无措:“昨晚、昨晚,是我硬拉你上床的?”   闻祈睁开长睫,微微偏过脸,对上裴砚初的视线,诧异问:“你真的不记得了?”   裴砚初点点头,沮丧的情绪快成实质性地散发出来。   记忆太混乱,他记得大概,但真的不记得具体是怎么开始的了。   闻祈沉默着。   裴砚初仿佛读出了答案,心凉了半截。   完,不会真的是他强迫闻祈的吧?   他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事,刚开始还开开心心的,觉得闻祈愿意和他滚上床,是个好的信号,说不定昨晚能成为两人关系的转机。   结果是他硬拉着人上床的啊?   好了,本就不怎么高的印象分,现在肯定跌到负数了。   裴砚初的嗓音也变哑,愧疚道:“对不起,小祈,我……”   闻祈道:“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没什么。”   裴砚初的眼圈彻底红了,眼尾有泪光闪动。   闻祈怔住。   不是,昨天被上的是他好不好?   他都没哭,裴砚初怎么一副被糟蹋了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不愿意……”   裴砚初认定了是两人体力悬殊,闻祈没能够反抗他,强行被他拉上床的。   他垂头丧气道:“你骂我吧,我、我……对不起……你赶走我也行……”   闻祈只好道:“我没说自己不愿意,也没说要赶你走。”   裴砚初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闻祈。   闻祈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你不用道歉。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不用太在意,昨晚……我也有爽到。”   朋友劝告的话语,在昨晚再一次地被证实。   肢体接触,确实能带来情绪起伏。   昏暗的光线、封闭的房间里,裴砚初的怀抱汗湿炽热,耳边被他一遍又一遍热切地喊着名字。   被填满的同时,情绪膨胀着自己在被爱着、被强烈地需要着的满足感,拨动着心弦。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么澎湃的情绪波动了。   就算这一份情绪,来自错误的开始。   闻祈淡声道:“外面不都在传我把你包养了吗?坐实了,好像也没什么。以前你是我的佣人,你如果愿意,以后可以多一个床伴的身份,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   裴砚初怔怔重复:“床伴?”   闻祈点头:“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可以拒绝我。”   床伴这个名头,比付出家务赚取报酬的佣人更折辱人。   说白了,以后就是床上床下都得替他卖力。   况且这可是裴砚初,就算失去了记忆,应该也不愿意被当做没有尊严的按摩.棒吧?   裴砚初想要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他也能够接受。   裴砚初一个激灵,声线都隐隐颤抖起来:“愿意,我当然愿意!”   这种好事,他怎么可能舍得拒绝!   他倒贴钱都行!   闻祈没反应过来——不是,裴砚初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裴砚初又期待地问:“那我们都是床伴关系了,能不能睡同一个房间啊?”   闻祈迟疑道:“你是说我们平时也一起睡觉吗?”   裴砚初嗯嗯点头。   一想到能抱着他家小祈一起睡觉,醒来还能看见他的睡颜,裴砚初就已经开始飘飘然了。   闻祈犹豫了下,道:“可以,吧?”   他没包养过人,也没搞过床伴,也不太清楚怎么个相处法。   睡同一张床,好像也不算什么。   裴砚初像怕他反悔,立刻道:“那我一会儿就去把我的东西搬过来。”   闻祈嗯了声。   裴砚初紧张地舔舔唇,又问:“那我们是不是要买一些套,提前做好准备?”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就是,万一哪天你想用我了,正好、正好有套,事后清理起来不会那么麻烦。”   虽然他的手指很长,适合做清理,但是清理的过程,也太考验他的定力了。   裴砚初的脸快红透了,视线也飘忽着,不知道想哪里去了。   “买吧。”闻祈头疼道,“你自己看着挑就行,不用问我这些。”   看裴砚初一副捡到宝的样子,他怎么感觉像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还主动给跳进去了?   裴砚初的脸上露出傻兮兮的笑,低下头,碰了碰闻祈的唇。   温热的薄唇轻擦而过,像一片带着细绒毛的羽毛轻轻掠过,痒酥酥的,掀起心湖阵阵涟漪。   闻祈问:“……你亲我做什么?”   裴砚初小心地问:“我们都是床伴关系了,不能亲亲吗?”   刚才的亲亲,和昨晚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吻相比,只是碰一碰唇瓣,简单纯情到好像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都亲了那么多次,现在说不行,好像有点矫情。   “可以亲。”   闻祈的语气生硬:“但你别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亲上来。”   “意思是,我提前说一声就可以和你亲亲了吗?”   裴砚初眼眸亮亮的,发出邀请:“小祈,我现在就想亲你。”   他又迫不及待地贴了过来,低头亲了亲闻祈的唇,离开的时候,还吮了下。   唇瓣分离时,发出轻轻的一声“啵唧”。   裴砚初红着耳根,道:“小祈,你的嘴巴好软,好好亲。”   闻祈被连着亲了两次,人都麻了。   裴砚初意犹未尽,羞涩地问:“我还想亲一下,这次我可以伸舌头吗?”   闻祈忍无可忍:“不行,滚。” 第36章   把裴砚初给赶出去后, 房间内终于变得安静。   闻祈拿手机看了眼。   几通来自宋知聿的未知来电,还有一堆未读消息列表。   闻祈径直无视了宋知聿,点开消息。   许千钧问他见面怎么样, 闻祈一时也不知道该说顺利,还是说不顺利, 语焉不详地回复几句,又看了一眼朋友们的群聊。   在国外读艺术的朋友准备趁下月放假回国玩,还特地艾特了闻祈:【到时候你把裴砚初带出来和我们一起聚聚呗。】   闻祈回:【行。】   闻祈大概看完, 定了个闹钟浅睡了会儿, 醒来后感觉恢复了一半的力气, 去盥洗室简单洗漱, 出来打开房间。   裴砚初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 盯着电脑屏幕, 神色专注。   旁边的黄色格子软垫端坐着一只小狗,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上的汪汪队动画片。   主卧的门一开, 一人一狗飞快地看过来, 黑眸同步闪动光亮。   “嗷!”   “小祈,你醒了?”   小狗飞奔向闻祈,摇着尾巴转圈。   裴砚初随手把电脑放一边,也大步走过来,关心问:“身体还难受吗?”   闻祈揉了两把小狗脑袋,回裴砚初:“还好。”   厨房隐约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飘来一股说不出的浓郁香气。   闻祈问:“你在厨房煮了什么吗?”   “煮的南瓜山药粥,党参鸡汤。”裴砚初道, “还有杜仲煨羊腰,炖了有一个小时了。”   闻祈目露茫然:“什么羊腰?”   裴砚初贴心解释:“杜仲,一种药材, 搭配羊腰子煨汤可以补肾壮阳。”   又指自己:“补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当然得先补起来!   “你别补了。”闻祈面无表情,“我才是需要补的那个。”   裴砚初再补下去,不得把他在床上折腾死?   他想找的是床伴,不是奔着把他榨干精气的魅魔。   裴砚初认同地点头:“确实,小祈你也需要补。既然你都把我包养了,少做几次那多不划算。”   就应该订制一条横幅拉在床头上,时刻提醒包养准则。   ——应做多做,大做特做!   闻祈噎住:“这种事,也不用这么……追求性价比。”   不过说起包养,闻祈自己答应过裴砚初要额外付一笔钱,默算自己账户除去违约金的费用,再加上个人接单的预计收入,道:“我最近的钱不够,先打给你每月两万。”   裴砚初也想起了违约金的事,改口道:“为了调动积极性,我觉得我们当然应该采取按劳分配制,按次计费,你要不一次给我五百吧。”   又觉得五百好像多了,讨价还价:“我们都这么熟了,两百也行。”   闻祈刚补了一场觉,心境还挺平和,站这儿和裴砚初没聊几句,感觉额角突突地跳,道:“我包养你还是你包养我?我说两万就两万。”   裴砚初到底搞没搞懂他是被包养、被践踏尊严的那个?   上赶着主动降价是怎么回事?   裴砚初只好让步:“那好吧。”   闻祈揉揉眉心,道:“我去工作室做点东西,你要是想搬到主卧,可以现在搬。”   裴砚初一怔:“你不用再休息会儿吗?”   “接了个单子,现在也没什么事,我去把demo给做出来,你和元宝玩吧。”   闻祈交代完,又低声哄了元宝几句自己玩,才起身去往走廊另一边的工作室。   刚到门口,裴砚初快步追来,手上拎着个坐枕,递来道:“小祈,你用这个垫着坐。”   闻祈的神色闪过几分不自然,嗯一声,接了过来。   裴砚初又巴巴地问:“你放工作室的杯子还有水吗?用不用我给你接点?”   闻祈微微犹豫,推开了自己工作室的门,道:“你进来吧。”   这还是裴砚初第一次踏进闻祈的工作室——在入住的第一天,他就被明令禁止踏入的地方。   吧嗒一声,光源从顶端投落,照亮整间工作室。   这儿打通了两个房间,面积宽阔,头顶和墙上贴着不规则的吸音板,原本是窗户的那一侧拉着厚实的银灰色隔音窗帘,密不透风。   整个空间主要划分了两个区域,一个区域以多屏幕的工作台为主,另一个区域则摆放着各种乐器和录制设备。   裴砚初第一眼看见乐器中间的架子鼓,神色惊愕,扭头看闻祈,问:“你会打架子鼓?”   闻祈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惊讶,点头道:“会。”   裴砚初的脑海立刻浮现一个场景——爆裂的鼓点中,闻祈冷着一张脸,纤长手指飞旋鼓棒,利落地敲打架子鼓。   在间隙中,那张漂亮的脸居高临下地、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   靠,那也太辣了!   裴砚初浑身的血液都像要燃烧起来,问:“小祈,你打架子鼓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在旁边围观啊?”   闻祈不习惯创作的时候有别的人共处同一空间,顿了下,道:“我打架子鼓没什么好看的。”   裴砚初听出拒绝的意思,也不气馁,笑着主动转了话题:“是用工作台上的那个水杯吗?我帮你接水。”   闻祈轻轻点了头。   “好。”   裴砚初去接了一杯温热的水,再进来的时候,闻祈在工作台前已经戴上了耳机,正在听客户发来的几首例曲找节奏。   裴砚初没打扰他,将水杯放在闻祈固定用的位置,悄悄退出去,合上了门。   闻祈回忆着客户对demo的要求。   ——错位感、碰撞感、激烈挣扎的对抗氛围。   刚接单时,他对这几个玄而又玄的词汇尚且有几分为难,在此刻,那些情绪却如冰雪般悄然融化,转变成一个个跳跃的音符。   奇迹般的,创作的思路没有任何的阻碍,闻祈只用了小半小时就将demo录了下来,发送给客户。   对方正好在线,一遍过,满意到直接将作词发了过来,预约了下一步编曲。   趁状态还在,闻祈索性将整首的编曲都作了出来,发送给对方时,看了眼时间。   包括和客户的沟通时间,整个编曲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效率高到连他自己都诧异。   和裴砚初上床一次,这么有用吗?   客户很快回了消息,表示在外面,需要晚一点再听。   闻祈昨晚备受折磨的腰身也到了极限,关了设备,拿起手机站起身,打算出去歇一会儿。   屏幕亮起,正巧跳出社交平台自动推送的最新热点新闻。   热点速递:【霈泽集团最新职权变动!股票大跌……】   他离开的脚步一顿。   闻祈点进新闻,一目十行看了看内容,没看懂,径直划拉到下面。   新闻热度高,评论区分析得头头是道——说霈泽内部有两波人在夺权夺职,抢着内部的业务部门,想划出来独立运营,整个集团风雨飘摇,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中间混杂着一些购买了霈泽股票的人,把股票大跌这事的源头怪在前任执行总裁裴砚初头上,言辞激烈,骂得不堪入目。   闻祈蹙起了眉尖。   要是裴砚初看到这条新闻,会不会也看到这些骂他的话?   闻祈的脚步快了几分,往外走去,打开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做的是最顶端的隔音环境,门打开的一瞬间,闹腾的动静随着室内更明亮的光线鱼贯涌入。   一人一狗的对话从浴室的方向传来。   “嗷嗷!”   “你生气也没有用,你的玩具这么脏就该洗了,你在脏玩具上面打完滚,又往小祈身上蹭,会把小祈身上也弄脏的。”   小狗好像更生气了:“嗷嗷嗷!”   裴砚初给他打商量:“等会儿我瞒着小祈,给你偷偷拿一个零食。”   小狗的一日两餐、包括零食的份额都是定量的,除非特殊情况,平时没有多的份。   小狗陷入犹豫,尾巴垂落:“嗷呜……”   裴砚初又道:“拿你喜欢的鳕鱼干。”   小狗的尾巴立刻欢欣鼓舞地摇起来:“嗷呜!”   ——成交!   “笃笃。”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闻祈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靠在门口,问:“鳕鱼干?”   小狗的黑葡萄眼珠一亮,立刻冲了过来,绕着闻祈的腿边讨好地蹭来蹭去,嘤嘤呜呜地撒娇。   裴砚初挽着袖口,正在盥洗池里洗几只毛绒玩具,满手的白色泡泡,被抓包以后,尴尬一笑:“小祈,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都没听见声音。”   闻祈道:“差不多就是从你说'瞒着小祈,给你偷偷拿一个零食'那儿开始。”   裴砚初的耳根微红,低声道:“没有想瞒着你,打算晚上和你坦白的。我刚才怕元宝因为玩具对我生气,连带着你也对我减印象分,所以想哄它。”   闻祈不解:“我对你的印象分和元宝有什么关系?”   “有句话叫爱屋及乌,要是元宝生我气,不搭理我了,你那么喜欢元宝,要是也看我不顺眼了怎么办?”   闻祈轻嗤:“我看你不顺眼,哪用得着元宝?”   平时随便聊几句,他对着裴砚初那张欠扁的脸,火气就能噌噌往上涨了。   又道:“不过既然你答应了元宝给他鳕鱼干,那就给吧,下不为例。”   “好。”   裴砚初主动道:“小祈,你饿没有?鸡汤和小米粥都已经炖好了,你先去吃,我这儿很快就洗好了。”   闻祈一整天就吃了小半碗的白粥,编完曲就感觉饿了。   他靠着浴室的门口没动,道:“不用,我等你一起吧。”   裴砚初打开清水,进行最后一道工序,道:“好,我很快。”   闻祈像是随意一问:“你看手机了吗?”   “没有。”   裴砚初有些诧异:“我刚遛了元宝回来,就来洗玩具了,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你是给我发消息了吗?”   “没事。”闻祈慢吞吞地道,“我就想说,有一个客户描述的是一种对视的心动氛围感,我有些找不到灵感,今晚你能不能别做其他事了。”   他很少说谎,连手心都出了汗,不自然地道:“我想你……今晚陪着我,看着我。”   “当然可以啊,这我可拿手了。”   裴砚初笑起来,语气坦然:“毕竟我一直在看着你。”   也一直,在为你心动。 第37章   客厅落地窗外的天色已彻底变黑。   餐厅投落暖色调的灯光, 原木桌面摆着餐食,氤氲着热腾腾的雾气。   闻祈坐在桌前,旁边的宝宝餐椅冒着一个毛绒绒的小狗脑袋, 哈次哈次地兴奋吐舌头。   裴砚初戴着厚实的隔热手套,往桌上放了最后一盅汤。   闻祈看到黑咕隆咚的一碗, 皱眉问:“这什么?”   “杜仲煨羊腰。”   裴砚初摘了手套,道:“熬得可费劲儿,你先尝尝。”   闻祈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 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用勺子搅了搅, 等降温以后, 尝了一口, 眉尖轻轻地蹙在一起。   裴砚初好奇地问:“怎么样?”   “还可以, 只是不太合我的口味。”闻祈镇定地又舀了一勺,“你尝尝。”   裴砚初受宠若惊。   上过床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闻祈都主动给他喂喝的了?   他乐颠颠地凑了过去, 就着闻祈的手,毫无防备地喝下一勺黑漆漆的药汤。   入口的一瞬间,裴砚初差点喷出来:“怎么这么腥!”   又腥又呛鼻,说不出的难喝,一股怪味从舌尖麻到舌根。   闻祈捉弄成功,弯眸笑了起来。   他的眉眼盈盈,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晕染着柔和的光,比起平日里神情透出的疏离清冷, 平添几分亲昵感,淡红的唇瓣轻翘,呈现着诱人的丝绒光泽感。   裴砚初盯着闻祈的唇, 胸膛里的心脏不争气地砰砰跳动,喉结微动。   想亲。   视线直勾勾的,传达的意图直白又火热,像要把人灼烧。   闻祈读了出来,手指轻蜷,道:“还不饿?先吃饭。”   裴砚初回过神,讪讪道:“饿,不过羊腰汤炖得不好喝,还是放着吧。”   闻祈点头,另盛了一碗山药小米粥。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屏幕,铃声响起,显示是宋知聿拨来的通话。   裴砚初在对面刚抽开椅子坐下,一眼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啧了声,问闻祈:“要接吗?”   他待在客厅的那段时间和沈溪聊过几句,那边很快就搞清楚了整件事原委,自然也知道了罪魁祸首。   “不想接。”   闻祈的指尖右滑按下挂断键,直接关机,想起什么,又看向对面:“你也关机。”   裴砚初道:“宋知聿应该不至于神通广大到搞到我的电话号码吧?”   话虽这么说着,但也乖乖地听从闻祈的意思,将手机直接关机。   闻祈暂放下心来,随口回:“这段时间有人找你吗?”   “有啊,这段时间一直挺多的。”   闻祈抬眸。   裴砚初回忆道:“有问我近况怎么样的,我一看聊天记录,上一次说话还在几年前,懒得回。”   “有给我发基金收益明细,还有存款余额的银行短信截图的,感慨最近经济不太好,还好以前挣着钱了。我问这是打算借钱给我吗,他们又不回了,挺有意思的。”   “今天下午也是,我腾出空,看了眼手机——嚯,一堆消息。”   “今早上九点股市开盘,霈泽的股价一路暴跌,关于我的传闻也变多了,有说我被包养了,有说我为了躲债跑去国外打黑工的,还有说我承受不住压力,跳楼自杀了,那些熟的、不熟的,都想着来看我的热闹呢。”   裴砚初的语气轻松,没当一回事,还开起了玩笑:“你说他们看热闹,知道我负债,也不顺道交点门票钱给我?”   闻祈抿了唇,胸口莫名地有点堵。   他还想拦着裴砚初不去看那些新闻,没想到裴砚初早就知道了,那些风言风语更是实质性地直接送在眼皮子底下。   闻祈问:“他们说这些,你会伤心吗?”   “不啊,他们又不重要,我在意他们的话做什么?”   裴砚初自然而然地答,撞上闻祈微微闪烁的眼眸,忽地明白了过来,问:“你在替我伤心?”   闻祈没回答,只道:“既然你都不记得那些人是谁,要不要换个手机用?”   裴砚初笑着问:“心疼我啊?”   闻祈想反驳,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口,最后道:“我是怕你被影响心情,元宝对人类的情绪很敏感,也会被你传染得不开心。”   裴砚初的心尖像被小猫爪子挠挠似的,麻酥酥,道:“放心好了,我没事。”   闻祈别开视线:“……随你。”   “你的客户不是想要一种对视的心动氛围感吗?”裴砚初转了话题,“今晚我俩就互相盯着干瞪眼,还是要做点其他事?”   闻祈本只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根本没想过得到答案。   他对裴砚初又没有心动的感觉,能找到什么氛围?   但骑虎难下,闻祈只能顺着道:“还有什么其他事可以做?”   裴砚初绞尽脑汁,道:“我们比手的大小?”   闻祈忍不住道:“你能不能想一点不像小学生的事?”   裴砚初委屈嘟哝:“比手的大小,也没有很小学生吧……”   说不定小学生都嫌弃幼稚。   闻祈没辙道:“行,就比手的大小。”   裴砚初的眼眸立刻恢复光亮,道:“好。”   等吃完了饭,裴砚初收拾桌面将碗盘放进洗碗机,闻祈先行回了自己的卧室。   在他工作的那段时间,裴砚初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进来。   闻祈踏进的那一刻,恍惚了一下,才确定是自己的房间。   裴砚初的东西和他本人一样,具有存在感极强的个人色彩。   床上多出来的一个枕头,另一边床头柜上的银色电子时钟,立体衣架上随意挂着的一件黑色真丝睡袍……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今晚要开始和裴砚初同床共枕。   明明是包养的金钱交易关系,怎么搞得像他和裴砚初已经结婚同居了?   闻祈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走进浴室想洗漱,视线一扫。   横杆上多出来一块灰色浴巾,盥洗池台面上放着又一个杯子和电动牙刷,还有柜子上侧放了一排男士面膜、瓶瓶罐罐的面霜水乳身体乳,和眼熟的护手霜。   裴砚初一个大男人,还用这些的?   闻祈按捺住震撼的心情,简单地洗漱完,重回卧室,正好碰见裴砚初进来。   闻祈的语气复杂:“你平时还用面膜?”   “是啊。”   裴砚初的语气理所应当,丝毫没觉得有什么。   丈夫的容貌,老婆的荣耀!他的这张脸为了讨老婆的欢心,当然得好好保养。   裴砚初时时刻刻谨记男德标准,甚至热情邀请:“最近天气比较干,我新买的身体乳保湿效果还不错,小祈你要用的话我帮你涂。”   闻祈礼貌拒绝:“……谢谢,不用。”   裴砚初也去浴室洗漱,换了身睡袍回到卧室,兴致勃勃道:“小祈,我们来比大小吧!”   闻祈坐在床头上闲闲地翻书,纠正:“是比手的大小。”   “嗯嗯。”   裴砚初坐上床,正襟危坐,伸出手掌。   他一副特别正式的模样,弄得闻祈收起了几分随意应付的心思,合上了书放在床头柜上,将自己的手指也轻轻地放了上去。   两人的肤色差顷刻之间便呈现了出来,羊脂玉般的白和偏深的小麦色对撞在一起,对比明显。   闻祈这才发现,裴砚初的手掌比他大了整整一个号,手指也长出一截。   手掌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温热体温。   裴砚初傻笑着道:“小祈,你的手好小。”   闻祈道:“是你的手太大了。”   两人坐得近,闻祈昳丽的面容带来的冲击感更强,裴砚初望着他,憋在心里的话又跑了出来:“小祈,你真好看。”   闻祈轻嗤:“你看我只看脸?”   “长相本就是对人的第一印象,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裴砚初又道:“但看脸只是第一步,要是性格不好,长得再漂亮,那也是空有一副皮囊,要是性格好,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份普通的见色起意,才会变成百倍、千倍的喜欢。”   闻祈不知不觉被引着往下聊,诧异地问:“你觉得我们性格合?”   “不合啊,你不是一直在说看我不顺眼吗?”裴砚初眉宇上挑,透出一股痞劲儿,“但你越是看不顺眼我,我就越看你顺眼。”   闻祈无语:“你觉得好玩吗?”   “好玩啊,但我之前只觉得好玩,不知道为什么好玩,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裴砚初坦坦荡荡道:“如果你对待所有的人都是同一个态度,对我越是不耐烦,越是不顺眼,也就代表着对你来说,我越是特别的,所以你对我越讨厌,我越忍不住上赶着找你玩,逗你生气。”   越是看不顺眼,越说明是……特别的?   在他的眼里,裴砚初是特别的?   闻祈的神情凝固住了。   裴砚初忽地伸了修长的手指,动作轻缓地挤进了他的指缝之间。   白皙如玉的纤长手指被迫轻微地撑开,被裴砚初牢牢地、紧密地掌控着。   宽大的手掌带着力度挤压而来,和刚才相比,这样的姿势更显出几分强势,带着不容挣脱、不容逃避的亲密意味。   闻祈低头盯着两人的手,心跳乱了一拍,问:“你在做什么?”   裴砚初道:“小祈,你不是想找对视的心跳氛围感吗,怎么不看着我?”   闻祈的长睫一颤,慢慢地抬起了视线。   面前的男人面容俊逸,狭长的桃花眼蕴着一抹缱绻笑意,黑色的瞳眸专注地倒映着他的身影,好像这个世界上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裴砚初问:“看我的时候,你有在想什么吗?”   闻祈的唇角微动了下,才把自己的话说出口:“没有。”   “我有。”   裴砚初注视着他,牵着闻祈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又问:“你感受到我了吗?”   闻祈的手被迫贴了上去。   在薄薄的、炽热的皮肉底下,有一颗火热的心脏,正砰砰有力地急促跳动着,撞击着他的掌心。   裴砚初笑道:“讨厌我也没关系,对它来说,也是一种恩赐。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它就在为你而跳动。” 第38章   闻祈顿住, 一时没能给出回应。   “怎么一副被我吓到的表情?”裴砚初眉宇轻挑,“我刚刚的一番表演够不够深情,你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表演两个字, 让闻祈从不知所措的情绪里迅速冷静下来。   “没有。”他道,“我要是想听情话, 网上的电影剪辑一搜一大把,不用你给我表演。”   “真没有啊?”   裴砚初有些遗憾,语气又一转, 道:“也许是我表述的方式太普通了, 需要一些更刺激的内容。”   闻祈道:“什么……”   话还没来得及问完, 裴砚初捉着他的手, 直接往下按去。   隔着一层薄薄的睡袍, 蛰伏状态的某物一秒平地而起, 探头探脑,兴奋地和闻祈打着招呼。   灼热烫手, 勃勃轻跳, 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闻祈的额角跳了跳。   “这样呢?”裴砚初一本正经地问,“心跳的氛围感行不通的话,这个也能跳,你再试试,现在有没有新的感受?”   闻祈面无表情地道:“有了。”   “是吗?”裴砚初眼眸一亮,追问,“什么感觉?害羞、激动、期待?”   闻祈轻笑了声,眸光温柔, 手上掐了一把,力度带着狠。   裴砚初呃唔喘了一声,差点弓腰撞他身上。   可问题是, 某物好似又振奋了几分。   “你有完没完?”闻祈猛地收回手,忍不住问,“昨晚那么多次,还不够?滚下去自己去解决。”   裴砚初挺直背,郑重道:“不,让它自己下去就好。我这个人很有职责素养,既然被你包养了,存货都要留起来用在你身上,不能浪费。”   包养关系刚确定半天,闻祈已经想反悔不认了。   要不是念着裴砚初长得还行,身材也过得去,那方面也干净,加上认识这么久了还算是比较熟……   “对了小祈,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   裴砚初小心翼翼地道:“我也不是说不喜欢粗暴的玩法,但我们才刚开始,要不还是循序渐进着来,先对我干活的工具好一点?”   虽然这种玩法又痛又爽,但为了老婆的性.福能够有长远的保证,还是少来一点比较好。   “什么叫我们刚开始?”闻祈听他说得不清不楚,皱了眉,“我们是床伴关系,随时可能叫停。”   他终于想明白包养这件事透出的古怪在哪儿了。   从头到尾,裴砚初都一副乐颠颠地上赶着的态度,这是直接把床伴关系当恋爱关系了吧?说不定直接想到结婚去了。   裴砚初如遭雷击:“你不是说昨晚体验感不错吗,总不能一个月就叫停吧?现在付房租都讲究押一付三,包养关系就没有保障了吗,至少也得来三个月吧!”   闻祈虽说觉得和裴砚初上床有用,但也没想过一直依赖这一条捷径。   “这段关系是由我开始的,当然也由我随时叫停。”   闻祈淡淡道:“还有,我要纠正你一点——在我的眼里,你和其他人都是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不特别之分。以前和你不对付,是因为你的身份适合和我不对付。”   裴砚初没懂:“什么意思?”   闻祈沉默几秒,垂落视线,道:“虽然不想承认,但高中时期的我确实比较幼稚,想要通过惹是生非,和人打架引起家里人的注意,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闻祈记得高中开学第一天和裴砚初遇到的景象。   打架的他们俩被路过的教导主任给逮住,齐齐被带去了办公室罚站。   也是在那一天,闻祈第一次遇见裴砚初的父母。   霈泽集团的掌权人威名在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说话却意外的儒雅,裴砚初的母亲是名牌大学的教授,桃花眼盈盈如水,说话轻柔温婉。   他刚开始知道裴砚初是谁后,还忐忑过自己会不会被赶出学校。   但裴砚初的父母接到通知的电话赶来教务处,问清原委后,主动地向他表示歉意,催着裴砚初也认错。   还让教务主任不用特殊对待,按校规处罚就行。   只是教务处主任哪敢真的按校规来,含糊一通,让他俩分别写一份检讨就行,不痛不痒地揭过了这件事。   整个事件处理结束,闻祈这边都没有家长出现。   那时候的闻若婵已经再婚复出,忙得天南地北连轴转,闻祈平时找闻若婵说话,只能通过她的助理。   包括教务主任处理打架问题时,让闻祈打电话通知家长,闻祈忐忑地拨了电话给助理,助理只歉意地表示会转达的。   等到了晚上,闻祈才接到一通姗姗来迟的电话。   助理姐姐在通话里轻声道:“小祈,闻阿姨太忙了,在录下一个通告,她让我问问你,你没有受委屈吧?”   少年不安惶恐的情绪,在听到一句关心的那一刻,化作了柔软的触动。   闻祈第一次尝到“不乖”的滋味。   原来惹是生非,不一定会带来坏的结果。   但他就读的是私立学校,学生的背景非富即贵,如果找别的同学的麻烦,对方的父母要是知道了他的家长是谁,可能会往外透给媒体,大做文章。   但裴砚初的信息被裴家保护得很好,闻祈在就读高中以前,从来没有听闻过他的任何消息,说明和裴砚初惹上关系,相关的事情都会被封锁。   和裴砚初打架,对方的家长只当作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扔给学校,但老师不敢管,只能打个电话通知两边家长,再轻轻放下。   面前的这个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意外的,裴砚初也和他杠上了一样,处处撩闲找事。   直到他把杨枝甘露当作礼物送出去,裴砚初喝了后过敏住院,闻祈被赶回来的闻若婵压着去道歉,才知道那些以前听到的、代为转达的“关心”,和闻若婵都没有关系,都来自助理姐姐的善意。   封闭的车内,闻若婵怒其不争地数落:“小文给我说过几次你在学校里和同学打架,我都没当一回事,今天闹得这么严重,我才知道你经常起矛盾的同学是裴家的孩子,你知道裴家一句话就能让妈妈在圈里混不下去吗?妈妈所有的心血都会前功尽弃……”   他抬起视线,对上了助理小文姐姐带着关心的担忧神色。   还有什么不懂的?   也就从那一天开始,闻祈变得安安静静的,不再理会裴砚初了,任他再怎么挑衅,也漠视、远离,当他整个人不存在,只偶尔被气得急了,才给予几个反应。   短短几句话,裴砚初很快想明白了整件事,问:“以前和我打架,是看中了我的背景?”   “是。”   闻祈点头,语气平淡冷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你在我这里是特别的,但事实就是——”   他的话语,被一个有力的怀抱打断。   裴砚初伸出了手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力度很重,宽阔的胸膛挤压而来,不留一丝缝隙,传递着炽热的温度。   闻祈大脑空白,甚至忘了反抗,愣神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裴砚初低声道:“心疼你,想抱抱你。”   闻祈的脊背僵住。   “我以为……你说以前我们关系很差,是因为看我不顺眼,讨厌我,没想到是为了引起闻阿姨的注意力。”   裴砚初又抱紧了几分,语气带着懊恼:“还不如是因为讨厌我。”   闻祈的喉咙有些堵,问:“我利用你,你不生气?”   “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裴砚初理所当然道,“况且这事根本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选别人,偏偏选了我,这不正好说明我们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道:“等等,那岂不是说高中的时候你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我?”   闻祈静默了会儿,勉强承认道:“算不上讨厌,我就是觉得你很烦。”   他从没遇见过裴砚初这样的存在。   父母疼爱,朋友环绕,就算成绩不上不下,永远众星捧月是人群的中心,耀眼得像太阳。   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长大,天然地拥有着爱与被爱的能力。   让人……嫉羡。   这样的人,为什么偏要在他的眼前晃悠,找存在感?   裴砚初喃喃:“不讨厌,那不就相当于喜欢吗?”   闻祈在高中喜欢他?   他俩居然是双向奔赴?   裴砚初一脸被惊喜击中的表情,眸光热切闪动,正要开口说话。   闻祈的唇角轻抽,捂住了他的嘴,道:“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   照裴砚初的逻辑,黑的都变成白的,高中他俩起的冲突都能说成定情,打架说不定和做.爱没差别。   跟裴砚初再说几句,他怕自己都要动摇了。   “不聊了,睡觉。”闻祈道,“时间已经很晚了。”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和裴砚初说那么多事。   裴砚初露在外面的桃花眼晕开笑意,很轻地亲了亲闻祈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传来,闻祈猛地收回自己的手。   被亲过的掌心像被留下一道烙印,热意灼烧。   闻祈有点恼:“我都说了你别一声招呼不打就亲上来。”   “你刚捂着我的嘴,我想告诉你我想亲你,也说不了话。”裴砚初无辜道,“你生气了?”   闻祈不想理他,转过身,抬手关了灯。   黑暗骤然笼罩整个卧室。   裴砚初不死心地追问:“真睡了?不想和我聊了?”   闻祈没应声。   “小祈?老婆?小祈老婆?——”   一声比一声黏糊。   闻祈没理,克制着打他一拳的念头。   “好吧。”裴砚初惋惜道,“我本来以为床伴关系还能有一个晚安吻的。”   他躺了下去,不再说话,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   夜色转深,不知过去了多久,裴砚初忽地低声问:“小祈,你睡着了吗?”   闻祈闭着眼,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熟了。   窸窣的动静响起,像怕吵醒他,炽热的身体小心地靠近过来。   温热轻缓的呼吸似一阵风拂过,裴砚初低下头,亲了亲闻祈柔软的唇角。   他的语气带着很轻的笑意,道:“晚安,做个好梦。”   裴砚初躺回原来的位置,心满意足地睡去。   原本“熟睡着”的闻祈指尖轻动,一点一点地蜷缩起来。 第39章   次日清晨, 裴砚初听到了外面的小狗扒门声,晕乎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看到闻祈睡在自己的怀里。   昨晚是闻祈睡着了循着热源贴过来,像一团怕冷的猫似的, 缩在裴砚初的胸膛上,栗色发丝散乱,侧脸线条漂亮, 白瓷般的脸颊晕着薄粉, 呼吸平缓。   裴砚初的手掌搭在他的腰身上, 指尖下是细腻温软的肌肤, 顷刻间就心猿意马起来。   但门外的小狗在嗷呜嗷呜刨门, 裴砚初只好忍痛收回手, 准备起床。   闻祈的睡眠轻,裴砚初一动, 他就醒了, 跟着一起坐起身。   “我吵醒你了?”裴砚初问,“要不要再睡会儿,我做完早餐来叫你。”   闻祈摇头:“我最近没怎么陪元宝出门,我带他出去遛遛。”   “好。”   闻祈起来收拾了下,准备带元宝出门,闻祈给他套牵引绳的时候。   裴砚初拿着一条米白围巾追过来,道:“早上有风,你把围巾戴上。”   闻祈牵着绳子, 站起身,裴砚初一边帮他把围巾绕了上去,一边笑着问:“忘了问你, 昨晚睡得好吗?”   毛绒绒的围巾蓬松柔软,堆在脸边。   闻祈道:“还行。”   裴砚初美滋滋的,把闻祈睡得不错归功于自己昨晚偷送的晚安吻,期待地问:“我们早上有早安吻吗?”   闻祈已经看明白了,裴砚初就是得寸进尺的性格,千万不能纵着,干脆利落地道:“一天只能亲一次,你要现在用也行。”   “一天只能一次啊?”   裴砚初的脸垮了,神色纠结,最后道:“好吧,那我现在先不用。”   闻祈的眸底笑意一闪而过,轻轻地点了头,唤着元宝出门了。   例行的遛狗路线,有其他的狗狗主人和闻祈热情地打招呼:“今早你遛元宝啊,你男朋友呢?”   闻祈顿了下,到底没否认那个称呼,道:“他在家里做早饭。”   “你男朋友真的好贤惠啊。”狗狗主人感慨。   闻祈有些脸热,随意聊了几句,作别离开了。   最近几天都是让裴砚初帮忙遛元宝的,小狗终于能和闻祈出来玩,兴奋得厉害,几次爆冲,闻祈没注意脚下的石砖翘边,被绊得摔了一跤。   闻祈下意识伸手撑地,掌心擦破了皮。   小狗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凑过来,舔闻祈的脸,担心得哼哼唧唧。   “没事。”   闻祈宽慰了句,站起身,拿随身带的水杯简单用水清洗了下,找出纸巾擦了擦,目光一转,看到路边有一家便利店。   要是放在往常,闻祈大概进去买一张创口贴,贴上以后,伤口就算是处理完了。   闻祈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带着元宝继续往前走。   元宝后半程都乖乖的,知道不乱跑了,走出一截还会停下来等他。   等回到公寓,裴砚初估摸着时间,听到电梯声响就知道他们回来了,提前来开门。   “回来了?”   裴砚初熟练地帮着解开小狗的牵引绳,又用宠物湿巾擦狗爪爪,问:“外面冷不冷?”   “有点冷。”闻祈脱去大衣外套,“对了,我在电梯里看到物业贴的通知了,下周就集中供暖。”   裴砚初随口道:“终于供暖了,今年来得也太迟了。”   闻祈怔了一下,转念一想,最近下楼都能听到有人抱怨今年的暖气供应还没来,裴砚初知道今年供暖迟,好像也正常。   裴砚初根本没多想,笑着道:“小祈你饿没有?厨房里煮了鸡汤馄饨,还蒸了芙蓉蛋,你去洗个手,出来就能吃上。”   闻祈轻嗯一声,却站着没动,慢吞吞地道:“裴砚初,我的手擦破皮了。”   “怎么擦破皮了?”裴砚初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哪只手?”   他拉起闻祈的手腕,就看到玉白掌心的一片擦伤,渗着血丝。   裴砚初问:“疼不疼啊?怎么伤到的?”   闻祈含糊道:“我没注意,摔了一跤,用水把伤口洗过了。”   出去遛狗的路上摔了,就算闻祈没点名道姓,裴砚初也立刻看向脚边的小狗。   小狗的耳朵耷拉着,一副犯错后可怜巴巴的样子。   “就用水洗一下怎么行?我记得医药箱里有碘酒棉签。”   裴砚初紧紧地握着闻祈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客厅里走,把人按坐在沙发上,又去翻箱倒柜地找医药箱。   闻祈的脸颊发热,伸手扯松围巾,低声道:“伤口不深,拿个创口贴就好。”   裴砚初带着碘酒棉签和创口贴回来了,坐他旁边,道:“手给我。”   闻祈迟疑着,把手递给他。   裴砚初捧着闻祈受伤的掌心,低头涂着碘酒。   几缕黑色碎发垂落下来,半遮住眼帘,衬得他的鼻梁如山岭般挺拔,唇线微抿,手指修长,动作之间透出几分认真。   小狗跳上沙发来,呜呜咽咽的,往闻祈身上蹭。   “没生气。”闻祈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摸摸小狗脑袋,“小伤,不严重的。”   裴砚初给闻祈贴上创口贴,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有伤?”   闻祈犹豫一下:“摔的时候膝盖也有点疼,但应该没什么事。”   裴砚初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去,伸手撩闻祈的裤腿。   闻祈躲了下,被裴砚初抓住了脚踝。   裴砚初哄:“别动,让我看看。”   闻祈只好不动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条带薄绒的黑色休闲裤,裤腿宽松,裴砚初半跪在地面,伸手往上卷着裤腿。   膝盖覆着一片薄薄的红,好在没破皮。   裴砚初的指腹轻按上去,闻祈下意识倒抽一口冷气。   “很疼?”裴砚初抬眼看来,“医药箱里没有跌打损伤的药,我下楼去药店买。”   目光对撞的一瞬间,闻祈清晰地看到裴砚初眉宇紧皱,眸底盛着明晃晃的心疼。   “不用那么麻烦。”   闻祈移开视线,语气平淡:“我以前也摔过,不用管,过几天就好了。”   裴砚初站起身,啧了声,不爱听他说这话,道:“你不管我管,坐着吧。”   公寓的门哐地关响,裴砚初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空间重回安静,小狗脑袋趴在闻祈的腿上,黑葡萄眼珠水润润的,陪着他。   闻祈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狗,低声喃喃:“我不应该这样的。”   他明明该走进便利店,自己在第一时间处理好一切。   而不是怀揣着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情,回到公寓里,状似平静地说出那句:   ——【裴砚初,我的手擦破皮了。】   就好像……他在找裴砚初撒娇。   闻祈的耳根浮起一层绯色,克制着自己不再多想。   门外很快传来电梯的到达提示音,公寓门输入密码,推开来。   裴砚初拎着一袋子药回来了,大步走进客厅里,鼻尖被冻得有些红。   闻祈这才发觉,刚才裴砚初急着下楼,连件厚实的外套也没来得及披上。   裴砚初浑然不觉有什么,将一袋子的药放在茶几上,道:“先喷点喷雾,后面再观察一下有没有肿。”   闻祈嗯了声,这回不用裴砚初动手,主动撩起了裤腿。   裴砚初给他用了喷雾,动作一顿,鼻尖动了动,疑惑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糊味儿……”   又立刻醒悟过来:“靠!厨房没关火!”   他火速奔回厨房,闻祈有些担心,将自己的裤腿放下,慢慢地走了过去。   厨房里,灶台上的小锅打开了锅盖,飘着一股黑烟,裴砚初正手忙脚乱地打开抽油烟机。   闻祈问:“怎么样,还能吃吗?”   裴砚初道:“馄饨我提前关火了,就是忘了芙蓉蛋这锅,我看看下面煮的玉米和贝贝南瓜——”   他打开看了一眼,转过头,严肃脸看向闻祈:“或许,你会想吃烤玉米和烤南瓜吗?”   闻祈的唇角轻掀,道:“可以,我今天正好想吃烤玉米和烤南瓜。”   裴砚初丧丧道:“我先收拾厨房。”   闻祈点点头,坐回餐桌前,裴砚初很快收拾完厨房出来,一一摆盘上桌。   芙蓉蛋用时太长,蒸得老了,月牙形的贝贝南瓜干瘪,水果玉米也被烧得呈现焦糖般的颜色。   裴砚初把冒着热汽的鸡汤馄饨放在闻祈的手边,面色懊恼。   除去到这儿的第一天下厨,他再没有出现这么窘迫的情况了。   也不知道闻祈对他的印象分会不会清零加倒扣……   裴砚讪讪道:“好像只有馄饨能吃,要不我再点个什么外卖吧?”   闻祈的手指轻勾。   裴砚初一愣:“怎么了?”   闻祈坐在椅子上,微微偏头,语气懒散地:“过来。”   裴砚初的神色浮现几分不知所措,手掌撑在餐桌上,半俯下身,靠近闻祈。   他忐忑着。   不会是因为早餐没准备好,闻祈打算惩罚他,给他一巴掌吧?   闻祈仰头看他,琉璃似的清透眼眸粼粼闪光,唇角晕开很浅的笑意   下一刻,他的手指抚上裴砚初的脸侧,轻擦而过,拭去上面一点淡黑的烟尘。   “你脸上有灰。”   闻祈道。   “哦、哦……”   近距离之下,裴砚初直勾勾地盯着闻祈,被迷得神魂颠倒,根本没回过神。   闻祈被他的样子逗得笑起来,忽地伸手,掐住裴砚初的下颌,凑近过来。   一片海棠花瓣似的柔软,轻轻软软地蹭过了裴砚初的唇角。   裴砚初的瞳眸收缩一瞬,茫然又不敢置信地问:“你、你主动亲我了?”   他不会是根本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闻祈态度自然地点点头,道:“是啊,给你的奖励。”   裴砚初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能思考,傻愣愣地重复:“奖励?”   闻祈轻笑道:“我刚不是说了吗?今天正好想吃烤玉米和烤南瓜。”   他摸摸裴砚初的脑袋,道:“砚宝,做得很好。” 第40章   裴砚初的第一反应却是:“这算在一天只能亲一次的次数里吗?”   闻祈默了默:“可以不算。”   裴砚初松一口气:“那就好。”   一天只能亲一次, 这么贴一贴就用掉了,那多亏啊!   裴砚初重振精神,乐颠颠地坐回对面。   闻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用?”   裴砚初道:“保密。”   搞的还挺神秘。   闻祈心里轻哼一声, 没说话,用起早餐。   裴砚初不动声色地问:“宋知聿还有在找你吗?”   闻祈拿手机看了眼, 发现消息列表里没了宋知聿阴魂不散的身影,复又点开社交平台。   “星乐的热搜都被压下去了。”   闻祈微微犹豫,给闻若婵拨去通话。   没人接。   他转去拨给闻若婵的助理, 这次很快被接了起来。   “文姐。”闻祈轻声问, “我妈妈最近还好吗?”   对面的文姐道:“闻老师给工作室放了假, 她去国外旅游散心, 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   闻祈问:“那星乐那边……”   “听说小宋总和沈家达成了合作, 沈家那边打了招呼, 丑闻都先压下去了。”   闻祈一怔:“已经谈好了?”   文姐知道闻祈被推出去联姻这件事,道:“我也不清楚, 但是沈家那边已经和小宋总见过面了。”   “好, 谢谢文姐。”   虽说闻祈乐得被排挤在外,但依旧有些茫然。   这是……直接绕过他了?   但如果宋家真的要借机涉足娱乐行业,没有其他的条件下,没必要接手一个丑闻缠身的星乐。   闻祈挂断通话后,对裴砚初道:“我妈妈去国外了。也好,这段时间很多人盯着她,躲一躲也好。”   裴砚初问:“闻阿姨一直这样吗?”   闻祈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裴砚初在说什么, 点点头:“是这样。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从文姐或者网上知道妈妈在哪儿了。”   被遗忘是常态,他已经习惯了。   闻祈思忖道:“沈家那边一直没联系过我, 有点奇怪。”   网上的消息封锁得严实,他搜过,那天餐厅发生的事情没有向外透露一分一毫。   裴砚初立刻垮了脸:“不联系还不好?你不会还想着沈溪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说一句。”闻祈道,“我已经和星乐解约了,只要星乐那边不会威胁到妈妈的利益,我就懒得插手他们中间的事。”   裴砚初道:“不管是星乐被谁接手,闻阿姨都是摇钱树,他们不会想不开,针对闻阿姨的,你只用继续做喜欢的事就好。”   闻祈想想也是,暂放下心来。   他的客户也发来消息,收到编曲后大为赞赏,主动抛了橄榄枝,问有没有去他们音乐制作公司工作的想法,但闻祈刚和星乐解约,对签公司毫无兴趣,婉拒了。   闻祈下午进了工作室,接了几个单子,高效率地完成后,还给Echo发了自己即兴创作的demo。   昨晚找的借口【对视的心跳氛围感】,还真让他起了几分创作欲。   Echo:【?】   Echo:【换人了?】   闻祈忍不住笑起来,回:【谢谢你的建议,确实有效果。】   Echo:【你真去谈恋爱了?效果也太脱胎换骨了,这干柴烈火的,听起来像下一秒要do起来了。】   闻祈被说得有几分脸热。   Echo:【正好,我这儿有个单子正棘手,和你这首比较合,你要是不介意,我转给你。】   闻祈:【好啊。】   闻祈难得投入到工作里,他戴着耳机,门口被敲了几遍,也没听见声响。   等终于觉得有一丝疲倦,闻祈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晚上快十点了,裴砚初发了好几条消息催他吃晚饭。   【小祈,恰饭![墨镜]】   【还在工作吗?要不吃完再继续?】   半小时后。   【好吧,菜在桌上,你要是出来了就先吃,我带元宝出门散步。】   又过去半小时。   裴砚初发来一个狗狗趴在地上成一摊狗饼的等待表情包,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老婆……】   闻祈匆匆往外走,打开工作室的门,脚步一顿。   门口放着一个软垫狗窝,一只小狗乖巧端坐。   旁边是裴砚初,靠坐在墙边睡着了,挺高大的人别别扭扭地缩在那儿,身上还搭着条皱巴巴的小绒毯。   “嗷!”   小狗兴奋地打招呼,尾巴飞旋,把裴砚初也惊醒。   裴砚初揉揉眼尾,打着哈欠问:“你忙完了?”   又看向自己的腿,愣住:“哪来的毯子?”   闻祈捞起小狗抱进怀里,摸了摸,道:“应该是元宝给你盖的。我有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元宝也会给我盖它的小毯子。”   裴砚初想起身,手掌撑地面,又坐了回去,龇牙咧嘴地伸手:“搭把手,我腿麻了。”   “你等这儿做什么?”闻祈一边拽他起来,一边忍不住道,“还没供暖,就算开了空调,地板也是凉的,你也不怕感冒。”   “元宝在等你,我也没什么事做,就来一起等你了,没想到等睡着了。”   裴砚初的腿还麻着,站不稳,半个身子都压在闻祈的身上,语气带着委屈:“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的。”   闻祈的心尖被戳了下,道:“你怎么不直接进来叫我?”   裴砚初道:“你说过,你在工作状态的时候不能打扰你。”   又感觉恢复过来了,自己站直,态度自然地道:“饿没有?你去洗手,我去把菜热热。”   闻祈问:“你吃了吗?”   “没。”裴砚初道,“等你一起。”   见闻祈抿了唇,裴砚初的眉宇轻轻一挑,痞笑着凑过来,道:“不是吧,这就感动了?要不……再给一个奖励?”   他的视线落在闻祈的唇上,语气暧昧轻佻,想要什么,和明说没差别。   闻祈拿手指将裴砚初的额头抵远,低声道:“元宝还在,少说这种话。”   怀里的小狗傻乐着,左右看看,哈次哈次地吐舌头。   裴砚初闷笑两声,先去了餐厅,闻祈把小狗放了下来,转去卫生间洗手。   用完晚餐后,闻祈在客厅里陪小狗玩拔河游戏,见裴砚初从厨房里收拾完出来了,若无其事地提:“我的工作室没锁门,下次要是敲门我没应,或者发消息我没回,你可以直接进来叫我。”   裴砚初坐他旁边,两腿分开,大大咧咧地贴着他的腿,偏头看来,问:“真的?”   就算已经做过了亲密的事,闻祈还是不习惯和他距离太近,微微移开腿,道:“真的。”   裴砚初像根本没察觉,霸道地跟着贴过来,道:“可要是打断了你的思路,你会不会生气?”   他的体温太高,就算隔着布料,也有源源不断的烫灼热意传递过来,让人不自在。   闻祈又收了收腿,尽量平静地道:“不会生气。如果那个时候正好有思路,我会先记录下来,回来再继续。”   小狗呜呜地刨着闻祈的裤腿,两只爪爪挥舞,示意要抱抱。   闻祈低下身,将小狗抱进怀里。   就这一俯身的功夫,裴砚初将手臂搭在沙发上,闻祈坐回来往后一靠,几乎撞进他胸膛里。   裴砚初的手又向下落去,顺势揽住了他的腰。   闻祈的脊背僵住,转头看他,问:“你的手在干嘛?”   裴砚初问:“都是床伴关系了,不能搂腰的吗?”   闻祈考虑床伴关系,只考虑了字面意义。   ——即,床上才会产生关系。   在其他的地方发生亲密举动这件事,远远超过了闻祈的考虑界限。   “手拿下去。”闻祈垂落眼睫,耳根有些红,“这里不行。”   裴砚初有几分意动,问:“回床上就可以?”   闻祈低嗯一声。   裴砚初笑着,偏脸靠近,贴着他的耳边,以气声道:“那我先去洗澡,在床上等你。”   灼热的气息吹拂,将耳尖染上一片淡淡的红。   身边的人大步离开,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等他离远了,闻祈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心不在焉地陪小狗玩了会儿,又给许千钧发消息聊天。   时间拖了又拖,闻祈看时间快凌晨了,陪伴模式的小狗困得东歪西倒,快睁不开眼睛了,他才起身回了主卧。   主卧的主灯关闭,只留了一盏昏黄色调的床头壁灯,说不出的暧昧朦胧。   裴砚初敞着睡袍领口,小麦色的精壮胸肌流转着金色蜂蜜般的光芒,正懒散地靠坐在床头,敲着电脑键盘。   他听到动静,抬起视线,笑了笑。   闻祈在进工作室前洗过澡,换了一身长袖长裤的家居服,走近床边,问:“在看什么?”   裴砚初道:“霈泽的一些新闻,不重要。”   他合了电脑,放在一边,伸手攥着闻祈的手腕,径直把人拽上了床。   “你——”   闻祈猝不及防摔倒在床,被裴砚初压在身下,下意识想推开人,却被裴砚初两条修长的手臂紧紧地圈住了腰身,根本推不动。   裴砚初深深地埋首在他的颈侧,像吸猫一样胡乱地蹭来蹭去闻闻嗅嗅,而后从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闻祈脸颊滚烫,问:“你闻什么?”   “老婆香香的,哪里都好闻,我恨不得闻一辈子。”   裴砚初仰起一张遍布红晕的脸,眸光热切,道:“老婆,我想和你亲亲,现在可以吗?”   闻祈自己规定的一天可以亲一次,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低声道:“可以,但……”   关灯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裴砚初就已经急切地凑了上来,咬住了闻祈的唇。   蛰伏一天的等待,在这一刻终于能够释放出来。   炽热有力的舌撬开齿关,缠住柔软的小舌又嘬又吸,疯得像被解除颈间铁锁的狼,吞咬着自己的猎物。   含糊的呃唔轻喘从缠绵的唇舌之间溢出,又被更加强势的攻势堵了回去。   闻祈被亲得头皮发麻,有些晕乎,含不住的涎水自唇边滑落。   “老婆的舌头好软,亲起来好甜……”裴砚初贴着他,语气痴迷,“一天只能亲一次,要多亲一会儿……”   裴砚初含吮着闻祈的唇,用力地舔舐着,里里外外没一处放过。   湿漉漉的舌尖翻搅在一起,攫夺空气,没有一刻停歇。   闻祈被亲得有些喘不上气,推了几次,还拽着裴砚初的头发想让他停下,裴砚初却根本不管不顾,反而更加地兴奋,只知道追随着小舌,亲得难舍难分。   有完没完!   闻祈的腰身酸软,实在忍无可忍,啪地给了裴砚初的脸上一巴掌,声线也颤抖:“够了!”   裴砚初的呼吸凌乱,被扇过的半张脸红了,又拉着闻祈的手,讨好地亲亲他的掌心:“小祈,手疼不疼啊?”   姿势轻动,炽热的身体贴在一起,裴砚初察觉到了闻祈身上的某种变化,眸光骤然转深。   闻祈难得窘迫,视线躲闪。   裴砚初舔了舔唇,声线喑哑,哄着道:“买的套明天才到,今晚不行。我帮你好不好?”   闻祈迟疑了瞬,还没来得及拒绝,裴砚初已经迫不及待地低下了头,薄唇微张,咬住了他休闲裤上的绳结,轻轻拉开。 第41章   温度节节攀升, 空气燥热潮湿,黏糊得像滴水。   闻祈的眼尾洇出一抹薄薄的胭脂红,泪光滑落, 咬着唇角,竭力压抑着喉间就要溢出的轻吟。   他的手指纤长, 白皙如玉,插在裴砚初浓墨的黑发间,难以忍受似的往外推拒着。   “够、够了, 让开……呜——”   闻祈猛地闭了眼, 腰身轻弓, 而后整个人泄了力般仰面倒下去, 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裴砚初凑近了, 主动伸舌给他检查, 道:“老婆,我都吞下去了。”   目光灼亮, 期待得像在讨表扬。   闻祈呼吸不稳, 颤声道:“都说了让开,你也不嫌脏……”   “不脏。”裴砚初傻笑,“老婆哪里都是香香的。”   他又去想亲闻祈,被闻祈偏头躲开。   闻祈道:“去漱口。”   裴砚初听话地起身去浴室,散乱的睡袍衣摆下某物昂扬,闻祈的视线像被刺到般匆匆别开,缓了会儿恢复力气,也下床去浴室洗澡。   等两个人收拾完躺回床上, 已经是半夜了。   “小祈……”   裴砚初贴过来,试探着伸手,将闻祈揽进自己的怀里。   闻祈实在累, 懒得推开,低声道:“最近我都没怎么陪元宝出门,我打算挑个有太阳的天气,带元宝去远一点的地方玩。”   “好啊,我开车带你们去。”   裴砚初的手臂搭在闻祈的腰侧,下巴搁在他的头上,心间被暖暖热热的情绪涨满了,问:“元宝喜欢去哪儿玩?”   “草地公园。”闻祈的眼皮打架,“但得提前搜一下,能不能让宠物进去玩。”   “你的膝盖还疼吗?”   “用了喷雾,不疼了,也没有肿,没什么事……”   他的声音渐低,闻祈靠在裴砚初的胸膛上,闭了眼,沉沉睡去。   裴砚初用下颌蹭了蹭闻祈柔软的发丝,又低头亲亲他的额角,满足地笑道:“晚安,小祈。”   他抱着人,跟着一同睡去。   次日恰好是个晴天,无云无风,适合出去玩。   闻祈,索性就定的今天出去。   小狗穿了件天蓝色小毛衣,听到出远门就开始兴奋地跑来跑去,闻祈给它套牵引绳的时候,小狗连连转圈,差点没套进去。   裴砚初搜的是一个郊区新建成的银杏公园,连片的银杏树已经完全变成黄色,金叶满地,正是游玩的时候,今天是工作日,游客也不多。   下午到的公园,阳光正好,洒落一片金灿灿的光亮,微风轻动,银杏树簌簌作响。   闻祈找了一片没人的空地解开绳扣,小狗撒欢儿跑远,转一大圈又冲回来,直扑闻祈,嗷呜嗷呜闹着要一起玩。   裴砚初把小狗的飞盘玩具递给闻祈,闻祈眉眼含笑,偏头道:“你扔吧。”   “好。”   裴砚初没做多想,手一抡,飞盘嗖地飞了出去。   元宝激动地嗷一声,撒腿开始追。   飞盘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小狗的身影也越跑越远,缩成一个小白点……   闻祈呆住:“你扔这么远做什么?”   裴砚初一愣:“不是扔越远越好吗?”   “元宝是小型犬,你都带元宝出去散步这么多次了,还不清楚它的运动量?”闻祈又好气又好笑,“照你这个扔法,元宝玩不了几次,就要被你累趴下了。”   裴砚初讪讪:“我没想那么多……”   又问他:“你怎么想到养小型犬,不养一只大一点的狗狗?”   闻祈望着远处,担心元宝跑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随口回:“这不是已经养了你吗?”   说完,才发现自己在心里喊惯了裴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闻祈有些迟疑——当面说他是狗,裴砚初不会生气了吧?   他转去视线,却看到裴砚初目光飘忽,黑发中的耳尖覆着一层可疑的红。   闻祈:?   闻祈觉得不可思议:“你脸红什么?”   裴砚初羞涩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重要啊?”   他等于养的大型犬,也就是说在闻祈的眼中他和元宝无异,都是他的心肝儿宝贝狗狗。   并且养了他,闻祈就没有考虑过养别的大型犬。   在闻祈这儿,原来他的地位已经这么高了!   闻祈实在不知道裴砚初怎么联想过去的,神色复杂,道:“你开心就好。”   小狗咬着飞盘终于一颠一颠地跑回来了,吐着舌头邀功。   “乖元宝。”   闻祈摸摸小狗脑袋,笑着夸,接过飞盘,扔出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循环玩了好几次后,小狗跑累了,终于停下。   裴砚初带了一张薄毯过来,铺在柔软的草地上,两人一狗就躺在毯子上晒太阳。   毛绒绒的小狗趴在闻祈的胸口上,闻祈一下一下地摸着小狗,被暖呼呼的太阳晒得生出几分慵懒困意。   裴砚初的手臂交错,垫在脑后,道:“你和元宝经常这样出来玩吗?”   “也没有经常。”闻祈懒懒散散地道,“一个月两三次吧。”   他不会开车,出来一趟远门,需要带上的小狗用具也比较多,一个人难免照顾不过来。   但现在多了一个裴砚初,相当于多了一个司机、一个陪玩、一个挂宠物水杯背杂物挎包的苦工。   这样算起来,包养裴砚初还挺值得的。   小狗用湿润的鼻尖顶顶裴砚初的脸。   “要喝水?”   裴砚初盘腿坐起,熟练地打开宠物水杯,用小碗给它倒水。   小狗呼噜噜地埋头喝水,忽地耳朵一动,看向远处。   一只小比熊嗷嗷地冲过来,主人拉不住它,被带着跑。   “嗷嗷!”   元宝也兴奋起来,飞快地跑过去。   闻祈听到动静坐起身,看去:“棉花到了?”   裴砚初笑着嗯一声。   棉花主人换了新项目组,空闲许多,今天正好轮休,看到闻祈发消息说去银杏公园玩,也打算过来,她们出门的比较晚,现在才到。   两只小狗互相扑着,棉花主人把牵引绳也解开,让它们玩,自己过来和闻祈他们打招呼。   “我男朋友在后面呢,他拉了一个露营车,东西多,我就让他慢慢过来。”棉花主人笑道,“棉花知道元宝在公园里,下车就催着我走,我就按你发的定位先来了。”   闻祈疑惑:“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   “最近几天刚谈上,他今天也轮休。”   远处出现一个年轻男生,拉着个露营车,女孩远远地朝他招手:“这儿——”   露营车拉上桌板变成一个小桌子,摆上小零食和洗好的水果,还有自制的寿司。   男生长相秀气,笑得腼腆:“是我自己做的寿司,我怕棉花和元宝会眼馋,给他们做了鸡胸肉泥版本的。”   果不其然,两只小狗见有吃的,闻着味儿就哒哒哒跑来了。   棉花用两只爪爪做着拜托拜托,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男生忍着笑意,拿出两盘小狗专属的鸡胸肉泥寿司,放在它们面前。   棉花大快朵颐,元宝眼巴巴地望着,没得到命令不敢吃,回头对着闻祈嘤嘤呜呜地撒娇。   闻祈简直没眼看,叹气:“吃吧吃吧。”   裴砚初去了附近的小店买水,回来的时候两只小狗正好在舔盘,听到是那个男生自己做的寿司,笑道:“元宝馋成这样了,你做的肯定好吃。”   男生不好意思地道:“我喜欢做吃的,看棉花的主食罐头挺贵的,就试着做自制肉肉罐头和狗狗零食,做起来挺简单的,棉花正好也喜欢吃。”   “是吗?”   裴砚初立刻和男生交流起了做狗饭的经验,一来一往,两人聊得颇起劲儿。   棉花主人小声对闻祈道:“我打算带他回家见家长,谈结婚的事了。”   闻祈一愣:“这么快吗?你不是说你们才刚谈上。”   “他是我小学同学,我刚进公司就碰到了他,我俩在不同的组,但是私下聊得挺多的。我转项目组,也有他的一部分因素在,所以虽然我俩谈恋爱只谈了几天,但认识很久了。”   棉花主人看着远处,笑得幸福:“都说照顾小狗,能够看出一个人照顾小孩子的态度,他对待棉花很耐心,我们已经搬到了一起,棉花咬烂出租屋的沙发,我生气了他都没生气,还能一边安抚我和棉花,一边和房东沟通。我们俩都很喜欢小孩,和他结婚的话,我能够想象出他照顾小孩的样子——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闻祈的视线下意识跟着看过去。   两只小狗都已经吃完了鸡肉泥寿司,乖乖地分别找人给自己擦嘴。   元宝乐颠颠地跑到裴砚初的面前,嗷呜嗷呜地示意。   裴砚初蹲下身,一只手掌托着小狗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湿巾给它擦着嘴边,脸上带着轻松笑意,不见分毫的不耐。   【和他结婚的话,我能够想象出他照顾小孩的样子。】   【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闻祈怔怔地注视着裴砚初,恍惚之间,耳边又过了一遍这段话。   就好像,放在裴砚初身上也适用。   “对了,你和你男朋友喜欢小孩吗?”   棉花主人突然好奇问。   闻祈一愣,脸色微变,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上次意外,他们俩都没做措施,事前没准备,事后……纯粹没想起。   他紧张一瞬,很快放下心来。   毕竟男性中有生子体质的少之又少,受孕概率更是低,对于男性夫夫来说,选择移植人造子宫或者领养小孩的是多数。   就那一晚上,总不可能那么碰巧,中百万大奖一样的概率正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   闻祈回过神,语气确定地答:“我没想过小孩的事,以后也不会考虑。” 第42章   玩了大半天, 小狗累趴下,吐着舌头一步也动不了。   时间接近落日,一行人商量着回去了。   裴砚初和那个年轻男生提前去开车, 闻祈抱着元宝,和棉花主人一边随意闲聊, 一边往停车场的门口方向走。   一辆波尔多红跑车甩着尾,嚣张至极地停在他面前。   闻祈习惯他的作派了,平静打开副驾车门, 礼貌作别:“那我们先走了。”   “哦哦好, 下次有空再一起玩……”   棉花主人目瞪口呆地挥挥手。   上车以后, 闻祈收到棉花主人震惊发来的消息:【这跑车不像你的风格, 是你男朋友的车吗?他们都说你男朋友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果然是谣言!】   闻祈回:【这是他朋友的车, 借给他开的。】   棉花主人:【啊……借车的话,要不是不小心擦挂到哪里会不会很尴尬?】   对面听说是借的车, 态度一转, 欲言又止,对裴砚初的印象转为——没钱还借车充门面的虚荣小白脸。   要不是相处下来她觉得裴砚初人还行,差点想劝闻祈找个更好的了。   闻祈微微转头,看了眼旁边的裴砚初。   男人侧脸线条利落,薄唇微掀,显得心情很好,手臂搭在方向盘上,态度自然, 仿若天生和乖张风格的酷炫跑车适配。   闻祈回:【没事,他朋友不介意。主要是有车,带元宝出门会比较方便。】   “小祈, 等会儿去一趟驿站,我买的快递到了。”   闻祈随口问:“买的什么?”   裴砚初轻咳一声,敢买不敢明说:“就是那个。”   闻祈目露诧异,从手机里抬头,视线划过裴砚初微红的耳尖,明白过来,觉得好笑。   不说干他,就说昨晚把他按在床上亲的时候,也没见裴砚初这股纯情的害臊劲儿。   裴狗在床上床下还会两副面孔呢?   跑车很快在公寓附近的驿站门口停下,裴砚初下车去领快递。   闻祈坐在副驾,隔着车窗,望着裴砚初的背影。   身形挺拔,肩宽腿长,天生的模特架子,加上又从路边的超跑下来,叫周围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地投来视线。   裴砚初大步走向驿站,向老板报了取件码。   几分钟后,裴砚初从老板手里接过一个半人高的纸箱。   闻祈的瞳孔一震。   什么?   裴砚初低头确认一遍快递箱上的信息,和老板点头致谢,而后抱着快递箱走向跑车。   他将快递箱放在车后备箱,很快回到驾驶座,启动引擎,轻咳一声,道:“我们回去吧。”   闻祈拿手掌盖住额头,投来纠结的视线,道:“你别告诉我,那个箱子里,都是套?”   “是啊。”裴砚初脸红红,“店里有水果口味的,有螺纹有超薄,类型很多,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每种都买了,保证让你的包养体验物超所值。”   看起来这么害羞,下单的时候哐哐哐买一大箱倒是不手软。   闻祈不能叫他去退了,叹气道:“谢谢,但也不用那么物超所值。”   跑车转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闻祈抱着呼呼大睡的小狗,裴砚初抱着快递纸箱上楼。   时间比较晚了,裴砚初提前订了作为晚餐的餐厅外卖。   外卖已经送达,他们刚到门口,闻祈怀里的小狗闻着味儿就醒来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鼻尖耸动。   “馋狗。”闻祈笑道,“有吃的就醒了。”   裴砚初注意到元宝玩得灰扑扑的,一边开门,一边问:“对了,元宝今晚是不是要……”   闻祈轻嘘一声。   裴砚初立刻明了闭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说。   两人都饿了,简单收拾一下,洗手吃饭,用完晚餐,闻祈陪小狗吃饭,还开了一盒无糖酸奶给它舔,逗着玩了一会儿。   裴砚初从浴室走出来,镇定地道:“小祈,好了。”   “来了。”   闻祈若无其事地起身,跟屁虫小狗毫无戒心,一颠一颠地跟着走。   浴室里提前放好了水,热汽氤氲,小狗突然意识到不对,转身想逃,被闻祈一把捞了起来。   哐的一声,浴室的门被裴砚初给关上了。   小狗挣扎,凄厉抗议:“嗷呜呜呜呜——!!”   两人一狗的洗澡大战再度上演,等终于把小灰狗洗好烘干成白棉花糖,两人都被淋了个半湿。   小狗夹着尾巴嗖地逃蹿出去,闻祈的发丝滴水,累得半靠在墙边,问裴砚初:“你先洗我先洗?”   裴砚初穿了一件黑衬衫,半湿的面料紧贴肌肤,也好不到哪里去,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盯着闻祈,舔舔唇,问:“要不要……一起洗?”   闻祈看向淋浴间。   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也能用。   闻祈点点头,纤细的手指抓着薄毛衣的下摆,利落地直接脱去,露出白皙如玉的上半身。   对面的裴砚初看直了眼,身体不争气地一秒燥热起来。   “脱啊。”闻祈的眉尖微挑,淡声道,“不是你说要一起洗的吗?”   “洗、洗的。”   裴砚初结巴一下,怕迟了闻祈会后悔,赶紧应声。   哗啦水流从上方浇落,热度节节攀升。   空间狭小,两个人面对面站在一起,几乎一抬手、一转身就会碰到对方,都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很快就有了变化。   白雾氤氲,除去水声,只余彼此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视线对撞,似火星落下,血液里涌动的欲顷刻之间被点燃,逐渐沸腾。   裴砚初的喉结微动,低头,含住了闻祈的唇。   闻祈的长睫轻颤,没拒绝,柔软光.裸的手臂揽上了裴砚初的颈项。   浴室的水声停了,两人的身上套了件浴袍,系带也没拉上,一边亲着,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卧室的方向走。   裴砚初捧着闻祈的脸吮他的唇,舌尖横冲直撞,亲了好一会儿,心急火燎,实在等不及了,索性打横抱起了闻祈,大步向卧室走去。   房门哐地关响,裴砚初把闻祈压在床上,急切地亲了上来,两件凌乱半湿的浴袍扔在了床下。   “拿、拿套……”   缠绵的唇舌之间,闻祈的最后一丝理智摇摇欲坠,提醒着安全措施。   裴砚初声线低哑,语气带着点邀功的得意:“拿了,我拆了快递就往卧室里放了几盒。”   他打开床头柜,拿出一个小方包往上套,动作透着生疏笨拙。   裴砚初急得汗都出来了,紧张无措地求助:“小祈,我是不是戴反了?”   闻祈凑过来,对这也陌生,蹙着眉,不确定道:“好像……没有吧。”   两个人研究会儿,终于慢腾腾地开始了,这是裴砚初第一次在清醒状态做这事,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初哥,和那晚上只知道蛮横冲撞的样子不同,几乎每一步,都要紧张地问闻祈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闻祈被吊得不上不下,实在听得烦,亲了回去,用唇舌堵住了他的话语。   好在他一主动,裴砚初立刻亢奋起来,终于知道什么叫努力了。   结束以后,裴砚初抱闻祈去做了清洗。   闻祈重新躺回柔软的床上,昳丽的眉眼晕红,似被雨露肆意浇灌过后的春日海棠,透着股勾人的慵懒,浑身酥软,不想动弹。   裴砚初半跪在闻祈的身边,手上挤着冰淇淋质地的身体乳,勤勤恳恳地帮他涂遍每一寸雪白的肌肤。   闻祈想起什么,拿起手机,给裴砚初转了个红包,懒洋洋地夸:“做的不错。”   裴砚初根本没看闻祈转了多少,眼巴巴地打商量:“小祈,两次会不会太少了?要不以后来三次吧?”   闻祈昏昏欲睡,阖上了眼,道:“就两次。”   两次已经是他的体力极限了,要不是第一次结束,裴砚初一副没吃饱的委屈模样,他都不想答应第二次。   “好吧。”   裴砚初闷声答应,见他困了,也钻进被子里,伸出手臂抱住香喷喷、软乎乎的闻祈,正美滋滋地准备拥着美人入睡,忽然听到门外有小狗刨门。   裴砚初纳闷:“元宝想干嘛?”   闻祈回想起来:“哦,元宝洗了澡,今晚可以上床睡觉。你去开门吧。”   “啊?”   裴砚初挣扎:“孩子都这么大了,应该学会独立了……”   他还想和闻祈过二人空间呢!   闻祈懒散道:“去开门。”   裴砚初只好爬起来,去开卧室的门。   门一开,棉花糖团子哒哒哒地溜了进来,嗷呜嗷呜直奔床边,两只爪爪扒拉着床边,后腿直蹬,努力往上爬。   闻祈伸了手,把小狗捞上床。   小狗抖抖毛毛,威风凛凛地踩着被子里遛一圈,看中了裴砚初枕头的位置,啪叽趴下,开心得像个震动的小拖拉机,呼噜呼噜响。   裴砚初傻眼:“元宝,你睡这儿,那我睡哪儿?”   他严肃脸对小狗道:“小祈是我老婆,这是我陪老婆睡觉的位置,你是小狗,不能睡这儿知道吗?地上有你的香蕉船狗窝,那里才是你的床位。”   “嗷?”   小狗听不懂,疑惑歪头。   闻祈揉揉眉心,懒得斥责他一口一个老婆,道:“能睡就睡,不能睡就去隔壁。”   小狗占据中间的位置,裴砚初只好躺在了另一边,怀里空空,独享冰冷寂寞的床位。   吧嗒一声,主卧的灯光关闭,降下一片黑暗。   裴砚初安慰自己:只有元宝洗完澡的那天晚上才能上床,没关系,今天忍一忍,明天晚上就能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觉了。   又暗自庆幸:还好他和闻祈都是男的,有小孩的几率很小。   不过,他还没问过闻祈喜不喜欢小孩,如果闻祈想要宝宝的话,为了不打扰他俩的夫夫生活,最好在婚后几年,再慢慢安排上……   裴砚初胡思乱想着,唇角带笑,沉沉睡去。 第43章   闻祈的朋友放假回国, 正是小雪的前一天,嚷着聚会要吃羊肉汤锅,又想找元宝玩, 商量完,最后定了附近餐馆的食材, 送到闻祈的公寓里,可惜作庭院设计的朋友临时有工作,来不了, 最后只能他们几个聚餐。   小雪时节, 晚餐时间。   公寓宽敞干净, 餐厅投落暖色调的温馨光亮, 桌上用电磁炉热着汤锅, 汤色浓白, 雾气氤氲,四周摆着一盘盘藕片、菌菇拼盘等小菜。   许千钧在客厅里用胡萝卜绳结和小狗玩拔河游戏, 看了眼手机, 嚷嚷:“小祈,凌雪说他到楼下了。”   闻祈正在摆果盘,道:“好,我去接他。”   许千钧比了ok的手势,闻祈往玄关处走,裴砚初从厨房里追出来,一边摘围裙,一边道:“小祈, 我跟你一起下楼,去买瓶料酒。”   闻祈套着大衣,道:“我买就行。”   裴砚初道:“一起去吧, 我怕你不知道买哪种。”   闻祈想想也是,裴砚初来了大半个月,他基本没踏进过厨房,选调料这种事还是得交给做菜的人。   闻祈点头,道:“水水,那我和裴砚初下去接凌雪。”   许千钧的视线划过两人同款不同色的大衣,道:“呃好,你们去吧。”   裴砚初顺手拿了立体衣架上挂着的围巾,等电梯的时候给闻祈给戴上了。   闻祈的半张脸被挡住了,伸手自己拉下来,道:“就出去几分钟。”   裴砚初笑着:“晚上风大,戴着呗。”   一梯一户的公寓的设计,想着很快就回来,两人出来的时候没关门,许千钧走到餐桌这边,正好看了全程,心里登的一下,觉出一丝古怪。   电梯很快到达,闻祈站在公寓的门口,给凌雪发消息问他到哪儿了,裴砚初去了旁边的便利店。   “小祈!——”   兴奋的声音远远响起。   闻祈一抬头,看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像小熊的身影,远远地在向自己挥手。   凌雪提着袋子冲过来,张开手臂,打算结结实实要给闻祈一个久别重逢的熊抱。   闻祈的脸上浮起笑意,往上一步,正准备去接人,却有一个身影硬生生地插在了两人之间。   “好久不见——咦?”   凌雪猛地刹了车,震惊地看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裴砚初:“裴砚初?”   裴砚初客气笑道:“你是凌雪吧?欢迎。我听小祈说过,高中的时候你们几个是艺考生,关系特好。”   凌雪被他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他一向喜欢对朋友搂搂抱抱,刚裴砚初看他的眼神,和高中的时候差不多,带着股说不出的微妙敌视,像恐同一样。   怎么失了忆,这恐同的状态还没变啊?   闻祈看向裴砚初:“你要买的料酒呢?”   裴砚初拎起手中的袋子,里面还有几罐啤酒。   他道:“顺道买了几罐啤酒,想着你们可能会想喝,还给你买了瓶豆奶解酒。”   闻祈被揭穿酒量不好的事,有些不乐意,道:“我不喝豆奶。”   裴砚初笑了下:“嗯,我喝。”   凌雪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忍不住道:“你俩这耳钉打的,跟小情侣似的。”   两人外貌出众,身形登对,穿的大衣同款不同色,耳垂上都缀了一只珊瑚珠耳钉,透着若有似无的暧昧,说话之间更有一种别人难以插足的氛围感。   “这是水水送的转运耳钉。”闻祈道,“裴砚初他还挺倒霉的,我就分了一只给他转运。”   他的神色闪过几分不自在。   以前他也没多想,等两人戴着同款耳钉出门,经常性地被人误会,包括裴砚初有次被人搭讪要联系方式,他刚走过去,陌生女孩儿一看他俩的同款耳钉,飞快说打扰了,他才慢慢地意识到了“同款耳钉”的某种秘而不宣的含义。   ——就好像,标志着仅属于彼此。   但两人已经发展成了床伴关系,珊瑚珠耳钉又是许千钧送的一番心意,不方便摘下来,闻祈只能装看不见周围那些恍然大悟的打趣视线。   “哦哦,水水也给我留了一条转运手链,等会儿我就可以拿到了。”   凌雪在国外也知道霈泽乱成一锅粥的事,目光隐隐带上同情,道:“我看新闻上你那堂弟被带走调查偷税漏税了。”   “不清楚。”裴砚初耸肩,“现在是我堂哥在管事。”   霈泽集团里的两股势力内斗得像狗咬狗,不可开交。   “走吧。”闻祈道,“先上楼。”   电梯到达22楼,门一开,小狗就摇着尾巴出来迎接。   “元宝!——”凌雪抱着小狗一通乱rua,“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回国一趟,带了不少伴手礼,除去给闻祈的黑胶唱片、香氛和旅行冰箱贴,还给元宝带了一只兔子玩偶。   元宝知道这是给自己的,开心得尾巴飞旋,抱着玩偶在地上滚来滚去。   凌雪感叹:“还是元宝可爱。我室友也养狗,但养的哈士奇,天天拆家,破坏力太强了,我都不敢把我的东西放在公共区域。”   闻祈笑着道:“有时候元宝也拆家,翻垃圾桶,还会咬抽纸玩,但比起大狗来说还是比较省事。”   “别聊了别聊了,都不饿啊?”许千钧不客气地催,“快来洗手吃饭!”   四个人终于坐上了桌,开始吃羊肉汤锅。   冬季寒冷,一碗羊肉汤下去,整个胃都暖呼呼的。   凌雪埋头猛吃,吃得鼻尖冒汗,开了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道:“还是回国吃的爽!”   闻祈问:“在国内呆几天?”   “一周。”凌雪道,“我这日程像大明星一样排满了,明天去二姨家,后天去我爷爷那儿,大后天有个初中同学结婚,没一天空闲的,都这样了,我妈还想给我安排一场相亲,我真是服了,我不谈恋爱不想结婚跟犯了天条一样,我妈天天跟我急。”   许千钧一本正经道:“我也希望你谈恋爱。”   凌雪纳闷:“为什么?”   “这样我就有更多素材了。”许千钧道,“我这天天抓瞎后面该写什么呢。”   “哟,许编剧火了就是不一样啊,走哪儿都想你的事业。”凌雪道,“你的狗血小短剧什么进度了?”   “八十集了。”许千钧道,“两个主角走完绑架失忆,带着孩子重逢的流程了,后面撒点狗血,误会再和好,差不多收拾收拾就可以结局了。”   闻祈疑惑问:“哪来的孩子?”   许千钧道:“就上次绑匪让主角二选一,主角明白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是谁,回去翻云覆雨孩子就来了,反派又跳出来作妖,两个人就失忆分开了。”   闻祈感慨:“好曲折的剧情。”   许千钧又问:“小祈,星乐那边怎么样了?”   “好像是没什么事了。”闻祈微微蹙眉,“但我妈妈这段时间在国外没回来,也让我不要参与星乐的事。”   他们聊着天,裴砚初没参与,专心烫菜,夹闻祈喜欢的菜,放在他面前的小盘子里放冷。   闻祈浑然不觉有什么,边聊边吃,喝了半罐啤酒,脸颊晕红,语速也微微变慢,再次伸手去拿啤酒,却被裴砚初塞了杯豆奶。   他斜斜睨了裴砚初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豆奶。   裴砚初笑了笑,转而拿起闻祈剩的半罐啤酒,仰头喝了。   凌雪正捣鼓着许千钧送的转运手链,没看见,许千钧却瞧见了桌对面两人换饮料的互动,心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异感变得更强。   吃到中途,锅里的汤水下去一半,裴砚初回了厨房,准备从灶上小火煨着的大锅盛汤,添进桌上的锅里。   许千钧像是不经意地一问:“小祈,你和裴砚初天天住一起,没发生什么吗?”   闻祈的动作一顿,问:“我俩能发生什么?”   凌雪也参与进来,兴致勃勃地问:“你不是一直把他当佣人使唤吗,你俩有没有打过架?”   床上打架,应该不算吧?   闻祈道:“没打过架。”   凌雪道:“医院有说裴砚初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吗?”   闻祈道:“他去医院复查过,好像没什么进展。”   许千钧看话题越偏越远,半开玩笑道:“我刚看你俩的衣服像同款,还以为你们谈上了呢。”   闻祈微微迟疑。   亲近的几个朋友知道他收留了裴砚初这件事,但不知道两人发展出了其他关系。   床伴关系太隐私,他也没打算提。   总归是个随时可能断掉的关系,也没什么说的必要。   凌雪倒觉得正常:“大少爷现在没钱,那肯定是小祈出钱买衣服,小祈肯定图省事,直接一件拿俩呗。”   闻祈镇定点头:“是的。”   临近冬日,裴砚初需要添置新衣服,有了床伴这个名头,裴砚初买“情侣装”更起劲儿了,几乎比照着他的穿衣风格买。   他也觉得没什么,也就随裴砚初了。   许千钧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道:“这样啊。”   裴砚初从厨房出来,许千钧转了话题,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地说起了高中的事。   说哪个同学进了大厂,说谁谁谁定居国外了,说前不久在哪儿碰到了某个老师,还在高中教着书,说高中恋爱谈得要死要活的一对小情侣,已经结婚又离婚。   凌雪的酒量不行,几罐下去,喝得上脸,说着说着,咔地捏扁手里的空啤酒罐,一砸桌上,转过头看向裴砚初,开始大声质问:   “裴砚初,你记不记得你到我班上问——‘谁是凌雪?!’,那天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说,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是吗?”裴砚初无辜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个误会。”   裴砚初说不记得了,但凌雪到现在都记得那天。   艺术生在高三统一补文化课,他最晚认识闻祈他们,但性子相投,很快熟络起来。   有一天结束了补课,他在晚自习回了自己的班上,盛名显赫的裴家大少爷黑着脸进了他班,问谁是凌雪,把整个班都镇住了。   他坐在座位上,弱弱地举了手,裴砚初盯着他,阴晴不定地注视半晌,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是男的?”   要不是他当时的女朋友冲过来,挡他面前,质问裴砚初什么事,他还被吓得腿软站不起来。   聊到那天,凌雪悲从中来,道:“我好想我前女友啊,当时我本科出国,我还信誓旦旦距离不能阻挡真爱,狗屁!异国两年就分了!”   许千钧安慰他:“没事你看我,我大学谈的那个前男友觉得我脑子不好,守着个挣不了钱的编剧位置不肯挪窝,要和我分手。我本来就觉得他人不行,也就活儿好,分手就分手,等我火了有钱了,圈里那大把帅哥不是等我随便挑?现在我是火了,奔着我来的小艺人也多,但都是为了剧本,根本不是喜欢我,我现在心也死了,不想谈恋爱只想挣钱。”   凌雪哭嚎:“别说了,你至少还有过活好的男朋友!我和我前任高中毕业就异国,我到现在还单身,还是处男呢,我不想到死都还是处男啊!”   “我都单身四五年了,都忘了上床什么感觉,和处男没区别。”   许千钧转移火力:“小祈也是处男,大家都寡着在陪你呢。是吧小祈?”   两人齐刷刷地望来,闻祈正在喝豆奶,差点呛住,身旁的裴砚初也似笑非笑地投来视线。   闻祈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尴尬又含糊地应了一声。   裴砚初闷闷地笑起来,闻祈面无表情,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咳。”裴砚初正色道,“我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别喝酒了吧。”   几个人都吃饱了,一起收拾了桌面,裴砚初识趣地拎起垃圾袋,道:“你们聊,我下楼扔垃圾。”   又低声问闻祈:“肚子难受吗?用不用我买点消食片。”   闻祈正无意识地揉着吃撑的胃,点点头:“好,买两盒吧。”   裴砚初嗯一声,出门了。   闻祈他们转移阵地,转在客厅里继续聊。   客厅新铺上了厚实的羊毛地毯,盘腿坐上去,很舒服。   凌雪感慨:“小祈,裴砚初现在好听你的话啊,和高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都不敢认。”   闻祈道:“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我俩有什么过节。”   许千钧撑着发晕的脑袋,问:“那你俩关系还那么差吗?”   闻祈随口道:“差啊,我天天使唤他做这做那。”   虽然裴砚初甘之如饴就是了。   凌雪一愣:“元宝在那儿咬什么呢?”   他们随着凌雪一起看去——元宝正甩着脑袋咬着一个蓝色的小盒子玩。   闻祈愣了下,脸色一变:“元宝!”   小狗转头望来,嗷呜一声,嘴里的盒子啪地掉在地上,又掉了四五个小方块出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亮蓝色盒子被小狗咬得破破烂烂,上面的大字夸张而醒目。   【大号超薄 】   【冰火一体】   【大容量12枚装】   周围散落的几个小方块,颜色更是亮得扎眼。   闻祈的脸颊飞快升温,立刻起身去捡,但凌雪和许千钧已经看清楚了是什么。   两个人的神色顷刻变得僵硬起来,空气凝滞,蔓延着诡异的氛围。   闻祈不敢看他们俩什么反应,佯装平静,低头捡套。   昨晚在卧室拆了一盒新的,盒子掉进床底,两个人忙着正事,没一个想着捡起来,第二天早上起来也忘了。   没想到被喜欢钻角落的元宝发现了,拖出来咬着玩……   闻祈急匆匆地收拾完,坐回来,若无其事地道:“我们刚聊到哪儿了?”   “聊到……呃……”许千钧恍恍惚惚,语气混乱,“你和裴砚初,关系挺差……?” 第44章   两个人幽幽地注视着闻祈。   始作俑者小坏狗还凑过来, 哼哼唧唧地撒娇要抱抱。   闻祈把元宝抱在怀里,视线闪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进去。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裴砚初打开门回来了。   他拎着药袋子进来,看到三个人相顾无言, 还有些纳闷:“你们没聊了?”   凌雪看裴砚初的眼神变得不对劲。   两个人住这儿,依闻祈的性子,不会容忍裴砚初带人回来, 闻祈自己有洁癖, 也不会自己带人回来。   最后只有一个可能。   但都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们, 不至于让彼此陷入尴尬的境地。   许千钧看了眼凌雪, 道:“都这个点了, 我们先回去了。”   凌雪嗯嗯点头:“我明天要应付七大姑八大姨, 要早点回去睡觉。你们也——”   他下意识想说客气话,诸如辛苦了早点休息这种,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卡住了。   闻祈道:“嗯……好,我送你们下去。”   又对裴砚初道:“我下去就行,你留家里吧。”   裴砚初注意到三人躲躲闪闪的神色,没说什么,对闻祈道:“晚上冷,下楼记得戴围巾。”   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现在成了罪证般,闻祈心虚地不敢和两位好友对视, 低嗯了声,把小狗塞进裴砚初的怀里,而后走向玄关。   三人进了电梯, 许千钧试探着问话:“小祈,你和裴砚初——”   闻祈刚降温下去的脸颊又噌地蹿起热度,含糊其辞:“就……意外。”   凌雪大受打击般,喃喃:“这不对啊,我们小祈好好的一棵白菜,怎么会被裴大少爷给拱了?”   闻祈赶紧解释:“我们俩没有感情纠葛,我对裴砚初就像水水对他前任,虽然看不上人,但是他活儿还行。”   他还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整个人愈发不自在:“没事的,我就是……玩玩。”   凌雪上手捏捏闻祈的脸,左右看看,目露怀疑:“小祈你是不是换人了?”   闻祈笑起来,无奈道:“真是我。”   “这脸和高中一样软,确实是我们的小祈,可这也太魔幻了吧?”   凌雪转头看许千钧,许千钧忧心忡忡道:“小祈,那要是裴砚初恢复记忆了该怎么办?你前段时间说是把他当佣人,我知道你嘴硬心软,就是找个借口给他提供一个住处,但现在……”   闻祈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凌雪也道:“小祈,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预约的网约车提前到达,闪着灯等在路边,他们前后上了车,许千钧在分别之前欲言又止,最后道:“小祈,你考虑清楚。”   夜色漆黑,冷风似刀锋刮脸,呼吸到胸腔里,带着疼。   闻祈站在路边,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有几分心烦意乱。   头顶的路灯洒落金色光束,身边经过一对手挽手的小情侣,里面的女孩低呼一声,惊喜道:“下雪啦!”   闻祈微微抬脸。   黑色的夜景里,无数的雪花飞旋着出现在视野中,一抹冰凉正好落在他的鼻尖。   熟悉的沉稳脚步声自身后隐隐响起,闻祈若有所感,回头看去,撞进了裴砚初的眸底。   飘落的雪花中,高大挺拔的男人身穿大衣,衣摆轻掀,一步步向他走来。   等走近了,闻祈问:“不是让你不用下来吗?”   裴砚初道:“想下来接你。我刚出来就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路边没动,这么冷,怎么不回去?”   闻祈道:“想吹吹风。”   裴砚初轻嗯一声,将消食片递给他。   闻祈迟疑了下,伸手接过。   手指不小心触碰,肌肤擦过的一瞬间,像有细微的电流蹿过。   闻祈的黑睫似受惊的蝶翼,轻轻地颤抖了下,伸手接过,吃了一颗消食片。   裴砚初问:“你的朋友们说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吗?”   闻祈慢吞吞道:“也没什么,就是对我们住在一起相安无事,还挺惊讶的。”   裴砚初站在他身边,看着漫天的雪景,突然道:“听说在冬天里的第一场初雪里接吻,会永远在一起。”   闻祈看他一眼,问:“你信这个?”   裴砚初坦然道:“信啊。”   他的眉眼俊美,眸底蕴着缱绻柔和的笑意,道:“所以,要和我试试吗?”   闻祈唇角轻动,想笑,没笑出来,道:“裴砚初,你几岁了,信这种话?”   在这儿不过站了短暂的时间,裴砚初的黑发间,睫羽上,还有肩膀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糖霜似的白。   裴砚初注视着他,瞳眸迎着光,很亮,笑道:“你不会是怕了吧?”   闻祈似真似假地点头,道:“是啊,我怕和你一辈子都纠缠在一起,我才不愿意——”   话音未落,裴砚初上前一步,低头贴上他的唇,堵住了所有的话语。   落下的薄唇冰冰的,凉凉的,带着雪花的温度。   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暂停按键,时间无限拉长,周围的风声、雪声和汽车鸣笛声似潮水悄然退去,不见踪影,只余唇上的触觉,清晰而真切。   闻祈浑身僵直地站着,胸腔里的心跳错乱一拍,而后不知所措地加快跳动。   裴砚初退后一步,语气带着偷到了糖、恶作剧成功般的狡黠愉悦,道:“闻祈,你完了,这辈子都要和我纠缠在一起了。”   他离开的刹那,那些远离的声音重新灌入耳中,路上的汽车闪着明亮的车灯,带着风呼啦掠过身边,唤回了闻祈的思绪。   “你幼不幼稚?”   闻祈说了一句,转过身,往公寓里走。   裴砚初追上去,问:“生气了?”   闻祈没理他。   裴砚初锲而不舍:“真生气了?不理我了?”   “小祈?”   “老婆?”   闻祈猛地停了步,转头去看他,差点和裴砚初撞在一起。   闻祈平心静气道:“裴砚初,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裴砚初的眉宇一挑,带着笑意问:“又开始烦我了?”   闻祈不置可否:“离我远点,别站那么近。”   他往前走几步,按下电梯的按键。   裴砚初没理会闻祈刚说的保持距离的话,突然凑近,拧眉问:“凌雪捏你的脸了?”   他伸手碰了碰闻祈脸颊边的一点指印,闻祈正烦着,下意识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啪的一声,响声清脆,叫裴砚初唇角的笑都凝固了。   闻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也愣住了。   裴砚初的语气冷下来,带着明显的醋意:“你让凌雪捏脸都行,我碰一下就不行?”   闻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凌雪捏的?”   裴砚初停顿一秒,闷声解释:“刚见面的时候,凌雪就想抱你,动手动脚,一看他就不安分的。”   叮的一声,电梯提示到达。   轿厢门向两边打开,闻祈走了进去,裴砚初刚想跟进去,就听闻祈道:“你坐下一班。”   裴砚初一愣:“为什么?”   闻祈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裴砚初站在原地,用一种受伤的视线注视着他,闻祈的眸光像被刺到了般,看向别处。   轿厢门徐徐关上。   在门闭合的前一刻,闻祈听见裴砚初委屈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   闻祈的心尖猛地一颤,手指蜷缩起来。   轿厢轻微的振动感传来,显示楼层的数字上跳。   电梯到达二十二楼,小狗摇着尾巴来迎接,又探头探脑地望向闻祈身后,嗷呜嗷呜的,像在疑惑裴砚初去哪儿了。   闻祈心不在焉地道:“他在楼下,等会儿就回来了。”   他带着元宝进了门,脱去大衣挂在玄关衣架,直接去了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却见公寓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小狗的身影。   裴砚初人呢?   闻祈蹙起眉尖,给裴砚初拨去通话,铃声却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响起来。   他愣神。   裴砚初下楼没带手机,那他人去哪儿了?   不会还在楼下等着吧?   还是说碰到电梯故障了,所以一直没回来,再加上没带手机,不能找人求救……   闻祈穿着单薄的睡衣,担心得连玄关处的大衣也来不及拿,大步出了门,看到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的位置,按了下行的按键。   其中一座电梯闪动数字,很快到达,闻祈进去后又按了一楼,刚出来,就看到裴砚初站在电梯口,眉眼低垂,一动不动。   高大的男人神色落寞,像被主人抛弃后等在原地,执意不肯挪动一步的大型犬。   他听到动静,抬眼望来,看到闻祈的一瞬间,黯淡的眼眸顷刻间变得明亮:“小祈!”   闻祈不可思议地问:“你站这儿干什么?”   裴砚初注意到闻祈只穿了睡衣,赶紧脱了大衣,盖在他身上,低声解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消气,我想着,等你消气了,会来主动找我。”   闻祈气得额角突突跳,问:“我不来找你,你就一直不回来?”   公寓大厅不挡风,裴砚初傻站这儿半个多小时,手掌冰冷,反倒是刚出浴的闻祈体温更高。   裴砚初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   闻祈闭了闭眼,努力想平息胸腔里的怒火,没忍住,骂他:“裴砚初,你是不是有病!”   “是啊,我有病,喜欢你到不得了的病。”裴砚初握着闻祈手腕,按在自己胸口上,“听到你说不想看到我,我心都要碎了。”   他又笑起来:“还好,你回来找我了。”   闻祈道:“你不是脸皮很厚吗?我给你一巴掌,你都知道舔上来,我不来找你,你不知道自己上楼?”   “我就想赌一赌。”裴砚初道,“赌一赌,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你……有一点点在意我。”   他凝视着闻祈,眸光闪动,低声道:“小祈,你承认好不好?承认你开始在意我了。”   闻祈站在原地,另一只手的指尖掐进了掌心,冷静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等你恢复记忆——”   “可我现在没有恢复记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在这一刻,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你。”   裴砚初道:“就像是预言里会发生世界末日,但既然末日的那一天还没到,我们不就该尽情地享受吗?你用末日的未来,提前判决了现在的我死刑,对我来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闻祈哑口无言。   裴砚初拉着闻祈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微微偏脸,轻蹭了蹭闻祈的手心,求道:“小祈,不要拒绝我,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好不好?”   闻祈反问:“我给了机会,你就会死心?”   裴砚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两个月过去,你还是不喜欢我,我……会离开。” 第45章   闻祈最后只道:“先回去。”   裴砚初没听出来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意思, 回公寓后先去洗漱,出了浴室,看到闻祈坐在床头在翻书。   “胃还难受吗?”裴砚初问。   闻祈翻书的手指一顿, 道:“嗯,有一点。”   裴砚初道:“要我给你揉揉吗?”   他刚出浴, 哪怕装得若无其事,闻祈也将裴砚初微微泛红的眼尾看得清楚,顿了下, 点头:“好。”   这一个字出来, 裴砚初沮丧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翘着唇角, 喜滋滋地上了床。   闻祈放下了书。   滚烫的胸膛从后贴来, 修长的手臂圈上腰间, 手掌循着睡衣下摆探进,轻轻贴上细腻柔软的肌肤。   裴砚初问:“这儿?”   闻祈僵硬一瞬, 很快放松下来, 低嗯了声。   宽大的手掌贴着平坦的腹部,传递熨贴的热意,掌心转着圈儿轻揉,缓解了几分隐隐传来的难受。   空气里散发着玫瑰的香气,来自凌雪送的香薰蜡烛,夹杂着清新的果香,舒缓着神经。   两个人没有说话,只有浅淡的呼吸声, 闻祈靠在他的怀里,倦意上涌,半阖着眼, 声音低低道:“你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元宝把我们昨晚掉床下的半盒套拖出去玩了。”   裴砚初给他揉肚子的动作一顿,有些想笑,忍住了,问:“凌雪他们看见了?”   闻祈掀开长睫,斜斜看他一眼,无奈道:“元宝咬破盒子,撒了半盒的套出来……能不看到吗?”   裴砚初终于知道闻祈今晚态度反常是什么原因了。   许千钧是他发小家里的旁支,沾亲带故,大概听过圈里一点风声,知道他发小明哲保身去了国外,霈泽涉及的不是小问题,大概怕闻祈玩深了惹上麻烦。   “我的错。”裴砚初哄道,“我收拾床单的时候没注意到床下。”   闻祈有些不自在地道:“元宝本来就喜欢咬东西……意外而已。”   裴砚初笑了笑,问:“水灵灵的一棵白菜被我给拱了,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要不是闻祈确定裴砚初不在场,差点以为裴砚初偷听他们的谈话了。   “你怎么也说这种拱不拱的话……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闻祈道,“他们就是让我再好好想想。”   裴砚初慢慢地揉着他的小肚子,问:“那你想好了吗?”   闻祈实话实说:“不知道。”   比起凌雪和许千钧隐隐提醒的霈泽那边的麻烦,闻祈更恍然一惊的是自己的态度。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裴砚初的接近。   夜里亲昵缠绵,白日里出门的时候裴砚初给他戴围巾,甚至带着一丝管束意味,在餐桌上将他的手里的啤酒换成豆奶,也好似惺忪平常,根本没什么。   最开始的肢体接触抗拒,在相处时无声无息地消弭,裴砚初方方面面地侵占着他的生活,而他习惯了而不自知。   仿若他们开着车在迷雾中的道路前行,车载音乐曲风迷醉,侵蚀理智神经,朋友们的话让车辆突然刹停,路上突然一个三角警示牌,提醒着前面的危险深渊。   他隐约感知到大概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深渊,再往前行只能迎来车辆坠毁的结局,但来时的路不可回,只能手足无措地停在半路,不知道该怎么走。   “不知道,那就单纯玩我好了,我又不用你负责。”   裴砚初轻笑起来,拥着闻祈,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发丝,低哑的声线带着魔咒般的蛊惑:“不是说了吗?末日来的前一刻,都不用担心,只用和我一起狂欢。”   “可是……”   闻祈蹙着眉,还想继续说话。   裴砚初的手指却转而往下探去。   这段时间他们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只是稍微揉.弄几下,就让闻祈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   闻祈的长睫轻颤,眼尾浮开一片薄薄的洇红,刚还算清醒的思绪骤然被扰乱,腰身轻颤起来。   “没什么可是的。”   裴砚初咬着他的耳,低声地笑:“至少这个,对我还满意吧?”   细碎的吻,从耳尖、颈侧、锁骨,一路流连至侧脸,炽热呼吸拂过肌肤,唇瓣轻吮磨蹭,暧昧而缱绻。   闻祈的眸色挣扎,带着迟疑,微微侧过脸。   唇瓣交叠,彼此的呼吸如藤蔓缠绵。   床头柜上的磨砂红玻璃香薰燃着小小的火光,摇曳燃烧,空气里浮动着玫瑰味的馥郁香气,诱人放纵。   闻祈慢慢地张开了柔软的唇,接受了裴砚初探入的舌尖。   如果只是玩玩……   应该也不用那么担心,只需要等两个月的时间,裴砚初自己就会主动放弃,离开他的生活。   短暂错轨的人生也会回到正途。   催眠般的话语回响耳边,闻祈慢慢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随着裴砚初沉溺进这片玫瑰味的欲海中。   香薰蜡烛投射的光影轻轻晃动着,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被熄灭。   闻祈累得昏睡过去,睡衣领口散乱,雪白的肩膀上尚带着微红的齿痕。   裴砚初心满意足地抱着他,正准备闭上眼,发觉自己的手机亮了屏幕,拿过来一看消息,神色微凝,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离开卧室。   他出去的那一刻,闻祈勉强醒来,睁开眼,看到裴砚初的背影。   这个点了……还有人找裴砚初有事?   念头一闪而过,疲惫困意汹涌而来,闻祈阖上了眼,沉沉睡去。   次日的晨曦光亮洒落,唤醒了沉睡中的闻祈。   闻祈习惯了在裴砚初的怀抱中醒来,乍然摸到隔壁床位是空的,还有些不适应。   他起了床,打开卧室的门,小狗正在埋头吃饭,厨房走出裴砚初的身影。   “小祈早。”   裴砚初端着一碗淋着芝麻酱汁的牛油果蔬菜沙拉,笑着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睡得还好。”闻祈又问,“你起来很早吗?你那儿的床单是冷的。”   裴砚初正将沙拉碗往餐桌上放,动作停了一下,转过来,笑道:“有些睡不着,就先起来了。”   他又道:“饿了吗?我今天学着菜谱做了苏格兰蛋和培根土豆泥,等会儿你尝尝喜不喜欢。”   闻祈点头:“好。”   小狗吃完自己的饭,哒哒哒地跑过来,在闻祈面前绕着圈儿,要他给自己擦嘴。   闻祈抽了纸巾给小狗擦嘴,随口道:“最近元宝好乖,都不扑我了。”   以前他出来,小狗都是又跳又扑的,急切地要闻祈摸摸抱抱,最近变得很是乖巧,只是挨着他蹭来蹭去地撒娇。   裴砚初拧起眉宇,问:“会不会是生病了,所以没什么活力?”   闻祈本没有在意,现在跟着担心起来:“元宝是小型犬,很容易有膑骨脱位的问题,加上狗狗特别能忍痛……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道:“最近几次我们带元宝出去散步,元宝都没有爆冲过,都是贴着我走,不像以前那样活泼。”   裴砚初提议:“等会儿吃完饭,要不带元宝去检查一下?”   闻祈立刻点头:“好。”   他给经常给元宝检查看病的医生拨去了通话,万幸医生今天在岗,看诊名额也有。   吃饭的过程中,闻祈心神不定,频频看向在客厅里自己玩的小狗。   裴砚初安慰他:“前段时间元宝都很正常,就最近看起来特别乖,就算元宝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发现得早,肯定能及时解决的。”   闻祈勉强应道:“嗯,我知道。”   裴砚初握住他的手,轻声宽慰:“放心,我陪着你。现在宠物医院的技术、机器设备都很先进,元宝一定会没事的。”   闻祈的心尖被戳了下,神色也变得柔和,点了点头。   他想起什么,郑重地对裴砚初道:“等会儿你当着元宝的面,别说医院两个字。”   闻祈刚开始养元宝的时候,发现小狗经常吐着舌头,不把舌头收回去,怀疑元宝的智商有一点问题或者是有什么病症,还特意带它去医院检查过。   小狗被几个医生按着做完一通检查,医生说元宝的身体相当健康,小狗吐着舌头不收回去,可能就是单纯喜欢吐舌头。   元宝的肠胃脆弱,折腾去过几次医院打针输液,再加上后面闻祈又带小狗去绝育,小狗彻底仇视上了宠物医院这个地方,甚至无意中散步路过,小小的一只狗对着医院门口气势汹汹地狂骂几分钟,才肯跟着闻祈离开。   到后面闻祈带元宝去检查身体,散步过去,小狗发现这是去医院的路,小狗立刻倒着往回走,闻祈把它抱在怀里,小狗比洗澡的时候挣扎得还厉害,闻祈只能暂且先回去,下一次打车哄着骗着带小狗过去。   裴砚初深沉点头:“明白。”   两人吃过早饭,带元宝出门。   闻祈带元宝坐上车的时候,小狗还以为是要带他去远的地方玩,兴奋得尾巴像风扇狂旋,对着闻祈的脸又亲又舔。   等闻祈抱着小狗站在医院门口,小狗呆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闻祈:“嗷?”   像在问:说好的出去玩呢?   闻祈心虚地闪避视线,不敢看小狗,把小狗塞在裴砚初的怀里,让他先在大厅里等着,转去了前台问预约的医生现在是否有空。   闻祈领了号数,回大厅,让裴砚初抱着小狗跟上他。   元宝来过这医院几次了,对后面的流程无比熟悉,小狗在裴砚初的怀里一路挣扎,叫得凄厉,让整个大厅里等待的狗狗们有辱共受般嗷呜嗷呜地嚎叫起来,连主人给的小零食也不管用了。   等到了看诊室,闻祈给医生简要地说了情况,医生的神情也慎重起来,表示先抽血照个x光检查一下情况。   元宝被裴砚初抱在怀里,被控制得不能动,闻祈拿手盖住小狗的眼睛,小狗的爪爪落在医生的手里,准备抽血。   小狗看不见,但依旧在嗷嗷嗷嗷地狂叫,激动得像下一秒要开口说话。   裴砚初问闻祈:“元宝在说什么?”   闻祈默了默:“应该是在骂我们,还应该骂得挺脏的。” 第46章   折腾一通后, 医院出了体检报告,小狗的各项指标都正常,身体没有问题, 相当健康。   闻祈松口气:“那就好。”   来都来了,闻祈想着小狗半年都没有体检, 一并预约了胰腺和心脏彩超。   为了彩超,小狗肚子上的毛毛都剃光了,整只狗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 趴在软垫上, 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裴砚初给它一块鸭肉干小零食, 小狗闻闻嗅嗅, 咔嚓咔嚓吃完, 背过身, 拿屁股对着他们继续生气。   闻祈摸摸小狗脑袋,哄着:“元宝别生气, 我等会儿带你去狗狗超市, 你自己选玩具好不好?”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   “再给你买可爱的小衣服。”   小狗依旧端坐着没动,但尾巴控制不住地开始飞旋。   闻祈忍着笑意,又道:“零食也买,想吃什么,你自己挑。”   小狗终于蹭过来,拿脑袋蹭闻祈的手心,叫声夹得嗲里嗲气,和生气的时候判若两狗。   裴砚初的唇角轻掀, 拿手机搜了附近宠物超市的位置,递给闻祈看,问:“带元宝去这家?”   闻祈低头看去——是附近一家商场一楼的宠物超市, 道:“好。”   裴砚初嗯了声,趁闻祈又去哄小狗,没注意这边,发出几条消息。   他们驱车前往,很快到达,坐电梯直达商场一楼。   这里是宠物友好型商场,到处都是坐小推车的毛绒绒。   元宝端坐在宠物小推车里,小脑袋探头探脑,时不时听到周围女孩子们的热情夸赞:“哇可爱!”“好乖的小狗,毛毛看起来好软!”,整只狗愈发神气,开心得直吐舌头。   快进店的时候,裴砚初忽然脚步一停:“你和元宝先进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闻祈推着小车:“行。不过里面音乐吵,你要是发消息,我估计听不见,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吧。”   裴砚初点头道好,等闻祈带着小狗进了宠物超市,转身去了商场后的写字楼电梯,直达高层,出来的时候有人接引,一路到提前清场的Vip接待室。   门一开,里面有个戴银边眼镜的青年立刻站起,恭敬地打招呼:“裴总。”   裴砚初往沙发中间一坐,长腿交叠,明明身着普通的常服,却有穿高定西服的矜贵傲慢范儿。   “就这些需要我签字?”   裴砚初的下巴微扬,语气随意,示意茶几上一沓按照扇形摆好的纸质文件。   助理默默挪开一个身位,亮出身后一摞临近半个人高的文件夹。   “还有这些,裴总。”   裴砚初:“……”   靠,怎么这么多?   商场一层。   嘈杂的人声中,闻祈推着小推车出来,小狗旁边放着两只毛绒鸡腿,推车底层的小网兜装着零食冻干和几条新裙子。   他的视线在门口转了一圈,没看见裴砚初的身影。   闻祈低头给裴砚初发消息,问他在哪儿,刚发出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带着不确定的唤声:“小祈?”   他的手腕抖了下,迟疑地转过身。   几步之外,站着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衣着讲究的成熟男人,眼角带着细纹,刻着风霜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相貌的端正英俊。   男人一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小书包。   闻祈的喉间艰涩,慢慢地喊了句:“……爸爸。”   “真是你啊?”男人语气温和,“我刚看到你的背影,差点不敢认。”   他又看向身边的小男孩,催促道:“喊哥哥。”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只小熊气球,好奇地望着闻祈,长相和男人有五分相似,乖乖地喊:“哥哥好。”   闻祈沉默着,握在推车把手上的手指收紧,用力到骨节微微泛白,后悔今天出门没戴口罩。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再婚后有了一个小儿子,但从没想过会在商场里碰见他们。   “我最近看新闻,你妈妈最近好像没出活动,小祈,你身上还有钱吗?”男人关心问道,“需要用钱的话,尽管和爸爸开口。”   “不用。”闻祈语气生硬地拒绝,“我的钱够用。”   他又看了眼小男孩手里拿着的小熊气球,鬼使神差问:“这是您做活动拿的气球吗?”   宠物超市就在商场门口附近,闻祈刚看到门口的活动告示牌了——定位打卡,完成九宫格拍照,上传到社交平台的商场周年庆活动任务,就可以免费领取一个小熊气球。   小男孩不过五六岁,手上戴着一只电话手表,不像是能完成任务的样子。   只可能是面前的男人完成的商场打卡任务。   “是啊。”   男人的脸上浮起宠溺的笑:“你弟弟在后面的写字楼上少儿编程培训班,我来接他下课,刚路过商场门口,你弟弟吵着要气球,我刚在那儿又是下载软件又是到处拍照,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拿到这个气球。”   闻祈勉强地笑了笑。   “我以前……确实缺失了家庭里应该扮演的父亲角色。”   男人的神色带上几分愧疚。   最近几年,他年纪渐长,精力大不如前,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孑然一身开始怀念过去,才知道后悔的滋味。   “我最近几年收了心,意识到自己以前做的不对。虽然可能晚了,小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弥补的——”   “不用。”   闻祈不假思索地出声打断,速度快到像难以忍受般,在男人惊愕的视线中,他又放慢了语速,轻声道:“我已经长大了,您不需要弥补我什么。”   小男孩左右看看,晃了晃男人的手,撒娇道:“爸爸,我想回家了。”   男人正尴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赶紧应了声,对闻祈道:“小祈,那你继续逛,我们回去了。”   闻祈点点头。   小男孩乖乖作别:“哥哥再见。”   又和小推车里的元宝拜拜:“小狗再见。”   是个很可爱,有礼貌的小孩子,但闻祈确实不想和他们“再见”。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像个没反应的僵直木头,沉默地站在那儿,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闻祈的视线无意识地、长久地停留在小男孩牵着的小熊气球上。   二十多年前,闻若婵被世家公子哥高调追求的事迹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现在也可以轻易搜索到。   装满红玫瑰的跑车、直升飞机拉横幅表白、一秒百万的广告大楼投放爱意宣言……   他们在一起后,甜蜜恋情更是频频上娱乐报纸的头条,谁都认为两人是神仙眷侣,闻若婵也以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放弃事业,心甘情愿地退圈。   但结婚以后,公子哥很快厌倦了平淡无奇的婚后生活,用接手家族企业旗下的一家公司为借口,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自闻祈有记忆起,家里就很少见到父亲的身影。   家里的晚饭从热放到冷,闻若婵的神色越来越麻木,反复打去电话,终于接通后,父亲敷衍一句工作忙,就匆匆挂断。   但家门口的信箱经常收到匿名信封,一沓又一沓的照片里,纸醉金迷的会所环境里,父亲身边美女环绕。   闻若婵愤怒过、摔家里的东西过,最后装得若无其事,用钱压下这一切。   但是父亲的行为没有半分收敛,甚至越来越懒得掩饰,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   有一次男人难得回了家,那时候的他鼓起勇气,拉住男人的衣角,问——周末是他的七岁生日,爸爸能不能回家陪他过生日。   那时候的他不明白原委,天真地认为父母不合,是因为父亲不回家的缘故,那只要父亲回家,父母之间的矛盾就可以解决。   大概因为那天男人心情好,答应了,还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他满心期待地等到周末,父亲依旧没有出现,最后只有生日礼物到场——却不是他说的小熊玩偶,而是一箱包装精美、价格昂贵的积木。   闻祈神色恍惚。   他本来以为……他早就忘了这些事。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线在身边响起。   闻祈转头看去,才发现不知裴砚初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他有几分心不在焉,忘了问裴砚初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回:“没什么。”   裴砚初却低头问他:“想要小熊气球?”   闻祈的唇角轻动,想笑,没笑出来:“怎么可能?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   “等着。”   裴砚初利落道。   他扫了一圈,走向附近一个拿着小熊气球的小朋友,躬身问是哪里买的,等知道是完成商场活动换的气球后,又大步走向商场门口。   闻祈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裴砚初的身影,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用力地紧攥着,闷闷的,喘不过气。   小推车里的小狗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嗷呜嗷呜地望着他。   “我……没事。”   闻祈低声对小狗道,却头晕目眩,有些站不住,看到宠物超市门口有一排座椅,推着小推车过去,坐在椅子上,手掌压着心脏,平复着过于波动起伏的激烈情绪。   小狗扒着推车边缘,舔着闻祈的手背,嘤嘤呜呜的,满眼是担心。   闻祈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伸出手,安慰地摸了摸小狗脑袋。   熟悉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接近,闻祈抬起头,裴砚初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揣兜,一只手牵着只小熊气球回来了。   “你的小熊气球。”   裴砚初递来气球,笑着道:“工作人员还问我,我也带了小朋友来吗?那当然了,我们家小祈也是小朋友。别家的小朋友有的小熊气球,我们家小祈也要有——”   他的话语倏忽一顿,拧了眉,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体不舒服吗?”   闻祈拉着气球的细线,怔怔地望着憨厚可爱的小熊,又慢吞吞地转头看向裴砚初,突然道:“裴砚初,我想要一只小熊玩偶。”   裴砚初愣了下,立刻应道:“好啊,想要什么样的小熊?棕色的白色的,穿衣服的,还是裸熊?”   闻祈的手指蜷缩,声音很轻,道:“都可以……只要是小熊玩偶。”   “我知道了。”   裴砚初没问原因,微微俯身,伸手揉了揉闻祈的头发,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神色认真,郑重地道:“在这里等我,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第47章   闻祈先听到的是此起彼伏、潮水般一浪又一浪的惊叹:“哇!——”   今天商场里小朋友特别的多, 又跳又蹦,拽着自己的父母,指着前面, 激动大叫:“爸爸妈妈你们看!好大的熊熊!”   闻祈的心尖被莫名地戳了一下,抬起视线。   他坐的位置, 正对着上下扶梯的位置。   扶梯上有一只巨大的、胖乎乎的棕色玩偶熊,四肢短胖,穿着一件短短的红色针织毛衣, 毛衣上有一颗爱心, 整只熊看起来憨傻可爱。   就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毛绒绒的玩偶熊从天而降, 出现在他的眼前, 而后穿过嘈杂拥挤的人群, 一步一步地接近而来。   闻祈坐在椅子上,呆愣愣地望着。   超大的玩偶熊摇摇晃晃地走来, 在闻祈的面前站定, 一只手被举起来,摇了摇,向他打招呼。   “Hello!——”   裴砚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笑意:“我们的闻祈小朋友有开心一点吗?”   闻祈弯了眼眸,轻轻地笑起来,站起身,帮着去接过大号熊。   玩偶歪倒,终于露出后面被挡得严实的裴砚初。   商场的暖气温度高, 玩偶熊体积大,重量不轻,裴砚初搬这一路出了一身的汗, 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水,几缕黑色碎发沾湿,狼狈地贴在闷红的脸上,望着他的笑容热切又明亮。   闻祈问:“怎么买了这么大一只熊?看起来比你还高。”   裴砚初依旧有些气喘,毫不犹豫地道:“你说什么玩偶熊都可以,那我肯定冲去店里给你买最贵的。这只熊全场最大,有两米高,价格最贵!”   裴大少爷朴素的价值观里——最贵的等于最好的。   他当然要把最好的礼物送给闻祈了!   裴砚初眼眸灼灼地盯着闻祈,期待地问:“你喜欢这只玩偶熊吗?”   “喜欢。”闻祈道,“很喜欢。”   裴砚初没撑住,脸上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   两人一起抱着巨大的玩偶熊,就像是隔着一只棕色熊在拥抱。   不知不觉间,旁边围了一圈小朋友,其中一个小女孩好奇地问:“哥哥,你和这个漂亮哥哥是小情侣吗?”   裴砚初低头看小女孩,坦然笑道:“不是哦,我还在追他。这只玩偶熊是我送他的礼物。”   小女孩发出羡慕的一声哇。   闻祈有些赧意,压低声音:“你和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小女孩人小鬼大,看向闻祈,煞有介事地道:“漂亮哥哥,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他。爸爸爸妈妈都告诉我——钱在哪儿,爱在哪儿!他愿意给你买这么大的一只熊,说明他对你很大方!”   闻祈哭笑不得。   有小朋友凑过来,拽拽自己的爸妈,奶声奶气:“我也要这么大的熊熊玩具!”   小朋友被捂住嘴巴抱起来端走,家长边走边道:“乖啊,别看了,咱家没地方放。”   旁边越来越多的小朋友羡慕地望着,闹着也要买熊熊,还有小朋友在地上打滚,爸妈不答应买就不起来。   裴砚初见他们闹起来了,特意道:“没有了,店里就这一只大号熊,已经被我买走了。”   他本意是安慰,没想到有两个小孩听了后,嗷一声哭出来了,哭声传染,一圈的小孩坐地上争着嗷嗷地哭。   家长们紧急拉走小孩,顺道送裴砚初一个“你故意的吧?”的怀疑眼神。   裴砚初呆住。   闻祈忍着笑意:“走了,回去了。”   被忽视已久的小狗急得差点从宠物推车里跳出来,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闻祈突然问:“有一个问题,我们车的后备箱,能放下这么大的熊吗?”   裴砚初犹豫:“可以……吧?”   两人座跑车的劣势这时候就出现了,后备箱放了宠物推车、玩具零食,就放不下两米高的玩偶熊。   更别提闻祈还抱着小狗。   两人对着跑车一筹莫展,闻祈想了想,道:“你载着熊熊先回家吧,我带着元宝打车。”   裴砚初焦头烂额:“等等!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能想出解决办法的!”   “还能有什么解决办法?你的车就这两座,没其他地方了。”   闻祈低头点手机屏幕,干脆利落道:“好了,已经有司机接单了。”   呜,他老婆带着小狗上别人的车,抛弃他了。   裴砚初委委屈屈的,快成荷包蛋眼,像下一刻就要流出宽面条眼泪。   闻祈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又不是带着元宝要跑路,回去的路就二十分钟,回家再见。”   “好吧。”   裴砚初眼巴巴地送闻祈上了网约车,回到跑车上,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海外的发小打电话。   时差原因,发小睡得正香呢,迷迷瞪瞪接起电话,就听到裴砚初咬牙切齿地找他算账:“你这给我送的什么破车,只能坐两个人的车还算车吗!”   裴砚初全然忘了自己车库里的一排限量款酷炫超跑,满心忿忿。   只有两个座的车不配叫车,就不应该生产出来,害得他老婆都去坐别人的车了!   发小睡懵了,问:“两座还不够你俩坐?你们这么快就把孩子搞出来了?”   裴砚初没好气地怼:“是啊,你回国就可以参加我们宝宝的满月酒了,记得准备礼物,少说也得来一套足金的平安锁吧。”   发小清醒几分,开始嘲笑:“还平安锁?你摸到闻校花的手了吗,就在这儿梦宝宝了。要真有宝宝,别说足金的平安锁,我连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链一整套全给你们包了。”   裴砚初轻哼。   摸手?   现在他可是能光明正大给闻祈暖被窝的身份。   只是这种隐私就不用和朋友们透露了,免得被他们嫉妒。   发小提醒:“说正经的,霈泽那边最多再乱两个月,你就必须回去了。”   裴砚初发动跑车的引擎,神色微沉,道:“我知道,霈泽的股票跌的速度比预计的快,最迟两个月,必须进场抄底……”   油门一踩,超跑的声浪翻涌,嚣张地呼啸远去。   两人先后到达公寓大门,费了好一番劲儿,才把玩偶熊给带回来。   玩偶熊坐在客厅的沙发旁,小狗好奇地踩来踩去,嗅闻着新成员,闻祈直接当靠垫,躺在棕色熊熊的怀抱里,拿手机拍了张自拍,发在群聊中。   照片里的青年靠在熊玩偶的怀抱中,眉眼昳丽,眸光如潋滟湖水,眼尾弯弯,面容漂亮得动人心魄。   凌雪:【我靠小祈你平时不发自拍一发直接爆炸弹啊,还好我是直男,差一点就要弯了!】   许千钧:【还好我喜欢的是年下小狼狗,不然我也扛不住小祈这张脸的冲击……】   许千钧慢一拍注意到镜头里的超大可爱熊熊:【哇好大一只熊!】   凌雪也跟着看到了:【wow!可爱!!小祈你新买的吗?】   闻祈:【我说我想要一只玩偶熊,裴砚初刚在商场里买的。】   许千钧:【多少钱啊贵吗贵吗!我也想整一个!】   说到这儿,闻祈点开亲子卡,想看一眼这只熊熊花了多少,一划拉,却发现账单都列的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生抽酱油、生鲜水果或是面巾抽纸,没见到有大额的支出。   裴砚初正从袋子里拎出小狗花花绿绿新衣服,打算剪吊牌标签。   闻祈疑惑地问他:“你买熊熊没用我的卡吗?”   裴砚初理所当然道:“给你买的礼物,那肯定不能用你的卡啊。”   闻祈蹙起眉:“你还有钱吗?”   裴砚初想了想,将手里的小衣服放在茶几上,转而拎起笔记本,挤坐在闻祈的身边,肩并肩,一同靠在熊熊上。   他打开笔记本的屏幕,调开页面,斟酌着透底:“其实这段时间我在家,用朋友们借我的钱,试着买了几支股票……”   裴砚初有几个账户,调出的是收益最低的账户数据。   电脑屏幕上满是数字,让人眼花缭乱,闻祈被冲击了下,晃了晃神,注意到总资产三个字,扫了一眼后面跟的数字。   闻祈的脑袋旁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转头看裴砚初,神色复杂问:“你的本金多少?”   “本金已经取出来还给朋友们了。”裴砚初老老实实道,“这总资产就是我这段时间赚的收益。”   闻祈算了算自己的卡里除去违约金剩下的钱目,看裴砚初的眼神愈发古怪。   不是,再这样下去,到底是谁包养谁啊?   裴砚初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我不用你的钱,你不开心吗?但有些支出,比如买套的钱……我再怎么没钱,也不能让你出。”   他道:“我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出去打工,就试着用闲钱炒股,没想到运气还行,就赚了点。”   ——《运气还行》《赚了点》   闻祈憋出句:“……挺好。”   元宝爱凑热闹,摇着尾巴从电脑底下钻过来,毛绒绒脑袋挤在两人的中间,像蒲公英一样piu地冒出来。   闻祈面无表情地抱走小狗,避免它一爪子按在键盘上,有点想让裴砚初把两万块钱退给自己。   反正裴砚初也不缺这两万块钱,还上赶着爬他床,不如把钱留着给元宝买零食。   裴砚初收了电脑,放在旁边的地毯上,偏头问他,问:“今天在商场的时候怎么不开心了?”   闻祈无意识揉小狗脑袋的动作一顿,问:“我有吗?”   裴砚初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闻祈的脸。   动作很轻,指腹摩挲,含着怜惜的意味。   他赶回来找闻祈,上一刻还在思考着该怎么解释迟到这件事,下一刻就看到自己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流动的人群之中,远远地望着小朋友拿着的小熊气球,背影孤零零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   那时候的裴砚初心口像被什么猛地撞了下,一抽一抽地疼,只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人潮中那个孤零零的小孩。   “有。”   裴砚初低眸望着他,语气执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喜欢看你笑,听你骂我,喜欢你折磨我、欺负我,而不是对着我,露出那样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我是你的保镖,你要是受了委屈就得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闻祈抱着小狗,视线移开,抿了抿唇,道:“没这么严重……”   “有那么严重。”裴砚初道,“我一想到离开那段时间,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欺负你,我就难受。”   他按着自己胸口上心脏的位置,低声道:“难受到,这里像裂开了一样。”   闻祈习惯了家长会上永远的空位、拨过去的电话永远的忙音,习惯了出什么事都自己处理,第一次碰到有人不依不挠地追着问他受了什么委屈,心尖又酸又涩。   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吗?   他垂落眼睫,很慢地道:“我……碰到了我的父亲,他接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下课,就聊了几句。”   “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我足够懂事听话,不吵闹不惹事,成绩足够优秀,完成家教老师的所有作业,才有可能得到父母的注意力和爱,后来长大了,我才慢慢地接受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不在意我这件事。”   闻祈自嘲地笑笑:“但今天看到他们,我才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原来我只是运气不好,出生在了错误的时间点,所以什么都没有。”   他语气平静地说完,一抬头,却看到面前的裴砚初红了眼圈,不由微微惊愕:“你……”   裴砚初突然倾身过来,跪在闻祈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只要玩偶熊吗?还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什么都行,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裴砚初的气息急促,语气激烈:“别看他们了,看我。不懂事不听话没关系,成绩不好不优秀也没关系,在我眼里,我们小祈是最可爱、最值得被爱的小孩。你不是运气不好,是他们不懂得珍惜——”   随着哽咽到近乎说不下去的话语,闻祈的颈侧有滚烫泪珠像雨点砸落,在他的衣服领口洇开一片湿润。   闻祈看不见他的神情,迟疑地问:“你是在可怜我吗?”   裴砚初闷闷地答:“是在心疼你。”   闻祈笑了起来,捧起裴砚初的脸。   裴砚初俊美无俦的脸闷出一片潮红,眸光闪动,脸上是乱七八糟的泪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闻祈用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擦去裴砚初眼角的泪,刚拭去一点,又有新的水光涌出来。   裴大少爷怎么这么能哭?   闻祈有些无奈。   “闻祈。”   裴砚初的黑眸似落着无数璀璨星辰,注视着他,很认真地道:“被爱不需要理由,你不用做任何事,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人坚定不移地、全心全意地爱你、在意你,为你而来。”   他抓着闻祈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唇边,落下很轻的一个吻,语气郑重得像在宣誓。   “我爱你。” 第48章   爱意瞬息万变, 也许在下一秒,就会把捧在手上的珍珠当廉价的鱼目厌烦扔弃。   但至少在这一刻,面前的人把一颗鲜活的、赤裸裸的真心捧出来, 热烈又赤诚地表达爱意,不在乎说出来后会被轻视、被践踏, 只为告诉他:   ——这个世界上有人在爱你,你值得被爱。   闻祈的神色动容,眸光变得柔软, 道:“谢谢。”   裴砚初想也不想, 把手掌按在闻祈的嘴上, 不准他继续往下说。   闻祈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浮现明晃晃的疑惑。   “你说了谢谢, 下一句就该给我发好人牌了。”裴砚初的气息急促, 断断续续地道, “我、我不想听。”   闻祈拉下裴砚初的手腕,无奈道:“我没打算给你发好人牌。”   裴砚初低头望着他, 黑色发丝凌乱, 眼圈通红,眸底有水光闪动,喉间溢出压抑的破碎抽噎,胸膛起伏着,一副情绪还没缓过来的模样。   “别哭了。”闻祈轻声道,“要亲亲吗?”   “不要。”   裴砚初沮丧又委屈:“你想和我亲亲,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我把你哭烦了……”   闻祈懒得再听, 手指捏着他的下巴,直接亲了上去。   上一秒裴砚初还在哼哼唧唧,有骨气地拒绝亲亲, 等闻祈一贴上来,立刻什么都忘了,急躁地回吻回去。   暧昧的水声在痴缠的唇舌之间响起。   闻祈尝到了裴砚初唇上的泪水。   湿润,微凉,带着一丝苦涩的滋味。   裴砚初的手掌捧着闻祈的脸,舌尖索取得莽撞又急切,追着不放,在闻祈轻柔耐心的回应下才慢慢变得平静,缠绵轻吮。   “老婆……”   裴砚初贴着他的唇,声音黏乎乎的,低声撒娇:“快点喜欢我好不好?”   高大的身体带着灼热的温度,把闻祈压在软乎乎的玩偶熊身体上,接连不断落下细碎的啄吻,传递热烈直白的爱意,祈求着回应。   “嗷嗷嗷!——”   小狗凶凶的嚎叫声打断两人,焦急地刨着裴砚初,两只爪爪不停扒拉着他,还咬着他的衣角往外扯。   裴砚初转头看去,呆愣愣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凶。   闻祈的气息有些不稳,先明白过来:“元宝看你压着我,以为你在欺负我。”   刚小狗去喝水了,回来正好撞见他俩叠在一起的场面。   闻祈有些害臊,轻轻地推了下裴砚初:“你先从我身上起来。”   “哦。”   裴砚初乖乖地跪坐起来,小狗果然不着急了,转而凑向闻祈,担心地闻闻嗅嗅。   “没事,他没有欺负我,是在和我闹着玩。”   闻祈的脸颊浮起晕红,坐起身,伸手摸摸小狗脑袋,轻声安抚。   警惕的小狗变得乖巧,蹭了蹭闻祈的掌心。   闻祈抬头,面前的裴砚初眼巴巴地望着他,沉默一瞬,也摸了摸裴砚初的头发。   裴砚初的身后好似有无形的尾巴跟着小狗一样摇晃起来,他问:“小祈,你有开心一点吗?”   被裴砚初和元宝这么一闹,闻祈不说特别开心,但至少没心思去想以前的事了。   “有。”闻祈道。   “那就好。”   裴砚初又不放心地追问:“你会想让你的生父付出代价吗?”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颇有一副冷脸保镖的架势,像闻祈一声令下,就会撸起袖子冲上去和人干架。   闻祈的唇角轻掀弧度,摇了摇头,道:“不会。我只是为小时候的自己有些难过,对他早就没有了期待,更没有打交道的念头,他现在的生活是好是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家小祈怎么这么好啊?   被这样不公正地对待,也不怨不恨,乖得让人心疼。   裴砚初的心尖软得快融化,抽了抽鼻尖,道:“嗯,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理他们。”   这话说的……像小学生绝交一样。   闻祈哭笑不得,也无意反驳,怕裴砚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往下掉,哄着应了一声。   “小祈,你饿了吗?”裴砚初眼眸亮晶晶的,“我去做饭。吃甜的会让心情变好,我给你煮醪糟小圆子,喝完以后,你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的事都忘掉。”   闻祈的眼眸轻弯,问:“忘掉今天,那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也会忘记,没关系吗?”   “没关系。”裴砚初不假思索,“只要你想听那些话,我可以说一万遍给你听。”   闻祈道:“不用。”   听一遍,他就已经记住了。   裴砚初只当是拒绝,也不在意——爱不是光说不做、三言两语的嘴上功夫,闻祈不想听也正常。   他笑着道:“那你和元宝玩,我去做晚饭。”   闻祈点头:“好。”   等裴砚初去了厨房,闻祈碰了碰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转而拿起手机,发现他没回消息的时间里,许千钧他们已经用图片识别出了玩偶熊的价格。   【靠啊这个爱心玩偶熊是今年情人节的限定款,但这个价格是否也太癫了!摆明了宰小情侣啊!】   【虽然但是,裴大少爷现在应该用的是小祈的钱,就是说一个软饭硬吃的状态……】   【呃,小祈养裴大少爷一定很不容易。】   群里沉默了几分钟,转了话题。   许千钧问:【高中周年庆你们去吗?周末开放两天,不用预约,可以直接进。】   闻祈敲屏幕,回:【不去。】   又替裴砚初说了句好话:【玩偶熊是裴砚初自己买的,没用我的钱。】   凌雪:【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愧是裴大少爷,阔气啊。】   凌雪:【我还挺想回学校看看的,可惜周末没时间[大哭]水水你回去吗?】   许千钧:【我要去外地的新剧组,也没时间去,没事,下次我们有空再一起回去看老师。】   他们都不打算回学校,群里很快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其他。   裴砚初做完晚饭出来,在餐桌前拿起手机,不知看到什么消息,神色微凝,又很快镇定下来,问闻祈:“小祈,高中周年庆你回学校吗?”   闻祈正看着群里分享的小狗视频,心不在焉地道:“不回。”   裴砚初道:“我想回去一趟。”   闻祈怔了怔,抬起视线,问:“你要参加周年庆?”   裴砚初嗯一声,道:“我列表里有几个朋友想趁高中周年庆攒个局,见见我,他们都借过我钱,我也不太好拒绝。”   闻祈蹙了眉尖,追问:“哪些朋友找你?”   裴砚初随口就报了几个名字。   闻祈对这些名字有印象,都是高中同一个班、或是隔壁班的同学,和那时候的裴砚初玩得要好。   裴砚初给闻祈盛了一碗醪糟小圆子,放他手边,又给自己盛,解释:“他们被家里管得严,不让和我接触,就趁着周年庆的机会组了个高中聚会,顺道见见我。”   他贴心地道:“小祈你应该不想去吧?没关系,我一个人过去就行,打个照面就回来……”   闻祈道:“没事,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   裴砚初的手腕一抖,差点把勺子里的汤汤水水泼在自己的碗外。   闻祈道:“正好周末我也没什么安排,很闲,可以陪你去一趟。”   就裴砚初这情况参加高中聚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乐子,裴砚初又失忆了,过去一趟,连人是好是坏也分不出,要是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他……不放心。   裴砚初愣神一瞬,很快就明白过来闻祈在想什么,努力地压平自己上翘的唇角。   他低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道:“那我们顺道回去逛逛校园?上次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去熟悉的环境,有利于恢复记忆。”   闻祈的神色微僵,第一反应竟升起几分抵触。   回过神来,又为自己下意识的抵触而感到不知所措。   等裴砚初恢复记忆,看他回忆起这段时间受到的折辱后的反应,不是他一开始的目的吗?   裴砚初的目光盯着闻祈,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道:“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非你不可。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没有失去记忆的时候,见到你的那一天,就开始喜欢你了。”   闻祈觉得不可思议:“你看到我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我,所以我俩刚见面就打架进教务处?”   裴砚初讪讪道:“不是有一句话叫不打不相识吗?没准那时候我愣头青,奔着认识你,就和你打了一架……”   闻祈看他的眼神愈发怪异:“那把我的照片放在论坛的校花评选投票里,不是你嘲讽人,其实是你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   裴砚初面红耳赤:“你长这么漂亮,就该是校花啊!”   闻祈忍无可忍:“我性别男,你见过哪个男的被喊校花?”   “谁规定了校花不能是男的?”裴砚初据理力争,“你最后被评选上了,说明大家都不瞎,都觉得你长得好看!”   “我真是谢谢你。”闻祈轻嗤,“行,你喜欢我,这就是你把我抽屉里的巧克力和情书都扔掉的理由?”   有一次,他好好地走在廊道里,突然被隔壁班的女生拦住,红着眼圈问他为什么要把她送的情书扔在垃圾桶里,就算要拒绝,也可以还给她。   可他根本就没收到过什么情书。   裴砚初理所当然道:“那些送情书和巧克力的人连当面告白都不敢,有什么资格要你作出回应,我帮你处理垃圾,这不是很合理?”   闻祈面无表情:“高二白色情人节那天下午,我特意早到,碰到你让人清我抽屉,你当时解释的是——不允许这个学校有人比你受欢迎。”   他们高中的午休时间长,白色情人节那天,年少慕艾的少年少女们会在中午放学后,其他同学都离开的时间段里,偷偷将礼物塞进心仪对象的桌子里。   他特意提前回到班上,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副场景——   身形颀长的少年背对着他,抱着手臂,语气趾高气昂:“什么情书、巧克力、手工饼干全都扔了,一个别留。你们动作小心点啊,别让闻祈发现有人动过他桌子。”   那时候的他轻敲了两下门,对着不耐烦地转身,脸上浮现惊诧神情的裴砚初,平静地问:“你在做什么?”   “有这回事?”   裴砚初的视线飘忽:“我说不想你比我受欢迎,那、那可能是我那时候没明白自己的心意,看到有人向你告白,单纯不爽。”   “编。”闻祈神色淡淡,根本不信,喝了一口醪糟小圆子甜汤,“继续编。”   裴砚初百口莫辩。   完,他老婆怎么不接招啊?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闻祈才能接受他会恢复记忆这件事啊! 第49章   校庆日, 包厢门口。   “裴大少和闻校花来了没?”   红发男倚靠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等得有点着急:“半小时就说从学校过来了, 怎么还没到?”   一位戴着银边眼镜的男的喝了口茶,慢悠悠道:“大少爷特意交代过了, 别当着闻祈的面叫他校花,你等会儿可别顺嘴叫出来了。”   红发男撇嘴:“大少爷自己背地里一口一个校花叫得那么顺口,当着人的面就知道装起来了。”   包厢宽敞, 装潢古朴, 墙上挂着大师名迹花鸟图, 一半是吃饭的地方, 一半是休息区。   几个人坐休息区的沙发上打掼蛋桥牌, 另一些人在旁嘻嘻哈哈地讨论着这牌不行。   其中几位是裴砚初出国读大学认识的朋友, 只听其名没见过真人,本不打算参加跟他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高中聚会, 听到裴砚初要带闻祈过来, 硬是腆着脸要来蹭顿饭。   “校花到底长什么样啊?”   不认识闻祈的人忍不住问:“我让裴砚初给我看看照片,他不给,我特地摸到你们高中论坛想去找你们那届校花的投票链接,结果没找到。”   “闻祈知道自己被选成校花后,生气找他算过账,少爷就找管理员把链接给封了。”   后面认识裴砚初的朋友都知道大少爷心里藏了一个“校花”,在国外读本科的时候就隔三差五回国一趟,混进B大就为偷看一眼。   刚开始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裴砚初这条件,还用搞暗恋的?   后来才知道,霈泽早就积重难返, 势必要推倒牌局重来,形势未定,裴砚初不想把闻祈牵扯进来。   有个朋友忍不住感慨:“裴砚初他那几个堂叔可真能折腾的,害得大少爷装不管事的二世祖好几年,才让他们狗咬狗斗起来。”   “对赌协议,业务合同都是给他们量身定做的坑,布局的时间虽然长,但是稳妥啊,你看到从头到尾那些人都没怀疑到大少爷头上,大少爷这才追校花去了。”   “你们注意点别露馅儿,大少爷这会儿可是不认识我们的状态。”   “人来了人来了!——”   望风的红毛男一句话,沙发上的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牌局,将挪到一边的果盘重归中间。   有个衬衫男手里抓着一副牌,目瞪口呆:“不是,我连着输了三盘了,眼看着这把要赢了,你们就把我牌收了?”   “这不是怕我们在这儿打牌,连带着让闻校花对裴砚初印象也不好怎么办?要是出一点纰漏,当心大少爷冲我们急。”   这闻校花这么金贵啊?   衬衫男心里嘀咕着,随口道:“难道我们不是该趁着大少爷虎落平阳,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吗?”   其他人也思考:“是哦。”   站门口的红发男对外面热情招手:“裴砚初,闻祈!这边!——”   渐近的脚步声响起,而后是珍珠滚落玉盘般清凌凌的声音,歉意道:“抱歉,过来的路上有点堵,我们到晚了。”   一句话出来,衬衫男的耳边过电般酥麻,人也坐直了。   而后是裴砚初吊儿郎当的声音:“远远看到一撮红,我还以为谁家火鸡跑出来了。”   负责接人的红发男无语道:“裴砚初,你出次车祸,不仅脑子撞坏了,眼睛也不好使了是吧?”   又对闻祈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廊子里冷,走,进去说。”   这儿是个上了年头的苏式私宅,庭院覆着皑皑白雪,长廊四面通风,呼呼地灌。   包厢门口的门半开,而后走进来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他围一条米白围巾,咖色薄羊毛大衣款式经典。   来的好似玉砌冰雕的人儿,栗色发丝柔软,面颊雪白,眉眼昳丽如桃红海棠,娇艳烂漫,半只白玉耳垂缀了一点珊瑚珠耳钉,盈盈闪光,乱人心魄。   偏生气质清冷出尘,就像是凡世间突然降落的一位神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闻祈走进一步,就见着里面七八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特别是沙发上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男的,望过来,被吓到般情不自禁地“我靠!”一声。   他脚步一顿,身后出现裴砚初高大的身影,穿着同款的黑色大衣,手臂大大咧咧地揽上闻祈的肩,问:“怎么不进去?”   裴砚初抬眼,看清房间内的景象,眉头一跳,道:“怎么来这么多人?”   红发男打哈哈:“这么久都没见你了,有空的就都来了。”   几年没见,大家的相貌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闻祈勉强认出三四个是高中同班和隔壁班的同学,听到红发男的话,明白过来——这儿还到了一些裴砚初以前的别的朋友。   难怪他不认识。   包厢里供着暖,温度高。   裴砚初脱下大衣,又自然而然地接下闻祈的大衣,帮着挂在进门的衣架上。   闻祈穿着件薄针织衫和长裤,勾勒修长身段,腰细腿长,像个走秀模特。   “怪不得是校花……”   衬衫男刚喃喃出声,就被旁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闻祈听见了,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   他身后的裴砚初像护主的狼犬,也投来阴森森的目光,吓得衬衫男一个激灵。   靠,他没别的意思,裴砚初可别误会啊。   “你们点菜了吗?”   裴砚初催促着道:“赶紧的,我要饿死了。”   他拉着闻祈的手腕往桌前走,闻祈象征性地挣扎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点了,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和闻祈?没想到你们来这么迟。”   “我们回学校看老师,过来碰上晚高峰,堵了一路。”   “还一起回去看老师啊?”红毛男笑嘻嘻地开玩笑,“一段时间没见,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了?”   裴砚初随口道:“我一出事你们都跑完了,就小祈愿意收留我,我和他现在关系好不是很正常?”   闻祈听得微微蹙眉。   裴砚初和他们说话,言辞也太熟络了,仿佛很清楚他们以前的相处模式。   但裴砚初平时好像也这样,跟着元宝一起社交,很快就和附近的狗狗主人打上交道,那些狗狗主人有在郊区买了一片地周末种菜的,时不时送来有机蔬菜,有开设射击俱乐部的,邀请他们过去玩,甚至还有一位低调的大佬音乐制作人,帮闻祈牵线认识。   裴砚初来一个月,比住公寓几年的闻祈认识的人都多。   一行人接连落座,戴眼镜的男人神色沉稳,不急不缓道:“你给我们发消息,我们就忙前忙后地给你筹钱。你就对我们这态度?”   这话说的有几分不客气,其他人对视一眼,立刻了然,跟着起哄:“对啊对啊,你都不记得我们了,我们还上赶着给你出钱。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敬一杯表示感谢?”   裴砚初的眉宇一挑,眸底闪过笑意。   ——这是逮着机会,存心报仇呢?   闻祈掀起长睫,看向戴眼镜的男人,问:“你们当初借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在这桌上给你们敬一杯酒?”   闻祈记得他。   大学以后接管了家里的餐饮品牌,旗下有高奢的黑珍珠餐厅,也有中档的连锁快餐店,和数家大公司合作提供员工餐,其中就包括霈泽。   “你的自营西餐厅刚开业的时候,裴砚初就直接充了八十八万的卡给你捧场。”闻祈淡淡反问,“霈泽的员工餐也是直接换了和你家合作,你当时也给裴砚初敬过酒吗?”   眼镜男噎了一下。   裴砚初心里美滋滋的,对闻祈哄着道:“没事,他们帮了我的忙,等会儿我给他们敬杯酒,说句感谢是应该的。”   闻祈没说话,胸口却有些说不出的闷堵。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到门外,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   红发男若有所思,在桌下踢踢旁边的朋友,这儿都是人精,立刻从闻祈那句护着裴砚初的回怼听出了什么。   衬衫男的脑子也转过弯来,语气轻慢:“既然要表示感谢,那你替我们去挑一瓶好酒吧。”   裴砚初正愁着怎么脱身去隔壁包厢见助理,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语带威胁,半真半假说了句:“给你们拿酒可以,别趁我不在,欺负小祈啊。”   闻祈也想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外面冷,你坐着就好。”   裴砚初按住闻祈的肩,不让他起来,语气顷刻间变得温柔,道:“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闻祈只好点点头。   裴砚初跟着服务员的身影离开包厢,闻祈看向这一桌的人,平静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叫裴砚初来聚会是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看他的笑话,那我觉得这顿饭没有吃下去的必要。”   眼镜男第一个扮了黑脸,索性继续唱了下去:“你知道现在裴砚初根本得罪不起我们吗?”   闻祈道:“裴砚初的状况已经跌到谷底,你有办法帮他出来?既然不能,那就算得罪了你,状况也不会更差,和现在没有区别。”   红发男探究道:“闻祈,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裴砚初吗?现在怎么开始帮他说话了?”   闻祈抿了唇。   在他的记忆中,裴砚初依旧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少爷,高高在上,呼朋唤友招摇横行,永远众星捧月,永远是人群中的最嚣张、最闪耀的一个。   以前是,现在也应该是。   而不该在落魄之后,被当作乐子一样,被以前的朋友们呼来唤去地恶意驱使敬酒,还不当回事,傻傻地主动凑上去。   光是想一想裴砚初低声下气给他们敬酒的场面,他的心尖就忍不住揪起来,酸酸胀胀,替裴砚初难受。   闻祈站起身,语气冷淡:“不管以前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人。既然你们没有当他是朋友,以后也没有来往的必要了。他如果借了你们其他的钱,我替他还。”   裴砚初,只能被他欺负。 第50章   “别别别, 坐坐坐。”   红发男赶紧招呼:“我们就是开个玩笑,谁敢让他帮忙敬酒啊,我都怕他在我们的杯子里下毒。今天就是来看看他, 真没其他的意思。”   靠,裴砚初这会儿在隔壁包厢听着, 估计快爽飞了吧?   装失忆追了一个月,还真要把闻校花给追到手了?   眼镜男端起茶杯,笑着道:“别生气, 刚是我玩笑开过了, 我给你赔罪, 等会儿裴砚初回来了, 我也给他道歉。”   “对啊, 我们要是不把裴砚初当兄弟, 怎么会这时候不避嫌,反而找机会见面?”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 劝着闻祈来都来了坐下吃饭, 这家店的苏帮菜大厨手艺不错云云,伸手不打笑脸人,闻祈只好又坐回去。   红发男热情道:“有几个你还不认识吧?来来,我给你介绍。”   一圈人做了自我介绍,又和闻祈主动攀谈,得知他现在是独立音乐制作人,有个朋友自己开了mcn,主动和闻祈交换了名片。   闻祈有一半相信他们是真心拿裴砚初当朋友了, 不然也不会因为裴砚初现在住他这儿,就上赶着要认识他。   但他实在不适应这样的社交环境,勉强应付着, 找到间隙,疑惑地问:“裴砚初怎么还没回来?”   红发男宽慰:“就这点地儿,走哪儿都有人带路,放心,丢不了!”   又转移话题,问:“你和裴砚初回学校看老师,逛了新修的校史博物馆吗?里面有每年的毕业生集体照,高清修复过,还挺清晰的。”   闻祈道:“时间赶,我们没进去。”   今早上元宝发现他们出门不带它,生气炸毛,哄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出门,回高中看望了还在任课的班主任,简单地逛了逛校园,见快到吃饭的时间了,没去校史博物馆,直接过来了。   “我拍了我们班的,我给你看!”   闻祈盛情难却,接过红发男的手机。   当初高中毕业,他收到毕业照根本没仔细看就放进了相册里,再也没打开过。   这回在手机上看到毕业照,闻祈垂下长睫,下意识地去寻找裴砚初的身影。   找到人以后,闻祈的神色闪过错愕。   “有照片?”其他朋友好奇道,“给我们也看看大少爷高中什么样?”   闻祈默了默,手指划动,放大了照片上属于裴砚初的部分,递出手机。   手机在桌上传了一圈。   “哈哈哈哈这是裴砚初?我差点没认出来。”   “嚯,这蓝白校服还挺青春。”   “土不土,谁家好人拍毕业照还比个耶啊?”   传到最后两个人,那人不小心点到屏幕,把照片退成了全屏,疑惑道:“这坐前面都是你们老师?你们班只有一个女老师啊?”   闻祈点头:“是。她是我们的物理老师。”   另一个人恰好是隔壁班的,看到照片,想起了趣事,笑道:“这也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她上课不管我们听不听,但要我们上课必须安静,有节课两个男同学打起来了,老师罚他们手牵手站教室后面一节课,把他们给恶心坏了,我现在都有他们的牵手照片呢。”   闻祈喝茶的动作一顿。   他没记错的话,有一次上物理课,裴砚初故意换了座位过来,踢他凳子,撩闲说话……   外面响起两声轻敲,在外负责守门的保镖打开门,裴砚初走了进来,身后的服务员端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瓶白葡萄酒和一壶石榴汁,和几个高脚玻璃杯。   红毛男好奇问:“你拿的什么酒?”   “让服务员拿了一瓶店里最贵的白葡萄酒,反正是你们付钱。”裴砚初坦然道,“还有一壶石榴汁,小祈喜欢喝。”   红发男无语:“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给我们的好酒?”   “给你们挑的最贵的还不行?”裴砚初啧一声,“难伺候。”   他又在闻祈的身边落座,黑眸灼亮,神色热切,就差身后有尾巴疯狂晃动了,道:“小祈,我特地给后厨说了,石榴去籽榨汁不放糖,你喝喝看,合不合你胃口。”   声音也黏黏糊糊的,像撒娇,红毛男正在倒酒,听得手抖,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   闻祈低声道:“你正常一点。”   “我不正常吗?”裴砚初无辜道,“我觉得我很正常啊。”   接下来一顿饭,一张桌的朋友都见识到了什么叫裴砚初说的“正常。”   从头盯到尾不说,坐得近,几乎贴在人家身上去,微微低头和闻祈说话,声音更是又轻又温和。   夹一只虾要仔细地剥好虾壳,再放进闻祈面前的小盘子里,盛一碗蟹黄豆腐羹,递过去的时候,不忘提醒温度烫,放凉了再喝。   闻祈胃口不大,一碗五味干丝吃到小半就饱了,裴砚初态度自然地接了过去,帮忙解决。   更别提裴砚初还陪着闻祈喝石榴汁。   一桌的朋友都没见过以前哪次聚会裴砚初不喝酒,去喝果汁的,个个心里叹为观止。   不过都提前打过招呼,再怎么心思暗流涌动,他们的脸上也没有表现出半分,只仿若无事地闲聊着其他话题。   虽然在公寓两人独处时裴砚初也这样,但今天面对着这么多人,闻祈本也有些不自在,但看他们都不在意,也就慢慢地放松下来。   一顿饭结束,他们问晚上要不要续下一摊,裴砚初握着闻祈的手腕,理所当然道:“你们去继续玩吧,我们就不去了。”   红发男劝道:“别啊,好不容易能聚齐一次,再玩会儿呗。放心,去我朋友开的清吧,隐私有保证。”   裴砚初拒绝:“不行,家里还有小崽子等着我和小祈回去。”   红发男大惊失色,声线颤抖:“几年不见,闻祈你都有孩子了?”   不是吧,闻祈都有孩子了,裴砚初还锲而不舍地追上去?   处男直接当爹,裴砚初连这也能接受,这豁达的精神状态,他不追上校花谁能追上啊?   红发男看裴砚初的目光转为敬佩。   闻祈沉默一瞬:“是我养的狗狗。”   “吓死我了。”红发男松口气,“行行行,你们回去吧。”   裴砚初道:“你们先走,我带小祈见个人。”   红发男像是早就知道是谁,笑嘻嘻地比个ok手势,招呼着其他朋友先走了。   闻祈疑惑地问:“你要带我见谁?”   裴砚初看了下手机,笑着道:“他现在就在隔壁,你过去就知道了。”   闻祈不明所以,跟着裴砚初去了隔壁的包间。   隔壁是个茶室,墙上挂着山水图,原木长桌上摆着紫砂壶和精致茶具。   桌前坐着一位青年,手捧冒着热气的茶杯正在发呆,他听到门开的动静,仓惶地放下茶杯,站起身。   青年看起来和他们同龄,约某二十来岁,但身形佝偻,视线对上闻祈,目光立刻变得闪躲。   闻祈看他有几分面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问:“你是……?”   裴砚初后一步进来,关上门,冷冷地扫了一眼青年。   青年抖了下,对闻祈道:“我在高中和你在一个班,后来转了学。”   含糊其辞的几句话唤醒了闻祈的记忆。   闻祈打量着他,迟疑地问:“你是那个把我锁在天台的同学?”   “是、是我。”   迎着后面裴砚初的不善目光,青年抖若筛糠。   闻祈不解地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来向你道歉。”   青年面色涨红,突然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当初我不该把你锁在学校天台上。”   闻祈看了眼身后的裴砚初,隐约明白几分,平静地对青年道:“没关系,你后面也受处分转学了,我们扯平。”   青年的嘴唇颤抖着,继续道:“除了把你锁在天台,还有一些事情也是我做的。”   闻祈一怔。   “我、我以前把你游泳课柜子里的校服拿走,换成了女生的校裙,想让你出丑。期中月考,我偷过你的笔和笔记本,想让你考差。还有、还有,你手机里的匿名辱骂信息……这些都是我做的,我当时单方面想和裴砚初打好关系,以为做了这些,裴砚初能够接受我进他的圈子……”   青年的语序混乱,一件件坦白着做过的事。   裴砚初越听越生气。   高中的时候,他明明就打过招呼——闻祈的事归他,谁也不准插手。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也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搞一些下九流的手段,还让闻祈误会是他做的。   跟着闻祈回来,他知道那些事后就开始托人调查,把当初的小跟班都筛了个遍,花费一段时间,才查到这个中途转学的同学头上。   闻祈望着面前不停忏悔的青年,眸光微闪,忽然问:“你有没有动过我的一个本子?”   青年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样的本子?”   闻祈道:“厚的牛皮本,里面是五线谱。”   “那个本子,是不是和你上课做的笔记本放在一起?”青年讷讷道,“如果是的话,应该也被我撕碎扔了。”   闻祈安静片刻,道:“我知道了。”   裴砚初意识到不对劲,问:“小祈,那个本子很重要吗?”   闻祈不知在想什么,怔怔的,一时没说话。   对面的青年被他这个反应吓得瑟瑟发抖,不停地连声道歉。   闻祈回过神来,道:“你走吧,不用说了。”   青年惶恐看向裴砚初,裴砚初心烦意乱地往外招手,青年低着头,赶紧快步离开了。   “怎么了?”   裴砚初拉着闻祈的手,神色透着焦急,又按捺着性子,放轻声音问:“给我说说,好不好?”   “……那个本子是我写歌用的。”   闻祈垂落长睫,回忆着过去,语速很慢地道:“当初我送给妈妈的歌帮了她复出,我很开心我能帮上忙,我后面又写了十几首歌,那个本子是曲谱的底稿。”   裴砚初直觉不会这么简单,追问:“然后呢?”   “然后……”   闻祈道:“那些歌有一部分已经在制作的阶段了,我把底稿弄丢了,妈妈知道以后很生气——如果歌曲发表出来,有另外的人拿出底稿,歌曲的原创性就会存疑。原创侵权是很严重的一件事,那几首歌的制作被紧急叫停,那时候妈妈的工作室已经开始招人,她让我不要再想这些事,先专心学习,考上最好的B大作曲专业,再去帮她。”   “对不起。”   裴砚初突然道。   闻祈愣了愣,看向面前的人。   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小孩,懊恼道:“如果不是我那时候太幼稚,天天想着惹你生气、跟你作对,就不会有人把你当成向我示好的捷径……你要是生气,就对我生气吧。”   闻祈道:“我不生气。”   裴砚初只以为闻祈不肯原谅他,在说反话,神色愈发沮丧。   “那时候的我发现歌丢了,重新把曲谱都默了出来,一直留到现在。”   闻祈笑起来,道:“那时候的我已经和星乐签了合同,要是真的发表出去,那些歌也是记在kk这个名字下面。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些歌可以重新属于我,写的曲子虽然可能稚嫩,可能不成熟,但也是我的作品。”   “就像是我们的高中,就算那时候我没能够看见你,但现在重新认识一场,也许是时间更好的安排。”   裴砚初诚实道:“小祈,我没听懂。”   闻祈目露无奈,伸手掐了掐裴砚初的脸,轻声道:“就是说,我开始有一点相信,你说你高中就喜欢我这件事了。”   毕竟拍毕业照的时候,那个站在他侧后方的青涩少年,又酷又拽地比了一个耶,放在了他的头上,像兔子耳朵。   这种小学生的行为……很裴大少爷。 第51章   裴砚初晕乎乎的, 被闻祈牵着手腕往外走,明明没喝酒,却像喝醉了般脚步打飘。   “你终于相信我说的了?”裴砚初控制不住唇角的上扬, 接连追问,“为什么啊, 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们给你说什么了?”   闻祈偏头看了眼他,道:“隔壁班的说物理老师惩罚打架的学生, 会让他们在教室后面牵手一节课。”   裴砚初回想起来, 但面上装着不记得:“是吗?然后呢?”   闻祈的记性很好, 细节一处不差, 道:“有一节物理课, 你莫名其妙换到了我座位后面, 从后面踢我凳子,搞得我记笔记的时候写歪好几次, 你还用笔戳我背, 问我用的什么洗发水,怎么这么香。”   裴砚初得意的神色一收,冷汗狂冒,道:“我以前怎么欠揍吗?”   闻祈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道:“相当,欠揍且烦人。”   只是稍微一回想,就手痒痒,想一拳打在裴砚初的脸上。   那天裴砚初闹了半节课, 见闻祈根本不理他就趴桌上消停了,下课以后,闻祈面无表情把书砸他脑袋上, 两人从教室头翻滚打到教室尾,又去了一次教务处。   “那时候年纪小,做事不成熟……”   裴砚初努力找补,突然发现和闻祈一起回忆高中时代不是一件好事。   算来算去,以前的相处都是负分黑历史。   他还不如用重开的失忆小号另外刷好感度呢。   裴砚初想通以后,凛然划清界限:“以前的我怎么能这样?也太幼稚了吧!”   闻祈轻嗤:“你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裴砚初不乐意:“没有吧。”   闻祈道:“刚在学校里有个学妹想问我联系方式,在旁边冷着脸的是谁?”   教学楼的走廊里有暖气,人多,他嫌闷,摘了口罩在窗口前透气,一个小姑娘叫住他,细声细气地问能不能加一个联系方式。   闻祈还没来得及回话,裴砚初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闻祈的手,十指相扣紧到根本抠不出来,还警惕戒备地盯着人,看起来可凶,吓得小姑娘道歉跑了。   裴砚初更不开心了:“张老师叫住我单独说了两句话,几分钟时间我不在,就有人打你的主意,你还不拒绝。”   闻祈道:“是否拒绝,怎么拒绝,是我自己的决定。再说了,那个学妹挂着志愿者的标,一看就是应届生还在读书,年纪小脸皮薄,你还使劲瞪人家。”   裴砚初气得脸都红了:“我说你不拒绝你都不否认!要是我不在,你不会真的打算加她吧?!”   “我给你说这么多,你听进去了什么?”闻祈头疼,“你能不能讲点理?”   两人走到私宅门口,提前有服务员帮着泊车到门口。   闻祈放开裴砚初的手腕,去了副驾驶。   裴砚初上了驾驶位,憋着闷不说话,闻祈也不管他,看到手机上有客户发来的消息,随手把围巾扯松,低头回复。   跑车一路轰着翻涌声浪,回到公寓停车场。   车停稳后,闻祈还在打字和客户说话,正准备开门下车,裴砚初突然道:“等等。”   闻祈偏头看去,问:“怎么了?”   裴砚初解开安全带,倾身探来,修长的手指抓住闻祈颈间松松散散的围巾,板着脸给他整理好,道:“好了。”   软乎乎的细绒围巾挡住了闻祈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墨色山水般的漂亮眉眼。   闻祈眨眨眼,慢吞吞地应一声。   有点可爱。   裴砚初心里像有风铃晃动,叮叮当当地摇响,生出摸摸闻祈头发的冲动,又记得自己还在生气,克制住了。   两人坐电梯上楼,裴砚初没像平时那样贴靠着他,矜持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一个身位的距离。   但到了一楼,电梯厢门向两侧打开,外面站了乌泱泱一群人,裴砚初嗖的一下就蹿闻祈身边去了。   闻祈正思考着事,还被突然闪过来的裴砚初吓了一小跳。   眨眼间,整个电梯就被挤得满满当当,裴砚初像个铁塔一样严严实实地挡着小三角的地儿。   大概是哪家户主请朋友们来玩,这一波人都是互相认识的,嘻嘻哈哈地笑闹,等到了楼层,一群人又蜂拥离开。   电梯变得空旷清静,裴砚初又默默地又站开一步。   闻祈:……   再神游天外,闻祈也意识到了了,裴砚初在和他生气。   还说自己不幼稚。   闻祈觉得好笑,面上不动声色,根本不搭理他,回去以后,跟元宝玩了会儿,又喂它酸奶。   小狗呼噜呼噜地舔闻祈手中的无糖酸奶盒,开心得尾巴像风扇狂转。   裴砚初在客厅里拿免洗拖把走来走去,晃悠拖地。   来回拖到第三遍,地板锃光瓦亮像镜子能照人,小狗都趴窝里休息了,闻祈戴着耳机坐在沙发上,指尖闲闲地拨动着电吉他找乐感,依旧没看过他一眼。   裴砚初没了待在客厅的理由,只好先去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闻祈放下了吉他,正在喝水。   裴砚初终于按捺不住,眼巴巴地贴过来,小声道:“小祈,今天我们还没有亲亲。”   一开始闻祈就定下了一天只能亲一次的规矩,裴砚初迅速发现了漏洞。   ——床笫之间,意乱情迷时,那条规矩悄然在拉近的距离中消弭,化作彼此追逐的痴缠。   为了不浪费珍贵的份额,裴砚初果断申请把“一日一亲”的份额放在早上用。   今早上两人出门有点急,例行的“早安吻”没有兑现。   坐在沙发上的闻祈低眸看去。   裴砚初蹲在他面前,将脸放在闻祈的腿上,仰脸看他,一副讨好的模样。   一看就是学的元宝撒娇卖乖。   裴砚初居于下位,直勾勾地盯着闻祈沾着水光的唇,喉结上下滚动,欲.望露骨得就差直接写在脸上,问:“现在可以吗?”   闻祈反问:“不生我的气了?”   “我没生你的气。”裴砚初立刻表态,“我生那个学妹的气。”   闻祈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忍不住道:“她几岁你几岁?我都不知道你在计较什么。况且,你真的觉得我会同意加她的联系方式?”   裴砚初道:“万一她说什么想要请教你学习啊,大学志愿选填啊这种正经事……”   闻祈淡淡道:“学习问题有同学有老师给建议,大学志愿选填有家长有相关的机构给指导,怎么算,都排不上我。”   裴砚初低声委屈道:“我就是想听你说一句,你不会同意她加你。”   他加上闻祈的联系方式都花了好几年呢,凭什么那些陌生人想加就加。   闻祈安静片刻,妥协似的,道:“我没打算加她。行了吧?”   裴砚初的黑眸立刻亮起来,亮闪闪的,像落着无数的碎光,唇角也上扬。   闻祈道:“起来坐着。这么蹲着不难受?”   裴砚初立刻挤着坐上来。   闻祈平心静气道:“裴砚初,我再和你说一遍——是否拒绝,怎么拒绝,是我自己的事。不管什么理由,你都不能代我去处理别人的心意。今天,还有你以前让人扔过别人写给我的情书,都是我不喜欢的行为。明白了吗?”   裴砚初平时任他予取予求,什么都答应,此刻却道:“不行。”   闻祈没想到他会拒绝,神色轻怔。   “你是我的。”   裴砚初抓着他的手,很坚定地道:“就算你现在不同意,以后也会同意——除了我,不会有别的可能。我不会放任他们接近你。”   闻祈想挣回自己的手,却被裴砚初握得更紧。   强势又霸道,不允许他的退避。   闻祈警告地喊:“裴砚初。”   裴砚初坚持道:“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这个是原则问题,不可能。”   闻祈揉揉眉心,想问他怎么这么不讲理,裴砚初仿佛预判了他要说什么,抢先道:“我就是不讲理。不信你问元宝,要是你准备接别的小狗回家,元宝是什么反应?”   小狗本来懒懒地趴在窝里昏昏欲睡,突然被叫了名字,迷茫歪头:“嗷呜?”   裴砚初转头,正准备问元宝,闻祈轻踢他一脚,道:“行了,闭嘴吧你。你还想把元宝扯进来,性质根本不一样。”   “一样的。”裴砚初道,“喜欢你,所以想独占你,想让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独一无二。”   闻祈道:“得寸进尺。”   “那也是你惯出来的。”   裴砚初的唇角掀起弧度:“有句经验之谈叫‘不能让狗狗上床’。只要让狗狗上了一天的床,那么那只狗在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找机会上你的床。一步退,一步步退,你既然同意我接近你,当然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紧盯着闻祈,眸底闪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在聚会的时候,裴砚初就已经确定了,闻祈对他的态度有了松动。   闻祈点了下头:“你说的对。”   裴砚初一怔,几乎变得欣喜若狂——闻祈是同意他的看法了,打算接受他了?……   闻祈道:“今天的亲亲没有了。”   裴砚初如遭雷击:“为什么!”   “因为不听话的狗狗没有奖励。”闻祈冷漠道,“还有,从今天起,你搬回客卧睡吧。”   裴砚初急了:“你、你,不是,我们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就要分床睡了?”   “你说不能让狗狗上床,一次让步就是无止境的让步,我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元宝只能在洗完澡的那天晚上上床,那你平时还是住在客卧,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过来吧。”   闻祈轻飘飘地暼他一眼,问:“还有问题吗?”   试探跨越界限一次,待遇骤降到刚开始的起点。   裴砚初垂头丧气,只能照闻祈的意思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搬回客卧。   动作磨磨蹭蹭的,闻祈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裴砚初依旧没搬完衣柜里自己的衣服。   闻祈道:“隔壁有被子就能睡,其他的你明天再搬吧。”   裴砚初不死心,求:“小祈……”   闻祈不惯他,避开视线:“我困了。”   “……好吧,那晚安。”   裴砚初低下头,失魂落魄地离开,替他轻轻地关上门。   隔了好一会儿,门口才响起离开的脚步声。   闻祈坐上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书翻了翻,却忘了自己上次看到了哪儿。   昨晚也是差不多这个时间点,他半坐在床头翻着书,裴砚初炽热的胸膛从旁边贴过来。   急促的呼吸在颈间洒落,温热的薄唇舔吻着他的锁骨,留下湿漉漉的痕迹,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他的衣襟一路探进去,在光洁如玉的肌肤上落下一连串的跳跃火星。   书本没来得及做折页标记,就砰咚倒落在地毯上……   闻祈打住随之而起的旖旎回忆,清楚杂念,平息身体里蠢蠢欲动的苗头。   最近这段时间和裴砚初太放纵,连带着身体也变得敏感,好似越来越欲求不满,一撩就禁不住回应。   闻祈合上书,放回床头柜上,关了灯,打算直接入睡。   只是心烦意乱,觉得身侧空荡荡,像缺了什么,被窝也不似平时那般暖热,明明已经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片寂静中,门外响起渐近的脚步声,而后是裴砚初小心翼翼的声音:“小祈,你睡了吗?”   闻祈打开床头柜的灯,坐起身,问:“什么事?”   门外的裴砚初固执道:“我没拿枕头,没有它我睡不着,我拿了就走。”   闻祈看了眼旁边——是裴砚初从客卧带到主卧,睡惯了的枕头,道:“行,门没锁,你直接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像是就等着他这句同意。   裴砚初大步走近,闻祈正打算将他的枕头递给他,却被裴砚初连被子带人一把抱了起来。   “你……!”   等闻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裴砚初抱着往外走了。   闻祈惊愕地问:“你不是来拿枕头的吗?”   “谁要冷冰冰的破枕头。”裴砚初轻哼,抱得更紧,“我要我的老婆,没有老婆,我才真的睡不着!”   裴砚初踢开客卧的门,急走几步,把闻祈放床上,心急火燎地钻进被子里,四肢像藤蔓紧紧地缠了上来,抱住他,才心满意足道:“好了,现在可以睡了。”   闻祈刚想说话,裴砚初立刻道:“我没上你的床,是你上我的床。你没说不可以。”   闻祈轻轻叹气,实在困得眼皮打架,也懒得再和他继续纠缠,道:“行行行,闭嘴睡吧。”   裴砚初又可怜兮兮地问:“今天的亲亲……”   闻祈的眉心跳动,忍无可忍,只想让裴砚初消停,直接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可以了吧?”   闹个不停的裴砚初终于安静了,低下头,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闻祈的颈侧,黏黏糊糊地道:“老婆真好,喜欢老婆。” 第52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倾洒进房间, 闻祈先缓慢转醒。   柔软的被窝里暖烘烘的,像塞满了冬日的阳光,裴砚初还在睡, 呼吸沉稳均匀,结实的手臂从后搭在闻祈的腰身上。   不知何时, 宽大的手掌偷偷地钻进了他的睡衣下摆,贴着闻祈平坦的肚子,传递灼热的温度。   闻祈动了动, 想推开他起身, 裴砚初还在闭眼睡着, 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的力度, 低着头, 薄唇蹭着他的颈侧, 呓语:“老婆?……”   凌乱的黑色发丝扫过闻祈的脸,掀起一片细细的痒。   “好了。”闻祈昨晚一夜无梦, 睡得很好, 心情也放松,轻推了推裴砚初的手臂,“让我起来,我去遛元宝。等会儿时间晚了,元宝碰不到其他的狗狗。”   住这附近的大多数是上班族,都是掐着上班前的点去遛狗。   裴砚初清醒了,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臂。   两人起了床,回主卧的浴室简单洗漱, 闻祈出门遛了一趟元宝,回来又钻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到了下午,闻祈手上没了工作, 难得空闲,裴砚初找了一个音乐电影,投屏在客厅的荧幕上放映。   音乐电影剧情节奏慢,交错着大量的景色空镜,背景音乐轻柔舒缓,听得小狗脑袋直点,打瞌睡。   裴砚初挤坐在闻祈的身侧,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觉出电影的无聊来,转过头,低声问:“小祈,你吃不吃草莓?”   闻祈应道:“不吃。”   裴砚初道:“要喝水吗?”   闻祈敷衍:“不喝。”   裴砚初锲而不舍,又问:“要吃奶油松子吗?我给你剥。”   闻祈终于分神看向他,问:“你到底要干嘛?”   裴砚初委屈道:“你看了一个小时的电影,都没看过我一眼。”   闻祈忍不住道:“是你提议的一起看电影,看了电影,你又抱怨我不看你,你是不是有病?”   裴砚初被凶了一顿,心里焦躁的部分立刻被安抚住了,薄唇翘起弧度,哄着道:“你看,你看,我不闹你了。”   闻祈回过头,继续看电影。   裴砚初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玩闻祈的手指。   闻祈的手指纤长,线条漂亮,雪白的肌肤像绸缎,摸起来滑滑的。   裴砚初抓着闻祈的手,一会儿比大小,一会儿将手指插进闻祈的指缝间,一会儿捏着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揉.弄着玩。   闻祈的额角青筋直跳,唤道:“裴砚初。”   裴砚初立刻应:“怎么了老婆?”   闻祈抽回自己的手,问:“你上次去医院复查的时候,怎么不顺带检查一下自己有没有多动症?”   闻祈觉得裴砚初甚至不如元宝听话。   元宝性子也闹腾,喜欢跟着人走,但哄一句自己玩,小狗就会乖乖的去找自己的毛绒玩偶。   反观裴砚初,总要闹出什么动静,好像不在他这儿找存在感就不舒服。   裴砚初道:“我没有多动症。”   闻祈问:“那你为什么停不下来?”   裴砚初沉思片刻,道:“可能因为我不仅想当你的床伴,还想和你谈恋爱。”   所以哪怕已经待在了闻祈的身边,依旧觉得不满足,想要占据他更多的、更多的注意力。   闻祈顿了下,道:“你继续想着吧。”   还没谈上,就已经这黏糊劲儿了,要真谈上,那还得了?   裴砚初不死心,追着道:“你真不打算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很划算的。”   闻祈随口问:“怎么划算了?”   “你看我长得帅,身材好,带出去多有面子啊,我可以给你当司机,带你和元宝在周末去远的地方玩,还给你当保镖,谁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挡在你面前。在家的时候,我早上提供叫醒服务,晚上提供暖床服务,床上床下,都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裴砚初一口气推销完自己,期待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闻祈反问:“你说的和现在有差别吗?”   裴砚初呆住。   好像是哦,他没等闻祈答应,就已经开始拿闻祈当老婆伺候了。   裴砚初傻愣愣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闻祈的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转了话题,道:“你要是觉得电影不好看,就去洗草莓吧。”   “好。”   裴砚初没想出来闻祈要是和自己谈恋爱能有的更多福利,丧丧地起身,去了厨房,端回一盘洗好的草莓。   小狗闻到有吃的,一秒精神,嘤嘤呜呜撒着娇就凑过来了。   闻祈拿一个碗,给小狗分了小半,又拈了一颗送到唇边。   正当季的红颜草莓,个大鲜亮,颜色艳红,被轻轻一咬,丰沛的汁水沾湿了形状佼好的唇,染上诱人的玫红色,空气里散开清甜的香气。   闻祈的唇间探出水红的一点舌尖,卷走唇角的汁液。   像是某种勾引。   裴砚初盯着他的唇,咕咚咽口水,馋得不行,道:“小祈,我也想吃草莓。”   闻祈看着电影,漫不经心道:“你自己拿。”   裴砚初道:“我就想吃你手里的那颗。”   闻祈低头看了一眼。   他吃草莓吃得很挑,只吃上半部分最甜的尖尖,指尖还捏着底部接近于白的部分。   裴砚初喜欢吃草莓屁屁?   闻祈微微挑眉,递在裴砚初的嘴边,裴砚初立刻低头咬住,舌尖舔过他的指尖,似是无意。   一个吃草莓尖尖,一个吃草莓屁屁,一盘的量很快就吃完。   裴砚初拿湿巾给闻祈擦干净手指,又贴过来,近得似下一刻就要亲上来,道:“小祈,我还想吃草莓。”   闻祈道:“冰箱里还有,你想吃就再洗。”   “没有了。”裴砚初胡搅蛮缠,“最甜的已经被你吃完了。”   闻祈看他:“然后呢?”   裴砚初终于暴露目的,道:“你让我亲亲,尝一下。”   在这儿等着他呢。   闻祈轻嗤一声,不想理会。   裴砚初的手臂圈着闻祈的腰身,低声道:“就让我亲一下,尝一点点味,我轻轻的,不伸舌头。好不好?”   闻祈不搭理他,裴砚初就抱着他,哼哼唧唧地轻声撒娇,闹腾个不停。   “元宝,你去帮我拿条小毯子。”闻祈终于受不了了,打算先支开小狗,“我房间里的那块。”   小狗收到指令,兴奋十足地嗷了声,摇着尾巴冲了出去。   裴砚初刚开始还没领会,问:“小祈你冷吗?”   闻祈不耐烦:“你到底亲不亲?”   裴砚初终于明白了,眼眸登的一亮,手掌撑在沙发上,低下头,含吮住了他的唇。   玫瑰色的唇瓣轻软,咬起来像软弹的果冻,还带着一丝丝草莓的清香,轻轻一舔,能尝到莓果味儿的甜。   裴砚初磨蹭含咬着闻祈的唇,灼热的舌尖肆无忌惮地扫着柔软的唇缝,愈发不满足。   老婆的唇软软的,甜甜的,好好亲……   裴砚初的思维像浮在云端,轻飘飘的,捧着闻祈的脸,控制不住地深吻进去。   停留在外的舌尖撬开齿关,迫不及待地探索着每一处,急切扫荡,攫取着属于草莓的淡淡清甜,吸吮着柔软小舌,纠缠得难舍难分。   裴砚初含糊不清道:“老婆,再让我亲一亲……”   “唔……”   闻祈的喉间溢出一声轻吟。   刚说不伸舌头的是谁?   就知道裴狗一点信誉都没有……   落下的吻愈发深重,闻祈的眼尾浮起浅浅的晕红,呼吸急促,被亲得有些喘,细窄的腰身发软,轻轻颤抖起来。   他手指蜷缩,紧紧地揪着裴砚初的衣领,像抗拒,又像是落水之人抓着浮木,带着依赖的意味。   唇舌暧昧痴缠,水声黏腻带丝。   裴砚初神色痴迷,愈发不满足:“老婆,再亲一下,我很快就好……唔,好甜……”   叮咚一声,门铃突兀响起。   闻祈猛地惊醒过来,长睫一颤,推开裴砚初,气息有些不稳:“有人、有人按门铃……”   进行到一半骤然被打断,裴砚初还没亲够,眸底浸着浓重的欲色,黑着脸问:“谁啊?”   闻祈问他:“你点了外卖?”   裴砚初懵懵道:“没有啊。”   门外的人似是很着急,反复按着门铃,叮叮咚咚地接连响起。   闻祈起身去往玄关,等站在门口,看清楚可视化门铃里照出的身影,不由愣了愣。   他犹豫了下,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一道身影,是许久不见的宋知聿。   闻祈的印象里,宋知聿作为星乐的执行总裁,永远西装革履,一副精英的模样,现在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眼底赤红,神色暴躁,衣服像是刚从人群中挣扎出来般凌乱。   闻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宋知聿神色焦灼,劈头盖脸来了句:“既得利益者是闻若婵,这些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闻祈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宋知聿伸手揪住闻祈的衣领,下一刻,旁边伸来一只手掌,牢牢地桎梏住了他的手腕,劲大得像铁钳,疼得宋知聿的面容扭曲,松开了手。   裴砚初出现在闻祈的身侧,身形高大,眉峰压得很低,神色冷下来:“宋总,说话就说话,动手是怎么回事?”   宋知聿红着眼,瞪着闻祈:“我爸被警方带走了,星乐被按下去的丑闻又被爆了出来,还被调查偷税漏税。偏偏这时候,沈家那边联系不上了,是不是你和沈家一起搞的鬼!”   闻祈觉得荒谬:“宋知聿,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是应该想想,你得罪了什么其他的人吗?”   宋知聿道:“我不信!一定是你和闻若婵背着我们联系沈家做了什么!我是得罪过你,但闻若婵和我爸结了婚,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她怎么这样设计我爸!……”   他为了沈家和星乐能够顺利联姻,设计给沈溪下药却没有收到任何的回信,包括当初安排的侍应生Eliza也了无音讯。   宋知聿惴惴不安,以为自己的安排败露了,没想到沈溪笑嘻嘻地主动找上门来,主动提出合作,不以联姻作条件,谈的是其他。   合作进行得很顺利,星乐的丑闻被一桩桩压了下去,除去那些解约的小明星、意外放跑的闻祈,星乐没什么损失,没想到仅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情况急转而下,处处暴雷,星乐的股价迅速大跌,沈家直接联系不上了。   闻祈蹙起眉尖,不明白宋知聿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道:“星乐的事和我没关系,和我妈妈更没关系,请回吧。你要是再闹下去,我会让保安请你出去。”   他无心再听,心乱得慌,不理会宋知聿,哐地关了门。   闻祈大步回到客厅里,拿起因看电影而特地静音的手机,瞳眸微缩。   屏幕上推送着一长串消息,包括着最新的热点新闻。   闻祈怔怔地注视着中间的新闻标题。   【星乐传媒人事巨变!闻若婵就任最新代理执行总裁……】 第53章   展开的新闻报道详细地解释星乐最新的股权变动、闻若婵上位的时间线以及机场抓怕的照片。   闻祈望着那张机场照里熟悉的身影, 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门外的宋知聿还在哐哐拍门,吵嚷个不停,不知道裴砚初隔着可视化门铃和他说了什么, 外面终于重归安静。   闻祈感觉到脚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低下头, 是小狗叼着小毯子来找他了,一脸骄傲地求表扬。   “元宝好棒。”   闻祈勉强笑笑,夸了句, 摸摸小狗脑袋, 顺带捡起薄毯子, 搭了一个小角在腿上。   他见裴砚初回来了, 问:“你和宋知聿说了什么?”   裴砚初坐回闻祈的身边, 道:“我给他说, 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想办法疏通关系, 看能不能把他爸早点捞出来。”   又看闻祈的神色不对劲, 不动声色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闻祈犹豫了下,道:“当初妈妈和宋叔叔结婚的时候,拿了星乐的股份……现在宋叔叔被带走了,妈妈变成了星乐的代理执行总裁。”   裴砚初问:“这不好吗?”   “我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的变化。”   闻祈的声音低落下去:“前段时间妈妈还在国外度假,给我发路人帮她拍的游客照,我连她什么时候回国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接管星乐。”   裴砚初揉揉他的头发, 宽慰道:“说不定是事情未成,闻阿姨不想让你担心。”   闻祈笑了笑,道:“没事, 我习惯了。”   习惯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习惯永远落后一步,在新闻上看到妈妈的消息。   各大平台都在推送星乐的事,许千钧他们也看见了,纷纷来问闻祈怎么回事。   闻祈回了几条,突然收到了闻若婵发来的消息。   【小祈,妈妈回国了,今晚要不要一起约一顿饭?】   闻祈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迟迟未回复。   裴砚初也看到了消息,问他:“不回吗?”   闻祈道:“现在是风尖浪口,应该很多人在盯着妈妈,这时候妈妈和我吃饭,我担心……”   为了将第一场失败的婚姻淡出大众视野,闻若婵复出以后,基本都在隐私场合和闻祈见面。   这还是第一次,闻若婵主动邀请他在外面用餐。   裴砚初道:“在妈妈面前,小祈还是小朋友,放心好了,这些事有大人解决。”   闻祈一想,也是,论起来闻若婵在这方面肯定比他想得周到。   “好。”   闻祈回了闻若婵,闻若婵刚好在线,两人很快敲定好时间和地点。   裴砚初问:“现在就过去吗?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闻祈摇头:“不用,妈妈让我先去星乐一趟,我打个车就行。”   闻祈简单收拾了下,准备出门,裴砚初亦步亦趋跟到玄关处,帮他整理着围巾,嘱咐:“要是结束的时间晚了,就发消息给我,我来接你。”   闻祈道:“知道了。”   裴砚初又道:“到没有暖气的地方记得把围巾戴好。今晚又要下雪,路面滑,要是去了外面,走路要小心……”   闻祈见他说起来没个完,掐住他的下颌,凑过去,轻轻地贴了下裴砚初的唇。   薄唇印上温软,像轻轻落下了一片柔软的桃花瓣,带着浅淡的香气。   裴砚初大脑空白,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还要说什么,耳根飞快地蹿上热度。   闻祈又摸摸他的脸,语气带着笑意,道:“好了,乖乖待在家。”   裴砚初想也不想,嗯嗯点头。   闻祈低头挂上口罩,伸手将挂绳勾在自己的耳边,再抬脸的时候,裴砚初伸手揽住他的腰身,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   裴砚初的眸底蕴着缱绻笑意,道:“早点回来,我给你炖银耳雪梨做宵夜。”   闻祈道:“好。”   他又俯下身,摸了摸摇尾巴的小狗,将一人一狗挨个安抚完,出门下了楼,打车前往星乐。   星乐大楼门口的道上停了一堆车辆,都是埋伏的媒体工作者。   闻祈的视线转了圈,压着帽子,进了星乐大厅。   文姐提前得了消息,下楼来接他,拿卡刷了直达顶楼的电梯,一路带他到了执行总裁办公室,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闻若婵淡淡的声音:“进。”   闻祈进去以后,恍惚一瞬。   上次过来,这里还是宋知聿办公的地方,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短短时间里面貌一新,宽敞大气,色调转用米白,墙上挂着的大面积装饰画是闻若婵出道专辑封面。   闻祈摘下口罩,看向办公桌后的闻若婵。   不同于以前的温婉着装,闻若婵穿着一身湖蓝色西装,风格利落,抬手间,戴着一块精致的腕表。   “小祈来了?”   闻若婵笑起来,推开桌上的文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子,在桌面上推过去,道:“快过来,妈妈给你带了礼物。”   闻祈有些不适应闻若婵这么说话,反应慢半拍,才迟疑地嗯了一声,坐在桌前,打开纸袋。   里面是几盒巧克力、一只胖乎乎的可爱牛油果毛绒玩偶,还有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盒子。   盒子打开,天鹅绒上静静地躺着一只昂贵的手表,深蓝色的表盘上,有几颗钻石连成璀璨的星图。   闻若婵道:“手工巧克力是当地人推荐的,毛绒玩具是买给元宝的,那块表你戴上试试,看看喜欢吗?”   “……好。”   闻祈低头拿起手表,戴在自己的右手上。   深蓝色的表盘扣着纤细的手腕,更衬得肌肤白皙。   闻若婵满意道:“好看,适合你。”   闻祈生疏道:“谢谢您。”   “怎么这么客气?”闻若婵关心地问,“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闻祈实在不习惯闻若婵这么对他说话,直接问:“妈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若婵唇角的笑意僵了僵,道:“没什么事,我们挺久没见了,我就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闻祈静默半晌,干巴巴道:“……挺好的。”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憋出这三个字。   平时毫无沟通,闻祈除去高中打架几次叛逆过短暂时间,其他时候都乖巧得让人省心,除去逢年过节的问候,两人基本没聊过什么普通的日常。   让闻祈陡然被关心,也找不到话题回应。   闻若婵也意识到了,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一时也有些尴尬。   闻祈主动问:“宋知聿来找我了,说星乐最近的变动和您有关,这是真的吗?”   闻若婵点头,直截了当地承认:“是。我一直想要星乐的管理权,在合适的时候转到幕后。但是你宋叔叔不让我插手,只给我根本没有话语权的一点股份,这和当初我们谈好的不一样。”   第一场婚姻带来的教训太惨痛,爱情是最不可靠、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更想要钱和势,只想不择手段往上爬,拿到真正的话语权。   闻祈的神色闪过愕然。   “说起来,现在能把他们踢出星乐,还要感谢小祈你。”闻若婵的语气变得柔和,“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闻祈愈发茫然:“我?”   “如果不是因为你,沈家不会主动和我合作,把星乐的管理权拱手送给我,更不可能帮我找到你宋叔叔作为过错方的证据。”   闻若婵笑道:“沈小少爷找上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他玩咖的花名在外,投资过的剧组电影都扑得连本都收不回来,正儿八经地私下找到我,和我谈合作,看起来实在不像他。”   “但他提的事对我百利无一害,失败了,我也没什么损失,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答应了。”   闻祈没想到最近的事真的和闻若婵有关,问:“那沈溪要的是什么?”   既然是合作,总归是对双方都有利的条件。   星乐传媒虽然是个烂摊子,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签约的艺人也多,没道理沈家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求回报地拱手让人。   但星乐出了事,股权变动,后面也没有出现沈家的身影,好像从头到尾做这一个局,只是为了托闻若婵上位,让她拿到在星乐的话语权。   闻若婵道:“刚开始谈合作的时候,我也问过他的目的,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尘埃落定,星乐的管理权正式落在了她的手里,闻若婵惊喜之余,给沈溪拨去通话,除去感谢,直言不讳地问他到底想要什么。   沈溪大大咧咧地回:“我也是受人之托,这个局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只是帮忙做了其中的一些事,想要拿的报酬,那个人已经给我了。我实话给您说吧——沈家以前得到消息说上边准备扶持一个科技项目,沈家把大半家底都压进去,结果砸手里了,现金流告急,所以想扩充娱乐圈板块,毕竟谁都知道这儿投资周期短,回钱快。现在帮了你这个忙,那人也帮了沈家的忙,项目能正式投入产出,对沈家来说,就是以小赚大的事。”   而后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拨通以后,闻若婵惴惴不安,不知道对面到底是谁,恭声说明了来意,又问作为回报,自己有什么能做的。   钱财?名利?看中了她的名誉,想利用她的路人盘?   闻若婵想不出来。   都说免费的礼物代价才是最昂贵的,闻若婵甚至怀疑对方处心积虑藏身幕后主导这一切,要的是她根本给不起的报酬。   通话对面沉默片刻,只有淡淡的一句话。   “……小祈的生日快到了,请您记得给他准备礼物。” 第54章   用完饭后, 闻祈婉拒了闻若婵让司机送他回去的安排,等闻若婵先行离开,又礼貌地唤来侍应生, 新打包了一份咸蛋黄鸡翅。   住在一起这段的时间,闻祈也渐渐摸清了裴砚初在吃食上的喜好。   胃口奇佳, 是他的两倍,肉食来者不拒,蔬菜放在最后, 勉强吃吃。   不吃香菜不吃葱, 最喜欢的是咸蛋黄制品, 咸蛋黄焗螃蟹算心选top1。   刚闻若婵带他来这家餐厅吃饭, 闻祈翻菜单看到有咸蛋黄鸡翅, 大脑没来得及思考, 指尖就按了上去,点了一份。   这不太像闻祈平日清淡的口味, 叫闻若婵听到以后, 还诧异地看他一眼。   餐点端上桌以后,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您好,这是您打包的咸蛋黄鸡翅。”   侍应生站在桌边,微笑着递来纸袋。   闻祈颔首道谢,接了过来,手机响起提示音,跳出新的消息。   裴砚初:【小祈,我到门口了。】   闻祈:【好, 我现在出来。】   闻祈回了消息,提起袋子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夜空飘落着纷纷扬扬的细雪, 地面积着一小层,餐厅门口洒落着昏黄的光,像是一幕电影镜头。   高大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穿着黑色大衣,围着咖啡色的围巾,撑一把伞等待着。   门向外推开,装饰性的风铃碰撞着,叮铃铃地摇晃,随着室内的轻缓音乐流淌而出。   男人抬眸看来,看到了从餐厅门口晃动光影中走出的青年。   裴砚初的平静神色悄然融化,浮起笑意,几步走来,手中的伞面轻轻一偏,挡在闻祈的头上。   他扫了一眼闻祈提的两个袋子,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问:“拿的什么?”   两人共撑一把伞,踩着薄薄的雪,并肩往外走。   闻祈道:“一个袋子是妈妈给我的礼物,还有一个袋子是这家餐厅做的咸蛋黄鸡翅,挺好吃的,我给你打包了一份。”   “是吗?”裴砚初偏脸看来,眸底闪着惊喜的光,“正好我有点饿了,等会儿我尝尝。”   闻祈问:“你晚饭吃的什么?”   裴砚初道:“今天给元宝煮的鸡胸肉和西蓝花,我就顺道也给自己煎了鸡胸肉,还和元宝一起分了一个苹果。”   闻祈道:“怎么吃的这么简单?”   裴砚初故作可怜:“没办法,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和元宝茶饭不思,吃不下东西,可想你了。”   “少来这套。”闻祈轻嗤,“我也就出来几个小时,说的像我……抛弃你们了。”   他本来顺口想说抛妻弃子,话到嘴边,又换了其他词。   两人走到了路边的红色跑车前,闻祈从车窗户看到了毛茸茸的小狗脑袋。   元宝正扒着车窗边缘,把头压在玻璃上,狗脸扁扁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看到闻祈,整只狗明显变得兴奋起来,一跳一跳的,两只爪爪扑打着玻璃。   闻祈的唇角一弯,问:“你把元宝也带来了?”   裴砚初坦然点头:“是啊,我都说了我和元宝可想你了,就带元宝来接你了。”   闻祈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把嗷嗷叫的小狗抱在怀里。   小狗瞬间变得乖巧,只轻轻地扒在闻祈身上,到处闻闻嗅嗅,像是确定他的状况。   闻祈笑道:“是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小狗像是终于确定完了,凑过来,舔舔闻祈的脸,又开始嘤嘤呜呜地撒娇,像在抱怨出门怎么可以不带小狗,黏得人心里发软。   裴砚初坐上驾驶位,按亮顶端的车灯,刚拆开餐厅打包的袋子,就有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小狗闻到味儿,噌的转头。   闻祈用手指点它的脑袋,警告:“小狗不能吃。”   小狗听懂了,委委屈屈地嗷呜一声,尾巴也耷拉垂落。   裴砚初笑着道:“这盒鸡翅里有装饰用的小西红柿,这个可以给元宝吃吧?”   闻祈道:“可以。”   裴砚初把两颗小西红柿分给小狗,又戴上袋子里配的一次性手套,开始吃鸭蛋黄鸡翅,刚咬一口,眼眸一亮,夸:“好吃!”   闻祈以为裴砚初打开袋子只是看一眼,没想到他就在这儿开始吃了,问:“怎么不回家吃?”   裴砚初理直气壮:“等回去鸡翅冷了就不好吃了。况且这是你带给我的,我当然要第一时间给你反馈了。”   闻祈的眉眼含笑,懒散地靠着椅背,目光落在裴砚初身上,道:“行,你吃吧。”   一盒鸡翅只有四个,不算多,烤得外焦里嫩,香而不腻,外面一层裹着金沙咸蛋黄,增加颗粒的口感和别样的风味。   裴砚初风卷残云飞速吃完,合上打包盒,心满意足得身后像有尾巴在摇,道:“谢谢老婆,在我要被饿死的时候赐给我四个鸡翅,大恩大德无以回报,只有以身相许。”   “四个鸡翅就能把你买走了,霈泽前总裁的身价是不是贬值得太厉害了?”   “对啊,你最好趁现在贬值的时候赶紧把我收走,不然等我身价涨起来了,万一有好多人来抢我怎么办?”   裴砚初语气得意,唇角沾着一点蛋黄的细屑。   闻祈忍俊不禁,抽了张纸巾,倾身过去,给他擦去那一点残渣,道:“行,我等着那天。”   两人的距离骤然接近,裴砚初低眸看他,喉结滚动,闻祈似有所感,轻轻抬眼。   视线碰撞,眸底只余对方的身影,好似在这个世界上只能看见彼此。   裴砚初的指尖动了动,慢慢低下头。   闻祈的长睫轻颤,只伸了手,悄悄地捂住了小狗眼睛。   小狗疑惑:“嗷呜?”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鼻尖近乎相抵,气息暧昧纠缠,唇瓣下一刻就要碰上。   就在这时,车窗忽地被笃笃敲响。   两人被吓了跳,弹簧般分开,循声看去,驾驶座的窗外站着一位交警。   车窗降下,交警一板一眼道:“你们好,这里是临时停车路段,不允许长时间停靠。你们谈情说爱,请另外找地方。”   裴砚初的耳尖微红,轻咳一声:“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闻祈也有些窘迫,别开脸。   跑车引擎发动,疾驰离开。   裴砚初视线一瞥,注意到闻祈手腕上闪过的一抹蓝,转了话题,问:“闻阿姨送你的手表?”   闻祈低头看去,应了声,脸上的热意微微退去,道:“下个周妈妈要去其他城市,手表是她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她从国外还买了巧克力给我,在袋子里,回去记得锁在房间柜子里,别让元宝发现了。”   裴砚初问:“今天和闻阿姨见面开心吗?”   “开心……吧?”   闻祈想想道:“以前妈妈去别的城市赶通告,也会给我带伴手礼,但都是托文姐或者司机直接送到家的。今天妈妈特地和我约一顿饭,当面送我礼物,感觉……比较特别。”   与其说是开心,更不如说是一种受宠若惊的心态。   但闻祈不是小孩子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主动道:“你还记得徐辰吗?我以前的经纪人。妈妈告诉我,他已经被星乐停职了,hr在线上人才资料库把他的档案做了标记,业内都不欢迎他,和封杀没区别。”   裴砚初的眸光微闪,道:“是吗?”   闻祈道:“妈妈说她接手星乐以后,接到了很多关于徐辰的举报,问我以前在徐辰那儿有没有受过委屈。”   裴砚初问:“那你告诉闻阿姨了吗?”   闻祈摇摇头:“既然他已经被停职了,感觉也没必要告诉妈妈了。”   裴砚初在开车的间隙看他一眼,心软成一片,道:“可以撒娇诉苦的机会,怎么不和她说说?”   闻祈怔愣了下,慢慢道:“我没想到……不过妈妈很忙,我还是不给她添麻烦了吧。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没有学会撒娇的孩子,就算机会主动地递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伸手抓住。   闻祈又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唇角掀起很浅的弧度。   对他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裴砚初的心尖酸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面上若无其事,问:“闻阿姨都送你生日礼物了,那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还有什么想要的别的礼物吗?”   闻祈轻唔一声,陷入沉思。   他的物欲很低,基本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   闻祈最后道:“没有,和你们待在家里就好。”   话说完,闻祈先愣了愣。   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默认把裴砚初规划进“留在家陪元宝玩”这件事里了。   裴砚初没想太多,不赞同道:“那怎么行,既然是生日,就该放开了玩。”   他又想起凌雪回去上学了,许千钧去下一个剧组,闻祈还有一个玩的好的朋友学庭院设计,在大山里的别墅给人家规划布局设计。   他那堆朋友倒是庆生搞气氛一把好手,气球鲜花桌牌游戏,玩得溜儿转,但是闻祈和他们不熟,也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热闹。   裴砚初道:“要不办个狗狗露营派对吧?你生日是几号啊?”   闻祈一怔,道:“下周六。”   “正好不在工作日,可以把元宝的好朋狗们都叫上出去玩。”裴砚初笑着道,“让一堆毛茸茸围着你,给你庆生,好不好?”   听起来……很可爱。   闻祈的面色闪过犹豫。   裴砚初看他心动了,再接再厉,道:“你什么都不用管,场地、布置还有物料让我来安排,保证那天玩得热热闹闹。”   物料这个词都出来了,像要给他应援。   闻祈轻轻弯眸,笑起来:“也不用太热闹,能一起出去玩就挺好的。”   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裴砚初立刻应下:“好,交给我,你只管期待就好了。”   闻祈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裴砚初按捺不住想搞个大的。   但也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知道那天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他低头问小狗:“元宝,下周有个狗狗派对,可以叫上你的好朋狗们出去玩,你期待吗?”   小狗嗷嗷地叫起来,热情回应,尾巴摇晃。   闻祈又看向裴砚初,眉眼弯弯,回:“元宝说,他很期待。” 第55章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 闻祈总能看到裴砚初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地和人沟通。   他一出现,裴砚初立刻进入十级警戒状态,捂着手机听筒道:“我在准备周六的狗狗露营派对, 你不能听。”   闻祈哭笑不得,将空间让给他, 顺带将小狗叫走:“元宝走,你也不能听。”   裴砚初道:“不行,元宝得留下, 它是重要的一环。”   小狗望来望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吐着舌头傻乐。   “好吧。”   被驱赶的闻祈默默回了工作室, 打开显示屏。   一段时间没聊的Echo跳出来:【大单接不接?】   闻祈稍微来了兴趣, 问:【什么单?】   Echo:【有个音综的编曲导演对你报过去的几首demo都挺感兴趣, 想让你参加他的团队。】   Echo:【录制时间一个月,你要是有意向的话, 这周六可以和导演当面聊聊, 导演这周也在B市。】   认识多年,闻祈也知道Echo在圈里人脉广,这段时间给的单靠谱,合作方结钱的速度也快,但……   闻祈的唇角轻轻上扬,指尖敲着键盘。   闻祈:【这周六不行。】   Echo:【?】   闻祈:【这周六我过生日,有人帮我庆生。】   Echo诡异地从闻祈平静的语气里读出一丝炫耀的意味。   Echo:【你现在是越来越活人了。】   闻祈:【?】   Echo:【夸你像人了。】   闻祈哑然失笑:【我谢谢你。】   Echo:【不在周六,换时间也行。】   两人重新敲定了时间, 闻祈眉眼含笑,转而打开了调音软件。   时间一晃到周六。   窗帘还没拉开,就有一只小狗哼哼唧唧地在门外叫, 把沉睡的两人都给吵醒了。   闻祈的脸还埋在裴砚初的怀里,懵了会儿,问:“元宝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们了?”   裴砚初无奈道:“估计是知道今天要出门,早早就过来等着。”   又坐起身,低头哄道:“你继续睡,我去给元宝搞点吃的。”   闻祈也跟着坐起来,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露营?”   “下午过去。”裴砚初把他又按回去,“现在还不到我们主角出场的时间,你不能动。”   闻祈不明所以,只好又躺了回去,却感觉颈间有什么东西滑落,伸手摸到一条项链。   勾出来一看,是条缀着红色小爱心和钻石拼成小狗图案的玫瑰金项链。   闻祈诧异问:“你送我的?”   分明睡前他的颈间还是空的,现在醒来就多了一条项链,始作俑者不作他想。   “是啊,昨晚趁你睡着了给你戴上的。”裴砚初笑起来,摸摸他的柔软头发,“生日快乐,小祈。”   闻祈的指尖摩挲着吊坠,眸光变得柔和,道:“谢谢。”   裴砚初离开卧室,闻祈打开手机,发现闻若婵在零点的时候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祝他生日快乐。   【谢谢妈妈,您注意休息。】   闻祈回了一句,又回复了几个朋友的祝福。   没多久,裴砚初回房间,打开衣柜,把叠整齐的衣服放在床头,又俯身解闻祈睡衣的扣子。   闻祈攥住裴砚初的手腕,疑惑地问:“你做什么?”   裴砚初道:“给你换衣服。”   闻祈的脸颊蹿起热度,道:“我自己来。”   往日在夜里翻滚以后,他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裴砚初抱着他去浴室清洗,回来给他抹身体乳再帮他穿上干净睡衣,尚且能够接受。   平白无故的,怎么能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给他换衣服?   裴砚初义正言辞:“怎么能让你自己来?今天是你生日,什么待遇都不为过!”   “我是过生日,不是手残了。”   闻祈掐住裴砚初的脸,微微眯眼,问:“你不会是想借机揩油吧?”   裴砚初心虚松手:“怎么会呢?”   闻祈拿起放在床头的衣服,发现一件是酒红色衬衫,一件是米白色薄羊毛长裤。   “这是我衣柜里的衣服吗?”闻祈茫然问,“我怎么没印象?”   裴砚初理所当然道:“我们小祈过生日,当然要穿新衣服啦。”   闻祈根本不知道裴砚初什么时候买的,酒红色也不是平时他穿的风格。   但闻祈默了默,只让裴砚初背过身去,然后起床换上了衬衫和长裤。   裴砚初转过去还不乐意,嘀嘀咕咕:“我们都这么熟了,换衣服不让我帮忙就算了,怎么还不让我看啊?……怎么能这么生分……”   “好了。”   闻祈耳根微红,不自在地打断道。   裴砚初转过身来,眼眸猛地一亮。   闻祈眉眼佼好,如春日桃花般秾艳华贵,眸色流转,潋滟生光,颈项纤细修长,酒红色面料柔软,衬得锁骨肌肤如牛乳般雪白,v形领口露出一条玫瑰金项链,微微闪光。   腰身细窄,被米白长裤包裹的两条腿又细又长,身形如青竹挺直,好似画报里的模特。   裴砚初忍不住夸:“老婆,你好漂亮。”   闻祈问:“你的那套呢?”   以闻祈对他的了解,不信裴砚初只买了这一套。   果不其然,穿着睡衣的裴砚初立刻打开衣柜,乐颠颠地拿出一件同款的黑色衬衣,道:“放心老婆,我陪你穿!”   他又道:“不止有我,今天元宝也有新衣服穿,请看——”   裴砚初喊了声元宝,门口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小狗穿着漂亮的粉色蓬蓬裙跑进来,活脱脱像个草莓小蛋糕。   小狗绕着闻祈转了几圈,兴奋地嗷嗷叫。   闻祈噗地笑了。   裴砚初得意:“可爱吧?”   闻祈的眼眸弯成明月,点头:“可爱。”   到了下午,裴砚初开着跑车,载着闻祈和元宝前往布置的地点。   是一处草地公园,提前包了一片小场地。   车辆停稳,裴砚初给闻祈戴上一个彩色小帽子,尖尖的顶端上面有个小绒球。   闻祈忍不住道:“会不会有点幼稚?”   “不幼稚。”裴砚初笑着道,“这是我们今天主角的标志。不信你问元宝,我们小祈戴帽子是不是很好看?”   小狗嗷一声。   裴砚初一本正经地道:“你听,元宝也觉得好看。”   闻祈笑了笑,也没戳穿裴砚初胡说八道的劲儿。   他们是最晚到的,闻祈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的笑闹声。   裴砚初握着闻祈的手,向草地公园的门口走去,小狗摇着尾巴跟在旁边。   今日恰好是个晴天,温度难得回暖,天空碧蓝,洒落耀眼的金色阳光,轻柔的风抚过脸颊,让人精神放松。   裴砚初道:“到签到的地方了。”   门口放着一个生日蛋糕形状的kt签到板,上方是一排“Happy birthday to Qi”,下方空白的部分是五颜六色的小狗爪印,有大有小,有清晰有模糊,爪印下都标注了小狗的名字,还有小狗主人写下的祝福语。   棉花:【小祈生日快乐!祝浪漫、自由、好运常在!】   米粒:【祝你吹蜡烛时许的愿望成真】   花卷:【恭喜小祈解锁人生最新关卡~人生不过三万天,大胆去爱,去经历吧!】   ……   签到板旁边有个小台子,上面放着食用色素印泥。   裴砚初抓着元宝的爪子按了粉色的印泥,啪地按在了空白地方,拿马克笔签上了元宝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又写:   【祝小祈生日快乐,恭喜你,迎来爱与被爱的新一岁。】   【永远爱你。】   闻祈的心尖微微一动。   裴砚初偏头问:“看到元宝送你的祝福了吗?”   闻祈弯了弯眸,道:“看到了,还看到了不止元宝送我的祝福。”   “那就好。”裴砚初笑道,“我们进去吧。”   木质栅栏被轻轻推开,里面是一片碧绿的青草地,一簇簇的粉白气球中坐落着五颜六色的帐篷,多巴胺风格的色彩梦幻得像童话场景。   小狗团子们在草地上撒欢地跑来跑去,像一群云朵。   “小祈来了!”   有人注意到他们,远远地招手打招呼,又赶紧叫回自己的狗狗。   草地上的小狗们纷纷跑向自己的主人,主人递去一只橙黄的玫瑰,又指指门口的闻祈。   闻祈猜到了要发生什么,有几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转过头,却发现裴砚初不知从哪里也变成出了一只黄玫瑰,俯下身,递给元宝。   小狗叼着玫瑰,占了地方近的优势,黑葡萄眼睛亮亮的,摇着尾巴,第一个送到闻祈身边。   闻祈蹲下身,接过玫瑰,摸摸元宝脑袋,轻声道:“谢谢元宝。”   而后是涌过来的小狗团子们,叼着玫瑰花前仆后继地往闻祈身边凑。   有只高大的边牧甚至帮着牧狗,给傻愣在半路的小狗指方向。   有几只小狗笨笨的,跑跑停停,忘了指令,被主人哄了又哄,催了又催,才把折腾掉了一半花瓣的玫瑰花送到闻祈的手里。   闻祈忍着笑,接过只剩几片花瓣的玫瑰花枝,认真道谢。   一群毛茸茸的小狗簇拥着他闻闻嗅嗅,个个都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看起来闻祈像坐在一堆五彩缤纷的小蛋糕中间。   唯一的败笔在于闻祈捧着的黄玫瑰花束,残败不堪,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   裴砚初捂着额头,目不忍视,道:“我托他们在家里帮忙训练狗狗给戴帽子的人送花,视频看起来还挺顺利的……”   闻祈站起身,指尖轻轻拨弄明黄玫瑰的柔软花瓣,抬起头,笑道:“没关系,这束花也很漂亮。”   裴砚初问:“你开心吗?”   闻祈点头:“开心。”   被一群软乎乎、毛茸茸的小狗们围着,谁会不开心呢?   就像是,正被热烈又汹涌的爱意包围着。   裴砚初翘着薄唇,道:“我还定做了两个生日蛋糕,其中一个是狗狗可吃的,一定让你做今天狗狗们的主角。两个生日蛋糕可以许两个愿,你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闻祈轻轻地笑起来,点头道:“想好了。”   他只用一个愿望——   爱他的,他爱的,一切都好。 第56章   草坪的另一个区域有网格围起来的一片地, 可以玩小狗运动障碍赛,包括小跨栏、水管似的长管道,还有连续绕柱的一长排小方块。   另一片围起来的区域可以玩小狗飞行棋, 主人扔出超大的毛绒骰子后,按点数走位, 方格上面有转圈、握手等要求或者冻干零食的奖励。   累了的话,每家都有标着名字的彩色小帐篷可以单独休息。   闻祈和小狗们分了蛋糕,带元宝去玩障碍赛。   元宝刚出门的时候一副电力充足能跑三圈的兴奋劲儿, 在绕柱的时候绕晕头了, 出来就累趴下了, 休息几分钟, 又精神抖擞地站起来, 拉着闻祈要去玩飞行棋。   闻祈推推裴砚初, 让裴砚初带元宝进去,他要歇歇, 就站围栏外边看一人一狗进去玩。   一局可以有四只狗狗一起玩, 正好棉花也在里面,被棉花主人的男朋友带着玩。   闻祈和棉花主人在外面闲聊,棉花主人笑道:“你男朋友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打算向你求婚呢,毕竟这绿草坪是专供婚纱摄影公司拍室外婚纱照,特地养护的。”   闻祈诧异道:“是吗?”   棉花主人犹豫了下,凑过来,小声道:“我来的早, 场地负责人正好在布置气球,我也想拍户外婚纱照,特地过去问了价格, 结果包一天的价格也不便宜,他们说你男朋友从上周三包到这周六,就为了保护草坪的状态。小祈,你男朋友真不是什么隐形大款?”   上周三,正好是裴砚初提出要办狗狗派对帮他庆生的那天。   闻祈顿了下,含糊道:“他不是什么大款,就是最近炒股赚了点小钱。”   棉花主人道:“这样啊。”   闻祈垂下眼睫,摸了摸颈间的玫瑰金项链,有思绪在脑海中闪过,许是耳边的快乐笑闹声太有感染力,麻痹了神经,最后什么也没抓住。   裴砚初设置了活动卡片,除去进门的签到、运动障碍赛和狗狗飞行棋,还有拍立得场景拍照、定力拒食比赛等小游戏,挨个完成盖章,可以去礼品处抽奖。   闻祈抱着小狗去抽奖,抽到了一个发声小狮子玩偶,元宝喜欢得不行,叼着不肯松口。   草坪旁边的木屋餐厅也提前包了场,晚间的时候点上烛光,提供自助餐服务。   餐厅里暖气足,闻祈脱了围巾和大衣,酒红衬衫勾勒单薄纤瘦的身形,和耳垂上一点珊瑚珠耳钉相得益彰。   小狗早早就玩累了,它还穿着粉色小裙子,摊在宠物推车里睡成一摊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摆在桌上的手机频频闪过消息,是闻祈将今天狗狗们玩游戏的照片视频发在群里,许千钧他们捶胸顿足后悔没过来一起玩。   【可恶啊啊啊啊早知道这么热闹,我请假两天回来陪小祈过生日了!】   【边牧老师也太聪明了吧哈哈哈,元宝在跨栏那儿绕着走,边牧老师已经水灵灵地跳过去了。】   【我好像看到了一只查理王小猎犬!好可爱啊!!】   【小祈你的照片呢?给我们康康今天的小寿星!】   临时建的狗狗派对群里有狗狗主人们自发上传的照片和视频,闻祈存了不少第三方视角拍摄的他和元宝的照片,发进了群里,又再次翻了翻。   这次却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样的视角,他带着元宝玩的时候,背景里人影憧憧,角落的裴砚初含着笑意,视线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不只是他,许千钧他们也发现了。   在深山老林里的别墅搞园林设计,前段时间没参加他们聚会的朋友方小拓冒出来,语气很是疑惑:【不是,裴大少爷一直盯着我们小祈看是几个意思?】   许千钧:【这……】   凌雪:【这……】   许千钧:【这很难解释总而言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当他们……嗯……在谈……】   方小拓:【谈什么,总不能是谈恋爱吧哈哈哈哈哈哈水水你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许千钧:【。】   凌雪:【。】   方小拓:【?】   闻祈不得不出来澄清:【没谈。】   许千钧:【是,你俩接吻上.床套都不知道用完几盒了还戴情侣耳钉穿情侣外套,但是你俩没谈。】   凌雪:【是,他给你搞生日庆祝派对,花钱花时间花心思就为了让你开心但你俩还是死对头关系。没谈,真的没谈。】   许千钧:【说不定再过两个月你俩孩子都搞出来了但是你俩依旧清清白白,单纯玩玩。】   凌雪:【等等,要是孩子出来了,能认我做干爹吗?】   方小拓:【???】   眼见他们聊得越来越离谱,闻祈的脸颊发烫,刚打出一个字,就听到熟悉的声线响起。   “小祈,这些可以吗?”   闻祈一惊,下意识反扣手机屏幕在桌上,才发现裴砚初端着餐盘回来了,放在了他的手边。   餐盘里的都是他喜欢的菜。   闻祈的视线飘忽,道:“可以。”   裴砚初看他刚像被吓到的反应,半开玩笑问:“在说我坏话?”   闻祈道:“……也不是。”   裴砚初端着自己的那份餐盘坐在桌对面,就听到闻祈慢吞吞道:“水水他们觉得你帮我庆生,我俩在谈。”   “这算什么在谈?”裴砚初纳闷,“不就帮你庆个生吗?要是我俩已经在谈了,我肯定不会和你坐在这家餐厅里吃饭。”   闻祈疑惑:“为什么?”   裴砚初笑了下:“这附近没有合适的酒店。”   闻祈有片刻的茫然,对上他暧昧的视线,突然懂了裴砚初在说什么,有些慌张地掀起长睫,看了看周围,发现其他桌离得远,没人注意到他们在聊什么,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偏生裴砚初盯着他,薄唇勾着弧度,还在继续说:“要是我俩已经在谈了,今晚上你别想下床。你那么心软,我只要撒个娇说这段时间准备得很辛苦,你肯定会纵着我,什么姿势都答应……”   “裴砚初!”   闻祈的脸皮臊得慌,压低声音:“你还要不要脸?”   裴砚初微微挑眉,道:“这就听不下去了?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今天早上给你拿衣服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这件衬衣,就应该我帮你穿上,再在晚上的酒店房间里,落地窗前,我亲手帮你脱下来——嘶。”   一声低低痛呼声响起,是闻祈在桌下狠踩了裴砚初一脚。   闻祈的耳尖通红,道:“今晚上你去客卧睡。元宝回去需要洗澡,正好跟我睡。”   他本来还想着,晚上给裴砚初一点奖励……   裴砚初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闻祈突然起了疑心,问:“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裴砚初用银刀切着牛排,笑着反问:“我故意什么?”   故意说那些话,惹他生气,再被赶去侧卧睡。   闻祈说不出口。   要是裴砚初今晚上真打算玩过分一些,说实话,他真的有可能会答应。   两次是他勉强能接受的次数,但对裴砚初来说明显吃不饱,有几次闻祈累了以后,半昏半睡间,听到过裴砚初半压他身上,自.渎的压抑闷哼……   “别想了,吃饭。”   裴砚初将切好的西冷牛排推到他的面前,动作自然地将闻祈的那份换给自己,道:“这儿餐厅的厨师不行,我托朋友另请的厨师过来。”   闻祈尝了一口,就知道是裴砚初朋友自营的那家黑珍珠西餐厅的主厨出品。   一顿饭用完,闻祈和狗狗主人们作别,抱着小狗坐上跑车,和裴砚初回到公寓里。   元宝玩累了,被他们按住洗澡也忘了反抗,只哼哼唧唧两声,尤为乖巧。   小狗恢复成蓬松的蒲公英,被放进小窝里,抱住自己今天的战利品小狮子玩偶继续酣然沉睡。   两人在主卧的浴室里洗完澡,闻祈叫住准备去侧卧的裴砚初,道:“看样子,元宝今晚不会上床了,要不……你继续在这儿睡吧。”   这种主动邀请人的话实在难为他。   闻祈的眼尾晕着一抹薄红,视线低垂,望着地毯,柔软的栗色发丝下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后颈。   裴砚初的喉结轻动,被勾得燥热,有些无奈,问:“非得要我说这么明白吗?”   闻祈怔怔地抬眸看他。   “为你庆生,是想让你开心,不是和你上床的筹码。”裴砚初直白道,“我不想你用和我上床作为给我的奖励。”   闻祈下意识反驳:“谁说我要用和你上床奖励你了?”   “因为你给不了我其他。付钱是在践踏我的心意,你不忍心。”   裴砚初道:“身体关系作为奖励,简单直接,可以和我一笔勾销。对吗?”   闻祈被戳中心事,抿了唇。   他只是想……表达一句感谢,又觉得单纯的两个字,不够重量。   裴砚初低声道:“我不想和你一笔勾销,所以宁愿不要这个奖励。我想天天哄你开心,想让你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我不想只当你的床伴。”   闻祈抬眸看他,冷静道:“你不是不要奖励,是想要的更多。”   裴砚初很轻地一笑,坦然点头:“是。”   从一开始,裴砚初就没有隐藏过。   他要闻祈看见他、记住他,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离不开他。   比起纠缠的欲,他贪求的是闻祈全部的爱。   为此,他可以倾尽所有做赌注,以身入局。   闻祈迟缓地,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一时心软收留裴砚初,是将一只野心勃勃的恶狼,错看成了一只无家可归、落魄可怜的狗崽子,引狼入室。   他好像……把自己玩进去了。 第57章   裴砚初被赶出了主卧, 门在他面前哐地被无情关上。   啊,好像把人惹急了。   裴砚初讪讪地摸摸鼻尖,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想来想去,最后只轻声道:“晚安, 小祈。”   闻祈的背抵在门上,没应声,等到脚步声渐渐离远, 乱糟糟的心绪依旧没能够解开。   心脏乱了节拍, 慌乱不安地震颤着胸膛, 扰得人烦躁。   要做就做, 不做就不做, 平白无故说那些话……   闻祈少见地失眠了, 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醒, 早晨的时候裴砚初没有叫他, 遛了元宝回来,又等了一会儿,才进了卧室,低声地唤闻祈起床。   “几点了?”   闻祈迷迷糊糊地问。   “十点了。”裴砚初放轻了声音,“小祈,起来吃点东西。”   闻祈将手臂搭在眼前,还困着,不怎么想动, 更不想理会害他半夜睡不着的罪魁祸首,微微偏过头去。   裴砚初掀开被子,一手拦腰一手抱腿, 直接伸手抱他起来。   闻祈身形一轻,撞到裴砚初的肩膀上,下意识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侧,反应过来,有点恼:“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裴砚初嘴上嗯嗯地应,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了几分,抱着闻祈进了浴室,才将他放下来。   闻祈没穿鞋,只能赤脚踩着裴砚初的脚面上,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稳住身形,气醒了:“你现在不装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吧?”   “听的。就是最后几步路,刚好走到了。”   裴砚初将他的牙刷挤好牙膏递来,哄着道:“小祈,刷牙。”   闻祈不想理他,姿势别扭地转过去刷牙,裴砚初从后伸手,圈抱着他的纤细腰身,突然疑惑道:“小祈,你的肚子最近是不是长肉了?”   裴砚初的印象里,闻祈的腰线细窄,只手可握,小腹微微凹陷,现在他的手臂依旧能轻轻松松揽着闻祈的腰,但手掌循着睡衣的衣摆摸进去,发现闻祈柔软的腹部变平了。   闻祈懒得理他的话,道:“别乱摸。”   他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有时候在工作室里忙忘了吃饭,有一顿没一顿的,现在有裴砚初一天三餐地盯着,变着花样儿地哄他多吃,不长肉才奇怪。   裴砚初没忍住,又摸摸闻祈的小肚子,傻乐道:“长胖好。小祈你以前太瘦了,我在床上按你的腰都不敢用力,怕把你弄坏。你现在也还是瘦,最好再多长点肉,摸起来舒服。”   闻祈听得烦:“你昨晚不是说不想和我上床吗?”   裴砚初迟缓地接收到了闻祈的怒气,问:“小祈,你在生我的气吗?”   要不是闻祈满口泡沫,都想回头骂他——还不是因为他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裴砚初急了:“我昨晚说那些话,不是说不想和你上床,我喜欢你,想讨你开心,想每天睁眼看见你,也想和你拥抱、接吻、做.爱,我不只是想当你的床伴……”   闻祈清了口,放下水杯刚想开口说话,下一刻,面色一变,胃里传来一阵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他的手撑在洗漱台上,腰身微弓,干呕一声。   裴砚初慌张地拍他的背,问:“怎么了?是不是没吃早饭,胃难受?要喝水吗?”   “……不用,我没事了。”   闻祈只是呕了一声,没吐出什么,缓了缓,勉强把那股恶心劲儿忍下去,淡淡道:“可能是听你的告白听得想吐。”   裴砚初一下子垮了脸,委屈巴巴的,又不敢反驳。   明明没说话,眼神却仿佛在沮丧又可怜地问——他的喜欢,有那么让人恶心吗?   闻祈默了默,解释:“是胃难受。”   裴砚初重振精神,道:“厨房里炖了玉米燕麦粥。”   闻祈嗯一声,简单地洗了脸,又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道:“抱我回去。”   裴砚初比来的时候更加小心地抱起闻祈,低声问:“现在胃还难受吗?”   闻祈道:“现在还好。”   他没放在心上,回床边赶裴砚初出卧室,换了衣服,觉得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头有些晕,慢慢出来,坐在餐桌前。   裴砚初端着小锅到餐桌前,注意到闻祈穿的不是家居服,问:“今天要出门吗?”   “嗯。”闻祈点头,“有个音综的编曲导演要见我,约我今天下午在一个咖啡厅见面。”   “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不清楚具体会聊多久,你在家陪元宝吧。”   裴砚初不肯:“那我带元宝在车上等你。”   闻祈想问他非得跟着自己吗,但裴砚初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坐宝宝餐椅上的小狗也听懂了闻祈出门不带它,哼哼唧唧委屈起来,两只爪爪拍着桌面。   他只好松了口:“行。”   裴砚初一秒开心:“那我把元宝的宠物水杯准备好,再给你的保温杯装上热水。你今早上胃难受,就别喝咖啡了。”   闻祈勉强应一声,揉揉眉心,懊恼自己又让步了。   分明是自己一次次的纵容,才让裴砚初得寸进尺,越来越自然地侵占他的生活……   闻祈心里暗叹一口气,有些无计可施。   两人在下午出门,市中心的咖啡厅附近没有空的停车位,闻祈先行下车。   他进了咖啡厅,谢绝了侍应生的指引,表明自己找人,扫了一圈,注意到窗边的桌前有一个扎着马尾的男性,正低头打字。   叮的一声,闻祈的手机上同时跳出Echo的消息:【到了吗?】   闻祈回:【刚到门口。】   窗边的马尾男放下手机,看来门口的方向,和闻祈对视一眼,而后招了招手。   闻祈看看手机,又看看桌边的马尾男,走过去,拉下口罩,试探性地问:“Echo?”   “是我。”   Echo黑眼圈极重,一副颓靡的艺术家气息,点点头,自我介绍道:“叫我另一个名字也可以,张本。”   闻祈的神色复杂起来,他听过这个名字——最近几年捧出顶流唱跳选秀偶像的几档综艺,背后都有这个名字的身影。   Echo道:“坐。要喝什么?”   闻祈坐在对面,道:“我的胃不舒服,不用点我的。”   Echo举手唤来侍应生,要了两杯浓缩意式,又对闻祈道:“放心,两杯都是我的。我三十六小时没睡了,需要咖啡续命。”   又忍不住感慨:“我们俩认识了这么多年,你怎么不说你长这样?你刚到门口还没进来,我就看到你了,但不敢认。早知道你颜值这么能打,直接塞你进选手组了。”   闻祈道:“我对出现在荧幕上没兴趣。”   顿了顿,又委婉道:“我也不太喜欢和朋友合作。”   朋友关系,一旦掺杂上利益,就变了味儿。   合作出现意见分歧,或是后期的利益分配不均,轻易地就能将友谊关系毁得彻底。   闻祈在论坛上就认识了Echo,来往数年,珍惜这份友谊。   Echo正往包里拿文件和合同,闻言一愣,道:“我还没开始介绍,你就要拒绝我?”   闻祈笑了笑,道:“优秀的编曲老师还有很多,我的资历不足,Echo你要不问问别的老师?”   “我不看资历,只看能力。”Echo把文件推过来,“这档综艺机会难得,你看一眼吧。”   闻祈犹豫了下,接了过来,决定看了以后再拒绝。   是几天后就要开始录制的音综,音乐组的要求很高,不仅需要短期高效的原创编曲能力,改编以及后期不仅需要新意,更要求跨越级别的反转。   Echo道:“我们也有世界一流的音乐设备,我带的团队每一个人都是业内顶级水平,有时候灵感是在聊天中产生的,你可以来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文件里介绍举例的改编要求很有意思,给的报酬也很丰厚,Echo抛出的诱惑也很让人动心,但……   闻祈摇摇头:“抱歉。”   Echo有些遗憾,但也道:“好吧,这个综艺是封闭录制,一个月不能回家,我记得你养了狗吧?托人寄养很麻烦,你不想来,我也理解……”   “等等。”闻祈忽然打断,“封闭录制,一个月不能回家?”   Echo不明所以地点了头:“是啊,怎么了?”   闻祈还记着裴砚初当初和他定下的约定。   两个月的时间,如果他没有答应裴砚初,裴砚初会主动离开。   如果他因为工作离开一个月,应该不算……钻约定漏洞吧?   闻祈道:“我考虑一下。”   两人重新聊起综艺的话题,Echo中途接了两个电话,聊完先走了。   闻祈低头给裴砚初发了信息,等了会儿,收到裴砚初的回复。   【你看窗外。】   闻祈转头看去。   咖啡厅的落地窗干净明亮,裴砚初站在明亮的光中,一只手牵着小狗的牵引绳,对着他挥挥另一只手。   俊美的男人身量挺拔,淡红薄唇勾起浅淡弧度,在玻璃上哈了口雾气,用手指画了个爱心。   幼稚。   闻祈的手指微动,压住了上扬的唇角,没作出回应,若无其事地起身,出了咖啡厅。   裴砚初牵着小狗来接他,不过半小时没见,小狗兴奋得像久别重逢,绕着闻祈转圈,直摇尾巴,嗷呜嗷呜地直叫。   闻祈接过小狗的牵引绳,俯身摸摸小狗脑袋,又心软了。   要是他答应去那档综艺,元宝找不到他,想他怎么办?   裴砚初问:“你刚刚怎么不理我?”   闻祈站起身:“小学生都不会用这种方式追人。”   裴砚初诚恳道:“请小祈老师指教,用什么方式追你才能够讨你欢心?”   闻祈道:“直接问我,和在考场上问老师卷子答案有什么区别?”   小狗没来过这边,好奇地到处闻闻嗅嗅,两人并排走着,跟着小狗的步调,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裴砚初道:“没办法,老师你出的题太难了,我不会做。”   闻祈道:“那也不是你往上写1+1=2的理由。”   裴砚初道:“你给的题目我只会写一个解字。小祈老师就不能通融通融,指导一下我的思路?”   他伸出手,轻轻地勾了勾闻祈的手指,带着点讨好的求饶意味。   闻祈暼眼望去,撞进裴砚初含着笑意的眸底。   “没有指导思路。”闻祈移开视线,“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没有答案,不就说明什么解法都是对的吗。”裴砚初立刻钻漏洞,“和直接答应我有什么区别?”   闻祈道:“也可能无论你填什么,都是错误答案。”   裴砚初啧声:“行吧。那我就一直写,万一哪天就瞎猫撞上死耗子,碰上了呢。”   他顺势握住闻祈拿着牵引绳的手,道:“你的手好冷,我帮你暖暖。要是元宝爆冲,我还能帮忙拉住它。”   宽大的手掌传递灼热的温度,紧紧地包裹着他的手,带着令人安心的力度。   闻祈低眸看了一眼。   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两人看起来也像是在牵手。   闻祈突然道:“刚约我见面的人是Echo,邀请我参加一档音综的编曲团队。”   裴砚初听闻祈说起过Echo,知道两人是线上来往很久的朋友,道:“挺好,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闻祈道,“综艺要封闭录制一个月。”   裴砚初的步伐稍减,问:“封闭录制是指……”   闻祈道:“不回公寓,住录制片场附近的酒店。签保密协议,综艺的任何细节不能向外透露。”   裴砚初问:“那你想去吗?”   闻祈的神色闪过迟疑。   就这瞬间的犹豫,也足以让裴砚初知道答案,道:“想去就去吧,我照顾元宝。”   闻祈没想到裴砚初这么轻易就接受这件事,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他的神情太好懂,让裴砚初笑起来:“怎么这副表情,你不会以为我还会拦你吧?编曲是你喜欢的事,有好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闻祈道:“我担心元宝会想我,自从我养了元宝,我从来都没有和它分开过这么久。”   裴砚初道:“你要是想元宝了,可以和我打视频,一个月不长,很快就能回来。”   闻祈抿了唇,视线停留在小狗身上。   小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远了一截路,发现两个人类走得慢,又停下来等他们,黑玻璃眼珠亮闪闪的,开开心心地摇着尾巴,嗷一声。   裴砚初又道:“音综是个社交环境,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   闻祈的语气低落下去:“道理我都知道。我就是想到以前的自己,害怕……元宝会生我的气。”   他再清楚不过被扔下的滋味。   “不会。谁让元宝是只笨狗狗呢?”裴砚初笑道,“元宝永远不会生你的气,它只会停留在原地,一直等你。”   他望着闻祈,眸底的柔和情愫粼粼闪光,轻声道:“我也是。” 第58章   闻祈住进音综提供的酒店里。   整栋酒店都被包下, 提供给工作人员是标间的待遇。   闻祈睡眠轻,不喜和别人同住一屋,加钱住了单间, 但是酒店隔音差,廊道外总有人走动, 脚步声重,扰人轻眠。   几天下来,他的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阴翳。   裴砚初和他在晚上视频的时候发现了, 问:“休息得不好?”   闻祈轻嗯一声, 神色难掩疲惫, 道:“酒店的隔音太差了, 耳塞也没用。”   着急的嗷呜嗷呜从屏幕外传来, 裴砚初低头看了眼, 笑道:“元宝刚在睡觉,估计是听到你的声音, 醒了。”   他伸手把元宝抱在腿上, 毛绒绒的小狗脸啪地挤占了大半个镜头。   闻祈的神色变得柔软,放轻了声音唤:“元宝。”   他刚离开公寓前两天,小狗每天醒来就满屋子找人,找不到就蹲坐在玄关处等他回来,像电池只剩一格电,整只狗蔫呆呆的。   因着闻祈工作结束的时间不确定,两人不一定能碰上合适的视频时间,裴砚初新买了一个可移动的宠物监控镜头, 方便闻祈随时可以看元宝在做什么。   闻祈在半夜打开视频软件,发现小狗依旧守在门口,心疼得难受, 裴砚初给小狗解释了好几次,小狗才听懂了闻祈最近不会回来这件事。   “嗷嗷!——”   小狗贴着屏幕,嗷呜嗷呜地叫,小鼻子急切地拱来拱去,像想钻进屏幕里到达闻祈的身边。   闻祈哄道:“元宝,你离镜头远一点,我看不见你了。”   裴砚初一只手把平板拿远,另一只手按着小狗,一人一狗同时出现在屏幕里,问:“现在呢?”   闻祈回:“现在能看见了。”   裴砚初问他:“前两天元宝吃得很少,今天开始正常吃饭了。你呢,吃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节目组提供的盒饭属于量大管饱的类型,味道不太行,有几个同事都是自备的泡面和自热火锅,还给我塞了好几盒。”   闻祈的脸上浮起笑意:“好在Echo没糊弄我,他带的团队确实是业内顶尖水平,大家说话直来直去,就算有争论,也不会往心里去,沟通起来不费劲。”   就冲创作环境这一点,闻祈觉得睡眠和吃食这两点还能再忍受一段时间。   裴砚初拧起眉宇,语气满是不赞同:“怎么就吃这些?”   他才刚把闻祈养出一点肉肉!   这才过去多久啊,视频里的闻祈脸巴掌大,下巴又尖了。   “你上次送我过来也看见了,这边是待开发的郊区,附近几公里根本没什么店,点不了外卖。”闻祈道,“不过我最近什么都吃不下去,吃一点油腻的,胃总会反酸,还好宣传组一个小妹妹带了很多水果麦片,我找她买了几罐。”   小狗嘤嘤呜呜的,一跳一跳的,两只黑葡萄眼珠水润润的,闪着一点泪光。   闻祈又开始哄小狗,说自己很快就回来,让元宝乖乖吃饭睡觉,出去散步的时候别乱跑。   他说一句,小狗就嗷呜嗷呜地回应,两只爪爪疯狂扒拉着,要不是被裴砚初按着,又要冲到平板的屏幕前。   闻祈的心软成一滩,哄了又哄,裴砚初看他一脸疲色,心疼道:“去睡吧,抓紧时间多睡会儿。”   闻祈应了声,又嘱咐:“你记得带元宝去剪毛毛,美容店里我充了卡,你过去报我的手机号就行。”   “知道了,明天我给你录元宝剪毛毛的视频。”   闻祈轻轻一笑:“好。”   他困得有些撑不住,挂了视频,缩进被窝,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早上五点起来,在编曲组的小房间里和其他同事商量曲目的改编,到了中午,后勤组敲门送午餐,却是和之前不一样的包装。   同事疑惑道:“改善伙食了?”   前几天都是透明塑料盖的一大份盒饭,今天光是一人份的午餐,就有六个单独包装的打包盒。   闻祈打开一看,两荤一素一汤一饭,还有一份水果,看起来都清淡可口。   后勤组的工作人员神神秘秘道:“沈溪知道吧?听说是选手组里有他勾搭的小网红向他抱怨伙食不好,沈小少爷出钱让我们组长连夜换了餐饮的合作商,这些都是从城里包车送过来。”   “这么好啊。”编曲组的同事唏嘘,“不过我们节目是淘汰制的,要是他看中的小网红被赛制半路淘汰了,那么我们岂不是吃不了这么好的饭了。”   因为今天的天降丰盛午餐,整个小组的气氛都变得轻松愉悦,同事和Echo开玩笑:“组长,我们是不是要打听打听小网红是谁啊?就冲这顿饭,也不敢得罪人啊。”   Echo道:“选手组都被收了手机,谁敢明着传消息出去说伙食不行?而且我以前录综艺的时候,听说沈溪探班一般是送下午茶,没见过他对哪个小网红这么特殊过。直接换后勤组的合作商,不太像他的风格。”   这个风格,更像……   闻祈正喝着清甜的萝卜排骨汤,胃里一阵暖呼呼的,闻言有些神游,又回过神来,为闪过的猜想感到有一丝可笑。   另一个同事笑嘻嘻地道:“可能是哪个选手偷藏手机了,有沈小少爷撑腰,有什么不敢的?沈小少爷红颜知己这么多,说不定这次是碰到真爱了,所以出手特别大方。”   Echo想了想:“也有可能。不管了,赶紧吃。”   到了下午,后勤又通知整个综艺的选手和工作人员换住处,是另一处距离稍远,但档次远高于现在住处的星级酒店,以后到录制片场,都由酒店配置的大巴车统一接送。   闻祈的行李不多,很快收拾好了,跟着同事们一起上车。   一天的录制下来,都疲惫不堪,但一车的人都难掩激动,讨论着到底是哪个小网红讨了沈小少爷欢心,连带着他们也鸡犬升天。   车内吵吵嚷嚷,闻祈无心参与,和裴砚初发信息说了换酒店的事。   裴砚初:【元宝还在剪完毛毛。】   又发来一个几十秒的视频。   闻祈低眸看着元宝被按着剪毛毛的视频,脸上浮起温柔笑意,坐旁边的Echo瞥了一眼,好奇问:“这是你养的狗狗?”   “是。”闻祈道,“叫元宝。”   Echo问:“是送去朋友家寄养了吗?”   闻祈道:“没有,是……我朋友住我家里,帮我养。”   Echo看他神色不太自在,问:“男朋友?”   闻祈的长睫垂落,掩饰眸底的异色,道:“就是某个朋友。”   只不过是,工作里有几分钟的空闲,会想他和元宝此时此刻在做什么,看到有选手和他背影相似,会一时恍惚,夜里睡迷糊了,会无意识寻找他的温暖怀抱的……   某个朋友。   “看着不太像。”Echo说话一向直接,“你的表情像在说我和他有一腿,但我不想承认。”   闻祈被噎了下,争辩道:“我和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不适合有别的关系。”   “成年人的世界有什么好复杂的?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   Echo不客气地道:“就像今天意外送来的豪华午餐,万一哪天小情侣吵架了,我们又要吃十五块钱一份的盒饭了,但这段时间总归吃了一段时间的豪华午餐,不亏。你在这儿磨磨唧唧瞻前顾后,就像是放着豪华午餐不吃,打算等饭不送了,继续吃十五块一份的盒饭。”   闻祈确实抱着等待裴砚初主动离开的想法。   裴砚初的喜欢太热烈,侵略性太强,他招架不住,只想等约定的时间一到,回到以前平静普通的生活。   闻祈道:“说不定我就喜欢十五块的盒饭。”   Echo道:“行,那你就把你的豪华午餐主动让别人吧。”   闻祈一怔,下意识跟着想象裴砚初牵着陌生人的手,偏头对那人微笑的画面,心脏竟轻微地抽痛一下。   可是,不应该这样……   让裴砚初离开,明明才是他想要的,不是吗?   闻祈的手指蜷缩,指尖掐着掌心,神色无措。   Echo看他的神情,意味深长道:“也许是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闻祈低头看去。   裴砚初:【我带元宝先回公寓了。你办好入住了和我说一声,我给你打视频。】   裴砚初:【我查了,你换的新酒店提供早餐和夜宵,等会儿要是饿了,可以打电话给客房送一份上来。】   闻祈盯了信息半晌,抽出手,慢吞吞地打字:【好。】   大巴车到达酒店,前台安排给闻祈的是间走廊尽头的房间,还带有浴缸。   走廊和房间里都铺着厚厚的地毯,隔音效果不错,再加上隔壁因为热水器坏了没有住人,整个房间显得格外的安静。   闻祈久违地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脸颊蒸得晕红,裹着浴袍出来,躺在床上,和裴砚初打视频。   裴砚初看他的脸颊白里透粉,半放下心来,道:“你今天看起来状态好很多。”   闻祈点点头,语气透着轻松:“剧组盒饭换了,新供应的商家做的饭菜口味清淡,挺好吃的。这个房间也很安静,我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裴砚初笑道:“那就好。”   闻祈没听见熟悉的小狗嗷呜声,疑惑地问:“元宝呢?”   裴砚初直白道:“元宝回来就睡着了,是我想看看你。”   闻祈怔了下,眸光微闪。   裴砚初又问:“录制的地方冷吗?”   闻祈道:“不冷。我们编曲组除了和选手沟通的时候,其他时间都在录音室或者旁边的房间里,有暖气。”   裴砚初嗯了一声。   他的视线反复描摹着闻祈的眉眼,带着不舍,说话的声音却很轻,道:“今天是不是也很累?去睡吧。”   闻祈明知答案,偏问:“不想和我说话了?”   “怎么会?”   裴砚初失笑,手指碰了碰屏幕,像在隔空轻轻地摸他的脸,道:“我想和你说话,但更想你多睡会儿,等你回来了,那些想你的话再告诉你也不迟。”   闻祈低眸注视了他一会儿,鬼使神差道:“裴砚初,等我回来以后,我们试试吧。”   也许道路尽头是悬崖,但是开车前行这一路的音乐足够精彩,未来车毁人亡就车毁人亡吧。   片刻的欢愉,在此刻即是永恒。   裴砚初起初没听懂,愣神几秒后,终于明白过来,脸上出现惊喜又不敢相信的混乱神情,惶恐地问:“小祈,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闻祈笑了笑,道:“是。”   他想试着,抓住裴砚初伸来的手。 第59章   闻祈五点半起床, 看到了裴砚初在凌晨三点给他发的消息。   【小祈,你应该最后几天再告诉我的。你说一句就跑了,留我一个人在家撕日历。】   语气幽怨得快溢出屏幕。   闻祈忍不住翘起唇角, 回:【那你就当我昨晚什么都没说。】   他刚准备放下手机,对话框的对面秒回:【不行!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了, 不能抵赖。】   闻祈惊愕:【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裴砚初回:【太兴奋了,没睡着,大半夜把元宝抓起来帮它洗了个澡, 现在元宝正骂我呢。】   而后是一段语音。   闻祈点开, 小狗的嗷嗷愤怒叫声从音筒里传来, 中气十足。   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 回:【元宝是只乖狗狗。】   又慢悠悠地补出下一句:【砚宝勉强是个人。】   裴砚初:【就当你在夸奖我了[墨镜]】   闻祈放下手机, 简单收拾以后, 和同事们转去了录制片场工作,今天录到了赛制的第二阶段, 闻祈和另一个同事负责的其中一组的乐队选手, 和他们们对接试听曲目时,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心思明显不在音响外放的歌上,盯着他看。   闻祈轻轻抬眸,扫了眼他胸前的金属铭牌——江轲,淡声道:“觉得编曲有问题?直接说,现在还能改。”   “不是不是。”江轲涨红了脸,“我第一天看到你,还以为你也是选手, 但录制的时候没找到你……原来你是编曲组的老师啊。”   闻祈没接话,问:“你负责哪个部分?”   江轲骄傲道:“我在我们组负责作曲,也打架子鼓。”   为了靠拢原创综艺, 要求乐队组里的每个成员都写一部分的词,最核心的旋律也由成员负责,他们工作人员负责的是编曲和后期的混音调音部分。   听到他作曲,闻祈的语气变得和缓:“原来是你。”   时间限制,不允许闲聊,快速沟通后,闻祈确定了需要修改的部分,和另一个同事重回了工作间。   另一个同事神神秘秘道:“刚和你说话那个小朋友,听说沈小少爷就是为了他,给整个剧组又换酒店又包了三餐。”   闻祈平常地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没想到没过几天就见到了沈溪。   沈溪是赞助商之一,大大方方带着下午茶来探班,来了江轲这组的排练室,被一群人众星捧月地围着恭维。   他转头看见闻祈进排练室,竟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身形溜直,像学生见老师,惶恐打招呼:“你也在这儿?”   闻祈的脚步一顿:?   虽然两人相过亲,但沈溪见他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旁边江轲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疑惑地问:“你认识小祈老师?”   “哈哈我和……这位小祈老师,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沈溪讪讪回应,望着闻祈,心里像有羽毛在挠,一阵惋惜。   他是真的吃闻祈的颜,眉眼漂亮,气质又冷,矛盾感糅杂在一起,让人忍不住升起接近的冲动。   但一想到面前这尊美人在被谁守着,那股子躁动又熄灭下去……   “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沈溪热情道,“我带了下午茶过来看看江轲,他是我外甥,小祈老师多照顾我们的小珂啊。”   江轲陡然被揭了身份,神情恼怒:“舅舅,摄像机还在录,你说了帮我保密身份的!我要向我妈告状!”   沈溪满不在乎:“没事,节目组会剪掉的。”   暴露身份能有什么,要是江轲不长眼,冲撞了不该惹的人才叫麻烦。   沈家最新的项目运转起来,沈溪在家族里的地位也趁势高涨,开始接手家里的工作,这段时间去了不少商界名流聚会,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有个新朋友知道他投了这档音综,特意找来,要借他的名义出钱换了节目组的食宿,沈溪还纳闷怎么还有人做好事不留名,现在看到闻祈,立刻想通了怎么回事。   闻祈不作他想,只以为是因为沈溪和闻若婵合作过的缘故,更诧异沈溪给小侄子撑腰以讹传讹变成了追小网红,礼貌道:“江选手很优秀。”   周围一圈人面面相觑,诧异江轲是沈溪的小侄子,更奇怪沈小少爷对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怎么这么客气。   沈溪笑道:“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闻祈犹豫了下,问:“沈先生有时间借一步聊几句吗?”   沈溪一愣,应:“可以。”   闻祈将手上的文件交给另一个同事,低声说自己很快就回来,在一众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和沈溪走了出去。   闻祈找到一处监控死角,问沈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我的母亲合作。”   如果只是因为宋知聿设计下药害过他,做这么一圈只为报复回去,听起来理由太单薄了。   沈溪对他想问什么有心理准备,也不惊讶,他颜控得厉害,对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实在说不出谎话,憋了半天,道出句:“……我也是受人之托。”   闻祈面露诧异,问:“受谁之托?”   沈溪诚恳道:“你看我们差一点就联姻成功了,就冲这关系,要是能说,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   江轲后一步追过来,正好听到这句,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闻祈注意到动静,轻瞥他一眼,没在意,看回沈溪,谨慎地问:“你说的那个人,做这些是为了我妈妈吗?”   闻若婵在年轻的时候就被无数富商追捧,闻祈想来想去,猜想会不会是谁暗恋他妈妈多年,想借机上位。   “我觉得,应该不是,吧。”   沈溪艰难地吐出几个词,害怕闻祈多问几句,他就忍不住托盘而出了,赶紧低了头,装模作样地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这儿太偏了,我得回去了。”   闻祈没得到答案,脸上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沈溪会坦诚回答,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   闻祈点头:“好的,打扰了。”   “舅,我送你下楼——”   江轲如梦初醒,火速冲过来一把拽住沈溪的胳膊,等闻祈走远了,压低声音,迫不及待地问:“舅,你说的联姻是怎么回事啊?”   沈溪的目光还追着闻祈的背影,心不在焉道:“家里安排我和他相亲过一次,没成,吹了。”   江轲期期艾艾:“那、那联姻这个活动还有吗?舅你和小祈老师没成,能不能换我试试……”   说着说着,少年的脸红了,神色羞涩又期待。   吓得沈溪给他后脑勺一巴掌:“别,你想都别想!人家有人了!”   江轲不服气:“谁啊?”   沈溪敷衍:“瞎打听,别问。”   江轲哼一声,没听进去——肯定是他舅心里还想着小祈老师,唬他呢。   闻祈没受半分影响,平静地做完自己分内的工作,注意到了江轲看自己的热切目光,没当回事,只回去和Echo说了一声,要求这一阶段的赛制结束,把他换到江轲不在的小组里。   他能避就避,没想到江轲上赶着追,后期他不负责江轲新小组的作品,江轲还串门来别的小组来玩,和他搭话。   节目组上上下下都消息灵通,知道江轲是沈溪外甥这件事,不敢管。   闻祈念着只余小半个月的时间,尽量躲着走,没想到晚上回了酒店,他在和裴砚初视频,被江轲敲了门。   刚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闻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视频对面的裴砚初也纳闷:“这么晚了,还有人找你?”   闻祈道:“我去开门看看。”   裴砚初道:“好。”   闻祈想了想,没挂视频,放在了床头柜上,下床去开门,打开看到是江轲,问:“这个点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轲的脸上酡红,眼睛亮晶晶的,呼吸之间有着轻微的酒气,像是特意喝酒壮胆才敢过来找他,问:“小祈老师,你看到我的排名了吗?我人气值进前三了。”   “看见了。”   音综的前三期已经上线,热度很高,今晚还让选手们录制边吃吃喝喝边看第一期的repo,相当于给他们放假。   工作群里也发布了选手们在网上的人气票数,闻祈自然看见了,道:“恭喜你,这是你努力的成果。不过你不应该来找我,你作为选手,如果被别人拍到出入工作人员的居住区域,会很难办。”   江轲只听进去了闻祈恭喜他的话,眼眸愈发明亮,问:“小祈老师,我知道录节目期间选手不能和工作人员私联,等录制结束了,我能认识你吗?”   闻祈下意识看了眼室内,后悔刚没挂断视频了,对江轲道:“明天还有录制,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要是再留这里,我会通知负责你们的宿管。”   他直接关了门,回床边拿起手机,抱希望裴砚初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视频通话里的裴砚初黑着脸,忍了又忍,没忍住:“刚找你的是谁?”   看他这反应,闻祈就知道裴砚初听了全程,醋坛子全打翻了。   “一个小朋友,不用理。”闻祈道,“再过一个周我就回来了,以后不可能和他有交集。”   裴砚初不吭声,心里酸溜溜的。   就晚上打视频这会儿,都能撞上有人向闻祈示好,那他不在的时间里,看不到的地方呢?   裴砚初问:“既然是你们节目组的选手,那是不是年龄很小?长得怎么样,帅吗?”   “不清楚,不在意。”闻祈道,“我每天只想着怎么早点结束工作,争取早一点回来和你视频。”   裴砚初本想生气,被闻祈这几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撑不住,唇角也上扬。   “快回来吧。”裴砚初放柔了声线,“你的衣服全被我堆在了床上,我每晚入睡,就靠抱着你的衣服,假装你还陪在我身边。”   闻祈忽然蹙眉,道:“你没做什么别的事吧?”   裴砚初吭吭哧哧,小声承认:“闻过你的衬衫。”   闻祈神色微妙,问:“只是闻了我的衬衫?”   视频对面的裴砚初视线躲闪,耳根全红了,道:“闻了,舔了,还想着你,做、做那个……”   闻祈:……   裴砚初怎么做到顶着这么纯情的表情,说这么涩情的话? 第60章   结束录制的那天, 下起了小雪。   最后一期收官礼采取直播的方式,闹腾到凌晨,节目组在酒店张罗庆功宴, 还邀请了不少媒体。   媒体们的重点一向在选手身上,工作人员可以随意溜边。   闻祈没打算参与, 回去收拾了房间里的行李,打开手机,就看见裴砚初的消息说到了。   【好。我现在下楼。】   闻祈的眸底晕开笑意, 回完消息, 拉着行李箱下了楼。   他到了大厅正要往外走, 身后传来一声:“小祈老师!——”   楼梯间冲出一道颀长身影, 江轲跑到他面前, 气喘吁吁道:“还、还好我赶上了……”   闻祈停了脚步。   少年是跑下来的, 额头满是汗,抱着一簇向日葵, 鼓起勇气道:“我、我知道你不想加我联系方式, 我就是想送你一束花,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一簇灿烂的向日葵花束猛地怼在了闻祈的面前。   高中、大学毕业的时候,闻祈经常遇到女孩子红着脸,以祝福的名义送他礼物送他花,他也会装着不知情,礼貌道谢接过。   但换了今天……   闻祈身形未动,歉意道:“抱歉,外面有人在等我。”   江轲眼眸里的光黯淡下来, 问:“一束花也不行吗?”   闻祈轻嗯一声,语气染上几分无奈:“我怕他看到花会多想,他吃醋吃得很厉害。”   江轲失魂落魄地站着, 举着的花也渐渐垂落下去。   闻祈轻声道:“江轲,你还年轻,未来灿烂,祝你前途似锦。”   江轲勉强一笑:“谢谢。希望我以后还有机会和小祈老师合作。”   闻祈和江轲作别,拉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大厅的自动玻璃门徐徐打开,凛冽的冷风灌入。   酒店外是漆黑的夜空,飘落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有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路灯下,正低头看着手机。   叮的一声,闻祈手中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屏幕亮了。   裴砚初:【小祈,到哪儿了?】   闻祈打字:【你抬头。】   等在路灯下的高大男人似有所感,抬头看来,和闻祈对视的那一刻,深邃眉眼间的冷峻神色悄然融化,闪动着明亮的惊喜笑意。   裴砚初衣袍飞扬,穿过风雪大步走来,在闻祈面前站定,而后小心翼翼地伸了手,宽大的手掌碰了下他的脸,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   他闪动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低声道:“瘦了。”   酒店整栋被包下,管理严格,不允许外人进入,裴砚初在车外等了好一会儿,手掌的温度也变凉。   “没办法,到了后期,工作压力大,总是吃什么吐什么。”   闻祈伸手覆盖住裴砚初的手,问:“怎么站在这儿,不在车里等我?”   裴砚初道:“想早点看到你。”   闻祈的心里像有一团毛绒绒的雀,扑扇着翅膀往外撞,叫他的神色都变得柔软。   傻狗。   凌晨两点,街上寂静无人,只有雪花飘舞。   两人站得很近,裴砚初望着他,漆黑的眼眸映着灯光,很亮,明晃晃地盛着快溢出来的思念,道:“我后悔当初鼓动你参加这档音综了。”   闻祈道:“我已经回来了,现在正站在你眼前。”   裴砚初笑起来,又摸了摸闻祈的脸,慢慢地低下了头。   最后一点距离,闻祈的长睫轻颤,等不及般,主动贴了上去。   彼此呼出的热汽缠绵,鼻尖擦过,冰凉的唇瓣撞在一起。   闻祈唇上的那一点凉意唤醒了裴砚初的理智,他如梦初醒,分开了距离,拉起地上的行李箱,道:“外面冷,先上车吧。”   “好。”闻祈问,“你带元宝来了吗?”   “没带它。”   裴砚初一边在车后备箱放行李,一边解释:“元宝感冒了,我打算出门的时候它还在睡。我担心带元宝下楼,它又吹到风,就没叫醒它。”   录制的最后几天比较关键,裴砚初担心会影响闻祈的工作状态,索性没有告诉他。   闻祈紧张问:“元宝没事吧?”   裴砚初道:“有一点咳嗽流鼻涕的症状,医生说了不严重,就是喂元宝吃药喂得够呛,我给他混在饭里,他会趁我不注意,悄悄地吐出来。”   闻祈半放下心来,无奈道:“元宝这招对我也用过。”   裴砚初关了后备箱,眉宇一扬,得意道:“我后面做了肉丸包药丸,元宝吃完都没发现自己吃了药。”   闻祈禁不住弯眸笑了起来。   两人上了车,很快到了公寓。   打开门,灯光亮起,小狗还在客厅窝在毛绒绒的毯子里睡觉,耳朵动了动,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一骨碌爬坐了起来。   闻祈进了门,就看到傻愣愣望着自己的小狗,笑着道:“元宝,是我,”   “嗷嗷嗷!!——”   小狗像突然醒了,一下子冲到闻祈的身边,绕着他疯狂公转加自转,像只旋转小陀螺。   闻祈本来想抱抱它,但是根本抓不住小狗,快被跑来跑去的小狗转晕了,道:“元宝,别转了,我头晕。”   裴砚初俯下身,眼疾手快一把抄起发疯嚎叫的小狗,塞进闻祈的怀里。   一到闻祈的怀里,小狗扒着他,立刻乖巧不动了,两颗黑葡萄眼珠像泡在泉水里,喉咙呼噜呼噜,发出委屈的哭声。   像在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小狗?   像在问——你怎么才回来啊?   闻祈心疼坏了,眼眶也发热。   但小狗感冒了,一边嘤嘤嘤地哭一边往下流鼻涕,乱七八糟糊了一脸,叫闻祈哭笑不得,赶紧进了屋,拿纸巾给小狗擦脸。   闻祈在客厅里哄着小狗,给它喂小零食,裴砚初帮忙整理行李箱,将必要的洗漱用品先拿出来。   “我给元宝买了礼物。”闻祈赶紧道,“在那个白绒布袋子里。”   裴砚初递过来,闻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鱼玩偶给小狗。   平时最喜欢毛绒玩偶的小狗却生气了,撕咬小鱼又伸爪拍开,弓着背,愤怒地嗷嗷叫。   裴砚初立刻拿走小鱼,藏在小狗看不见的地方,对不知所措的闻祈道:“元宝以为你是因为这个礼物,所以离开它这么久。”   小狗笨笨的,不明白闻祈为什么离开这么久,它不会对闻祈生气,只会对和离开这件事联系在一起的小鱼玩偶生气。   见小鱼不见了,元宝的攻击状态解除,转回来,讨好地用湿漉漉的舌舔闻祈的脸,泪汪汪的。   像在告诉闻祈,它以后不要玩具了。   闻祈的心尖又酸又涩,抱着小狗哄了又哄,保证自己不会再离开这么久了,小狗才慢慢平静下来。   裴砚初把他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又过来道:“小祈,累了吗?先洗个澡吧。”   闻祈从录制结束到现在都没休息,困累得不行,看小狗安静了,乖乖不闹了,才把元宝放下,回浴室洗了个澡。   等久违地躺回柔软又熟悉的床上,闻祈的身体彻底放松,反倒没那么困了,只懒懒散散地闭眼休憩着。   裴砚初也去洗了澡回来,见他像快睡着了,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将闻祈揽进自己的怀里。   滚烫结实的身体从后面贴上来,闻祈就知道是裴砚初,翻了个身,抬起脸,主动亲了亲裴砚初的唇角。   裴砚初受宠若惊,问:“小祈?”   “怎么了?”闻祈的声音透着慵懒的笑意,“不是给你说了,等我回来以后我们试试吗?”   裴砚初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腔里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他哑声问:“当真吗?”   闻祈回道:“当真。”   压抑已久的爱意与思念再也克制不住,裴砚初低头含咬住了闻祈的唇,落下炽热又疯狂的深吻。   火热的舌尖撬开蔷薇色的唇瓣,热烈地追逐索取,啧啧水声回响。   闻祈轻微张唇,顺从地接受了裴砚初的侵占,温柔地回应着。   彼此的舌尖纠缠含吮,每一次触碰,都有一阵阵酥麻电流顺着神经末梢窜过,流遍全身。   两人素了一个月,年轻的身体经不起撩拨,很快就躁动起来。   裴砚初的呼吸不稳,急切道:“时间太晚了,老婆,我帮你舔出来好不好?”   闻祈的眸色晕着湿润的雾气,面颊晕着旖旎霞色,泛着水光的唇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词,就溢出了情难自禁的颤抖轻哼。   房间咕啾水泽声黏腻,温度节节攀升。   纤长的指尖插进了裴砚初的黑发间,难耐地抓紧,力度不似推拒,更像是鼓励。   “让、让开……唔……”   闻祈的腰身颤栗,而后泄力般重重软倒了下去,泛着粉的手指也无力垂落。   空气里浮动着暧昧的气息,裴砚初仔细地替他舔舐清理完,凑过来,伸舌给他检查,道:“小祈,我都吞下去了。”   又期待地问:“这段时间我都有练习用舌头给樱桃梗打结,你觉得我做的有进步吗?”   闻祈轻哼一声:“有进步,想要什么奖励?”   裴砚初的脸颊晕红,道:“我、我想要你踩我。”   闻祈神色古怪:“踩你?”   裴砚初点点头,怕他不乐意,又道:“小祈你要是嫌累,我可以自己来。”   闻祈实在搞不懂裴砚初喜欢的点在哪儿,懒得再想,只轻轻地扬起下颌,道:“去跪着吧。”   裴砚初跪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仰脸望着闻祈,神色虔诚痴迷,像信徒期待神迹降临。   他的背脊笔直,双腿分开,睡袍下摆散乱,黑色布料绷着昂扬的光景。   闻祈半坐在床边,手臂撑床,伸出一双光滑白皙的长腿,纤细的脚踝下,单薄的足掌微弓,晕着朦胧的光,像羊脂白玉雕刻的漂亮艺术品。   一只足尖点地,一只雪白透粉的足掌,轻轻地压在了黑色布料上。   闻祈微微偏头,问:“这样?”   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叫裴砚初就忍不住头晕目眩,浑身激动地颤栗起来。   这么幸福,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第61章   两人胡闹了一通, 睡在一起。   这段时间在音综工作,闻祈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压之下,紧绷如弦, 回到熟悉的地方陡然放松下来,睡得很沉。   裴砚初反倒没什么困意, 抱着闻祈,微微低头,不知餍足地嗅闻着他颈间的苦柚气息。   他环着闻祈的腰身, 习惯性地顺着松散的衣襟往里探去, 手掌贴上了肌肤, 整个人一愣, 又摸了摸, 才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印象里平坦的小腹, 微微隆起很浅的弧度,有着难得的肉感。   他明明记得闻祈说自己吃什么吐什么, 怎么还长肉了?   工作久坐, 加上压力太大的原因?   他老婆为了挣钱养他,辛苦了。   裴砚初满心爱怜,亲了亲怀里人凌乱的发丝,不再多想,也跟着闭眼睡去。   窗外的天色破晓,逐渐明亮。   闻祈转醒,耳边是裴砚初缓慢吹拂的呼吸,后背贴着他结实滚烫的胸膛, 整个人被炽热的气息紧密地包裹着,生了怠惰感,不愿动弹。   但他这段时间早起惯了, 醒来也没什么睡意,索性伸手拿过放在床头上的手机,刚打开,就看到有许千钧发来的消息。   许千钧:【小祈,你回来了吧!!什么时候约饭顺便聊聊瓜,听说你们综艺有两个选手私底下闹不和打起来了,真的假的啊?】   闻祈的眸底浮起笑意,将手机调了静音,回:【你从剧组回来了?】   许千钧:【回来一周了,攒了好多我们那小破剧组的八卦给你说!】   闻祈微微偏头,看了眼熟睡着还抱着他的裴砚初,道:【我先在家休息两天,再来找你。】   许千钧:【好,我最近可闲了,随时找我[飞吻]】   闻祈还在用手机打字,就听到裴砚初的呼吸声变化。   裴砚初人还迷糊着,黑眸微眯,拿脑袋蹭了蹭闻祈的肩颈,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闻祈道:“身体习惯上班的生物钟了,不过正好调整作息。”   裴砚初想起昨晚的事,又问:“你昨天说了和我试试,算话吗?是真的吗?”   “算话。真的。”闻祈无奈,“你是要我说多少遍。”   裴砚初抱紧了他,喃喃:“我就是觉得像梦一样,不敢相信。”   “别抱这么紧,难受。”   闻祈又转过身,捧着裴砚初的脸,在他的唇边印上一个吻,抬眸问:“现在呢?信了吗?”   裴砚初闷闷道:“你以前也主动亲过我,这不算。”   闻祈微微思索,他以前也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正常小情侣该怎么相处,颇感棘手,试探着唤:“老公?”   声音如山涧流水,叮咚轻响,勾得心弦震颤。   一股滚烫的热气噌地蹿在裴砚初的脸上,他强撑着道:“不、不行,这个称呼不能平时喊,我受不了。”   这不够那不行,闻祈默了默,握住裴砚初的手十指相扣,拿出手机咔地拍了张照,设置成屏保,问他:“现在呢?”   照片上两人的手指紧密相扣,毫无间隙,亲昵又暧昧,明目张胆地彰显着只属于彼此的关系。   裴砚初心里美得不行,面上开始装模作样:“但我俩平时也不会给别人看手机……”   闻祈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裴砚初问:“既然我俩都谈上了,那一天一次的亲亲限制是不是可以取消了?”   闻祈犹豫了下,应:“可以。”   “早安吻、出门吻、晚安吻,都有吗?”   “有。”   “那如果我想和你亲亲抱抱,随时都可以吗?”   “外面的公众场合不行,家里可以,但不能当着元宝的面。”闻祈道,“还有什么?你一次性说完。”   裴砚初黑眸亮亮的,飞快道:“就算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能赶我去隔壁睡。我们以后每周出去约会一次,要是碰上别人找你要联系方式,你要告诉他们你已经有我了。你要是受了欺负,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一个人憋着,都要告诉我……”   眼见裴砚初越说越起劲儿,闻祈道:“这么麻烦,那不谈了。”   “别别别!”裴砚初大惊失色,“都听你的,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闻祈轻轻弯眸,笑了。   裴砚初回过神来,问:“你故意的?”   闻祈嗯一声,道:“没想反悔,逗逗你。”   裴砚初凑过来,惩罚似的,轻咬了下闻祈的唇,闷闷道:“再加一条,不准随意说刚才那种话。”   闻祈道:“试用期都不能反悔,好霸道的条款。”   裴砚初煞有介事地点头:“小本生意,强买强卖,不能退货退款。对了,刚才拍的那张照片记得发我。”   闻祈翘着唇角,道:“听起来我像被黑店讹上了。”   裴砚初抱着他,蛮横无理地拱着人,耍赖撒娇:“我不管,你已经答应我了,后悔也没用。”   他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实感,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闻祈会松口。   想问问为什么,又不敢,怕问出口,闻祈又把那句话给收回去了。   他不敢赌。   闻祈道:“不会后悔。”   裴砚初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呆呆的,抬起头。   闻祈很平静地道:“我还是觉得爱是会随时变质的一个状态,我也分不清自己对你是喜欢,还是因为我们同居这段时间,离得太近,让我有了离不开你的错觉,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他拉起裴砚初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薄薄的雪白皮肉下,心脏正抵着裴砚初的掌心,热烈跳动。   “想到你露出受伤的表情,想到你主动离开,这里一抽一抽的,会很难受。”   闻祈轻声道:“我问自己,到了期限那一天,如果你不愿意走,我是否会主动要求你离开——答案是否定的。”   “我只会装作不知情,当作忘记了那个约定。”   裴砚初怔怔的,像是转不过神。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你恢复记忆后,回忆起这段时间我们的相处,会是什么反应,就算未来什么都不确定,但我还是想和你试一试,接住你此时此刻对我的心意。”   闻祈道:“我做出了选择,从现在开始,这场恋爱说结束的权力,已经交到了你的手上。”   裴砚初想笑,唇角轻动,却笑不出来,嗓音发哑,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怎么可能会说结束……”   闻祈无奈道:“是,你是说过是以前的你可能喜欢我。但也只是可能,我不敢赌。”   同样的一句话,从闻祈的口中听到,让裴砚初的心尖猛地一颤,像带刺荆棘缠绕着贲张的心脏,不断收缩,带来百十倍的尖锐疼意。   有那么一刻,他差点想全盘托出,好在岌岌可危的理智打住了他的念头。   转而升起的是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装什么失忆,就应该死缠烂打地跟着闻祈回家,亮明牌,直接追人。   他只想闻祈毫无负担地,骄纵坦然地享受他的追求和讨好,而不是变成现在这样。   【我不敢赌。】   患得患失、处于下风的这四个字,不该出现在闻祈身上。   “不会的,我不会说停的。”裴砚初近乎偏执地反复道,语气急切,“你相信我,我不会说结束,不会说停,我喜欢你,想每天都陪着你,讨你开心,一辈子对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闻祈的漂亮眉眼写着不信,明显不当回事,随口哄着人,“我相信你。”   裴砚初又不能突然表演一个恢复记忆,被堵得说不出话。   门外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而后是小狗的爪爪扒门和哼哼唧唧的叫声。   闻祈的声音染上笑意:“肯定元宝听到我俩在说话,知道我们醒了。”   他坐起身,下床去开了门。   白团子嗖地蹿进来,嗷呜嗷呜地蹭着闻祈的小腿,尾巴直摇。   闻祈的眸底漾开涟漪般的笑意,俯身抱起小狗,回头对裴砚初道:“我陪元宝玩会儿,你先洗漱。”   裴砚初闷闷地应了一声,等闻祈抱着小狗去了客厅,离开了视线,低下头,挫败地抓了抓黑发。   急,怎么表演一个恢复记忆,才显得自然不做作?   要不再雇人找辆车撞一下他?一回生,二回熟。   不行不行,吓着了闻祈怎么办?   裴砚初进了浴室洗漱,在空隙里给朋友们发消息取经。   朋友们没一个帮忙想办法的,一片恭喜,一句句你小子行啊的追捧,把裴砚初搞得飘飘然起来。   发小还问他既然追到了校花,下一步是不是该结婚了?   该不会是发小,说话就知道戳他的心巴,乐得裴砚初开始想象他和闻祈的婚礼场景,忍不住傻笑起来。   “——砚宝?”   声音响起,裴砚初在浴室里正一边刷牙,一边看手机,吓得手机差点掉了,急慌慌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的闻祈,咕咚一声,把满口牙膏沫给咽下去了,问:“怎、怎么了?”   “看什么这么入迷?我刚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   闻祈没多想,晃了晃手机,继续道:“我看元宝的感冒像好了,你不是说每周约会一次吗?我搜到了一家可以带狗狗的餐厅,想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裴砚初稳了稳心神,道:“好,你发我吧。”   闻祈道:“不着急,你先洗脸。我等会儿发你手机上。”   裴砚初应了声,洗完脸。   他刚点开手机屏幕,闻祈走近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   裴砚初疑惑问:“怎么了?是我脸没洗干净吗?”   闻祈摸了摸裴砚初的脸,轻轻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又退后一步,笑着道:“不是,是我刚刚突然想起,忘了给你早安吻。”   裴砚初呆站在原地,手中黑掉的屏幕倒映出他的神情。   “昨晚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心意,不作数。”闻祈眼眸弯弯,“所以今天才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早安,砚宝。” 第62章   裴砚初醉得像喝了假酒。   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接连出现在了现实里,旖旎得像飘满了粉红泡泡。   厨房里,闻祈帮他系围裙细带, 摸他的脸,对他说辛苦了。   吃早餐, 闻祈主动喂他蓝莓,纵容他舔手指,夸他做得很好。   玄关处, 闻祈支开小狗去拿零食袋, 然后张开唇, 温柔地送上约定的出门吻。   就连现在出来一起遛元宝, 裴砚初也是被闻祈牵着手。   不是隔着牵引绳的签法, 是实打实的, 像他们手机锁屏那张照片那样,十指紧紧相扣。   裴砚初幸福眩晕得整个人都是飘的, 在外面的冷风吹了又吹, 才慢慢平静下来。   清晨尚带着朦胧雾气,附近的小公园为迎即将到来的元旦,挂上了小红灯笼,看起来很是热闹。   小狗因为感冒,委顿数日,今早起来全好了整屋疯跑,出门的时候换上了小红袄,愣头愣脑像只憨憨小老虎。   公园里没什么人, 小狗在空地上肆意撒欢地往返跑,跳来跳去地玩,像自个儿在嗷嗷练舞狮。   闻祈忍俊不禁:“你什么时候给元宝买了这么件衣服?”   裴砚初理所当然道:“这不快跨年了吗?当然都得穿红色了。看元宝穿上多喜庆。”   一个都字, 让闻祈心生警惕:“你不会给我也买了吧?”   裴砚初道:“放心,没买。”   闻祈松口气。   太好了,他不适应太艳丽的颜色。   裴砚初道:“不过我给你织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闻祈愣住:“啊?”   裴砚初轻咳一声,道:“我本来是想当作跨年礼物送你,逗你开心……不过我是第一次织围巾,成品有点丑,作为第一次约会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围巾就算了,我还是给你挑别的礼物吧。”   元旦将近,闻祈索性将第一次约会定在了跨年夜,没想到正好撞上裴砚初想送他跨年礼物的时机。   闻祈问:“我走的这一个月你织的?”   裴砚初嗯了声,随口道:“带元宝出去散步,碰到棉花主人,她说打算给男朋友织条围巾,我就跟着学了一下。你别说,那些钩织图纸看起来简单,实操起来还挺麻烦,一不小心就多一针少一针,有时候还得重来。”   闻祈抓紧了裴砚初的手,心里像有暖流涌动,涨涨热热的,一时之间,说不清什么滋味。   “围巾就够了。”闻祈道,“不用买其他的礼物。”   裴砚初一怔,偏头看来,道:“那不行,好歹也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怎么能送这么寒碜的礼物。”   “不寒碜。”闻祈道,“我就想要这个礼物。”   “行,那你可别反悔啊。”裴砚初笑起来,“等会儿回去,我把围巾找出来你看看,是真的丑。”   闻祈反倒被勾起几分好奇心。   ——能有多丑?   事实证明,是真的丑。   毛线是很柔和的苹果红,摸起来也软乎乎的,但是针织蹩脚,坑坑洼洼不平整不说,边缘处的收针也崎岖,一边的末尾还有一团奇怪的、像外星生物的白色图案。   闻祈疑惑请教:“这个白色是什么?”   裴砚初讪讪道:“元宝。”   闻祈的脑袋旁缓缓浮现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看这个形状,不像是狗脑袋吗?这里是趴下来的耳朵。”裴砚初努力解释,“这是俩眼睛,这是鼻子,这是微笑嘴,和我们元宝笑起来还是挺神似的,对吧?”   闻祈坐在沙发上,小狗的脑袋趴他腿上,他低头看向小狗。   白团子乖巧歪头,黑葡萄眼珠水润润的,“嗷呜?”一声。   闻祈缓缓伸手,捂住小狗的耳朵,神色复杂道:“元宝别听,是恶评。”   裴砚初气闷:“你刚还说就要这个礼物!”   虽然他也知道这条围巾丑,但也抱了万分之一二的希望。   说不定闻祈就喜欢他织的这个丑东西呢?   闻祈道:“我还以为你说围巾丑是谦辞,没想到真这么丑啊。”   裴砚初更不满了:“我什么时候谦虚过!”   “这倒是。”   闻祈判断有误,退让一步:“你给我围上试试,说不定围上还挺好看的?”   裴砚初拿起苹果红围巾,低了头,在闻祈的颈侧围了两圈,调整尾端长度,又将织了小狗图案的那一侧认认真真地摆在正面。   三秒以后,裴砚初败下阵来,满脸挫败:“算了,还是别戴了。”   连闻祈的颜值都拯救不了这条爆丑的围巾。   他伸手要帮闻祈取下围巾,又被闻祈拉住了手。   “我还没看到是什么样。”闻祈忍笑,“你帮我拍一张。”   “好吧。”   裴砚初拿起手机,给闻祈拍了一张,递给他看。   闻祈看了眼,唇角轻掀弧度,客观评价:“是很丑。”   裴砚初更挫败了,自暴自弃道:“我就说吧……”   “不过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这也是独一无二,仅属于我,用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礼物。”   一个笨拙的、但也充满着赤忱心意的,专属礼物。   家里的暖气足,闻祈围着苹果红围巾,雪白的脸颊很快晕出淡淡的粉,明亮的眼眸轻弯,道:“谢谢,我很喜欢。”   裴砚初磕巴起来:“真、真的喜欢?”   闻祈点头,道:“因为是你送我的。”   裴砚初想装出几分稳重的样子,但薄唇疯狂上扬,根本掩饰不了一点,道:“不过在家里戴太热了,还是先收着吧。”   闻祈轻嗯一声,摘下围巾,又揉揉小狗脑袋,站起身,牵起裴砚初的手。   裴砚初乖乖地被带着走,问:“去哪儿?”   闻祈道:“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你。”   裴砚初被巨大的惊喜砸晕:“是吗?在哪儿?”   闻祈拉着裴砚初,在自己的工作室门口站定。   “选手们要创作一首恋爱主题的歌,我拿到旋律编曲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你。那场比赛结束以后,我自己私下写了一首歌,还没有给任何人听过。”   闻祈笑着道:“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打架子鼓吗?正好,我想把这首新的歌送给你听。”   奇迹降临般的场景,出现在裴砚初的眼前。   闻祈如降世的神祇,坐在光束中,置身反射着冷光的银色架子鼓后。   纤长手指旋转着鼓棒,飞扬的乐点在敲击中如火星热烈迸发,点燃血液里涌动的岩浆,一起为之沸腾。   裴砚初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撞着胸膛,急切得像要跳出来。   闻祈在间隙里望向他。   剔透宝石般的眼眸闪动着柔软的笑意,注视着他,像整个世界只能看到唯他一人的身影。   裴砚初以前听歌时,总觉得歌曲是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意象为了韵脚胡乱地拼凑,上句和下句毫无关联。   但闻祈写的歌,他听懂了。   小熊跌跌撞撞,穿过人群,寻找停留在原地的少年,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草坪里的粉色气球,飘飘扬扬,簇拥着独自一人的少年,带着他奔向柔软的云朵。   被咬了一半的草莓,酸酸甜甜,就像是少年半真半假,自己也分不清的心意。   抵死缠绵一同沉沦深海,耳鬓厮磨之间,欲与爱模糊了界限,纵容了进攻。   词词句句,都在写他们。   连平常的一句照在房间里的清晨阳光,也透着他们拥抱醒来的身影。   蝴蝶飞过,看似不留痕迹,但扇动的蝶翼最终掀起了一场海啸。   一如他们的点点滴滴。   最后一句,闻祈抬眸,远远地注视着裴砚初,笑着哼旋律:   “也许我该承认,我对你早已心动。”   激烈敲着耳膜的鼓点渐渐转为平静,只余震鸣不至的颤音。   闻祈收了鼓棒,难得有一点忐忑,问:“……你觉得这歌怎么样?”   他其实想问,你听懂了吗?   又觉得太直接,说不出口。   裴砚初张了张唇,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你犯规。”   闻祈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茫然:“啊?”   “你送我的这个礼物,和我送你的,价位根本不对等。”   裴砚初的喉结上下滚动,说得愈发艰难:“我只是想拿丑围巾逗你开心,但你……”   却把藏起来的整颗心,用手掌捧出来,给他看。   裴砚初的眼眶彻底红了,语气哽咽,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下去。   闻祈哭笑不得,几步走过去,伸出手指,擦过他眼角的水光,道:“什么对等不对等,送礼物不就是为了让对方开心的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却让你这么难过。真要论起来,是你的礼物送得更好。”   “我不是难过,是觉得不对。”裴砚初鼻尖透红,“我送的礼物不好,配不上你。”   “配得上。”   闻祈半哄半认真地道:“既然礼物已经送给我了,那就只能由我评判,我说好就好,你说了不算。在我看来,你送的围巾让我开心,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那你送我的这首歌,在我这里,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我好喜欢。”   裴砚初抱住闻祈,脸埋在他的颈侧,声线颤抖:“我听到了,你想告诉我的话。”   炽热的雨滴,随着闷闷的抽泣,噼里啪啦地接连掉落,滑落肌肤,直直烫在闻祈的心尖上。   怎么会有人听告白也哭?   闻祈回抱住他,无奈地问:“有人说过你是爱哭鬼吗?”   裴砚初低声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三个字,取悦了闻祈。   不仅是爱哭鬼,还幼稚又缠人,像小狗一样黏他。   闻祈笑道:“嗯,是只属于我的爱哭小狗。”   他捧起裴砚初的脸,轻轻地吻了上去。 第63章   两人黏糊了好一会儿, 眼看在擦边走火的边缘,闻祈的唇瓣泛着水光,在缠吻的间隙里推了推裴砚初的肩, 断断续续道:“够、够了。”   裴砚初环着闻祈的腰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低声喘息着,停下来也不安分,微微侧脸, 薄唇贴着闻祈的颈侧磨蹭, 落下细碎的吮吻。   痒酥酥的。   闻祈有几分腰软, 勉强记着现在还是大白天, 道:“好了, 起来。”   裴砚初依言抬起头, 圈着闻祈却不肯放手,问:“你才刚回来, 有什么工作要做吗?”   “没有。”闻祈道, “不过工作间隙我有灵感的时候记了一些旋律,只简单地写了下来,还没有完善。”   裴砚初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道:“好吧,那我先去把牛骨汤炖上,给你补补。你脸上都没什么肉,我得努力把你再养起来。”   闻祈嗯了声,摸摸裴砚初的脸, 笑着道:“好。”   却是和裴砚初一起往外走。   裴砚初一愣:“你不是要工作吗?”   闻祈目露无奈,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颈侧,道:“这里都是你舔的口水, 我总得处理一下。”   雪白的肌肤泛着一片湿哒哒的水光,晕开淡淡的薄粉,有几处痕迹微重,呈现着零落花瓣般的殷红,传递着暧昧的讯息。   裴砚初只是看一眼,又燥热起来,眼巴巴地道:“今晚……”   闻祈似笑非笑:“可以,只要你能克制住,不耽搁明天的行程。”   裴砚初一下子熄火了,忍痛道:“那算了。”   明天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今晚如果胡闹起来,第二天起不了床,安排好的行程可能需要取消部分。   分开一个月,再加上刚互通了心意,裴砚初自觉没那个定力能在床上中途停下。   闻祈自然也懂裴砚初的意思,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裴砚初委屈道:“你在忙工作,我在家里又没别的事做,只能想你。”   闻祈的心尖被戳动一下,神色也变得柔和,哄着道:“但我忙工作,也是为了养你和元宝。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离开你和元宝这么久了,会留在家里一直陪你们。”   他第一次打开宠物摄像头,看到元宝半夜守在玄关处等他回家的画面,就后悔了。   时间短暂,工作的机会一直有,推了这次,也能有其他的工作。   没有什么比他放在心上的人和小狗更重要。   裴砚初晕乎乎的,恨不得就这样保持失忆的状态,一辈子呆这儿,傻乐道:“我昨天刷到许水的新剧:《豪门霸宠:小娇夫99次出逃》,里面又是搞囚禁又是玩强制爱,评论都说主角有钱又长得好看,换成是囚禁他们,他们立刻就躺平了。我也这么觉得,小祈你要是把我关在家里,我绝对不会跑。”   闻祈欲言又止:“……你少看点肥皂剧,还有水水写的短剧。我的意思是会经常留在家陪你们,没想玩囚禁。”   家里的电视用的是他的视频vip账号,他上次用手机看音综播出的第一期,打开视频软件一看,后台的历史记录是一部又一部狗血恋爱肥皂剧。   什么《一不小心睡到爱》《穿越千年之小王爷的虐恋》《女巫的眼泪》……   他还挺好奇《女巫的眼泪》是什么,点开梗概,是居住在深林里的女巫爱上了意外闯入的王子,把王子关在城堡里,还施了恋爱魔法。   没想到世仇的反派找上门来,女巫为了送王子离开,亲手给爱人施下了失去记忆的魔法,流下了一颗珍贵的眼泪……   最后王子带着军队来救女巫,坦言自己是魔法绝缘体质,根本没中魔法,从一开始就喜欢女巫。   让闻祈心情复杂。   就这些剧把裴砚初看得都智商下降了,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   裴砚初听到闻祈对玩囚禁没兴趣,表情还挺遗憾:“好吧。”   两人出了工作室,闻祈独自回了卧室,刚拿起床头柜上的湿巾,喉间突然涌上一阵恶心。   前段时间数次发生,闻祈对这样的感受再熟悉不过,脸色猛地一变,捂着嘴,快步冲向浴室,猛地关上门。   “唔呃——”   闻祈的手臂撑在大理石洗漱台上,弓着身,却只吐出一些酸水,缓了好一会儿,那股反胃呕吐感才慢慢消退下去。   哗啦的清水声中。   闻祈的手指轻颤,给自己洗了个脸,抬头看向镜中。   明亮的镜子倒映出青年滚落水珠的面容,神色恹恹,似被骤雨打过的蔫蔫海棠,脸色煞白,几缕栗色发丝沾了水珠,狼狈地沾在额角。   闻祈关上银制水龙头,慢慢直起身。   录综艺的期间,有选手和工作人员因为焦虑、作息不规律出现食欲下降、呕吐、失眠等症状都很常见,甚至有其他组的工作人员因为连轴转的熬夜,心悸难受到叫急救中心的地步。   他也时不时反胃恶心,只以为也是因为不适宜太快的工作节奏,连Echo问他要不要请假半天去医院看看,他也拒绝了。   可现在都回来了,想通了怎么和裴砚初相处,还有元宝陪着,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分明没有任何的外界压力,身体怎么还是会不舒服?   闻祈抽了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珠,犹豫了下,打开手机。   通知栏里的最近一条信息,是明天约会晚餐预定成功的餐厅信息。   闻祈的唇角水红,掀起浅浅的弧度,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几分,而后点开了附近医院线上挂号的小程序。   时间,选择了后天。   小程序很快跳出结果,显示挂号成功。   闻祈退出小程序,重新打开那条餐厅的预约提醒,眸底情绪如湖面荡开涟漪,笑意盈盈。   要是裴狗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估计会要求取消约会,紧张兮兮地让他先去医院。   还是瞒着他吧。   外面的裴砚初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牛骨解冻,看着时间还早,也不着急,拿出手机找出发小,开始炫耀:【你们知道有老婆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发小:【?】   裴砚初:【唉,我和你这个单身狗说这些干什么,你知道起床的时候老婆在怀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老婆帮忙系围裙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老婆在外面努力工作是为了养我是什么感受吗?这种幸福的滋味,说了你也体会不到。】   发小:【靠,好想现在就回国狂揍你一顿!】   发小:【没想到闻校花真的会瞎了眼看上你。】   裴砚初正乐着,也不介意发小这么说话:【你就嫉妒吧。】   发小:【是是是我嫉妒。】   发小:【那请问裴大总裁,您打算什么时候“恢复记忆”呢?看霈泽现在这情况,你应该要回去了吧?】   裴砚初:【就这段时间吧,起码等我和老婆第一次约会后。我还得演一演恢复记忆后震惊茫然的表情,然后袒露对我老婆其实早就情根深种的戏码,然后我们抱在一起,皆大欢喜。】   裴砚初:【我这段时间苦看狗血恋爱剧,就是为这一天作准备!】   裴砚初:【就是没想好什么理由,总不能我出门买个菜,回来就嗨老婆我恢复记忆了吧[思考]】   发小:【是挺难办的,闻校花在高中成绩一直稳坐第一,人挺聪明的,你小心点,别飘了,要是穿帮就前功尽弃了。】   裴砚初:【在想了在想了。】   裴砚初:【不和你说了,我要给老婆炖牛骨汤了,他爱喝[害羞]】   发小:【……受不了了,带着我的祝福滚!】   裴砚初炫耀完,整个人神清气爽,乐颠颠地系上粉围裙,一边处理着萝卜、玉米等食材,一边漫不经心地想该怎么自然而然地切到恢复记忆这件事上。   如果实在不行,就再出一次车祸吧。   避免吓着他老婆,要不安排一辆自行车把他撞晕?   裴砚初的思绪神游着,渐渐想到了其他。   说起来,前两天签的文件有一点问题,他让助理拿了回去,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门外突然传来叮咚一声铃响。   裴砚初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萝卜,纳闷着这时候谁上门。   他出了厨房,走到玄关处,低眸一看。   可视化门铃显示着一道身影,身形板正,穿着得体的西装,带着一盒文件,身上充满了年龄二十工龄三十年的打工人气息。   不是他的特助还能是谁?   像一桶寒彻的冰水从头泼到尾,裴砚初被吓得瞬间清醒了。   他助理怎么在这儿!   外面的人见没回应,彬彬有礼,再次按下门铃。   “叮咚——”   门铃声回响在公寓里,清晰响亮。   裴砚初咽回到嘴边的一句骂,心惊肉跳,飞速打开面前的门。   门外的助理推了推眼镜,挂着完美的微笑,礼貌道:“裴总,这是您要的文件——”   等看清面前高大男人身上的粉红围裙,助理话语骤然卡在一半,推着的眼镜一歪,一脸惊愕。   裴砚初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助理道:“这是最后一份文件,我知道很重要,就赶紧给您送上来了。”   这份文件关联着霈泽内部争斗尘埃落地的最后一棋,助理不敢有分毫的耽搁,马不停蹄地第一时间送过来。   前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签署的重要文件,裴砚初都是让他来这里的公寓楼下等,助理几次看到电梯停留在二十二楼。   今天刚到楼下,他给裴砚初发消息说文件送过来了,却没收到回复,担心会耽误计划,就上楼找人了。   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霈泽内部斗争、势力洗牌的操盘手。   隐藏在黑暗幕后,运筹帷幄,不动声色之间,翻云覆雨掌控全局……!   助理对裴砚初满心敬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神色愈发恭敬:“裴总,公司已经依照您的安排重新洗牌,那您什么时候回来任职呢?”   裴砚初的额角突突地跳,正要说话,听到了走廊传来一阵接近的脚步声,背后冷汗一瞬间下来了,浑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祈刚出了工作室,准备接杯水,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走近几步,疑惑问:“谁啊?”   砰地一声,玄关处的门猛地关上了。   裴砚初飞快道:“物业,让我们注意煤气安全。”   为了转移闻祈的注意力,他靠着门,挡住可视化门铃,故意摆个酷帅姿势,眉尖一挑,油里油气问:“老婆怎么出来找我了,是不是想我了?”   门外的助理:……? 第64章   闻祈被裴砚初做作的姿态搞得神色复杂, 道:“别骚。”   裴砚初轻啧一声,很是不满:“我看电视剧里的总裁都是摆这个姿势勾引主角的,镜头还特意从西裤腿一路往上拍, 把主角迷得不要不要的。你怎么这反应?”   “你也知道人家是总裁,穿的是西装不是围裙啊?”闻祈无奈道, “下次想要迷我,换一身再来。”   裴砚初挑眉,故意拖长语调, 音色咬得暧昧:“懂了, 我们小祈喜欢看我穿西装——”   闻祈回想了下, 点头道:“西装确实更适合你。”   却见裴砚初的神色不如预料中的开心, 反而满脸纠结地望着他, 闻祈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裴砚初坦诚道:“你这两天都没怼我, 一直夸我,整得我还怪不习惯的。”   闻祈的唇角抽两下。   以前裴砚初在他这儿讨夸奖, 还不一定能讨着。   现在他真开始说好话了, 裴砚初又不乐意了。   难伺候。   闻祈递去自己的水杯,面无表情道:“闲着没事,就去帮我倒水。”   这个味儿就对了!   裴砚初喜滋滋地一口答应:“好!”   他几步走近,接过闻祈手里的水杯,侧着身,不准痕迹地瞄了一眼门口,发现可视化门铃的屏幕已经黑了下来,暗地里松了口气。   “他找你签字了吗?”   闻祈突然问。   裴砚初的刚松懈下来的心弦又立刻绷紧了, 看回闻祈,脸上神情僵硬:“……啊?”   “我记得物业一般会带着社区的人做入户宣传,他们还会要求户主签字, 以证明他们宣传到位。”闻祈耐心道,“刚刚和你说话的物业让你签字了吗?”   裴砚初干巴地笑两声,道:“没让签,可能就是普通的提醒,没事,他们做这些都是走个形式,不重要。”   他又转了话题,问:“给你水杯里加枸杞红枣吗?”   闻祈不作他想:“行。”   待这儿的几分钟工夫,自个儿玩的小狗以为闻祈空闲了,叼着玩偶哒哒哒地跑过来了,用爪爪刨刨他的裤腿,想一起玩。   闻祈接过小象玩偶,回了客厅,和小狗玩拔河游戏。   他驾轻就熟地准备好,手上抓着小象玩偶的一只耳朵,小狗咬着玩偶的尾巴,一人一狗开始拔河。   闻祈手上根本没用劲儿,装模作样地和小狗来回拉扯几下,再演技拙劣地低呼一声,佯装不敌,放了手。   小狗赢了,开心地嗷嗷转圈,半点没看出来闻祈的表演痕迹,又叼起玩偶往闻祈的手边凑,还想玩第二次。   闻祈和元宝玩第二次拔河游戏的时候,裴砚初接完水出了厨房,看到客厅里的场景,脚步一顿。   小狗甩着脑袋,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想咬回玩具,闻祈盘腿坐在木地板上,淡红的唇角蕴着笑意,轻轻松松地逗着小狗玩。   他手上适时一松,小狗抢回了自己的玩偶,又跳又叫,尾巴飞旋。   “好厉害啊。”闻祈哄着小狗,“我们元宝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狗!”   裴砚初放水杯在茶几上,摘了围裙,几步走来,眼巴巴地道:“我也想玩。”   这句话勾起了闻祈的某些回忆,他抬眼看向裴砚初,问:“是和我玩,还是和元宝玩?”   裴砚初羞涩一笑。   答案不言而喻。   闻祈手痒痒,又有点想给裴砚初那张欠扁的脸上来一拳,但裴砚初凑过来了,那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盛满碎光,赤诚地望着他,又舍不得打了。   “想和我玩什么?”   闻祈忽视自己有几分急促的心跳,若无其事地问。   “也玩拔河游戏。”   裴砚初一本正经:“我们玩牵手拔河,谁先放手谁输。”   闻祈:……   这算盘拨得挺响,珠子快崩他脸上了。   闻祈勾勾手指:“过来。”   裴砚初乖巧地蹲坐在他面前,黑眸发亮,一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玩的兴奋模样。   “不用玩了,你赢了。”闻祈捂住中间小狗的眼睛,贴过去,干脆利落地亲他一口,“这是给砚宝的专属游戏奖励。”   “你好敷衍。”裴砚初指责,“你对着元宝还会演一演,到我这里,就直接跳过游戏了!”   闻祈懒得争辩,又亲了裴砚初一下。   裴砚初的唇角差点没压住,哼道:“就知道堵我的嘴……”   掌心里的小狗蹭来蹭去,嗷呜嗷呜地抗议,面前的裴砚初蹲坐着,语气故作委屈,继续抱怨着。   闻祈微微偏头,闪过笑意,毫无征兆地亲上他的喉结。   裴砚初的话语一下子停了。   柔软的唇瓣微张,贴上那不自觉滚动的线条,牙齿轻咬磨蹭,带着点惩罚,又像在传递着调.情的信号。   来自裴砚初的沉稳呼吸,骤然就重了起来。   闻祈含咬着他的喉结,无意识地加重一点力度,仿佛颤栗电流蹿过,裴砚初的手指陷进了地毯,喉间控制不住地泄出一股闷哼。   闻祈最后用湿润的舌尖舔了一下,缓慢起身,放开了动来动去的小狗,一双漂亮眼眸似藏着钩子,轻轻看向裴砚初,问:“还玩吗?”   裴砚初的整个颈项全红了,呼吸很重,见蹲坐两人中间的小狗转了个方向,望向他,狼狈地挡了挡变化的某处,匆匆站起来,道:“不玩了,我回去看看牛骨汤……”   背影近乎逃窜。   跑挺快。   闻祈慢悠悠地,又逗了小狗一小会儿,叫裴砚初真不找他了,起身端起水杯,回了工作室,整理了这段时间的灵感。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接到了闻若婵的通话。   闻若婵知道他接了一档音综的工作,最近刚录制结束,特地打了通电话,说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B市,问闻祈有没有空一起吃顿家饭。   这样隔个十天半个月联系一次,是闻祈虽然不适应,但很快能够接受的范围,和闻若婵定好了下次吃饭的时间。   通话里的闻若婵话题一转,道:“你那个同学还住你那里吗?”   闻祈轻嗯了声:“住我这儿。”   他犹豫了下,低声坦诚:“妈妈,我和他在一起了。”   闻祈以为闻若婵会像上次那样激烈反对,通话沉默片刻,只余彼此的呼吸,而后慢慢响起闻若婵的声音。   她的语气很轻:“妈妈祝福你。”   闻祈的手指蜷缩,哑然很久,道:“谢谢您。”   挂了通话以后,闻祈低眸望着屏幕,久久不能回神。   他出了工作室,走近厨房。   灶台开着小火,哑光红珐琅锅正咕咚咕咚地炖煮着牛骨汤,热汽氤氲,香气四溢。   蒸锅里的虾仁蒸蛋水水嫩嫩,即刻就能端上桌。   裴砚初背对着他,正低头切着餐后的水果,没听到动静。   小狗摇着尾巴,蹲在旁边,等待着人类“一不小心”手滑掉下来的投喂,先发现了闻祈进来,转过头,嗷嗷两声。   裴砚初听到动静才注意到闻祈,停了动作,笑着道:“是不是饿了?我把雪梨切完,马上就好。”   闻祈没应声,两步走近,伸了纤长的手臂,轻轻地环住了裴砚初的腰,将脸贴上他宽阔的脊背。   裴砚初察觉了他的情绪不对劲,回头想看他的表情,却看不见,问:“小祈?”   “……没事。”闻祈从后抱着他,将脸埋得更深,“就是想抱抱你。”   裴砚初顿了下,没说话,回过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案板上的雪梨迅速切好放在盘中,洗干净手。   他转过身,带着点急切地将闻祈拉进怀里,用手掌捧起他的脸。   闻祈顺着动作抬起脸,眼眸波光粼粼,眼尾晕染着一抹极淡的红。   “怎么了?”裴砚初放轻了声音问,“和我说说?”   闻祈迟疑一瞬,没说自己把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告诉闻若婵了,只道:“妈妈知道我回来了,约我吃饭。我没想过,我和她的关系还有好转的一天。”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人欺负你了。”裴砚初放松几分,笑起来,“这不是很好吗?我看闻阿姨的位置坐得挺稳的,星乐换了一批人,名气也起来了,闻阿姨有钱有闲,说不定以后经常叫你过去吃饭。”   闻祈认真地跟着想了想,道:“听起来是不错,照妈妈的性格,我又有礼物可以收了。”   收到礼物,会让自己觉得是被一直记挂着的,忍不住悄悄地开心起来。   裴砚初的心尖融化成柔软一片,摸摸闻祈的头发,地上的小狗昂着脑袋,望来望去,发现没一个人理自己,着急地拿爪爪扒拉裴砚初。   “差点忘了元宝。”   裴砚初找出小狗专属地盘子,给元宝分了几块特意切小的雪梨块,交给闻祈,道:“你给元宝喂水果吧,我先把汤盛起来。”   闻祈的唇角轻掀,点了点头,接过盘子,招呼着小狗出了厨房。   小狗望着闻祈手中的那盘雪梨,哒哒哒地跟着走,馋得口水滴答。   “小馋狗。”   闻祈忍不住笑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跳上来的小狗一块块地喂雪梨。   几块雪梨飞速消失不见,小狗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将脑袋放在闻祈的腿上,黑琉璃眼珠水润润,鼻尖轻动,嗅闻着闻祈的小肚子。   闻祈一愣。   说起来,元宝以前喜欢在他怀里胡乱地拱,现在喜欢就这么安静地趴在旁边,只把脑袋放他腿上……   “小祈,洗手了。”   裴砚初的唤声打断思绪,闻祈应了声,摸摸小狗脑袋,而后起身去洗手。   回到餐桌前,裴砚初正给他盛汤,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消息提示音。   裴砚初将汤盅递到闻祈的手边,拿起手机看消息,视线迅速扫过几行,神色微凝。   闻祈喝了口汤,注意到他的神情,问:“怎么了?”   裴砚初按熄屏手机,放在一边,镇定道:“没事,我发小说他可能最近快回来了。”   他心不在焉的,有些愁。   偏偏这时候,出了他必须亲自过去解决的棘手问题。   而且一去就是半天……   听到裴砚初说起发小,闻祈想起什么,眸光微闪,用随意的语气道:“哦对了,我后天去找水水一趟,他进完剧组,我就去了综艺,我俩挺长时间没见了,可能会聊很久,午饭和晚饭都不用等我。”   又因着隐瞒了裴砚初他要去医院的事,油然而生淡淡的心虚。   他打算在医院做完检查就去找许千钧,只是省略了前面一小部分没说,应该不算是对裴砚初撒谎吧?   裴砚初的唇角疯狂上扬,清咳一声,装模作样道:“是吗?我知道了,那你和许水好好玩,不用担心我和元宝。”   心里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这叫什么?这叫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不愧是他老婆,就是这么贴心! 第65章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小狗知道今天要和两个人类出门玩, 早早地就趴守在了主卧门口,尾巴一晃一晃地扫着地板,等他们醒来, 偶尔无聊。   过了一小会儿,小狗的耳朵一动, 嗖地站起来,嗷嗷叫了起来,尾巴自动开始像风扇狂旋。   门应声而开, 出来一道清瘦身影。   来人站在清晨的柔和光线中, 金光描摹, 仿佛降临尘世的温柔神灵, 微微俯了身, 抱起地上一跳一跳的白团子。   随着动作, 纤细的颈项上一条玫瑰金项链垂落下来,爱心和小狗吊坠晃悠着, 反射细碎的光。   宽敞的睡衣领口泄露一丝藏着的春光, 雪白的胸膛上印着凌乱的淡红吻痕——是昨晚两人极力克制后,互相抚慰后留下的一点痕迹。   闻祈直起身,抱着小狗往客厅里走,唇角含着笑意,问:“元宝选好今天出门穿哪套衣服了吗?”   元宝嗷一声。   客厅角落有一个木质小衣架,挂着一排各种颜色的小衣服,下面的横栏放着几个收纳布兜,里面装满了小狗的玩偶玩具。   闻祈抱着小狗站在衣架旁, 问:“元宝今天想穿哪件?”   小狗两只爪爪虚空刨刨,闻祈走近一步,元宝的肉垫激动地拍下去, 准确无误地拍到一件黑白布料上。   闻祈定睛一看,是裴砚初刚来不久时给元宝买的蓬蓬纱女仆群。   “这个不行。”   闻祈认真对它道:“元宝,这条裙子只能在家里穿,你重新选一条。”   小狗吐着舌头,听懂了,乖乖地又刨了刨另一条。   闻祈沉默了。   是棉花主人送给元宝的一条粉嫩嫩纱裙,缀着丝带蝴蝶结,裙摆层层叠叠,梦幻又飘逸。   “元宝你是只小公狗……算了小公狗也可以穿漂亮小裙子。”   闻祈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取下了粉色小纱裙,而后盘腿坐在地,给元宝先梳毛,而后给它套上裙子。   脚步声响起,裴砚初穿着同款的睡衣走近,扫了一眼小狗,懒洋洋地笑:“给元宝穿这条?”   闻祈无奈道:“元宝自己选的。”   裴砚初啧一声:“我本来想看元宝穿哪件,给我们再搭一条今天穿的情侣装。”   但衣柜里没有粉色的衣服。   闻祈道:“我有一对妈妈送的粉钻袖扣,是我的十八岁成人礼。”   他十八岁那天,闻若婵正好没有档期,在家中休息,在零点的时候敲了门,送给他那对袖扣。   虽然闻祈没用过,但一直珍藏在抽屉深处,离家的时候也带在身边。   裴砚初的眼眸一亮:“你穿普通的白衬衫也好看,正好用那对袖扣。”   闻祈道:“我想送你一个。”   裴砚初一愣,明白过来。   短短几个字,也足以知道闻祈说的这对袖扣对他的重要意义。   裴砚初的唇角根本平不了一点,问:“像我们的耳钉那样吗?”   闻祈坦然点头:“是,像我们的耳钉那样。”   裴砚初俯下身,捧起闻祈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他一口,喜道:“我的运气真好。”   少年心动,第一眼看中的,是这么好的人。   闻祈仰着脸,毫无防备地被他重重亲了一口,唇上残留的灼热感挥之不去,有点恼:“元宝还在。”   裴砚初低头看元宝。   小狗吐着舌头,望着他俩,看起来傻傻的。   裴砚初恬不知耻地道:“没事,元宝平时也亲你,它肯定以为我刚亲你和它亲你是一样的。”   闻祈懒得理他,见小狗的毛发有些长了,怕挡着小狗的眼睛,从收纳兜里找到一个粉色星星小夹子,给它别了几缕。   裴砚初接过小狗,道:“那你先去换衣服,我去给元宝弄点吃的。”   闻祈嗯了声,回房间先找到压箱底藏着的粉钻袖扣,想到裴砚初的话,在衣柜挑出白衬衫,挑选长裤的时候,稍微犹豫。   他们高三换了校服,从以前的蓝白运动服,换成欧式西服外套,绣着校徽的白衬衫和咖啡色长裤。   闻祈的视线扫过,鬼使神差的,挑出一件和咖啡色相近,但颜色更浅的长裤。   他换好衣服,带着袖扣盒出了卧室,裴砚初正给刚吃完的小狗擦嘴。   因着给小狗的早餐放了红火龙果,小狗下巴都染上了玫红色的汁液,一边舔嘴,一边昂着小脑袋,让裴砚初给它擦嘴。   见闻祈过来了,小狗蠢蠢欲动地想跑,又被裴砚初抓回去继续擦嘴。   裴砚初抬起头,笑着看来:“刚元宝吃饭——”   他的话卡在半空,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闻祈,灼热明亮,漆黑的眸底像燃动着一簇炽热的火光。   闻祈被他热切的眼神看得有几分不自在,问:“怎么了?”   面前的青年身形颀长,清瘦如青竹,白衬衫干净简单,带着青春的气息,浅咖色的长裤勾勒着修长笔直的双腿。   在刚那一刹那,裴砚初恍惚以为看见了自己高中记忆里的闻祈。   裴砚初站起身,声音发哑:“很好看……这身很适合你。”   闻祈猜到裴砚初会说什么,但真的听到,依旧控制不住地生出轻微的羞赧。   他很轻地应一声,将手中的丝绒方盒子打开,递过去,道:“送给你。”   方盒中静静躺着一枚精致的粉钻袖扣,闪烁细微的光亮。   裴砚初忍不住道:“小祈,你好像在向我求婚。”   闻祈道:“谁家用袖扣求婚的?”   “这对袖扣是闻阿姨送你的,四舍五入就是你们闻家的传家宝,你送给我其中一个,不就相当于闻家认我当儿婿了?”   裴砚初痞气挑眉,见闻祈状似要收回,赶紧接了过来:“别别别,我就是说着玩,真要求婚,那肯定得我来。”   闻祈差点想反问凭什么你来,又险险打住了。   差点就掉裴砚初的文字陷阱里去了——他俩结婚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和裴砚初在这儿争谁来求婚做什么?   闻祈道:“你去换衣服,等会儿该出门了。”   裴砚初乐颠颠地应一声,拿过方盒,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一位狗狗主人和一家水族馆谈了包场,今日一整天水族馆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特定的客人,办成狗狗游园活动。   因着上次闻祈生日办的狗狗派对也邀请了他们,他们也回请了裴砚初和闻祈带元宝过来玩。   小狗第一次来这儿,好奇地到处闻闻嗅嗅,扒着玻璃看里面游动的小鱼。   有一只白鲸隔着玻璃和小狗互动,吓得小狗叫了一声,扭头往裴砚初那儿跑,害怕得嘤嘤呜呜刨他裤腿要抱抱,搞得两人哭笑不得,赶紧抱着小狗离开。   中途还碰到了边牧和海狮吵架,主人牵着绳子都拉不走边牧,刚强行拉了两步,边牧利落地昂头挣脱牵引绳,冲回去继续嗷嗷骂海狮,只余主人举着绳子,一脸震惊茫然。   裴砚初路过,还不忘感叹着往边牧主人心口扎一刀:“看样子平时遛狗的时候,是边牧老师配合着你玩牵绳游戏啊。”   闻祈和裴砚初带元宝到了企鹅馆,里面的几个区域用栏杆围着,小狗几乎把脸从栏杆缝里伸进去,兴奋得屁股扭来扭去,差点拱进去,吓得闻祈赶紧把小狗抱了起来。   逛到纪念馆,小狗还吵着要企鹅仔玩偶,扭头看一下玩偶,又抬头看一下闻祈,循环往复,嗷嗷示意。   裴砚初大手一挥:“买买买!”   闻祈没拦着人,只是揉着眉心,有点头疼:“元宝玩具太多了,收纳盒都快放不下了。”   裴砚初拿起小狗想要的企鹅公仔,不在意道:“那再买个大一点的收纳盒,收纳盒不够放了,那就换套房子。”   果然是少爷作派。   闻祈默默腹诽,问:“想换什么房子?”   裴砚初在脑海里过了遍自己名下在本市的房产,道:“换个带花园的别墅吧,小区再配套一个带湖带草坪的公园,这样我们就可以带着元宝在小区里玩。”   闻祈低眸沉思着。   裴砚初把小企鹅公仔拿到自助收银前,随口问:“怎么不说话?”   闻祈道:“我在想,养裴大少爷和元宝还挺费劲。得再接些工作,才能早点让你们住上别墅。”   裴砚初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养你们,闭了口,抢着把企鹅公仔付了款,道:“算了,我想了想,住这边,元宝有一堆好朋狗能一起玩,换环境不好。”   闻祈若有所思:“也是。”   时间临近中午,他们去了水族馆的海底餐厅。   拱形的玻璃通道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水光粼粼,目之所及是缓缓游动的斑斓鱼群,折射着梦幻的光线。   提前预定的餐桌铺着复古的桌布,小花瓶插着一株娇艳的粉玫瑰,餐品以各式海鲜为主。   闻祈抱着小狗,裴砚初坐在对面,兴致勃勃地帮他拍了几张照。   闻祈见其他桌的小情侣都靠在一起拍照,问:“我们要坐一起拍张照吗?”   裴砚初道:“好啊。”   他坐了过来,微微侧身,靠着闻祈的肩,将相机调整到自拍模式,举起手机对准两人。   又注意到闻祈怀里、露出半张脸的小狗在东张西望,道:“元宝,看镜头——”   拍照键按下的一瞬间,闻祈伸手捂住小狗眼睛,偏过头,长睫低垂,轻轻地亲上了裴砚初的脸。   裴砚初的手一颤,咔嚓一声,镜头定格。   “我看看。”   闻祈若无其事地拿过手机,点开了相册。   裴砚初跟着一同低头看向照片,神色怔怔。   照片糊了,呈现着近似拍立得般的胶片质感。   如梦如幻的海洋鱼群背景中,穿着白衬衫的青年亲上他的脸,眉眼线条隐约模糊,恍惚之间,高中时代那些曾经的、不可言说的绮梦仿佛在这一刻变为了现实。   闻祈客观评价:“拍得挺好的,记得发我。”   又把手机还回裴砚初,问:“你觉得呢?”   裴砚初低眸看他,呆愣愣的,像根本没反应过来:“你……你刚在拍照的时候亲我……”   “那怎么了?”   闻祈也是第一次在半公共场合做这种事,还被裴砚初给点了出来,耳根微红,面上强装平静,淡淡道:“我亲我男朋友而已,不行?”   裴砚初的脸颊慢慢蹿上热度,心跳加速,看闻祈的眼神愈发火热,视线下移,盯着他的唇。   要不是还在外面……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低声道:“我也想亲你,想得快疯了。”   他的视线闪动着不加掩饰的渴求与欲.望,直白地流露出爱意,热烈得像要将人灼烧。   闻祈的眸光微闪,被烫了般,避开视线:“不行。”   “我知道。”   裴砚初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语气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只是你靠近我一步,我就想上赶着靠近你九十九步。你刚看着我,我有点……忍不住。”   闻祈的手指轻蜷,轻轻抬眸,望向他,唤:“裴砚初。”   裴砚初嗯一声。   “有的人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怎么去爱别人。”闻祈道,“我不是。”   去爱的前提,是被爱。   连自己是否被爱都不能确定的人,遑论有主动去爱别人的能力。   “但我会去学。”   闻祈注视着他,通透的瞳眸倒映着裴砚初的身影,如波澜乍起的湖面,语气柔和,也透着认真。   “我不知道我学得是否对,也不知道有没有传递给你,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对你坦诚,实现你想要我做的事。这是我对这段感情,能做到的最大诚意。”   “我很喜欢你给我办生日会那天,祝福板上面的一句话——人生不过三万天,去爱、去经历。我想不考虑后果地勇敢一次,不在乎结局,只想在此时此刻回应你,学着爱你。”   闻祈笑着道:“我在努力靠近你,所以,再等等我。” 第66章   跨年零点, 夜空绽放烟火。   小狗仰倒在客厅里的狗窝里,四脚朝天睡得正香,愣是给吓醒了, 一骨碌爬起来,嗷嗷地叫。   闻祈还没睡, 和裴砚初肩并肩站阳台上看烟花,听到小狗的动静,回头喊了声元宝。   小狗飞速奔来, 打着转儿地蹭着闻祈的睡裤。   闻祈低身把小狗抱在怀里, 抱紧了, 偏头对裴砚初笑道:“元宝今晚洗过澡了, 让它和我们一起睡吧。”   裴砚初嗯了一声, 眸底映着窗外烟火明明灭灭的光, 语气温柔,道:“好, 都听你的。”   闻祈无奈道:“你正常点。”   打从水族馆里出来, 裴砚初就变这样了,看他的眼神盛满了缱绻情愫,像要快溢出的柔柔月光,也不像之前那样喜欢贫嘴了,说话全是:   “好。”   “是。”   “行。”   “都听你的。”   仿若从一只又拽又闹腾的拆家恶犬,变成了只会摇尾巴的乖狗狗。   裴砚初自己半点没觉得有问题,道:“我很正常啊。听老婆的话,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两人走向主卧, 闻祈睨他一眼:“你说的正常,如果包括连我去卫生间也想跟着,天底下应该没几个正常人了。”   裴砚初无辜:“我在门口等你, 又没跟着进去。想跟进去的是元宝。”   元宝无端被拉出挡枪,探出脑袋,“嗷呜?”一声。   闻祈等零点等困了,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眼尾晕出一点泪光,不想和他争,抱着小狗进了卧室,先上了床。   小狗窝在闻祈的怀里,伸舌舔着他的下巴。   闻祈被舔得有点痒,偏了头,道:“元宝,别闹。”   床垫轻微下沉,身后又靠来一个火热的胸膛,裴砚初从后抱住闻祈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后颈。   鼻尖轻蹭,呼吸吹拂,更掀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电流,偏生被牢牢困着,无处躲避。   “别蹭了。”闻祈被他黏得没办法,叹气,“你不困?”   “不困。你昨天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正兴奋着,怎么睡得着。”裴砚初嘟哝着,“怎么偏偏许水约你在今天见面?……”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闻祈就想起了明天要瞒着裴砚初去医院体检,有几分心虚,道:“提前约好了,不好临时改。”   裴砚初忿忿张开唇,轻咬了口闻祈的后颈。   闻祈瑟缩一下,用后肘抵他,道:“痒。别玩了,快睡。”   裴砚初恋恋不舍地在刚咬的地方亲了亲,道:“那我关灯了。”   “好。”   主灯熄灭,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余床头的小夜灯洒落昏黄光亮,窗外的绚烂烟火还在盛放着,热闹的动静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遥遥传来。   闻祈闭了眼,怀里趴着毛绒绒、热乎乎的糯米团小狗,身后是裴砚初紧密相贴的怀抱,被窝里萦绕着淡淡的苦柚香气,只觉得一阵安心。   昏昏欲睡,就要彻底坠入梦乡的前一刻,他听到裴砚初突然低声道:   “……小祈,对不起。”   语气懊恼,愧疚隐隐。   为什么要道歉?……   念头转瞬即逝,困意如层叠海浪涌来,拖拽着他陷进了沉睡。   次日,闻祈迷迷糊糊被哼唧的小狗给拱醒,分明记得自己在睡前还在想什么问题,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微微偏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着。   主卧门被推开,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砚初走近几步,见他醒了,脸上浮起笑意,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   闻祈坐起身,把被角掀开,让找不到方向乱拱的小狗出了被窝,又注意到裴砚初眼下的青黑,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裴砚初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闻祈的脸,笑着道:“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闻祈蹙了眉尖,问:“梦到什么了?”   裴砚初却不肯说,凑近了,在闻祈的额角落下一个吻,问:“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走呢,就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闻祈失笑,见裴砚初目光灼灼地盯他,只好道:“晚饭吃完就回来。”   他估计着检查完再加上等结果,要到下午去了,索性和许千钧约的晚饭。   裴砚初道:“你们在哪儿吃?我来接你。”   闻祈道:“还没决定。我先去水水住的那儿玩,晚一点再和他商量在哪儿吃,决定好了就把地址发给你。”   裴砚初知道许千钧住在另一个区,本想开口送闻祈过去,又想到今早上手机里的几条工作信息,撑在床单上的修长手指略微收紧。   好在闻祈记着在医院的挂号,也没想过让裴砚初送他过去。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都没发现对方的异常。   临出门的时候,闻祈站在玄关处,道:“那我走了。”   裴砚初应了声,道:“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闻祈眉眼弯弯,亲了下裴砚初的唇角,“晚上见。”   “晚上见。”   门哐地关上,闻祈下了楼,坐上网约车前往医院,赶着预约的点,去做了检查。   消化内科的医生听完闻祈描述的症状,道:“血检做了吗?”   闻祈愣了下:“做了。还没出结果。”   医生估摸着道:“症状有点像怀孕,就先不给你开ct了,拿到结果不是再拍片。”   “啊?”   闻祈懵懵地出了门,脑袋成了一团凝固的浆糊,根本转不动。   等在机器上拿到了血检报告,再次回去,医生看了眼,道:“去妇科吧。”   闻祈又被赶去查孕酮做彩超,茫茫然的,直到坐在了妇科医生的桌前,依然觉得像梦一般。   医生是一位温柔的中年女性,看了报告,问:“打算要这个宝宝吗?”   闻祈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忐忑地问:“我、我真的怀孕了吗?但是……”   他也发现了自己长了点小肚子,但是变化不大,根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工作时间久坐的原因。   几张检查报告像棒槌一样接连砸下来,快把他给砸晕了。   彩超报告开头清楚明了,白纸黑字,点明孕八周左右。   怎么可能?   从时间上算起来,是他和裴砚初第一次的时候,偏偏就……   “男性受孕率低,经常可能没注意症状,等到发现的时候,宝宝的月份已经比较大了。”医生温和道,“但快三个月才发现宝宝,确实比较少见,如果不想要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闻祈的思绪乱成一团,紧张地问:“宝宝的状况怎么样?”   “已经有了胎心胎芽,很健康。叶酸在正常值偏低,可以适当补充。”医生观察着他的神色,“男性的身体结构比较特殊,在同房上没有那么避讳,但也不能太激烈,注意从孕第三个月开始,胎儿在子宫长大,会慢慢压迫到前列腺,孕夫会比较辛苦。”   闻祈又问了一些饮食方面的问题,等忙完医生交代的内容,已经是下午两三点。   他带着孕检报告和建档手册出了医院,站在街上,仍带着不真实感。   怎么就……   叮的一声消息提示音响起。   闻祈拿出手机一看。   许千钧:【小祈你到哪里了?[墨镜]】   半小时前,还有几条来自裴砚初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医院太吵了,他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听见。   闻祈给许千钧回了句现在过来,看网约车还有两公里,给裴砚初拨去了通话。   通话很快就被接起,传来裴砚初的声音:“小祈?”   闻祈歉意道:“我刚没看手机,没注意到你给我发了消息。”   裴砚初道:“没事,我就想问你到许水那边了吗?猜到你可能在忙,没注意手机。”   闻祈顿了下,手指捏紧了提着的袋子,喉咙发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只很轻地嗯一声。   裴砚初的语气带笑:“中午吃的什么?”   闻祈为等检查报告,中午在医院附近去的一家馄饨馆,道:“和水水……一起点了个馄饨外卖,很难吃。”   “怎么会这样啊?”   裴砚初哄小孩似的:“晚上别点外卖了,挑一家评分高的餐厅出去吃大餐。我在家给你煮小甜水,冰箱里还有雪梨,我炖一盅冰糖雪梨。等晚上你回来,到家就能喝上,好不好?”   闻祈的唇角掀起浅浅的弧度,道:“好。”   裴砚初问:“想我吗?”   他本以为闻祈会嘲笑——他们不是才刚刚分开吗?   闻祈却道:“想。”   裴砚初微怔,喉结滚动,语气近乎急切:“我也好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想寸步不移地跟着你,黏在你身边,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做……”   闻祈听得耳热,低声道:“好了,等、等我回去,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给你说。”   裴砚初道:“好,我等你回来。”   远处出现了网约车,闻祈匆匆挂断通话,坐进车中。   市中心车流密集,红绿灯处堵成长龙。   车内放着音乐,闻祈坐在车后座,脸上带着笑意,猜想着裴砚初看到他的孕检报告可能会有的反应。   震惊?不敢相信?还是会觉得惊喜?   闻祈的手掌轻轻地贴上自己的小肚子。   对他来说,从医生那儿得知这个消息,确定宝宝是健康的,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留下这个宝宝。   希望……裴砚初也是这个想法。   闻祈的唇角含笑,看向窗外,视线随意划过,而后猛地凝滞。   高楼大厦的门口,黑衣保镖开路,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最中间的高大男人走出。   黑发凌乱,面容俊美,耳垂上一颗珊瑚珠耳钉闪过细微的光,神色冰冷而倨傲。   宽肩窄腰,西装革履,肩上披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   ——是他们逛商场的时候,一起挑中的大衣款式。   闻祈愣怔怔地望着,大脑一片空白,看到前几分钟还在通话里说在家煮甜水等他的男人,在保镖和助理的护送下坐进了一辆银灰色迈巴赫。   上车之前,男人漠然的视线淡淡扫过,仿佛隔空与车窗玻璃后的闻祈对视了一眼。   那双深情而温柔注视他的黑眸,只余一片冰冷,像换了一个陌生的人。   闻祈胸腔中的心脏鼓跳起来,重如擂鼓,被震得头晕目眩,呼吸不畅,只能仓惶移开了目光。   恰时道路上的红绿灯换了,车辆缓慢启动,往前方驶去,后面等得急躁的司机按着喇叭,滴滴嘟嘟鸣笛声此起彼伏。   嘈杂纷乱的世界里,过往那些被忽视的古怪细节齐齐翻涌而来。   在医院重逢,裴砚初说出和高中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话,信誓旦旦游泳课上换走校服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抽奖”兑换的跑车、星乐解约、轻松赚钱的股票账户、裴砚初被下药的那晚,说的无数高中往事……   以及昨晚那句,对不起。   闻祈的手指一寸寸地捏紧了,闭了闭眼,胸口被烈焰般的怒火灼烧得生疼,冷笑起来。   好,好得很。   这就是,裴砚初说的喜欢他。 第67章   红色超跑停在路边, 模特似的男人低头看着手机,频频吸引路人的注意。   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男人的脸上浮起笑意, 抬起头,向前看去。   侍应生推开餐厅的玻璃门, 礼貌送别,门口走出一道颀长的青年身影,蓬松的羊绒围巾遮挡了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秾丽如画的眉眼。   “小祈——”   裴砚初大步走来, 黑眸闪着亮光, 想抱他, 又顾忌着是在大街上, 闻祈不喜欢在公共场合有亲密举动, 最后只伸了手,拨了下挡在闻祈额角的几缕发丝, 爱怜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闻祈望着他, 像是在重新认识他,眼眸轻弯,语气柔和:“开心,知道了很多事。”   不知怎的,裴砚初觉得闻祈现在的语气比之前还要温柔小意,甜得让人心醉。   裴砚初眸底的笑意更甚,只当是许千钧又拉着闻祈聊了不少剧组里的八卦。   两人并肩向路边走,裴砚初无比自然地接过闻祈提着的纸袋, 问:“买了什么?”   闻祈道:“水水的下个剧组拉了新赞助商,送了两套道具样品过来,水水看我感兴趣, 送了我一套。”   袋子挺沉,只能看到里面还有个厚实的黑色方盒。   裴砚初刚想问是什么,但闻祈主动拉住了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那双眼眸似蕴着秋水般的情愫,盈盈晃动,邀请的姿态,立刻叫裴砚初心头火热起来。   自闻祈回来以后,两人还没有过深入交流,明天也没其他事,今晚正好可以好好放纵……   闻祈仿佛知道裴砚初在想什么,润红的唇角轻勾弧度,指尖挠了下他的掌心,带着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挑逗。   裴砚初被勾得声音都飘了:“回,这就回去。”   红色跑车一路畅行无阻回了公寓,裴砚初刚进门,就直接钻浴室里去了,心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提前炖好的一小盅冰糖雪梨,在出门之前就放在餐桌上,现在是刚刚适合入口的温度。   这一小盅温热的冰糖雪梨水,工序费时费力。   浑圆的雪梨削去表皮,露出雪白细腻的梨肉,中间仔细挖空去核,放以红枣枸杞,用小锅炖至梨肉软烂,汁水清甜,再整碗放至烤箱里,烤出焦糖般的香气。   闻祈坐在餐桌前,用银勺尝着这一碗小甜水,心情微微复杂,突然感觉到脚边传来轻微的动静,低头看去,是小狗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好奇地刨了刨他的裤腿。   “元宝,你不能吃这个。”闻祈认真道,“对于狗狗来说,糖分太高了。”   小狗听懂了,失望地嘤呜一声,安静下来,乖巧地蹲守在他的脚边,是守护的姿态。   闻祈动作一顿,突然回想起这段时间小狗的异样。   在他去参加音综录制工作之前,元宝就已经变得十足乖巧了。   找他玩的时候,不会整只狗猛扑过来,只打着转儿蹭他,或者用爪爪刨刨他裤腿。   散步的时候贴着他走,不爆冲不乱跑,有事没事就过来到处闻闻。   有时候裴砚初压在了他的肚子上,小狗就会生气地冲过来嗷嗷叫,直到把裴砚初驱逐。   闻祈的心中微动,低声问:“元宝,你是第一个知道宝宝的,对吗?”   小狗望着他,黑眼珠亮亮的,神气十足地嗷了一声,尾巴摇摇。   像在问——我厉害吧?   “是我太笨了,明明那么多提示,答案也摆在眼前,我居然都没发现。”   闻祈笑了笑,慢慢地喝完了糖水。   没过多久,裴砚初顶着湿漉漉的黑发,穿着黑色真丝睡袍出来了,小麦色的胸膛滚落水滴,荷尔蒙侵略感很重,腰间的系带打着松散的结,像下一刻就要“不经意”散开。   “小祈。”   裴砚初轻咳一声,暗示问:“今晚要不要早点睡?”   闻祈道:“好啊。”   他站起身,顺带拎起了从许千钧那儿拿到的纸袋,走向主卧。   裴砚初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那个纸袋上,目光染上好奇,道:“袋子里面是什么?”   “等会儿就知道了。”   闻祈走到了裴砚初的面前,伸了手,亲昵地摸了摸他的脸,又凑过去。   柔软的唇瓣似花瓣,轻轻地贴上裴砚初的唇角,甜丝丝的梨子香气仿佛化作实质性的藤蔓缠绕而来,晃晃悠悠地撩拨神经,惹人心神摇荡。   裴砚初的气息顷刻间变重,刚低了头,伸手抱住闻祈,想继续加深这个吻。   闻祈却先一步退开,抬起头,眸光闪动,道:“你先去床上等我。”   “好。”裴砚初立刻应下,耳根微红,“我等你。”   闻祈微微一笑,提着袋子进了主卧的浴室。   银制置物架上放着叠好的睡袍,大理洗漱台上准备好了水杯和挤好牙膏的牙刷,浴缸里的热水温度合适,水汽氤氲。   闻祈没急着去洗澡,将袋子放在洗漱台上,拿出黑盒子并打开,手指白皙如玉,一样一样地往外拿里面的东西。   绑带手铐、皮质银扣项圈、闪着冷光的金属嘴套、银链、几捆皮绳……   闻祈拿起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一一擦拭。   一门之隔,裴砚初在外面早就等得心急如麻,躺在床上装模作样地翻看一本闲书,实则半个字也没看进去,视线频频向浴室方向飘去。   怎么还不出来?   浴室哗啦水声不断,终于迟迟停下。   门开的一瞬间,裴砚初装作不经意地抬起视线,下一秒,手里拿着的书啪地倒了,咕噜噜滚落到了床边去,却无人在意。   青年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衫走出,领口松开两颗扣,露出平直的精致锁骨,衣摆晃荡,往下延伸一双白得发光的漂亮长腿,还有透明水珠在往下滚落。   裴砚初眼睛都看直了,口干舌燥,咕咚咽了口水,身体像火星点燃干草,转瞬之间掀起一片燥热的火。   闻祈走出浴室,随手将纸袋放在桌上,走向床边的裴砚初。   裴砚初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想拉他上床,却被闻祈挡了一下。   裴砚初有点茫然:“不做吗?”   “做的。”   闻祈轻轻柔柔地笑着,音色带着蛊惑:“但今晚怎么玩,听我的,好不好?”   裴砚初被迷得晕头转向,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知道直勾勾地盯闻祈,毫不犹豫地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闻祈夸:“乖狗狗。”   他拉着裴砚初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前,将裴砚初按坐在木质椅子上。   在裴砚初期待的热切视线中,闻祈道:“砚宝,闭眼。”   裴砚初心跳如鼓,听言闭上了眼,很快感知到闻祈绕到椅背后,拉起了他的手。   咔嚓一声,手腕传来收紧的束缚感,轻轻一动,就响起了轻微的银链声响。   这是……手铐?   裴砚初闭着眼,下意识挣扎了下。   闻祈察觉了,轻飘飘道:“你要是不愿意,那就不继续了。”   裴砚初立刻停了动作,急忙道:“愿意的,你对我做什么事,我都愿意。”   闻祈没应声,只哼笑一声,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很快,裴砚初的另一只手也响起同样的咔嚓声,传来一阵禁锢感。   他坐在椅子上,两只手腕被皮革绑带紧紧束缚,拷锁至椅背后,动弹不得。   裴砚初克制着逃离挣扎的本能,双眼紧闭,呼吸很重,问:“小祈,我可以睁眼了吗?”   闻祈道:“不可以。”   他低眸打量着椅子上的男人,依旧觉得不满意,拎起金属嘴套,给裴砚初系上,又拿了两个绑带手铐,将男人的脚踝也固定在两边的凳腿上,杜绝任何的挣脱可能。   “好了。”闻祈轻声道,“可以睁眼了。”   裴砚初睁开了眼,眼眶微微赤红,浸着浓得化不开的欲,光.裸胸膛起起伏伏,修长结实的双腿分开,中间已经是彻底情.动的模样。   他期待地问:“小祈,你要坐上来玩吗?”   “不。”   闻祈往后一退,坐在了桌上,语气散漫,带着笑意:“我要你,看着我玩自己。”   裴砚初的神色蕴满了茫然。   闻祈也没做解释,手掌撑在桌面上,身体稍微后仰。   他的面容如桃花般艳丽夺目,懒洋洋地挂着笑,宽大衬衫松松垮垮,缓慢地抬起了一条纤长的腿。   雪白透粉的足尖踩着裴砚初的腹肌,轻轻地往上划去,似柳枝轻盈地拂过水面,掠过了他的胸膛,最后,柔软的足掌轻轻地踩在裴砚初的肩上。   桌面的高度差,加上一条腿抬高的姿势,足以让裴砚初看清闻祈衬衫下的光景,呼吸愈发急促,身体也颤栗起来。   “小祈……”   裴砚初声音沙哑:“你离我近一点,好不好?我想给你舔。”   闻祈没管他,眉眼低垂,鸦色睫羽在下眼睑投落一层淡淡的阴翳,红唇微张,轻舔着自己的两指,裹上湿漉漉的晶莹液体。   裴砚初猛地明白过来闻祈要做什么,颈项泛着赤红,青筋暴起,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束缚,椅子在地毯上反复拖拽,却无济于事。   他急切地转头看闻祈,求:“小祈,你放开我,让我来好不好?我知道你的点在哪儿,我能让你舒服……”   裴砚初简直快疯了。   让他被困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看着闻祈玩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不能吃,和逼疯他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给他戴上了金属嘴套,他现在连偏过头,亲一口闻祈的足尖都做不到。   “不可以。”   闻祈淡声道:“我说了,今晚怎么玩,只能听我的。”   奖励是给好狗狗的。   撒谎骗他的坏狗,只配得到惩罚。 第68章   闻祈长睫轻颤, 咬着衬衫下摆一角,薄薄布料被唇角含不住的津液洇湿,指尖微动。   他的衬衫松垮, 露出半肩,雪白的肌肤像一片皎洁的月光, 盈盈晃动。   细微的水声中,佼好的红唇微张,偶尔溢出一声情不自禁的轻吟, 细软如猫儿叫, 挠着人的心尖。   裴砚初的双手被束缚在椅背后, 双眼赤红地盯看, 呼吸彻底乱了。   他的整个胸膛、手臂, 因为充血而肌肉线条鼓胀, 泛着潮红,视线骇人得像想将人吞吃殆尽, 晦涩可怕。   “小祈, 让我帮你,你这样到不了的。”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声线沙哑得有火焰灼烧,干渴得厉害:“我知道你喜欢的点在哪里,我能让你更舒服。”   手铐不断被挣扎着,银链激烈地发出细碎响动,像野兽挣脱牢笼的前兆,传递危险的信号。   闻祈没理他, 慢慢地摸索着探寻,前后并用,玩得浅浅尽兴一回, 出了一身的汗,才软着腰下了桌面,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向椅子上被冷落许久的裴砚初。   裴砚初以为闻祈终于愿意来玩他了,黑眸闪烁着惊喜的光,很亮,呼吸也变重,椅背后的银链响声哗啦不断。   闻祈走过来,低头靠近,裴砚初立刻仰脸,想亲他,但戴着的银制立体嘴套像坚固的立体屏障挡在中间,根本触碰不了半分。   近在咫尺的距离,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天堑。   裴砚初亲不到人,语气放软,撒娇地求:“老婆,给我解开吧,我想亲你。我们今天分开了这么久,你回来只给了我一个亲亲。”   闻祈坐在裴砚初的腿上,眼尾晕红,还停留在尚未散去的余韵中,语气慵懒,不答反问:“这就受不了?我还没玩够。”   还没结束吗?   裴砚初的神色茫然无措,像犯了错但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残忍的惩戒酷刑还需要忍受多久,他才能等到闻祈赐予的奖励。   闻祈被他的神情取悦到了,轻轻低头,隔着金属嘴套,温柔地亲了亲裴砚初。   柔软的唇瓣印在冰冷的金属架上,湿红的舌尖轻动,缓慢地留下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裴砚初陡然对自己戴着的嘴套升起一股嫉妒恨意。   凭什么、凭什么?   他老婆应该亲的是他才对!   闻祈伸手往下,带着随意的态度,轻轻拨弄。   因为长时间的放置,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赤红,陡然被这样对待,裴砚初忍受不住这样的撩拨,身体猛地颤抖一下,溢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闻祈抬起腰身,伸手揽住裴砚初的颈侧,又偏过头,淡红的唇舌含咬着他的珊瑚珠耳钉,慢条斯理地逗弄,纤腰摆动,轻挪慢蹭。   衬衫衣襟散乱,一点粉意在裴砚初的眼前晃晃荡荡,招摇惹眼。   裴砚初忍得眼睛都红了,紧绷的腰腹几次努力,想自己进去,但都滑过去了,有一次差点成功,闻祈却适时抬腰,躲开了。   “为什么?”裴砚初委屈,“为什么不可以?”   闻祈见他额头汗湿了,替他拨了拨沾湿的碎发,指腹柔软。   裴砚初的身体烫热得惊人,像沙漠旅人渴求水源般渴求这一点触碰,偏过头,胡乱地蹭着闻祈的掌心,冰冷的金属嘴套挤压着闻祈的手臂肌肤,喉咙发出野兽般急切难耐的呜咽。   闻祈道:“坐好,别动。”   裴砚初勉强克制着安分下来,呼着粗气,一双黑眸湿漉漉地望着闻祈。   闻祈奖励地亲了亲他的额角,低声夸:“乖狗狗,去拿套吧。自己准备好,再回来坐这儿。”   裴砚初困住的手脚终于被解开,但是嘴套依然戴着,不被闻祈允许取下。   裴砚初很快给自己做好了准备,坐回椅子上,祈求地望向面前的闻祈。   等候已久的奖励终于降临,数次擦过的榫与卯完美契合地凿在一起,严丝合缝,再无距离。   两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裴砚初抱着怀里的人,仿若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来之不易的珍宝,一刻也不能忍受分离,浑身战栗,想要掌控节奏,被闻祈一个眼神就压下。   本能与理智交织冲突。   要乖,要听老婆的话,要做老婆的乖狗狗……   裴砚初压抑着本能,交出主导权,被闻祈缓而慢的节奏折磨得快疯掉,但又不敢乱动,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奖励又被拿走。   燃烧的欲没有得到半分缓解,反而滋生出千百倍不满足的渴求,变得愈发旺盛。   “小祈……”裴砚初的喉结上下滚动,“亲亲我……”   闻祈的眸色迷离,水雾氤氲,缓了会儿,道:“要亲还是要做,只能选一个。”   裴砚初不明白为什么只能选一个,焦躁得像野性难驯的凶兽,又不得不低头屈服指令,道:“……要亲。”   闻祈的眸底晕过笑意,抽身离开,而后伸手解开了裴砚初的嘴套。   拿走的瞬间,裴砚初像饿急了的野狼扑食过来,火热有力的舌撬开齿列,捧着闻祈的脸急切地深吻。   他亲得很凶,激烈又缠绵,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疯狂痴缠着柔软的小舌,直把人吮得舌尖发麻。   闻祈唇舌间的津液似清甜甘霖,被攫夺一空,还被贪婪地反复逡巡扫荡,妄图索取更多。   不够、根本不够。   裴砚初神色痴迷,不知疲惫地追逐着闻祈的舌,如饥似渴地吞吃,力度很重,近似失控。   闻祈被亲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推了下裴砚初的肩。   裴砚初反射性地追着深吻,又吮了一下,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停了动作,讨好地问:“怎么了?”   闻祈的眉眼蕴着几分餍足,唇瓣殷红,似雨雾沾湿的玫瑰花瓣,懒懒道:“累了,不想亲了。抱我去洗澡吧。”   裴砚初的额头密布着细细的汗,被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难受得厉害,憋半天,最后只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好,抱起闻祈,前往浴室。   闻祈是真的累了,他昨晚惦记着要去医院的事,睡得不怎么安稳,今早在医院做检查,情绪波动剧烈,又在几个楼层来回地跑,还因为不熟悉,绕了弯路,下午去找许千钧聊天吃饭,精力条告罄一大半,回来还这么闹了一通,不由愈发疲惫。   浴缸里清水温热,缓缓流动,热汽舒缓着神经。   闻祈靠在裴砚初的胸膛上,昏昏欲睡,进入浅眠的状态。   裴砚初对于照顾闻祈这件事驾轻就熟,动作快而轻,用干燥厚实的浴巾小心地裹着他,抱回床上。   闻祈陷进了柔软的床上,迷迷糊糊之间,隐约能察觉裴砚初关了卧室的主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   灯关以后,裴砚初没上床,回了浴室。   哗啦水声再次响起,又很快停下。   裴砚初放轻脚步,走出浴室,怕吵醒闻祈,从床的另一侧动作幅度尽量小地躺了上去,没有像往日那般将闻祈拢进了自己的怀里,而是规规矩矩地隔了一小段距离。   闻祈半梦半醒,思绪迷糊,习惯被裴砚初抱着睡,见枕边人回来了,无意识地靠了过去。   刚挨过去,就感知到了裴砚初的身体不似平常带着滚烫的热量,肌肤上像凝结着一股薄薄的冰,沁着一股寒气。   闻祈清醒几分,睁开眼,迟疑地问:“你去洗了冷水澡?”   裴砚初嗯一声,也没解释,哄着道:“是我不好,知道你今天出门一趟,还想和你做。是不是很累了?睡吧。”   闻祈沉默一瞬,伸手向下探去,刚碰上,就被裴砚初握住了手腕。   “我好不容易才让它下去的。”裴砚初苦笑道,“小祈,别玩了好不好?”   闻祈道:“我帮你。”   裴砚初笑起来,伸手抱住闻祈,道:“不用,我怕到了一半你睡着了,我就只能又去冲一趟冷水澡了。”   又微微低头,抵着闻祈的额头,语气染上无奈,问:“那些道具就是许水下个剧组的赞助商给的样品吧?他是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法,你回来这么折磨我。”   闻祈问:“你被我折磨到了吗?”   “那肯定。”裴砚初叹气,“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我却不能亲你,不能抱你,快把我逼疯了。”   一片黑暗里,闻祈抿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裴砚初将头埋进闻祈的颈侧,蹭了蹭,嗅着他的气息,黏糊糊地道:“你今晚对我好冷漠,我求了你好多次,你都不理我,就算我知道你是在玩游戏,但还是有一点难受。”   那份若隐若现的距离感让他慌乱,疑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惹闻祈生气了,这不是个游戏,而是一场惩罚。   裴砚初又道:“小祈,下次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好不好?”   这样禁止触碰的游戏要是再来几次,他说不定会疯掉,直接把闻祈藏起来,锁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干,吃饭、喝水、穿衣只能靠他,甚至去卫生间,也只能由他抱着去。   两个人日日夜夜黏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这样想着,裴砚初忍不住收紧了抱着闻祈的力度。   他的语气和姿态实在是太委屈,叫闻祈身体比意识更快地答应下来,轻嗯了声:“下次……不会了。”   裴砚初得了保证,喜滋滋地偏过头,贴了贴闻祈的唇角,心满意足道:“老婆真好,喜欢老婆。”   他抱着闻祈准备一起入睡,闻祈忽然低声问他:“昨晚睡前,我好像听到你说了句对不起。”   裴砚初愣了下,若无其事地问:“是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第69章   房间一时陷入寂静。   闻祈轻应一声, 带着几分倦意,慢慢地闭上了眼。   裴砚初想去看他脸上的神情,但小夜灯的光线黯淡, 什么也看不清,心里空落落的, 道:“你昨晚听的可能是我说的梦话,不是真的,我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他低声道:“小祈, 我爱你。”   爱这个字, 烫得闻祈的指尖轻颤了下, 张了张口, 最后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两人不再言语, 心思各异, 相拥睡去。   天色由暗转明,清晨的柔和光线洒进卧室中, 闻祈是被一通电话给叫醒的, 是当初节目组的同事找他确定一些问题。   他坐起来接电话,裴砚初自然也被吵醒,抬手打了个哈欠,跟着坐了起来,懒懒散散地揽抱着他的腰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闻祈本没在意,说着说着,有几分熟悉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来, 面色一变,匆匆和同事说了几句就挂断。   他挂断电话,推开裴砚初, 下了床。   裴砚初埋头嗅着闻祈颈侧清淡的香气,吸得正起劲儿,猛地被搡了把,神色茫然:“怎么了?”   闻祈来不及说话,急步冲进浴室,哐地关了门。   紧接着,浴室隐约传来呕吐声。   裴砚初立刻追过去,想打开浴室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小祈,你没事吧!”   急切的话语从外传来,伴随着门把手被不断拧动的声响。   闻祈吐完以后,用清水漱了口,手按着胸口上,依旧感到一阵阵的反胃难受,说不出话。   头晕目眩间,他撑着洗漱台直起身,手滑了一下,不小心把放在旁边的杂物挥落了下去。   水杯、牙刷,带着洗面奶和面霜一连串,噼里啪啦地摔落在地。   被拦在外面的裴砚初的声音更加慌乱焦急:“小祈?你还好吗?”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响猛地响起。   闻祈撑着洗漱台,惊愕地回头看去。   门开了,裴砚初大步冲了进来。   他见闻祈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但还好端端站在一堆杂物旁,放了一半提起来的心,庆幸道:“我以为你在里面晕倒了,还好没事……”   闻祈的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去。   裴砚初久等没人应,直接打破磨砂玻璃,从里解锁开的门,此刻右手垂落,指节呈现着重力击打后留下的异红,手背、手臂都被玻璃割破划伤,正往下滴落鲜血。   浴室瓷砖雪白光洁,躺着闪着碎光的玻璃碎片,殷红的血滴不断蓄积。   闻祈的声线颤抖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手……你疯了吗!”   裴砚初低头看了眼,反过来宽慰他道:“我的手没事,别担心,就是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皮外伤。”   他随手拿了毛巾包住右手,避免血滴得到处都是,又问闻祈:“怎么突然吐了,是不是胃又难受了?要喝热水吗?我去给你拿。”   闻祈的手掌按着胸口,又气又急,道:“我不喝水,你去包扎伤口。”   裴砚初还想再说话,闻祈的眼圈都红了,喊了声:“裴砚初!”   裴砚初见闻祈真急了,连身形都晃了两下,赶紧应下:“好好,我去包扎伤口,你别生气,回床上躺着休息。”   闻祈头晕得厉害,撑在洗漱台上缓了会儿,才一步步出了卧室。   客厅里,医药箱已经被翻找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裴砚初正低头给伤口涂着药,小狗不知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正担心地张望着。   闻祈走过来,接手了纱布和绷带,闷不做声地坐在沙发上,捧着裴砚初的右手,替他缠上纱布。   闻祈长睫垂落,突然问:“疼吗?”   裴砚初道:“有一点,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闻祈看了他一眼,没作声,凑过去,亲了亲裴砚初的脸。   裴砚初的唇角上翘,故意逗他:“嗯,医学奇迹发生了,一点都不疼了。”   闻祈的脸上不见半分喜色,声音很低:“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竟然敢直接打碎玻璃。”   他不想裴砚初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进浴室后下意识锁了门。   在里面正晕着,顾不上应声,裴砚初就这么闯进来了。   “在想你啊。”裴砚初笑道,“好不容易追上的老婆,当然得宝贝着护着,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   他又目露担心,问:“小祈,说真的,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体检?我记得你去录综艺之前,在家里也因为胃不舒服吐过。”   闻祈道:“不用,我找医生看过了。”   裴砚初一愣:“看过医生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前段时间。”闻祈轻飘飘地模糊概念,“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多补充维生素,注意养胃就好。”   裴砚初不疑有他,心疼道:“好,那我给你炖一些滋补养胃的补汤。”   “你的手都受伤了,还炖什么汤。”   闻祈帮他处理伤口,心里止不住地发软。   他昨天下午特地去搜了霈泽的消息,发现一段时间没关注,集团内部斗了个两败俱伤,有众叛亲离失势的,有被带走调查的,现在空降了一个经理人接手管理,霈泽的股价有回温之势。   有传言说,经理人也是替人打工,随时可能把位置让还。   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裴砚初……   闻祈看了眼裴砚初,道:“这段时间你别做饭了,去外面的餐厅打包饭,或者点外卖吧。”   裴砚初的眸光闪烁起来。   他有正当理由出门的话,就能顺带处理一些必要的事务。   “恢复记忆”这件事也能再往后拖,尽量安排到万无一失再实行。   裴砚初答应下来:“好。”   好在浴室门用的是新型玻璃,边缘颗粒状,弄出来的伤口看着唬人,实则很浅,很快就止了血。   闻祈替他包扎完伤口,又去收拾茶几上的医药箱。   裴砚初把他拉回在沙发上,不由分说道:“你坐着,我来收。”   闻祈无奈道:“你安分点,坐好别动,刚包扎好的伤口,你别碰着了。”   又低头对小狗道:“元宝,你在这儿看着他。”   小狗摇摇尾巴,嗷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盯着裴砚初,担任起监控一责。   裴砚初被这么管着,心里还挺美,拿出手机先给餐厅负责人发消息,让他们送一份早餐过来,又开始骚扰发小:【唉,老婆心疼我受伤了,都不让我做家务了。】   但现在是大洋彼岸接近凌晨的点,没人回。   裴砚初估摸着发小已经睡了,也不在意,继续似抱怨似炫耀地发消息:【这还没结婚呢,我老婆就开始疼我了,看我受伤就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的,以后要是结了婚,不得把我宠坏?怎么办啊?】   【算了,你又没有老婆,说了你也不懂,帮不上忙。】   【我还是自己愁着吧。】   闻祈刚回了一趟卧室,把一片狼藉的浴室简单收拾了下,洗漱完,将睡袍换成了家居服,再出来的时候,玄关处的门铃声正正好响起。   “应该是我点的外卖到了。”客厅里的裴砚初主动道,“不过……”   他从沙发上作势起身,小狗立刻不乐意了,嗷嗷两声,不准他动,裴砚初只好又坐回去,朝闻祈摊了摊手。   “元宝过来。”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你去拿吧。”   小狗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裴砚初终于得了解禁,起身去往门口拿外卖。   “嗷嗷!”   小狗昂起脑袋,一脸求表扬地望着闻祈。   “乖元宝。”   闻祈笑着摸摸小狗脑袋,又去往客厅,准备给元宝零食奖励。   他找出放在茶几下方的零食箱,刚准备找小狗喜欢的鳕鱼干,裴砚初忘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亮起屏幕。   来自发小的消息姗姗来迟,一条条地弹了出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追上校花了,别炫了。】   【我们几个私下还打赌,觉得你肯定追不上,没想到啊没想到。】   【不过说正经的,霈泽那边的情况都稳定了,到现在的每一步都在你的计划里,那我也能回国了吧?】   后面不断有新的消息接连跳了出来,闻祈猛地握紧了手指,堪称狼狈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呼吸也颤抖起来。   小狗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用爪爪轻轻地扒拉闻祈。   玄关处传来关门的响动,是裴砚初接过餐厅送来的外卖,要回来了。   桌上的手机因无人操作,屏幕熄灭变黑。   闻祈低下头,在零食箱里找出鳕鱼干,喂给小狗,小狗却不肯吃,呜呜呜的,黑眼珠闪着担心的光。   “我没事。”闻祈轻声道,“元宝,吃吧。”   小狗得了指令,这才凑过来,咬闻祈手上的鳕鱼干。   喂完以后,闻祈去洗了个手,去了餐厅。   裴砚初已经分出了小狗和两人的份儿,连刀叉都拆出来放好,见闻祈过来了,笑着道:“你先吃,我还没洗漱。”   闻祈轻嗯一声,注视着裴砚初离开的身影。   刚看到的消息再次闪过眼前,挥之不去。   【我们几个还私下打赌……】   说不定,高中聚会那天,那一圈朋友都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心照不宣,坐着看戏。   只有他被蒙在鼓里,把一切当了真,被裴砚初骗得团团转。   过往的相处回忆如混剪的电影片段,一幕又一幕接连闪过,最后终于定格在昨晚。   【你昨晚听的可能是我说的梦话,不是真的,我现在说的,才是真的。】   【小祈,我爱你。】   爱他是真,骗他也是真。   轻哑的话语仿佛还响在耳边,无数激烈的情绪如浪潮翻滚,撞击着胸腔。   闻祈闭了闭眼,下了决定,手指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肚子。   他轻轻笑起来,低声道:“宝宝,他骗我这么多次,我骗他一次,不过分吧?” 第70章   不知道为什么, 裴砚初又觉得闻祈看他的眼神变得特别温柔了,就像是昨天他去餐厅接闻祈时,闻祈看他的那个神情。   柔柔的, 缓缓的,像静水无波的一池深潭, 看似平静,实则深处暗流涌动。   搞得他有点发毛。   裴砚初的右手受了伤,不能做太大幅度的动作, 索性左手执筷吃饭。   第三次夹虾仁烧麦掉下来的时候, 闻祈伸筷替他夹了起来, 另一手虚虚捧着, 递在裴砚初的唇边, 道:“张嘴。”   裴砚初受宠若惊, 低头咬住烧麦,含糊不清地道:“谢谢老婆。”   闻祈道:“下次别愣头愣脑往里冲了。”   裴砚初却不同意:“是你下次别锁门了。”   闻祈望着他, 面前的男人目光灼亮, 寸步不让。   他只能道:“我知道了。”   裴砚初这才满意了,道:“我们谁跟谁,光屁股什么样没见过,锁门多生分啊。”   闻祈被他说得有点燥,把剩的那半个虾仁烧麦塞进他的嘴:“闭嘴吃饭吧你。”   裴砚初看他的耳尖微红,心痒痒的,飞快咽下烧麦,忍不住又补了句:“老婆你光屁股的样子也好看……嗷!”   桌下被狠踩了一脚, 闻祈淡声道:“不饿就别吃了。”   “吃的吃的。”裴砚初讨好道,“老婆喂的饭好香。”   一顿早饭用完,两人带着小狗出门散步, 中途碰到几个去上学的小孩追逐打闹,突然从旁边蹿到他们前面。   眼见就要撞到右边的闻祈身上,小狗嗖一下蹿到前面去,嗷嗷叫得很凶。   裴砚初上前一步,抓着牵引绳拽住前冲的小狗,身体硬生生地和背着厚重书包的小学生撞在一起,挡住去路。   他沉了脸,道:“注意看路。”   一人一狗凶神恶煞,几个小学生被吓得够呛,飞快地跑了。   裴砚初松口气,转头看去,发现闻祈退了两步,正护着肚子,脸色也隐约发白。   “怎么了”裴砚初心一紧,“撞到你了?”   小狗也转悠过来,嗷嗷地望着闻祈,看起来很是担心。   闻祈依旧心有余悸,摇摇头,道:“没撞到,我就是被吓到了。”   “放心,你这儿有两个保镖守着你呢,不会有事。”裴砚初哄着道,“下次我们出门避开这个时间段,或者换条路走。”   闻祈慢慢地应了一声。   他们碰上了学生的上学时间,索性换了条路去往附近的小公园。   小路僻静,途中经过药店,裴砚初将小狗的牵引绳交到闻祈的手里,道:“小祈,你等我两分钟。”   闻祈嗯了声,索性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和小狗玩转圈的指令游戏。   没过多久,裴砚初就提了袋子出了药店,笑着道:“买完了,可以走了。”   闻祈站起身,随口问:“买的伤药?”   “不是,我看家里还有,就没买。”   裴砚初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解释道:“你不是说医生让你补维生素吗?我去买了两瓶复合维生素片,店员顺道推销了液体钙,我也一起买了。”   闻祈愣了下。   裴砚初走过来,颇为自然地握住闻祈的手,道:“走吧。”   他的右手还缠裹着纱布,牵起来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只有修长的指尖透着熟悉的体温,没怎么用力,只轻轻地搭着闻祈的手。   闻祈的身体有些发僵,被裴砚初带着走。   指尖那一点温热,仿佛一股汩汩热流,从手臂流至心脏,化作一股泵张的力量,促使着心脏鼓噪地重重跳动起来。   闻祈偏头看向裴砚初,问:“你……”   裴砚初低眸看他,天边的金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显出几分温柔,耐心地问:“怎么了?”   闻祈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裴砚初试探性地问:“比如?”   闻祈轻轻抬眸,道:“比如你明知我不喜欢,但还是做了的事。你最好自己坦白。”   裴砚初神色尴尬,问:“你知道我昨晚对着你冲了?”   闻祈:……   裴砚初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我以为洗冷水澡有用,但是还是不行。我闭上眼就是你穿衬衫坐在我身上的样子,没忍住——”   “停。”   闻祈深吸一口气,道:“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他拉着裴砚初往前走,到了小公园里。   时间尚早,公园里没什么人,他们照例挑了个偏僻角落,裴砚初给小狗解了绳扣,让它在草坪上玩。   两人并肩站着,裴砚初回忆着刚才的对话,迟缓地琢磨出不对,问:“小祈,你刚想问我的是不是别的事?”   闻祈淡淡地睨他一眼:“还不算太笨。”   还真是别的事?   裴砚初想不出来,巴巴地望着闻祈:“能不能给我个提示啊?”   闻祈道:“你自己想。”   今天提出来,那范围应该脱离不了最近两天。   闻祈不喜欢他做的事情……   裴砚初想了又想,表情变得凝重。   看他这样,闻祈不由也正色起来。   裴砚初郑重道:“我发誓,你昨晚脱下来的那件衬衫,我就是闻了一下,绝对没做坏事。衬衫本身就是皱的,和我没关系。”   闻祈:……?   闻祈不可思议地问:“你还想做什么坏事?不是,你什么时候闻的?”   裴砚初讪讪:“你脱下来的衬衫放脏衣篓了,昨晚我去洗冷水澡,看到衬衫,想着都要洗冷水澡了,就闻了个爽。”   他的脸上浮起可疑的绯红,道:“衬衫上面沾了你的一些……很好闻。”   闻祈不想深入思考裴砚初省略的是什么内容,整个人都麻了,默默地抽回自己牵着裴砚初的手。   裴砚初一秒变荷包蛋眼委屈脸,一把抓住闻祈的手,不肯放开:“小祈——”   “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你再想想。”闻祈的额角跳了两下,“最后一次机会。”   裴砚初犹豫道:“你是不是今早上拿鳕鱼干的时候发现零食的数量不对了?是元宝自己弄翻了零食箱偷吃一大堆,不是我背着你喂给它的。”   闻祈:。   怪不得今早上他在零食箱里找鳕鱼干,找得可费劲儿。   感情是快被某只小贼狗给偷偷吃完了。   闻祈揉了揉眉心,有几分无奈。   裴砚初看他这表情,以为闻祈要问的就是这事儿,笑了起来:“你别担心,那天元宝除了吃不下去饭,其他都没什么,我后面也没给它零食了,都从他那天预支的份额里扣。”   在远处扒拉草坪的小狗好像听到有人说狗坏话,机警地转过脑袋,朝他们嗷嗷两声。   闻祈道:“……扣吧,让元宝长个记性。”   裴砚初微微偏头,道:“不过也有我的错,没注意把零食箱放在了元宝够得着的地方。要不……小祈也罚罚我?”   最后一句,语气被他咬得轻且勾缠,说不出的暧昧。   闻祈面无表情道:“不了,我怕再来一次惩罚,我的衬衫真被你拿去做什么别的事。我是想惩罚你,不是想奖励你。”   裴砚初的目的被看穿,委屈巴巴呜一声。   小公园里的游人渐多,开始有老人带小孩玩,闻祈唤回元宝,带它回去。   他和闻若婵提前约了今晚吃饭,有专派的司机接送,地点在闻若婵单独住的一处高层公寓里,是难得的一顿家饭。   这段时间他们关系和缓很多,闻若婵开门,笑着道:“小祈来了?阿姨还在做红酒烩牛尾,等会儿就开饭。”   她带着闻祈到餐厅,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好奇问:“今天怎么同意让司机接你了?小裴没空送你过来?”   “他的手受伤了,我不让他开车。”闻祈接过水杯,乖乖地道,“谢谢妈妈。”   闻若婵心中一动,摸了摸闻祈的脑袋,道:“不用这么客气。”   她转而在餐桌对面坐下,随口问:“怎么受伤了?”   闻祈喝水的动作一顿。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晨吐的时候锁了门,裴砚初以为他摔倒了,一着急,打碎了门上的玻璃,冲了进来。   闻祈放下水杯,平静道:“妈妈,我怀孕了。”   闻若婵也在喝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伸手捂住唇,狼狈地呛咳。   向来优雅平和的女人在这一刻也失了态,脸上显示出几分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   闻祈又重复了一遍。   闻若婵问:“是小裴的?”   闻祈嗯了一声,静静地等待着闻若婵的反应。   闻若婵的眸光闪烁起来,又问:“小裴他知道吗?”   闻祈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   “你不想让他知道?”   “也不是,只是暂时还不想告诉他。”闻祈犹豫一瞬,“我也不确定他是否喜欢小孩。”   闻若婵思忖片刻,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包,坐回对面,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金卡,在桌上推到闻祈的面前。   闻祈有些疑惑,抬头看向闻若婵。   “我说过,我在上一段婚姻里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事业和钱不会背叛你,才应该是人生永恒的追求,所以我复出以后,只想不择手段往上爬。”闻若婵道,“但我在上一段婚姻里也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那就是你。因为你,就算上一段婚姻的结局再不堪,我也不会后悔当初作出的选择。”   闻祈的心脏震颤了下。   “你既然告诉我了,就说明你想留下这个孩子。无论这个孩子另一位生父是什么想法,我都希望你有底气坚定你的选择。”   闻若婵道:“这张卡,是妈妈能给你的最大底气。”   闻祈的手指猛地蜷缩,掐进掌心,他的喉咙近乎发哑,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喃喃:“……谢谢妈妈。”   闻若婵笑了笑,又道:“不过小裴这么喜欢你,为了讨你开心,做事根本不计成本,你有了宝宝,他也只会爱屋及乌,也喜欢这个宝宝。”   闻祈迟疑地问:“什么叫为了讨我开心,做事根本不计成本?” 第71章   闻祈回公寓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站在玄关处慢吞吞地摘围巾, 小狗好奇地用鼻子顶着放在地板上的打包袋,嗅闻检查。   里面是闻若婵托阿姨做的咸蛋黄鸡翅——上次在外面的餐厅吃饭,闻若婵误以为闻祈喜欢这道菜, 特地叫阿姨做了两份,用保温盒让他带回去一份。   闻祈低头问小狗:“他呢?”   未点名道姓, 小狗也知道在说谁,摇摇尾巴,哒哒哒地跑向卧室, 用脑袋顶开虚掩的门。   里面隐约传出裴砚初的声音, 似在和谁通话。   闻祈提着袋子走进公寓, 取出保温盒放在餐桌上, 往卧室走了两步, 又停住。   他转而去了客厅, 拿杯子给自己倒水。   小狗刚刚扒门的动静引起卧室里某人的注意力,裴砚初很快挂断了蓝牙耳机里的通话, 走了出来, 看到闻祈,笑着问:“回来了,怎么不喊我?”   “看你好像在打电话,就没叫你。”闻祈放下水杯,像是随意一问,“在和谁说话?”   “不重要的人。”   裴砚初几步走近,揽抱住闻祈的腰身,低了头, 和闻祈近乎额头相抵,语气缱绻:“今天和闻阿姨聊得开心吗?”   某个词语触动了敏感的神经。   闻祈的眸光轻闪,问:“我是否开心, 很重要吗?”   裴砚初不假思索:“那肯定啊,我们家小祈开不开心,是世界上顶顶重要的事。你要是心情不好,我得负责哄你。”   他又看向小狗:“是吧元宝?”   小狗吐着舌头蹲坐在一边,脑袋左右晃晃,看起来有点傻。   裴砚初打了个响指,兴致勃勃地指挥:“元宝,翻个肚肚给我们小祈看。”   小狗接收到指令,啪叽往后一倒,露出覆着短绒毛的柔软肚肚,爪爪虚空刨刨,热情邀请摸摸。   闻祈的脸上浮现浅淡笑意,索性坐在地毯上,抱着小狗摸它的肚肚。   小狗像只毛绒玩具,躺平任摸,只有尾巴扫来扫去,彰显愉快心境。   裴砚初跟着在旁边坐下,靠着闻祈,转头问他:“看了元宝翻肚肚,心情有变好一点吗?”   “有,但还不够。”闻祈偏头看来,语气柔和,“我还想看砚宝翻肚肚。”   裴砚初愣了愣,脸颊控制不住地蹿起热度。   是让他对着闻祈露出肚皮,像元宝那样讨好卖乖求摸摸?……   饶是他对着闻祈脸皮再厚,行事再无所顾忌,此刻也禁不住升起几分害臊。   闻祈问:“不行吗?”   “行。”   裴砚初咬牙道。   哄老婆开心的事,哪能说不行!   他待在家中,已经提前洗过澡,黑发蓬松凌乱,穿着黑灰色的真丝睡衣和长裤。   裴砚初伸手撩起自己的睡衣下摆,仰面躺倒了闻祈的腿上,又握住了他的手,带着按在自己的腹肌上,大义凛然道:“摸吧。”   男人的腰身劲窄有力,八块腹肌块垒分明,蕴着强烈的爆发力,是平时保持锻炼的自律标志。   此刻因为紧张而绷紧了线条,小麦色肌肤在光下流转着一层蜂蜜般的光亮,随着急促的呼吸而略微起伏,更显出几分属于成熟男性的性感张力。   闻祈的眸底漾开笑意。   纤长白皙的指尖按了上去,色差明显,用着挠小狗肚子的手法,轻而缓慢地挠着裴砚初的腹肌。   指腹柔软,温如暖玉,划过肌肤时,仿若拂过一阵阵酥麻电流。   裴砚初的腰身一弓,禁不住有了别的变化,伸手攥住闻祈的手腕,求饶道:“小祈,还是算了,痒。”   闻祈道:“不喜欢?”   “怎么会?”裴砚初的喉结滚了下,“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他闭了闭眼,放开了抓着闻祈的手掌,道:“你摸吧,我保证不反抗了。”   “这么听话啊。”闻祈伸手挠了挠裴砚初的下巴,微微偏头,“砚宝是我的乖狗狗吗?”   “是。”裴砚初的耳尖通红,毫不犹豫道,“是忠诚于你、永远爱你的乖狗狗。”   闻祈得了满意的答案,唇角上翘:“乖狗狗,有奖励。”   裴砚初的黑眸猛地亮了起来。   小狗被拍拍,回了自己的窝,找玩偶玩。   闻祈拉着裴砚初进了卧室。   门刚关上,闻祈的手臂似藤蔓缠上了裴砚初的颈侧,漂亮的眉眼如明月轻弯,轻声嘱咐:“今晚要轻轻的,记住了吗?”   裴砚初直勾勾地盯着他,视线炽热,黑眸似燃着火焰,哑声道:“记住了。”   分别一个月,两人又回到了青涩生疏的状态。   裴砚初捧着闻祈的脸,虔诚地吻着他,极尽克制的爱与欲都倾诉在了痴缠的唇舌之间。   动得太慢,濒临他的忍耐极限,热烫的汗水自高挺的鼻梁坠落,啪嗒砸在闻祈的脸上。   像滴落在了心湖,掀起层层涟漪。   “小祈,我想……”   裴砚初贴着他,眸光热切,声音低哑地求。   “不可以。”   闻祈也忍得难受,瞳眸浮着空濛的雾气,眼尾晕开一抹绮丽霞色,乱着呼吸,断断续续地道:“只能……这样。”   他说只能这样,裴砚初便听话地执行。   光.裸汗湿的结实手臂安静地抱着闻祈,平复了过于激烈的渴望,再缓慢地动作。   灼热的吻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地落下,闻祈沾着湿发的额角、滑落泪珠的眼尾、柔软的脸颊……没一处躲过去。   到最后的时候,两人出了一身的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彼此急促的呼吸叠在一起,暧昧纠缠。   裴砚初抱着他,神色餍足,鼻尖轻蹭着闻祈的鼻尖,哄着问:“今天出去怎么不开心了,和我说说?”   闻祈的眉尖微挑,问:“真要听?”   裴砚初道:“你愿意告诉我,我就听。”   闻祈的语气懒散:“妈妈告诉我,她的存在,一开始就被宋家父子算计好了当星乐的摇钱树,被他们处处防备着,根本拿不到管理权。她能顺利接手星乐,表面是因为和沈家合作,但其实和沈家没什么关系,后面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在。是那个人在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不计成本,不要报酬。”   裴砚初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闻祈疑惑地问他:“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当自己是隐世埋名的英雄,觉得这样做事很帅吗?”   裴砚初不知道闻祈和闻若婵都聊了些什么,心尖提了起来,谨慎开口道:“既然那个人不愿意透露姓名,说不定有他的理由在?总归结局是好的,闻阿姨拿到了星乐的管理权,有了钱,也有了圈子里的话语权,中间的过程就不用追究了吧。”   闻祈问:“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裴砚初道:“兴许就是觉得没必要吧。”   闻祈起了几分兴趣:“怎么说?”   “帮了忙,能得到无非就是对方的感谢、金钱或人情往来的报酬。”裴砚初道,“对方不需要,仅此而已。”   闻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看得裴砚初有几分心虚,差点撑不住的时候,忽地一笑:“你说的有道理。”   裴砚初刚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就听得闻祈又平静地道:“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隐瞒和欺骗在我眼里都没区别,都是打破信任的一种方式。”   非公开透明、只有一方掌握的信息,代表着两人的相处从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   闻祈道:“这样的行为,是上位者习惯操控一切,自以为是的傲慢作派。”   裴砚初彻底呆住。   “不过还好,星乐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闻祈的语气一转,唇角上扬浅浅的弧度,“我也不用太介意,对吧?”   裴砚初的思绪混乱,磕磕绊绊道:“是……吧?”   闻祈轻嗯一声,道:“时间不早了,洗洗准备睡吧。”   只做了一次,闻祈的身体虽然有些发软,但还能自己走去浴室作清洗。   等再出来的时候,闻祈看到裴砚初木木地坐在床边,像受了很大的打击。   “怎么了?”闻祈不动声色地问,“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裴砚初如梦初醒,目光闪烁,匆匆避开了闻祈的视线,道:“没什么,我去洗澡。”   闻祈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躺回床上,手指隔着睡衣搭在小肚子上,有些后悔。   好像把话说重了,反而把笨狗吓得缩回去了。   浴室传来的水声很快停止。   闻祈早已困倦,关了主灯,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给裴砚初。   裴砚初回了床上,轻轻伸手,将闻祈揽抱进怀里。   闻祈转过身,动作自然地靠进裴砚初的胸膛里。   “小祈,我认真地想了想你刚说的话。”裴砚初抱着他,突然道,“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闻祈略微诧异,轻轻抬眸,道:“继续说。”   裴砚初道:“隐瞒和欺骗,如果本意是为了自身的利益,那的确是在滥用和破坏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   闻祈问:“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就不算是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砚初低声道,“我想说的是,当一件事本身就涉及不平等的利益交换、且对方不可能会拒绝的时候,隐瞒下来,反而是将彼此不平等的地位变得平等。”   闻祈一怔。   “如果做这些事,是为了将选择权交给对方,应该会被原谅的吧?”裴砚初掩饰般地道,语气泄出一丝局促,“当然,我就是随便想想,随便猜猜……”   闻祈的胸腔忽然有些闷堵,像有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声音发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裴砚初忍不住笑了起来。   傻吗?   可他只是想要闻祈爱他。   无关利益。 第72章   夜色深重, 淡淡的银色月光透过薄纱窗帘,轻柔地洒落主卧,落在他们身上。   闻祈的脸埋在裴砚初的胸膛上, 思绪很乱,有些睡不着。   裴砚初的手臂沉沉地搭在他的腰间, 倒是没心没肺地先睡了过去,呼出的气息绵长安慰,薄肌胸膛下, 一颗心脏笃笃跳动, 清晰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为什么……   闻祈尚有些茫然, 就像一个只有几颗糖的小孩, 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突然有另一个小朋友蹦到了他的面前, 慷慨地将装满了五彩糖果的玻璃罐塞进他的怀里。   不容拒绝,不要报酬。   蛮横霸道, 却也纯粹赤忱。   闻祈听着裴砚初的沉稳心跳声, 手指轻蜷,慢慢地闭了眼。   如果糖果有保质期,那在这一刻,他希望期限能够久一点。   两人相拥昏睡至半夜,直到被乍响的手机铃声突然惊醒。   闻祈困得迷糊,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伸了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裴砚初跟着醒了, 撑起手臂,看了眼说明外面半昏半明的天色,声音含着倦意, 问:“天都没亮,这么早,谁找你?”   手机显示早上五点,屏幕跳动着一个名字,让人意外——Echo。   闻祈蹙了眉,道:“Echo不会无缘无故这个点来找我,可能是节目组出了什么事。”   他点了接通,对面传来Echo匆匆的声音:“小祈,出事了。”   果不其然。   闻祈问:“怎么了?”   Echo语气严肃:“小祈,你是不是还没看网上的新闻?先去看,然后今天别出门,你的地址泄露出去了,有媒体在你住的楼下堵你。”   闻祈根本没想过和自己有关,诧异问:“什么新闻?”   “你和江轲的绯闻。”   Echo言简意赅:“有人自称我们综艺的工作人员,说江轲在比赛期间和你拉拉扯扯谈恋爱。江轲那边的工作室在紧急公关,找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等会儿可能会直接和你沟通。”   “我知道了。”   闻祈的神色微凝,考虑得更多,担心一旦引人注目,会有人扒出他的身份,引火烧到闻若婵那边去。   他和Echo简单了解了基本状况,挂断电话,转去联系了闻若婵工作室的公关部,说明意图。   公关部24小时在线,接到闻祈的提醒,立刻表示会跟进。   裴砚初在旁边听了闻祈和Echo聊的全程,拿出手机,先上网搜了新闻。   社交软件上,文娱热搜榜第一正挂着江轲的名字,后面跟着爆字。   第一个热门微博是九宫格照片,打满了水印,两人或面对面交谈,或对着一张曲谱聊天,不是在舞台后台,就是在练习室,背景里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角度刁钻,江轲的正脸面容清晰,眼眸亮亮的,唇角上翘,看起来很乖,注视着对面的闻祈。   闻祈的出镜基本只有背影,穿着低调,只除了最后一张照片,漏了半张侧脸。   江轲的脸上还带着亮晶晶的舞台妆,一脸紧张,递出一捧向日葵。   对面的青年拉着行李箱,身形纤瘦,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也能看出秾艳佼好的眉眼,气质清丽出尘。   照片里的两人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视线交缠,中间的向日葵花束灿烂热烈,是唯一的亮色,竟像有几分偶像剧般的登对。   文字则以知情者的口吻声称两人在综艺认识,已经地下恋情一个月。   音综的热度很高,江轲的人气也一直在前三,作为上升期的爱豆类型,爆出谈恋爱的事迹相当于丑闻。   半夜出现的热搜,偷偷发酵,现在已经登顶,评论有控评、有路人吃瓜,也有不少粉丝心灰意冷,宣布脱粉,还有一些粉丝在大骂江轲对不起她们的打投。   裴砚初看过每一张照片,神色越来越沉,伸手放大最后一张照片,眉宇深皱,转头向闻祈确定:“这是……我来接你回去的那天?”   闻祈看了眼,轻嗯一声,解释:“江轲是想送我花,我没接。”   几张照片,足以让裴砚初看出少年的慕艾心事,又追着问:“江轲是不是晚上来敲你酒店门,找你要联系方式的那个?”   闻祈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愣了下,才回想起来:“……是他。你怎么还记得?”   裴砚初的语气酸溜溜的:“怎么不记得?那天我俩正视频,你和我说,你和他以后不会有其他交集,现在好了,直接在热搜上官宣了。”   闻祈不喜张扬,他这个正牌男友都没有官宣的待遇,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名字竟然抢先和闻祈绑定在一起。   假的也不行!   裴砚初越想越气:“江轲人呢,不会看到照片在被窝里偷着乐,根本没想到撤热搜吧?”   闻祈无奈道:“江轲那边估计正忙着,Echo说了他的工作室会联系我,别着急,再等会儿。”   又轻轻地拉住裴砚初的手,道:“我就在这儿,你急什么?”   裴砚初臭着一张脸,闻言勉强和缓几分。   闻祈的手机恰时再次响了起来,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以后,闻祈猜对面是江轲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礼貌打招呼:“你好,我是闻祈。”   通话对面却传出了江轲本人的声音,少年小心翼翼道:“小祈老师,是我,江轲。抱歉,我给您添麻烦了。”   他的名字一报出来,裴砚初刚好转的脸色立马黑了下去,气场冷得掉冰碴。   江轲浑然未觉,依旧带着歉意往下说:“我这边大概能猜到是谁做的,我和他曾经是队友,这段时间在争取同一个资源,所以连累到了您。我会尽快处理的。”   闻祈看了眼旁边的裴砚初,淡声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江轲道:“我们这边在花钱压热搜,找了水军控评,也和转载的媒体工作人员打了招呼撤稿。”   闻祈问:“你们不打算发澄清的声明吗?”   江轲一顿。   工作室已经拟好了声明和律师函,也发给他看过,但……   江轲低声道:“也可以冷处理,不发表声明,当这些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让网友们自由评论……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握着闻祈手的力度蓦然变重,裴砚初听出了某种言下之意,愤怒的火噌一下起来了。   他还在这儿呢,就有人明目张胆想上位了!   “抱歉,我介意。”   闻祈捏了捏裴砚初的掌心,带着某种宽慰的含义,语气平静,不急不躁道:“麻烦你和工作室做一下沟通,发一份澄清声明吧。我不希望我的男朋友看到新闻,对我有误会。”   裴砚初的唇角疯狂上翘,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急促,没忍住,抱着闻祈的腰身,凑过去要亲闻祈的脸。   对面的江轲也听见了动静,迟疑问:“小祈老师,你和你的男朋友是住在一起吗?”   闻祈推开缠上来的某只大型粘人狗狗,道:“是。”   “是结束录制的那天,你说他看到花也会不高兴的那个人吗?”   “是。”   通话里安静一会儿,传来江轲有些失落的声音:“我明白了。”   挂断以后,裴砚初的黑眸很亮,闪动着某种奇异的光芒,道:“你拒绝他的时候,提了我?”   闻祈的唇角浮起浅笑:“恩,虽然那时候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但我提前借用了一下你的‘男朋友’身份。你不介意吧?”   裴砚初根本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道:“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   又嘱咐:“小祈,你就不要小看一些道德感低下的人,有时候你说你有男朋友,他们根本不会听的,说不定还想着撬墙角呢!你最好换个说法。”   闻祈挑眉:“换什么?”   裴砚初义正言辞:“我俩已经互相见过父母,是很快就要领证的关系!”   闻祈问:“互相见过父母?”   裴砚初理所当然:“对啊,你在高中的时候见过我爸妈,我也见过闻阿姨……”   闻祈突然问:“你怎么知道高中的时候我见过你的父母?”   裴砚初的神色骤然一僵,又恢复如常,道:“你告诉我的。”   闻祈觉得好笑,反问:“我什么时候说的?”   他怎么不记得?   裴砚初面上看不出半分心虚:“我刚住进来那几天的事,你不记得了啊?没事,我记得就够了。反正我俩高中认识第一天,你就见我家长了。”   闻祈也不欲辩解,意味深长地笑着:“行,是我忘记了。”   江轲签约的工作室很快发表了声明,表明绯闻里的另一人是江轲在节目里合作过的编曲老师,再无别的关系。   节目录制结束那天,江轲送向日葵是想表达对老师的感谢,请勿过度解读。   江轲也下场,转发了工作室的澄清微博以及律师函。   为了方便沟通,闻祈和江轲加了工作微信,看在是个乖学生的份上,闻祈特意提醒:【对方既然是你的队友,那也知道你和沈家的关系,后续可能在上面做文章。】   江轲:【谢谢小祈老师,我猜到了,无非就是说我吃不了一点苦,在节目里的努力都是装的,背地里用特权让整个综艺组换酒店、换伙食。】   江轲:【但我舅真不是为了我这么做的!合作餐厅的那些饭菜太清淡了,根本不合我的口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舅突然搞这一套。】   若是放在前几天,闻祈听听也就过了,不当一回事,现在内心一动,下意识浮现了一些别的猜想。   自闻祈和江轲加上了微信——哪怕不是私人号,而是正儿八经的工作商务号,也把裴砚初气个够呛。   随着时间的流逝,网友们渐渐起床吃瓜,把一些别的相关话题也带了上去。   好在星乐这边的公关团队也发力,帮着一起控制热度,但裴砚初依旧不满,觉得处理的速度太慢了,找朋友打出去几通电话,问有没有渠道赶紧压下来。   闻祈抬起头,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裴砚初的身上。   裴砚初站在窗边,沉着脸,神色冷峻,身影挺拔笔直。   和通话另一边说事的时候,男人显得格外成熟稳重,让闻祈一时恍惚,错觉自己看见了曾经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那位矜贵傲慢的霈泽总裁。   【我舅真不是为我这么做的……】   【换的合作餐厅口味太清淡……】   不合江轲的口味,却恰恰合他的口味。   是裴砚初做的吗?   闻祈想。   一会儿觉得会不会是他太自作多情了,捕风捉影,听到什么都代入自己,想到裴砚初。   一会儿又觉得确实像是裴大少爷能做出来的事,背地里逞英雄,什么名字都不留下,傻。   到最后,闻祈下定决心,低了头,给江轲发消息:【可以给我沈溪的联系方式吗?我有一些问题,想当面问他。】 第73章   几方势力运作之下, 热搜词条很快消失不见,相关的照片也不可显示。   有存了图的其他路人试图上传照片,发现发江轲的照片没事, 但照片要是涉及了绯闻里的另外一个人,直接上传失败。   就连提一句“知情人爆料者”说的江轲在录制综艺期间原创的一首情歌, 是为了某编曲老师,整篇博文也会自动转仅自己可见。   热搜一路降至消失,沸沸扬扬的舆论也被压下。   两人重回床上, 只是这么闹了一通, 都没了睡意。   闻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应付着前同事们的打探。   裴砚初从旁边蹭过来, 手臂环抱着他的腰, 头搁在他的肩上, 开始低声卖可怜:“老婆,我刚想亲你, 你把我推开了。”   闻祈从消息的间隙里抬头看裴砚初一眼, 道:“我刚是在和江轲说正事。”   裴砚初生出一点敌意,道:“你别叫他的名字。”   叫一句名字都不行。   闻祈心生无奈,放了手机在一边,低头看他:“你要怎样?”   裴砚初委屈道:“你都和外面的野男人传绯闻了,也不安慰我。”   闻祈很想说一句江轲充其量只能算个小孩,算不上什么野男人。   但知道醋缸打翻的男人没理智可言,知趣地没吭声,伸手摸了摸裴砚初的脸, 在他的唇边落下一个宽慰的吻。   裴砚初得寸进尺:“还有呢?”   闻祈问得直接:“还要什么?”   裴砚初的手挤进闻祈的手指,十指相扣,强势又暧昧。   他含咬着闻祈的耳垂, 哑声道:“老婆,我想给你舔。”   温热的气息吹拂敏感的耳尖,叫闻祈有些腰软,神色也变得几分不自在,道:“这算什么安慰。”   裴砚初道:“老婆那里粉粉的,香香的,同意让我吃,就是给我的安慰。”   闻祈的脸颊发热,道:“你要不要脸。”   要脸怎么追得到老婆?   裴砚初没说话,眸底如清潭,漾开了粼粼闪光的笑意,淡红的薄唇微张,依恋辗转地吻着闻祈的耳垂、颈侧、锁骨,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睡衣的扣子被一粒粒解开,炽热的吻被纵容着一路向下,亲到闻祈的小肚子的时候,不知怎的,裴砚初觉得尤为欢喜。   “老婆,你最近肚子上长肉肉了。”   裴砚初又亲了亲闻祈的肚子,越看越喜欢,笑得很傻,忍不住夸:“好可爱。”   闻祈臊得耳尖泛红,拿手掩饰性地挡了挡,道:“好了,别看了。”   他不让看,裴砚初只好遗憾地收回目光,转而注意其他地方,钻进了薄被里。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偶尔响起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再无人理会。   咕啾水声暧昧回响,似春雨绵绵不停。   过了良久,裴砚初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男人的脸上闷着异样的绯红,黑眸却很亮,声音喑哑,蕴着笑意,问:“小祈,舒服吗?”   闻祈的长睫半垂,眼波流转,眼尾洇晕开一抹胭脂般的薄红,白瓷似的脸颊透着粉,懒懒散散地靠坐着,呵气如兰,仿若一幅美人春睡图。   他的呼吸浅浅乱着,伸出纤长的指尖,拨了拨裴砚初额前汗湿的乱发,答非所问:“你练了一箱的樱桃梗打结,挺有用的。”   裴砚初被夸了一句,立刻得意起来,道:“那当然,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为了能伺候好老婆,当然得勤加练习。”   闻祈轻轻地笑起来,两人的身形贴靠在一起,自然也感受到了裴砚初的某种变化。   他仰头亲了亲裴砚初的脸侧,伸手往下探去,问:“我帮你?……”   满室旖旎,直到卧室外有某只醒来的小狗嘤嘤呜呜地刨门,缠在一起的两人才勉强分开。   裴砚初去了门外,给小狗弄些吃的,顺带给两人订早餐。   闻祈半夜被打搅清梦,又和裴砚初厮混一早上,疲惫倦怠,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过了没多久,熟悉的脚步声,裴砚初半坐在床边哄他:“我订的早餐快到了,起来吃一点再睡,别饿着胃。”   闻祈没什么胃口,但惦记着现在要吃的是两人份,勉强应一声,伸了手,让裴砚初抱他去洗漱。   他安静地依偎在裴砚初的怀里,懒洋洋的,像只品种华贵的雪白猫咪。   裴砚初抱着他走向浴室,胸腔里被热热涨涨的餍足情绪胀满了,鬼使神差问:“老婆,我们什么结婚?”   闻祈正恹恹困倦着,一下子清醒了,愕然问:“什么结婚?”   裴砚初嘴快问出口,索性往下说:“我俩都谈恋爱了,下一步不就该讨论结婚的事了?”   闻祈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背着一堆债吧?我们上高中的时候,英语老师还特地嘱咐我们,婚前一定要查对方的征信报告,查看对方的债务情况——哦,你失忆了,不记得这些了。”   裴砚初一愣。   他名下的房产被查封得七七八八,银行卡账户也被冻结,只进不出,在闻祈眼皮子底下炒股赚的钱,做样子填了几场判决的赔偿款,但还有天大的窟窿没补上。   裴砚初的思维转得快,笑起来道:“那没关系啊,婚前债务不会影响到你……”   闻祈的脸色冷了下来,道:“放我下来。”   正好走到了浴室门口,裴砚初把闻祈放了下来,试探着问:“老婆,你生气了吗?”   闻祈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往前走去。   啪的一声,浴室门重重关上,拦裴砚初在外面,少见的情绪化表露。   裴砚初没听到回应,又吃了个闭门羹,伸手摸了摸鼻子,有些郁闷,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算了,还是他太心急了。   两个人谈恋爱谈得好好的,不涉及任何利益,他平白无故提什么结婚。   他现在这状况,闻祈有所顾虑也正常。   裴砚初很快自己调整好心态,等闻祈重新出来了,又可怜巴巴地凑过去:“老婆——”   闻祈停了脚步,静静看来,听他打算说什么。   裴砚初讨好道:“你别生气,当我刚什么都没说。你饿不饿?我让餐厅送的海参蔬菜粥,他们新推出了一道秋葵厚蛋烧……”   “裴砚初。”   闻祈语调平静地打断。   裴砚初悚然一惊,在闻祈的眼神下站得溜儿直,磕磕巴巴问:“怎、怎么了?”   闻祈深深地望着他,道:“我接那档综艺,考虑的因素不只有Echo介绍的资源,还有你。”   综艺来钱快,录制一个月,不仅能扩宽人脉资源,报酬也丰厚,能抵他个人接单一年的收入。   他甚至动摇过一秒Echo说的选手组。   但是他小时候有一次被闻若婵带着去游乐场玩,被粉丝和媒体围追堵截过,实在不想再次体验那样的生活,年龄也和选手组那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们格格不入,最后还是拒绝了。   裴砚初张了张口,脸上的笑容险些撑不住:“考虑我什么?谈个恋爱,你不会还想着帮我还债吧……”   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天方夜谭。   闻祈确实考虑过。   那些经济纠纷的官司,多数是因为合作崩盘,或者是因为裴砚初被推出来当替罪羊。   闻祈带元宝出去散步,等待小狗们社交的时候,曾经碰到过有位狗狗主人愁眉苦脸,抱怨着自己突然发现男朋友在外面因为赌博欠下了几十万的债务,又因为十几年的感情,实在难以割舍说分手。   赌博成瘾,欠下欠债,有一就有二,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再看裴砚初,虽然债台高筑,但也不算是他本性的过错,那些金额慢慢还,总能还完,无非就是少买一些昂贵的衣物,多接一些工作,也不是不能接受。   【谈个恋爱,你不会还想着帮我还债吧?】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把裴砚初的一场游戏当了真,还想把所有的筹码都推出去。   闻祈的胸腔像有一股火焰燃烧,呼吸艰涩,带着疼意,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撞开了裴砚初的肩膀,往外走。   裴砚初呆立在原地几秒,猛地回过神,急忙追上去,攥住他的手腕:“小祈——”   闻祈被迫停下,轻飘飘地暼他一眼:“喊我做什么?你都说了,婚前债务和我没关系,我还不至于上赶着自找麻烦。”   裴砚初也知道自己刚说错了话,有些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   颠三倒四,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订购的早餐正好送到,按响了门铃。   闻祈闭了闭眼,抽回自己的手,道:“够了,去开门吧。”   裴砚初面露踌躇,怕耽搁时间,闻祈吃不到早饭胃会难受,先去开了门。   闻祈去了客厅,帮吃完饭的小狗擦嘴,又让小狗坐好,给它梳毛。   小狗察觉到了闻祈的心情不好,表现得尤为乖巧,舔了舔他的手腕。   裴砚初一边将菜品摆放在餐桌上,一边时不时偷看闻祈几眼。   闻祈的眉眼低垂,安安静静地给小狗顺毛,看起来和平常无异,裴砚初却觉得愈发心慌,隐隐感觉有什么失了控,脱离了他的计划。   “小祈,可以吃饭了。”裴砚初道。   闻祈轻嗯一声,摸摸小狗脑袋,起身去洗了手,而后坐在了餐桌前。   裴砚初坐在对面,正斟酌着怎么开口,听得闻祈道:“我下午出去一趟。”   他下意识追问:“你去哪儿?”   闻祈淡淡道:“谈个恋爱,去哪儿,去见谁,每件事都要向对方报备吗?”   裴砚初语塞。   他自己对闻祈都隐瞒了行程,又凭什么要求闻祈给他报备?   裴砚初讷讷:“我是想问问,你需不需要我送你……”   闻祈道:“不用了。”   气氛彻底降至冰点,一顿早餐尴尬地用完,到了平时带小狗出门散步的时间。   裴砚初收拾完桌面,和蹲守的小狗同时望向闻祈,眼神流露某种渴望的光芒,带着求和的信号。   闻祈径直无视了,道:“你带元宝出门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裴砚初眼眸里的亮光啪地熄灭了,垂头丧气道:“好吧,那你在家好好休息,记得吃维生素片。”   一人一狗出了门,公寓重回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空落落的,像是被遗忘在了世界罅隙。   闻祈慢慢地走回工作室,坐在桌前,从文件夹里找出藏起来的孕检报告。   他低着头,手指轻轻地抚过上面的文字,凝视许久。   超声检查报告上,照片黑糊糊的,只能看到隐约的一团形状,好似一个隐没在黑暗里的小小胚芽。   闻祈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神色落寞,低声喃喃:“宝宝,我明明……给了他很多次机会。” 第74章   【Rosette Nebula】的花体字, 坐落于热烈绽放的红玫瑰花墙之中。   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在花墙前言笑晏晏地排队,等着照相。   闻祈停了步,远远地注视着墙上那排英文, 若有所思。   负责引路的侍应生笑着道:“客人是想拍照吗?我们餐厅自从换了名字和这面花墙,有很多客人都来排队打卡。”   这家情侣餐厅以前订位就需要提前半个月, 现在因为这堵出片浪漫的花墙,更是声名远播,订座的难度到了夸张的地步。   闻祈摇摇头:“我不拍照。”   又问:“新收购你们餐厅的老板, 有说为什么要改这个名字吗?”   Rosette Nebula, 玫瑰星云。   闻祈的记性好, 联想过去的种种不对劲的地方, 轻而易举就想起了这个半路突然被收购, 又改了名的叁生餐厅。   【叁这个字不好, 我看了受刺激——】   某人嫌弃的声音仿佛再次回响在耳边。   如果餐厅被收购也和裴砚初有关,那就说通了当时他是怎么找到沈溪谈合作这件事。   侍应生像是被询问过许多次, 微笑开口:“我们老板给餐厅起名玫瑰星云, 是因为玫瑰代表爱意,但容易凋谢,而星星横亘时间,代表永恒。星云凝聚的玫瑰,是他对喜欢的人表达的永恒爱意。”   餐厅里这堵花墙,也永远用最新鲜、最娇艳的红玫瑰,仿若有情人间永不凋谢的爱意。   也是这里成为网红情侣餐厅,吸引打卡的噱头之一。   闻祈的眸光微微波动起来, 又悄然变得平静,最后看了眼花墙中间簇拥的餐厅名字,对侍应生道:“请带我去包厢吧。”   这家餐厅现在一座难求, 内里的包厢位置只开放给尊贵的vip客人。   闻祈打电话给餐厅,想要预订桌位,对方歉意地表示只有一个月后的位置。   但报了名字以后,对方的态度一个急转,请示了餐厅经理后,表示正好有空余的包厢可以提供使用。   来的路上堵了车,闻祈比预订的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侍应生引路到包厢门口,礼貌推门:“闻先生,请进。”   闻祈微微颔首道谢,迈步走近。   【老板,闻先生已经到包厢了。】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一下,跳出最新的消息通知,修长骨感的手指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裴砚初扫了一眼,面沉如水。   闻祈预订玫瑰星云餐厅的时候,裴砚初正在外面遛元宝。   他第一时间知道了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打在头上,被劈得呆立当场,恨不得立刻掉头回公寓,问闻祈打算约谁去情侣餐厅,又怀了一丝隐秘的希望,万一闻祈是想和他在外面约会呢,给他一个惊喜呢?   他让经理给闻祈安排一间包厢,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神色如常地回去,等着闻祈开口。   但等了大半天,闻祈像忘了这件事,根本没提。   下午三四点,才冷冷淡淡说了一句他今晚不回来吃饭,离开了公寓。   裴砚初送闻祈到玄关处,几次想问都找不到机会,眼巴巴地看他出门,茫然又委屈。   他老婆为什么不给他说去哪儿,要去见谁?   因为还在生气,所以不想理他?   背着他,预订了情侣餐厅……而已!   谁说朋友不可以一起去情侣餐厅了?   他老婆养他和元宝就够烦了的了,在外面肯定没有别的狗……   裴砚初浮想联翩,焦躁不安,现在收到了经理发来的消息,忍了又忍,没忍住,打字问:【他约的人来了吗?】   经理:【还没有。】   什么人这么大架子!敢让他家小祈等!   裴砚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恨不得闪现到餐厅,蹲在角落里等着闻祈约的人看到底是谁。   经理:【老板,人来了。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穿得很年轻。】   裴砚初猛地瞪大双眼,第一时间想到和闻祈传绯闻的某个人。   靠,不会是江轲吧!   他火速去微博找了几张图,发给经理,问:【你看看是不是这人。】   经理实话实说:【刚在外面没看出来,等会儿闻先生让上菜的时候,我让人帮忙看看。】   裴砚初:【行。】   裴砚初又给闻祈发消息,超绝刻意地打听:【小祈,你到餐厅了吗?见到朋友了吗?】   隔了两分钟,闻祈的消息姗姗来迟:【到了,见到了。】   回他的,就这?   裴砚初一脸不敢相信,翻来覆去地看这五个字,委屈憋闷的情绪像气球迅速膨胀,差一个临界点就要爆炸。   他给闻祈拨去视频通话,响了没两秒,显示被对面挂断。   闻祈发来新的消息,语气敷衍:【在说正事。别闹,乖一点。】   在情侣餐厅里能说什么正事!   裴砚初快气炸了,又去催经理:【看到人了吗?】   经理叫苦不迭:【老板,闻先生只让人进去倒了两杯水,看不清是不是您发的照片那人。】   他老婆到底在见谁!   裴砚初从早上开始,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不安没有半分减缓,反而更加强烈。   他在公寓里急得团团转,小狗在窝里咬着自己的玩偶玩,疑惑地望着他。   裴砚初几步过去,蹲下身,抓着小狗爪子,凝重道:“小祈要跟别人跑了!”   小狗呆呆的,嘴里咬的小黄鸭玩偶啪地掉了。   裴砚初越说越心酸:“他去外面见别的人,不愿意带我们,还不告诉我们是谁!他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小狗听懂了最后一句,震惊地“嗷?!”一声,又着急地“嗷嗷嗷!”叫起来。   裴砚初下定决心,怂恿:“元宝你快去宠物摄像头那里找小祈,让他知道你想他了,我就可以带你去找他。”   小狗肩负重任,昂着毛绒绒的小脑袋,哒哒哒跑去客厅中间的宠物摄像头,爪爪刨着摄像头,嗷呜嗷呜地撒娇。   宠物摄像头监控到小狗身影,联结的App自动发送通知到闻祈的手机上。   摆在餐桌上的手机亮了又亮,不停闪进宠物摄像头app的提醒,闻祈在和沈溪说话的间隙里划开屏幕,看到怼着屏幕的小狗脸。   小狗东张西望,黑豆眼睛水润润,嘤嘤呜呜,看起来像要被丢了,可怜极了。   裴砚初还发来消息,故作无辜地打着配合:【小祈,元宝想你了,闹着要找你。我怎么都哄不住,怎么办啊?】   闻祈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对面的沈溪叹气道:“我姐就江轲这一个孩子,江轲也是死心眼的……我知道他给你添了麻烦,要是有什么冒犯到你的,我这个舅舅替他向你道歉。”   沈溪自在家族企业里任职以后就变得忙碌,后续也不怎么过问那档综艺的事,看到热搜,差点被吓傻了。   他那小外甥招惹谁不好,去招惹裴砚初看中的人!   那是他们沈家能得罪得起的人吗?   今天过来一趟,沈溪主要存了亲自道歉的心思,也如实回答了闻祈的问题,说换酒店换盒饭供应餐厅是谁谁谁托他帮忙的意思。   他说的名字,是高中聚会那天其中一个裴砚初的朋友的名字。   闻祈心里有了数,低头给裴砚初发了玫瑰星云的地址,面色依旧淡淡的,对沈溪道:“没关系,江轲也给其他工作人员订了花,没有我,绯闻也会闹到其他人头上。”   只不过那束花,是江轲留到了最后,亲自跑来送给他的。   见闻祈没在意,沈溪放松几分,笑着道:“江轲那混小子,你就当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他还跑去问我姐沈家还需不需要和星乐联姻,说如果有需要,他也能行,气得我姐差点抽他一顿。我们这一代谁都不想被家里安排婚事,他倒好,上赶着呢。”   闻祈感兴趣地问:“你家里还在安排联姻吗?”   沈溪道:“安排着呢,不过我现在在公司里混了个职位,比以前有话语权,他们不像以前那样催得厉害了。”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闻祈,心生一阵惋惜。   只可惜,见过闻祈后,再看其他相亲对象,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两人坦坦荡荡地聊着天,沈溪之前在娱乐圈里混得开,认识的人多,存了补偿讨好的心思,主动给闻祈介绍音乐方面的资源。   他们正聊着,裴砚初拿到地址像拿到了准许,在公寓里给元宝套上小衣服,摩拳擦掌,准备带上小狗,亲自去捉奸,看看闻祈藏着掖着约见的到底是谁。   小狗知道要出门找闻祈,也迫不及待地转着圈催着裴砚初。   “知道了知道了,这就走。”   裴砚初去了玄关处,抓起车钥匙正准备出门,突然注意到放在一边的纸袋子。   纸袋子放在鞋柜旁,就像是出门换鞋时,随手放下了袋子,再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忘了带走。   裴砚初觉得既然闻祈没提,那应该也不怎么重要,只低了头,随意瞄了眼,发现里面有个粉色册子和一张纸。   他本没打算看,小狗却从后面冒冒失失地冲来,啪地撞倒了袋子。   粉色封皮的小册子飞了出来,正正好掉到了裴砚初的眼前,首页大字明显,夺人视线。   【孕产健康建档手册】   【登记者:闻祈】   这是……什么?   裴砚初傻愣愣地盯着,像不认识上面的这几个字,头晕目眩,眼前晃得厉害,胸口里的心脏越跳越快,响如惊雷,急促得像要撞出来。   他的手指都颤抖起来,去捡掉落在地上的袋子。   白纸黑字,带着照片的纸张,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75章   【老板, 第一位找闻先生的人走了,现在又来了一位说要找闻先生的,看起来很年轻。】   【呃老板, 第二位呆了十分钟走了,现在来了第三个……】   五六点正是下班高峰的点, 又是周五晚上,市中心人流聚集之时,饶是再昂贵的跑车, 也结结实实、毫不留情地被堵在路上。   裴砚初时不时看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看着前面见不到头的长龙, 像过河探不到底, 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为什么闻祈要见这么多人?   手机屏幕接连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老板, 闻先生好像是在相亲。】   【刚侍应生进去倒水, 偷听了一耳朵,对面在介绍自己的工资和房车状况。】   裴砚初看到消息, 心脏差点骤停。   怎么可能?   闻祈都有他了, 还有他俩的宝宝了,怎么可能去和其他人相亲?   一定是他们听错了。   裴砚初回想起那张孕检报告,唇角浮现几分笑意,焦躁的情绪稍稍缓解,安定下来。   文字里诊断的孕周数明明白白,他和小祈第一次就……   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打断思绪。   【闻先生亲自送的第三个人出包厢门,好像很满意, 说以后有空再约。】   以后有空再约?……   裴砚初紧盯屏幕,笑意凝结在唇角,染上几分不知所措, 心间弥漫一阵恐慌。   交警在交通口指挥,前方的道路终于通了,车后的叭叭鸣笛声此起彼伏,提醒着正在看手机的裴砚初。   红色跑车声浪轰鸣,如离弦之箭,疾驰飞出。   餐厅经理得了消息,在门口早早等待,见嚣张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赶紧迎了上去。   裴砚初将车钥匙抛给工作人员,黑着脸,大步跟着经理往里走。   餐厅经理一边带路,一边语速飞快道:“vip包厢在二楼,很安静,没有接待别的客人。闻先生四点半到的餐厅,到现在一共见了四位,现在这一位,已经聊了有大概半小时……”   裴砚初的脑袋似蜂群嗡嗡,内心的火焰愈发旺盛。   他到的时候,正好碰见闻祈送第四位客人出来,陌生男人气宇轩昂,西装革履,剪裁考究,约莫三十来岁,气质沉稳。   两人面对面站着,正笑着攀谈。   裴砚初一想到可能是相亲,就难以忍受闻祈的视线放在对面的男人身上,迫不及待地出言:“小祈——”   走廊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正在交谈的两人。   闻祈轻轻抬眸,便见着走廊几步之外,裴砚初大踏步走来,直勾勾地望着他。   醋意隐忍,眸底被怒火淬得发亮,看起来像被争夺猎物、撕破了乖犬伪装的野狼,凶悍又可怕。   “不介绍一下?”   裴砚初的手臂揽上闻祈的腰身,带着十足的占有欲,脸上虽在笑,但语气却不怎么好惹。   对面的西装男人推了推眼镜,莞尔一笑,无视了裴砚初的敌意,转头对闻道:“既然你有其他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闻祈想拉下裴砚初的手,却没拉动,歉意道:“薛先生,那下次再聊。”   还下次再聊?   每个字都像点爆了怒火,裴砚初的胸腔起伏几下,又强行按捺下来。   万一有什么误会在呢?   薛先生离开了,闻祈走回包厢里,裴砚初几步追了上去,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问:“小祈,他谁啊?”   闻祈看他一眼,冷冷淡淡道:“相亲对象。”   裴砚初的神色骤然僵硬,脚步也停了。   闻祈没理他,坐回长桌前,拿起放在一边的纸笔,低头写着什么,随口问:“不是说元宝想我,元宝呢?”   “在车上呢。小祈,你别开玩笑说什么相亲了,不好笑……”   裴砚初若无其事,脸上强撑着笑意,走近几步,扫了一眼,轻而易举地看清了纸张内容。   是刚才那位薛先生的个人信息,像个相亲用的简历,年龄身高体重等基本内容详尽,更详细地介绍了爱情理念、对婚姻的看法,还有生活里的兴趣爱好。   闻祈眉眼低垂,在下方的空白处写着评价。   笔尖沙沙作响,字迹清隽。   【时间观念强,准时到达。性格沉稳,说话有分寸,聊天选择的话题也很合适……】   旁边还散落了另外两张档案,晃眼看去,也有着闻祈仔细批注的笔迹。   裴砚初像被锤子当头敲打了一下,视线晕眩,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   积攒已久的不安似山峦倒塌,溃然爆发。   裴砚初红着眼,不可置信地质问:“你怀着我的孩子,和别的男人相亲?!”   落在纸张上的笔尖一顿。   “你知道了?”   闻祈抬起脸,语气平和:“是看到产检报告了吗?我本来打算带出门的,不小心忘了。”   “你今天出门是想把产检报告带给谁看?刚才你见的相亲对象?”   裴砚初猛地攥住闻祈的手腕,胸口灼烧着痛意,语气急切:“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发现了,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   他的情绪一句比一句激烈,闻祈的神色毫无波动,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告诉你做什么?你都破产了,我不去相亲不去联姻,孩子的奶粉钱哪里来?”   闻祈偏了头,认真请教:“靠你欠的债吗?”   裴砚初的眼眶彻底红了,胸膛起起伏伏,心生茫然。   在清晨的时候,两人还缠绵床榻,耳鬓厮磨,亲亲我我不肯分开,转眼之间,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裴砚初的嗓音发着颤,不敢相信地追问:“你要带着宝宝去相亲,那我呢?你不要我了?”   “你?”   闻祈望着他,一根一根掰开裴砚初握着自己的手指,轻笑起来,“放心好了,念在你是孩子亲生父亲,那晚上出了力的份上,我让你做小。”   裴砚初的呼吸颤抖急促,心尖像被荆棘贯穿撕裂,滴着血,脸上煞白,质问差点问出口。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怎么舍得这么对我?   裴砚初的身形摇晃起来,像要倒下去,那双黑眸闪动泪光,执着地盯着闻祈,像还在等待着什么,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你把元宝送过来,就可以回去了。”   闻祈从卡夹里抽出一张黑金卡,拍了拍裴砚初的脸,语气带着点哄:“乖一点,别闹。我等会儿要见其他人,拿着钱,自己去别的地方吃晚餐吧。”   裴砚初下意识接住了卡,低头看去,像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脊背发寒。   他以前也有这张卡,自是知道条件有多苛刻,以闻祈现在的资产,绝无可能申请到这张卡。   是刚才那个薛先生给的?   对闻祈一见钟情,为了展示自身的财力,第一次见面就送卡,迫不及待地想要带他家小祈回去……   裴砚初遍体生寒,骨缝都像浸着冰水,思维越来越乱,近乎哽咽地求:“小祈,你不要见他们,我有钱的,我、我以后也会努力挣钱,养你和宝宝……”   闻祈轻声问:“你哪来的钱?”   裴砚初的话语倏然止住,神色变得慌张。   现在说吗?说什么?说多少?   他太久没回应,闻祈的语气冷了下来,道:“把元宝带过来,你回去吧,别影响我。”   裴砚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机械地找到自己的车,抱着小狗,重回餐厅。   小狗趴在裴砚初的怀里,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眼里满是担心,用爪爪扒拉了一下他。   裴砚初闷不吭声地重回了包厢门口,闻祈从他的怀里接过小狗,淡淡道:“你走吧,晚上也不用接我,我会自己回去。”   裴砚初低声道:“很多网约车师傅会抽烟提神,对你还有宝宝不好……”   闻祈道:“有人送我。”   裴砚初的呼吸一窒,手指猛地攥紧。   他想问是谁,却不敢。   包厢门关上,闻祈的身影也消失。   裴砚初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茫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许千钧远远地就看见了人,疑惑问:“裴砚初?你怎么站外面不进去?……”   他走近了,注意到裴砚初泛着红的眼,吓一跳:“你怎么了?”   裴砚初的声音很低:“……小祈不要我了。”   许千钧认识了裴砚初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么落魄失意的模样,愣了愣,道:“你和小祈吵架了?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我帮你去劝劝?”   裴砚初的眼里爆发出璀璨的亮光,透着希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找我。”   许千钧没话可说,只好点了头,敲门进了包厢。   闻祈心情不是很好,见许千钧到了,也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道:“你来了?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   他将菜单递了过去,许千钧一边脱外套,一边纳闷问:“小祈,你和裴砚初怎么了?”   闻祈的动作一停:“什么?”   许千钧道:“裴大少爷在门口跟罚站似的守着,看着还挺可怜。你俩吵架了?”   闻祈蹙起眉尖:“他还在外面?”   许千钧嗯了声,又问:“这个点了,他吃没?要叫他进来一起吃饭吗?”   闻祈顿了顿,态度难得冷硬:“不用。他爱站就站吧。我们点菜吃饭。”   许千钧看他这样,估计是劝不了了,转而道:“行,这顿我请,你别和我抢啊。谢谢你帮我应付相亲对象。”   许千钧的父母催婚得厉害,还在相亲佳缘网上给许千钧注册了账号,填了资料,靠大数据匹配合适的人选,还一口气安排了三场相亲。   今天本来该许千钧和他们见面的,但他临时有工作,赶不过去,猜着相亲对象十有八九都是歪瓜裂枣,走个过场给父母交差的事,索性让闻祈帮他去见人。   闻祈正好约了沈溪问事,知道以后,也没推脱,只是让许千钧通知相亲对象们从咖啡厅改到玫瑰星云餐厅,把一杯咖啡的聊天改成一杯柠檬水的聊天。   毕竟他现在怀着宝宝,需要避免咖啡因的摄入。   侍应生很快送来菜单,开门的时候,闻祈心不在焉,下意识往外面瞄了眼,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许千钧来回奔波,饿得不行,一口气点了一溜儿的菜,合上菜单递还给侍应生,再抬头看对面的时候,发现闻祈微微出神,视线正看向外面。   许千钧突然道:“去找他吧。”   闻祈一怔,看向对面的许千钧。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你就是坐这儿,魂也不在这儿。”许千钧笑着道,“小祈,你变得不像你了。”   宠物推车里的小狗也在呜呜呜地叫,张头张脑望着外面,像在找人。   闻祈沉默两秒,站起了身,哑声道:“我出去一趟。” 第76章   闻祈出了门, 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却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真走了?   闻祈的脚步一顿,往外走了几步, 旁边的空包厢毫无征兆地开了门。   一只手攥紧他的手腕,拉了进去。   房间没开灯, 视野一片昏暗,只能看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谁?……”   房门哐地关上,下一刻, 熟悉的怀抱猛地抱住了闻祈。   闻祈下意识的挣扎停了下来。   急促的呼吸靠近, 潮热的吻以急切的姿态落在了唇上, 火热的舌撬开齿关, 缠着小舌含吮, 疯狂又激烈, 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偏执占有欲。   裴砚初吻得太急太凶,唇舌黏腻痴缠, 含不住的涎水从闻祈的唇角溢出。   闻祈面红耳热, 推了两下,没推动,有些恼。   裴砚初发疯也该看场合吧!   “老婆……”   随着裴砚初含糊不清的痛苦低唤,苦涩的泪混进了这个吻,叫闻祈推拒的力度也减弱。   闻祈在心里很轻地叹一口气,温柔地回应着,传递着安抚的情绪。   裴砚初躁动不安的情绪渐渐变得平稳,只是呼吸依旧紊乱。   他微微偏了头, 埋在闻祈的颈侧,烫灼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吹拂。   闻祈等了会儿,低声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裴砚初顿了下, 收紧了抱着闻祈的力度,声音很轻:“……我爱你。”   又有一滴泪滑落,烫在了肌肤上,让闻祈的心尖也颤了下,像被留下一个烙印。   “我刚刚……真的有考虑过你说的话——你不要我了,要带着宝宝去和另一个人生活,我该怎么办。你和他会做我们做过的事吗?你给我的吻,会给他,你给我的注意力,也会分给他,我只是想一想,心都要碎了……”   裴砚初抱着他,气息抽噎,声音断断续续。   “为什么你这么轻易地就可以推开我?不是说了会靠近我吗?小祈,是你把我带回家的,我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   越说到后面,越委屈难忍,越泣不成声。   闻祈掰起裴砚初的脸,指腹擦过,摸到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裴砚初低了头,咬了下闻祈的指腹,带着某种泄愤的情绪。   很快后悔了般,又很轻地亲了亲刚才他咬过的地方,抽抽搭搭地问:“有、有没有把你咬疼?”   “不疼,元宝咬我玩的力度都比你重。”   闻祈拉起他的手腕,隔着薄薄布料,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上。   他哄着道:“摸摸我们的宝宝。”   裴砚初的手掌宽大,覆在柔软的小肚子上,僵直得不敢用力,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忘了哭:“我刚说得那些话,宝宝刚会不会都听到了?”   闻祈无奈道:“宝宝在第六周开始发育听力神经,但还没有形成听觉,他现在听不见的。”   “对,你的孕检报告显示是八周,宝宝还听不见我们的声音。你最近经常吐,肚子上还长肉了,我居然都没有想到……”   裴砚初接收的信息太多,思绪混乱,想哭又想笑,最后小心翼翼问:“宝宝健康吗?”   闻祈轻嗯一声:“医生说了,宝宝很健康。”   裴砚初又问:“那你呢?”   闻祈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需要补充叶酸和维生素。”   裴砚初庆幸:“那就好。”   闻祈沉默了瞬,道:“我饿了。”   裴砚初想抱着闻祈,想问很多很多的问题,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道:“那你回去吃饭吧。”   闻祈道:“这边卫生间在哪儿?”   裴砚初的声线紧绷,担忧问:“你身体不舒服,想吐吗?”   “……不是。”闻祈道,“我是想让你去洗个脸,我们再一起回去。”   为隐私性,包厢都设有单独的卫生间。   裴砚初先去开了房间的主灯,让闻祈坐着等他会儿,而后去了内里的卫生间。   门一关上,裴砚初从镜子里看到两眼通红的自己,却没时间去在意,拿出手机,赶紧给发小发消息:【急!!我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突然有钱的理由!!】   但时差问题,发小没回。   裴砚初转去问自己的其他朋友,有一个给他出了主意:【你说你突然中了张彩票?】   好主意!   裴砚初虚心求教:【中彩票是怎么个流程?】   朋友:【我也不清楚,要不然你去网上问问吧。】   又甩来一个热门论坛的链接。   裴砚初怕闻祈在外面等急了,火速打开注册发帖。   标题:【急!如何自然又不突兀地告诉老婆我中了一张大额彩票,其实我还挺有钱这件事】   主楼:【本人有点小钱,但一直瞒着老婆,最近老婆因为我没钱,在带着孩子和别人相亲,想和我分手!十万火急,有没有朋友知道中彩票的流程,教教我!!】   下面很快出现回复:【有钱还瞒着老婆?你算什么男人?让老婆带着孩子改嫁去吧。】   裴砚初气炸了:【我是来求助的!不是来让你们劝分的!】   也有人嘻嘻哈哈地提问:【你先说说你要中的大额彩票有多大?五百块这点小事就不用通知大家了哈。】   裴砚初思索两秒。   要让老婆相信他有钱养他和宝宝,那肯定是数额越大越好。   他慎重打字:【大概霈泽集团现在的市值,五百亿那么大吧。有这个面值的彩票吗?】   下面出现一连串的问号。   【夺少???】   【你管这叫有点小钱?】   【鉴定为假,散了吧。编也编得靠谱一点吧,当谁是傻子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而后是闻祈等久了后,疑惑的声音:“裴砚初?”   裴砚初立刻收了手机,道:“我这就出来。”   他匆匆洗了个脸,出了卫生间,对闻祈勉强露出个笑。   闻祈注意到裴砚初泛红的眼角,迟疑心想:刚不会在里面又哭了吧?   他有几分没辙,伸手拉住了裴砚初的手,道:“回去吃饭吧。”   裴砚初有几分受宠若惊地应了声。   他们在外面耽搁的时间里,许千钧点的菜已经到了包厢,摆了满满一桌。   许千钧逗着小狗玩,见他俩牵着手进了门,笑着道:“吵完回来了?”   小狗兴奋地嗷一声,冲到两人的面前,尾巴摇摇。   裴砚初抱起小狗,闻祈拉开长桌对面的椅子,看到满桌的菜,问:“怎么点了这么多菜。”   许千钧调侃:“这不是猜到你要把家属带回来吗?”   裴砚初回到这个地方,就想起闻祈刚在这里相亲的事,听到家属这个词,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只安静地落坐在闻祈身边的座位上。   这两人不会还没吵完吧?   许千钧见裴砚初脸色难看,心里嘀咕着,对闻祈道:“对了小祈,谢谢你帮我相亲啊,我刚看到你写在他们简历上的笔记了……”   裴砚初倏地抬起头,反应有些大,急切追问:“小祈帮你相亲?”   “是啊。”许千钧不明所以,“我坐的飞机延误了,赶不上,就让小祈帮我相亲了,没想到机长开战斗机出身,延误还能早到,我就过来找他吃饭了。怎么了?”   裴砚初呆呆傻傻,像脑子转不过来,问:“所以……刚才小祈见的那些人,都是你的相亲对象?”   许千钧点头:“是啊。”   裴砚初的心脏重重地鼓跳起来,又转头去看闻祈,黑眸灼亮得像星星,闪动光亮。   桌上有一份许千钧特意让后厨不放酱汁的牛油果沙拉,闻祈正用空盘分出一小碟,打算给小狗吃。   旁边的人眼神太炽热,存在感太强,闻祈忍不住看了裴砚初一眼。   裴砚初可怜巴巴的:“小祈……”   闻祈淡淡道:“我只说是相亲对象,又没说是谁的相亲对象。”   裴砚初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太好了!   他都在思考哪套别墅适合玩囚禁,得距离孕产医院近,方便定时体检,又离繁华市区远,人声安静。   还得有小花园,给元宝玩,然后再请来专业的营养师、保姆、育儿师、随时看诊的家庭医生……   结果小祈是帮许千钧见的相亲对象。   他就说,小祈怎么会舍得不要他?   裴砚初的脸色几度变换,注视闻祈的眼神却愈发灼热。   许千钧听他们这几句,明白过来,哭笑不得:“你以为小祈自己在相亲?怪不得……”   在走廊上露出那样一副神情。   裴砚初的黑眸亮闪闪的,又凑过来撒娇:“小祈,你刚吓死我了……”   闻祈见裴砚初又恢复了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微微笑着,问:“被骗的感觉,有趣吗?”   裴砚初的大脑空白一瞬,想笑,笑不出来:“小祈,你怎么……”   许千钧突然想什么,兴致勃勃地打断道:“对了,小祈你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来着?”   闻祈又问裴砚初:“你把报告带过了吗?”   “报告在……”   裴砚初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不告诉我,是想第一个让许千钧知道?!”   坐对面的许千钧一抖,神色茫然。   发生什么了?裴砚初都生气到直接喊他正名了?   闻祈淡淡道:“是打算告诉水水,但他不是第一个我告诉的人。”   裴砚初一拍桌,怒火中烧:“是谁?!”   闻祈道:“我妈。”   满腔的怒火被泼了一桶冰水,呲一下熄灭了。   裴砚初的唇角抽动两下,尴尬笑道:“原来是闻阿姨啊哈哈哈哈——”   他舔了舔唇,紧张地问:“你告诉了闻阿姨,然后呢,闻阿姨没骂你吧?”   闻祈似笑非笑:“没骂我。托你的福,她还给了我一张卡。”   裴砚初问:“那张黑金卡?”   闻祈嗯一声。   原来是这样。   裴砚初的表情纠结又复杂,声音喑哑:“小祈,你真是……”   ——快把我玩死了。   许千钧坐在对面,听得云里雾里的:“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裴砚初不情不愿地道:“元宝的宠物推车下面有个袋子,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又叮嘱:“你拿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许千钧一阵好奇,拿了宠物推车下面的袋子,拿出一看,疑惑地念:“早孕八周……?这什么啊?你们是不是拿错谁的产检报告了?”   闻祈喝了口柠檬水,平静道:“你看看名字。”   许千钧的视线上移,扫了一遍,突然顿住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道:“啊?啊??啊???”   裴砚初不高兴了:“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别吓着小祈和宝宝。”   闻祈差点呛水,道:“我倒也没有那么脆弱。”   对面的许千钧人都傻了,问:“不是,这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   闻祈道:“我也是做检查的那天才知道的。”   许千钧又看了一眼日期,惊奇道:“这不是我们吃饭的那天吗?我说那天你怎么这么晚才找我……”   裴砚初愣了神。   哪天?   他的记性好,记忆画面如相机定格,清晰可见,顷刻之间,裴砚初就回想起了他拿到报告时,情绪过于激动忘了注意的细节。   产检报告上的医院名称、报告出具的日期……   裴砚初的神色一变,胸口里的心脏越跳越快,横冲直撞,弥漫一股慌张。   这几天里,闻祈反常的举动和言语,突然有了出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被骗的感觉,有趣吗?】   轻声询问的话语一次次回响在耳边。   裴砚初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完了,他家小祈……好像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了。 第77章   裴砚初魂不守舍地用着餐, 频频看向闻祈。   闻祈和许千钧说着话,许千钧兴致高昂,从做了哪些检查, 宝宝是什么情况,问到给宝宝取什么名字, 说他一个表姐最近两月刚生过孩子,在医院接生时就得登记宝宝的名字。   闻祈道:“还没想过,打算再仔细考虑一下。”   又淡淡地暼了眼旁边放空的裴砚初。   裴砚初正机械地往嘴里塞一根香菜, 思绪乱成一团麻, 根本没接收到闻祈的视线。   许千钧热心道:“是不是胎教要做起来了啊?你们现在住的公寓是不是要改个房间成宝宝房?我表姐说现在好的月子中心特别难约, 得提前排上……”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炮弹砸了过来, 裴砚初如梦初醒, 回了神, 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慌张起来,道:“对, 都得准备。房间要收拾, 还有宝宝的小衣服、尿布、奶粉都要买上……”   闻祈目露无奈:“不用这么着急,宝宝又不是明天就蹦出来,慢慢准备也来得及。”   裴砚初却根本听不进去,打开手机开始查资料,一脸紧绷。   许千钧坐在对面,忍不住感慨:“当初我们几个凑在一起,都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追到你,没想到小祈你第一个……直接跳了中间的过程, 有宝宝了。”   他险险咽下恋爱结婚的话语,视线在闻祈和裴砚初之间来回打转,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闻祈笑了下, 也没做解释,把话题引回到许千钧的身上,道:“我看薛先生挺不错的,我告诉他你临时有工作来不了,他是唯一一个表示理解的,我们聊了会儿,他的爱好和你比较合,资产状况也正常。”   “是吗?我妈注册的那相亲网站还能捞到正常人?”   许千钧一下子来了兴趣。   闲散聊天之间,一顿饭用完,许千钧和他们作别。   裴砚初和闻祈上了车,回往公寓,夜色深黑,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堵的,亮着一排的红灯。   闻祈懒散靠坐,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小狗下巴,小狗四脚朝天躺在他腿上,舒服得直哼哼唧唧。   “我打算把车换了。”裴砚初突然道,“跑车只有两座,空间不够,suv更合适。”   时间仿佛静止几秒,闻祈轻嗯了声。   “要换公寓吗?现在住的地方会不会太小。”   闻祈道:“不用,我不想去适应陌生的环境,而且这里离我建档的医院近。”   裴砚初道了句好。   闻祈微微偏头,问:“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   车内恢复一片寂静,街景上霓虹灯变换,流彩光影落在两人之间。   裴砚初握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手指握紧几分,道:“你看到产检报告的时候……害怕吗?”   闻祈全然没想到裴砚初要说的是这个,顿了下,道:“说不上害怕,应该算觉得意外吧,我确实没有想过会在现在的情况下有一个宝宝。”   那时候的他还会有一丝隐秘的不安,毕竟在他的眼里,裴砚初的“记忆”自始至终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裴砚初会不会接受这个宝宝。   不过……   闻祈看向怀里的小狗。   小狗的脑袋贴着他的小肚子,黑葡萄眼珠亮晶晶,水润润的,像在说话。   “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元宝一直在努力地保护我和宝宝。”闻祈的语气带着笑意,摸摸小狗脑袋,“元宝喜欢宝宝的话,我也忍不住变得期待。”   多个小崽子,给小狗作伴玩,听起来也不错。   裴砚初低声道:“我在家看到你的产检报告的时候,开心得快疯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闻祈的心脏猛地震跳了一下,撞着胸口。   “嘟——”   鸣笛声响起,前方的道路通了。   裴砚初不再言语,启动引擎。   终于过了拥堵的时间段,回程一路畅通,跑车疾驰,到了公寓楼下。   两人一起回了公寓,闻祈有几分累,先去泡了个澡。   他裹着睡袍出来,却见主卧黑了灯,只余淡淡的月色透过薄纱窗帘洒落房间,给目之所及的一切笼罩一层银辉。   闻祈的脚步一停,迟疑地唤:“裴砚初?”   窗边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转过身,像怕吓到他,很轻地应一声。   “怎么不开灯?”   闻祈问,正准备去找灯座,又听得裴砚初唤他:“小祈。”   语气郑重,不似往日。   闻祈意识到了什么,身形顿住。   裴砚初问:“孕检报告,是你留给我看的吗?”   丢落东西不像会发生在闻祈身上的事,况且,只要简单一复盘,裴砚初就能发现闻祈言辞里的漏洞。   要是想让许千钧看报告,拍个照发过去,几分钟的事,没必要特意带出门。   玄关处“遗忘”的产检报告,是特意忘给他的。   闻祈道:“是。”   裴砚初轻轻地笑了起来,缓慢地呼出一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你开灯吧。”   闻祈不知道裴砚初又在玩什么,去床边的灯座边按亮了灯,转身看去,整个人倏忽愣了神。   明亮的光线下,高挺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面容深邃俊美,宽肩窄腰,此时正身着一套手工订制西服。   深灰色的戗驳领双排扣西服外套,款式简约,缎面温莎结低调沉稳,西裤包裹着笔直的两腿,衬出修长身段。   只在简单的沙发背景下,竟也像在拍贵公子为主题的杂志大片。   闻祈从医院做检查的那天,裴砚初从大厦走出来时,穿的正是这套西装。   “小祈。”   裴砚初深深地注视着他,声音喑哑:“你知道了,是不是?”   他一步步走来,和闻祈记忆里的画面近乎重叠。   同样的矜贵,举手投足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傲慢,是一位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的具象化意义。   合该众星捧月,光辉夺目,成为人群的焦点,就像高中时,永远是话题的中心,走到哪里都会听到的名字。   闻祈的眸光微微闪动起来。   这样一个仿若被周围捧惯了的人站在他的面前,而后膝盖弯曲,缓缓地跪了下去。   男人身着昂贵的西装,腰背挺直,双腿微微分开,膝盖抵着地毯,西裤面料绷紧线条。   是十足的臣服姿态,像被彻底驯化、忠诚乖巧的犬。   只是闻祈知道,这更像只表面被驯化,实则爪牙尖利、野心勃勃的野狼。   裴砚初仰着脸,黑眸似燃动着一簇火光,手臂圈抱着闻祈,神色依恋,轻声道:“我骗了你很多,但有一句话自始至终都是真的——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为你心动。高中翻过墙,抬头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但知道,我要是放你走,一定会后悔。”   闻祈饶是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的这一刻,依然觉得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你高中做的那些事,真的都是因为喜欢我?”   投他当校花,不是为了羞辱他,而是真心地在捧他?   擅自扔他收到的情书,说因为看不惯有人比他更受欢迎,实则是因为吃醋?   在物理课上踢他凳子,不是因为没事找事,是想让物理老师罚扰乱课堂的两人去教室后面手牵手?   一些裴砚初曾经说过,又被他忽视的话,在回忆中浮现。   【……好比在教室门口突然跳起来摸门框,扔垃圾的时候离很远进行一个三分球投篮,看起来毫无理由的突发行为背后,其实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力!……】   闻祈的额角跳动。   这些事,裴砚初自己确实也做过。   裴砚初讷讷道:“我那时候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等真的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你开始不理我了。”   他又不甘心地问:“小祈,我生日那天本来没去学校,听他们说你也送了我礼物,是一杯果茶。我还特意回学校,找出来喝了,你怎么反而开始不理我了?”   闻祈面无表情道:“把芒果过敏的某人害进医院,我妈特意赶过来,叫我和你不要作对了,我也觉得没意思,就开始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了。”   裴砚初吭哧:“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啊……”   闻祈忍无可忍地推他脑袋,道:“起来,别跪着说话。”   裴砚初抱紧了他,死赖着不肯起:“不行!你还没说原谅我!”   闻祈干脆利落道:“行,那你就跪着吧。”   他掰开裴砚初的手,径直上了床。   裴砚初傻了眼,膝行几步,追到床边,可怜巴巴地喊:“老婆——”   闻祈冷淡问:“裴砚初,你是不是觉得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心软,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他穿着真丝睡袍,半靠半坐,衣摆散落,露出一双白皙如玉的光.裸长腿,流转着朦胧的光晕,一只脚点在地毯上,漂亮的足尖透着粉。   裴砚初还跪着,视线和他的腿平齐,满目春色,迷晕了眼,咕咚咽了下口水,鬼迷心窍道:“小祈,你要不罚罚我吧?我给你舔……”   话还没说完,就被闻祈忍无可忍地踢了下肩膀:“你要不要脸!”   裴砚初没防备,跌坐在地上,又凑过来,亲亲他的白玉足背,讨好道:“老婆,脚踢痛没有?我的肩膀骨头硬,你下次踢我胸口。”   闻祈收了脚,反手将枕头扔他脸上,昳丽的面容上眼尾晕粉,染着薄薄怒意,声音也提高:“裴砚初!”   裴砚初一个激灵,哄着道:“别生气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来想怎么罚我?”   闻祈低眸凝视他许久,掀起唇角,忽地一笑:“好啊。”   又勾勾手指,音色慵懒,像藏着钩子:“领带脱下来给我。” 第78章   缎面的领带隐着银线暗纹, 低调奢华,窄长的一条,悬在闻祈纤长的手指间, 反射流动般的细碎银光。   闻祈微微偏头,道:“上来。”   裴砚初被迷得神魂颠倒, 灼热的视线只知道直勾勾地盯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听命行事,爬跪上床。   他的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 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 正随着过于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要、要……”裴砚初控制不住地磕巴起来, “脱吗?”   桃花面的漂亮美人轻嗤一声, 将他推倒在床, 冷玉般的手指划着那一点胸膛肌肤往下, 撩起一路的火星,停留在了存在感异常灼热的某处。   轻微的拉链声响仿若被放大在耳边,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 胸口里的心脏砰咚如雷霆跳动,幸福得快晕厥。   这是惩罚?是小祈给他的奖励吧?   下一刻,凉凉滑滑的真丝面料却一圈圈地缠了上来,束缚、收紧,系成了一个礼物包装般的蝴蝶结。   裴砚初的手肘撑在床面上,看看下面,又看看闻祈,俊美的眉眼间蕴着迷茫, 唤:“老婆?……”   闻祈骑坐在他的身上,神色冷淡,高高在上, 仿佛一只不肯让人轻易亲近的高傲猫咪,又缓慢地倒伏了下来,淡红的唇伸出一点舌尖。   濡湿的柔软触感隔着薄薄的真丝领带透了过来,让裴砚初整个身体都禁不住发颤,呼吸也变得紊乱短促。   比起生理性的刺激,更让裴砚初几欲发疯的是眼前这一幕——年少时就朝思暮想、捧在心尖尖的人肯为自己做这样的事。   身体的血液如岩浆沸腾,倒灌集中,又被束缚的冰凉面料一寸寸勒紧。   反反复复,极致的痛苦与欢.愉交织,拉扯着神经燃烧着理智,让人近乎疯狂。   裴砚初的颈项赤红,滚落着细密汗珠,青筋隐忍,而后再也忍受不住,拉起闻祈到身前,吻了上去。   他的气息烫,唇舌也带着灼热,吃着闻祈的小舌,像只亢奋到极点、绷不住的伪装的饿狼,亲得又狠又凶,只顾着痴缠吞吃。   闻祈偏了头躲开,又用手挡住裴砚初追来的的唇,长睫轻轻一掀,问:“我让你亲了么?”   裴砚初的眼圈通红,低下头,道歉:“对不起小祈,我没忍住……”   见裴砚初的认错态度好,闻祈恩赐般倾身靠近,含咬住裴砚初的喉结。   柔软的舌尖轻而缓、慢条斯理地舔吮磨蹭,带着看似无心的撩拨意味,却能轻而易举地掀起一场风暴。   他干净的手心,复又伸了下去。   裴砚初的身形如弦紧绷,弓了腰,止不住地颤栗,忍了一会儿,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折磨,哑声求道:“老婆,解开我好不好?”   闻祈不答反问:“不喜欢和我做这样的事?”   裴砚初的额角汗涔涔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又狼狈的笑。   他是喜欢和闻祈做这种事……但不代表喜欢这种被挑了起来,又被硬生生堵住的折磨。   闻祈的手上动作不停,咬着裴砚初的耳尖,气息吹拂,声音轻轻柔柔,问:“知道错了吗?”   裴砚初的声线抖着,又疼又爽,断断续续道:“知道……”   他又贴过去,急切地蹭着闻祈的脸,薄唇若有若无地擦过,没得到指令,不敢真的亲他,低低哀求:“小祈,我真的知道错了,给我解开吧。”   闻祈仿若未察,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直到裴砚初濒临崩溃的顶端,才降尊纡贵地解开了束缚。   裴砚初整个人一抖,撑不住了般,猛地将脸埋在闻祈的颈侧,吹拂的呼吸沉重滚烫,喉咙溢出一声难以控制的闷哼。   缓了会儿,又偏过头,依恋地、偷偷亲了亲闻祈几缕柔软的栗色发丝。   闻祈察觉了他的小动作,没管,只低头看了看手掌,道:“你把我弄脏了。”   “对不起小祈。”裴砚初讨好道,“我给你舔干净。”   他正要低下头,闻祈却道:“不用你。”   裴砚初一愣,失魂落魄,神色闪过几分受伤。   老婆不给亲,也不让他舔了……   闻祈抽了床头柜上的纸巾,懒懒地擦手,闹了一通,人也倦了,道:“西服哪来的?”   裴砚初小心翼翼道:“客卧的衣柜里。”   这段时间里,公寓都由裴砚初打理,闻祈根本没进去过客卧,自然也不知道里面多了什么东西。   “行。”闻祈平静点头,“既然你的衣服在客卧,人也滚去隔壁睡吧。”   裴砚初立刻道:“小祈,当初我们说好了的,就算以后我惹你生气了,你也不能赶我去隔壁睡。”   又装着可怜:“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睡地上,打地铺。”   闻祈从记忆的边角里找出自己的确答应过这一句——是他刚录制完综艺回来,决定不考虑其他,打算和裴砚初试试的那天。   闻祈忍不住问:“你存心等着今天的吧?”   裴砚初心虚道:“也不是,我惹你生气的可能性太多了,有备无患。”   他用来打地铺的床垫都早早准备好了,在衣柜最上面放着呢。   闻祈冷笑:“还有什么有备无患在等着我,说说看。”   裴砚初谨慎地问:“好像没其他的了。”   也就设想了几栋适合囚禁的别墅,应该不算什么吧?   闻祈被他闹得头疼,揉了揉眉心,道:“滚去洗干净。”   裴砚初去洗了个澡,回来试探性地爬上床,见闻祈没赶他,又关了主灯,靠近过来,小心翼翼地伸了手,将昏昏欲睡的闻祈揽进自己的怀里。   闻祈靠着他的胸膛,闭着眼,语气懒散:“你最好没有别的瞒着我的事了。”   裴砚初道:“呃……”   闻祈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还有?”   昏黄的小夜灯下,裴砚初抱着他,道:“霈泽牵扯的问题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骗了你,也瞒了你很多事,是我的错,但你相信我,我喜欢你是真的。”   他正惴惴不安着,却听闻祈安静了会儿,道:“我知道。”   裴砚初像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带着点惶恐,问:“你信我?”   “要不是因为相信你,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等你坦白。”   出门时替他围上的围巾是真,送他的玩偶熊是真,注视着他时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眸是真,费尽心力办的狗狗派对,帮他庆生哄他开心也是真。   纯粹又热烈的爱意,隐藏在这几月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里,扰人心境,掀起阵阵涟漪,也成了一次又一次闻祈给出的机会。   闻祈低声道:“笨死了,我都提醒了你这么多次……”   裴砚初被他骂了,反倒露出一个傻兮兮、喜不自胜的笑:“小祈,你是不是也好喜欢我的?”   不然怎么会给他机会,还同意他上床?   裴砚初的黑眸亮晶晶的,像落着无数璀璨的星星。   闻祈的的视线微闪,像被灼烧到了般移开,语气硬邦邦:“不喜欢。”   裴砚初美滋滋道:“我不信,你肯定在骗我,想报复我。”   闻祈哼笑一声,道:“知道了还问。”   这一句无异于承认喜欢他得要命,哄得裴砚初的唇角翘起,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又追问:“小祈,那你是不是高中的时候也有一点喜欢我啊?”   闻祈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想多了,那时候我是真烦你。”   裴砚初反应激烈:“我不信,明明我每次跳起来摸门框,你都有看我!”   闻祈的困意上涌,抬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你摸门框?我那是在想,怎么有人光长个不长脑子。”   裴砚初不死心:“我在后排座位睡觉,有一次醒过来,就抓到你趁着捡笔偷看我!说不定还有好多次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在偷偷看我。”   闻祈没一点印象,想了会儿,也没想起来有这样一回事,反问:“你确定我是在看你?”   裴砚初黑了脸:“你不会是在看别人吧?”   闻祈很直接地道:“不会有别人,你是我第一个心动的人。”   裴砚初被他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哼哼唧唧往他颈侧里拱,像撒娇的大型犬,又黏黏糊糊地问:“小祈,那我俩都说开了,什么时候去结婚领证啊?周末民政局不开门,我们下周一就去好不好?赶民政局最早的开门时间,九点过去……”   闻祈觉得好笑,问:“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结婚了?”   裴砚初抬起头,笑意凝固在脸上,不知所措地问:“我们都有宝宝了,怎么可能不结婚?”   他又自己找好理由:“你刚这句也是在骗我,对吧?我求婚太草率了,你不开心,不想就这样答应我……”   裴砚初现在知道被骗是什么感受了,患得患失,诚惶诚恐,不知道对方随口说的一句到底是真是假,不知道该信,还是该不在意。   闻祈道:“和你是否求婚没关系,单纯是我自己的意愿。单身生育的法律很完善,我还不至于为了宝宝就想和你绑在一起。”   婚姻是相伴余生的事,在法律意义和世俗意义上坚定地认定对方,而他和裴砚初的恋爱从一场骗局开始,都还没彻底理清说透,遑论婚姻。   裴砚初的唇角颤抖起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那我们要是不结婚,宝宝出来了,认我吗?”   闻祈笑了笑:“你说呢?”   裴砚初试图挣扎:“我那天晚上也出了力……”   闻祈点点头,大方道:“嗯,宝宝的小名由你取。”   裴砚初彻底傻了眼。 第79章   裴砚初失眠了。   他睡不着, 又怕影响闻祈的睡眠,大半夜悄悄爬坐起来,去了客厅喝水, 打开手机,就看到发小给他分享一个帖子链接——【急!如何自然又不突兀地告诉老婆……】   发小发来三连大笑。   【快看我发你的链接!有个渣男骗老婆自己没钱, 现在老婆要跑了,终于知道慌了,发帖问怎么中彩票假装突然暴富, 还拿霈泽举例自己的身家, 给我笑发财了。】   【哪来的傻叼在这儿充大款呢, 还身价五百亿, 能有个五百万都算抬举他。】   【下面全在阴阳怪气, 让霈泽赶紧挪个总裁位置给楼主当当哈哈哈哈哈。】   裴砚初面无表情地呵呵一声, 回复:【那是我发的帖。】   发小:【?】   发小:【啥玩意儿?什么情况?】   客厅里的小狗发现有人类半夜醒来了,半梦半醒、歪歪扭扭从窝里爬起来, 蹲坐在裴砚初的身边。   裴砚初俯下身, 摸摸小狗脑袋,道:“不用陪我,去睡吧。”   小狗啪叽趴地板上,成了张面饼。   裴砚初笑了下,看向手机,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发小大为震撼,又发来一连串的追问消息。   裴砚初:【小祈发现我装失忆了。】   发小:【完了完了, 偏偏这时候发现了。】   发小:【闻校花是不是特生气,是不是把你赶出来了?】   裴砚初郁闷回:【没赶我,就是不打算让孩子认我, 愁得我半夜睡不着。】   发小还当裴砚初是在说闻祈养的元宝,语气充满疑惑:【狗认不认你这么重要吗?】   裴砚初:【……】   裴砚初严肃地回复:【是我和小祈,八周的孩子。】   发小更加茫然:【八周是谁?】   裴砚初本来在发愁,硬生生给气笑了。   他揉了揉眉心,低头对元宝道:“还是你聪明。”   小狗仰着脑袋,听懂了夸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被夸,但不妨碍它立刻来了精神,神气地嗷一声。   裴砚初赶紧轻嘘:“小祈在睡觉,不能吵。”   手机里对话框对面的某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啊??你和闻祈搞出孩子了??】   【不是,这才过去多久啊?】   【这么小的概率也能被你碰上!又让你小子幸福上了!】   裴砚初得意了没两秒,又继续发愁:【小祈不给我名分,宝宝出来也不认我。】   发小:【废话,闻校花才发现你在骗他,肯定还在生你的气,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你多哄哄人呗。】   裴砚初虚心请教:【怎么哄,有没有什么高招。】   发小单身至今,支起招来毫不手软:【你都被发现装失忆了,那就不装了呗,坐回你霈泽总裁的位置去。你没钱的时候追人还得我帮你送车,现在你名正言顺有钱了,追校花那还不简单?你看的那么多偶像剧干什么吃的?】   裴砚初一下子豁然开朗:【有道理!】   两人商量了大半晚,裴砚初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陪伴模式的小狗被他熬成了圈圈眼,也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小窝。   等闻祈在生物钟醒来,身边的裴砚初罕见地睡得昏天黑地,没有半分清醒的迹象。   外面安安静静的,没有某只小狗扒门的动静,闻祈猜着裴砚初昨晚大概起来过,连带着元宝也没睡够。   闻祈想自己先起,拿开裴砚初圈抱着他的手臂。   裴砚初人还没醒,迷迷糊糊地哼唧一声,修长的手臂又缠了上来,怕他跑似的,还收紧几分。   真是……   闻祈的眸底闪过无奈,没有继续动作,拿过自己的手机,开始看消息。   因着上次闹了和江轲的那一通绯闻,作为素人的一方,他的信息反而被保护得更严实,业内隐隐有了他背景的风声,不断示好,抛来工作的橄榄枝。   闻祈以前不提是怕麻烦,现在有了可挑选的工作机会,也在仔细斟酌。   但体温灼热的男人从后抱着他。高挺的鼻尖贴着颈侧,温热的气息缓缓地吹拂,撩动细碎的发丝,掀起一阵阵的痒,存在感实在太强。   闻祈看不进去工作消息,索性放下手机,小幅度转过身。   裴砚初沉睡着,面容线条锋利,几缕碎发落在额前,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此刻静静地阖着,黑睫投下一层淡淡阴翳,显出几分柔和。   闻祈想,要是个女儿,继承裴砚初这双桃花眼就好了。   又想,最好性子随他,可别随裴砚初,不然家里本来就闹腾,再加一个精力充沛的小崽子,不知道会鸡飞狗跳成什么样。   这样想着,闻祈忍不住微微弯了眼眸。   就在这时,裴砚初恍惚醒来,睁开了眼。   逐渐聚集的视线里,喜欢的人发丝柔软,漂亮的眉眼弯弯,盈着潋滟笑意注视着他,蔷薇色的唇轻掀,仿若幻想般美好不真实。   温热的肌肤相贴,暖融融的,属于柚子的清甜香气盈满怀抱,舒缓着神经,反应也变得迟钝,裴砚初痴痴的,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早啊,砚宝。”   闻祈笑着道。   裴砚初的心脏瞬时重重地跳动一下。   就像是初见时,有只小雀啄破蛋壳,碎片咔嚓掉落,光线一束束洒落进来,整个世界因眼前的这个人而明亮,风声雀跃。   裴砚初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第一眼就心动的人,此时此刻,正在他的身边。   裴砚初凑过去,亲了下闻祈的唇角,音色温柔:“小祈,早。”   两人起了床,挤在盥洗室一起洗漱。   裴砚初问他:“你今天有工作要忙吗?”   闻祈放下洗脸巾,道:“没有。怎么了?”   裴砚初有些紧张,面上神情却风轻云淡,仿若一个随意的邀请:“那要不要陪我去一趟霈泽的总部大楼,看看总裁办公室长什么样。”   闻祈偏头看他,眉尖轻挑:“彻底不装了?”   裴砚初干脆承认:“你都知道了,我还装什么,还不如回去工作,早点把我攒的老婆本解封了,给你用。”   闻祈倒真有几分意动,好奇裴砚初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问:“你刚回去不会很忙吗,我会不会打扰你?”   裴砚初直白道:“不会,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好啊。”闻祈的唇角轻勾,“那我给来裴大总裁当一天的助理。”   裴砚初差点想到一些不能外播的内容,又及时克制住了,拿捏着当总裁的气势,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可以。”   他们带着小狗下楼,裴砚初按下电梯楼层键,去的却不是往日的停车场,而是一楼大厅。   闻祈看向身边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手里抱着只毛绒绒小白狗的裴砚初,问:“今天不开车吗?”   裴砚初嗯了声:“让司机来接我们,工作结束后,再试试新车。”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公寓楼外停有一辆香槟金撞黑色的迈巴赫,奢华又张扬。   一位带着白手套的年轻司机等候在外,见他们出来了,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裴总、闻先生,请。”   闻祈脚步一顿,不适应地看向裴砚初。   裴砚初拧了眉宇,好似也有几分不赞同,神色凝重地道:“下次不用帮我们开车门,给我老婆开车门是我的权利。”   给老婆服务的机会,怎么能让给别人?   司机立即道歉:“抱歉裴总,我知道了。”   闻祈的额角跳了两下,被裴砚初这副作派搞得有点羞耻,耳尖也泛红,忍了忍,没在司机面前落裴砚初的面子,抱过小狗,神色僵硬地坐上后排。   裴砚初却没坐上来,打开副驾驶车门,拿出了一大捧裸粉色的娇艳玫瑰花束。   在闻祈惊愕的视线里,那一大捧玫瑰猛地怼在了他的面前。   裴砚初拿捏着低沉又性感的气泡音,深沉道:“老婆,这束花送给你。卡布奇诺玫瑰的花语是不期而遇的爱,就像再度重逢的我们。”   他心里得意。   回归有钱身份就是好,可以放开手脚砸钱追人,这不得把他家小祈迷死?   闻祈的全部视线都被热烈绽放的玫瑰花束遮挡,鼻尖传来一阵细密的痒意,一句话没来的及说,猛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   裴砚初赶紧拿开花束,紧张追问:“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他伸手去探闻祈的额头温度,闻祈无奈道:“没感冒,没发烧。花香太浓了,有点呛人。”   应证似的,怀里小狗的脑袋一晃一晃,噗呲噗呲地打了俩响亮的喷嚏,看起来晕乎乎的。   闻祈的眸底闪过笑意,道:“嗯,也呛狗。”   裴砚初大惊失色,把玫瑰花束扔给司机:“丢了丢了。”   “不用丢。”闻祈拉住裴砚初的手腕,“其实离远了,香味就没那么浓了,放副驾驶吧。”   “好吧。”   裴砚初面色懊恼,坐在了闻祈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花束放在了副驾,司机回到座位,车辆启动,往前开去。   闻祈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哼笑问:“怎么突然想到送我玫瑰?”   裴砚初讪讪:“偶像剧里都这样演的,追一个人就送他玫瑰嘛。要不是公寓不够大,我都想让人送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过来……”   “我生日的那天,你托元宝送过我一枝玫瑰了。对于我来说,那一支玫瑰,就胜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闻祈的唇角掀起弧度,道:“而且,你都追上我了,不用再追了。”   “不行,那不一样。”   裴砚初毫不犹豫道:“那是‘失忆’的我送你的玫瑰,是欺骗状态下送出的爱,不做数。现在在你面前的才是真实的我,送出的花、作出的诺言,说的每一句我爱你,才是真的。”   他的黑眸光亮灼灼,宣布:“小祈,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重新追你一遍。”   语气执着,蛮横又霸道。   闻祈眸底的笑意渐深,道:“好,我很期待。” 第80章   车辆在霈泽的门口徐徐停稳。   因为近期的业务重组, 上上下下大洗牌,霈泽在周末也在紧急加班。   金黑撞色的迈巴赫车标显眼,闪动微光, 是奢华的代名词,吸引了不少职工的注意力, 不由纷纷放缓脚步,投去视线。   车后门打开,一双手工的皮鞋踏在地面, 薄袜包裹瘦削脚踝, 银灰色西裤裤脚边缘窄而锋利, 气质矜贵得不可方物。   下一刻, 后座出来一位面容俊美而冷厉的男人, 黑色大衣简约利落, 衬得身材如松如柏,格外高大挺拔。   有员工认出了人, 和同伴窃窃私语:“小裴总又回来了?不是说出车祸, 被踢出霈泽了吗?”   “看样子身体养好了吧,裴总作为负责人和那些公司在打的官司呢?”   “听说好几个官司,对面的公司撤诉了,还有几个因为出现新的材料,责任也转移了……”   随着裴砚初的出现,无数的消息传递着,像翻飞的白鸽跨过霈泽整栋大楼。   处于话题中心的裴砚初却没向众人以为的往大楼里走,却是侧了身, 薄唇扬起弧度,往车厢内伸出了宽大的手掌。   还有人?   不远处的员工下意识伸长了脖子,想看裴砚初要亲自接的人是什么人。   下一刻, 纤长雪白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裴砚初的掌心上。   闻祈长睫低垂,下了车。   半张脸被米色的羊绒围巾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漂亮柔和的眉眼,连天边落下的光线仿佛也偏爱他,打下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浅栗色发丝在阳光下仿若微微透明,像降落凡间的神祇。   闻祈一只手抱着小狗,另一只手被裴砚初紧握着,踩在地面上,刚抬眼,就看到周围远远近近地站着一圈人,都惊诧地直直看他。   “怎么……都在看我们?”   闻祈有些窘迫,想收回裴砚初牵着他的手:“是不是我俩太高调了?”   裴砚初早注意到了附近的员工,根本没当一回事,见闻祈想把手抽回去,反而握得更紧,道:“不高调啊,这有什么?我只是牵着你的手,又不是抱着你进去。”   他已经很克制了!   闻祈想象了一下裴砚初说的画面,神色纠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有句话说在前面,你追归追,能不能别把偶像剧那一套放我身上?”   裴砚初愣住:“你不喜欢吗?不觉得很拉风吗?”   闻祈委婉道:“我们俩都不是高中生了,偶像剧的套路不适合我们。你就普普通通来就行。”   “那好吧。”   裴砚初遗憾道。   那么他打算安排的无人机表演告白、烟花拼PYC[爱心]WQ,飞机空中写字1314520,看样子都不会让闻祈喜欢,还是先搁浅吧。   毛绒绒的小狗趴在闻祈的怀里,张头张脑地探看,和一个小姐姐职工对上眼,热情吐出粉粉的舌头,迎得一片强压激动的低低呼声:“好可爱的狗狗——”   小狗一被夸就得意,神气十足地嗷呜一声,毛发柔顺飞扬。   “我们走吧。”裴砚初道。   他牵着闻祈,正打算进楼,闻祈又拽住他的手腕,贴过去,低声道:“你别让司机把花扔了,等我们上去了,麻烦他再把花送上来吧。”   闻祈不想扔掉裴砚初的心意,但也做不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裴砚初把那一大捧张扬的玫瑰给带上去。   裴砚初明白他的意思,笑起来,嗯了一声。   助理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下楼迎接裴砚初和闻祈,坐高层专用电梯去往顶层。   总裁办公室敞亮宽阔,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颈项,闻祈把小狗放了下来,四处走走,打量环境,助理已抱着pad向裴砚初报告今日的工作安排。   因着裴砚初刚回来,工作堆积如山。   裴砚初坐在沙发上,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阅着文件,语气冷淡又快速,让推迟会议或是让某个部门主管提前来找他,有条不紊地发布指令,气质沉稳。   正经起来……还挺像那回事儿。   闻祈的眸底晕开笑意。   忽地,助理转了身,对他彬彬有礼道:“闻先生,这里有一份文件,请您过目。”   “我?”   闻祈诧异指自己,下意识望向裴砚初。   裴砚初像早就知道,不见异色,点点头。   闻祈起了好奇心,走来几步,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坐在裴砚初的身边。   文件打开,一个区域的设计图纸,以附注详细介绍功能分区。   助理在旁道:“裴总通知霈泽以后改宠物友好型公司,只要宠物有免疫证明,就可以带来公司上班,每层楼新设一个专门的宠物社交玩耍区域。我们这边初步作了方案,想请闻先生看看,是否有改进的建议。”   这个方案,为了谁,不做他想。   不远处,某只小狗正到处闻闻嗅嗅,昂着脑袋检阅自己的新地盘,尾巴摇晃,看起来很是开心。   裴砚初低眸注视着他,道:“小祈,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   闻祈翻了翻后面几页——申请带宠物上班的证件要求、清洁卫生管理条例,都写得很完善,不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   闻祈的心里被戳动一下,道:“挺好的,我没有其他建议。”   又看向助理,问:“你们准备了多久?   助理实事求是道:“裴总一个月前让我们着手准备,这是裴总过目后的第三个方案。”   一个月……   闻祈忍不住瞥向身边的裴砚初。   裴砚初轻咳一声,有点不自在。   ——这和提醒闻祈他那时候还在被自己骗有什么区别?   闻祈递还文件,道:“我了解了,谢谢。”   办公室的门很快关上,留上宽阔的空间给两人。   闻祈似笑非笑,开始算账:“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吃定了这时候的我和恢复记忆的你继续在一起?”   裴砚初尴尬道:“不是,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你每次出门,想去商场、去餐厅,都得提前搜那边能不能让宠物进去,要是霈泽带头做宠物友好型公司,说不定会带动更多的公司、行业也这样……”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望着闻祈,道:“这样以后,说不定有更多的地方,可以让我们带元宝一起去玩。”   闻祈没想到是这样,心尖像有一片羽毛轻轻挠动,痒酥酥的,凑过去,奖励似的亲了亲裴砚初的唇角,低声道:“好乖。”   裴砚初的耳尖噌地红了。   闻祈的手臂柔软,揽上裴砚初的颈侧,笑吟吟地问:“裴总需要我做什么吗?要我给你端咖啡,还是……?”   裴砚初被闻祈又轻又软的裴总两个字喊得心神荡漾,听到后一句,清醒了,果断又坚决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能给倒咖啡,要是我喝了咖啡,又和你亲亲,咖啡因影响到宝宝怎么办?”   ……什么?   闻祈的笑意僵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冷漠收回手,道:“我本来不担心,但现在是真的害怕你的智商会影响宝宝了。”   裴砚初呆愣一秒,赶紧道:“不会的,我去的国外大学qs排名虽然比不上B大,但是录取要求也挺高的,我智商肯定没问题,家族也没有遗传性疾病,我们的宝宝肯定聪明又健康。”   闻祈哭笑不得,旖旎心思尽数消失,放松下来,手指掐着裴砚初的下巴,让他看向助理放办公桌上的那一沓文件,半敷衍半哄:“好了知道了,去工作吧。”   裴砚初听话地收起心思,过去工作。   毕竟昨晚他发小信誓旦旦地鼓动——工作中的男人认真起来最有魅力。   办公室很快再次响起敲门声,是司机将花束和装满小狗用品的提包送了上来。   闻祈托办公室外间的助理找来一个花瓶和一把剪刀,处理起了那一大捧卡布奇诺玫瑰。   小狗逛完一大圈地盘,回来乖巧地守在闻祈的脚边,像只尽职尽责的护卫犬。   玫瑰娇艳欲滴,茎长叶绿,被拿在白玉手指中,好似一幅油画。   闻祈神色沉静,剪着茎条,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裴砚初手执钢笔,却心不在焉,看不进桌上的报告,时不时向沙发区投去一眼。   闻祈若有所感,抬起视线,正正好抓住了偷看的某人。   他放下手中的玫瑰,语气有几分无奈:“要不我还是出去吧?我好像在影响你。”   又道:“再安排给我一个人,带我和元宝逛逛你的公司?”   裴砚初低估了闻祈坐在那儿对自己的影响力,怕再这样下去,别说用“工作中的男人魅力”打动闻祈了,现有的印象分也打折,干脆点头,道:“行,我给你找个人。”   消息很快通知下去,来了人等在办公室外间,闻祈将小狗系上牵引绳,出去了。   面前这位助理是个活泼性子,嘴甜爱笑,说话讨喜,带着闻祈从上往下参观主要部门的开放区域,顺带介绍公司结构。   隔着光洁的玻璃墙,可清晰地看见里面忙碌的光景,助理解释:“霈泽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周末也需要加班,但是我们正常给加班费,员工们也可申请调休。”   他是助理部门的一员,临时接到任务,不知道闻祈的身份,只从总助的交代里隐隐感觉到了面前这人和裴砚初关系的不一般。   助理带着点奉承道:“裴总前两年在霈泽很受大家的欢迎,很多同事看到车祸的新闻,都想托我问候裴总。现在听说下周公司就对外公布人事任命,宣布裴总回来继续任职,大家都很高兴。”   闻祈像是随口一问:“裴总很受欢迎?”   这一路闻祈都显得很好说话,助理猜闻祈和裴砚初是朋友,顾忌不知不觉消弭,笑着道:“那肯定,裴总人长得帅,身价又这么高,走哪儿都受欢迎——有次周一去会议室开个早会,路上碰到两个‘不小心’泼他咖啡的女员工,还有个男职工站不稳,想摔我们裴总怀里,被裴总给躲开了。”   闻祈的脚步渐缓,问:“他这么受欢迎?”   助理当闻祈对这感兴趣,立刻扬扬沸沸说起了裴砚初的战绩。   包括但不限于,出差和别家公司老总谈合作,酒店房间的床上突然多出个人;商业宴会上,执着酒杯,来给裴砚初敬酒的俊男美女没个完,还有两个男的因为互看不顺眼,直接大打出手;裴砚初去霈泽旗下的产业视察,递房卡、塞写有电话号码小纸条的更是不知凡几。   助理起劲儿地聊着裴总的“风流轶事”,闻祈弯了眸,慢慢地、轻轻柔柔地笑了:“嗯,很好。”   办公室里,在桌前翻着文件的裴砚初突然感觉背上涌上一阵寒意,纳了闷。   谁在说他坏话呢? 第81章   小狗溜溜达达, 忽地停下,回头嗷嗷两声。   闻祈拿起随身带的宠物水杯,给小狗倒水喝。   小狗低头凑在斜坡状的倒水口, 乖乖地呼噜呼噜喝水。   他们到了宣传部门,有个娃娃脸女孩子抱着资料走在走廊上, 看到元宝走不动路,壮着胆子问:“可以摸一下狗狗吗?”   小狗机警地抬起头,发现是个小姐姐, 也不喝水了, 尾巴起飞, 嗷嗷呜呜贴了过去。   “可以的。”   闻祈笑着道, 收起了水杯。   宣传部门年轻人多, 不一会儿, 就哗啦出来好几个女孩子,围着元宝玩。   棉花糖小狗娴熟地两爪拜拜, 还和她们玩握手, 时不时啪叽翻倒在地上,露出柔软肚肚,收获一片惊喜连连的夸赞声。   裴砚初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这样一副热闹景象,闻祈背对着他,没注意人来了。   助理第一个发现人,恭敬打招呼:“裴总好。”   圆圆脸女孩子听到声音,赶紧拉扯着同事站起来,带着几分尴尬:“裴总好。”   宣传部门新进了几个人, 不认识裴砚初,好奇地盯着他看,跟着喊了一句裴总, 一步三回头地回办公间了。   小狗也看到了裴砚初,黑眸一亮,嗷呜叫了一声。   闻祈回了头,看到裴砚初,问:“不忙了?”   裴砚初俯身摸摸小狗脑袋,走来几步,笑着道:“快十一点了,我让食堂提前送了餐上来,来接你回去吃饭。”   他伸了手,自然地牵上闻祈,半开玩笑:“我还担心你到了这边,被一群人追着要联系方式,没想到最受欢迎的是我们元宝。”   助理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俩十指相扣的手,回不过神来。   闻祈轻轻睨他一眼,道:“没觉得。是你更受欢迎吧?”   裴砚初本来不打算提,想显得成熟些,一听不乐意了,道:“刚才有个穿蓝色毛衣的女生摸元宝的时候就在偷看你,要是我晚来几分钟,说不定她就要来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闻祈轻哼:“你看的还挺仔细,连人家穿的毛衣什么颜色都知道。”   裴砚初道:“那是因为她看你,我才看她的。”   两人对话一来一往,助理再迟钝也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像有道天雷轰地劈在头上。   老天鹅,他刚给裴总家里的那位说了些什么?!   闻祈先想起不远处的助理,客气道:“谢谢你带我参观,后面就不用了。”   助理战战兢兢地应了声,道别以后,知趣地迅速消失。   裴砚初牵着闻祈往回走,仿若不经意地一问:“助理都带着你看了什么?”   “霈泽的主营部门、盈利情况,什么都有,我听出来了,这是把我当股东做年度报告呢。”   闻祈轻轻睨他一眼:“哦,还听了不少你的事迹。”   “是吗?”   裴砚初的薄唇翘起弧度,美滋滋地心想——肯定是助理上道,知道从侧面夸赞他是如何的珪璋特达、成熟稳重……   两人进了高层专用电梯,轿厢门缓缓闭合。   “嗯,给我说了你出差时的酒店房间,总时不时多出一个人的事。”   闻祈看来,平静道:“听说刚开始是美女模特,后来是网红小明星,后来变成了男大学生。”   “什么东西……?”裴砚初差点跳起来,急急澄清,“是有这些事,但我都赶出去了,一根手指头没碰!他们想和霈泽合作,又把我当不管事的草包二世祖,就打歪主意,往我床上送人——见女的被我赶出去,就开始送男的,吓死我了!”   闻祈微微挑眉。   裴砚初拉着闻祈,急得就差指天画地赌咒起誓了:“我和他们没关系,送来的那些人我都赶出去了!那些搞歪门邪道的我也直接拒绝了合作,后面就没人敢干这种事了!”   闻祈道:“那往你身上倒咖啡的那些员工呢?”   裴砚初郁闷道:“我刚开始以为是意外,就让他们出干洗费,没想到后面一天来了三拨人来泼我咖啡,我休息室里的西装都不够换的,我让他们不用出干洗费了,要么自己辞职,要么赔我西装的钱——我那都是订制的西装,五六万一套,发票都在,他们看了发票就知道主动辞职了。”   闻祈轻轻笑了起来。   裴砚初突然回过神:“小祈,你是在吃醋吗?”   闻祈也不反驳:“不行?”   错过了这几年的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比他更早地发现裴砚初的好。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如果裴砚初曾有一丝意动……   “你不用吃他们的醋,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裴砚初的脸颊有些发热,低声道:“从遇见你开始,我就只看得见你。我说过的,我的处男之身只能留给老婆,所以只可能给你。”   闻祈的心间被暖热情绪涨满了,神色也变得柔和,道:“虽然我回应得很迟,但你是我回应的唯一一个人。”   裴砚初笑起来:“这就够了。”   闻祈突然想起了裴砚初手机上的纪念日软件,问:“你那个保持处男之身已经多少天的日历还在数着吗?”   裴砚初拿出手机,语气有几分得意:“换了!”   手机屏幕上,纪念日app记录着一排排事项。   【和老婆的初夜[爱心] 】   【和老婆拍第一张合照ps:老婆主动亲亲】   ……   【和老婆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约会/共度的第一个新年】   ……   右边则是发生时的日期。   闻祈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我们的第一次,就有了上天送我们的礼物。”   裴砚初握紧了闻祈的手,道:“那天的我真的好幸运。”   又想到什么,眸光一亮,追着道:“小祈,要不我们要把这天作为庆祝的纪念日吧?”   闻祈的耳尖发烫,道:“你说的再好听,那也是我们做……的那天,谁会特意庆祝这一天啊!”   裴砚初的脸上露出一点失望神色,像想说什么,闻祈目露警惕,匆匆又道:“不行,你说什么都不可能。”   “那好吧。”   裴砚初委委屈屈的,神色落寞,像狗狗耷拉下了耳朵。   装可怜也没用。   闻祈脸红心跳,克制住想答应的荒唐念头,移开了目光。   电梯到达,他们回到办公室,打包好的餐盒提前摆放在了沙发区的桌上。   裴砚初特意交代过,让食堂做闻祈喜欢的菜,少油少盐,清淡些,配的水果也切成了小块。   两人用了餐,裴砚初又倒来温水,将叶酸和复合维生素片送到闻祈的手边。   闻祈本没什么胃口,念着两人的份勉强吃了,眉尖轻蹙,接过药片,就水吞下,手掌无意识地按着小肚子。   “怎么了?”裴砚初注意到了,紧张问,“哪里不舒服吗?”   闻祈道:“胃有点难受,可能吃撑了。”   裴砚初道:“我给你揉揉?”   他伸了手,将闻祈拉坐在自己的腿上。   办公室里暖气足,闻祈只穿一件纯白薄针织衫,裴砚初的手掌从下摆探了进去,贴合上那一点弧度,凝重问:“这儿难受?”   “再下面一点。”   宽大的掌心往下移动,得到确认后,贴着细腻温润的肌肤,笨拙而缓慢地揉起来,动作很轻,透着小心翼翼,像怕弄碎了琉璃般的宝物。   酸胀的感觉得到几分缓和,闻祈放松了几分,微微阖眼,靠着裴砚初。   裴砚初认真道:“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家庭医生,看需不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闻祈问:“哪来的家庭医生?”   裴砚初道:“我请的。万一你半夜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以让家庭医生过来。”   闻祈想了想,也没推辞,轻嗯一声,吃饱喝足后,身体生了几分倦怠,没骨头似的靠坐在裴砚初的怀里。   气氛变得静谧下来,只余彼此的浅浅呼吸声,频率近乎相同,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互相依靠,蕴着说不出的暧昧。   闻祈半阖着眼,突然想起来问:“你想好宝宝的小名了吗?”   “没有,想了好多个,都觉得选不出来。”   裴砚初语气苦恼,又突发奇想,“要不我把想好的名字都写在纸条上,让元宝选一个?”   “好啊。”闻祈也升起了几分好奇心,“我好多了,你现在就去写吧。”   裴砚初嗯一声,将闻祈拉上去的衣摆重新盖好,拉着他的手,一起前往办公桌前。   桌上散乱着一沓又一沓的重要文件,裴砚初只不在意地推到一边去,坐下后,又将闻祈拉坐在自己的腿上。   闻祈懒洋洋地靠坐在裴砚初的怀中,被他单手圈抱着。   裴砚初执一支钢笔,在一张白纸上默写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闻祈感兴趣地问:“你怎么想到这么多名字?”   “睡不着的时候,就顺便想了想。”裴砚初道,“你有什么觉得顺眼的吗?”   小狗也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饭饭,哒哒哒地跑过来,用爪爪刨刨他们俩的裤腿,也想被抱上来。   闻祈道:“既然元宝来了,就让元宝决定吧。”   裴砚初笑道:“好。”   他将白纸上的名字分成数份,揉成一个又一个的小纸团。   闻祈俯了身,将好奇得快跳起来的小狗抱在桌上,轻声道:“元宝,选一个。”   小狗踩在桌上,到处闻闻嗅嗅,黑豆鼻子差点把几个纸团顶下桌面。   闻祈把那几个纸团拿回来,送到小狗的面前,又哄着道:“元宝,挑一个宝宝的小名。”   小狗仿佛听懂了,兴奋地嗷一声,爪爪啪地拍在一个纸团上。   裴砚初伸手拿过纸团,展开褶皱,闻祈也低眸看去。   ——【岁岁】。   “是这个啊。”   裴砚初笑着道:“宝宝,元宝,我,都会陪着你走过人间的岁岁年年,所以我想了一个岁岁的小名。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很好听。”   闻祈的眸光柔和,似粼粼水光轻轻闪动,他伸手覆住自己的小肚子,低头问:“宝宝,你喜欢你的小名吗?”   他抬起头,微微笑着,对裴砚初道:“我听见了,宝宝说很喜欢。” 第82章   裴砚初将手覆盖在闻祈的手背上, 像在和他一起感受宝宝的存在,哑声道:“岁岁,在肚子里要乖乖的, 不要折腾爹地。”   闻祈道:“折腾一点也没关系,岁岁平安健康就好。”   裴砚初的心软成一滩, 从后抱着闻祈,将脸埋在他的颈侧,鼻梁轻蹭, 声音黏黏糊糊的:“老婆……”   炽热的薄唇擦着后颈肌肤, 语气痴迷, 带着几分情难自禁。   闻祈被他缠抱得腰身发软, 一抬头, 桌上的小狗端坐着, 两只黑葡萄眼珠炯炯有神,望着他们, 尾巴还晃了晃。   “元宝看着呢。”   闻祈的耳尖隐约发红, 压低声音道:“好了,放手。”   裴砚初却不肯松手,道:“我就抱一会儿,等会儿你和元宝去休息室睡个午觉,我尽量早一点把工作完成……”   他犹豫了下,道:“我爸妈想见你,和你吃顿饭。”   闻祈愣住了,问:“你的爸妈?”   可他明明记得看过新闻……   “我爸妈以前出过车祸, 是我几个叔叔设计的。”裴砚初小心翼翼道,“我正好在国内,在医院还签了病危通知书, 但运气好,被救回来了,对外封了消息,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最近两年身体才慢慢好转。”   闻祈不可置信道:“那你还用叔叔阿姨的事,在我这儿装可怜?”   在医院的时候,裴砚初就是装着失忆,拿爸妈的电话打不通这件事博他的同情。   高中的时候,他和裴砚初的父母见过几次,有一次还是他害得裴砚初芒果过敏进了医院,但裴砚初的父母从来没有为难过他,反过来安慰他,说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他一直记得那对温和的夫妻,所以闻祈才一时心软,别别扭扭把裴砚初带回公寓。   裴砚初的视线有些飘忽。   闻祈眼眸微眯,质疑:“你当初就是故意的?”   裴砚初顾左右而言其他:“小祈,你要是不愿意见他们也没事。我爸妈就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想见见你。”   闻祈憋着气,问:“他们知道岁岁吗?”   裴砚初老老实实:“还不知道,我没说。”   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问:“那今晚……”   闻祈的额角跳动,也知道裴砚初也不算存心瞒自己,毕竟父母车祸那件事涉及了霈泽的内部权斗,最后叹口气,道:“去。”   裴砚初的眼眸一下子亮起来,刚才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唇角翘起来,道:“老婆你真好。”   闻祈无情地推开裴砚初蹭过来的脑袋,道:“做你的工作吧,我带元宝去休息室午睡会儿。”   裴砚初一秒垮脸,但也知道离开的太久,堆积在桌上的工作越早处理完,才能越早陪老婆,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臂,道:“好。”   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面积宽阔,像个带浴室的小套间,深色地毯柔软,宽大的床边还有个提前准备好的香蕉船狗窝,和公寓里的是同款。   小狗自动识别了自己的小窝,围着绕了一圈,就自动进去趴下了。   闻祈这段时间容易疲惫,掀开被子,打算睡会儿。   为了方便小狗出去找裴砚初给它倒水喝,休息室并没关门,虚虚地留了个窄缝,闻祈睡到后半程的时候,隐隐约约外面有谈话声飘进来。   属于裴砚初的那道声线,低沉而稳重,不疾不徐。   闻祈恍惚醒来,看到旁边的小窝已经空了,坐起身,等外面的对话声停了,才出了休息室。   裴砚初正低头翻着资料,听到动静抬起头,凌厉面容上覆着的薄冰悄然融化,声音也变得温柔,问:“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时间刚好,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闻祈走近了,“元宝呢?”   “在这儿呢。刚助理送了果盘进来,元宝闻到味儿就出来了,找我要吃的。”裴砚初笑道,“我喂了它几颗蓝莓,说其他的都是你的,它才没闹着要吃了,就在这儿守着。”   小狗噌地从桌后探出脑袋来,尾巴摇摇。   闻祈轻笑起来,又想起来问:“等会儿是在哪儿和叔叔阿姨吃饭?元宝能去吗?”   “我那几个叔叔翻不起什么风浪以后,他们就从疗养院回家了。”裴砚初道,“我们就在家吃,元宝能去的。我这儿还有一些工作,大概一个半小时完成,就可以下班过去了。”   闻祈应了声,坐在办公桌对面,用银叉吃果切,看着裴砚初继续处理工作,小狗乖乖地守在旁边。   裴砚初的眉眼低垂,面容冷峻,深灰西服肃穆,袖口露出一截瘦削腕骨,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正随着思考而轻叩桌面,没有一处不透着上位者的傲慢气息。   闻祈却想起的是裴砚初就是用这双宽大的手,游走在他的肌肤之间,望来的眼眸充满着赤.裸的痴迷。   唇间含咬的草莓果肉,轻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闻祈的神色闪过几分不自在,默默地交叠了双腿。   他放下银叉,等了会儿,才假装不经意地开口:“我陪元宝在休息室玩,走的时候再叫我。”   裴砚初以为闻祈是怕自己在这儿影响他和别的员工谈话,道:“在这儿玩也没事,没什么你不能听的。”   “不是能不能听的问题。”闻祈很直白地道,“是我看见现在的你,想坐上去的问题。”   因着顾忌怀里的宝宝,前几次都是浅尝辄止,没彻底尽兴过。   面前的裴砚初在工作状态中,认真起来生出距离感,挑起了他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想扯掉他的领带,乱弄他的衬衫,坐上去摇晃,看他从现在的冰冷神情里,坠入到被情.欲支配的性.感。   裴砚初怔了怔,慢了一拍才明白过来闻祈说的“坐上去”指的是什么。   噌的一下,他的颈项到脸颊蔓延开一片绯色,身体里的血液也沸腾了起来,道:“你、你想要了吗?我可以的,哦哦不行,这里没准备套……”   又像个愣头青一样,慌里慌张地站起来,道:“小祈你等等我,楼下有便利店,我下楼去买。”   闻祈拉住他,无奈道:“我跟着你上班第一天,就传出去裴大总裁亲自下楼去便利店买套,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裴砚初的整张脸都红了,低声道:“我查过资料,男性受孕因为生理的特殊构造,会受到宝宝的压迫,欲.望也会更强。你要是想要了,我当然得负责……”   “岁岁现在才多大一个,怎么压迫到我?”闻祈哭笑不得,“晚上还要去和叔叔阿姨吃饭,你不想要脸我还想要。回去坐着吧。”   既然不是因为生理性的原因……   裴砚初的呼吸一窒,注视着他,眼神却更加的火热。   闻祈的手指轻轻勾了下裴砚初的掌心,漂亮的眉眼含笑,轻声道:“今晚见了叔叔阿姨,早点回去休息?”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嗓音也变得喑哑,嗯了声。   闻祈唤着元宝回了休息室,从带来的包里找出小狗的玩具,和他玩游戏。   快五点的时候,裴砚初来敲休息室的门,道:“小祈,我可以下班了。”   闻祈坐在床上在看随手拿的一本书,应了声好,坐起身,准备下床穿鞋,裴砚初却几步走来,动作自然地半跪在地上,捉着他的一只脚踝,准备帮他穿鞋。   “我自己来就行。”   闻祈往后缩腿,躲了下。   裴砚初的手掌握着他的脚踝,却不肯放手,仰起脸,笑着道:“以后总要我做这些的,你先适应一下。”   闻祈这才想到,现在两个多月还不显,等肚子大了,他做什么事都不方便,穿衣、脱鞋,甚至洗澡洗头,可能都要靠裴砚初的帮忙。   闻祈一向自立惯了,光是想一想做什么都得靠裴砚初的情形,就觉得脸颊发热。   耽搁的这一会儿工夫,裴砚初已经帮闻祈穿好了鞋,站起身,道:“好了,我们走吧。”   见他态度这么寻常,闻祈心间的窘迫也消退几分,嗯了声。   司机载着他们前往裴家,还没到,闻祈就远远看见了别墅门口站着的身影。   那位女性的眉眼透着熟悉,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好似四十来岁,温婉如水,像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裴砚初先下车,道:“妈,您怎么在外面等?你的身体还没彻底好,别吹着风了。”   夏禾妤和裴栖辰自从遭遇那一次车祸,伤了根本,身体虚弱到不能随意走动,养了好几年才好转。   夏禾妤道:“没事,今天是晴天,没什么风。你说快到了,我就出来等着了。小祈呢?”   闻祈抱着小狗后一步下车,面前的夏禾妤比记忆中的模样更显得消瘦苍白,喊了声:“夏阿姨好。”   夏禾妤笑着道:“来,进家里说话。这是元宝吧?真可爱。”   裴砚初牵着闻祈的手往里走,问:“我爸呢?”   “在书房呢,你去找他说话吧。”夏禾妤无奈道,“到现在,他都不相信我们俩的车祸有你小叔叔的安排,还在伤心呢。”   裴砚初冷笑:“就小叔最会藏,什么脏事累事都推我二叔去做,要不是为了设局让他们自己斗起来,我也不至于等这么久。我以前也提醒过爸,爸半点不在意,就让我在国外好好读书,不要担心那么多。”   夏禾妤叹气:“都过去了,你爸重兄弟感情,你和你爸聊天说点好听的,就别提这些了。”   “知道。”   裴砚初的冷色稍缓,又迟疑地看向闻祈。   闻祈道:“没事,你去和叔叔说话吧。”   裴砚初嗯了声,匆匆地上楼去了。   “小祈,好多年没见了,我们聊会儿。”   夏禾妤亲亲热热地拉着闻祈坐在沙发上,目光里满是欣赏,道:“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我家那小子对你不一样,但没想到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迟了这么多年,他才把你带回家。”   闻祈一怔。   “我们家的保镖是退休的部队出身,砚宝从小就跟着练打拳,哪有和人打架,对方蹭了一身灰,脸白白净净的,没半点伤到的道理。”   夏禾妤轻轻笑着:“还好,霈泽的事没有拖累他,他把你带回来见我们了。” 第83章   “那时候你们年纪小, 我想等砚宝自己开窍,就没点破,后来他自己主动提去国外念大学, 我还挺可惜,觉得你俩可能不会有结果了, 没想到砚宝就是嘴硬,其实在心里一直念着你。”   夏禾妤握着闻祈的手,真挚道:“我和栖辰也要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 我们出车祸的那天, 砚宝也不能及时赶到医院。”   闻祈迷茫:“什么?”   “你不知道?”   夏禾妤语气诧异, 斟酌几分, 决定实话实说:“我们也是后来知道的, 砚宝有时会回国去B大看你。那天正好碰到我们遇到车祸, 砚宝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换了信任的医生, 封了消息。不然他的几个叔叔知道我们在医院抢救, 说不定又会找人动手脚。砚宝假装回国,演了一出戏,从律师那儿拿出了股权转让的合同,那几个叔叔的矛头就全转移在他身上了。”   闻祈怔然:“他……没和我说过这些事。”   寥寥几句,也可窥得当时的凶险。   群狼环伺,虎视眈眈,等着分食裴砚初手中的股份。   “砚宝他爸这一辈兄弟多,平时看着和睦, 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好在都过去了。”   夏禾妤从桌上递来一个缎带包扎的小礼物盒,态度亲和:“小祈, 这是见面礼,也是我们给你的谢礼。”   闻祈还是懵的,几次推脱不了,只好道谢接下。   夏禾妤又逗起了小狗玩,元宝是个不怕生的,在地毯上又是爪爪拜年又是追尾巴转圈,逗得夏禾妤直笑,夸元宝是聪明宝宝。   快到饭点,做饭阿姨在餐厅里摆上了一桌的饭菜。   裴栖辰和裴砚初也下了楼,一行人在餐桌落座。   裴栖辰的神色带着浓重的疲惫,但说话温和,依旧像闻祈记忆里那般儒雅斯文,他也记得闻祈,含笑说起每年的优秀奖学金都有闻祈的名字。   裴砚初在旁边与有荣焉:“那当然了,小祈在高中一直稳拿第一名,很厉害的。”   夏禾妤轻嗔道:“那你要是当初好好学,不说和小祈一起去B大,也能在一个城市,也不用去国外了。”   裴砚初正给闻祈剥着虾,动作微顿,随口打个哈哈揭过去,插科打诨提起别的话题。   闻祈掀起长睫,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用完一顿饭,两人和长辈作别,坐上外面等待的车。   车辆启动,裴砚初注意到闻祈上车时拿着的小盒子,问:“我妈送你的礼物?”   闻祈嗯了声,又道:“当着阿姨的面,我没好意思拆,你看看是什么。”   裴砚初也不客气,拿过来三下五除二给打开了,笑了:“我就知道。”   闻祈低头看去。   小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对镶碎钻的红宝石耳钉,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前段时间我找机会去看了他们,我妈问我怎么戴耳钉了,还只戴一个,我说是为了和你戴情侣耳钉。”   裴砚初拿起一枚,在闻祈的耳边比了比,满意道:“好看,你皮肤白,这个红衬你,可以和珊瑚珠耳钉换着戴。”   闻祈笑起来:“好。”   小狗今天跟着他们去霈泽,没来得及和别的狗狗社交,司机直接送他们到往日遛狗的小公园。   棉花一早就等着了,没等到元宝,死犟着不肯走,元宝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的好朋狗,嗷呜嗷呜奔过去,两只糯米团小狗亲亲热热地追着玩,在草坪上打滚。   等小狗玩累了,和棉花道别后,两人带着元宝散步回家。   深黑的夜幕挂上点点疏星,头顶的路灯洒落明亮的光晕,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小路上没什么别的行人,只有他们的脚步轻响,衬得气氛格外静谧。   闻祈想起什么,像是随意一提,问:“当初你是主动要求申请国外大学的?”   “是啊。”   裴砚初飞快看他一眼,道:“我妈在国内大学当教授,她希望我也接受国内的教育,但我成绩……就那样,我发小他们打算出国,我就一起出去了呗。”   闻祈问:“就这样?”   空气沉寂几秒,裴砚初低声道:“你嫌我烦,不想看到我,我留在国内碍你的眼干嘛?”   闻祈一愣:“这我说的话?”   “就我喝了你送的杨枝甘露,进了医院,回来以后你开始不理我了。”裴砚初嘟哝,“我堵你的路,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特别生气,说看到我就烦,问我能不能离你远点……我、我从来没看你这么生气,还像要哭出来了……”   闻祈记起来了,喉间艰涩,像被堵住了。   那时候他害裴砚初进医院,受了赶回来的闻若婵的一顿训斥,又知道了闻若婵是因为利益而结婚,“KK”这个署名背后的真相,回了学校上课,发现自己还丢了作曲的手稿本。   一件又一件的事撞在一起,情绪堆叠混乱,裴砚初还偏要像个牛皮糖粘着他、跟着他,变成了他彻底爆发的导火索。   “我……不是故意针对你的。”闻祈的声音发哑,“那时候的我刚知道……”   “我知道。”   裴砚初制止了他的话,握紧了闻祈的手,放轻了声音,近似于哄:“你和我说过闻阿姨的事,我猜到原因了。”   闻祈起伏的心绪平静几分。   裴砚初叹气:“那时候的你不理我,和年纪第二那个谁谁谁倒是聊得挺多。我当时就下了决定,出国读名牌大学镀金几年,回来在霈泽混个响亮名头,证明你的眼光有问题——放着我这个优质潜力股不认识,转而去认识乱七八糟的人,让你后悔。”   闻祈轻笑:“那你怎么又回国看我了?”   “我妈给你说的?”   裴砚初也不意外,移开视线,耳尖有些泛红,道:“就,后悔了呗。没想到出国以后,我半个月都没坚持下来……听说B大特别容易蹭课,我就回去试了一下。”   闻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课表的?”   “开学那天你的照片就上校园墙了,爆火,你有个室友在校园墙上卖你的课表。”   闻祈一愣。   大一的时候,有室友偷看了他的电脑,卖他选的课表,他接到匿名短信发来的聊天截图证据才知道的,当天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搬出寝室。   “短信是你发给我?”闻祈不可置信地追问,“也是你买了我选的课表?”   B大的课程安排自由,这学期修多少门修哪些主课,想去哪位老师的课,甚至上课的时间段都可以自己选择,所以每个人的课表都不一样。   裴砚初低咳一声:“买断了。”   闻祈忍不住问:“你花了多少?”   “不多。”裴砚初含糊其辞,“你们那儿还挺好混进去的,有一次你上思修大课,我就坐你后面,你也没发现。”   “你来找了我多少次?”   “记不清了,我们学校假期多,职工还隔三岔五地闹罢工,碰上你上课的时间,我就买张直飞的机票去学校看你。”   “你真是……”   闻祈停了步,注视他的眼眸映着明亮的光,轻轻闪动,一时说不出话。   裴砚初眉宇一扬,问:“是不是被我感动到了?”   “感动什么,你当自己是在演什么偶像剧吗?”闻祈有点恼,“你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啊?”   “我就是想证明了我也不差,再风风光光、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裴砚初道,“结果我爸妈被设计出了车祸,再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实话,霈泽的这些事我没有十全的把握能赢,我不敢赌,更不想在不确定的时候把你也牵扯进来。”   他又笑起来,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意味,道:“不过万幸,最后我赢了。”   闻祈的心间有无数的复杂情绪涌动,道:“要是我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我去录音综的时候,让沈溪出面换了合作的餐厅和酒店,也是你做的吧?”   裴砚初神色微慌,没想到闻祈知道换餐厅和酒店是他的手笔,磕磕绊绊道:“就,没什么好说的啊……”   他是真的觉得这没什么,更没什么说的必要。   闻祈深吸口气,带着小狗往前走。   裴砚初呆立两秒,追上去,问:“小祈,你生气了?”   “傻死了。”闻祈的语气又快又急,带着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人?”   裴砚初紧紧地握住闻祈的手,哄着道:“别生气,岁岁听着呢,等会儿该在肚子里骂我欺负你了。”   闻祈的脚步放缓,抿了唇,忽然道:“我还以为……你会告诉叔叔阿姨岁岁的事。”   裴砚初不知道闻祈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倒也认真地应:“我爸妈的观念其实挺传统的,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先骂我一顿不负责,再催着我们去领证。我还没有重新把你追上,离结婚远着呢,那肯定不能说。今天是因为我妈想见你,说了好几次,所以我带你回去单纯吃顿家饭,没别的意思。”   也只有裴砚初,能把追人和带人回去见家长,同时进行得这么自然了。   闻祈的唇角微扬,问:“你还想怎么追?”   “既然你不喜欢偶像剧那种人尽皆知的高调方式,我就只能按普通的步骤来了。”   裴砚初晃了晃牵着的手,偏头笑道:“闻祈,我诚挚地邀请你明晚和我共进晚餐,再一起看场电影,你愿意吗?”   共进晚餐、看电影,好土的追人方式。   闻祈想。   但他的眼眸却慢慢地弯了起来,如银月皎皎,闪动光亮,声音也放轻,像怕惊扰了一场梦:“好啊,我愿意。”   又想:   其实裴砚初也不用重新追他,现在这样牵着手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在月色下问他——闻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我愿意。 第84章   小夜灯投落一圈朦胧光影。   暧昧黏腻的水泽声随着拍打声回响着, 听得人脸红心跳。   裴砚初面色潮红,大颗的汗珠顺着脸庞线条往下滚落,隐忍克制, 带来的是百十倍延长拖慢的欢.愉,诱惑着人不管不顾地放纵。   但不行也不能。   闻祈的手臂赤.裸纤长, 如柔软的藤蔓攀沿着他宽阔而结实的肩背,白皙的肩头随着动作而轻轻摇晃,薄汗涔涔, 在黯淡的光线中仿若一株晶莹雪白的昙花。   “老婆……”   裴砚初低哑的嗓音蕴着无限的怜爱, 微微失神着, 炽热的薄唇吻去闻祈泛红眼角滑落的泪, 讨好地问:“舒服吗?”   如夏日翻卷的潮湿热浪, 温吞而缓慢地漫过周身, 裹挟着燃烧的热度。   闻祈坠身在这片翻涌的海面中,只能含糊呜咽着, 紧紧地依附着面前的人。   汗湿的胸膛紧贴, 闻祈恍惚之间,好似听到了裴砚初的心跳声。   急促有力,一下又一下,带着强烈的爱意,激烈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在最后的时候,裴砚初贴着他的耳边,音色缱绻而满足,低低道:“……我爱你。”   床笫之间的呢喃爱语向来和逢场作戏挂钩, 被嘲笑当不得真。   但听了一千遍一万遍,冰封的湖面也会裂开缝隙,露出被扰乱的阵阵涟漪。   闻祈的眸底潋滟生光, 抱着他,吻了上去。   窗外月色如水,逐渐变换成淡白晨曦,洒落主卧。   翻云覆雨后总是睡得格外沉,闻祈闭着眼,露出的半边肩颈吻痕艳丽。   他迟缓醒来,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床头柜贴着张便利贴。   【老婆,醒了给我发条信息。   元宝带出门遛过了,今天的早餐在厨房的蒸锅里,我出门上班了。   爱你。】   笔迹潇洒,力透纸背,写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最后一点收了劲,像是因为慎重而克制落笔,生出几分脉脉温情。   肉麻。   闻祈的眸底的笑意一闪而逝,拿起手机,给裴砚初发了一条醒了的消息。   裴砚初回得很快:【老婆,明天霈泽会对外发布人事变动,我今天比较忙,下班了接你出去吃饭。】   闻祈:【好。】   裴砚初:【记得想我。】   闻祈打了想你两个字,又删了,回:【乖乖工作的狗狗有奖励。】   裴砚初:【!】   闻祈笑了笑,放下手机,起了床,门口有小狗趴着等他,立刻精神抖擞站起来,夹着嗓子嗷呜嗷呜地蹭过来撒娇。   他一路走,小狗一路跟,闻祈取了厨房里在保温状态的蒸锅里的早餐,回到餐桌前。   桌面上,叶酸和维生素片的药罐也贴了便利贴,是裴砚初提醒他记得饭后吃药。   闻祈把小狗抱在旁边的宝宝餐椅上,分了它一小块贝贝南瓜,小狗飞速吃完,乖乖不闹了,陪着他吃饭。   早餐时间少了个人在旁边黏黏糊糊,闻祈竟有几分不适应,慢慢地将早餐吃完了,把餐盘放进洗碗机里。   上午的阳光倾泻进客厅,到处亮堂堂、金灿灿的,收拾得干净整齐,茶几上的水晶花瓶插着一束盛放的卡布奇诺玫瑰,裸粉色的花瓣柔软,仿若在发光。   闻祈拿了放在一边的吉他,靠坐着地上的大号玩偶熊,手指闲闲地拨着弦。   玩偶熊前不久洗过,拆了外面的一层塞进洗衣机洗好又烘干,再重新塞回棉花,整只熊蓬松柔软,靠上去直接能陷进去,散发着家里茉莉柚子留香珠的淡淡清香。   小狗陪在身边,两只黑眼珠亮亮的,尾巴一扫一扫的,守着他。   闻祈懒洋洋地轻哼着调子,音色散漫,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元宝,好听吗?”   闻祈眉眼含笑,低头问小狗。   小狗精神气十足地嗷呜一声,像在回应。   闻祈揉揉小狗脑袋,拎着吉他,去工作室了。   他中途接来裴砚初订的餐厅外卖,简单吃了点,带着元宝出了趟门,回来就钻进工作室里,继续捣鼓自己的设备。   等到门口被敲响,才恍然到了裴砚初说接他的时间点。   闻祈去开了门。   裴砚初还是一身正装,头发特意捯饬过,碎发往后抹,露出完整的俊美五官,西服外套搭在臂弯,黑色衬衫撑得宽肩窄腰,身形挺拔。   他可怜巴巴道:“老婆,你答应今晚和我约会的。”   闻祈还穿着家居服,笑着道:“没忘。等我两分钟,我去换个衣服。”   他去卧室换了身常服,出来的时候,小狗也换上了一件小衣服,哈次哈次地兴奋等在玄关处。   闻祈问:“餐厅和电影院元宝都能进吗?”   “我都包了场。”裴砚初自信道,“元宝可以进。”   闻祈的眉尖一挑,问:“这还算普通的约会吗?”   裴砚初迟疑两秒:“只是包个场……算吧?”   闻祈哑然失笑,不打算为难裴大少爷对“普通”的定义了,牵住裴砚初的手,道:“走吧。”   两人带着小狗下了楼,车辆提前等候,载着他们到了玫瑰星云餐厅。   餐厅也包了场,只有靠窗的一桌。   落地窗外是粉紫晚霞下的清澈湖面,波光粼粼,五光十色。   “其实……这家餐厅也是我的。”裴砚初状似轻松地坦白,实则目光紧盯闻祈的反应,“当初你和沈溪说了在这儿吃饭,我就托人打听了这家餐厅,正好老板打算移民想出掉餐厅,我就托人买了下来。”   闻祈神色平静,早已猜到,只是依旧不理解,问:“你买这儿做什么?”   裴砚初用银叉切着牛排,尴尬道:“你说要和沈家联姻,我怕你真看上沈溪。收购了餐厅,我还能托经理给我通风报信你俩什么情况。后来就找……沈溪说了会儿话。”   闻祈问:“还有呢?”   裴砚初目露犹豫,似在斟酌着该不该说。   闻祈似笑非笑:“你最好一次性给我说完了。”   裴砚初背后一个激灵,赶紧交代:“我看闻阿姨是因为婚姻才和星乐绑在一起,所以就和沈溪达成了一个交易。只要宋家成为被曝光的过错方,闻阿姨就能干干净净地摘出去,你就不用为了闻阿姨的事不开心了。”   他怕闻祈对闻若婵作为知情人心有芥蒂,又小心翼翼道:“闻阿姨不是故意帮我瞒着你,是我要求的。你要是生气……就生我的气。”   闻祈沉默一瞬。   若不是他从闻若婵那儿听到的更多——比如裴砚初帮沈家的忙,比如生日礼物的提醒,比如经纪人徐辰提前就被人暗中打压……恐怕真的会生气裴砚初做局,联合着闻若婵一起瞒着他。   “没生气。”   闻祈道:“我妈之前不告诉我,是不想用这笔交易左右我对这段感情的判断,也怕你对我是一时兴起,她知道我有了岁岁,还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就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还送了我一张黑金卡,给我作选择的底气。”   裴砚初微愣,问:“阿姨不会到现在也觉得我是一时兴起吧?”   “是。毕竟我妈年轻的时候,被我爸追求的动静只大不小,你搜以前的新闻也能看到。”   闻祈的唇角笑意淡淡。   “花海、双子塔屏幕告白,直升飞机满城拉横幅撒告白信,砸钱、砸资源,送车送房子,花钱从不手软。”   “在我妈心情不好的时候,我爸会半夜从国外飞回来陪她谈心,又在白天飞回去继续工作。我妈半夜一句想看海边日出,他就开车到我妈的公寓楼下,接上她,连夜去隔壁城市,在海边一起看凌晨五点半的日出……还有很多这样的事。”   裴砚初以前只是简单听说,没有去彻底了解过,突然明白了闻祈对“偶像剧式追法”的排斥。   浩浩荡荡、恨不得昭告于天下的爱意,到后面,却落到了一个如此不堪的结局。   被捧到天上又被踩进泥地里,只要看到过一次这样的痛苦、这样的怨恨,由不得去谨慎,去怀疑。   闻祈道:“我妈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真心瞬息万变,怪不了人性,怪不了时间。因为爱意就是这样,爱的那一瞬间真真切切,但是下一秒,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所以一直不相信你。”   “我、我……!”   裴砚初紧张起来,口舌笨拙:“是我们高中关系太差了,我明白自己的心意也太晚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你。我本来是想等霈泽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来找你,后来我听朋友说在医院的精神科碰到了你,我以为你过的不好,我怕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所以想了个歪主意,用失忆的我假装新的我,重新认识你。我确实骗了你很多,但我保证,我对你感情的都是认真的。”   他放下手中的银叉,眼眶发红,语气急切,像想把心脏捧出来给闻祈证明。   “我知道阿姨的意思,觉得就算这一刻我对你的感情像是真的,也随时也有可能变心。但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在医院的时候,我转身看到你的第一眼,仍然为你心动。就算爱意瞬息万变,在我这里,也只有从喜欢变得更喜欢——”   闻祈的手指摩挲着自己外套里的盒子,轻轻笑起来:“我还没说完,你着急什么?”   裴砚初勉强平静几分,神色依旧惴惴不安。   “她不想我重蹈覆辙,但祝福我,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闻祈拿出盒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轻声道:“我相信你,相信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向来懂事听话,只高中叛逆过,和裴砚初作对,打架闹事。   过去多年,他想为了裴砚初,再叛逆一次。   赌一赌吧。   丝绒方盒打开,里面是两枚闪烁银光的戒指。   “你主动了这么多次,总该我主动一次了。”   在裴砚初呆愣的视线中,闻祈弯眸笑着。   “裴砚初,要和我结婚吗?” 第85章   “不行!”   对面的言辞激烈, 闻祈没想到裴砚初这么抗拒,张了张唇,有些茫然。   “求婚的事情应该我来, 怎么能让你抢先?”裴砚初面红耳赤,“你不按套路出牌, 太犯规了!”   闻祈失笑:“不好吗?”   裴砚初的语气带着点儿委屈:“晚上的电影院,我让人布置了气球和玫瑰,影片放映结束后还有我的一段告白VCR, 等你答应我的时候, 工作人员在后台看到我俩抱在一起, 就会控制我俩头顶上的彩球撒飘带……”   他原本打算等今晚正式告了白, 甜甜蜜蜜约会几次, 再来考虑求婚的事宜。   戒指已经提前定制好了, 闻祈要是不答应,那他就求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闻祈答应为止。   现在好了, 他的计划被闻祈突如其来的求婚冲击得乱七八糟,彻底崩盘。   “我……”闻祈只好道,“那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吧。”   他伸出手,准备把盒子拿回来,假装刚才无事发生,手背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宽大手掌。   闻祈抬头看去,问按住自己的裴砚初:“怎么了?”   裴砚初神情纠结,耳根一点一点染上绯红, 慢吞吞道:“也、也行,要不,我还是答应吧?”   “这么为难啊?”闻祈琉璃般的眸底笑意流转, 语气慢悠悠的,“那还是算了吧。”   “不行,这怎么能算了,我已经答应了!”   裴砚初一下子急了,生怕闻祈反悔收回去似的,抢过戒指盒,拿起一枚银戒,飞快往自己的无名指往上戴,嘴上不停:“戒指已经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不能拿回去——”   戴了三分之二,戒指卡住了。   “那枚是我的。”   闻祈目露无奈,道:“你倒是看看戒指内圈的内容。”   裴砚初怔了怔,重新摘下,低头看去。   银色一圈素戒,符合闻祈偏好简单饰品的性子,裴砚初的手指捏着素戒变换角度,看到了内圈刻着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   【Nebula Mr.Wen】   裴砚初的心跳忽地漏跳一拍,又急促跳动起来,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又去看盒子里的另一枚戒指的内圈。   【Rosette Mr.Pei】   “你以前说过,星星和玫瑰很合拍,我那时候想破脑袋,也不想出来合在哪儿。”   闻祈语含笑意,拿起盒中的那枚戒指,又捧起了裴砚初的右手。   一圈简单的银戒,触感微凉,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推进了裴砚初的无名指。   “我后来又来了一次这家餐厅,特意问了侍应生,为什么新老板要取玫瑰星云这个名字。他告诉我,玫瑰代表爱意,但容易凋谢,星云跨越时间,寓意是永恒。星云凝聚的玫瑰,发表着亘古不变的爱意。”   “我今天去买戒指,店员问我要不要刻字,我想了想,那就让两枚戒指分别象征玫瑰和星云吧。”   “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意味着属于我们的玫瑰星云凝聚在一起了”   闻祈替裴砚初戴好‘玫瑰’戒指,又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微微偏头,笑着道:“裴先生,现在该你给我戴'星云'戒指了。”   裴砚初的眼角发热,喉结轻滚,什么话都说不出,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闻祈纤长漂亮的指尖,有几分发抖。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枚星云戒指,冰凉的戒面已经染上了几分温暖的体温。   窗色明净,天边是绵延千里的粉紫霞光,映亮了湖面,餐厅一片安静,远远的角落有小提琴手在拉着浪漫而悠扬的乐曲,跳跃的音符像是祝福的吟唱。   裴砚初低着眸,将那一枚闪动微勾的银色戒指,缓慢而郑重地推在了闻祈的纤细指尖。   戴完戒指,他抓着闻祈的手不肯放开,神色凝重道:“元宝是见证狗,我们互相戴了戒指,你不能反悔了。”   “嗷呜?”   小狗乖巧地坐在旁边的宠物推车里,吐着舌头正傻乐,突然被裴砚初叫了名字,歪了歪脑袋。   “没想反悔。”   闻祈哭笑不得,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好了,吃饭吧。晚上还有你包场的电影呢。”   他的手收了回去,态度平静,徒留裴砚初在对面心神激荡,视线直勾勾的,火热得像把人烧出个洞来。   闻祈低头喝了两口奶油蘑菇汤,都能感受到头顶上裴砚初灼热的视线,   他放下银勺,反问:“不饿?盯着我看能吃饱?”   裴砚初喃喃:“一点都不饿,感觉我现在可以出去跑十圈。”   闻祈感觉裴砚初是真能做出来这事,道:“别跑圈了,天气还没转暖,出了汗容易感冒。”   又道:“赶紧吃,我还想看你录的VCR。”   裴砚初想起自己录制的短片,神色有些尴尬,拿拳抵唇,轻咳一声,道:“说起来,短片里的话好像有点迟了……”   闻祈看他闪避的视线,微微挑了眉尖,生出了好奇心。   晚饭用完,车辆载着他们前往包场的电影院。   包了场的影厅是粉色气球构成的海洋,座椅的每个扶手都插着鲜艳的红玫瑰,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电影选的是上世纪的经典黑白爱情电影,节奏缓慢,剧情简单,没有声音,但因着演员的情感演绎而显得格外真挚。   两人肩并肩看着电影,小狗刚开始还趴在旁边的座位上陪他们看,不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整只狗也歪歪倒到,最后没挨住,啪叽倒下,团成一团睡着了,打起了细细小小的呼噜。   裴砚初是在热门论坛上发帖问建议选的电影,自己也没提前了解过,坐在这儿才知道这电影节奏有多慢,看着看着,也有点犯困。   闻祈坐在中间,神色专注,左边传来“呼——呼——”的小狗细细打鼾声,在安静的影厅中显得格外突出。   他低眸看了眼座椅上的白团子,笑了,正想给裴砚初说元宝睡着了,刚转过去,右边肩膀一沉,裴砚初的脑袋咚一下栽倒过来。   明明灭灭的光线中,男人靠在他的肩上,眉眼俊美,下眼睑有一层淡淡的阴翳,无知无觉地闭目沉睡着。   闻祈忽然意识到,裴砚初为了霈泽的事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又回来接他去吃饭,去看电影,大概累着可。   他的神色变得柔软,轻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裴砚初的睡姿调整得更舒服,而后继续抬头看电影。   黑白无声电影终于走到了结局,男女主热情地拥抱在了一起,转而放映起了幕后工作人员的名字。   闻祈耐心地等待着。   工作人员的名单结束,投影整个黑屏了两秒,又忽然亮了起来。   宽敞的荧幕上,出现了裴砚初坐在办公桌前的身影。   他望着镜头,很郑重地道:“小祈,我想让你知道一些东西。”   镜头一变,出现了桌面上的内容,是一沓又一沓的文件和高高垒起来的红本。   一位律师站在桌后,很郑重地道:“根据初步的预估,裴先生在霈泽的持股估值……持有的股票、基金共计……名下的房产在十三个城市,共有……”   一个又一个数字跳了出来,没个完,最后汇成了裴砚初的身价——近乎天价。   闻祈觉得好笑,裴砚初这是打算展示自己的财力来打动他?   他微微偏头,看了眼身旁——某人还不知道已经到了他精心准备的告白环节,额发散乱,双眼紧闭,依旧熟睡着。   律师离开,镜头重新转回了西装革履的裴砚初。   他隔着屏幕,和电影院里的闻祈远远相望,很认真地道:“小祈,爱这个字,谁都可以说,永远这个词,谁都可以承诺。我想来想去,只有法律是最可靠的,能够保证永远的效益。而利益,比什么誓言都值得相信。”   闻祈一时怔然。   屏幕里的裴砚初注视着他,微微笑着,道:“你可以看一眼座位底下,那里应该有一份签好的文件——只要我们分开,刚刚律师清算的所有财产,我在霈泽的股权、名下的动产不动产,都无偿转让给你。”   “闻祈,我想邀请你进行一场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我想每天醒来,看见的第一眼是你。”   “为了这一眼,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   画面定格在一个已经签署好的文件上,最下方的签名清晰,笔走龙蛇,正是裴砚初的字迹。   整个影厅的灯光忽然变得明亮,甚至有些刺眼。   裴砚初的眉宇轻动几分,缓慢地转醒,抬起头,迷茫的视线看向屏幕上最后定格的文件内容,像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而后又对上了闻祈复杂的目光。   闻祈低声:“你……”   裴砚初忽然意识到了进行到了哪里,猛地坐了起来,尴尬道:“抱歉小祈,我睡着了。”   他从座位底下抽出一份文件,上面还自带了钢笔,飞快道:“只要你签了字,要是有一天我们分开,我的财产就都可以转移给你,中间产生的税你不用担心,我都让律师考虑好了……”   闻祈忍无可忍地打断道:“谁说我要签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这些?”   裴砚初却道:“小祈,你不是打算和我结婚吗?只要我们不分开,这份文件就不会生效,你害怕什么?”   闻祈的心头无数情绪涌动,呼吸也急促起来,道:“我是打算和你结婚……但你是想把自己逼到绝境,一点后路也不留吗?”   “是啊。”   裴砚初的语气坦荡,黑眸灼亮,捉着闻祈的手,在他的戒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不想有什么退路。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觉得值得。”   他问:“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想问一句,闻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以我们结婚,永远不分开为前提。”   闻祈沉默两秒,低声道:“傻子才会答应。”   裴砚初闷闷地笑起来,炫耀似的晃了晃手指上的同款银戒,道:“晚了,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后悔了。” 第86章   后台的工作人员纳闷地盯着监控:“两个人怎么还不抱在一起?什么时候撒飘带啊?”   另一个工作人员盯着元宝, 傻笑:“你看那只狗狗,睡着了滚下椅子了,好可爱。”   监控里映出影厅里的场景, 外形出众的两人正说着话,被啪叽掉地上的小狗打断了, 身形清瘦的那个赶紧俯下身,把懵懵的小狗抱进了怀里。   另一个高大的男人眉眼含着笑意,伸手揽住了他的肩头。   “这算不算抱啊?”工作人员不确定地道, “还是少爷告白失败了, 被发了好人牌, 两人打算当好哥们?“   ”不管了, 快快, 放飘带!”   影厅里铺着地毯, 小狗摔下去也没什么事,回过神来, 哼哼唧唧地拱在闻祈的怀里委屈撒娇。   闻祈揉揉小狗脑袋, 捏捏它的耳朵根,耐心地哄着:“不怕不怕,没事。”   裴砚初揽着闻祈的肩膀,正一起低头看着小狗,笑道:“电影也一起看完了,我们带元宝回去吧。”   闻祈轻轻睨他一眼,问:“你这也叫一起看完电影?是谁睡了大半场?”   裴砚初悻悻道:“我也没想到节奏这么慢……”   就在这时,头顶上倏地传来砰的一声, 上方的彩球撒下五颜六色的飘带,如漫天花瓣飞舞洒落,闪闪发光, 降临在他们的身边。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去,小狗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嗷嗷叫起来。   “你安排的?”闻祈侧了脸,看向裴砚初。   “是我安排的。”   裴砚初伸手拿过闻祈头发间的一块金色碎片,笑着道:“本来想等你答应了我,抱一下,作为告白成功的信号,工作人员在后台控制放飘带。元宝刚在那儿嗷嗷叫,我还以为它摔着了,都忘了这回事了,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我告白失败了。”   闻祈道:“你告白失败了也没关系,我求婚成功了。”   裴砚初眉宇轻挑,却是想起了两个人之间的约定,道:“我原本想好了,要是真的失败了,到最后你都不愿意接受我……”   闻祈好奇地问:“你就放弃?”   裴砚初故作凶恶:“得不了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我就把你带回去绑在房间里,你这辈子只能看得见我一个人。”   闻祈笑起来:“我不信。”   “你不信我做的到?”裴砚初哼哼,“对于裴家来说,囚禁个人,不惊动外界,根本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你平时的工作主要在线上,和朋友们的聚会的频率也不高……”   “说这么详细,看来你是真的想过。”闻祈也不生气,“我不是不信你做得到,我是不信你舍得这么对我。”   裴砚初一怔。   闻祈走近一步,轻轻地贴了下裴砚初的唇边,又凑在了他的耳边,唤:“老公……”   声音清凌凌的,含着若隐若无的笑意,仿若山涧泉水,叮咚敲在心间,让人心神激荡。   裴砚初的喉结滚动一下,视线都直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一股热气猛地冲上脸颊。   完,闻祈简简单单使个美人计,就是这样喊他一句,让他做什么事情他也心甘情愿。   闻祈好整以暇地看他的反应,哼笑问:“要把我绑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准我去?”   裴砚初像有电流麻痹了半边身子,红着脸,吭哧道:“不敢……”   闻祈夸了句:“乖砚宝。”   他伸手捏了捏裴砚初红透了的耳尖,白皙如玉的手指下划,隔着深灰色的衬衣,在他的胸口前画圈打转,带着某种暧昧的挑逗气息,轻声道:“坏狗狗只有惩罚,乖乖的,才有奖励,明白吗?”   裴砚初攥住了闻祈的手指,窘迫得视线闪动,低声道:“老婆,在外面,别……”   闻祈的视线下落,注意到了某处,轻轻笑了起来,收回手:“你自己缓缓吧。”   过了会儿,两人牵着手出了影院,坐上回公寓的车。   外面的夜色已经黑了下来,闻祈突然想起来问:“结婚的事你要先告诉叔叔阿姨吗?”   裴砚初哦一声:“是该说一声。”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点,转过头,对闻祈语气轻松道:“发完了,可以了。”   速度之快,态度之随意,让闻祈怀疑裴砚初根本没发的地步,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机,发现还真发了。   裴砚初:【妈,我要和小祈领证了。】   夏禾妤:【好啊好啊,喜事,我等会儿和你爸说一声。】   夏禾妤:【有时间带小祈回来一趟,上次见面不太正式,下次我包个大红包。】   闻祈想过裴砚初的家庭氛围比较自由随意,但也没想到他爸妈根本没有半分想拦的意思,迟疑一瞬,问:“阿姨他们接受得这么快的吗?”   裴砚初理所当然地道:“是我和你结婚,不是他们要找新对象,要接受什么?再说了,你这么好,我爸妈都喜欢你,高兴都还来不及呢,不可能有其他意见。”   闻祈哑然失笑。   裴砚初的手机上跳出新的消息,夏禾妤语气温温柔柔地问:【你和小祈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婚礼呀?妈妈提前问问婚介公司有什么方案。】   裴砚初问闻祈:“你想先办婚礼吗?”   闻祈微微犹豫,道:“先不吧,最近事情挺多的。”   霈泽那边才刚稳定,少不了裴砚初要忙的事,婚礼也不急,可以往后再推推。   裴砚初点点头,道:“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先不办婚礼,小祈还怀着宝宝,不能累着。】   “你……”   闻祈在旁边眼睁睁地望着,神色复杂。   裴砚初问:“可以发吗?”   闻祈揉揉眉心,心想算了,让家长知道也是迟早的事,道:“发吧。”   消息发出去,没等到夏禾妤的消息回复,先等来了一通电话。   裴砚初接了起来,对面传来夏禾妤不可思议的质问:“裴砚初!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提前给我们说?!上次家里准备晚餐都没有特意看过哪些是孕夫能吃不能吃的!”   上次见面时温和如水、说话轻轻细细的教授阿姨语气震怒,连番输出:“你不做措施的吗!家里和学校的性教育怎么教你的?!拖到现在才说领证,婚礼还只能往后推!有你这样对小祈的吗,传出去就是在欺负人!”   裴砚初解释:“上次回去前,我问过阿姨菜单,让她把一道红酒烩牛肉去掉了。没告诉你们,是我和小祈还没商量好——”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被闻祈拿了过去,道:“叶阿姨,您别生气,领证结婚我们也是最近两天才确定下来,不是裴砚初故意拖着。”   怒火中烧的夏禾妤听到闻祈的声音,一秒变了态度,轻声细语问:“小祈?上次我和你裴叔叔不知道你怀宝宝了,要是知道,肯定骂裴砚初这小子一顿。你怀上几周了,孕期反应难受吗?”   闻祈乖乖道:“九周了,前一段时间吐得厉害,最近没什么反应。”   对面倒吸一口冷气,克制住了,仔仔细细地问过一遍,说了些这段时期需要注意的地方,又笑眯眯地道:“小祈,你把手机给砚宝,我有话给他说。”   闻祈嗯一声,把手机还给裴砚初。   对着裴砚初,夏禾妤的态度变得不客气:“小祈怀宝宝不容易,你多多陪他,我明天就揪着你爸去公司帮你坐镇。”   裴砚初忍不住笑:“我爸上次还在那儿伤春悲秋,打算当个退休的闲散人员,都交给我,不管霈泽的事儿了。”   夏禾妤郑重道:“小祈定期要去医院产检,以后肚子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你当然得陪着他。你爸这个岁数正是拼搏的年龄,他不管霈泽谁管。”   通话挂断,裴砚初的唇角翘起,得意道:“我爸上回在书房里还在推脱不想回霈泽,我妈出马,他不想回也得回。”   闻祈明白过来:“你故意的?”   “那当然了。”裴砚初握紧了闻祈的手,理直气壮,“他想在家陪老婆,我也想在家陪老婆。”   闻祈也给闻若婵发了消息,说了和裴砚初领证的决定。   闻若婵隔了一会儿回复:【好。妈妈祝你们幸福。】   闻祈回:【我们会的。】   他们这段时间关系拉近很多,时不时地互相关心一句,不再像以前那样母子俩无话题可聊。   闻祈和闻若婵说了会儿话,又用指尖挠了挠裴砚初的掌心,偏头问:“我妈给我介绍了一家月子中心。你要是有时间,正好和我一起过去上胎教课和产前培训课?”   “好啊。”裴砚初道,“我打算在公寓里把宝宝房提前布置起来。”   又试探性道:“岁岁的小衣服……”   闻祈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道:“我不打算问医生岁岁的性别,想等最后一天,再知道上天给的惊喜。小衣服什么的可以都按中性来准备。”   裴砚初眼眸很亮,毫不犹豫地应下:“好。”   又保证:“我和元宝会对你,还有岁岁好的。”   小白团子正在旁边的座位上如痴如醉地舔着自己的山竹爪爪,突然被叫了名字,傻乎乎地“嗷呜?”一声,看了看俩人。   仿佛在说:啊?叫我什么事?   裴砚初和元宝对视两秒,沉默了。   “没事,玩你的去吧。”   裴砚初对元宝说了句,重新看向闻祈,将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再次郑重地起誓:“小祈,我会对你、对元宝,还有岁岁好的。”   闻祈再也忍不住,肩头颤抖,低声笑了起来。 第87章   两人领了证, 只给双方父母和亲近的好友说了声,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有了他爸答应回霈泽坐镇,裴砚初去半天公司, 中午就赶回公寓,下午线上办公。   闻祈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 和裴砚初每次出门遛元宝,一人一狗都显得格外小心。   “你都请了保镖,还担心什么?”   闻祈的雪白漂亮的脸颊仿若有着一层柔和的色彩, 眼眸潋滟生光, 道:“放心吧, 没人会撞着我。”   前后都有穿着常服的保镖, 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提防有人突然冲撞过来。   裴砚初的修长手臂揽着闻祈的肩, 保护性的姿态没有半分变动,反而愈发警惕, 道:“不行, 万一我离你远了,又有谁来找你搭话……”   自月份大了,闻祈的肚子慢慢显了怀,身上的冰冷气质渐渐如霜雪消融,他垂眸摸着自己的肚子,神色温柔,像是被爱意浇灌、彻底绽放的玫瑰,透出某种惊心动魄的熟透了的神韵, 香气馥郁,愈发勾人。   裴砚初有次陪闻祈出来晚上散步,闻祈突发奇想, 想吃路边卖的酸橘子,裴砚初不过离开了几分钟,就有不长眼的男的来搭讪。   “……这么晚了,你丈夫怎么放心一个人让你出来?……”   要不是保镖及时拦住,把人赶走了,裴砚初差点气得要冲过去,把手里的橘子砸那男的头上。   闻祈的脾气却愈发得好了,看裴砚初匆匆地回来,安抚道:“那个人就是我看一个人站这儿,问了几句,他看到我带了保镖,立刻就走了,没什么的。”   闻祈没注意到那个人的恶心垂涎眼神,裴砚初说了以后,闻祈还不信,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有几分忿忿。   怎么总有野男人想抢他的老婆?   不说别的,光是沈家那两个人还没死心,侧敲旁击打听过闻祈的近况,听到两人领了证有了孩子,还借着提前送宝宝礼物的由头来过家里,就为看一眼闻祈的笑。   裴砚初越想越气,神色也愈发警惕。   闻祈察觉了他的紧绷情绪,没想到结婚以后,裴砚初的醋劲儿一天天的不减反增。   他看没什么行人,微微偏头,亲了下裴砚初的唇角,哄着道:“有你在这儿,我谁都不理,只理你。”   裴砚初的心神一荡,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意。   那些人再觊觎他老婆也没用,他老婆的心在他这儿呢。   他轻咳一声:“嗯,我知道的。”   他们到了小公园,裴砚初松开小狗的牵引绳,让它自己去玩,元宝离开也是一步一回头,没玩一会儿,小狗就跑回来找坐在椅子上的闻祈。   “不玩啦?”闻祈问。   小狗摇摇尾巴,嗷一声。   裴砚初道:“今天天气好,公园里人也少,我们在附近再转转吧。”   医生嘱咐过尽量多走动,闻祈嗯了声,伸出手,借着裴砚初的力,慢慢地站起来。   天气转暖,春意和煦,柳树抽着青绿的新芽,微风徐徐吹来,格外舒适。   他们带着小狗在公园里散了会儿步,闻祈的精力不似以往,额角很多出了汗,脸颊也闷红,生出几分疲惫,道:“走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   他们转而回了公寓,门口放着铺着柔软坐垫的凳子。   闻祈坐了下来,裴砚初蹲在他面前,替他换上拖鞋,因为做过数次,动作熟练而自然。   换完鞋,又给乖巧等在一边的小狗取下牵引绳,擦了脚脚,将宠物水杯和遛狗的工具都放好。   闻祈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捧着水杯喝水。   裴砚初看他神色疲惫,又问:“小腿难受吗?”   闻祈放下水杯,点点头:“有点酸。”   “那我给你捏捏。”   裴砚初走了过来,直接坐在地毯上,将闻祈的小腿拢在怀里。   闻祈穿着宽松的裤子,轻轻一撩,就露出细腻光洁的小腿,白得发光。   宽大温热的手掌贴合着弧度,修长手指捏揉,恰到好处的力度传来一阵阵舒适。   裴砚初抬头,问:“这个力度怎么样?还难受吗?”   闻祈低头看他,昳丽眉眼间的倦怠感褪去几分,轻笑着:“好多了,谢谢乖砚宝。”   熟悉的三个字,让裴砚初的后背一阵酥麻,又按下了心猿意马,规规矩矩的,继续帮着闻祈按酸胀的小腿。   小狗跳上沙发,将脑袋搁在闻祈的腿上,黑曜石般的水润眼珠安静地望着他。   闻祈摸着小狗的脑袋,忽然感觉肚子里动了下,趴他肚子上的小狗一下子抬起脑袋,瞪大黑眼珠,震惊茫然地嘤呜一声。   闻祈不确定地道:“岁岁刚好像动了?”   “是吗?”   裴砚初的眉眼染上惊喜,手臂撑着沙发,微微靠近,侧了脸,小心翼翼地贴上闻祈柔软而圆润的肚子。   像是打招呼一般,里面给面子地又动了一下。   裴砚初的心脏猛地跳了下,抬了头,语无伦次道:“小祈,岁岁踢我了。”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他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这里有一个即将到来的生命,由他们的血脉和爱意共同孕育,昭示着他和闻祈在这个世界上难以分割的联系的证明。   闻祈微微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心头仿佛有羽毛划过,掀起一片酥麻。   他的眸色温柔,似溶溶湖水倒映着裴砚初的身影,道:“嗯,岁岁在回应我们,大概也想早点见到我们。”   清晨的光线倾泻进宽敞的客厅,落在闻祈的身上,仿佛描摹了一层神圣的金边。   裴砚初的喉结轻滚,心头万般情愫涌动,靠了过来,亲了下闻祈的唇,低低地唤:“老婆……”   闻祈的眼眸闪烁一下。   月份渐渐大了,宝宝对于前列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闻祈的欲.求总是轻而易举地被挑起。   裴砚初怕太激烈,总是口舌并用,先让他满足几次,再缓慢进来,上次产检的时候,闻祈特意私下问过医生,医生说现在月份安全,再激烈一点也没事,他回来就勾着裴砚初滚上了床,但玩得太过分,湿了半张床,吓得裴砚初赤着胳膊,半夜打电话把家庭医生给叫醒。   家庭医生委婉表示,男性的前列腺器官比较脆弱,孕夫的那里又被长时间压迫,不小心失禁是很正常的事,不用太担心。   气得闻祈嫌丢脸,最近几天都不让裴砚初帮他弄。   面前的裴砚初眼神灼灼,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扫动,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闻祈移开视线,道:“回房间帮我换衣服吧。”   仿若一道指令落下,裴砚初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握着闻祈的手,往卧室走。   小狗照例哒哒哒地跟了上来,哐的一声,被拦在了门外。   “嗷嗷嗷!”   小狗在门外不满地叫唤。   房间里的两人无暇顾及,裴砚初替闻祈解开外套,隔着衣衫,在隆起弧度的雪白圆润肚子上亲昵地亲了又亲。   闻祈忍着耻意,低声道:“直接……来。”   裴砚初却不肯,给闻祈的腰下垫了软乎的枕头作支撑,低下头,用灵活有力的灼热唇舌确保没有半分伤到的可能,才进入正题。   闻祈的眸色浮起朦胧雾气,脸颊泛着一层薄薄的粉,蔷薇色的唇瓣微张,呼出的气息急促。   他的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肚子,怕裴砚初会压到,又被裴砚初捉住了一只手,细细地、来回地含吮着手指。   裴砚初知道闻祈喜欢干净,不喜欢他做完那些事又去亲他,只克制地将黏腻缠绵的吻落在他的白玉手指上,舌尖辗转,带着痴迷,像刚长幼齿似的小狗轻轻含咬,连齿印也没留下,只裹上一层透明的湿液。   闻祈嫌烦,拿手推开他的脸,声音断断续续:“别亲了,手有什么好亲的,上面都是你的口水……”   裴砚初也不在意,眼眸灼灼地又凑过来,啄吻着闻祈的脸颊,讨好地道:“小祈,上次医生说有男性产奶量小,不够宝宝吃,让我们提前准备好奶粉。既然岁岁都要吃奶粉了,那你的能不能都给我吃啊?”   闻祈的眼眸因为惊愕而生出更多朦胧水汽,不可置信道:“都说了不多,你还想和岁岁抢?!……”   “不是抢。”裴砚初含糊其辞,“就是、就是让我尝尝味儿……”   然后再不小心多尝了一点,再一点……   裴砚初的视线下落,充满了贪婪,喉结很轻地滚动,馋得现在就生了干燥的渴意。   “不行。”闻祈气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砚初装模作样,语气委屈:“你有了岁岁,心里就没有我了。”   闻祈的脸上闪过几分犹豫。   裴砚初神色可怜得像要被他抛弃:“什么好东西你都想着先给岁岁,我就知道,有了宝宝,就开始忽视老公的存在,当初说什么永远爱我,都是假的,骗我的……”   他的手臂撑在闻祈的脑袋边,眉眼低垂,话语一句比一句像要哭出来,像在难过伤心,但一直保持着锻炼习惯的身体却没有半分迟缓,甚至加快几分。   “你真是……唔……”   明知裴砚初是故意的,闻祈依旧受不了裴砚初这么可怜兮兮的神态,声音细细颤抖着,别扭道:“……岁岁出来之前,给、给你吃。”   裴砚初的眼眸猝然亮了,欢欢喜喜地亲他的下巴、潮红的侧脸、碎发汗湿的额角,黏黏糊糊道:“老婆最好了,爱老婆!”   闻祈闭了闭眼,无奈地随他了。   算了,自己领回家的狗,再坏也宠着吧。 第88章   春去夏来, 一日日转热。   除去定期的产检,闻祈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   酷暑炎热的天气,容易出汗中暑, 闻祈托着自己的肚子,身形笨拙, 去哪儿也不方便,基本都在公寓里活动。   平时变成了裴砚初出去遛元宝,小狗在外面也惦记着公寓里的闻祈, 很快就会回来。   回了公寓, 小狗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闻祈去卫生间, 小狗看不见人就挠门, 担心地嗷呜嗷呜。   闻祈坐在沙发上看育儿书, 小狗乖乖地趴闻祈的肚子上陪他,偶尔被肚子里的岁岁踢几脚, 也不像第一次那样震惊, 只从鼻腔里哼哼唧唧几声,像在和岁岁说话。   孕晚期,裴砚初彻底不去公司了,在公寓线上办公,闻祈每次需要裴砚初的时候,就会找元宝去叫他。   有一次,许千钧来公寓看望闻祈,目睹了小狗帮忙叼拖鞋、拿纸巾, 闻祈突然想吃酸山楂,支使一声,小狗就哒哒哒跑去卧室里找裴砚初, 咬着他的裤腿拖人出来,震撼得许千钧问闻祈怎么教的狗狗。   “也没怎么教,元宝可能知道自己要当哥哥了,一下子就变乖了。”闻祈笑着道,“以前我和裴砚初洗元宝的时候,可费劲了,现在裴砚初一个人洗它,元宝都特别乖特别配合,赶紧洗完吹好,回来找我。”   他坐在沙发上,唤了声元宝,小狗摇着尾巴跑过来,跳上沙发,小脑袋贴着他的肚子。   “元宝,你是不是也希望岁岁早点出来陪你玩呀?”   闻祈伸手摸摸小狗,小狗眼珠水润润的,欢快地嗷一声。   “那等岁岁出来了,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   小狗沉思两秒,转而跳了下去,钻回自己的狗窝,咬着小黄鸭玩偶回来了。   许千钧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   闻祈的心里软成一片,道:“元宝是在说,等岁岁出来了,就把最喜欢的玩具送给岁岁,一起玩。”   有了小狗护卫犬,闻祈的孕期都显得有趣许多。   到了预定的剖腹产那天,孩子出来得顺利,是个健康活泼的女孩,登记了闻瑾年的名字。   闻祈住了一个半月的月子中心,和裴砚初一起回了公寓里。   开门的一瞬间,小狗嗷嗷叫着,绕着闻祈团团转,又叫又跳的。   “嘘嘘——”闻祈轻声道,“元宝,岁岁在睡呢。”   薄薄的小毯子里,白白嫩嫩的小宝宝正呼呼大睡着。   小狗立刻安静下来,嘤嘤呜呜地蹭着闻祈的脚边,跟着他一路到了沙发上。   闻祈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小狗跳了上来,毛绒绒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闻闻嗅嗅。   “这是岁岁。”闻祈笑着道,“元宝认得吗?”   裴砚初坐在另一边,伸手揽着闻祈的肩,低眸望着熟睡中的宝宝,语气温柔:“肯定认得,岁岁长得像你。”   在医院的时候,两家大人过来探望,围着闻瑾年认真研究,说眼睛像裴砚初,鼻子嘴巴像闻祈,是个水灵灵的美人胚子。   宝宝抱过来给闻祈一看,闻祈沉默了——皱皱巴巴一红皮,像个小猴儿。   出了医院,到了月子中心,宝宝才慢慢变了个样,肉嘟嘟的小脸蛋雪白透粉,乌溜溜大眼睛,谁看了都说可爱。   小狗盯着糯米团子似的宝宝,看得格外专注,尾巴都忘了摇。   毫无预兆的,宝宝在闻祈的怀里动了几下,眼睛还没睁开,一嗓子:“哇——”   吓了小狗一大跳,差点摔下沙发。   “是不是该喂奶了?”   裴砚初看了眼时间,站了起来,去调奶粉。   闻祈轻轻晃着怀里的宝宝,低声哄着,小狗第一回碰到这样的事,急得上蹿下跳,飞速地回了自己的窝,叼着小黄鸭玩偶往宝宝身边凑,嘤嘤呜呜,跟着哄。   宝宝呜哇呜哇地嚎叫着,小手在半空胡乱地抓着,怎么哄都没用。   裴砚初调好了温热的奶瓶,闻祈接了过来,给宝宝喂奶。   宝宝叼着奶瓶,嘴巴一动一动,安静了下来,喝着喝着,又慢慢睡着了。   肉眼可见的,裴砚初和小狗如释重负,同时松了口气。   闻祈将几乎空了的奶瓶还给裴砚初,抱着睡过去的宝宝去往卧室,小狗一路哒哒哒地跟着。   闻祈将宝宝小心地放在提前准备好的婴儿床里,婴儿床旁边准备了几层海绵楼梯,小狗爬上楼梯,扒拉在婴儿床的围挡边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尾巴一扫一扫的。   “元宝,你守着岁岁。”闻祈小声道,“她要是醒了,就来叫我们哦。”   小狗的耳朵动了动,听懂了,蹲坐在楼梯上,不走了。   闻祈离开卧室,去了厨房。   裴砚初正洗着奶瓶,水声细细,背影肩膀宽阔,闻祈走过去,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裴砚初将奶瓶摆好沥干,转过身,将闻祈拢在自己怀里,低声道:“老婆,这段时间辛苦了。”   闻祈笑了笑,道:“还好,月子中心的阿姨也夸岁岁省心,只有饿和拉粑粑的时候哭哭,其他时候也不闹。”   又轻声道:“照顾岁岁没什么,我就是在月子中心见不到你和元宝,有点想你们。”   月子中心允许家属陪护,但闻祈不放心元宝一只狗呆着,索性让裴砚初还是住公寓里,只隔几天来看望他。   裴砚初抱着闻祈,低头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声音带着眷恋:“我和元宝也很想你,每天早上出门遛元宝的时候,元宝都会看我拿不拿车钥匙。要是拿了车钥匙,就知道我要带它去看你,特别积极地冲着出门,拉都拉不住。”   闻祈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道:“元宝一直很聪明。”   裴砚初抱了闻祈一会儿,又伸出手,撩开闻祈的衣角。   白瓷釉面般细腻光洁的小腹上,有一条横着的淡红疤痕,是剖产的证明。   裴砚初的手指碰触上去,摩挲着不平整的疤痕,动作很轻,低垂的黑眸闪动着怜爱。   伤口都是新生的肉,娇嫩又敏感,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像一支羽毛扫动,掀起阵阵细迷的麻痒。   “痒。”   闻祈笑着拉开他的手,衣角垂落,不肯再让裴砚初碰:“你不都看过好多次了吗?怎么还看。”   裴砚初的声音带着懊恼:“听说要一年才能慢慢消……每看一次,我都会想你当初有多疼。”   “打了麻药,当时不疼,恢复期比较疼。”闻祈如实道,“不过看到岁岁,又觉得都是值得的。”   又问:“岁岁是女孩,你开心吗?”   “开心啊。”裴砚初毫不犹豫地道,“是我们的孩子,只要健健康康的,我都开心。我都想好了,要是个女儿,长得像你,漂漂亮亮的,正好。要是个男孩子,我就带他从小打拳,一起保护你。”   “保护我做什么?”闻祈弯了眼眸,却是想起了更多往事,“叶阿姨以前告诉我,你跟着家里的保镖从小练身手。”   “是啊。”   “那我们高中见面第一天,我们打架,你还和我打了个平手。”   裴砚初也想了起来,闷闷笑着,带着几分调侃:“你那张脸这么漂亮,谁舍得下重手,我抱着你滚在草地上的时候,唯一的念头就是——哇好细的腰。”   闻祈掀起长睫,眼波流转,睨他一眼:“所以你后面是故意找理由和我打架,再让着我?”   裴砚初的眸底蕴着柔软笑意,声音带着哄:“那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你就心痒痒,想惹你生气,打架的时候,能正大光明地抱着你,还能趁乱摸几下……不过我也不是故意让着你,你的腿缠到我的腰上,我就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怎么反击了。”   甚至回到家里,晚上做梦,都是高中生的闻祈那双长腿夹着他的腰,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的场景,让人浑身燥热。   只可惜那时候他只当是打架带来的热血沸腾,来自于天性,根本没考虑过其他,只琢磨着挑起什么由头,和闻祈再打一架。   能顺带摸摸小腰,那是最好。   怎么有男的能有这么细的腰呢?   闻祈哼笑:“那等岁岁长大了,也找个教练安排她学打拳,要是她遇到了像你这样明着打架,暗着占便宜的混蛋,让岁岁把对方揍个明白。”   裴砚初想了想,认同点头:“确实,我以前是个混蛋。岁岁可千万不能碰到这样的事情,我提前托人找好的女教练,让岁岁练起来,女孩子就应该学打拳,不能受欺负。”   闻祈似笑非笑:“你也知道你以前是个混蛋啊。”   裴砚初心里痒痒:“那时候是混蛋,但我现在改邪归正了,是个合格的老公吧?……”   孕晚期不方便,再加上闻祈产后去了月子中心,两个人几个月没做那事,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一个眼神,彼此的眸底都燃起了炽热的火光,蠢蠢欲动。   空气里仿佛飘动着暧昧的粉红泡泡,两人越来越近,唇瓣即将接触之际,忽然,外面又传来一声宝宝的吵闹啼哭声。   小狗像个小炮弹慌里慌张地冲来,嗷嗷嗷激烈地叫,咬着裴砚初的裤子连忙往外拽,急得像快说话了。   旖旎气氛一扫而空,裴砚初认命地松开闻祈:“我去看岁岁。”   闻祈轻轻地笑起来:“我也去。”   这次是需要换尿布,裴砚初提前学过,动作麻利地重新换上干爽的纸尿裤,闻祈则在旁用着摇铃逗着宝宝的注意力。   宝宝不再哭闹,转而咯咯咯地笑,乌黑的眼眸弯似月牙,活泼又讨喜。   小狗趴在摇篮边上,嗷呜嗷呜地回应。   裴砚初和闻祈并肩而站,转了头,笑道:“我发小他们一直想来,说打了一套纯金的平安锁和手镯,想送过来,等岁岁百日的时候,我们办个百日宴吧。”   “好啊,水水他们也说想来看我和岁岁。”   闻祈抓着宝宝的手,轻轻地晃了晃,声音轻缓温柔,道:“闻瑾年,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在爱你,在等你长大。”   他小时候拥有的关注和爱很少,就那么孤零零地、安安静静地长大了。   还好,岁岁不会有这样的遗憾。   她将拥有他和裴砚初全部的爱、关注和陪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他当初没有的,岁岁都会有。   裴砚初望着闻祈,眸色温柔似春水,道:“岁岁会被我们爱着,好好长大。岁岁和我,也会一起好好爱着你。”   小狗在旁边嗷了一声。   裴砚初赶紧补充:“还有元宝。”   闻祈的眉眼轻弯,道:“好。”   从今以后,他有元宝,有裴砚初,还有血脉相连的宝宝,爱着他,陪着他,走过人间的岁岁年年。 第89章   请柬提前一个月就分发至亲友手中, 邀请参与闻瑾年的百日宴,   地点订在一家酒店的宴会厅,布置得童趣可爱。   入场处有签到台, kt版上是【闻瑾年 Happy 100 Days】的字样,台面上的一溜溜旺仔奶糖像瀑布一样从桌面垂落, 喜气洋洋,桌上摆放一个个红盒装的伴手礼,中间簇拥着一个印着宝宝脚印图的原木相框。   客人们还没到, 裴砚初和酒店经理正在说墙上那块写着【平安喜乐】红色挂布歪了, 要重新贴, 一抬头, 看到侍应生带着自己发小进来了。   发小摘了围巾, 到处张望:“怎么就你一个在这儿?你老婆孩子呢?”   经理识趣离开, 裴砚初走过去,笑着给了发小的肩膀一拳:“你怎么来这么早?小祈他们在休息室呢。”   发小提起手里的礼盒, 语气带着调笑:“当初说好了, 你要是和闻校花真搞出宝宝来了,足金的平安锁,金项圈金手镯金脚链一整套我给你们包了。这不就来兑现诺言了。”   裴砚初笑着道了谢,接了过来,又道:“当着小祈的面,你可别叫他校花啊。”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我们背地里都这么叫他,一时改不过来吗?”   发小跟着裴砚初走,随口道:“等会儿我肯定记得改称呼, 跟着你叫他小祈。”   裴砚初的脚步一顿,咳了声:“那也不用叫这么亲密,你叫他名字就行。”   发小不可置信道:“不是, 你有病吧?连我都防上了?”   裴砚初振振有词:“你俩也没多熟啊,叫这么亲密做什么?”   发小道:“你俩都结婚有小孩了,你怎么还防这么死?”   裴砚初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道:“算了,你又没有漂亮老婆,说了你不懂。”   发小被他气个够呛,对天翻了个白眼。   两人到了休息室门口,门没关,裴砚初伸手敲了敲,声音变得温柔,唤道:“小祈,我发小来了,就我经常给你说的季延。”   休息室是个单人间,闻祈坐在沙发上,正低着头,笑盈盈地逗着婴儿推车里的岁岁。   昳丽的眉眼低垂,好似盛放的春日海棠,朦胧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气质柔和。   粉蓝色的婴儿车里,圆脸蛋的小宝宝像玉雪雕砌,弯着眼,咯咯咯地发出银铃笑声,挥舞着小手想抓闻祈的手指。   宠物推车里的小狗扒拉着边缘,尾巴摇晃,一跳一跳的,也想和岁岁玩。   听到门口的声音,闻祈抬了头,看到有几分眼熟的发小,记得他是高中国际班,经常找裴砚初出去玩的同学,微微偏头,打了个招呼:“你好。”   发小道:“恭喜啊,我今天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不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闻祈笑着道,“岁岁喜欢热闹。”   裴砚初将礼盒放在宝宝出行包和宠物包旁,挨着闻祈的身边坐下,颇为自然地在他脸边亲了下,道:“我刚和酒店经理说了需要改的地方。”   “嗯好。”   闻祈还是不大适应裴砚初在人前亲昵的状态,微微推了下他,反而被裴砚初紧紧握住了手,只能无奈地看了眼他。   季延简直没眼看裴砚初这个黏糊的样子,相信要不是他在这儿,裴砚初能直接贴到闻祈的身上去,像个狗皮膏药,撕都撕不下来。   闻祈转而问季延:“要抱抱岁岁吗?”   季延简直受宠若惊:“我吗?可以吗?”   “可以的。”   闻祈将婴儿车的宝宝小心地抱起来,递在季延的怀里。   季延浑身僵硬,两只手臂抱着小小的宝宝,一动都不敢动,只觉得小孩怎么这么白这么软,还能闻到一股奶香味。   岁岁半点不怕生,小脸蛋白里透粉,睫毛又长又翘,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季延,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衣服,嘴里啊呜啊呜的。   闻祈捉着岁岁的另一只手,小幅度地摇了摇,道:“岁岁,这是季叔叔。他给你买了礼物,岁岁开心吗?”   岁岁活泼地笑起来,像在应和闻祈的话,笑靥讨喜又可爱,直让人心都化了一滩糖水。   季延又羡又嫉,道:“裴砚初你这什么好运气,能追上闻祈,还能有这么可爱的女儿。”   裴砚初更紧张他抱岁岁的姿势,道:“你的手往上点,别托着岁岁不舒服。”   季延在裴砚初的指导下很快调整了姿势,抱着岁岁,问:“岁岁会说话吗?会喊叔叔吗?”   裴砚初无语了:“岁岁才三个月,你想什么呢?”   他们俩陪着岁岁玩,闻祈将小狗抱了出来,小狗一出来,立刻跑过去,紧张地跟着季延转,嗷嗷嗷地叫。   季延纳闷道:“这是元宝吧?它干嘛?”   “带岁岁是元宝的活儿。”裴砚初道,“它看不见岁岁,着急,你坐着吧。”   这什么跟什么?   季延将信将疑,抱着宝宝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小狗又扒拉季延的裤腿,也想上沙发。   裴砚初俯了身,将小狗拎在季延身边的位置上,小狗探头探脑,确保岁岁好好的,坐了回去,乖乖蹲守。   季延笑道:“不是,你们真让元宝带岁岁啊?”   闻祈道:“元宝平时寸步不离守着岁岁,要是岁岁哭了,它比谁都着急。而且元宝鼻子灵,要是岁岁拉了臭臭,能立刻通知我们。”   噗的一声,岁岁吐了奶沫沫,沾湿了下巴。   小狗嗷嗷两声,立刻跳了下来,去桌上叼了宝宝用的棉柔纸巾,送去给裴砚初。   裴砚初淡定地接了过来,打开封口盖子,抽了一张纸,给岁岁擦弄脏的嘴角。   季延目瞪口呆看了全程:“你们这狗也太聪明了吧?”   外面传来敲门声,酒店经理问:“裴先生,您要求的布置重新装饰过了,要过目一下吗?”   裴砚初脸上的笑意微敛,眉眼俊美,气度凌然,颔了首,又转过头,对闻祈道:“小祈,我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闻祈点头:“好。”   岁岁在季延的怀里手脚扑腾起来,咿咿呀呀的,季延有些招架不住。   闻祈将岁岁抱了回来,手臂轻晃,低声地哄,岁岁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很快安静下来。   季延望着他,突然说了句:“我本来挺不看好你们的。”   闻祈一怔,抬起了头。   季延道:“我从小就和裴砚初认识,你知道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吗?性格好,朋友多,出手又大方,有家世作为底气,走哪儿都受欢迎。”   “我们两个班有一节体育课是同一个时间段上的,我都会找他一起打篮球,看裴砚初打篮球的人多,送水的人也多,他都拒绝了。但有一次你在篮球场外路过,裴砚初拦住了你,抢走了你的水,幼稚得我都不想说认识他。”   闻祈的眼眸微闪,想起了那段往事。   少年穿着红色篮球服,意气风发,仿若从天而降的天神拦住了他的路,额角的薄汗闪光,以“同学之谊”为理由,抢走了他手里的水。   抢水的一瞬间,手指若有似无地碰触,传递而来的体温高得像要把人烫伤。   他轻声道:“是很幼稚。”   “我从裴砚初那儿听到过很多次你的名字,也知道很多和你有关的事。”   “上英语课,老师喜欢让你起来回答问题,因为你发音好。你做过两期物理课课代表,和你一起当课代表的那个男生总是躲懒,该在课前去拿练习题的时候,直接消失不见,让你一个人抱很高一摞练习册回来。他抓着我一起在放学后堵了人,威逼利诱,让那个同学记得和你一起拿习题册。”   “我真是服了,你都不知道我站他旁边是什么心情。”   闻祈轻轻地笑起来。   “但也因为你,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裴砚初这么失魂落魄,他拉着我逃课,问我惹你生气了,该怎么办?”   季延的语气变淡:“作为朋友,我不想看到他这样。你算什么,敢让他这么伤心难过?”   “我骗他只要功成名就,变得更好,你就会看到他,拉着他一起申请了国外的学校。”   “事实证明,他回来接手了霈泽,你也没有动过其他念头,反而是裴砚初暗地里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意外知道了你去医院的精神科问诊,坐不住了,怕再晚一点,你想做什么傻事,就彻底来不及了。”   “装失忆的主意是我给他出的,很烂对吧?但他病急乱投医,觉得是个好办法。那款跑车也是我故意送的,想让你知道他在骗你。”   季延深深地望着闻祈:“我本来是想让裴砚初死心,别再追着你不放了,没想到歪打正着,他真的成功了。”   “不管怎么样,看到你们走在一起,我为他感到开心。他真的很喜欢你,从始至终,没有考虑过别人。”   闻祈笑了笑:“谢谢,我知道。”   外面逐渐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其他宾客提前过来了,休息室很快坐满了人,其乐融融地欢笑着。   夏禾妤抱着岁岁,宝贝宝贝地逗她,闻若婵坐在旁边,怜爱地抚过岁岁的头发。   裴栖辰和季延说着话,许千钧给小狗带了零食,和元宝玩着指令游戏。   闻祈索性出去找裴砚初。   宴会厅空旷,裴砚初正和经理第二次确认着菜单,见他过来了,脸上露出笑意,问:“怎么来找我了?”   “想你了。”闻祈道。   裴砚初的神色流露几分错愕和惊喜,合上菜单,还给了经理。   经理心领神会,将空间留给了两个人,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了。   裴砚初将闻祈拉进自己的怀里,两条手臂揽着他的腰身,微微低头,额头相抵,哄着道:“喊老公。”   在外面的公众场合,闻祈总是不肯喊这两个字。   但现在宴会厅只有他们两个人,闻祈便顺从地喊了:“老公。”   裴砚初的唇角翘起,胸口被这一声喊得暖洋洋的,道:“我也想你。”   闻祈忽然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裴砚初怔了怔,笑起来:“没关系啊,我知道你的心放在我这儿就行。”   “但有些事如果不说,可能有的人就永远都不清楚,错过了,或是很晚才知道,都是一种遗憾。”   闻祈望着他,很认真地道:“裴砚初,此时此刻,我爱你。因为你,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说永远这个词。”   因为你自始至终,坚定不移地选择我,所以让我也开始相信永远这个词。   裴砚初有几分不知所措:“怎么突然这么正经……”   闻祈的眼眸如银月轻弯,笑道:“因为你教了我很多,我在慢慢地学,想告诉你,我都从你身上学了什么。”   例如,什么叫忠诚,什么叫纯粹的、热烈又真挚的爱——尽管笨拙,但全心全意,只看得见他一个人。   闻祈道:“谢谢你,我爱你。”   “不用学的,当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已经在爱我了。”   裴砚初的神色变得柔和,低下头,很轻地吻住闻祈的唇,道:“因为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永远,我都在看着你,为你而心动。”   闻祈闭上眼,温柔回应。   万幸、万幸,往前走的这一路,他停了下来,回了头,看见了一直在原地等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