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猫猫花魁，宝刀未老 　　作者：社恐猫猫头 　　【不正经版文案】 　　金盆洗手退居二线之后被顾客看上了怎么办？ 　　温初月翻了个白眼表示，老板不营业谢谢。 　　【正经版文案】 　　许多年前的冬日，那是新闻都报道过的罕见寒潮，还是一只猫猫的温初月跟着宋泊简回了家。 　　狭小的出租屋里，浑身雪白的猫猫趴在小太阳旁边睡觉，一不小心就烤成了面包内芯一样的淡黄色。 　　宋泊简每次放学回家就像是开盲盒， 有时会得到烤糊的巧克力，有时会得到刚开始着色的烤面包。无奈走上前把猫猫强行抱远的时候，还会得到猫猫不情不愿的骂骂咧咧。 　　温初月以为他们会一起度过许多个春夏秋冬，实际上却连第一个春天都没有等到。 　　十年光阴一晃而过，二人在猫咖中意外重逢。 　　昔年清瘦修长的少年变成了宽肩窄腰的成年男人，洗得发白的校服也被昂贵挺括的西装所代替。 　　温初月也从深受顾客们喜爱的猫猫花魁，成为了猫咖的新任店主。 　　四目相对，温初月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惊喜，只记得他送走自己时，手里接过的那一叠粉红钞票。 　　- 　　应外甥所托，宋泊简帮他把猫咖中的一只猫买回家，却在走进猫咖的一瞬间，被店主吸引了注意力。 　　青年微长的黑发垂落在脖颈边，愈发衬托得他皮肤雪白，眉眼精致。 　　只是看着自己的神情生硬又冷漠。 　　何其像.自己少年时养过的一只坏脾气猫猫。 　　CP：坏脾气西森猫猫大美人温初月x白手起家爹系总裁宋泊简 　　【注：是误会。】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萌宠 总裁 　　主角视角温初月互动宋泊简 　　一句话简介：金盆洗手后被顾客看上了怎么办？ 　　立意：每个人都值得被爱 第1章 形状姣好的嘴唇因为沾染了液体的缘故，变得鲜红而柔软。 　　周一的早上，天晴日暖，淡蓝色的天空上浮着大块大块的纯白云团，就像是儿童图画书上的标准云朵，又像是雪顶咖啡上被挤成一圈圈的香甜奶油。 　　温初月按了两下咖啡机，给自己磨了一杯多糖多奶的爪不奇诺，透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四下无人，他飞快伸出舌尖来舔了一口咖啡上层的奶泡。 　　二十七岁的他，已经能够十分熟稔地融入人类社会之中，只是偶尔才会露出一点属于猫猫的天性。 　　在这个一周伊始的繁忙日子，青年的无所事事显得格外令人艳羡。 　　不止温初月，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质，“猫猫巴士”猫咖里的所有员工基本上是上二休五，偶尔轮班——正好与人类的工作日完全相反。 　　而温初月作为猫咖的店主，更是毫无理由地享有更自在的清闲。 　　这会儿，他已经窝到了窗边的竹编躺椅上，雪白的脸颊被簇拥在毛茸茸的盖毯里，严丝合缝与椅背贴在一起的身体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没有骨头。 　　“上五休二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躺椅因为突然增加的重量而变得摇摇晃晃，温初月小心翼翼地捧着咖啡杯小口啜饮，形状姣好的嘴唇因为沾染了液体的缘故，变得鲜红而柔软。 　　“喵……”一只三花色的塞凯卷毛猫猫趴在地板上，蓬松如云的尾巴百无聊赖地甩来甩去。 　　“可是周一都没人来陪我玩了，好无聊。” 　　真是没遭过社会毒打的小孩，温初月瞥了花名“肉松卷”、真名“沈眷”的塞凯猫猫一眼，不是很情愿回忆起自己当打工猫时的经历。 　　“老板，门外好像有只被抛弃的狗狗！我去把它抱进来～” 　　忽然，塞凯猫猫大尾巴一甩，熟门熟路地窜进员工更衣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棕色卷发的娇小少年。 　　看见沈眷抱进来的是一只毛蓬蓬的狗崽时，温初月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里是猫咖，不是狗咖，更不是什么流浪动物救助基地。” 　　“老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资本家发言呀？” 　　沈眷立马放软了语气，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这是他迷倒万千顾客，从老板手里接过“花魁”桂冠的第一大鲨器。 　　因为猫咖开在城市最繁华的商圈，猫猫们从来来往往的打工人口中学到了不少人类的词汇。 　　“那就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资本家好了。”闻言，温初月眉尾一挑，“从今天起，它的伙食全都从你的工资里出——” 　　十年打工生涯，已经将猫猫初出猫窝的时候那颗柔软的心打磨得冷硬无比。 　　眨巴眨巴大眼睛，沈眷却硬是从温初月的话里听出了不同的意思：“所以，它可以留下来了？！” 　　“哥，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爱嘴硬心软～” 　　温初月的嘴角才翘起一秒，又冷淡地压下去了：“别想套近乎。” 　　“还有，叫‘老板’。” 　　——心软又不能当饭吃，只有赚来的钱才不会背叛自己。 　　强行停止回忆那些灰色的过去，温初月逃避般低下头去，狠狠喝了一大口咖啡。 　　- 　　“嗡嗡”的震动声从调成了静音的手机中响起，打断了正在劳斯莱斯的后排开线上会议的宋泊简。 　　周一的早高峰堵车格外严重，又不巧碰到了车祸，他只好选择了将公司的会议转为线上，好在他本人就是老板，下属们也不会置喙什么。 　　“堂姐？”宋泊简微微抬手，朝视频会议对面的众人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事么？” 　　知道他工作繁忙，堂姐很少在工作时间给自己打电话，这么着急打过来或许是有要紧事。 　　平板对面的一众高管迅速闭上嘴巴，不敢打扰自家BOSS通话，但耳朵却悄咪咪竖了起来。 　　“什么？”在听清听筒里的中年女声说了什么的时候，宋泊简立刻关掉了线上会议，“小年离家出走了？” 　　“他没来找过我。”他一边安抚宋娴，一边冷静思考道，“你有没有问问他的同学？或许是一起去哪里玩了？” 　　自己虽然与外甥不甚亲近，但也知道少年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估计是又和家里闹矛盾了。 　　宋娴的语气中带着哭腔：“问过了，都没有。” 　　“他的手机定位停在了你们公司附近，所以我才侥幸想要问问你呜呜呜……” 　　宋泊简当机立断：“定位发给我。” 　　然而，在看清宋娴发过来的具体位置的时候，他却猛然怔住，随即陷入了沉默。 　　迟迟没有得到指示的司机将车缓缓停在路边，忐忑不安道：“老板，咱……去哪里啊？” 　　问完话之后，司机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感觉到出宋泊简此时明显心情不佳。 　　半隐在后排阴影里的年轻男子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峰。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才看见自己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紧接着是一道喑哑的嗓音：“去这里。” 　　按照外甥孟以年的手机传来的定位，劳斯莱斯的方向果然朝着宋泊简熟悉的那个地方越驶越近。 　　然而车辆在附近转了几个来回，都没能看见和孟以年身形类似的人影。 　　看着招牌上写着圆滚滚字体“猫猫巴士”的猫咖门面一次又一次从车窗外闪过，早已被狠心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影像也在宋泊简脑海中一幕幕闪回。 　　老旧的影碟机缓缓开始启动。 　　猫咖的招牌似乎比十年前精致了许多。 　　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而发涩的眼，宋泊简心想，它应该过得比过去要好了吧。 　　这时，司机小跑着从沿街最后一家店面出来，气喘吁吁：“老板，我都问过了，他们都说没见过孟少爷！” 　　“我知道了。”宋泊简狠下心别过头来，“你辛苦了，先调头回去吧。我跟堂姐商量一下报警的事情。” 　　宋泊简的堂姐，嫁给了孟氏房地产集团的掌门人，二人鹣鲽情深多年，只有外甥孟以年一个儿子。在这样的家世下，宋泊简很担心这次离家出走会发展成一场别有所图的勒.索。 　　- 　　“喵。”猫咖的飘窗边，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窗台上轻盈地跳了下来。比一般猫猫略大的身形与飘逸蓬松的大尾巴，让它他从背后看去，有点像一只小狐狸，“好可惜，门外那辆劳斯莱斯走了。” 　　温初月叹了一口气。 　　猫猫的眼神都好用得很，尽管那辆黑车低调地停在角落里，但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大禹当年都不过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他倒好，在猫咖门前转了得有七八圈了吧？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来了个大客户呢……” 　　若是人形时露出那么一副垂涎的模样未免太过丢脸，为了更好地盯车，温初月甚至不嫌麻烦地变回了猫猫形态。 　　但猫猫就不一样了，无论做出什么多么奇怪的举动，都只会显得它可可爱爱。 　　——不过，那是对一般人而言。 　　沈眷一边皱着脸开牛肉罐头，一边摇头自我否定道。长成老板那个级别的大美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好吧？ 　　他敢用手里的这只罐头打赌，要是老板愿意用他的人类样貌在“大客户”的车前转一圈，对方肯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因为吃力的缘故，他白皙的脸蛋被憋得红扑扑的。要知道这个罐头可是从自己的晚饭里抠出来的，来之不易得很，沈眷唯恐把它给洒了。 　　虽然这是个猫罐头，但都是肉——给狗吃应该没问题吧？ 　　小心翼翼地将罐头推到下午才捡来的狗崽面前，沈眷一开口却是习惯性地与温初月抬杠：“很明显，人家是在找人好不好！老板你没看见，那个司机来来回回下来多少趟了？” 　　温初月从员工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猫眼没了刚才亮晶晶的神采，显得有些兴致寥寥。 　　那双眼尾略翘的、眼型椭圆的桃花眼，让清澈与妩媚在他的身上完美共存。但如果眼睑垂下去的时候，就只剩下纯洁的无辜了。 　　被人惦记着，原来是这种样子——那是一种足够幸运，才能拥有的幸福。 　　但很可惜，自己是那个不幸者。 　　温初月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模样。 　　敏锐地察觉到自家老板似乎有些不高兴，沈眷想要安慰他，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温初月流露出那种神情。 　　沈眷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本来就自然卷的头发被他揉的更加蓬松了。 　　“快吃快吃！”他将手里的罐头倾斜着半立起来，方便小狗崽进食，“这个罐头，可是我从晚饭里给你省出来的！你要是吃不完，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沈眷的语气笨拙又夸张，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逗笑温初月。 　　只是，二人谁都没注意，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看似在埋头吃罐头的狗崽，在听“找人”两个字时突然抬起了脑袋，冰蓝色的眼瞳中是与稚嫩外表截然不同的桀骜。 　　被一只巴掌大的猫罐头怼到脸上，孟以年十分憋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艰难地埋头苦吃——自己要不快一点吃的话，就要被那个小卷毛用罐头里的肉汤给淹死了！ 　　不过别说，这牛肉罐头还挺香的……饿了半天的孟以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看着铁皮罐头中还剩下一半的牛肉，心中有些可惜。 　　他现在身形缩水了，食量自然也大大减少。 　　这样的后果是孟以年没有想到的。 　　刚走到学校门口附近，他就没忍住和挑衅自己的小混混打了一架，以少敌多虽然赢了，但自己也因为力竭变回了原型。 　　现在的孟以年只有成年男人的巴掌大，迈着四条小短腿，跑也跑不动，走也走不远，还要提防被坏人拐走的可能性。也怪不得那个小卷毛将自己给误认为是狗崽子了。 　　但现在，听见有一辆劳斯莱斯一只在附近徘徊，孟以年又提起了些精神，应该是小舅舅在找自己。 　　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出现…… 　　小狗崽嫩呼呼的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第2章 担心店主吃猫罐头这件事将过路人给吓到，他特意转身背过了猫咖一楼的整片玻璃墙。 　　第二天一早，温初月是被沈眷给吵醒的。 　　他打着哈欠从二楼走下来，伸懒腰时粗毛线针织衫抬起又落下，露出一截纤韧的腰线。 　　“这是怎么了？” 　　“我昨天捡的小狗崽，他不见了呜呜……沈眷哭唧唧耷拉着一张小脸。 　　亏得自己昨天还从伙食里省了一个罐头给他，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结果那只小白眼狼倒好，竟然晚上偷偷跑走了！ 　　“噗。” 　　肉罐头打狗，有去无回。 　　温初月有些想笑，但看见沈眷哭丧着脸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揉着他卷卷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好了，别伤心了。” 　　“那只小崽子白毛蓝眼的，没准儿是只哈士奇，不要就不要吧。” 　　闻言，沈眷哇地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仗着身高比小家伙要高出半个头，温初月一边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发，一边冷酷地想道，心软的人，果然容易被辜负。 　　温初月自认为已经学会硬起心肠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老天爷的脸沉得能刮下二两霜来。 　　宋泊简早上到公司的时候，云层就阴沉沉的，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豆大的雨滴更是忽然噼里啪啦地打在二十一层的落地窗上。 　　本就无心工作的他心绪更加不宁，干脆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给司机：“我马上到车库，再去昨天的地址找一下。”外甥孟以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孟家上下都急坏了。 　　黑压压的浓云压下来，整个城市暗得像是提前入夜，劳斯莱斯前窗的雨刷一刻不停，但还是阻挡不住蜿蜒的雨水一遍遍爬满了玻璃。 　　捕捉到忽然闯入雨幕的一道模糊人影，宋泊简猛然开口：“赵叔，停一下车！” 　　司机赵叔这才看清，站在车前的高挑少年，正是那位孟家小少爷。 　　车门打开，浑身湿漉漉的孟以年钻了进来。 　　他的情况不算是太严重，在猫咖休息了一晚上之后就恢复过来了，然后借着尚暗的天色悄悄绕到自己昨天变回原形的那个小巷尽头，衣服和手机还好端端地堆在那里。 　　自知自己现在十分狼狈，孟以年识趣地坐到了副驾驶上。哪怕身上的一滴雨水溅到宋泊简的手工西装上，他都觉得是对小舅舅的冒犯。 　　视线扫过孟以年不断滴水的发梢，宋泊简皱了皱眉：“把帽子摘了，擦一下头发。毛巾在……” 　　他还没说完，孟以年就猛地按住了卫衣上自带的、连上车都没有摘下的兜帽：“不要！”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少年又找补了一下：“那……的发型乱了……有点丑。” 　　“谢谢小舅舅。” 　　宋泊简虽然不能理解，但还是收回了视线，没再多管闲事。 　　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穿奇装异服么？ 　　悄咪咪按了按帽子里的狼耳，孟以年狠狠松了一口气，幸好。 　　耳朵差点就要藏不住了。 　　虽然宋、孟两家联姻多年，但小舅舅他从来不知道，堂姐宋娴嫁的孟家掌门人，孟戈，原型其实是一只雪狼，而且两个……生了一只小狼崽子。 　　自己现在虽然勉强恢复了人形，但耳朵和尾巴却没能收回去。尾巴还能塞在宽大的工装裤里蒙混过关，但狼耳就只能用帽子遮住了。 　　担心吓到宋泊简，孟以年一路上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屁股底下的尾巴险些被压麻。 　　对了，等到自己回家之后，得想个办法把那个小卷毛给买回来才行，少年在心中暗暗盘算，那个老板长的人模人样的，但没想到却是个黑心的，竟然不给自家的猫吃饱饭！ 　　不忍心自己的救命恩人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孟以年将自己想象成了“救风尘”的侠客。 　　不过，那只小卷毛长得就一副昂贵的模样，不知道自己的零花钱还够不够？早知道前几天就别花得那么潇洒了…… 　　劳斯莱斯打着转向灯掉了个头，如同一道利剑一样破开雨幕，沿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宋泊简侧了侧脸，视线眺望向猫咖的方向，贴了防窥膜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高挺的鼻梁，与眷恋暗藏的深邃眉眼。 　　忽然有一霎那，他如卑鄙小人般地想道，要是孟以年没有回来得这么快就好了。 　　那样，自己就可以借着询问外甥消息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踏入那家猫咖了。 　　- 　　为了安抚深受打击的沈眷，温初月专门在早餐的时候给他开了一个豪华三文鱼罐头。 　　但小家伙只是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窝在墙角的猫窝里团成一个斑斓的毛球。 　　劝解无果，温初月气鼓鼓地用勺子挖了一勺鱼肉直接塞到自己的嘴里。担心店主吃猫罐头这件事将过路人给吓到，他特意转身背过了猫咖一楼的整片玻璃墙。 　　脸颊雪白的黑发青年鼓着腮帮子嚼嚼嚼，微长的碎发垂落下来，遮住一小块秾丽的眉眼。 　　专注进食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与外貌不符的单纯。 　　或许是为了更好地融入人类世界，通体纯白的毛发并没有赋予温初月同样颜色的发色，只是让他的皮肤比一般人要白出一个度，时常有新顾客好奇，这家猫咖的老板是不是个混血儿。 　　吃完之后，温初月十分珍惜地舔了舔罐头边边。 　　唔，没吃饱。 　　他又起身拉开柜门，从装罐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普通罐头，掀开盖子吃了起来。 　　要不是为了安慰伤心的小崽子，他都不舍得开这么贵的罐头。 　　“猫猫巴士”虽然生意兴隆，但位于接近市中心的商圈，房租水电的花费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温初月的食量一向不小，在第二个罐头即将见底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安慰沈眷的方法。 　　“这个月，你又是顾客们评选出来的猫咖中最受欢迎的花魁猫猫，我给你加薪，怎么样？”他咬着勺子歪头思考，“你是想要现金，还是折合成猫条和冻干？” 　　在温初月饿心目中，没有什么伤心是金钱治愈不了的；如果有，只能证明钱还不够多。 　　蜷缩在猫窝里的沈眷发出一大声抽噎，没头没尾的样子像是一块分量扎实的海苔肉松卷。 　　险些让人以为这间猫咖里除了猫猫能变成人之外，连食物都会说话。 　　“喵呜！”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喜欢当守财奴的吗哼！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感性的年纪，猫猫更是比人类多了一份天真，温初月的一句加薪非但没有安慰到他，反而让沈眷更加不高兴了。 　　猫咬吕洞宾，不识好猫心！ 　　钱哪里不好了？起码不会自己长腿跑掉。 　　温初月差一点被沈眷气到变回猫形。 　　人类形态的他说不出口脏话，但变回猫猫之后，就可以毫无负担地骂骂咧咧了。 　　毕竟，小猫咪做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就在这时，猫咖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温初月眼疾手快地将空罐头摆到了沈眷的猫窝前，装作不是自己吃的。 　　“你好，是来撸猫的吗？” 　　看着身穿灰色冲锋衣、双肩包随意挎在左肩上的寸头少年，温初月目露狐疑，虽然少年挂着一副不驯的表情，但脸上的年龄却并骗不了人。 　　这个点，对方不应该出现在学校更合理一点吗？今天并不是周末。 　　然而，少年的开口的第一句话，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你想要把肉松卷买回家？” 　　猫咖里能够变成人的猫猫，都有猫名和人名两个名字。 　　——试想一下，一只猫猫如果叫“沈眷”的话，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奇怪吧。 　　想都没想，温初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可以！” 　　他不介意给猫咖里的猫猫找一个好人家，让他们过上更加稳定的生活，但是这些猫猫只包括毫无化形能力的普通猫猫。 　　对于那些能够如沈眷一般有机缘变成人类的猫猫，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拥有更加辽阔和自由的人生。 　　- 　　就在宋泊简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隔天忽然接到了孟以年的电话。 　　“小舅舅。”听筒中，少年的声音闷闷的，“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先说说看。”宋泊简用词保守。 　　若是外甥提出什么不像话的内容，他是断然不会纵容他胡闹的。 　　“我看上了猫咖里的一只猫，但是老板说必须家长出面，才能将猫卖给我。”孟以年犹豫了一下，很快便和盘托出，“但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小舅舅，你可以帮我一下吗？” 　　宋泊简一怔，他没想到孟以年要自己帮的，竟然是这种“忙”。 　　就在孟以年以为自己的请求就要落空的时候，听筒对面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应答。 　　“没问题。” 　　宋泊近乎失态地答应了下来，宽敞空旷的总裁办公室中，没有人看见他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我中午下班后去公司找你。” 　　“不用。”宋泊简已经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车钥匙，“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速度快到孟以年有些恍惚，到底是谁在求谁办事。 　　时光就像是一道可怕的魔咒，兜兜转转，宋泊简终于还是将要再次踏入了那个他埋葬着他少年热忱的禁地。 第3章 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听到宋泊简的皮鞋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亮银色的领带夹在温初月的眼底闪过一线流光 　　猫咖中，沈眷正在和温初月犟嘴：“他把我买走，不正和你意吗？”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我们好好干活，争取找个人类早日赎身出去嘛！” 　　“而且把我卖掉，你还能赚一笔钱……” 　　“是我说的没错。”温初月捏了捏突突直跳的眉心，不知道沈眷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犯轴，难不成是孩子大了到叛逆期了？ 　　“但刚才的那个人类根本就不靠谱。” 　　沈眷认准的那个少年，很明显是个学生，没准还是逃学出来的，而且冷着脸凶巴巴的，谁知道会不会猫猫发脾气。 　　沈眷故意挑温初月在意的地方强调：“但是他穿的衣服和鞋子一看就是大牌哎！” 　　猫咖地处商圈中心，进来消费的客人的经济水平也都不差，他们是猫猫们观察与学习人类的最大样本。 　　钱钱钱！ 　　温初月瞪圆了眼睛，在小崽子们的眼中，自己的形象有这么差嘛！ 　　他是喜欢赚钱不假，但从来没赚过黑心钱。只不过是想当一个没有感情的猫咖店主罢了…… 　　就在二人相持不下的时候，猫咖大门上的电子招财猫再度发出欢快的声音：“欢迎光临～” 　　又有人来了。 　　宋泊简只看见一人一猫齐刷刷朝着自己的方向转过头来。 　　十年过去，猫咖的店主已经换人了，是一个陌生而美丽的青年。 　　大概是自己和孟以年进来的太过突然，青年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表情，眼睛和旁边的猫一样睁得圆圆的。 　　尽管没听清具体的声音，但宋泊简总有种感觉，青年刚才是在和那只猫吵架。 　　对方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这种有些幼稚的举动由他做出来，却并不显得违和。 　　宋泊简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二人之后，青年的眼睛瞪得更加圆滚滚了。 　　随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近，男人的面容也在温初月的视线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没办法，猫猫们都天生自带四百度的近视眼，总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认出来人。 　　昔年清瘦修长的少年变成了宽肩窄腰的成年男人，洗得发白的校服也被昂贵挺括的西装所代替。 　　隔着遥远的光阴与模糊的记忆，温初月还是将人认了出来—— 　　一个抛弃猫猫的负心汉。 　　“你好，请问是来撸猫的吗？”尽管口中说着欢迎的话，温初月的表情却冷冰冰的。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强忍住想要打宋泊简一顿的冲动，毕竟在如今的男人眼中，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温初月想，但宋泊简要是敢说一句是的话，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挠花他的脸。 　　“你好。”宋泊简礼貌地一颔首，“家里的小孩看上了贵店的一只猫，请问可以多少钱可以卖给我们？” 　　开口交谈的时候，他唇畔的浅笑已经消失了。如果不是孟以年，他大概没有勇气再次踏入这个猫咖。 　　温初月这时才看见跟在宋泊简身后进来的孟以年，脑瓜子一时嗡嗡作响。 　　仔细看去，二人长得确实有些相似。 　　温初月的心情简直比吃了一条臭鱼还要难以言喻。 　　这么多年过去，宋泊简不仅混的人模人样，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对了，二人已经分道扬镳几年了来着？ 　　还有，他怎么可以这么轻飘飘地说出再买一只猫呢？ 　　是不是在宋泊简的心中，猫猫或许和一件物品没有什么区别。 　　毛发卷卷的塞凯猫猫用脸颊蹭着孟以年的胳膊，表达亲昵动作的不言而喻，孟以年催促着开口道：“小舅舅，就是这只猫。” 　　许多开了灵智的动物虽然都能化形，但生活条件却是天差地别。孟家家大业大，孟以年从小过得和人类中的富家子弟并没有太大差别。但他从昨天温初月和沈眷的交谈中不难得出，沈眷的老板对他一点也不好，逼着他给自己打工，而且还不给他吃饱饭。 　　因此，为了报恩，他决定替这只小卷毛从猫咖中赎身。 　　小舅舅？ 　　温初月的大脑清醒了些许，也对，如果少年是宋泊简的儿子的话，时间压根对不上。 　　偏生“带家长”来的话是他自己放出的，本意是想着让那个少年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不仅真的答应了，带来的居然还是宋泊简这个“不速之客”！ 　　温初月恨得牙痒痒，偏偏沈眷又在旁边晃着尾巴吃里扒外，让自己没有任何拒绝宋泊简买猫的理由。 　　“好啊。”他把自己的眼神想象成小刀子，斜睨了宋泊简一眼，故意狮子大开口道，“十万。” 　　“没问题。”宋泊简顿了顿，很快就用沉静的声音应答下来，“我们今天就把猫带走。” 　　但没有人知道，猫咖在此刻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围城。 　　没有借口踏足的时候，日思夜想地渴望进来；进来之后，却让他瞬间丢盔弃甲，想要落荒而逃，再也不敢踏入第二次。 　　温初月冷眼观察宋泊简的反应，思考着他要是拒绝的话自己该如何嘲讽。 　　但宋泊简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地同意了，信手从皮夹中抽出一张卡来，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更不要提，宋泊简根本就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温初月深吸一口气，硬邦邦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楼上给你们收拾肉松卷的东西。” 　　踢踢踏踏踩着毛绒拖鞋上楼的时候，他忽然恶从胆边生，又从楼梯上去而复返。 　　温初月走到咖啡机前，故意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思给宋泊简做了一杯无糖无奶的猫屎咖啡。 　　毕竟猫猫眼里的猫屎咖啡，和人眼里的人类粪便没什么区别。 　　“肉松卷的东西有点多，收拾起来可能时间比较久，你们可以喝杯咖啡稍微等一下。”担心他不喝，他还强行扯出一个潦草的笑容。 　　自从走进猫咖之后，宋泊简便有些失魂落魄，只是他已不是当初的青涩学生，近些年往来应酬的经验足够让他伪装得天衣无缝，因此并未察觉到青年对自己莫名的敌意。 　　倒是旁边的孟以年一脸问号，等等，不是说“你们”吗？老板怎么只给小舅舅一个人做了咖啡？ 　　一只猫卖十万块钱，却连两杯咖啡都舍不得给客人倒，这家店主是什么品种的小气鬼啊？ 　　少年抱臂沉思，依稀记得自家母上大人提起过小舅舅高中时期就睡眠不好，不怎么喝咖啡，于是心安理得地伸出手来打算替长辈分忧。 　　沈眷全程目睹了温初月的动作，见状连忙伸出前爪来扒拉了扒拉孟以年。 　　就在孟以年转头的空档，宋泊简已经伸出一只手来端起了咖啡。 　　喝了一口之后，他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他还是没说什么，神色不动地接着又喝了一口，仿佛味觉失灵一般。 　　沈眷的疫苗接种证明、各种猫咪常备药物、睡惯了的猫窝，喜欢吃的猫粮猫条…… 　　孟以年蹲在地上替蛋卷最后清点一遍他的行李，沈眷黏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没有半点跟温初月道别的意思。 　　温初月更加不高兴了，臭着一张小猫脸倚在吧台上。 　　宋泊简却觉得他赌气的神情有几分熟悉。 　　看起来很……己从前养过的一只猫。 　　——和猫猫待久了的人，也会变得越来越像猫猫吗？ 　　宋泊简的心中划过一丝苦涩，可惜自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但神使鬼差地，他还是开口了：“我记得，猫咖里之前有一只白色的、很漂亮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温初月的手指掐进掌心，不知道自己是在诧异宋泊简还记得，还是在诧异他会主动提起那段过去。 　　“哦，你说那只啊。”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它刚来店里没多久，就趁人不注意，自己逃跑了。” 　　“我知道。”宋泊简的语气愈发艰涩，“那它回来过吗？” 　　将猫送走一年后，宋泊简曾经来猫咖看过它。那时，上一任店主就很遗憾地告诉过他，猫猫大概是不喜欢这里，偷偷跑掉了。 　　但宋泊简还是怀着一种渺茫的希望，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汤圆。 　　这一次，他有足够的底气跟汤圆说，自己现在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给它买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没有。”看着宋泊简一瞬间的失神，温初月终于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宋泊简听到的这种版本，自然是他授意上一任老板，让他故意这么说的。 　　上一任老板和猫咖里的许多猫猫一样，并不是普通人类。在将猫咖交到温初月的手中之后，他选择了去追寻更加丰富多彩的猫生。 　　“要知道，猫猫的气性是很大的。”温初月打量着宋泊简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生怕他听不清，“如果猫猫被人伤到了心，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辜负猫猫的人，要吞一万根针。” 　　宋泊简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 　　所以，汤圆是生自己的气了吗？宁可冒着严寒也要从猫咖中逃走……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送走汤圆。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 　　就在这时，孟以年已经清点好了肉松卷的行李，抱起猫猫想要将它抱入猫包。 　　宋泊简下意识地开口，纠正他的错误动作：“不能那样抱它。” 　　“它会不舒服的。” 　　另外两个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孟以年是震惊，小舅舅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没听说过他养过宠物啊？ 　　温初月的心中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宋泊简还记得这些细节啊？ 　　装模作样。 　　“喏。”还是温初月率先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给孟以年做了个示范，“要一只手穿过猫猫的腋下，一只手托住他的臀部。” 　　肉松卷乖乖地钻进了猫包里，隔着猫包上的透明窗口朝温初月吐了吐小粉舌。 　　负心汉和小白眼猫！ 　　气得温初月当即就要将一猫二人扫地出门：“东西就这些了，你们要是确认无误的话，就付钱吧！” 　　宋泊简干脆利落地刷了卡。 　　孟以年拎着大包小包，舅甥二人一前一后地朝外走去。 　　猫咖的玻璃门上反射出的温初月偷偷摸摸的眼神，宋泊简的眼前浮现出的却是汤圆口是心非的模样。 　　刚收养汤圆的时候，他还摸不清猫猫的脾气，偶尔会惹得猫猫不高兴。而汤圆又是一只脾气和体型一样膨胀的猫猫，生气的时候从不遮掩，只会理直气壮地喵喵叫着控诉他。 　　身为高中生，宋泊简的时间并不宽裕，早上，他通常都是一边安抚着炸毛的猫猫，一边匆匆将校服外套往身上套。 　　临行前，宋泊简以为汤圆还在生气，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却在回身合上门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小家伙别别扭扭地挤了过来。 　　宋泊简忽然地停下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孟以年正在隔着猫包逗猫猫，猝不及防的刹车让他险些撞到宋泊简的背上：“小舅舅？” 　　温初月假装在数着手机里的余额，其实一直在用观察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刷地一下低下头，故意盯着手机看得专注。 　　哒，哒，哒。 　　但他还是不可抑制地听到宋泊简的皮鞋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亮银色的领带夹在温初月的眼底闪过一线流光：“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这样的话，我们在养猫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请教你也比较方便。” 　　宋泊简的理由无可挑剔。 　　温初月垂着眼睑，既不看宋泊简，也不想开口说话。 　　他不想要宋泊简的联系方式，一点也不想。 　　手机右上角的时间跳动了一下。 　　宋泊简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因为举着手机而僵硬的手腕。 第4章 温初月有些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脑海中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二人在狭小的出租屋相濡以沫的日子，那时人一猫都节俭地很。 　　温初月飞快地抬起头，扫了宋泊简的二维码，语气嫌弃地不行：“没时间又没经验，居然还敢养猫。” 　　加就加吧，自己总不能真的不管小崽子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 　　宋泊简顺水推舟道：“我们会定时给你发肉松卷的状况和照片的。” 　　他并没有错过温初月舒展开来的眉眼。 　　宋泊简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一阵冲动地回来加对方的联系方式。 　　只是觉得，青年嘴硬心软的模样，和汤圆更像了。 　　- 　　门轴吱呀一声，这次宋泊简是真的走了。 　　看着微信里新多出来的联系人，温初月的神情晦涩。 　　“汤圆”是宋泊简给自己起的名字。 　　宋泊简将带自己回家那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五。 　　天上月亮圆圆，怀中猫眼圆圆。 　　猫猫的眼睛宛若鎏金，但却拥有一身雪白的长毛。虽然因为流浪有些脏兮兮的，但却无损它的美貌，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落难的猫猫公主。 　　宋泊简在“月饼”和“汤圆”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叫它“汤圆”。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知道什么是汤圆吗？” 　　“再过两个月，就是元宵节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汤圆。” 　　少年神色认真，校服上别着的银色胸牌在月光下闪烁。 　　宋泊简以为他是在自说自话，但温初月全部都听懂了。 　　宋泊简，是个超级无敌大骗子。 　　人类有一句话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月圆的时候，温初月跟着宋泊简回了家；月缺的时候，他又失去了自己的家。 　　不过，回想起男人刚才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温初月又像是大获全胜般抬了抬削尖的下颌，喉咙间咕噜咕噜地准备去清洗咖啡杯。 　　骗子就骗子吧，都是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在意的，自己刚刚可是狠狠宰了宋泊简那个狗男人一顿呢！ 　　这么想着，温初月心里瞬间舒服了许多。 　　不料，端起咖啡杯时，看着里面被喝得干干净净的黑色液体，他却愣住了。 　　这么难喝的玩意儿，宋泊简居然全喝光了？ 　　温初月有些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脑海中却不知怎么的想起二人在狭小的出租屋相濡以沫的日子，那时人一猫都节俭地很。 　　他作为一只大体型的西伯利亚森林猫，食量从小的时候就初见端倪，再加上出租屋没地暖没空调，进食更加成为热量转化的重要来源。 　　宋泊简又是个溺爱的，有点钱就全塞进自己的嘴巴里了。 　　清早菜市场上被鱼贩子挑出的手指长的小鱼，卖菜阿婆三轮车里的最后一把青菜，都见证着宋泊简日益熟练的颠勺的技艺。 　　出锅之后人一碗、猫一碗，温初月从不坐在地板上吃饭，而是小王子一样圈着尾巴蹲在宋泊简旁边的桌面上——虽然周围的环境让他看起来有点像落难的小王子就是了。 　　猫舌头怕烫，急性子的温初月通常吃第一口就被烫的哈气，仗着宋泊简听不懂猫语偷偷骂骂咧咧，这时宋泊简就无奈地会叹一口气，将猫碗拉到自己的面前来，替猫猫形态的温初月吹凉。 　　温初月不得不承认，宋泊简那段过得精打细算的日子，自己是出了大力气的…… 　　追忆往昔到一半，他突然懊恼地一拍脑袋，坏了坏了，这次亏了！ 　　猫屎咖啡的价格，在店里可是能排进前三的。只是想起这种咖啡的来历，温初月就有些嫌弃，若不是为了迎合猫咖的特色，他是断断不可能让猫屎咖啡继续挂在店里的菜单上面的。 　　自己居然给宋泊简冲了一杯那么贵的咖啡！ 　　只是人已经走了，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温初月只好站在原地，眉毛压下，嘴角紧抿，将自己硬生生憋出一个猫猫生气的表情包。 　　- 　　一时冲动买了肉松卷之后，对于怎么安置它孟以年又踟蹰了。 　　自己这次跟人打架闹出这么大的乌龙，要是再先斩后奏带一只猫回去，老妈应该不会说什么，但老爸可就不一定了…… 　　想到孟戈声如惊雷般的嗓音，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也有些牙疼地挠了挠后脑勺。 　　最终，为了不吓到柔弱的猫猫，他还是决定先将肉松卷放到了自己在学校旁边的公寓里。 　　由于动物热爱大自然的本性，孟家的本宅建在了靠近郊区的位置，半山别墅背靠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而为了孟以年上下学方便，孟父孟母又替他在学校附近买了小型公寓，平时一般只有孟以年独自居住在那里。 　　作为猫咖的现任花魁，肉松卷·沈眷的社交能力可圈可点，换了一个地方也毫不认生，卷着尾巴跟孟以年互动地不亦乐乎。 　　宋泊简站在玄关处默默看了一会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情，但等到他开口提醒外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波澜不惊：“别耽误太久，你爸妈还在等你。” 　　“马上马上！”沉浸在猫狗互动中的孟以年顿时如梦初醒，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宋泊简略显冷峻的神色。 　　他在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忽然想起一则传闻来——小舅舅何止是没养过猫啊，据极简科技的内部传闻，他们宋总是一个很讨厌猫的人！ 　　极简科技是宋泊简和他高中兼大学同学宁时共同创建的，作为一家创新型公司，其内部的氛围十分宽松，还设置了宠物友好日，允许员工将自家宠物带到公司来陪伴铲屎官打工。 　　——众人一致认为，这个英明的决议自然是他们猫奴宁总提出的。 　　因为肉眼可见地，宋总是一个不怎么喜欢毛茸茸的人，每次路过携宠工位（划重点：尤其是猫猫）的时候，脸色都冷得像是在冰箱里冻了三年的生骨肉。 　　孟以年故作镇定咽了下口水，他们传的不会是真的吧？结果自己还好巧不巧地找小舅舅江湖救急…… 　　- 　　开车将孟以年送回到本宅之后，孟戈和宋娴执意要留宋泊简吃晚饭，被宋泊简以公司还有事给婉拒了。 　　外甥失踪了这么久才回来，他们一家人肯定有不少话要说。 　　才走到门口处，便听见孟戈抑制不住怒火的嗓门从身后传来：“你个小兔崽子！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多担心你？” 　　“我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 　　堂姐宋娴正在拉架：“哎呀老孟，年年他才回来，你别凶他……年年过来让妈妈看看，受伤了没有？” 　　嗓音里带了些嗔怪，俨然一点儿也没被丈夫的脾气吓到。 　　宋泊简的大伯宋崇重男轻女，在明知孟家掌门人脾气霸道、思想古板的情况下，还是执意要嫁女儿攀附孟家。 　　但没想到孟戈待妻子十分爱重，从宋娴还如少女时期的天真性格就能看出，婚后的生活远比在宋家还要滋润。 　　紧接着是孟以年炸毛的声音：“妈我都多大了！你别叫我小名了行不行！” 　　有些吵闹的温馨被甩在身后，冬季天色黑的早，宋泊简从孟家别墅里出来的时候，朦胧夜幕虽然还没完全落下，但淡色的月亮已经圆圆地挂在天上了。 　　宋泊简这才意识到，今天原来是农历的十五。 　　他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眼前的那轮圆月渐渐开始分身，然后幻化成了一双眨也不眨望着自己的猫眼。 　　形状一样圆，但颜色却是金灿灿的。 　　宋泊简捏着车钥匙的指骨寸寸收紧，几分钟之后，迈巴赫在黑夜中凌厉地打了个弯，疾速朝着市区驶去。 　　但他却并没有去公司，而是回到了自己在天河苑的住处。 　　进门之后，宋泊简将车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又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把车钥匙，十来万的长安，和男人现在的身价相比十分不匹配。 　　…… 　　晚上十点，附近高中的学生晚自习已经下课了，家住的偏僻一点的，为了安全都三三两两结伴回家。 　　经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时，高中生被蹲在路边的漆黑人影给吓了一跳。但看清对方脚边环绕着的几只猫猫的时候，又重新放松下来。 　　每隔一段时间，这个带着鸭舌帽的神秘男人都会来喂流浪猫，他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却一直坚持了好几年。起码在高中生第一天上高中路过这里的时候，对方久已经在了。 　　宋泊简今天来的比往常要早一些，现在猫猫们已经被他带来的罐头和猫粮喂得小肚子溜圆，翘着尾巴在他的裤脚边亲人地蹭来蹭去。 　　大多数人对毛茸茸都没有抵抗力，高中生们被猫猫吸引，只是碍于和神秘男人不熟悉，强忍住站在一边用灼热的目光隔空吸猫。 　　但神秘男人却仿佛忍者一般，没有趁着喂食的机会对猫猫大撸特撸，面对一群吃饱喝足、热情撒娇的猫猫硬是不动如山，引来几个高中生的怒目而视。 　　“喵呜~” 　　突然，一只狸花猫前爪搭上宋泊简的大腿，鼻尖凑到他的裤袋开口处闻来闻去。 　　宋泊简一愣，但很快边意识到什么，站起身来从裤袋中掏出了车钥匙，上面挂着的毛毡挂件与他平日里沉稳冷肃的风大相径庭。 　　毛毡的形状是一个最普通的球形，肉眼可见地没什么含金量，但形状被戳得很圆很规整。从挂件上方微微发暗的钥匙扣可以看出，有许多年头了，但毛毡球的颜色依旧洁白如雪。 　　白毛毡球一掏出来，所有的猫猫都好奇地凑上了前去。 第5章 怎么才能让讨厌的人看不到自己的朋友圈？ 　　猫猫们轮流凑上前嗅了嗅，然后相继疑惑地歪了歪脑壳，不明白同类的味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颗球上。 　　在看着与白毛毡球互动的猫猫们的时候，宋泊简的神色柔软了一瞬，但很快便笼上一层伤感。 　　还记得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口袋里装着挂了毛毡球的校园卡去喂校园里的“学长学姐”，只要一蹲下来，猫猫们就会围着他的口袋喵来喵去。 　　但是现在，却只有偶尔两三只猫能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毛毡球了。 　　宋泊简尽管不想面对，但是还是不得不承认，因为上面属于汤圆的味道越来越淡了。 　　店主说汤圆自己从猫咖里跑了，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汤圆的饭量大，在外面流浪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不过小家伙的体型也大，要是跟其他猫打架的话或许不会输. 　　宋泊简罕见地允许的自己的大脑放空，漫无边际地想着。 　　说起来，自己开始喂流浪猫的初衷也不是那么的无私。 　　他担心汤圆变成流浪猫之后过得太辛苦，于是推己及人，希望在汤圆饿肚子的时候也有同样的好心人喂他一口饭。 　　只是每次喂流浪猫的时候，宋泊简都会难以避免地想起汤圆。他明明知道最好的疗伤方式是避而不见、避而不闻、避而不谈，但还是自虐般一遍遍重复着这个过程。 　　除此之外，他心中还藏着一种渺茫的奢望，只要自己喂过的猫够多，说不定能正好遇见汤圆呢？ 　　当初高考后报志愿的时候，宋泊简本来能去京市读大学，从而有更好的发展，但还是选择留在了云城。 　　他在云城喂了好多年，足迹遍布大街小巷，全市的猫猫不认识一千也认识八百，甚至还拉过 Excel表格 ，但从来没有哪只猫猫让他眼前一亮过。 　　其中有好几次，他也遇到过与汤圆长得十分相似的猫猫，但最终只是让他精神一振之后，眼中的光亮又慢慢熄灭。 　　宋泊简有时也会自责，是不是自己喂的流浪猫还不够多，所以上天迟迟不愿意让自己重新遇见汤圆？ 　　. 　　牛肉罐头里最后的一点碎肉很快就被猫猫们分食殆尽，铁皮罐子滚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脚下的响动了将宋泊简的注意力给唤了回来，他耐心安抚道：“今天就只有这些了，下次来的时候多给你们带几个罐头。” 　　巷子狭窄，宋泊简的车停在了外面，他拍拍裤脚站起来时，知恩图报的猫猫们纷纷跟在后面送他离开，像一个个小保镖。 　　各色宝石般的圆眼睛在黑夜中熠熠闪光。 　　似成相识的场景，让宋泊简再次回忆起自己高中晚自习回家时，汤圆竖着大尾巴站在楼梯口等自己放学的模样。 　　不听话的猫猫仗着自己体型大，破旧出租屋的门锁根本拦不住它。 　　两只灿若鎏金的猫眼在一片漆黑中亮晶晶的，像是两盏会移动的小灯泡，照亮了自己回家的路。 　　“好了，我要走了，都回去吧。” 　　他低声跟猫猫们道别，从小巷中走出来时面上的怅然已如潮水般自如退去，重新变成了众人眼中年轻有为、沉稳可靠的宋总。 　　- 　　沈眷走后，猫咖没了他的喋喋不休，安静得温初月都有些不适应。 　　但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将自己不爽的心情全都归结于周一没什么顾客来光顾，赚钱带来的幸福感不足。 　　“哆啦A梦！”温初月想要点什么声音来填满房间和转移注意力，“帮我开一下电视。” 　　猫咖里却并没有想起什么ai的电子声音。 　　一只英短蓝白乖巧地从角落的里的藤编猫窝里站起来，努力地用四条小短腿爬上电视柜，一爪子拍开了电视开关，抖抖耳朵确定显示着电源的红色小灯亮起之后，然后才叼着遥控器朝温初月走来。 　　看着哆啦A梦任劳任怨的模样，温初月突然自己就好像是那使唤黑奴的无良奴隶主，双手托住英短圆圆的脸蛋大力揉了揉：“啧，这么听话以后走上社会是会被压榨的！” 　　要是换成沈眷那小崽子的话，肯定会直接吐槽自己懒。 　　猫和老鼠的声音从电视机中响起，不一会儿，猫咖的各个角落里就走出了许多只不同品种的猫猫，就像是雨后森林里一个接一个冒出的蘑菇伞。 　　猫猫们排排坐在电视机前，专心致志地仰着脑袋。 　　因为有可以变为人形的温初月和沈眷等作桥梁，猫咖里的猫猫的理解力也要好上许多，看个动画片不在话下，夸张搞笑的剧情让猫咖里顿时听取喵声一片。 　　“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汤姆怎么可以这么笨啊？” 　　“猫好鼠坏！” 　　“.” 　　不同于猫猫们兴致勃勃地咪咪呜呜，温初月却越看越生闷气。 　　白天的时候重新见到宋泊简就已经够晦气了，看个动画片还这么憋屈！ 　　他严重怀疑猫和老鼠的制作人的原型其实也是一只老鼠，所以才把猫猫画得那么愚蠢。 　　但是瞥见电视机前那一排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崽子，他只好用鼻腔哼了一声，气呼呼卷着躺椅上的绒毯上楼了。 　　- 　　温初月盘腿坐在卧室的转椅上，打开电脑准备玩两局游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络上突然掀起了一股复古风潮，沉寂多年的植物大战僵尸重新杀入江湖。 　　作为一只冲浪在网络一线的猫猫，温初月很快就入手了游戏。当年游戏才刚刚推出的时候他没玩过，因此现在玩得颇为不亦乐乎。 　　捕猎是猫猫的本性，这个游戏更是十分符合温初月今晚杀气腾腾的心境。 　　他把游戏里的僵尸想象成宋泊简，种下豌豆射手嘟嘟嘟打掉他的脑袋。 　　这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凌晨两点的挂钟倒映着温初月幽幽的神情，看着屏幕上“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几个丑陋的大字，他觉得自己的脑瓜子也嗡嗡的。 　　少年时流过的浪和打过的架，让温初月深知胜败乃猫家常事，但在今晚他视僵尸同宋泊简的情况下，失败变得让他格外心塞。 　　于是怒发深夜一条朋友圈：游戏又输了！ 　　配图是一张“火猫三丈”的表情包。 　　发出去不多时，评论区底下就多出了星星点点的头像，那是猫咖里的员工在给自家老板点赞——众所周知，猫猫们都是夜猫子。 　　欣赏了一会儿小崽子们贴心的点赞，温初月稍微好受地地睡着了。 　　在梦里被僵尸追着咬了一晚上，平时要一觉睡到中午的温初月一大早就醒了，挠着发痒的眼皮，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被咬不是做梦。 　　——只不过咬自己的是蚊子就是了。 　　猫猫嗅觉灵敏，温初月每次抹花露水都会被熏得打喷嚏，他索性从床头摸起手机开始刷了起来，企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结果一点进微信，温初月就发现有人给自己的朋友圈新点了赞。 　　他惊讶地坐直了身体，难道猫咖里昨晚还有睡得比自己还晚的猫？早上八点半，总不可能是有人起床了吧. 　　温初月怀疑地点了进去，然后就看见宋泊简的头像耀武扬威地躺在消息栏里。 　　那个赞在他看来，简直是赤裸裸的嘲笑。 　　一分钟之后，温初月气冲冲打开浏览器，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搜索：怎么才能让讨厌的人看不到自己的朋友圈？ 第6章 大尺寸的墨镜将挡住了青年过分昳丽的眉眼，将他挺翘的鼻尖与红润的嘴唇 　　这日前来“猫猫巴士”撸猫的每个顾客，在路过老板的时候都会有些惊奇地看他一眼。 　　被当作观赏植物一般看了半上午，温初月终于忍不住了，刷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佯装不满地开口道：“干嘛都看我？” 　　宽大的墨镜随着青年的动作往下坠了坠，他赶紧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回去。 　　看的最肆无忌惮的女孩子是附近写字楼里的上班族，因为距离近的缘故，下班之后经常来吸猫充电。 　　作为常客的她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笑嘻嘻道：“小温哥，你为什么要在室内带墨镜啊？” 　　温初月身体一僵，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眼皮被蚊子咬肿了，没办法见人才故意带墨镜遮住的。 　　“咳咳。”但是他脑子转得很快，反客为主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怎么，不好看吗？” 　　大尺寸的墨镜将挡住了青年过分昳丽的眉眼，将他挺翘的鼻尖与红润的嘴唇凸显了出来。 　　“.好看。”女孩子真心实意地赞美道。 　　她盯着温初月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庞，语气中的嫉妒十分明显，“凭什么你长得那么高脸还那么小呜呜呜！” 　　温初月对夸奖向来接受十分良好，下颌有些得意地微微抬了抬：“别以为你嘴甜，我就会给你打折.“ 　　“最多打九九折，不能再便宜了！” 　　就在这时，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机叮咚一声，提醒有人给他发消息。 　　温初月捞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狗男人“的三字备注让他刚才还笑吟吟的小脸迅速晴转多云。 　　——事情还要从半个小时之前说起。 　　孟以年把沈眷带回自己的学区公寓之后，就迎来了新手养猫的第一天。 　　由于孟父耳提面命他不准再逃课出去鬼混了，尽管他百口莫辩，但为了不把猫猫暴露出来，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罪名，并且承诺最近都会按时上学。 　　出门之前，他担心独自在家猫猫会饿，特地给它加满了水和猫粮。 　　上了两节课之后，孟以年不放心，于是偷偷翻墙回家打算看一下猫猫，结果震惊地发现，那么小一只猫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居然把满满一碗猫粮全给吃光了！ 　　他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一下猫咖店主肉松卷平常也吃这么多吗？ 　　但等掏出手机来才想起，自己没添加店主的联系方式。 　　无奈之下，孟以年只好硬着头皮给宋泊简发消息：”小舅舅，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 　　看着外甥发来的空碗图片，宋泊简不是很确定：”这吃得很多吗？“ 　　还记得自己养汤圆的时候，这么小的碗它能吃完两碗。 　　孟以年浓眉紧皱，不敢相信一个从来没养过猫的人的判断：”可是它就那么一丁点儿大……不能和人比啊！“ 　　宋泊简顿了顿，拇指操纵手机滑出二人的聊天界面：”我帮你问问老板。“ 　　他当初养猫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知识型选手，完全靠着自己一点一点摸索经验。 　　宋泊简从通讯录里翻出昨天新添加的好友，对方的昵称是一弯窄窄的月亮emoji。 　　除了自己发送好友申请时的一条”你好“，二人的聊天框里空荡荡的，加上好友之后，老板并没有回复任何内容。 　　冷漠程度让宋泊简生出一种自己昨天不是花了十万块钱，而是十块钱的错觉。 　　“你好，我想问一下，昨天从你们店里买的那只猫，平常的饭量也是这些吗？” 他直入主题，把孟以年发给自己的图片又转发给了温初月。 　　鉴于询问内容是和沈眷有关的，温初月勉勉强强地捏着鼻子把消息看了一遍。 　　确认叛出家门的小崽子没事之后，他又把屏幕一关，重新躺了回去，打算晾宋泊简一会儿。 　　因为跟自己赌气，沈眷前两顿都硬气地没怎么吃，肯定是饿坏了，补两顿就好了。小崽子长这么大，估计还从来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对面的宋泊简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猜测老板可能正在忙，于是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钢笔，一边批阅文件一边等。 　　但他刚放下手机，孟以年的消息就火急火燎地发了过来：“小舅舅，你问到了没？” 　　“我是趁课间操偷偷溜回来的，得在上课之前赶回去……”少年摸着鼻尖单手打字，感到有些丢脸。 　　“以后不准逃课。”宋泊简皱着眉教训了外甥外甥一句，若有所思的视线停留在温初月的头像上。 　　一只抱着金元宝的胖招财猫。 　　他想了想，转手就是一个红包发了过去。 　　“叮咚”“叮咚”几声，温初月被接连不断的提醒声吵得心烦，冷着脸重新划开手机。 　　迎面而来的几个大额红包让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这挥金如土的派头，宋泊简现在这么有钱了吗？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 　　温初月小声念出声，但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漂亮的桃花眼中逐渐燃烧起熊熊怒火，瞳仁深处隐隐透出两点金子般的颜色。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你讨厌的人变得超级有钱更让人讨厌的事情吗？ 　　要是让自己来写命簿的话，宋泊简现在应该潦倒落魄流浪街头才是。 　　温初月一脸愤愤不平地盯了聊天界面上的红包一会儿，很快就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 　　有钱不赚王八蛋！ 　　而且赚的还是宋泊简的钱，自己多薅一分，他就少一分。 　　看到对面半天没动静，宋泊简还以为对方是真的在忙，但下一秒就见到对方将红包飞快地一个个点了过去，中间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儿犹豫的。 　　贪财贪得十分坦坦荡荡。 　　宋泊简原本怀疑老板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成见，看到他收了红包之后渐渐打消了这种怀疑，只是对温初月的印象却下滑了一些。 　　自己那日怎么就眼花觉得他有些猫里猫气的呢？猫可不像他这般嫌贫爱富，他忍不住在心中想起汤圆作比较。 　　拿人钱财，与人办事，尽管不情愿，但温初月还是纡尊降贵地动动手指回复了一下宋泊简：“别人家的饭总是比较好吃，等他吃腻了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宋泊简却从中品出了含酸的意味。 　　原来是因为猫争风吃醋了。 　　这一点，宋泊简倒是深有体会，顿时生出几分与温初月惺惺相惜之感，对他的印象又挽回几分。 　　当年父母去世之后，自己也从云城最好的私立高中转到了公立的云城一中。那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连课业也无心完成。 　　后来捡到汤圆之后，才振作了些，心里想着要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总不能让猫猫也跟着自己吃糠咽菜，于是打算重新捡起学业来。只是自己拉下的进度太多，即使是原本成绩优异，每天晚自习回家之后还要挑灯夜战。 　　某天晚上，他因为想一道大题想得太专注，抽草稿纸的时候把趴在上面当陪读的汤圆给一不小心掀下去了，气得汤圆炸毛成一只圆鼓鼓的河豚，蹲在地上”喵嗷喵嗷“一声接一声地控诉他。 　　第二天，宋泊简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诱哄也没看见汤圆目送自己出门，他以为汤圆气性大还在闹别扭，放了条小鱼干在门口就直接出门上学去了。 　　谁料，到学校之后，他拉开书包拉链打算交作业，一掏却掏到了一样热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过于惊诧之下，宋泊简反而面色镇定地重新伸手在书包里面翻了翻。 　　——怪不得自己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察觉到书包的重量有差异。 　　原来是汤圆把自己的课本还有作业都偷偷叼出去了。 第7章 温初月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眼睫飞快颤动了几下，将手机拿 　　宋泊简作为一个新来的转校生，本就在老师的面前没什么情面，再加上教他们数学的老师格外严厉，交不上作业的后果，就是被赶到教室外面罚站。 　　顶着众钦佩的眼光，宋泊简借口要补作业，趁机将书包和里面的汤圆一起捞了出去。 　　然而，实际上是他连课本都没有一本，补作业什么的自然也不可能。 　　宋泊简索性找了个楼梯拐角，将汤圆抱出来之后摸了摸它的小肚子：”什么时候偷偷藏进来的？” 　　“没吃早饭饿坏了吧？” 　　汤圆也意识到自己大概闯祸了，有些干燥的粉鼻头在宋泊简的掌心里拱来拱去，怕叫得太大声引来其他人，咪呜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 　　“现在知道撒娇了。”宋泊简认命地叹了口气，从书包侧袋里抽出保温杯打算给它倒点水喝。 　　担心热水烫到汤圆，他倒水的时候把猫猫暂时放回了地面上，谁料就这么半分钟的空档，汤圆就跟着别人跑了。 　　从楼梯路过的高个子男生应该是某班的课代表或者学委，正抱着一叠试卷往楼上走，汤圆就像是一只大号的跟屁虫一样，小碎步跟在男生的脚后，时不时还抬头闻一闻对方的小腿。 　　…… 　　时隔多年想起这段令人嫉妒的记忆，宋泊简还是有些不愉，就连宁时来找他商议项目细节的时候，看他还有些不顺眼。 　　宁时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合同写在我脸上？” 　　想起什么，他又猜测道：“你昨晚是不是又没睡好？之前医生不是说让你按时去复查，你去了没有？” 　　宋泊简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冷冰冰的现实，反应过来那些无论温馨还是酸涩的回忆都早已离自己远去了，如今剩下的不过只有遗憾而已。 　　“最近公司事多，过两天再说吧。” 　　- 　　知道沈眷现在过得还不错，温初月放心了不少。 　　余额里多出来的那一串数字，让他隔着暗色的镜片都觉得金光闪闪。 　　温初月小声骂了宋泊简几句“渣男”“负心汉”——据他所知，电视剧里都是这么骂始乱终弃的人类的，忽然间想起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来。 　　自己应该去配一个眼镜！ 　　温初月觉得自己前天表现得还不够凶，都是因为自己直到宋泊简走进了才认出他。 　　——虽然在人类的印象里，猫猫们都是极为敏锐的，但其实他们都是天生的近视眼，只不过得益于动态视觉好，视野广和听力好，这才弥补了猫猫近视的不足。 　　所以他立志下次一定要隔着八百米就提前辨认出宋泊简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正好自己刚刚从宋泊简的手里赚了一笔，花钱去配个眼镜也不算太亏。 　　打定主意之后，温初月又特地找了几个前来猫咖中撸猫的学生打听了一下。 　　作为配眼镜的主力军，他们对周边哪家眼镜店物美价廉要知道得要清楚。 　　钱嘛，还是要该花花该省省，毕竟赚到手就是自己的了，温初月自认是一只十分懂得勤俭持家的猫猫。 　　- 　　提前看天气预报挑了个不太冷的一天，温初月把猫咖在下午就提前打烊，裹着大衣出门了。 　　每次到了冬天，他都不喜欢用人类形态出门。 　　其实，作为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温初月抵抗寒冷的能力是十分强悍的，普通的冬天并不放在眼里。 　　只是不得不以人形出门的时候，他总是会格外怀念自己那三层厚厚的被毛。 　　一边怀念，温初月拉高大衣的领子，将脖颈往里面使劲缩了缩，快步往云城私立高中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还没到学生放学时间，眼镜店里的顾客不多。 　　店员老远看见一个个高腿长、长相靓丽的帅哥走进来，精神一振，热情地引着他介绍道：“帅哥，你长得好看，特别适合带这种金丝边眼镜！” 　　“肯定能起到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 　　锦上添花？ 　　温初月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比划道：“你们店里有没有那种戴上去一看就凶巴巴，特别有气势的眼镜框？” 　　谁要打扮给宋泊简看？ 　　店员呆了一呆，头一次听见有人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但他还是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兢兢业业地推荐道：“您看这个半框眼镜怎么样？” 　　或许眼前的这个帅哥是附近学校新来的老师？怕镇不住学生才会另辟蹊径的…… 　　看到店员手里的半框眼镜，温初月脸上的嫌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恍惚间幻视自己偷偷藏到宋泊简的书包里陪他上学时，见到的英年早秃教导处主任。 　　“算了。”拒不承认二十年后的自己也会变成那样，他于是退而求其次道，“还是要金丝框的吧。” 　　花哨不花哨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实用功能。 　　验光配镜等一整套流程走下来，等到温初月拿到眼镜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高中生放学的高峰期，为了避开人流拥挤的地方，他特意选了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 　　“我还有事，不想跟你们浪费时间……” 　　谁料，刚拐进去没多久，他就看见几个吊儿郎当的彩毛拦在一个校服少年的面前，形如对峙。 　　这个阵势温初月熟悉得很，打群架嘛。 　　但是等等，为什么那个被围堵的人的背影看起来有点熟悉？ 　　温初月还没来得及感叹戴上眼镜之后的新世界是如此清晰，就听见“砰”地一闷声，一根棒球棍砸在了校服少年的额角上。 　　他剪得利落的寸头根本遮挡不住伤口，露出半张沾了血的侧脸。 　　宋泊简的外甥？ 　　温初月一惊，扬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一边大步走上前，一边作出撸袖子的姿势。 　　看着迎面而来的颀长青年，裁剪合身的羊绒大衣将他衬托得身形挺拔，彩毛们对视了一眼，小声交头接耳：“该不会是他舅舅吧？” 　　“要不先撤？” 　　“先撤再说——” 　　看着彩毛们一哄而散，温初月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好险把他们给唬走了。自己虽然跟猫打架是挺有经验的，但暂时还没有过跟人打架的经历。 　　——还有，他也不是很想摔碎自己刚刚买的眼镜。 　　孟以年这时也认出了他，有些别扭道：“谢谢了。” 　　“你还好吧？”温初月蹲下去查看孟以年的伤口，眉头皱了皱，“我送你先去趟医院。” 　　“对了，用不用我给宋……你舅舅打电话？” 　　他差点脱口而出宋泊简的名字，咬了一下舌尖险险吞回了肚子里去。 　　毕竟现在的正常情况是，自己和他们压根不熟。 　　虽然温初月讨厌宋泊简，连带看他外甥也带了几分不顺眼，但还做不到见死不救。 　　更何况在的眼中，孟以年和沈眷差不多大，正是个小崽子呢。 　　！ 　　孟以年因为失血而微微眩晕的头脑为之一振，脱口而出道：“不用给他打！我没事！” 　　小舅舅要是知道自己受伤了的话，四舍五入就等于爸妈也知道了，他抿了一下唇，脸上隐隐展现出抗拒的神色。 　　“这点小伤，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 　　孟以年扶着墙站起身来，跟温初月商量道：“你要是真想帮我的话，去我家替我喂一下猫成不成？” 　　“你刚才说的有事，就是急着回去喂猫？”温初月顿了一下。 　　他在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居然还惦记着猫猫，看来人类总爱说的“外甥肖舅”也不完全准确。 　　温初月对孟以年的好感度瞬间猛涨，在心中偷偷将他从“宋泊简的外甥”的连坐制度中除了名。 　　但不管怎样，他也不能真的放任一个受伤的高中生自己去医院：“我陪你去医院，让你舅舅去喂猫总行了吧？” 　　“等一等！”孟以年还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现在刚刚放学，学校的医务室应该还没关门，我自己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你去我家……” 　　但不巧就在他开口的时候，温初月已经将电话拨出去了，嘟嘟两声，听筒对面传来宋泊简低沉的嗓音，和阖上钢笔的金属碰撞声。 　　“医务室？” 　　“你现在在哪里？” 　　孟以年没想到温初月的手速居然那么快，倚着墙对他怒目而视。 　　明明自己只是多戴了一副眼镜，可为什么不止视力变得清晰，似乎连其他四感都变得分外敏锐，让他有种那道带着电流微沙的声音好像是在贴着自己的耳边说话的错觉。 　　温初月心中忽然涌上一种复杂难言的感觉，眼睫飞快颤动了几下，将手机拿远了些。 　　“在云城私立高中的后街，从校门口眼镜店往左拐……” 　　孟以年坚决当锯嘴葫芦，他只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充当导航：“我先陪他去校医务室，你能找到地方吗？” 　　“我知道。”还没等他回忆完，宋泊简就简明扼要地接过了话，“麻烦你了。” 　　温初月的眼中同时浮现出被话说到一半打断的不爽和“他怎么知道”的疑惑。 　　对面的人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停顿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解释道：“我之前——也在那所高中上过学。” 第8章 猫猫是一种很擅长口是心非的生物。 　　温初月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看着一身白大褂校医给孟以年处理伤口。 　　他的校服因为沾上了土，被脱下来放在了一旁。 　　作为云城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他们学校的校服都是制服样式的，做工看上去十分考究，和公立大部分学校的校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温初月盯着搭在椅背上的制式校服出神，却没由来地想起了宋泊简当时穿的校服。 　　版型宽大得过分，外套中间的空隙能够塞下一只自己；但布料的材质却有些让人堪忧，被自己的爪子扒拉了两下之后就会脱丝。 　　有段时间，温初月热衷于在宋泊简出门之前，跳到正在弯腰穿鞋的少年背上，把他当做一个大型猫爬架，扒拉着他的肩头蹭他的侧脸。 　　宋泊简穿好鞋子站直身体之后，就会熟练地回手一捞，将马上就要掉下去的猫猫从背后转移到身前，脸上挂着不明显的笑意：“我要走了，你在家乖乖待着。” 　　但是没过多久，温初月的这种行为就被严厉制止了。 　　再一次将猫猫捞到怀里之后，宋泊简报复性地轮流捏了捏它的两只耳朵，略带严肃道：“汤圆，以后不可以跳了。” 　　“你知不知道我校服已经被你抓到勾丝了？在背面我自己没注意到，还是昨天去学校的时候，后桌的同学提醒我的。” 　　被教育了温初月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脑袋在宋泊简的校服上挠来挠去，挠了两下之后又偷偷抬眼观察他的神色。 　　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都落入了宋泊简的眼中，还是个高中生的少年再沉稳也有限，板着脸忍笑的模样毫无威慑力：“不是刚刚跟你说不许抓了吗？” 　　“要是真的抓坏了，信不信我用给你买小鱼干的钱买新校服……” 　　“……我之前也在这所高中上过学。” 　　熟悉的嗓音隔着十年的光阴在温初月的耳畔交替响起，他怔怔地盯着医务室雪白的墙面出神，忽然解读出了几分从前没有意识到的内容。 　　其实他早就从宋泊简透露出来的种种迹象，隐约猜到他之前肯定是家境优渥，生活上乘。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故意威胁自己的玩笑话，何尝不是一种自嘲呢？透露出一个天之骄子从云端跌落泥潭的窘境。 　　但当时温初月还是一只灵智未开的普通猫猫，简单的猫脑袋还不能体会人类这么复杂的情感。 　　另一边，校医已经把孟以年的伤口清理好了，现在正在用镊子夹着沾了碘伏药水的棉花球帮他消毒，疼痛让他的五官微微扭曲：“老师，您下手能轻点儿吗？” 　　温初月飞快瞥了孟以年一眼。 　　人类都这么娇弱的吗？ 　　猫猫的忍痛能力一向都很强，哪怕是受伤了通常也只会默默蜷缩起来舔舐伤口，很少大声呼痛。 　　想起自己前几天对宋泊简“吞一万根针”的恶毒诅咒，温初月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就让他走路撞见野狗，半夜会做噩梦好了。 　　看在他节衣缩食为了养自己的份上…… 　　就在这时，一墙之外的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坐在门边的温初月一抬头，就对上了大步赶来的宋泊简。 　　男人显然是刚从公司里出来，纯黑色的双排扣过膝大衣下西装革履。 　　他先走到孟以年的身边查看了一下外甥的状况，然后才转过身来对温初月客气道：“今天的事情麻烦……先生贵姓？”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黑发青年。 　　“温初月。” 　　除了宋泊简最初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之外，温初月始终垂着眼睑。 　　隔着一层玻璃片的视线清晰得过分，清楚到连对方右颊的浅痣和深浓的眉毛都纤毫毕现，这对于其实不想细看故人的他来说，是一种残忍。 　　虽然他刚才忍不住心软了一下，但并不代表自己不讨厌宋泊简了。 　　温初月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花这个冤枉钱去配眼镜，为了看狗男人的超清无.码大图吗？ 　　“麻烦温老板了，小年这里交给我就行。”宋泊简朝青年点点头，“医药费多少钱？我转给你。” 　　温初月情绪不高，连呛声的兴致都没有，语气难得平和，抬手指了指门外的挂牌：“学校的医务室，不用花钱。” 　　作为贵族私立高中，学校财大气粗不差这点钱。 　　捕捉到温初月抬手指的动作，宋泊简不禁一怔，想起自己养过的猫猫。 　　汤圆每次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会先扒拉扒拉自己，然后抬爪指一指那个东西。 　　明明是一人一猫，他却恍惚从温初月的动作弧度中看出了几分重合。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破绽：“抱歉，毕业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实际上是，高二那年对自己来说如同一道分水岭，从那往前记忆都有些模糊得不真实，意外捡回家的汤圆，是他那段灰色人生中唯一的亮色。 　　宋泊简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又想起这些陈年往事。 　　因为他这几年睡眠不太好，心理医生建议尽量不要刻意回忆那些让自己感到沉重的事情。 　　温初月没接话，只是盯着看着门口的方向：“既然没事，那我走了。” 　　“等一下！猫！”见状，孟以年赶紧叫住他，“帮我喂一下猫！” 　　温初月停下脚步：“你的伤口不是很快就处理完了吗？自己回去喂不就行了。” 　　孟以年隐晦地瞥了宋泊简一眼：“我可能暂时回不去……” 　　温初月只得勉为其难，朝他手心一摊：“钥匙给我。” 　　“温老板。” 　　谁料，他刚接过钥匙转身准备走，就又被宋泊简叫住了。 　　温初月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承认舅甥两个人在“事多”这方面确实是一脉相承。 　　宋泊简把自己脖子上的粗毛线围巾摘下来，递给温初月：“外面冷，这个你戴着吧。” 　　他刚进医务室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青年穿得单薄，身上大衣的审美作用显然大于保暖作用，以至于他靠墙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下颌无意识地埋进了竖起的领子里。 　　温初月惊诧地瞪圆了眼睛，抗拒的表现十分激烈：“我不用！你自己带着吧。” 　　宋泊简解释道：“我出门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开始下雪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唐突，但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这么做了。 　　温初月果然犹豫了，余光斜斜地往医务室的窗外瞄，怀念起自己猫猫形态下的加厚大围脖来。 　　他不是很想想象在这种飞雪连绵的夜晚，冷冰冰的雪花钻进脖子里是什么感觉。 　　但和戴宋泊简的围巾比起来…… 　　宋泊简的黑眸中漾起了细微的笑意。 　　这种神态他很熟悉，每次汤圆摆出这幅冷脸但是不动的模样，其实就是已经默许了意思。 　　——猫猫是一种很擅长口是心非的生物。 第9章 青年素白的指尖搭在深色的围巾上，低头摆弄的模样落在宋泊简的视线中 　　温初月站在原地，看着宋泊简靠近过来的时候，眼睛一点点睁大了。 　　紧接着脖颈间一暖，有什么柔软的织物覆了上来。 　　西伯利亚森林猫，是所有猫猫的中体型最大的品种，因此人形的温初月身高也有一米八二，即便在人类社会中，这也是一个很能拿出手的数字了。 　　尽管宋泊简比他要高，但两个人的身高差距不算太大，当他展开手臂将围巾挂上来的时候，温初月不可避免地离他的脸很近。 　　近到看起来像是一个拥抱的前奏。 　　但是下一瞬，遮挡在他眼前的阴影便消失了。 　　宋泊简十分有分寸地收了回手，后退两步到社交距离之外，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替他挂一条围巾而已。 　　这就完了？ 　　温初月抬手摸了一把如同哈达一般挂在自己脖颈上的围巾，下意识地将它又在脖子上绕了两圈，然后拽了几下整理好。 　　握着围巾绕到身前的时候，一股乌木香水的味道忽然涌入了他的鼻腔。 　　与记忆中只有简单洗衣粉清香的校服天差地别，让他迅速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不是那个盖毯子都要给自己掖被角的细心少年了。 　　青年素白的指尖搭在深色的围巾上，低头摆弄的模样落在宋泊简的视线中，让他不禁联想到一只矜贵的猫猫在给自己梳理毛发。 　　他叮嘱道：“路上慢点走。” 　　温初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猫猫翻脸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要不是脖子上还戴着宋泊简的围巾，他现在就能给他表演一个佛山无影爪。 　　留下宋泊简一人站在原地，慢慢蹙起了眉心，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刚才二人相处的气氛还算是平和，温初月对自己的态度却急转直下。 　　- 　　门外突然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吓得沈眷刷地一下从地板上窜起来，还没来得急开封的猫罐头从他的手里咕噜噜滚了出去。 　　“是我。”温初月弯下腰，一手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罐头，一手捏着赛凯卷毛猫猫的后脖颈，将他从乱七八糟的卫衣底下拎出来，“不用藏了。” 　　虚惊一场的的沈眷在此刻表现得分外乖巧，朝着温初月眨巴了眨巴大眼睛：“喵喵！” 　　老板你吓死我了！ 　　并不吃这招的温初月剜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害怕？” 　　“不怕被那小子撞见就完蛋了！” 　　“知道家里没有监控，我才敢变人的。”沈眷心虚地压下耳朵，试图转移话题，“对了老板，你怎么来了？” 　　温初月扬了扬手里的罐头：“这不是有人怕你饿死。” 　　“人类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物，那小崽子看起来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对你还挺上心的。” 　　他用力扣了一下罐头盖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眷给点阳光就灿烂，歪头蹭了蹭温初月的手腕：“他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哪知道温初月一秒变脸，戳了他的额头正中心的橘纹一下：“你还真的一直想在人家家里蹭吃蹭喝啊？” 　　他也是被沈眷一时气昏了脑袋，才会答应来买猫的孟以年。 　　沈眷不解，呆呆啊了一声：“不行吗？” 　　作为一直小猫咪，他并不觉得好逸恶劳有什么错。 　　相信如果这个世界颠倒过来，换猫猫可以养人来当宠物的话，他相信会有一堆人愿意给自己找一张长期饭票。 　　毕竟，之前有附近学校的女孩子结伴来“猫猫巴士”撸猫，一边撸一边发出羡慕的声音，对旁边的闺蜜说道：“呜呜呜下辈子好想当一只猫呀，这样就可以让你养我了。” 　　她的闺蜜同样发出异想天开的声音：“大胆假设一下，就不能你当富婆，然后养我吗？” 　　——综上所述，自己只是一只猫猫而已，为什么要对猫猫有太高的要求呢？ 　　温初月啪地一声拉开了罐头盖子：“因为，别人不能保证一辈子都靠得住啊……” 　　沈眷抬头看着他，清澈的蓝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老板很少跟大家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但是大家都偷偷猜测，他之前是不是有过一些难过的经历，所以才偶尔流露出不愿意相信别人的一面。 　　比如说不让他们叫他“哥”只能叫“老板”之类的…… 　　温初月不知道沈眷的小脑瓜比自己还能伤春悲秋，被牛肉罐头的香味给吸引了一秒：“唔，确实挺香的。” 　　难怪小崽子乐不思蜀。 　　提起这个，沈眷眼睛亮了一亮，大力给温初月推荐：“这种罐头真的超级好吃！所以我才没忍住，想要偷偷开一个嘿嘿……” 　　他想到什么，从温初月的腿上跳下去，噔噔噔跑到电视柜旁边的一个矮柜里，扒拉开抽屉叼出一个勺子来，献宝般衔到温初月面前。 　　“老板你尝一尝！” 　　温初月被他的举动弄得心软了软，但却并没有答应：“不用，你吃吧。” 　　“好吃就多吃点，咱们店里可买不起这么贵的罐头。” 　　“不过也别吃撑了，上次都把那小子给吓到了……” 　　他将沈倦的饭碗拿过来，然后把罐头里的牛肉给倒了进去。 　　沈眷却不放弃，咬着温初月的裤脚示意他再从矮柜里拿一个罐头：“喵嗷！” 　　那个人类一口气买了好多的，就算少一个他也数不出来！ 　　“我是怎么养出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小贼的，嗯？”温初月又好气又好笑地大力揉了一把沈眷的脑袋，将猫猫的一头卷毛揉的东倒西歪。 　　铁皮罐头里还残留着一些没有倒出来的肉末，他又将勺子伸进去刮了刮，务必不浪费每一点食物。 　　沈眷终于努力站稳了身体，昂首挺胸地像一只小猫士兵：“没问题，我偷罐头养你！” 　　一大一小两只猫猫四目相对。 　　捏着手里的勺子，温初月可耻地动摇一下。 　　自己当年跟着宋泊简省吃俭用，听他给自己画饼，等以后赚大钱了给自己买吃不完的猫罐头，结果什么也没等到，现在吃他外甥一个罐头怎么了！ 　　他瞬间理直气壮了不少，盘腿坐在地板上，如同猫猫国王一般接过了沈眷上贡来的第二个罐头。 　　伴随着盖子掀开，牛肉的香味立马从罐头里弥漫了出来，隐约还能看到肉块的粉色肌理。 　　沈眷已经埋下头吧嗒吧嗒吃得欢快，温初月低头闻了闻，忍不住幸福地眯了下眼，然后举起勺子深深挖了一大勺。 　　作为一只很能吃的猫猫，温老板表示，还是大口吃饭比较香。 　　就在他张开嘴巴准备开吃的时候，忽然听见滴滴两声，孟以年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有人回来了！ 第10章 像是养小孩一样笨拙地养着捡来的猫猫 　　“温老板——” 　　宋泊简的声音戛然而止。 　　温初月迅速闭上了自己的饕餮大口，然后眼疾手快地将那一勺罐头肉塞到了沈眷的嘴里。 　　正在埋头吃饭的卷毛猫猫猝不及防，“唔唔”两声被塞成了包子脸，一脸茫然地抬头朝门口的方向望去。 　　温初月也有些不高兴地转过了头去。 　　宋泊简虽然对温初月有种说不清的好感，但还是不赞同外甥这种将家里钥匙贸然交给不太熟悉的人的做法。于是，在交代司机将孟以年送回孟宅之后，他又来外甥的公寓走了一趟。 　　站在门外输密码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幸好小年还不算太傻，没直接把公寓的密码告诉别人。 　　谁料，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让宋泊简有些怀疑自己眼睛的一幕。 　　背对着自己坐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青年是打算……吃猫罐头吗？ 　　但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以一种人类手速不能达到的速度，那勺罐头就被喂进了猫的嘴里，仿佛方才的景象都是自己的幻觉一样。 　　难道是因为自己站的角度问题，看错位了……？ 　　“宋先生来了，”温初月决定先发制人，若无其事地开口寒暄道，“对了，孟以年呢？” 　　好气，差一点就能吃到肉了。 　　狗男人来的真不是时候，他在心里偷偷骂宋泊简，没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因为心虚带上了一点假笑。 　　宋泊简低头：“嗯，小年他今晚不回来住了。” 　　然后就正对上了因为二人一一站一坐的身高差不得不抬头仰视着自己的温初月。 　　因为仰脸的姿势，青年额间的碎发微微往两旁落去，将他睁得圆圆的眼睛全部露了出来，而且……他总觉得里面写着几分委屈与控诉。 　　宋泊简很快忘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古怪的一幕，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些：“小年不懂事，又给温老板了添麻烦了。” 　　他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温初月，但想到今天麻烦了他不少，不能叫人两手空空又肚子空空地回去，遂做主道：“温老板还没吃饭吧？这么晚了，不如一起吃点吧。” 　　跟宋泊简一起吃饭，自己会食不下咽的吧？ 　　温初月果断拒绝：“我不饿。” 　　才怪。 　　——这难道就是对自己刚刚想要偷吃罐头的惩罚吗？ 　　“孟以年拜托我的事我已经干完了，我马上就走。” 　　沈眷好不容易才将满腮帮子的牛肉咽下去，听到这里赶紧用前爪戳了戳温初月的小腿，喵喵暗示他。 　　“老板，免费的晚餐！” 　　凭借自己在猫咖中阅人无数的经验，这个西装人类应该特别富有，跟他一起吃的晚饭肯定比豪华牛肉罐头还好吃。 　　温初月咬着后槽牙将沈眷的爪子拍了下去，脸颊微微抽搐，自己平时在小崽子们面前都是什么形象？ 　　幸好宋泊简是个人，听不懂猫语，要不然自己的颜面真的要在他面前丢干净了。 　　宋泊简进屋脱下大衣挂在玄关处的衣钩上，又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听到一人一猫的动静，回头嘱咐了一句：“地上凉，去沙发上坐着。” 　　俨然并没有商量的意思，直接默认将他留了下来。 　　温初月下意识站了起来。 　　等到坐到沙发上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我不是要走吗？为什么要听宋泊简的指挥？ 　　他恼怒地用指甲抠了抠沙发表面。 　　然后又回想起宋泊简刚刚挽着袖子走进厨房的动作，他原来是要自己下厨做饭啊？ 　　有些出神的温初月又抠了抠沙发表面。 　　只是现在再拒绝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想表现得太反常引起宋泊简的怀疑，只好强压下内心的郁闷坐在那里，微微弓起的背部泄露了青年内心的紧绷。 　　沈眷即便是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来了，他一个轻跃跳到温初月的身边，脑袋搭在他的膝头软软叫了一声：“咪呜～” 　　难道，就是这个西装人类伤害过老板？ 　　三花色的小猫脸上摆出一种义愤填膺的神情。 　　温初月呼噜了他一把，故作嫌弃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操心，吃你的饭去。” 　　不过沈眷的安慰还是让他放松了不少，不就是跟宋泊简坐在一起吃一顿饭吗，温初月在心中负气给自己制定了一个目标——把锅里的饭吃光让宋泊简没饭吃。 　　爆炒的滋啦声和各种饭菜混合在一起的香气很快就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温初月情不自禁动了动鼻尖。 　　有鱼。 　　但味道闻起来似乎比记忆中诱人许多，显得熟悉又陌生。 　　尽管理智让他讨厌宋泊简，但是却很嗅觉却做出违心的判断。 　　就像宋泊简那个人一样，从他身上时不时蹦出来的熟悉感，干扰着自己的情绪。 　　温初月装似在盯着角落里的逗猫棒，但思绪早已经越飘越远。 　　他现在不是连司机都配上了吗，居然还会干自己下厨的事情——而且还是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态度也不怎么好的人。 　　温初月没忘记宋泊简原本是富裕人家的小少爷出身，像他这种一朝落魄又东山再起的人，不应该对那段经历中的所有污点避之不及吗？ 　　或者是就算当时不得不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上手，等到有了条件，也能很快恢复原本饭来张口的骄奢习惯。 　　他倒是情愿宋泊简现在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成年人类，可以让自己毫不犹豫地去讨厌对方，报复对方。 　　而不是生出一些连自己都有些嫌弃的心软…… 　　就在温初月独自坐在客厅里随着心情的变化一会皱眉一会抿嘴的时候，宋泊简穿着围裙从餐厅里走了出来：“饭做好了，可以吃了。” 　　围裙的颜色虽然是不容易显脏的黑色，但从尺码来看明显是定时来这里给孟以年做饭的阿姨留下的，套在宋泊简的身上有些勉强，勾勒出男人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 　　“……好，就来。” 　　温初月僵着身体站了起来。 　　按照礼节，自己现在是应该表达一下对主人待客的感谢的，但想到那个人是宋泊简，他又干脆放任自己当一个没礼貌的的讨厌客人了。 　　孟父虽然严厉归严厉，但是对于这唯一的宝贝儿子，物质上是从来不缺的。孟以年作为标准肉食性动物，冰箱里填满了各种食材。 　　因此，这顿由宋泊简来掌勺的晚饭，显得极为丰盛。 　　香煎鳕鱼，黑椒牛柳，蒜蓉娃娃菜，口蘑冬瓜汤，还有一盅看起来就软嫩嫩的秋葵蒸蛋。 　　宋泊简给温初月舀了一碗汤之后，在他的对面落了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个菜。” 　　随便你个鬼。 　　温初月狠狠吃了一大口香煎鳕鱼，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的饭闻起来要比从前的饭香。 　　三块钱的食材，和三百块钱的食材能比吗。 　　这才是万恶的资本家吧？ 　　仗着一点身高的优势，宋泊简可以很容易地就可以观察到坐在对面的温初月。 　　青年低着头吃得脸也不抬，雪白的双腮被食物塞鼓鼓的，隐约可以看见上面淡青色的血管。 　　这时的温初月又和之前生疏冷漠的模样看起来截然不同，吃起饭来毫不客气，坐姿也很慵懒随性，仿佛二人早就同桌吃过无数次饭一样。 　　按常理说，遇到这样一个不顾及餐桌礼仪的客人，他应该是感到冒犯的。 　　但实际上是，宋泊简并没有生出多少反感来。 　　打过两三回交道，他能大概看得出来，对方的人品不算坏，顶多是性格有些乖张罢了。 　　因此看着这样的温初月，他很容易联想到自己养过的大猫，就算它朝臭着一张脸自己耍小脾气，也不忍心苛责什么。 　　要真说什么，唯一令他好奇的就是有这么一个任性的老板，猫咖真的不会被顾客投诉吗？ 　　垂下来的头发有些阻碍了视线，温初月抬手撩了一下，才发现宋泊简看着自己，没有一点动筷的迹象。 　　“你也吃啊，一直看我干什么？” 　　宋泊简这才收回目光，唇角含着一点笑意：“我原本还担心自己太久没下厨手艺生疏了，不过看温老板的的表现，我今天做得应该还算合格。” 　　温初月咀嚼的幅度下意识变得文静了些，不想让宋泊简这样得意。 　　“还行吧。” 　　宋泊简没戳穿他，只是用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娃娃菜：“别总盯着一道菜吃，要荤素搭配。” 　　轰得一声，像是什么表面斑斓的气球忽然被戳爆了一样，温初月猛地低下头，餐厅顶灯和眼镜片一齐在他的视线中折射出晃动的虹色碎芒。 　　蒸蛋淡黄色的水滑表面隐约倒映出璀璨的琉璃吊灯，五角星一样形状的秋葵边边里浮现出的却是光线昏黄的小出租屋。 　　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显然没有什么照顾小动物的经验，宋泊简羞涩的口袋也支撑不起什么罐头冻干生骨肉的配比，只能像是养小孩一样笨拙地养着捡来的猫猫，一餐三饭尽量做到隔几天就有菜有荤。 　　有的时候，匮乏的经费让宋泊简实在是没办法把菜谱变出花来，他就会蹲在地上煞有其事地跟猫猫形态的温初月商量，其实目的只是把烫手山药扔给他：“汤圆明天想吃什么？” 　　温初月虽然看懂了宋泊简在耍赖，但还是很高兴自己被委以家庭责任，第二天就会雄赳赳气昂昂地坐在宋泊简的肩头，在清晨的菜市场里指点江山…… 　　他飞快扇动了两下眼睫，将宋泊简夹给他的菜一股脑塞进了嘴巴里。 　　“知道了。” 　　他有些难过地发觉，不止自己对宋泊简的讨厌是真的，从前的那些喜欢也是真的……自己也变成一只复杂的猫了。 　　“你管的真多。” 第11章 看着对面乌黑的发顶，宋泊简只以为温初月是不高兴被自己说教，于是 　　看着对面乌黑的发顶，宋泊简只以为温初月是不高兴被自己说教，于是没再说话伸手夹了一筷子菜，安静当一个识趣不讨人嫌的主人。 　　托汤圆的福，做鱼一向是他的拿手好菜，无论煎炖烹炸，都可以把菜市场上两三块钱一斤的小鱼仔做得十分美味。 　　一块鳕鱼肉刚入口，宋泊简就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头。 　　或许是自己刚刚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竟然忘记了放盐。 　　他想要开口让温初月别吃了，可还没出声，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对方明明已经吃了好几口这道菜了，但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没放盐一样，一口接一口吃得顺畅，自然程度不像是装出来。 　　而且，宋泊简看得出来，温初月显然并不是那种会照顾自己的面子假装好吃的人。 　　说不清的古怪再次浮上他的心头。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细嚼慢咽地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这才装似无意地随口问道：“温老板喜欢吃鱼？” 　　温初月一僵，含糊道：“嗯。” 　　有这么明显吗？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吃得太多，被宋泊简给嘲讽了。 　　冤家聚头，宋泊简如今人模狗样，温初月也不愿意被衬托成饿死鬼投胎，只好不情不愿地恭维道：“咳咳，主要是你做的也挺好吃的。” 　　他在内心偷偷给这道香煎鳕鱼打分，鳕鱼肉本身九十九分，至于宋泊简的厨艺，占一分吧。 　　宋泊简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怪不得。” 　　“我刚才还在担心煎鱼的时候忘记放盐，怠慢了温老板。” 　　“看到温老板不嫌弃，我放心多了。” 　　放心你个鬼。 　　温初月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几乎反应不过来该怎么回答。 　　他知道正常人吃到没放盐的菜肯定不会是这种反应，但自己难道解释说是因为当猫的时候习惯了宋泊简给自己做不加盐的猫饭、而且因为厨子的手艺过于熟悉所以吃得津津有味吗？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温初月才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不好意思，穷人没见过世面，我还以为这道菜就是这么做呢。” 　　在保住秘密和保住形象之间，他忍痛选择了抹黑自己，并且正式宣告宋泊简的厨艺现在只有零分了。 　　- 　　等到温初月回到猫咖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原本吃饱喝足正四散在猫咖的各个角落里舔毛的猫猫们纷纷迎接了出来。 　　一只奶牛猫歪着脑袋打量他金闪闪镜框和亮晶晶的镜片：“喵呜？”戴上这个真的能看得更清楚吗？ 　　温初月弯腰摸摸它的脑袋：“真的。”用来看狗男人的冲击力更是一流。 　　“嗷呜！”奶牛猫立刻雀跃起来，后腿起立扒上温初月的裤子。 　　老板能不能借我戴一下嘿嘿？我今天抓一条鱼抓了好久都没有抓到—— 　　温初月脸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杀气腾腾，点着奶牛猫的鼻子把它推了下去：“奥利奥我警告你，再敢对店里的锦鲤下手，你这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怪不得自己会这么倒霉碰上宋泊简，原来是有小叛徒在偷偷迫害自己养的好运锦鲤！ 　　温初月揉着额头往二楼走，打算去看看自己的锦鲤还剩下几条。 　　听到鱼的字眼，哆啦A梦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初月的脚后，险些把他绊了一个趔趄，呆呆语气里有些委屈：“老板你骗人，你不是说今天是去买眼镜了吗？” 　　“可是我为什么闻到你的身上有鱼的香味……” 　　……今天是跟鱼过不去了是吧？ 　　温初月一个头两个大：“打住打住！今晚每个人加一根墨鱼猫条当夜宵。” 　　“还吃得下叫一声，吃不下的叫两声。” 　　不大的猫咖里立马听取喵声一片。 　　十五分钟之后，猫猫们纷纷蹲在自己饭碗边吃猫条，花色各异的尾巴摆成直直的一排，吧唧吧唧的舔食声给猫咖添了几分温馨。 　　小崽子们缠人得紧，自己一回来就咪咪呜呜，倒是让温初月暂时抛却了与讨厌人类的烦恼，一边给鱼缸加水，一边懒洋洋地眯着眼看他们吃零嘴。 　　剔透的椭圆形鱼缸里，碧绿水草荡漾在小巧的鹅卵石堆上，赤金混色的锦鲤在其间游来游去，温初月贴在玻璃缸前盯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心痒，就地抖了抖耳尖。 　　几秒之后，鱼缸前就多了一辆“吧嗒吧嗒”舔水的纯白猫猫，蓬松的毛量像是一座小雪山，又像是雪域神祇座下的镇山瑞兽。 　　贴贴锦鲤，吸吸欧气。 　　温初月深吸一口气埋头吨吨吨。 　　…… 　　昨天晚上的时候，一屋子大猫小猫吃/喝得肚子圆圆，完全没思考过后果，结果一个个撑得半夜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蔫头耷脑的。 　　上午十点，温初月坐在收银台后面没精打采地玩手机，轮班的猫猫们在店里困得东倒西歪，连客人都懒得招呼，称职一些的，勉强还能记得跳到顾客的膝盖上，然后很快就打起了小呼噜。 　　来撸猫的女孩子舍不得吵醒睡得正香的猫猫，于是一边轻轻抚摸着它的脊背一边小声聊天：“一中好抠门啊，好不容易月考完居然才放一天假。” 　　“如果我说我们只放半天，会不会安慰到你……”另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一脸惆怅，“早知道在实验班吊车尾，就不进去吃这个苦了呜呜呜。” 　　一中？ 　　捕捉到关键词，温初月的耳朵动了动，那不就是宋泊简上过的高中。 　　过去这么多年，一中的校服也不知道变了多少变，难过自己没认出来。 　　人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都会忍不住八卦，作为一只好奇心爆棚的猫，温初月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诚实地拉长了耳朵。 　　她的朋友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哎不过，我听说你们实验班寒假会出去集训，为下学期的竞赛做准备，你到时候去不去啊？” 　　“我是不太想去的，毕竟想我这种菜鸟去了也是白搭，但是我妈自从听老班开班会说集训学校出钱，就非想让我去听一下……” 　　“不是吧？咱们学校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掉墙皮的教学楼都不舍得修一下……” 　　在实验班的女孩子了解得多一些，跟朋友解释道：“算是沾了之前的杰出校友的光吧。” 　　“大概是十年前那届，”她回忆了一下，“出了两个很厉害的学长，宁时学长和宋泊简学长。” 　　“两个学长的家庭条件都挺一般的，所以为了帮助之后的学弟学妹，他们发达之后给学校捐了好大一笔基金，从那之后每年的集训都是学校出钱了。” 　　听到这里，温初月嘴角抿成一条线。 　　真奇怪，人有钱的时候，做好事都变得容易了起来；没钱的时候，好人却会变成坏蛋。 　　她的朋友懂了一点：“这么说，这两个学长都是竞赛的受益者？比如说得奖保送了什么的？” 　　“那倒没有。”戴眼镜的女孩子否定的很干脆，“宁时学长去过，宋泊简学长没去。” 　　“！为什么？” 　　“因为……缺钱吧。”眼镜女孩子犹豫了一下。 　　“听说，当年就是我们老班带的宋学长，她本来想要自掏腰包给学长垫上的，但是学长不肯答应……” 　　不可能！ 　　温初月几乎要脱口而出地反驳她们，水色的双眼里慢慢充满了疑惑。 　　宋泊简怎么会没有钱呢？ 　　自己确实很能吃，还会生病，花掉了他许多钱，但是后来——他不是又用自己换来了好多张钞票吗？ 　　粉红色的，整整齐齐一叠。 第12章 “宋总。”　　正在整理文件的秘书看到一身 　　“宋总。” 　　正在整理文件的秘书看到一身正装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连忙站直了身体。他没想到上司这么快就开完会议回来了，放下文件想要去给宋泊简倒杯水。 　　宋泊简微微颔首跟他打过招呼：“不用你忙吧，我自己来就行。” 　　他的办公室不像是许多公司的管理层那样，柜子里摆满了琳琅的咖啡豆或者名贵茶叶。随手从茶几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两口，垂眸看见清澈水波的在玻璃瓶中晃晃悠悠的时候，他忍不住出神了一下，想起昨晚梦到的场景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了一次学校，他刚沉入睡意没多久，竟然梦到了自己还在上高中时的光景。 　　只是回到的并不是父母还没去世的那一年，而是梦见自己正走在回旧出租屋的路上，连脚下的积雪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都如此清晰——即便如此，还是令宋泊简生出一些眷恋。 　　晚上降温降得厉害，一想到家里有一只暖乎乎的小猫在等着自己，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虽然从体型上来讲，汤圆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之为一只小猫了，但它的年龄明显不大，总是娇气又黏人，自己写作业的时候，它就安安静静就趴在人的膝盖上，像是一块加厚毛毯，捂得他握笔的手心都微微出汗。 　　然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宋泊简打开门的时候，汤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出来迎接自己。 　　他脊背上冒出一层冷汗，赶忙大步往屋里走去，好在接下来的场景让他松了一口气。 　　正对着门口，小家伙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黄澄澄的小太阳的前面，见到铲屎官回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抻了抻爪子，露出粉嫩嫩的肉垫来。 　　就好像是刚得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分一秒也舍不得撒开手。 　　因为担心天太冷会冻到猫，他省吃俭用攒下钱来买了一台电暖风。 　　闭眼呼出一口气，宋泊简抬脚走过去将猫猫从地板上抄了起来：“怎么挨得这么近，当心把自己烤糊了。” 　　骤然离开热源的猫猫不解又委屈，不明白铲屎官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享受，圆圆的眼睛压了下来，皱着脸朝他嗷了一声。 　　宋泊简忍不住想要捏捏汤圆的脸，可手一伸出去却摸了空。 　　脚下出租屋的陈旧木地板也随着怀里的猫猫一起消失不见，盘腿坐在大理石地砖上仰头看向自己的人分明是温初月。 　　青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神中除了与白日如出一辙的埋怨之外，还掺了一点别扭的撒娇，只有很熟悉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见鬼，宋泊简后靠倚在黑色皮质沙发背上，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自己的梦里怎么会出现这么毫无逻辑的内容。 　　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怀疑过温初月与自己有旧但自己不记得了的话，现在却开始忍不住怀疑，为什么自己看他……也会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正巧在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了。 　　“进。” 　　他抬眉应了一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 　　几乎是伴随着他的声音刚落下，宁时就推开门走进来了，敲门只不过是例行程序：“有件事情本来想开完会跟你说的，结果忘记了。” 　　“前段时间，《种豆南山下》的玩家一直在要求出新版本，研发部现在开发得差不多了，打算下个月投入内测。” 　　“这个你做主就行。”宋泊简略做思索，很快就干脆地点了下头，“运营部那边我让他们跟上玩家数据分析。” 　　《种豆南山下》是他和宁时两个人在大学时为了筹集资金开发的小游戏，顾名思义，游戏主要以种植、畜牧和农副产品经营等田园生产活动为主。游戏画风虽然是比较简陋的马赛克小人，但因为内容的可持续性做得不错而受到了一众玩家好评，也为他们成功赚下第一桶金。 　　后来，随着极简科技的成立与经营范围不断拓展，逐渐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领域进军，《种豆南山下》也并没有因此停服，而是被交给底下的一个子公司继续运营了下去。 　　游戏开发初期，宋泊简和宁时基本上是光杆司令，两个人几乎包揽了所有工作，后来随着团队规模扩大，两个人的分工也各有侧重。得益于前十几年的家庭熏陶，宋泊简在管理方面比宁时要懂得多一点，逐渐转向了宏观把控，宁时则负责技术上的各种问题。 　　“就这事，那我走了。” 　　两个人搭档多年的默契自然无需多提，宁时也不多废话，站在门口说完了之后就打算走人，“对了——” 　　“我之前提醒你……” 　　“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对，是该去一趟医院。” 　　知道对方又要老生常谈，宋泊简这次却没找借口搪塞过去，听得宁时反而有些不适应。 　　“还有，我最近怀疑自己是不是需要去看一趟精神科。” 　　不仅仅是昨晚的梦境，还有自己每次见到那个黑发青年的时候，为什么总会下意识地将他和汤圆做类比。 　　在宋泊简的心中，汤圆是特殊而独一无二的。 　　反思自己这几次的失态，他皱了皱眉，却紧接着回想起了引发自己冲动的的场景。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转.世吗？ 　　- 　　“嗯……上一次来检查是什么时候？” 　　医生一边听着坐在对面英俊男人阐述自己的近况，一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最近的睡眠状况怎么样？” 　　“不太好。” 　　“和之前差不多。”男人语气平静。 　　高二之后，自己的生活条件一落千丈，不仅要应付繁忙的学业，还要抽空做兼职来赚取生活费。 　　后来养了汤圆，为了给猫更好的条件，宋泊简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除了正常在学校学习之外，业余还请了好几位家庭教师来拓展兴趣爱好，并且兼顾得还算是游刃有余。 　　可那段起早贪黑打零工的日子，竟然也让他生出了些赖床的愿望，将脸埋在汤圆软乎乎的肚皮上不愿意睁眼起床。 　　现在，自己就算是堂而皇之地迟到也没人会置喙，可惜安睡早已成了一种奢侈。 　　说完之后，宋泊简忽然想起什么，交叉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动了一下。 　　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神情微妙变化，追问道：“是想起有什么变化吗？哪怕一点点也行。” 　　“昨天，睡得还好。”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些，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虽然昨晚的梦乱七八糟的，但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让自己一直睡到了天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到的内容太过美好，才将自己拉入了不愿意醒来的黄粱一梦。 　　出乎意料地，医生并没有想宋泊简想像的那样责怪他不靠谱，而是一针见血地问道：“是因为梦到什么了吗？” 　　“梦到了——让我很怀念的时光。” 　　宋泊简顿了一顿，嗓音比之前低沉一些。 　　“嗯，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好的兆头。”医生点点头表示了解了，“但是也不排除是一个偶然状况。”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尝试着给这位钉子病患提建议，“你能不能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接触到特殊的事情和人物？做的梦有没有和这些关系呢？” 　　“——王医生的意思是说，让我尝试去再次接触一下那些让可能引发梦境的人或者物。” 　　宋泊简坐在慢慢向下坠落的电梯里，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医生的话。 　　特殊的事，或者人。 　　他冷静复盘着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去喂流浪猫，陪孟以年去猫咖买猫，和多次猫咖老板打交道。 　　宋泊简首先将喂流浪猫的可能性排除在外，这些年自己喂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显然与做梦并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孟以年买的猫，说实话他已经不太记得那个小家伙长得什么模样了，但约莫应该比不上汤圆。 　　还有，那位猫咖的年轻老板。 　　宋泊简下意识地将温初月排在了最后。 　　难道和他有关吗？ 　　这显然是最没有可能的情况，他在脑海中冷静地分析着各种可能性，但右手已经伸入裤袋中将手机掏了出来。 　　指纹解锁，微信，发现，朋友圈。 　　宋泊简翻出温初月的联系方式，他记得之前对方还发过朋友圈，只是自己没有经常刷朋友圈的习惯，这两天都没有刻意关注，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新的内容。 　　“叮”地一声，电梯发出一句提醒，“一楼，到了。” 　　一连刷了好多条都没翻到，宋泊简耐心告罄，直接点进了温初月的主页，两条灰色的横线夹着中间一个小圆点毫不客气地跳了出来。 　　作为一个走在互联网前沿的公司总裁，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被温初月屏蔽了。 第13章 “可惜跟着我之后，却总是灰头土脸的。” 　　温初月捏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了，猫咖里两个女孩子的聊天话题早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了，但他的思绪却沿着熟悉的字眼飘回了宋泊简将自己送走的前一天。 　　就好像是踩住一根线头，毛线球也随即跟着骨碌碌滚出好远，扯出一长条记忆的线。 　　那个时候才过完人类的新年没几天，作为一只猫猫的温初月不太能共情人类为什么对新年有这么大的热情，就连平常略显寒酸的老旧小区都洋溢着红火的气氛，但他还是十分快乐。 　　因为宋泊简已经提起过，等到几天之后的元宵节，他们两个人将会一起去超市买汤圆，并且破格允许自己吃一个——由于出租屋里没有冰箱，只好吃什么买什么。 　　一人一猫的食材消耗速度要比宋泊简之前一个人要快不少，偶尔温初月看着干干净净的饭碗为自己吃得太多而感到不好意思时，宋泊简就会笑着揉他的脑袋夸他是“功臣”，“多亏了我们汤圆，让我吃饭的时候才能放心做两个菜”。 　　每每夸得温初月得意地仰起脑袋来，追着铲屎官的手心蹭个没完。 　　宋泊简是真的在按照喂养小孩的方式在喂猫，唯一区别就是他会在单独盛出猫饭之后，再往锅里的菜中撒盐。 　　看着面前卖相一模一样的两份饭菜，温初月尾巴都要翘上天，经过两个月电视剧的熏陶，他已经知道一家人都是要坐在一起吃饭的。 　　而唯一的遗憾，也将在为期不远元宵节得到满足，自己终于可以吃到如假包换的人饭了！ 　　更让温初月感到快乐的是，这也意味着宋泊简在带自己回家之前的承诺终于要兑现了，这种一切向着美好光明的未来行进的感觉，让温初月小小的心脏里充满了期待。 　　自己和宋泊简已经一起度过了第一个冬天，接下来的许多个春夏秋冬还会很难吗？ 　　因此，即便是看着宋泊简正蹲在地下收拾行李箱，温初月也没有多少不开心。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人类会时不时离开一段时间了，反正对方总是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有时背着装满了书的双肩包，有时则会在床头的木头柜子放下几张不同颜色的纸片。 　　要说非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铲屎官这次翻出来的奇怪箱子比以往都要大，温初月歪了歪脑袋，估摸了一下箱子的大小，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轻盈而准确地落在了行李箱的左半边空格里。 　　白绒绒的西森猫正好塞满了半个行李箱，温初月将耷拉在外面的大尾巴往肚皮底下一揣，为自己完美的预测感到满意，朝着宋泊简邀功一般喵了一声。 　　“汤圆，别闹。”宋泊简无奈抬手捏住猫猫的后颈，作势要将它拎出来，“我要出去集训几天，学校组织的。” 　　“你——”少年的嗓音变得哑涩。 　　久久没听见下文的温初月抽出尾巴来圈了圈宋泊简的手腕，以示催促：让我乖乖在家别惹事？ 　　这句只要宋泊简出门就会重复的话，他已经记住了。 　　但这一次，宋泊简的嘴里发出的却是让他完全陌生的声音：“你自己独自在家呆这么久我不放心，暂时拜托别人照顾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我发誓，真的只是暂住，过段时间我就接你回家……” 　　也不管猫猫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宋泊简一遍又一遍地承诺着。 　　过于冗长而复杂的句子听得温初月一脸懵懂，但宋泊简眼神里透出来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对对方的行为生出怀疑来…… 　　大段的回忆在脑海里四处乱窜，最后一幕的粉红钞票如同卡掉的影片机一样，在温初月的眼前循环回闪着。 　　等等，那两个女孩子似乎还提到，宋泊简并没有去所谓的什么集训？ 　　温初月一直以为，宋泊简是用自己换来了外出集训的费用——就像是菜市场阿婆用小鱼仔来换取各色的纸币一样，被卖掉的小鱼仔再也回不到原来的水盆里了。 　　可现在他坚信的理由却倒塌了，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温初月忽然开始犹疑，如果宋泊简只是单纯地需要钱，似乎并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跟自己演这样一出戏，直接粗暴地将自己卖掉不就好了。 　　还有临别的前一晚，少年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坚毅怆然的漆黑双眼…… 　　他心间的西伯利亚冻土忍不住松了松，乱七八糟地想着，这其中真的可能有什么隐情吗？ 　　猫猫是一种爱恨很分明的生物，但也总是比人类更轻易地抛弃掉不好的回忆。① 　　“喵～” 　　就在这时，温初月攥在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提示有人给他发消息了。 　　是宋泊简。 　　“温老板，猫咖今天开门吗？” 　　垂着眼睫地盯了这条消息一会儿，温初月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字：“开门。” 　　回复虽然冷淡，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阴阳怪气。 　　他现在脑子里心里都是一团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人。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温初月正好瞥到自己给宋泊简的备注，“狗男人”，他心中的忿忿与不甘也在这三个字的激发之下达到了顶峰。 　　就算是退一万万步，宋泊简不要自己的罪行总是板上钉钉的！ 　　温初月委屈极了，他要是缺钱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 　　自己可以去外面打猎，不用他养，也不需要他买棉窝和小毯子，像他们这个品种的猫毛都很长很厚，睡在地板上也完全没问题的…… 　　宋泊简看着屏幕上惜字如金的两个字，没有后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很快将早就打好的腹稿发了过去：“小年平时上学，担心猫在家无聊，所以想要把猫之前的玩具都打包买回去。” 　　他虽然对孟以年家的猫毫无感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将沈眷拿来当幌子，间接地接近自己的真正目标。 　　“像我们这种干小本生意的，哪里比得上宋先生财大气粗，想不干就不干了。”几乎同时，温初月也姗姗来迟地回怼了一句。 　　现在发达了，给别的猫买东西时候出手这么大方。 　　“还有，我开是猫咖不是宠物用品店。” 　　宋泊简眉头一挑，不知道自己哪里给他的这种错觉，自己从上班以来就从来没有旷过一天工。 　　但他还没幼稚到跟人争辩这种话题，只是回道：“好，我下午六点的时候过去一趟。” 　　气得温初月把手机往柜台上一扣，宋泊简他是不是脑子有猫饼？ 　　下午六点才过来现在发什么消息？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宋先生。”他恶从胆边生，不想听对方的安排，“店小门浅，不做预约生意。” 　　宋泊简那边的回复也很恳切：“没办法，总裁也不能随便旷工的。” 　　“都是当老板的人，还请温老板体谅一下。” 　　谁让你听我的话了……温初月在椅子上蜷起双腿，鼓起的脸颊抵在膝盖上面，将自己卷成了一个猫球。 　　- 　　宋泊简到猫咖的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温初月弯腰正在店里忙碌，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司机兢兢业业地充当苦力，按照温初月的指引将沈眷喜欢的不喜欢的玩具都一样样搬上了车。 　　温初月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眼睁睁地看着宋泊简一掷千金，几乎要在墙角阴暗爬行，罕见地没有半点赚钱的开心。 　　这么有钱，干嘛不去买新的，非得来搜刮自己这个小破店。 　　喜新厌旧的人类。 　　宋泊简表面上姿态随意地坐在距离吧台最近的靠椅上，实际早就将青年的各种细微表情全部纳入眼中。 　　他刚刚站在玻璃门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温初月分明对着前来撸猫的小姑娘笑得那么灿烂，怎么一见到自己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淡淡道：“不知道贵店需要多少消费额，才能喝上一杯水？” 　　自己的待遇甚至比不上第一次，连杯咖啡都没有。 　　这个点店里的顾客比较多，男人清冽的嗓音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为了证明猫咖的五星级服务好评不是水军刷出来的，温初月只好冷脸煮咖啡，哐哐哐往咖啡机里倒了两倍的豆子。 　　“美团撸猫+自选饮品单人套餐，只要五十九块九。” 　　装满了黑褐色液体的陶瓷马克杯“咚”地一声地放在了桌子上，握在杯柄上的手指指节修长，肤色如同瓷器一样润白。 　　看着颜色明显超出正常浓度的咖啡，宋泊简抬起右手微妙地一顿，继而转向了放在杯子旁边的手机。 　　他现在有温初月的联系方式，可以直接转账：“温老板算一下，看看数目对不对。” 　　看来是只有金钱才能动人心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两个人对话寥寥的聊天界面因为这笔金钱交易，短促地鲜活了一下。 　　“叮咚～” 　　听到清脆的进账声，温初月终于体会到了赚钱的真实感，原本隐隐作祟的不平衡一扫而空，重新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反正东西都是买给沈眷那个小崽子，肥水不流外人田。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他扬起一个矜持的笑容，看向宋泊简的目光如同看向行走的招财猫：“宋先生——” 　　宋泊简抬起头来。 　　那一瞬，他却恍恍惚惚看见了十七岁的自己，正穿过拥挤的菜市场，去给汤圆挑小鱼。 　　每当自己拎着小鱼回来的时候，汤圆的脑子里明明全都是美味的小鱼了，但还是会先嘴甜仰起脑袋来朝自己喵呜半天，然后才凑上前来假装矜持地扒拉装鱼的袋子。 　　宋泊简脑子里的弦嗡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那种似曾相识之感来自于何方。 　　因为对方的欲望过于直白，就像是猫或者什么其他小动物，很难让人生出什么厌恶的感受，反而忍不住想要纵容。 　　“——宋先生这么关心肉松卷，应该是很喜欢猫吧。” 　　理智告诉温初月，自己这个时侯最好嘴甜说点什么好听的，最好是将眼前这个男人哄得心花怒放，但话在出口的那一刹那，还是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转了个弯：“你、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养一只吗？” 　　周围的空气产生了长达一分钟的凝滞。 　　良久，宋泊简才开口答道：“实不相瞒，很久之前，我确实养过一只猫，很懂事、很漂亮的猫。” 　　温初月本来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了，但宋泊简的坦荡让他狠狠一怔。 　　“漂亮有什么用，你还不是不要他了。” 　　忽然，他低声喃喃了一句，那点因为“懂事”二字而升起的脸热也如潮水般一点点褪去。 　　什么？ 　　宋泊简心不在焉地偏了偏头，没听清温初月在说什么。 　　“准确地说，它原本是一只很漂亮的猫。”他的心脏跳得凝涩，有种被回忆扼住了动脉的感觉，“可惜跟着我之后，却总是灰头土脸的。” 第14章 没怎么犹豫地，他伸出软软的舌头舔了舔宋泊简的脸。 　　“准确地说，它原本是一只很漂亮的猫。”宋泊简的心脏跳得凝涩，有种被回忆扼住了动脉的感觉，“可惜跟着我之后，却总是灰头土脸的。” 　　现在回想起来，十年前的自己还真是毫无经验，竟然敢给单独在家的汤圆开电暖风，难怪每次放学回家的时候就像是开盲盒，有时候回见到刚刚开始着色的烤面包，有时候则会得到烤糊的巧克力。 　　什、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温初月低垂的鸦睫激烈地颤抖着，垂在身侧的双手几乎将衣角攥烂。 　　他终于还是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一点点抬起眼睑来看向宋泊简，直觉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大概我真的不怎么会养小动物。” 　　但宋泊简却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就连那一瞬间的颓唐都仿佛只是温初月的错觉，“而且，我现在工作也比较忙，不适合养猫。” 　　他整整衣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想到有些工作上的事情忘记处理了，温老板要是确认钱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 　　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温初月没忍住叫住了宋泊简：“你真的要花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吗？” 　　他在内心怀疑宋泊简的公司是不是个草台班子，老板怎么看起来不怎么会算账的样子。 　　宋泊简的脚步顿了一顿，波澜不惊的面上浮现出些许诧异，是真的没想到温初月居然会叫住自己。 　　但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唇角已经噙起一丝淡笑：“实不相瞒，我也觉得确实有些折本。” 　　——看来，有的人也不是全然没良心。 　　不知道为什么，宋泊简因为提起汤圆而蒙上一层阴霾的心情神奇地好了许多。 　　没想到宋泊简真的会这么说，温初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后悔到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宋泊简那么要有钱，哪里用得着自己替他心疼了！ 　　他脸上露出一点纠结的肉痛：“那……你想怎样？” 　　“不如这样吧，”看着跟旁边护食的猫猫如出一辙的青年，宋泊简忽然生出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坏心思来，中道改口道，“温老板再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抵平费用了。” 　　“什么忙？” 　　温初月圆圆的瞳仁里充满了警惕，迟迟没有得到宋泊简的回复，他的心也一点点跟着提了起来。 　　宋泊简沉吟了一会儿，却遗憾地发现自己的日常生活实在是无趣了些，实在是没有什么能拿出来钓小猫的。 　　自己其实本来也不缺那点钱，只是看到温初月的反应有些有趣，没忍住想要逗弄一下罢了。 　　他刚刚想说算了吧，但看到青年眼睛眨也不眨地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心头突然一动，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 　　“我想让温老板开启一下对我的朋友圈权限，这不算是什么难为人的事情吧？” 　　“轰”地一下，温初月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从脖子到脸红了个彻彻底底。 　　这种行为和背地里说人家坏话被当场抓包有什么区别？ 　　“啊？” 　　作为一只要面子的猫猫，这种事情他是如何也不肯承认的，“宋先生多想了吧？” 　　温初月表面上嘴硬得要死，但从后腰到臀部的肌肉却一点点绷紧了起来，宽松牛仔裤下的大腿也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我最近几天都没发朋友圈其实……” 　　等到宋泊简一出门，他立马砰地一声跑进了洗手间里锁上了门。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青年黑色发丝间多出来的两只白绒绒的猫耳——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正常人类身上的器官。 　　受到本体体型的影响，温初月人类形态下冒出来的猫耳也要比一般猫猫大一点，因为尴尬，两只猫耳微微往前压低了，三角形耳尖上的两簇聪明毛小幅度抖动着。 　　他小口小口急促地呼吸着，慢慢伸出一只手往后腰往下一点的位置摸去。 　　尾巴也出来了，好险。 　　等到温初月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猫咖门口早就没了那辆迈巴赫的身影。 　　他一边走到宋泊简坐过的桌子旁边，一边疑神疑鬼地按着自己头顶。 　　奥利奥一脸关心地凑上来：“老板你怎么在洗手间里待了那么久？是因为喝鱼缸水拉肚子了吗？” 　　“没拉肚子。”温初月答，“但是好像也没蹭到好运。” 　　哆啦A梦却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认真问道：“老板，刚刚你为什么提醒那个人类给多了钱呀？这一点都不像你哎……” 　　“不准说！”温初月弯腰一把捂住她的小嘴巴，想了想，又循循善诱道，“哆啦A梦乖，我给你拆一小袋冻干好不好？” 　　咔嚓咔嚓咬着酥脆的冻干，多啦A梦偷偷在心里想到，果然是有鬼呀……不过因为有零食可以吃，她还是在角落里当起了安安静静的小女孩。 　　虚惊一场，温初月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着，低头看到桌面上还满满当当的咖啡，他不爽地哼了哼，要了饮品又不喝，宋泊简他是故意的吧？ 　　这么想着，温初月赌气般端咖啡杯起来喝了一大口，然后一脸痛苦地抬手挡住了脸。 　　唔，好苦。 　　- 　　坐在车里，宋泊简打开手机翻了翻，温初月的朋友圈现在果然对自己可见了，不过他也不全是撒谎，除了前几天游戏失败的那一条内容，确实没有再发盆友圈。 　　他又继续往下滑了滑屏幕，再往前的内容，是一个月可见，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窥见对方的更多细节。 　　快要行驶到云城私立高中附近的时候，司机及时问了一句：“宋总，您刚刚买的那些东西，要给孟少爷送过去吗？” 　　“不用。”宋泊简关了上手机，“先放在后备箱里就行。” 　　“这件事不用告诉小年。” 　　“好嘞，好嘞。”司机利落地答应了下来，但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不给孟少爷的意思了？ 　　可宋总又不养猫，要这么些猫玩具干什么用？ 　　等到司机走后，偌大的地库里重新变得空空荡荡的，宋泊简垂眼，神色莫辨地看着后备箱里各式各样的猫咪玩具。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个电动逗猫球来捏了捏。 　　不知道汤圆在猫咖里短暂呆过的那段时间，有没有玩过这些新鲜的玩具？要是让汤圆选的话，这里面它会最喜欢哪一个呢？ 　　将电动逗猫球重新放回后备箱里之后，他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周会长，我这边有一批猫咪玩具，什么时候给你们送过去比较方便？”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一个飒爽的女声：“又让宋总破费了！我们这边时间都比较自由，还是看你哪一天比较方便吧。” 　　“也行。” 　　“我让秘书看一下日程，明天再告诉你。” 　　“成，不急。”周娅笑道，“你那天快到门口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去帮你搬东西。” 　　“不用，我给你们搬进去就行。”宋泊简拒绝了她，“周会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周娅刚在男人体贴的行为心中暗暗喜悦，闻言立马变得失落起来，但她的语气中并没有体现出来：“好，宋总贵人事忙，我就不多打扰了。不过你也别总是加班，注意身体……” 　　说完之后，她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但对面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等到她全部说完之后，才嘟的一声挂了。 　　- 　　半夜，万籁俱寂，猫猫巴士里也已经是一片漆黑，良夜里时不时传出猫猫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一会儿轻一会儿重。 　　温初月拽起被子蒙过头顶，然后裹着被子卷从床的左边翻滚到右边。 　　好烦，睡不着。 　　他将自己的失眠完全归咎为了宋泊简以及那一杯原本应该属于宋泊简的特浓咖啡。 　　——虽然自己只喝了一口。 　　不过，他白天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温初月在被子里拄着下巴颏，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大概是动脑格外能激发人的睡意，想了没多久，他就下巴一点一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以一种十分考验身体柔韧度的动作睡了过去。 　　睡梦里，白天刚刚见过的人又来赴约。 　　出租屋里，宋泊简正在挽着袖子修理电暖风，露出一截修韧坚实的小臂。 　　问邻居大叔借来的各种维修工具散落在四周地板上，为了防止站着黑褐色机油的维修工具弄脏了自己的毛毛，温初月将大尾巴牢牢缠在并得紧紧的四只爪子上，站得笔直笔直的，看起来像是一团被打得瓷实的年糕。 　　宋小少爷前十几年都没买过这么价廉物不美的东西，崭新的电暖风才刚买不到一个星期就出故障了，不怎么正规的电器商店完全不知售后服务为何物，他只好一边百度一边尝试着自己修理。 　　少了重要取暖源的出租屋里温度低了不少，但宋泊简的鬓角还是沁出了不少汗珠，他浑不在意地抬起手擦了擦。 　　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沾染的脏污被不慎蹭到了脸上。 　　黄金瞳盯了少年白皙侧脸上突兀的灰色一小会儿，温初月突然一声不吭地扒拉着宋泊简的大腿站了起来。 　　没怎么犹豫地，他伸出软软的舌头舔了舔宋泊简的脸。 第15章 舌尖上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传来皮肤的温热感，温初月脑袋猛地一点， 　　舌尖上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传来皮肤的温热感，温初月脑袋猛地一点，从朦胧中惊醒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刚才一直是在做梦。 　　他有些留恋地回忆着梦中的温馨，这么看来，养自己可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啊。要是没有自己话，宋泊简的生活确实会轻松很多。 　　但是又想到宋泊简手里接过的那些钞票，温初月的心情又一点点变得烦闷起来，只觉得身上密不透风的被子也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下一秒，床上的被子卷忽然矮了下去，一只白色的西森猫甩甩脑袋，有些艰难地蹬开睡衣的束缚，从里面爬了出来。 　　猫猫十分熟练地踩过软软的被毯，然后在蓬松的枕头上卧了下来，圆脑袋埋在肚子里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温初月闭着眼睛努力入睡，但看过的各种狗血人类电视剧却在脑海中轮番播放了起来。 　　从云端跌落的小少爷被仇家追债，拿不出钱来就要以命抵债；勤工俭学的穷学生忽然身患重病，但是却连治病的钱都掏不出来…… 　　宋泊简，是出了什么急需大量金钱的事情吗？ 　　他虽然知道从理智上讲，自己只是一只猫而已，并不是什么不能割舍的存在，即便宋泊简是真的将自己卖给了别人，也称不上是违法犯罪、伤天害理。且为自己找的下家也温良和善，尽管二人没能好聚好散，但他对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只不过是自己太天真，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一个人类的许诺。 　　所以在发现被骗了的时候，才会格外地难以忍受。 　　…… 　　过了一会儿，温初月突然从枕头上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对了，当时的事情，温姨会不会知道什么？ 　　——温姨就是猫猫巴士的前店主，一位像达利园软面包一样温柔可亲的中年女性，温初月的姓氏正是从她的名字里沿用来的。 　　做人当然要有人类的名字，除了不想姓“宋”之外，当时还不叫温初月的温初月其实没有对起名什么特别的偏好，于是就选择了跟温姨一样。 　　温初月还记得，当时自己还以为宋泊简是来接自己回家的，站在吧台和温姨聊天是在感谢她这几天对自己的照顾。他不好意思表现出自己的思念来，于是蹲在隔离门内认真地给自己梳毛舔毛，好干干净净地迎接宋泊简。 　　可是宋泊简和温姨聊天的时间实在是太久，终于没有毛可以梳的温初月耐不住性子扒拉着隔离门站了起来，想要看看两个人为什么磨蹭了这么久，结果精准地撞上了温姨将一叠钱塞到宋泊简的手里。 　　所以他猜，温姨和宋泊简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或许多少会知道一点？ 　　…… 　　猫猫从床上跳了下去，很快又从桌子上叼来自己的手机。 　　面容识别和指纹解锁都没发用，他只好有些费劲地拍亮屏幕，然后用鼻尖在密码锁上怼来怼去。黑夜里，手机屏幕发出荧荧的微光，照亮了猫猫倔犟的小脸。 　　宋泊简重逢以来的种种表现，给了温初月一点渺茫的希冀，事情或许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也越来越难以忍受这种真相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让他头一次生出探寻真相的勇气。 　　他遵从着自己内心的声音——去问一下，去问一下吧，就算最后的真相不怎么美好，自己起码也能死的明明白白，不是吗？ 　　打字自然也是没法打的，温初月踩住聊天框左下角那个小喇叭，对着听筒小声咪呜了几句，反正温姨也是猫，理解起来完全不会有什么语言障碍。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敛息屏气地等着，可一直等到的肺活量都要不够用的时候，还是没收到回复。 　　不应该呀？ 　　温初月觉得有点反常，不像是人到中年就开始养生的人类，温姨一直身体力行地带着一群猫崽子们熬夜，现在才几点怎么可能就已经睡觉了？ 　　这么想着，他顺手点开了温姨的朋友圈。 　　一条醒目的置顶横贯在温初月的眼前。 　　“亲爱的崽崽们，为了更纯粹地享受大自然的风光，我决定要用猫形旅行一段时间，回归时间未定。你们如果联系不上我，不要太担心哦。” 　　不长的一段话，温初月读了好几遍才看懂是什么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中，就像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结果只是射出了一道空弦。 　　看来短时间之内，自己是没办法从温姨那里得到线索了。 　　- 　　另一边，孟以年的家里，沈眷却有些愧疚，甚至觉得连昂贵的进口罐头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好吃了。 　　他看得出来，老板和孟以年的小舅舅不对付。 　　但自己却在孟以年的家里吃香喝辣，要是放进古装电视剧里，自己的这种行为和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 　　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赌气跟老板对着干的……反正老板喜欢钱的癖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于是，好不容易等到孟以年周末不在家的时候，他决定“越狱”。孟以年一时热血上头把救命恩猫带了回来，因此家里还没来得及安监控。 　　不过，沈眷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知道凭借着自己猫猫形态的四条小短腿肯定行不通。 　　因此，他歪歪脑袋确认孟以年下楼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熟门熟路地钻进孟以年的衣柜里替自己借了一身行头。 　　他还记得温初月没有机会尝到的进口罐头，临走之前又在左右口袋里各装了一个猫罐头，塞得鼓鼓囊囊的。 　　每到周末，孟以年惯例都是要回本宅的，不过鉴于他最近一周都遵规守纪，而且还有额头上没好全的伤口替他保驾护航，所以他下楼的脚步十分轻松。 　　单肩挎着背包走到门口之后，早已在门外等候着他的孟家司机替他拉开车门，笑呵呵道：“夫人今天亲手下厨炖了羊肉汤，就等小少爷回去呢。” 　　闻言，孟以年上车的动作一停，自己不在的这两天，肉松卷只能吃干巴巴的猫粮是不是太简陋了点？ 　　“等会儿再走。” 　　他转身飞快地抬腿上楼，打算回去给肉松卷开一个临别的罐头。 　　两只手一内一外同事握在了门把手上。 　　？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孟以年和沈眷都懵了。 　　尤其是沈眷几乎要魂飞天外，不过他还勉强记得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迷茫，撑起气势作出一副凶狠表情：“干嘛！没见过偷东西的？” 　　“偷东西？”孟以年将眼前的棕发卷毛少年从头扫视到脚，“你是指这身完全不合身的衣服还有那两个猫罐头？” 　　卫衣口袋太浅，圆滚滚的罐头根本藏不住，半截商标从口袋缝里漏了出来。 　　这么多指向性的特征简直不要太明显。 　　虽然孟以年本身也不是纯血人类，但猛地撞上这么大变活猫的一幕还是有些震惊，自己这算是花了（小舅舅的）十万块钱买了个人？ 　　不对，严格来说对方好像也不能算是人类。 　　“我这样，不能判我买卖人口罪吧？”孟以年挠了挠脑袋，觉得眼前的情况简直跟自己头上 的板寸一样扎手。 　　“放心，我不会告你的。” 　　两只猫罐头整整齐齐地摆在茶几上，沈眷单独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隔着猫罐头警惕地与孟以年遥遥对视：“ 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也知道了你的秘密，咱们两个人扯平了。” 　　为了用最短的时间平复这场混乱，孟以年头脑一懵就弹出了头顶上的两只狼耳朵，耳朵主体是白调的，尖尖上带着点银灰。 　　“呃行吧。”孟以年勉强点点头，“但是……现在咱们两个人之间算怎么回事啊？” 　　沈眷抿了抿唇：“钱我会还你、你们的。” 　　“我之前攒下的薪水还有，但是不知道够不够。” 　　他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后悔自己犯下的蠢事了，只是希望老板千万不要生自己的气，能让自己继续回猫咖上班。 　　“钱不用还。” 　　听出卷发少年没有要赖着自己的意思，孟以年松了一口气，不是很情愿地提起自己的黑历史，“说起来，还得多亏了你之前把我从雨天里捡回去，要不然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反正小舅舅的钱都已经花出去了，肯定不会问自己要，反倒是对方要是真的还钱给小舅舅的话，那才可就没法解释了。 　　听到这里，沈眷看了看孟以年发茬间明显属于犬科的耳朵，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我们老板说你是哈士奇，是真的吗？” 　　- 　　除了温姨，还有谁知道当年的事情呢？ 　　温初月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圈，记忆力宋泊简并没有提起过有哪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即便是有，自己也不可能联系得到。 　　如果……从宋泊简本身下手呢？ 　　他被自己脑海里跳出来想法吓了一跳，对接近宋泊简这件事生出一种本能的抗拒。 　　不对，自己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某个始作俑者都能张口闭口地将“汤圆”挂在嘴边。 　　温初月把自己想象成一个调查案件的猫猫警长，一脸冷酷地开始思考自己应该怎么钓鱼执法。 　　朋友圈。 　　他的脑海里瞬间想到了一个方案。 　　想到这个，温初月在心里嘀嘀咕咕，有种异样的感觉，宋泊简是不是偷偷观察自己啊？ 　　要不然怎么这么快发现自己屏蔽他了？ 　　不过，他还记得自己跟宋泊简说过最近都没发朋友圈，要是一打开了对他的屏蔽，就立马发圈，显得自己像是上赶着自证一样。 　　因此，他特意延后了一下，打算过几天再发一条新朋友圈。 　　多么缜密的计划。 　　不料，还没等到温初月行动，宋泊简就先发了一条朋友圈。 第16章 “温老板的感谢，是不是敷衍了点？” 　　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信条，温初月踟蹰了一小会儿，还是点了进去。 　　《种豆南山下》？这是什么东西。 　　还是前两天公司下属来汇报工作的时候，给了宋泊简灵感。 　　他联想到温初月之前发过的植物大战僵尸的截图，应该会比较喜欢玩游戏。 　　正好《种豆南山下》新版本马上就要开始内测了，就被他顺手拿来假公济私了一下。 　　原来是一条宣传推文啊……温初月将宋泊简发的链接浏览了一遍，看来小说里说的都是真的，总裁的朋友圈里发的都是工作内容。 　　好简陋的画风，他一边看一边兴趣寥寥地点评着，“本游戏以经营类项目为主……玩家可以自主选择种田采矿酿酒伐木放牧养鱼钓鱼售卖农副产品等多种活动……” 　　养鱼、钓鱼。 　　看到某几个字眼的时候，温初月忍不住翻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继续往下滑。 　　滑到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一行字上不动了。 　　“《种豆南山下》2.0内测从今天正式开始，名额有限，欢迎新老玩家踊跃参与！” 　　作为一个热衷于赚钱的老板，温初月难以对任何带有“限量”“打折”等字眼的东西生出抵抗力。 　　再加上他最近玩植物大战僵尸屡屡碰壁，总是被僵尸吃掉脑袋，搞得温初月的心理阴影有点大。为了体验感更好，他玩游戏的时候都喜欢开音效，每次闯关失败僵尸即将走进房子里的时候，他都会面无表情地一把按下静音。 　　思考了一会儿，温初月打开了手机的应用市场，开始下载这个号称治愈类小游戏的《种豆南山下》。 　　更新完朋友圈之后，宋泊简就将手机放到了办公桌的抽屉里，开始全神贯注地处理工作，直到快到上午的下班时间的时候，他才将电脑界面的文件一关，打开了《种豆南山下》的程序后台。 　　新注册用户的统计栏里，孤零零躺着一个ID，和温初月的微信头像一样，都是一弯窄窄的小月亮。 　　这个emoji简直就像是为他的名字量身订做的，宋泊简默默点评了一句，将这个ID的用户号码记在了心上。 　　温初月大概没想到，朋友圈除了可以屏蔽某个人之外，还有个功能叫做“仅某好友可见”。 　　《种豆南山下》真正的内测开始时间是十二月一号，宋泊简提前一天发了个仅他可见的朋友圈，然后十分准确地套住了某只小猫。 　　温初月十分迅速地上手了这个小游戏。 　　白天顾客来猫咖撸猫的时候他就坐在柜台后面玩，晚上猫猫们看电视他继续坐在沙发上玩，比上班还要兢兢业业。 　　不知不觉，宋泊简的朋友圈也成了他的重点蹲守对象，用来查看游戏里又会刷新什么新道具和新地图。 　　当然，氪金温初月是不会氪的，但羊毛值得薅一薅。 　　另一边，宋泊简接连更新的朋友圈让宁时看得有些纳闷：“《种豆南山下》不算是我们公司的重点项目吧？你怎么突然这么上心。” 　　他清楚得很，两个人都是标准的目的主义者，要不然也不能成为事业伙伴。 　　宋泊简抬手翻过一页报纸，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给我们公司增加一下KPI，不好吗？” 　　就是某个人完全不懂得利用手头资源，还在勤勤恳恳地当赛博农民工。 　　宁时轻嗤一声，不理解宋泊简那只有合作商和公司员工的好友列表能有什么潜在消费客户。 　　让下属公司赚钱公司花吗？ 　　“周三溪畔一起去吃饭？”他转了个话题问道。 　　“你们去吧，我不凑这个热闹了。” 　　宁时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没指望他真的去：“好。要是有人找我的话你帮我顶一下，我提前两个小时走。” 　　- 　　看着自己游戏里的小金库越来越充盈，温初月的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才玩了这么一小段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赚钱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了。 　　他从网上搜索了一下攻略，大家都说这是游戏开发者在想办法从玩家的口袋里掏钱。 　　温初月在看到这个帖子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人类的用心险恶。 　　这个时候，他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了自己的朋友圈人脉。 　　在金钱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低头的，于是，温初月字斟句酌地给宋泊简发了条消息：“宋总，你们的《种豆南山下》游戏有没有什么升级攻略呀？” 　　听到消息提示音的时候，宋泊简刚从浴室里出来，半湿的碎发被从前面撩了上去，露出干净利落的额鬓来，他随手把毛巾搭在头上擦了两下，单手滑开了手机屏幕。 　　原来温初月有求于人的时候，也会客气一点，连称呼都从“宋先生”变成了“宋总”。 　　只是转变的方向不怎么如人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觉？”在看到聊天框正上方的时间的时候，他皱了下眉。 　　一盆冷水浇下来，温初月半夜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不少，自己之前对宋泊简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不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正常。 　　不回答就不回答，管那么多干嘛。 　　就在他忿忿不平地打算退出聊天并删掉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以抹平黑历史的时候，宋泊简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具体卡在哪里了？” 　　他本来已经坐到书房里打开自己的电脑了，突然又记起什么，临时改变了主意：“截一张图发给我看看。” 　　差点露馅了。 　　温初月努力克制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过了一会儿才发过一张自己家园的截图。 　　宋泊简很快就看出问题所在：“你如果能把花在建鱼塘上的钱，分一半在其他项目上的话，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问题了。” 　　“木桶原理，也适用于你的情况。” 　　他又注意到青年对鱼几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以至于他的家园差不多是一个七十多级的鱼塘带着几个草台班子转。 　　经营严重失衡。 　　“噢。” 　　温初月受教地对着屏幕点点脑袋。 　　不想承认自己沉迷于那种开盲盒般的钓鱼的快乐，他的仓库装的大部分都是五花八门的鱼类，都快爆仓了也不舍得卖掉，一点开就宛如一个巨大的海洋生物收藏箱。 　　“谢谢宋总指点，那我就打扰你休息了！” 　　问题解决之后，他想着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毫无留恋地打算结束聊天。 　　“温老板的感谢，是不是敷衍了点？” 　　但宋泊简却并没有放过温初月的意思，慢悠悠发来一句反问。 第17章 “我之前请教温老板问题的时候，可要有诚意多了。” 　　“我之前请教温老板问题的时候，可要有诚意多了。” 　　这句话足以让温初月提起警惕了。 　　他能直接想到的就是，宋泊简不会要向自己讨要报酬吧？ 　　他十分纠结地在聊天框里打字“我没钱”，显得自己好像太穷酸了，反问“你想要什么报酬”把问题抛回去？那宋泊简要是狮子大开口岂不更麻烦…… 　　看着对面一直挂着的“正在输入……，宋泊简几乎能想象得到温初月一脸心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笑：“不为难你。” 　　“有朋友周三约我去钓虾，你陪我一起去，就算是报酬了。” 　　他把宁时的邀约拉出来当借口。 　　“不是有朋友跟你一起吗？” 　　宋泊简解释：“准确的说，是朋友和他的男朋友，我不太想一个人去吃狗粮。” 　　“可我也不想吃狗粮啊。”温初月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要是有猫粮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钓到的虾可以随便吃。”宋泊简知道怎么才能勾起温初月的兴趣，拿出小鱼干在他的鼻尖前晃了晃。 　　温初月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质疑道：“要是没钓到怎么办？” 　　“放心，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宋泊简知道温初月这是已经动心了的意思，从列表里翻出到时给他发消息：“我考虑了一下，又改变注意了，周三跟你们一起去。” 　　宁时没回。 　　他也没在意，又补充了一句：“再多加一个位置。” 　　对方现在估计是温香软玉在怀，不理会自己也情有可原。 　　下一秒，宁时飞快扣了一个问号过来：？ 　　“加的位置，给谁？” 　　他嗅到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宋泊简关上手机将其扔到了床头柜上，没有回复宁时。 　　- 　　钓虾之行就这么确定了下来，温初月窝在躺椅上眯着眼打游戏，为了配合猫猫们睡觉的时间，猫咖开门的时间都比较晚，上午十点钟的冬阳有种淡淡的暖意，穿过剔透的玻璃窗洒在他的身上，让他清澈的瞳仁偶尔会折射出一点绚丽的金色。 　　门铃发出“叮咚”一声，猫咖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温初月恋恋不舍地暂停下手里的游戏，在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朝来人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容：“欢迎光临，美团套餐有优惠，猫猫随便摸，想喝点什么？” 　　客人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围巾帽子口罩一个不落，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有些费劲的地从厚实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要这个99.9元的豪华套餐。” 　　“好的，这边扫码核销。奶茶需要稍等一下，你可以先跟我们的员工玩一会儿。” 　　看着温初月在室内只穿了一件卫衣，男生的语气中充满了真心实意的羡慕：“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不怕冷就好了。” 　　温初月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我给你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吧，这样你可以羽绒服脱下来，以免沾上猫毛不好清洗。” 　　对待这么爽快的大客户，他的服务一向都是很贴心的。 　　周一的客人一向不怎么多，年轻男生坐下撸猫之后，温初月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玩起了游戏，觉得耳机塞久了耳朵眼痛，他小声开启了外放，节奏舒缓的背景音隐隐约约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时不时伴随着鱼竿拉鱼出水的哗啦啦声。 　　焦煦坐的位置离温初月不远，听见音乐声动了动耳朵：“老板，你是在玩《种豆南山下》吗？” 　　“嗯，最近刚刚入坑。” 　　温初月刷地扭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你也喜欢玩这个游戏？” 　　他还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和自己玩同一种游戏的人，顿时生出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我玩了挺久的了，从旧版本的时候就开始玩了。”男生点点头，猫猫在他的手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被他摸得十分舒服，“你运气还挺好的，这次内测放出来的名额不算特别多，许多老玩家都在卡点蹲。” 　　“那你是没有抢到新版本的名额吗？”温初月颇为失落地“啊”了一声，“我刚想问一下你可不可以加好友……” 　　“抢到了……其实准确来说应该不是抢的。” 　　焦煦温柔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小小声道：“走了一点后门。” 　　？ 　　温初月的精神振奋起来一点，斜过身子来趴在摇椅的扶手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来——无论是加好友还是听八卦都是他感兴趣的内容。 　　“这个游戏是我男朋友他们公司开发的，我直接问他要了一个。” 　　“你男朋友他是程序员吗？”温初月歪歪脑袋，这回轮到他羡慕男生了，“原来内部人员有这么多好处啊！”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要个账户都不在话下，宋泊简简直是个吝啬鬼，问他个问题还要唧唧歪歪地讨报酬。 　　焦煦抱着猫猫思考了一下：“程序员……嗯，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其实他算是《种豆南山下》的创始人，不过刚开始的时候一穷二白，确实所有的程序都得自己写……” 　　哦，原来他是宋泊简的男朋友啊。 　　难怪这么有钱，套餐都可以买最豪华版的。 　　温初月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现在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很平静的想着。 　　这么看来，宋泊简对男朋友和对自己的方式相比，谁亲谁疏一眼就能分明，这种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宋泊简的体贴之处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点陌生。 　　因为之前他都是对自己最好的，以至于自己在十年之后还残存着一点儿理所当然。 　　低着头掏手机的焦煦没注意到温初月的异常，点开游戏界面朝他挥了挥：“我刚刚登录了一下，不是要加好友吗？” 　　温初月像是提现木偶一样完成了添加好友的操作，然后被眼前花团锦簇、装备齐全的小型庄园闪得眼有些痛。 　　根据《种豆南山下》里的设置，用户互相加为好友之后，就可以参观彼此的家园了。 　　和他还有些简陋的初级账号相比，男生的家园的土地里种满了茁壮的农作物，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成一篇金色的麦浪，磨坊纺织厂伐木工厂酿酒工坊等各色建筑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行，咯吱咯吱地有序运作着。 　　温初月盯着游戏角落里一颗小苗慢慢发芽抽条长成了参天大树，仿佛看到了男生和宋泊简曾经的时光。 　　他说他从《种豆南山下》的就版本就开始玩了，应该是陪着宋泊简从头创业一路走过来的吧？ 　　温初月有些丧气地承认，男朋友和猫比起来，确实还是一个人类比较有用。 　　毕竟自己只会吃饭睡觉花宋泊简的钱，偷偷混进他的书包里给他惹麻烦，而人类和人类可以相互扶持。 　　呆呆盯了手机一会儿，他迟缓地想到，自己追寻当年真相的行为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显而易见地，宋泊简已经踏入了人生的新旅程，那只叫汤圆的猫只是他曾经路过一块小石头，可能在某一段时间牵绊过他的脚步，跨过去之后很快就会被人给忘掉了，自己也应该往前看才是。 　　“你这么喜欢猫的话，”温初月抬起脸来看了焦煦好几眼，没忽然头没尾地问道，“那你和你男朋友未来的家里会养一只吗？” 第18章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从来一副认认真真写作业的好学生模样的宋泊简也会有那样无赖的一面 　　听到温初月的问题，焦煦顿了一下：“不会吧。” 　　但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并没有说。 　　除了趴在怀里的那只，焦煦的脚边也围了好几只猫猫，他的身上像是有某种特殊的亲和力，十分招猫猫们的喜欢。 　　一只金渐层正扒拉着他的小腿试图往上爬，温初月拎住他的后脖颈将它轻轻拽下来，板起脸来教育道：“不可以抓坏客人裤子。” 　　人家只是出来跟你们随便玩玩而已，一个两个的这么快就叛变了。 　　看着猫咖里的几只平时不怎么爱营业的摆烂员工也跑过来跟焦煦贴贴，温初月的心里酸溜溜的。 　　焦煦见状，笑着摆摆手：“没关系的，他们可能是看见我手里的吃的了。” 　　豪华套餐里除了包含给顾客的奶茶与甜点之外，还有喂猫的冻干和猫条。 　　随着窸窸窣窣拆包装袋的声音响起，散落在猫咖各个角落里的猫猫们都抬起了脑袋，耳朵动了动之后，纷纷朝焦煦的方向走了过来，渐渐汇聚成一条流动的彩色猫毯。 　　要是在平时，小崽子们上班能够这么积极，温初月肯定欣慰得不行，但这会儿他只是抱着手臂倚在躺椅上，游戏也不玩了，斜着眼睛用余光挑剔地打量焦煦。 　　坐下来之后，男生的帽子和口罩已经摘下来了，他不是那种冲击力很强的长相，但温润的杏眼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尽管他看起来招人喜欢又招猫喜欢，但温初月却完全无法从焦煦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吸引力。 　　——他和宋泊简都不想在家里养猫。 　　温初月现在终于确信，自己在脑海中一瞬间想象过的加入这个家庭的可能性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 　　送走焦煦之后，温初月蹲到角落里假装整理各种猫玩具，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拎着一块坏掉的猫抓板扔进了垃圾桶。 　　还是好气。 　　趁着店里没人，他又噔噔噔跑上二楼打开了好久没玩的植物大战僵尸，痛痛快快地打了两局。 　　挑战模式下的植物大战僵尸，每次赢了新的一局之后，就可以解锁一个新的植物。 　　温初月盯着草地上圆滚滚的大喷菇，每次有僵尸快要靠近它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弹出几个格子之外。 　　他把自己也幻想成一只大喷菇，生气的时候只需要膨胀一下，就能把宋泊简给弹出很远很远。 　　但实际情况是，猫猫并没有这种技能。 　　温初月垂眸看着二人微信上的对话，还停留在关于周三的约定上。 　　游戏打到最后，快要铺满整个屏幕的植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不需要玩家一直不停地操作。 　　温初月看着聊天记录，觉得这真是一个恶毒的约定。 　　宋泊简不是有男朋友吗？带她一起去不刚好合适，为什么还要找自己？ 　　他指尖微动，想要发消息过去回绝掉这次邀请，但一想到宋泊简或许会询问自己爽约的原因，事情好像会因此变得更加复杂…… 　　算了，权当是最后一顿饭吧。 　　安静地结束掉这场本来就只有自己知道的拉扯。 　　温初月倒回去扒拉了扒拉跟温姨的聊天记录，空荡荡的依旧没有回复，他尝试着长按了一下自己发过去的消息，显然已经超过时限很久，没有办法撤回了。 　　- 　　两天的时间不过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周三。 　　因为考虑到晚饭需要自力更生，他们下午三点的时候就出发了。 　　从车上下来看到餐厅招牌的一瞬间，温初月才知道自己搞错了，原来所谓的钓虾是在室内进行的。 　　挂着鎏金牌匾的“溪畔餐厅”恰如其名，里面的包间不多，但每一个包间都很明亮宽敞，并且在中央仿照假山流水的样子建造了一个圆形的钓虾池。 　　——虾当然也是人为放进去的。 　　有钱人的消遣还真是奇奇怪怪，误以为是在室外野钓而把自己裹得像是企鹅一样的温初月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站在这里跟一群衣衫靓丽的男男女女简直是格格不入。 　　更不要提和身边的宋泊简相比了。 　　和往常不太一样，他今天穿得要更加休闲一些，深咖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一件纯黑高领打底绒衫，偏稳重的平驳领一丝不苟，衣摆顺着宽阔笔挺的肩背妥帖地垂落。 　　因为站得近，温初月又隐隐闻到了男人身上浅淡的香水气息，但这次的味道是令猫猫讨厌的柑橘调。 　　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自己正站在门边，踉跄一下撞到了正推门而入的人身上。 　　“……咦？” 　　“你是——” 　　温初月转过身来，但紧接着走进包厢的两个人很快让他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 　　虽然只瞥了一眼，他还是认出来了走在前面的这个男人的面庞。温初月虽然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但却十分清楚地记得他和宋泊简分明不太对付。 　　宋泊简抱着自己路过他们学校门口的宣传栏的时候，还会幼稚地指着这个人的照片对自己说他坏话。 　　就在三个人站在门口无声交涉的时候，宋泊简走了过来，他搭住温初月的肩膀，不着痕迹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宁时，我上学时的同学兼现在的合作伙伴；还有他的男朋友，焦煦。”他开口为双方引荐，温初月刚才频频看向宁时的小动作并未逃过他的眼睛，“看来温老板认识他们，那就不用我多介绍了。” 　　伴随着宋泊简的靠近，他身上带着几分冷调的香水气息也铺天盖地地朝温初月笼罩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期间夹杂着的柑橘的味道，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现实和回忆朝他前后夹击而来。 　　自己能记得“宁时”的长相这件事，还要多亏了宋泊简的功劳。 　　那是自己有一次跟宋泊简赌气，偷偷藏进了他的书包跟着他混进了学校，后果当然是连累宋泊简被老师赶出教室，自己也被少年连书包带猫囫囵端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从来一副认认真真写作业的好学生模样的宋泊简也会有那样无赖的一面，借着补作业的名义带着自己在楼梯间光明正大地偷懒。 　　不巧正好有一个学生抱着一叠试卷上楼，路过的时候，温初月的小猫鼻十分灵敏地嗅到了他的裤脚上沾着同类的味道。 　　虽然有家的感觉再好不过，但作为一只爱玩的猫，它偶尔也会小小怀念一下跟其他猫猫们一起嬉戏的快乐，于是下意识跟着那条裤腿追了上去…… 　　那天直到放学的时候，宋泊简都黑着一张脸。 　　并且在抱着自己经过贴满照片的宣传栏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上面的少男少女都穿着清一色的蓝白校服，连照片底色都是统一的，看得温初月眼花缭乱。 　　他还以为宋泊简是要自己从里面找出他的照片，于是十分认真地睁大了金黄色的圆眼睛仔仔细细辨认，好让宋泊简笑一笑，明白自己最喜欢他啦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跟别人回家的。 　　但下一瞬，宋泊简就指着排在第一行第一个的照片，面无表情地跟猫猫科普：“他虽然长得还行，但其实会跟别人打架，打得可凶了。” 　　于是，原本因为长得太矮压根没能看清宁时的脸的温初月，顺理成章地记住了他的长相。 　　虽然过了好几年，但宁时的相貌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化，因此温初月一眼就认了出来。 　　实际上，他在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应该和宋泊简的成长轨迹毫无重合才对。 　　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视线在落在落后一步进来的焦煦身上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再合适不过的借口：“是这位焦先生，我们前两天才见过的，他来我的猫咖里撸过猫呢。” 　　听到这里，宋泊简往回收的手一顿，很快又如常地插到了口袋里。温初月看的是宁时还是焦煦，他还是分得清楚的，他借着口袋的遮掩攥了攥绷紧的指节。 　　宁时的面色同样不怎么明朗，一把拉住焦煦带着手套的手，往包厢中央的钓池走去：“既然人都齐了，那就抓紧开始钓吧，不要耽误了吃晚饭。” 　　饿坏了我们家阿煦怎么办。 　　温初月还沉浸在刚才的一线惊魂中没来得及缓过来，有些迟钝地盯着宁时和焦煦交握的双手，才知道自己之前是误会了——原来他是宋泊简的朋友的男朋友啊。 　　宋泊简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我们也过去吧。温老板别忘了，咱们今天都得自力更生才行。” 　　他克制不住地为温初月的坏习惯感到有几分头痛，喜欢钱吧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喜欢别人的男朋友可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哦哦，好。” 　　温初月连忙应了一声，想到可以随便吃的晚饭，什么都可以暂且往后排。 　　吊杆和虾饵都是服务员准备好了的，他们只需要在钩子上面挂好饵料然后抛到水里面，等待虾上钩就行。 　　水池里的虾都是精选的黑虎虾，一个个足有手掌大，三三两两在清澈的蔚蓝色水波里游弋着，对温初月来说简直是行走的诱惑。 　　他盯住个头最大的一只虾，两只睁得圆圆的眼睛像是雷达一样，精准地跟随着黑虎虾的游动轨迹时时移动。 　　咬钩，咬钩……啊，没有上当。 　　他们一行四个人围成半弧状依次在水池边落座抛竿，温初月和焦煦坐在中间，宋泊简和宁时坐在了两端。 　　那边的宁时和焦煦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都颇为沉得住气地放松坐着，偶尔会低声交谈两句，并没有一直紧紧盯着水里的虾群。 　　中间就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宋泊简很难不注意到温初月就像是拨浪鼓一样从左边拧到右边的圆润脑袋。 　　“上面有浮标，你一直这样转来转去的不累么。” 　　“不盯紧点儿，要是虾跑了怎么办。”温初月匆匆忙忙地侧了侧头，腾出心神来回答宋泊简的问题，忽然记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乌溜溜的瞳仁转向宋泊简，再次确认道，“你之前说的可以随便吃是真的吧？”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宋泊简惊讶地发现温初月的瞳仁中有两竖线依次一闪而过，但当他定下心神再次看去的时候，青年专注的黑眸就像是两泓潭水一般沉静，映照出自己模糊的身影。 第19章 眼前人的脸颊热得粉扑扑的，平时能将人怼一个跟头的红唇一张一合 　　迟迟没有得到回答，温初月探究地歪了歪脑袋。 　　宋泊简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摇摇头抛掉种种不合理的猜测，无奈承诺道：“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灯光折射的缘故，自己一时眼花看错了吧。 　　他算是看出来了，温初月的眼里大概只能装得下赚钱和吃饭两样东西，其他的无论是自己还是宁时估计都排不上什么号。 　　得到回答之后，温初月毫不留恋地转过了头，继续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大虾去了。 　　钓虾的过程漫长而无聊，焦煦掏出手机来朝温初月招招手：“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两个人除了上次在猫咖的时候加过好友之外，从来没有一起玩过。事实上是，这两天温初月心情沮丧一直没有上线。 　　焦煦并没有多想，只是趁着现在两个人正好坐在一起，做任务交流什么的也比较方便，才邀请温初月一起玩游戏打发时间。 　　《种豆南山下》？ 　　被焦煦这么一提醒，温初月才记起来自己好久没有登录了，也不知道自己地里种的农作物都旱死了没有…… 　　误会解开，他顿时有点蠢蠢欲动。 　　但，温初月挣扎了一下：“可是晚饭怎么办？” 　　焦煦托了托下巴：“交给阿时他们就好了。” 　　宁时自然是不会反驳焦煦的话的，无所谓地点点头，宋泊简没搭腔，只是略显懒散地将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浮标随着他的动作在水面上激起小小的涟漪。 　　温初月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对自己和宋泊简的交情的有限程度非常有自知之明。 　　——人类社会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沉默有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种拒绝。 　　于是，他心志坚定地拒绝了游戏的诱惑：“我本来就是来蹭吃蹭喝的了，要是连劳动力也不出一点那就太过分……” 　　“没事，你们去玩吧。”宋泊简适时地清咳一声，打断了他，“这里交给我就行。”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干脆地把活揽下来，温初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半推半拒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宋泊简从来没见过有人将口是心非展现得这么活灵活现，用力压了压唇角才抑制住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温老板要是真的不好意思——” 　　他仗着自己胳膊长，一伸手轻轻松松直接把钓竿从温初月的手里抽了出来，“那就一会儿赏脸多吃几只我的劳动成果。” 　　“好呀好呀！没问、题……”温初月才听到一半，就迫不及待地摆了摆手。 　　等一下？ 　　忽然发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两只黑水银般的眼珠一点点向右靠拢，悄悄观察宋泊简脸上的神色，企图判断他的目的。 　　怎么听起来横竖都是自己占便宜的意思？ 　　- 　　随着温初月和焦煦转移到了餐桌边玩游戏，宋泊简和宁时之间的距离瞬间空旷得过分。 　　原本计划的二人时光泡汤，宁时的心里有些不愉，余光瞥了一眼好友，调侃道：“知道的你今天是来钓虾，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来参加宴会来了呢。” 　　为了行动方便，他今天都特意换了一件短款冲锋衣。 　　宋泊简的面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况，只是转了个话题：“对了，呈越集团递过来的那套合作方案，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闻言，宁时周身的怨气更重了。 　　本来按照他的打算，自己今天下午提前下班，然后把工作推给宋泊简，没想到办公场所也跟着搬了过来。 　　不同于二人之间毫无感情的气氛，温初月和焦煦正其乐融融地凑在一起玩游戏。 　　《种豆南山下》的玩家互相加好友之后，也可以选择跟好友一起建立家庭，共同经营家园。 　　担心交流的声音太大会吓跑预备晚餐，两个人头碰头小声碎碎念：“搬到你家去住还是我家去住？” 　　这款游戏虽小，五脏俱全，玩家在里面可以体会到从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息的完整一天。 　　焦煦拍板：“还是你搬到我家来吧，我家的房子比较大。” 　　嘀嘀咕咕的声音依稀传到水池边，宁时强忍住想要把男朋友拎回来的欲望，把钓竿攥得嘎巴嘎巴响。 　　虽然知道两个人只是在玩游戏，但这种误导性过强的对话还是让他十分有危机感。 　　温初月操纵着小人走进室内，被里面一看就价值昂贵的家具摆件给晃花了眼，两只眼睛里金币乱闪，几乎要恢复原本灿灿的瞳色，“哇塞，好豪华的摆设！” 　　“可以等到白天再看，动作快一点。”焦煦一边操纵着两头身马赛克小人跳上床，急急忙忙催促温初月，“晚上了该上床睡觉了。” 　　“马上马上！”温初月连点几下屏幕操纵着小人噌噌噌往床上爬，“我来了！” 　　宋泊简用余光瞥了一眼，就看到温初月一手托着手机，一手拉着椅子往焦煦的方向拽了拽，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他突然觉得，两个人当初开发的这款小游戏，既然已经完成了他最初的使命，现在功成身退了也不是不可以。 　　“不要总是盯着手机看，对眼睛不好。” 　　“哦哦！”温初月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但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点儿没面子，不对，自己为什么要听宋泊简的话？ 　　但又看见男人脚边放着的小红桶，他勉强生出几分吃人嘴短的自觉，乖巧捏着手机坐回了宋泊简的身边。 　　“有研究表明，人的成年之后视力就不会继续下降了。”他一边试图挽回一下护自己的尊严，一边眼巴巴地往小红桶里瞧。 　　据说，这是某个来撸猫的高中生的母上大人深信不疑的箴言，又被一旁偷偷学习人类知识的温初月给记在了脑子里。 　　“哦？”宋泊简不知道他这套说辞是从哪里听来的，侧了侧头看向他，“那温老板几天之内迅速涨了几百度的事情该怎么解释？”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温初月的时候，他并没有配戴眼镜，直直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颗华彩的琉璃珠。 　　宋泊简刚转过头来就后悔了——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为了更好地看清小红桶里的战果，温初月索性把自己的椅子往右边挪了大一截，原本不到半米的距离瞬间缩小到十厘米之内。而且大概是由于穿的衣服太多，在暖气充足的室内过于温暖了，他不知何时已经将鼓鼓囊囊的面包服脱掉了，粗线毛衣偏宽松的领口随着青年低头扒拉小桶的姿势垂落下来，宋泊简一低眸就能轻易看见两截莹白玲珑的锁骨。 　　他呼吸一顿，意识到要是再往下看就太过失礼了，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算偏回头去。 　　但方才的惊鸿一瞥还是绊住了他的动作，宋泊简刚翕动了一下眼睫就对上了温初月瞪得圆圆的桃花眼：“怎么只有这么些啊？”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看着小红桶里两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虾，温初月又震惊又难过，语气里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了。 　　自己果然不应该轻信宋泊简的话的，今晚看来要饿肚子了。 　　眼前人的脸颊热得粉扑扑的，平时能将人怼一个跟头的红唇一张一合，想要控诉自己又不太好意思。 　　宋泊简猛然突兀地站起身来，按铃叫来服务员：“我们今天先钓到这里，让厨房可以准备做菜了。” 　　温初月茫然地抬起头来，既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反应那么大，也不知道桶里这十几只虾能不能凑成一盘菜。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陆陆续续呈上来的菜色终于让温初月的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就像是钓虾只是一个消遣一样，所谓“自力更生”也只是餐厅吸引顾客的幌子罢了，大部分菜品都是由厨房直接供给的，和他们的成果并没有特别大的关联。只要钱给得足够到位，就算是客人一只虾都钓不上来，也不用担心没有东西可吃。 　　所以，宋泊简明明知道餐厅供菜却不告诉自己，他是诚心吊自己的吧？ 　　清蒸帝王蟹，鲍鱼捞饭，蒜蓉生蚝，辣炒八爪鱼，酥炸小黄鱼，蛤蜊浓汤……各类河鲜海鲜琳琅满目，至于宋泊简和宁时辛苦了两三个小时的战利品则被做成了一盘椒盐虾，摆在桌子的最中央。 　　餐桌是长方形的，宋泊简和温初月坐一边，宁时和焦煦坐一边，气氛总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和谐。 　　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菜看但迟迟没有动筷子，宋泊简率先伸筷子夹了一只椒盐虾。他已经发现了，温初月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是有几分矜持的。 　　温初月眼前一晃，就看见一只剥得干干净净的椒盐虾球落在了自己碗里。他被吓了一跳，前后左右望了望才反应过来这是宋泊简给自己剥的。 　　余光瞥见坐在对面的宁时都只是帮焦煦把菜夹到碗里 ，温初月觉得有些别扭，人家正儿八经的小情侣都不干这个，宋泊简这是干嘛？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虾球塞到嘴巴里，三两下嚼完吞进了肚子里去，同时暗戳戳给宋泊简打眼色威胁他：不用你给我剥虾！ 　　下一秒，又一只虾球掉进了他的碗里，时间间隔拿捏得刚刚好。 　　怕被对面的两人看见，温初月迅速夹起虾球扔进了嘴巴里，假装无事发生，然后趁对面低头吃东西的间隙对宋泊简怒目而视：吃你自己的行不行！ 　　宋泊简故意曲解了温初月的意思，不紧不慢拆下第三只虾的虾头：“随便吃不用有负担，这顿我请。”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油渍，但他并没有半点嫌弃，将每一块虾皮都摘得仔仔细细。 　　温初月咀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虾肉鲜甜的味道渐渐在他舌尖上蔓延，让他十分精准地记起了宋泊简是如何练出这一手毫发无损的剥虾技术的。 　　从菜市场上淘来的小河虾虽然便宜又新鲜，但虾肉也少得可怜，身为一只大型猫猫，温初月连皮带肉一起吞都毫无难度，但他着急地低头去叼的时候，宋泊简就会竖起食指挡住他的嘴巴。 　　然后一点点把嫩嫩的虾肉剥出来放在小碗里，然后用剩下的虾头熬成虾油留着给猫猫拌饭。 　　宋泊简的技术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退步啊…… 　　但是他能够这么熟练地帮其他人做这些事情，大概不会像自己一样一遇到相似的场景被回忆困扰的烦恼吧？ 　　看到焦煦碟子里的酥炸小黄鱼快要吃完了，宁时又给他夹了一条：“阿煦多吃点。” 　　“这顿宋总请。”他故意臊宋泊简。 　　焦煦咔嚓咔嚓地咬着小黄鱼，鱼肉以一种与他秀气的相貌不太相符的速度飞快从鱼骨上消失，完美诠释了为什么他不需要宁时操心。 　　“放心我不会有负担的。” 第20章 要是现在的汤圆已经咬不动小鱼干了，自己也可以给它买最昂贵的猫罐头。 　　温初月装着一肚子海鲜回到猫咖，当他打开灯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 　　棕色卷发的少年正在拿着一个拖把勤勤恳恳地拖地，其余的猫猫们有的蹲在了猫爬架上，有的趴在猫窝里，为了不踩脏干净的地板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么回来了？”乍一看到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沈眷，温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且，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明明锁上门了。 　　沈眷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把自己露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我从孟以年的手机里看到猫咖今天下午和晚上不营业……” 　　听完沈眷跌宕起伏的经历，温初月就像是坐完一趟过山车上下来一样，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回血。 　　他刚才差一点以为宋泊简其实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放松和失落先后从心头一闪而过，温初月捂着翻腾的胃部默默吐槽了一句，真是不省心的小崽子，不知道先说重点。 　　“然后，你就趁我不在偷偷回来了？”他环视了一下被沈眷拖得铮光瓦亮的地板，听不出语气地点了点头，“不错嘛，还知道负荆请罪。” 　　沈眷抬眼悄悄观察温初月，急巴巴地问道：“所以老板我能回来吗？” 　　“我可以打工不要工资，都攒起来还给孟以年……” 　　“停！”温初月赶紧拦住他，“我可不想因为虐待员工而被告上法庭。” 　　“根据人类《劳动法》第五十条，工资应当以货币形式按月支付给劳动者本人，不得克扣或无故拖欠……”他掏出手机来翻开自己的备忘录，找到一条文字开始严肃地朗读。 　　作为一个合格且上进的老板，温初月曾经在接手猫猫巴士之前认真学习了人类经商基本知识，并且制定好了猫咖营业计划。 　　沈眷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往下掉：“呜呜呜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他没想到温初月居然愿意替自己还账。 　　“但是我——” 　　沈眷的后半截“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温初月无情地打断了。 　　“但是鉴于你的情节过于恶劣，以后每个月我只会给你发放基础工资，至于月末奖金——唔，就帮你攒起来还债吧。”他懒懒地拍板。 　　不给小崽子一个个惨痛的教训，估计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少年的眼泪花花在圆圆的眼眶里愣愣地打转，半天没掉下来。 　　果然还是自己那个熟悉的老板啊！ 　　- 　　营业时间，温初月脸埋在趴在柜台上打瞌睡，柔软的刘海垂下来盖住半张脸，肩膀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起伏。 　　沈眷穿着工作服，兢兢业业地扮演代理店长站在门口招呼客人。 　　哆啦A梦和奥利奥分别作为昨天晚上给沈眷偷偷开门的军师和从犯，被温初月惩罚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周加班一天，干脆趁着加班的便利问来撸猫的小姐姐讨要零食吃。 　　“欢迎光临猫猫巴士~” 　　见到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沈眷习惯性地跟门铃上的招财猫同频举起手挥了挥，然后与一脸震惊的孟以年撞了个对脸：“你这是猫形和人形打两份工吗？” 　　孟以年一边往猫咖里走一边瞥了一眼温初月，暗暗猜测这位堪比周扒皮的老板是什么品种的猫。 　　沈眷端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堵住孟以年的嘴，担心他奇奇怪怪的话被顾客听到，短短几天就已经体会到了打工人的麻木：“身负巨债，心甘情愿。” 　　“现在这里有一单包赚不赔的买卖，”孟以年一口吞了红丝绒蛋糕，嘴角沾着点红曲粉，“要不要跟我交易一下？” 　　“算了吧。”沈眷一听就知道他又要想方设法不要自己还钱了，“你吃完赶紧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而且也没钱请你吃第二块蛋糕了！”他飞快地补充道。 　　孟以年这辈子还没体会到蛋糕都不能敞开肚皮吃的窘迫感，同情道：“我去跟你老板商量。” 　　“哎——”沈眷拽住他，为难地抿起嘴，不好意思再给温初月添麻烦了。 　　“什么买卖，说来听听。”温初月伸了个懒腰从柜台后站了起来，侧颊上印着一块毛衣纹路的红痕，“提前说好，违法乱纪的事情不干。” 　　他虽然一直在闭着眼睛小憩，但耳朵还是很灵敏的。 　　“让我扮成你的家长帮你去开家长会？”听完孟以年的诉求之后，温初月发出惊叹，“那我的身价还挺高的。” 　　“一晚十万哎。” 　　孟以年已经充分拿捏了温初月的财迷属性，冷静地谈判道：“作为老板，这件事你也有责任吧？我完全有权利向你追回损失。” 　　——好吧他承认自己自己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沈眷赶紧拽拽温初月的衣角，急急提醒他：“哥你不用答应他！我自己惹得麻烦可以自己解决！” 　　自从发现温初月跟孟以年的舅舅不怎么对付之后，他就不想温初月再因为自己的缘故跟他们舅甥两个人打交道。 　　“开家长会的话……你们这是打算放寒假了？” 　　温初月拄着腮思考，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的认知里，家长会往往是和寒假还有春节挂钩的。 　　每当这种时候，猫猫眼里一向无所不能的铲屎官也会有些落寞，过分安静地地抱着雪堆一样的白色大猫，透过出租屋刮花的玻璃窗长久望向某一个方向。 　　温初月难得生出点软心肠来，没向孟以年提议为什么不去找宋泊简帮忙。 　　闻言，孟以年蔫了一下：“怎么可能，距离期末考试还早呢，这只是一次月考而已。” 　　对于高三生来说，考试已经成了他们新型的纪年法。 　　“我爸出差去了，只有我妈在家。”衡量了一下对温初月动之以情的成功率，孟以年还是说了实话，“但家长会上有很烦的傻、人，我不想让我妈操心。” 　　堂弟宋文盛也在同一个班级，要是开家长会的话，他的父亲也就是孟以年的亲舅舅宋泊誉肯定也会到场。尽管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宋娴和宋泊誉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但因为宋家重男轻女，宋泊誉从小就对宋娴呼来喝去，兄妹二人关系恶劣。 　　当初宋父宋母将宋娴嫁到孟家联姻，也是希望能从财大气粗的孟氏集团得好处，没想到婚后宋娴有丈夫孟戈撑腰，宋家不仅没喝到一口汤，反而在生意场上屡次碰壁，两家的关系名为姻亲实则降低到冰点以下。 　　“哦，原来是月考啊。”对于前一句，温初月的反应很平淡。 　　他从前见惯了宋泊简堆积得像是小山一样的试卷和让人喘不过气的周考——在师资力量匮乏的普通学校里这是唯一能够提升学生成绩的方法，不止一次感叹当人类实在是太辛苦了，还是当猫比较好，混得再差也不过是到处翻垃圾桶而已，在各种人类的节假日还有机会开到格外丰盛的惊喜盲盒。 　　不过，看在孟以年发红的耳根的份上，他还是大发慈悲地点了头：“看不出来，小崽子还挺孝顺的。” 　　而且估计沈眷的教训也吃够了，自己生气是一回事，但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了。 　　“行吧，那我要以什么身份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 　　考虑到需要配合有工作的学生家长们的时间，家长会被安排在了周六晚上。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靠谱的家长，温初月从衣柜里翻出买了之后几乎没有穿过的西装——严格来说是只在猫咖扩店剪彩时穿过一次，就因为嫌弃过于束缚而被束之高阁，又跟着教学视频教程笨拙地打学习该如何正确地打领带。 　　最后还是孟以年看不过眼，熟练地指挥着他打了一个温莎结。 　　对接过一遍流程之后，温初月再次踏入了云城私立高中的校园，左边跟着双手插兜、一脸镇定的孟以年，右边跟着猫猫祟祟、因为头一次踏入崭新领地好奇张望的沈眷。 　　想到刚才为豪华网约车而支付的三位数账单，温初月的心就隐隐滴血，漠着一张脸完全笑不出来。 　　一脸生人莫近的气势倒是阴差阳错很符合的趾高气昂的有钱人，或者因为看到孩子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而生气的家长，值班的保安看了他两眼之后就挥挥手放三人进去了。 　　作为贵族高中，云城私立的每个班级只有三十人，但教室却十分宽敞，三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学生在给各自的家长指自己的位置了。 　　温初月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一部分人是因为青年陌生而美丽的脸庞，毕竟云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交往，而对方显然并不属于任何一家；还有的人……则表现得十分诧异。 　　“他还真的是孟以年的小舅舅啊。”顶着一头红毛的莫风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那天他被突然出现的温初月吓走之后，一直怀疑温初月其实是路人。 　　没想到在家长会上居然真的看到了温初月。 　　“你说谁？”听到弟弟的嘟囔声，莫诚抬起头来。 　　只看了温初月一眼，他就十分肯定地一口否认了：“他不是宋泊简。” 　　不过，青年唇红齿白的相貌又让莫诚后知后觉地转回头来，咂了一下嘴唇：“孟家那小子从哪里找来的托，长得还挺带劲儿的。” 　　“知道今天肯定能碰到熟人，他请不来宋泊简也不奇怪。” 　　联想起少年时最后一次见到宋泊简的场景，莫诚的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他眼神里充斥的洋洋得意还是盖也盖不住。 　　当初，宋家生意的如日中天，品学兼优的宋泊简更从来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像其他纨绔子弟似的今天花钱买手表、明天要钱买跑车，莫诚就没少被自家爸妈拿宋泊简当例子数落过。 　　因此，在一片五光十色的斑斓灯光下看到宋泊简沉静英隽的脸的时候，他那一刻心中是充满了扭曲的快意的。谁能想到大人嘴里最有出息的优等生、往日自己只有望其项背的份儿上的宋大少爷，也有为了金钱而折腰的时候呢！ 　　因为离班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将近二十分钟，还有不少家长还没有到位，坐在座次本就稀稀落落的教室里，温初月很容易地就觉察到旁边有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 　　在教室内环视了一圈后，他锁定了莫风显眼的红毛，拽住指路完毕正打算离开的孟以年，捂着嘴巴小声问道：“右边那个火鸡崽是不是那天拦你的其中之一？你说讨厌的人就是他吧？” 　　提起这件有损形象的事情来，孟以年感到有些挂不住面子，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我说的不是他……不过他也勉强算是半个吧。” 　　温初月不提，他差点忘了莫风了，和宋文盛能玩到一块去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看到温初月投向自己的不善的眼神，他挑着眉梢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美人儿，你要不要跟着我？” 　　“你和宋泊简是在那里认识的吧……好歹也是一道共患难的人，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也没给你找个像样的去处。” 　　说到“共患难”的的时候，他故作遗憾地啧了啧。 　　作为一个标准的花花工子，莫诚的眼光毒辣得很，不用仔细看就能判断得出，温初月这一身行头做工虽然不错，但却处处透着一种用力过猛的假精致，和私人订制的水平差远了。 　　不过有美人的好颜色衬托，什么身外之物都是浮云了。 　　扫过温初月纤细而修长的腰线的时候，他色眯眯的视线在上面流连了一会儿。 　　为了猫咖剪彩的时候看起来喜庆，温初月特意地挑选了一身酒红色的西装。包裹在略微贴身的西装外套里，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支枝茎纤细但是笔直带刺的玫瑰花。 　　“啊，你也认识宋泊简吗？” 　　温初月故意慢吞吞在教室里环视了好几圈，才假装发现莫诚的存在，然后无辜地眨了眨眼： 　　“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 　　虽然暂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这种故意找存在感的人，他还是十分精准地拿捏了反击的精髓。 　　——没办法，当老板的时候难免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顾客。 　　- 　　“宋总，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周娅站在流浪猫救助与保护协会基地的大门口，齐肩发在夜风中微微飘动，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黑车缓缓驶过来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往前迈了两步。 　　“要不然，你把车开到院子里面吧，外面停车不太方便。” 　　“天黑，车灯容易吓到猫。”刹车灯闪了两下，宋泊简低沉的声线透过半降的车窗从驾驶位上传来，双目专注地平视着前方的路。 　　“周会长你也站远一点儿，当心被车蹭到。” 　　想要借机让男人多留一会儿的暗示失败，周娅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又扬起笑脸来：“你总这么细心，都快把我这个当会长的比下去了。” 　　她是在一次接到受伤流浪猫救助请求的途中，偶然遇到了正在路边喂猫的宋泊简。从旁边看上去，男人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显得有些冷峻，但动作却意外地耐心，用手半托着罐头的底部方便猫猫舔食最里面的肉末。 　　周娅蓦然心动了一下，当即就上前邀请宋泊简加入自己成立并组织的流浪猫救助与保护协会。但在对上男人疏离的眼神之后，她又开始懊恼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太过唐突了，对方看起来并不那么好接近。 　　最让周娅没想到的是，宋泊简沉寂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答应了自己的邀请…… 　　从那之后，协会就会定期收到宋泊简捐助的各种猫咪用品。 　　但每次周娅邀请宋泊简一起参加公益宣传活动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出席，协会内部合影留念的时候，他的身影也从来不会出现在照片里。 　　直到一次在新闻报道中，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才知道宋泊简的是谁。 　　其实，周娅到现在也不清楚宋泊简这么低调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要知道不少企业家都会借公益慈善来树立自己的形象，但她还是最终选择了默默帮他保守了秘密。 　　“这回不知道宋总又给我们毛孩子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她盈盈笑着调侃道，“自从你跟加入我们之后，破费可是不少。” 　　这种只有自己才知道宋泊简的秘密的感觉，让周娅有种微妙的满足。 　　“一些猫玩具，不算破费。”只有提起猫的时候，宋泊简脸部冷硬的线条才柔软了些，“不知道上次的猫粮它们吃完了没有，我就又买了几箱。” 　　两个人边交谈边走进了基地的院子中，听到人的脚步声，院子里陆续亮起许多只圆圆的猫眼灯，又像是应援会上五颜六色的小手电，忽闪忽闪地追逐着救助人的影子。 　　从初始的警惕与惶惑，到现在的不再怕人，猫猫们大概也懂得了这两个人类都是喜欢猫猫和保护猫猫的好人。 　　猫粮箱子暂时被搬运进了基地的仓库中，盛放猫玩具的箱子则被当场打开，上面残留的同类气息吸引得猫猫们新鲜地嗅来嗅去。 　　猫猫们不会嫌弃得到的玩具是二手的，很快就为了心仪的玩具滚成一片。 　　“喵呜~”一只白猫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很快就挤开伙伴们叼着一只玩具球走了出来，嗓子中发出咕噜咕噜的愉悦声音。 　　这只球上的同类气息最浓厚，肯定是最好玩的！ 　　注意到白猫欢快的模样，宋泊简的眼神中透出微微的怅然。 　　汤圆一直到最后都没等到自己兑现“等到有钱之后”承诺，一定会生气极了吧。 　　看到男人伤神的模样，周娅忍不住开口道：“宋总，你的心结我也知道。” 　　能够从事猫咪救助与保护事业，她自己也是一个爱猫人士，但执着成宋泊简这样的，她还是感到有些不能理解。 　　“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现实因素，和人类不一样，猫猫的寿命是有限的。” 　　“尤其是那些长期流浪的猫猫，寿命通常只有其他猫的一半。” 　　“有没有可能，你想找的那只猫，其实已经不在了呢？” 　　宋泊简置若罔闻，顾自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随身携带的猫条来，不远处的橘猫收到零食召唤术，机灵地小跑了过来，有些猝不及防地被大量挤出的肉糊糊糊了一嘴。 　　“唔唔……”这个人类的手抖得好厉害啊！ 　　等到猫条瘪下去一半，在橘猫吧嗒吧嗒舌头急卷的舔食声中，他才语气冷静地否定道，“不可能。” 　　“根据科学研究发现，白猫都是有长寿基因的。” 　　“汤圆只是生我的气了而已，所以故意不想让我找到它。”他逻辑清晰地陈述道。 　　等到汤圆愿意像十年之前那样，重新迈着嗒嗒的小碎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就告诉小家伙，自己并没有欺骗它。 　　只是自己现在重新变得有钱了，却不知道该给谁买小鱼干。 　　要是现在的汤圆已经咬不动小鱼干了，自己也可以给它买最昂贵的猫罐头。 第21章 脖颈处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宋泊简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家长会散场的时候，还不到九点钟，正是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时间段，学校周边一水儿的餐厅甜品店奶茶店都亮着眩目的霓虹灯牌，从店面中隐隐飘出的诱人香气俨然就是他们天然的无声小广告。 　　为了给家长会做准备，几个人都没怎么吃晚饭，现在都饿得饥肠辘辘的了。 　　孟以年率先开口：“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每个月五位数的零花钱足够让一个学生在这条美食街上挥霍了，他因此说得十分有底气。 　　！ 　　四只亮晶晶的猫眼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十分默契地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回旋寿司自助，如果说沈眷还处在一种乖巧做猫的自觉状态中，温初月的眼神中则十分直白地透露出了“想吃”两个字。 　　在温初月的眼里，寿司自助就和海鲜开会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弊端就是每个寿司下面死皮赖脸附着的一团米饭。 　　但即便是这样，他毫无压力地还是横扫了一百碟，空碟子码成了四摞高高的瓷塔。 　　孟以年：……幸好是自助。 　　看着眼前的青年不需要蘸芥末就吃了那么多块鱼生类寿司，老板惊讶得一愣一愣的。 　　感受到发丝间蠢蠢欲动的耳朵，温初月这才餍足地眯了眯眼，扭头问孟以年：“他们家能打包吗？” 　　自己的手艺受到了开店以来最大的欢迎，老板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今天这一单已经折本的事实，连声抢答道：“可以可以，我给你打包！” 　　见状，孟以年默默放回了准备额外掏钱的手。 　　拎上打包盒之后，吃饱喝足的一行人慢吞吞地晃悠在马路上，他们的影子变成了橡皮糖，被路灯拉成长长的的三条。 　　沈眷和孟以年一回头，忽然发现温初月不见了，往回找了几步，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在一条小巷的墙根蹲下了。 　　指着打包盒里的鲜美寿司，温初月连比带划地跟面前的狸花猫咪咪呜呜：“……一头红毛，长得大概这么高吧……你和你的朋友下次要是碰见他，帮我狠狠吓唬他一下！” 　　“噢，你是说我的小弟们吗？” 　　低头确认了一下谢礼，狸花猫十分公道地表示道：“喵，这么点小事，我一只猫就行了，用不上他们。” 　　“如果你把这些吃的都给我的话，我完全可以帮你挠他几爪子。” 　　温初月一下子严肃起来，头顶上的倏地顶出两只白耳朵：“绝对不可以！” 　　“只吓唬一下他就好了，伤人的话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他强调道，担心狸花猫因此会被记恨。 　　要不是自己没办法整天蹲守在这里，就不用麻烦狸花猫他们了。 　　“那好吧。”狸花猫有些遗憾地舔了一下白手套，“下次有什么生意欢迎继续找我噢。” 　　旁边的两小只被温初月脑袋上突然弹出来的猫耳吓了一大跳：“这也没喝酒啊，（你们）老板怎么看起来像是醉了一样！” 　　两只耳朵被沈眷和孟以年一左一右给捂住了，温初月不高兴地扑棱了几下猫耳，根本没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个不停。 　　“没礼貌的小崽子，没人教过你们不能随便摸长辈的头嘛！” 　　这时，孟以年突然听见自己藏在书包夹层的手机闷声响了起来，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单手开始翻书包。 　　抓住机会，温初月的左耳就像是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在他的手心里奋力反抗。 　　看清楚手机对面发来的消息之后，孟以年简直想对月长嗥一声。 　　小舅舅：“我看见温老板发朋友圈，定位是在你们学校附近。” 　　“你们今晚是一起吃的饭吗？我给他发消息一直没有回我。” 　　“没出什么事吧？” 　　宋泊简坐在一片漆黑的车里，孟以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他借着朦胧的月色就静静盯着手机屏幕里躺着的几条消息。 　　看着刚刚发出去的几句长消息，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陌生，自己往常明明并不是一个啰嗦的人。 　　宋泊简也不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忽然想见到温初月。 　　或许是今晚对方恰好发了一条朋友圈让自己想起了他，或许是因为医生给自己的治疗建议，又或许是、自己在猫咖里见到温初月的第一眼，就冥冥之中生出了几分熟悉感。 　　十分钟之后。 　　一辆低调的长安在小巷前刷地停下，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宋泊简，孟以年震惊地瞟了好几眼车标，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被凉飕飕的晚风一吹，温初月的头脑已经清醒了不少，猫耳也规规矩矩收了回去，只有头顶上翘起的几根发丝保留了猫耳捣蛋的证据。 　　宋泊简远远打量了温初月一眼，确定他正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眼前，暂时放下了心来。 　　“这位是？”他这才注意到沈眷。 　　孟以年一个激灵，下意识道：“他是我同学！” 　　直到走近了，宋泊简才发现温初月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整个人也乖巧得不像话，不动弹也不说话，乌润漆黑的双瞳猫儿般微微眯了起来，看起来有些迷茫。 　　“他这是喝醉了？” 　　宋泊简也顾不得上面社交距离了，伸出手在温初月的身上摸索了几下，熟练地找到胃部的位置轻轻按住。 　　被人一碰，温初月立马就像是找到棍子的猫猫蛇一样，毫不犹豫地朝前方倚了过去。 　　脖颈处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宋泊简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因为温初月只比自己矮五公分左右，所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青年小巧的脸颊正埋在自己的颈窝里，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一起一伏。 　　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宋泊简才被脖颈间冰冷的温度唤回理智，意识到温初月并不是因为酒热而脸红的。 　　他小心调整了一下位置，让温初月能够倚得更舒服一些：“你们今晚吃的什么？” 　　“寿司自助。” 　　“鱼。” 　　孟以年和温初月一前一后答道。 　　“他吃了一百碟。”沈眷想了想，补充了一条重要线索。 　　将寿司和鱼做了一下减法，宋泊简不确定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晕碳了。” 　　联想到几次跟温初月吃饭的时候，青年严重失衡的挑食行为，宋泊简忽然觉得他会晕碳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像是为了证实这个答案的正确性，温初月埋在他温热宽阔的胸膛上开始打起了小呼噜。 　　说是小呼噜也不太准确，那更像是猫猫肚皮一起一伏时发出的深深的呼吸声，宋泊简只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站在那里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紧贴着自己的蓬勃生命力之后，他哑声道：“我把他送回去就行。小年，你和你同学先回家吧。” 　　“有钱打车吗？” 　　沈眷一下子急眼了：“不呜呜呜——” 　　自己怎么能趁老板不清醒，把他交给一个最讨厌的人呢！ 　　“有有有！”孟以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沈眷的嘴，防止穿帮，“谢谢小舅舅，那我们先走了！” 　　- 　　小心翼翼地将臂弯里的青年放在床上，宋泊简又细心地从旁边拽过被子来盖在温初月的身上。 　　青年乌黑亮泽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枕头上，雪白的被子遮住一点下颌，上方的嘴唇因为气血充盈而如玫瑰花瓣般红润。 　　担心穿着西装睡觉会不舒服，宋泊简犹豫了一下，打算帮温初月把外套和领带解下来。 　　温初月虽然晕得迷迷糊糊但还残留着一点意识，察觉到有人在解自己的领带，他一把攥住领带结：“不要解，我不会系。” 　　宋泊简刚刚触碰到领带的手一顿，真丝领带娇贵的布料被捏出几条褶皱。 　　“那这是谁给你系的？” 　　感觉到脖颈间有些勒，温初月不耐烦地偏过头去：“小年帮的我。” 　　他还记得临行前孟以年对自己的叮嘱，兢兢业业地扮演着长辈的角色。 　　宋泊简忍耐地闭了闭眼，不明白温初月为什么和其他人都能迅速打成一片，但唯独对自己忽冷忽热，态度暧昧不明。 　　“这么睡不舒服。” 他硬邦邦道，手下解领带的动作没停。 　　如果是因为猫猫不会讲话意见才会被忽略掉的话，那为什么现在自己明明讲的是人话他还是听不懂？！ 　　尽管闭着眼睛半梦半醒，温初月还是感受到了宋泊简此时泄露出来的强势与独断。 　　他一下子爆发了—— 　　就在宋泊简打算最后将领带抽出来的时候，领子忽然被人猛地揪住了。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他踉跄了一下弯下腰去，他匆忙伸手按住床垫撑在了温初月的上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几乎要鼻尖碰鼻尖。 　　宋泊简跌落在那两小片璀璨的星河里，短暂地失神了一下。 　　“你——” 　　温初月气势汹汹地瞪着宋泊简，两只眼睛在黑夜中亮得惊人：“你当初为什么不要你的猫了！” 　　挨近了之后，男人身上浓重的猫味简直惨不忍闻，自己连鼻子都不用动就知道数目绝对不少于两位数。 　　他又乱七八糟地想到今天在家长会上碰到的那个人类说过的话，宋泊简还跟谁共患难过，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温初月忽然有点搞不清楚自己是睡醒了还是在梦中，晚上刚刚吃过的自助回旋寿司盘又开始在眼前渐渐转动起来，掀开扣在寿司盘上的透明盖子，里面盛放的是一块块名叫回忆的寿司。 　　他曾经从书上看到有个叫达蒙·加尔格特的人类说过，“说起来奇怪，有些人，通常是那些生命中的过客，会在你的思绪与梦境中占有很重的分量。” 　　但温初月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反复回溯、恨意绵长，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不肯接受那个人只能成为自己生命中的过客。 　　没想到这个问题会被人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宋泊简的身躯狠狠一震。 第22章 宋泊简只感受到温初月柔软而饱满的指腹顺着自己的鼻梁一路往下滑，最后压在唇峰上不动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温初月毫不退缩地盯着宋泊简幽深狭长的黑眸，几乎要沁出金芒来的瞳仁里燃烧着两簇小火苗，灼灼逼人。 　　可是他盯到眼框都要发酸了，宋泊简还是像是一只固执的蚌壳一样紧闭不语，仿佛刚才的震动都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温初月终于撑不住了，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皮，就在这时，他看到宋泊简的嘴唇动了一动。 　　“我没有不要它。” 　　尽管还没有得到足够有信服力的理由，但这一句话就已经足够让温初月的眼睫飞快地眨动着，借此来抿掉泪腺中不停分泌的液体。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牢牢盯着宋泊简，耳朵眼睛一起竖起来，生怕呼之欲出的答案马上又要溜走了。 　　宋泊简垂眸注视着青年泪光闪闪的眼睛，对方这幅模样并不显得狼狈，反而像是两块被泉水洗濯过的漂亮玉石。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解释和倾诉的人，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窥探自己隐私的话题本来到此也应该点到为止。 　　但或许是温初月的眼神太过执着，他终于还是发出无奈的一声叹息。 　　“好了，你先松开手。” 　　宋泊简脱下被某个人拽得皱皱巴巴的外套，在床边坐下，温初月也依言收敛了张牙舞爪的模样，视线亦步亦趋地追随着男人的动作，就像是等待家长将睡前故事的小朋友。 　　他红着眼眶紧抿着唇，大有如果宋泊简讲的内容不满意自己就要大闹天宫的趋势。 　　“捡到汤圆的时候，我还是一个高中生。” 　　“那时，我一直觉得，只要我在课余时间努力打工赚钱，虽然辛苦一点，但还是能养好它的。” 　　温初月安安静静地听着宋泊简用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在被子下面小幅度地偷偷点头。两个习惯了各自回忆的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分享他们共同的故事，本就是出自同源的记忆之河在此时终于再次交汇。 　　“放寒假之后，我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去做兼职，也顺利赚到了整个春节期间的花费。” 　　“那是我和汤圆第一次一起过春节，年前采购的时候，我特意带着它一起去逛了集市。” 　　温初月半眯着眼睛，在心里偷偷补充细节，因为置办年货需要买的东西太多，宋泊简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自己就窝在他背后的书包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来东张西望。 　　“我还买了早就答应汤圆要跟它一起吃的汤圆，一切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说起这句有些拗口的诺言时，宋泊简的唇角忍不住轻轻牵起。 　　温初月快要阖上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了，耿耿于怀了许久的委屈一半得到安慰一半没得到安慰。 　　宋泊简既然一直记得对自己承诺，可为什么还是没有兑现… 　　“但是回家之后的第二天，汤圆就生病了，趴在床上闷闷地咳嗽，小小的身体一起一伏，把我吓坏了。 ” 　　温初月拧着眉在脑海里费劲地扒拉了半天，才终于艰难地想起宋泊简说的是哪件事。出门采购的时候，他担心外面会冻到自己，在书包里垫了一层软软的毛巾，铺成了一个小小的暖窝，结果导致书包内外温差有点大，自己一不小心感冒了。 　　他揉揉眼睛搞不明白宋泊简为什么要讲这件事情，自己当时不是很快就恢复了吗？ 　　自己之前当流浪猫的时候，受伤流血都是家常便饭，哪像跟着他回家之后，连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人嘘寒问暖、喂水喂药。 　　过量的白米饭在温初月的胃里缓慢消化，晕碳的症状并没有得到缓解，偏偏宋泊简讲的都是二人之间那些温馨的相处，过于舒缓的节奏让温初月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随时都要陷入香甜的梦乡。 　　“直到那场生病，我才意识到汤圆跟着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如果有选择的话，它大概也不想过这样捉襟见肘的生活。” 　　重逢以来，每次提及那段落魄的经历的时候，宋泊简的面上从来见不到什么自卑的神色，但现在却流露出了些许疲惫与愧疚。 　　——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困窘就是这么平平无奇，并不像艺术作品里描述的那样，总是充满了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变故。 　　“我开始渐渐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是不是应该帮汤圆找一个更好的去处；但是又担心所托非人，汤圆去了新的人家会受委屈。” 　　“就在我举棋不定的时候，班群里恰好有女同学聊天，互相邀约去猫咖玩。” 　　【有没有口碑比较好的猫咖推荐？】 　　【实名投市中心的“猫猫巴士”一票，感觉店主阿姨是真的喜欢猫猫，不只是把猫猫当做赚钱工具。】 　　【是这个样子的。我之前去他们家撸猫，有的傲娇猫主子我用零食都勾引不来，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不会为了让猫跟客人互动故意不给它们吃饱饭。】 　　，…… 　　温初月怔怔呢喃了一句：“她们说的，就是我们家的猫咖。” 　　“嗯。”宋泊简低头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我就找到了你们家猫咖的上一任店主，希望她能收养汤圆。” 　　“店主是个好人，同意了收养汤圆，但我却怀揣私心，希望等到上大学经济条件宽裕之后，重新把汤圆买回家。”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大概是我让汤圆等的时间太久，它生气从猫咖中跑掉了。” 　　一口气讲述完之后，宋泊简久久没得到回应，转头去看时只见到温初月正闭着眼睛端正地躺在床上，宋泊简以为他是睡着了，没再出声打扰，起身出去轻轻替他带上了门。 　　站在合上的门扉外，他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个无聊的故事果然只有自己才在意。 　　紧闭的卧室门内，温初月把被子拉了上去蒙住头脸。 　　原来，宋泊简没有不要猫猫，也没有嫌弃猫猫是个麻烦——他嫌弃的是自己不能给猫猫一个优渥的生活条件。 　　可问题是，宋泊简有没有想过自己根本就没有嫌弃过他？有钱的家是家，穷穷的家难道就不是家了吗？ 　　宋泊简没有不要猫、努力打工赚钱养猫，一罪免除，加一百分。 　　宋泊简不相信猫、胡乱替猫做决定，二罪维持原判，减一百分。 　　共计零分。 　　就在温初月在心里重新给宋泊简定好了罪名的时候，他躺在枕头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 　　了一下。 　　“[未读消息]来自温姨。” 　　他一骨碌翻起身来点开语音，温姨暂时结束一段她的旅行了？ 　　听筒里传来喵喵呜呜的声音，带着点儿气喘吁吁的惊讶，显然是一拿到设备急着回消息了。 　　“谁跟你说他把你卖给我了？” 　　“那个人类小崽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哪里舍得要我的钱，甚至倒贴钱求我好好照顾你呢。” 　　“他要是真的想要卖你，第一次送你来的时候就拿钱走人了，还用得着过几天再来一趟吗。” 　　“至于你说的看见我给他钱了？应该是因为……” 　　似乎是喵得有点儿累了，听筒里的温柔女声咳嗽了两声：“每次咱们猫咖招纳新员工都要花不少钱呢，结果天上白白掉下你这么个漂亮崽崽，我也不好意思再要他的钱，他硬塞给我，我又给他塞回去了，你可能是正好撞见了这一茬。” 　　“但推来让去，我最后还是没拗过他，只好把钱收下了。” 　　“就是那个人类小崽的衣服看起来挺旧的，也不知道他短短几天哪里来的那么一大笔钱？有那些闲钱，拿来养你不够嘛……” 　　来自温姨的最后一条语音里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刚到猫咖那半年，吃的四十块钱一个的猫罐头是哪里来的？咱们猫咖里养着那么多崽崽，我可付不起这么昂贵的餐标……” 　　温初月心弦猛颤，刚刚给宋泊简打出的零分突然怎么也写不下手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误以为的真相居然都是源于自己的断章取义，他充满了不可置信，失声问道：“可是温姨，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 　　要是没有这个阴差阳错的话，自己也不会误会宋泊简这么久，甚至连这么多年的分别都是可以避免的 。 　　对面的温姨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你正好看见了那一幕呐……我还以为你是单纯的气性大，生气那个人类小崽不把你带在身边，干脆跟他一拍两散了。好嘛，谁知道你是以为他把你卖了！” 　　“后来，每次我试着在你面前提到他，你都垮着一张小猫脸，一副随时要气炸的河豚模样，我哪里敢多说……” 　　半天没得到回应，温姨脑中灵光一现，小心翼翼地发消息问道：“你是不是、又遇到那个人类小崽了？” 　　呆呆地把手机锁屏抱在怀里，温初月重新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儿埋了进去。 　　他想告诉温姨，宋泊简现在已经不是小崽了。 　　明明当时的自己只是想要早一点跑出去见到宋泊简而已，上天为什么就跟自己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 　　过了不知多久，卧室的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了。 　　埋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之中，身心俱疲的温初月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这次的梦境里全然是美好的内容。 　　猫猫的一天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睡觉的，没放假之前宋泊简从早到完都待在学校里，自己就会趁机补觉，然后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精神抖擞地迎接他回家了。 　　刚刚放寒假的宋泊简打算休整一天再出门干兼职，难得一整天都待在家里，见到呼呼大睡的猫猫十分新奇，有些无聊地故意伸手挠它爪垫上的痒痒肉。 　　酣睡被打扰的温初月气鼓鼓的，抬了一下爪子拍开烦人的铲屎官。 　　宋泊简刚刚托起温初月的手想要替他擦拭一下，下一秒拿着热毛巾的手就被青年抬手压在了下面。 　　他还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对方的睡眠，因此下意识地想要赶自己走，于是将动作放得更轻，慢慢把手从温初月的掌心下面抽了出来。 　　暖烘烘的热毛巾刚落在温初月的手背上，他又吧嗒一下抬起手，把热毛巾连同宋泊简的手一起结结实实压在了被面上。 　　宋泊了简皱着眉不解其意，但还是耐心地再次抽出毛巾。 　　吧嗒，温初月又十分丝滑地抬了下手，好像是一个被设定了什么奇怪程序的机器人，把宋泊简的手压在自己的手下面之后，他还状似满意地在男人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自然而亲昵的小动作让宋泊简愣了半晌，随之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隐隐涌上心头。 　　担心继续这样下去会把人吵醒，他只好放弃了擦手的计划，只打算替温初月简单擦一下脸。 　　这一次，窝在被子里的人意外温顺，乖乖躺在枕头上一动也不动，任由宋泊简拿着热毛巾将自己从额头擦到下巴。 　　为了擦脸方便，温初月的刘海被撩了上去，露出完整而清晰的一张脸来。 　　借着青年沉睡的机会，宋泊简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他的容貌。标志、秀丽，任何一个关于美的形容词都可以放到这张脸上，但这些无一不精致的五官组合起来，并不能组成自己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拿着热毛巾最后拭过温初月的人中的时候，宋泊简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但是谁能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猫？” 　　还有，你到底是谁。 　　温初月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会这么烦人，好不容易不挠自己的爪垫了，又开始像蚊子一样在自己的耳边嗡嗡嗡地啰嗦。 　　他闭着眼睛抬起一只前爪来，毫不客气地往宋泊简的脸上糊了上去。 　　只要自己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应该就可以让自己安心睡觉了吧？ 　　“因为我就是你的猫啊。” 　　宋泊简只感受到温初月柔软而饱满的指腹顺着自己的鼻梁一路往下滑，最后压在唇峰上不动了。 　　黑漆漆的卧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他严重怀疑自己刚才是出现了幻听。 　　“你刚刚说的话，可以再复述一遍吗？” 　　宋泊简一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紧绷得不像话。 　　“闭嘴，好烦。” 第23章 你说，猫有没有可能变成人？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主卧中央的大床上，曚昽照出床中央的一坨被团。 　　温初月侧伏在松软的鹅绒枕头上睡得深沉，身体柔韧度肉眼可见地良好，明明那么长长条条的一个人，却能在被子底下蜷缩成一小团。 　　不同于温初月的一夜好梦，宋泊简却再次失眠了。 　　只是这次失眠的原因，却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处在一个真实的世界。 　　捏着手机思虑再三，宋泊简还是下定决心给宁时发了一条消息，郑重问道：“你说，猫有没有可能变成人？” 　　大好清晨光景，宁时醒了也不想起床，正在专注地撑着头数枕边人的眼睫毛，顺便欣赏爱人的睡颜。 　　听到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一震，他赶紧伸长了手臂捞过来，然后一边解锁手机，一边谨慎地观察焦煦有没有震动声被吵醒。 　　没办法，有的时候爱人的听觉过于灵敏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啊！ 　　【——你说，猫有没有可能变成人？】 　　看清宋泊简发来的是什么消息之后，他的心头警铃大作，难道宋泊简发现阿煦的身上有什么异常了？ 　　温柔低头亲了亲焦煦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又替他拉高被子遮住肩头的痕迹，宁时方才语气如常地打字回复道：“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了？” 　　他虽然和宋泊简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伙伴和朋友，但是事关阿煦身份的秘密，自己必须要扼杀一切潜在的风险。 　　“怎么了？”察觉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焦煦往宁时的怀里钻了钻，语气困倦地问道，“是公司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宁时迅速锁上手机屏幕，柔声跟他商量道，“阿煦，最近这几天你就先别去上班了吧。” 　　焦煦闭着眼睛仰头亲了亲男朋友的下巴，知道他肯定是因为自己偷偷跑去猫咖跟猫猫玩的的事情吃醋了：“好，要我去公司陪你吗？” 　　没想到宁时却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不用。” 　　“你就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焦煦稍微清醒了一点，直觉感到有些不对劲，撑开困顿的杏眼想要在男朋友的脸上寻找蛛丝马迹，可宁时只是又亲了亲他的眼睛：“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怪、力、乱、神。 　　宋泊简盯着宁时发过来的几个字，按了按因为彻夜未眠而抽痛的太阳穴，终于承认自己的头脑是不是发了昏。 　　之前一度怀疑温初月是汤圆转世就算了，竟然还痴心妄想汤圆会变成人。自己本身就是智能科技行业的从业者，怎么能想到这些不科学的东西呢？ 　　-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温初月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头顶上方完全陌生的天花板，记忆才渐渐回笼——自己昨天晚上被宋泊简带回了家。 　　对了，他人呢？ 　　想到宋泊简，温初月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边摆着一双灰色的男式拖鞋，不清楚是不是宋泊简的，自己的皮鞋大概是被人脱在了门口，他在卧室里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干脆赤着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宋泊简的住处很大，温初月悄无声息地踩在走廊上，遇到一间空房间就悄悄探进脑袋去瞄一眼，也不在。 　　凭借他这么多年观摩人类电视剧的经验，这应该就是传闻中霸道总裁的豪华别墅。 　　就在温初月几乎把整个别墅都巡逻了一边的时候，终于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宋泊简的身影。 　　居高临下地站楼梯上，温初月突然犹豫了。 　　他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宋泊简相处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温初月就为自己之前对宋泊简恶劣的态度而感到懊恼不已，自己之前在他的面前表现得那么差劲，肯定给他留下了很糟糕的印象吧？ 　　有没有什么办法挽回一下啊……他纠结地薅了一把头发，把本就睡得东翘一缕西翘一撮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总不能告诉宋泊简自己其实不是人吧？ 　　温初月虽然高兴昨天晚上解开了梗在心头已久的误会，但并没有因此被喜悦冲昏头脑。要是自己就这么贸然告诉宋泊简自己其实是他当初养过的那只猫，把人吓坏事小，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事大。 　　“叶公好龙”的故事他也是听说过的，万一宋泊简只是喜欢作为一只猫的汤圆呢。 　　要不然，还是先拯救一下自己的印象分吧？ 　　打定主意之后，温初月站在楼梯上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才信心满满地踩着台阶下了楼。 　　直到眼前落下一片黑影，宋泊简才察觉到温初月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竟连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咳咳，宋先生早上好呀。” 　　寒暄的话刚出口，温初月就抱着胳膊打了个激灵。太奇怪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宋泊简讲话。 　　注意到温初月的小动作，宋泊简的视线往下一瞥，就看到了他光裸的脚踝和纤瘦的脚背：“怎么不穿鞋？” 　　这个话题是温初月完全没料到的，下意识回答道：“没事，我不冷。” 　　作为一只猫，他本身其实就更习惯赤着脚走路。再加上整个别墅里都通了地暖，地砖虽然有些硬，但是踩上去温温热热的，温度十分舒适。 　　宋泊简却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过来。” 　　“……好吧。” 　　刚点了一下头，温初月就感觉到哪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看了一眼。 　　和即便是在家里也衣衫整齐的宋泊简相比，自己不仅鞋袜不翼而飞，还正光着脚站在主人的面前。 　　极度尴尬之下，温初月的十根圆润的脚趾飞快地蜷缩了起来，试图在客厅里挖出一个三室一厅的猫窝来。 第24章 “捉、奸。”前视镜中映照出温初月严肃的表情。 　　这个误会解开的早晨，并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或者令人热泪盈眶，反而因为两个心不在焉的人显得过分缄默。 　　吃完一顿安静的早饭之后，宋泊简率先从餐桌边站起身来：“我正好要去公司，顺便送你回去。” 　　坐在飞驰的迈巴赫内，温初月透过副驾驶的玻璃窗好奇地观察着外面飞速掠过的树影，这个时节的树叶几乎已经掉光了，很久才会有那么一片枯黄的落叶坐着风晃晃悠悠从窗前滑过。 　　温初月的视线追随着枯叶，从车窗中央一路挪移到窗边，直到完全看不见那抹秋黄了，才遗憾地转回脑袋，准备寻找下一片目标。 　　忽然，目光触及的迥异的车窗形状让他想起一点与昨晚的不同之处。 　　猫猫们更喜欢用脚爪丈量世界，即便是融入人类世界之后，温初月对汽车也没有产生特别大的兴趣，但他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昨晚自己坐的那辆车，很明显和如今的宋泊简不太相衬。 　　而且之前见到宋泊简的时候，他都是坐的这辆迈巴赫，唯独昨晚换了一辆很普通的不知名汽车。 　　十分反常。 　　这让温初月很容易联想到了在男人身上嗅到的、盖也盖不住的浓郁猫猫气味。 　　窗影中的黑发青年无声呲了呲牙。 　　这让他想起来自己看过的某部人类宫斗剧，皇帝前脚刚刚深情地回忆完自己的白月光，后脚就去找了其他妃嫔。 　　嘴上说着不想养猫了，还不是到外面勾三搭四。 　　于是，下车的时候，宋泊简就奇异地发现两个小时之前还朝着自己巧笑倩兮的某人，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径直进了门。 　　“我去换身衣服。” 　　温初月穿的还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滚了一圈，西装和衬衫都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沈眷和孟以年正头对着头趴在猫咖进门的桌子上，一听见两个人回来的动静，赶紧把手里的相册一推站了起来：“老板/小舅舅！” 　　昨天晚上宋泊简分明说是要把温初月送回来的，结果人却一夜未归，两个小家伙都担心坏了。 　　宋泊简没想到两个小辈居然也在，注意到沈眷对温初月的称呼，他疑窦忽生，瞥了一眼孟以年：“小年，你不是说这位是你的同学吗？” 　　还是沈眷脑子转得快，眼也不眨地编造道：“是这样的，我课余时间在这家猫咖打工哈哈哈！” 　　这个原因听起来合情合理。 　　“原来是这样。” 　　宋泊简略一颔首表示了解，不甚在意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就在他的视线随意扫过被桌面的时候，蓦地被上面摊开的相册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什么？” 　　“哦，”沈眷摸摸脑袋看了一眼，顺口答道，“这是我们猫咖的全家福。” 　　他和孟以年守店无聊，孟以年在猫咖里四处乱逛的时候，把店里的相册翻出来了，为了打发时间，他干脆就借着相册开始一个个给孟以年介绍起猫咖的历届员工来了。正当他们翻看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就回来了。 　　全家福。 　　上面会留存有属于汤圆的痕迹吗？ 　　宋泊简难以克制地大步走上前，将相册从桌子上拿了起来。 　　照片的正中央是一只三花色的塞尔凯克卷猫，圆圆眼睛正视着镜头，一脸可爱相，宋泊简认出了这正是孟以年买走的那只。从左下角的冲印日期可以看出，摊开的这页恰好夹的是今年的新照。 　　他慢慢伸出手往前翻了一页，果然前面的日期要更早一些。 　　越往前翻到更早的年份，宋泊简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翻页的动作也忍不住加快，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照片，生怕看漏了一点。 　　只是一连翻过了许多张，直到相册的左半边越来越薄，都始终没有发现那道让他魂牵梦绕的小小身影。 　　宋泊简的心跳一点点回落下去，理智地安慰自己，按照前任店主的说法，汤圆只在猫咖里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没有留下影像也是正常的。 　　忽然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幽深的双眸死死凝在某一处不动了。 　　有些泛黄的照片上，原本是温初月坐着的位置变成了上一任店主，而照片正中央，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猫，烁金色的圆眼睛像是两轮小月亮，体型也要比其他周围的其他猫大一圈——是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 　　宋泊简知道，汤圆小山包一样的体型背后，不只有三层被毛的功劳，还有抱起来沉甸甸的扎实重量。 　　他忍不住伸手虚空捏了捏猫猫的脸颊，笑了笑：“是罐头不好吃吗？怎么把自己饿瘦了。” 　　“你们拍照片的时候，”珍惜地看了一会儿照片上的猫猫，他忽然开口问沈眷，“每只猫的位置，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猫猫们也是需要奖励的。”这个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沈眷有些得意地扬了扬脑袋，“所以，合影最中间的特别位置，就留给我们店里的最佳员工啦，用客人们的话来说，就是‘猫猫花魁’！” 　　宋泊简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照片：“嗯，它确实是最好看的。” 　　“啥？你说谁？”沈眷听得一头雾水，踮起脚来凑近看了看，“不过，我们猫咖里的最佳员工可不都不是按照外貌选的，还是看业绩的。” 　　毕竟有的猫猫太懒了，上班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许多顾客只能远远望着它那漂亮的脸蛋和软软的肚皮，心里像是有一万只小猫爪子在挠痒痒。 　　宋泊简原本正将相册往沈眷那边偏了偏，听到这里，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按照上一任店主的说辞，汤圆应该仅仅在猫咖呆了几天才对，怎么可能凭借业绩成为最佳员工呢？ 　　明显是自相矛盾。 　　宋泊简忽然冷静地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或许正无比接近当年的真相。 　　只是，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漆黑的眸底云霭翻滚，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分毫异常，只有捏着相册封皮的森白骨节显示出了他此时正在与多么浓烈的情绪作斗争。 　　“这张照片，我可以扫描一份吗？” 　　- 　　周日的猫咖，客人不算是太多也不算是太少，大概是由于冬天天气越来越冷了，人们都窝在家里懒得出门。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猫猫巴士的落地窗边，就会有些惊奇地发现，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正蹲坐着一只纯白色的猫猫。 　　给所有的客人都端上甜点和饮品之后，沈眷枕在交叠的小臂上，满脸惊奇地围观猫形的温初月给自己梳毛。 　　“老板，你和孟以年的小舅舅一笑泯恩仇了？”担心客人听到，他把嗓音压得极其低。 　　今天回来的时候，沈眷敏锐地发现，温初月虽然冷着一张脸，但其实心情却不坏。 　　——他愿意用自己的猫猫形态出现在猫咖一楼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之前温姨在的时候，有的时候偷懒不想管账，就会随便点一只今天上班的猫猫替她当代理店长，然后自己变成一只圆嘟嘟的橘猫跑到顾客脚边撒娇耍赖、蹭吃蹭喝。 　　但沈眷从来没有见到温初月这么做过。 　　可是老板之前明明蝉联了猫咖好几届的最佳员工，反而在接手猫咖之后不愿意找人类陪玩了。 　　想得太过出神的结果，就是沈眷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下一秒，卷发少年的脸上就被糊上了一条柔顺蓬松的大尾巴：“废话，你见过有哪个打工人愿意上班的？” 　　沈眷揉揉鼻子，觉得这个理由不是很有说服力：“可是，一直当人会更无聊吧。” 　　因为温初月需要守着猫咖，如果维持人形的话得从早坚持到晚。 　　“喵呜……” 　　舔累了的温初月抬起脑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沈眷的疑问让他不由得陷入怀疑之中，难道是因为自己总是爱变成人形，所以舔毛技术都变得退化了吗？ 　　好多毛毛，舌头好累。 　　他生无可恋地瘫成一坨猫饼在趴老板椅上，尾巴尖悬在地面上晃晃悠悠。 　　沈眷有些不忍心看温初月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的成果被糟蹋，善意提醒道：“老板，你的尾巴掉在地上了。” 　　话音未落，白尾巴就像是吊住了鱼儿的鱼钩一样火速缩了回去。 　　爱惜地舔了舔尾巴尖，温初月重新捡回几分斗志来。 　　他还没忘记自己今天早上在宋泊简面前衣衫不整的样子，有点儿担心被出现在宋泊简面前的其他同类给比下去了。 　　猫猫深吸一口气，再次把脑袋扎进了自己的蒲公英一样的毛发里。 　　随着温初月的动作，几根白色的猫毛飘落到了地上。 　　…… 　　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地板上，不慎掉落在上面的几根头发显得尤为突兀。 　　宋泊简半蹲下身子去，从二楼的楼梯上轻轻捡起了其中一根。 　　乌黑的发丝因为长度稍微有一点长，捏在手里的时候末端翘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自己的头发要比这个短许多，眼前的发丝明显是属于温初月的。 　　宋泊简又想起了刚刚在猫咖里看到那张照片。 　　还有第一眼见到时在跟猫吵架的温初月、对鱼类食物有莫名热衷的温初月、虽然时不时对自己表现出厌恶但又偶尔透露出无法解释的熟稔的温初月…… 　　他定定看了手心里的发丝几分钟，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跨下楼梯冲到了玄关处的鞋柜边，刷地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抽屉深处躺着一个挂在车钥匙环上的、圆滚滚的毛毡球。 　　这是自己当初用从汤圆身上掉下来的猫毛戳成的。 　　宋泊简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如果自己把汤圆的毛发和温初月的头发拿去做DNA检测，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 　　车水马龙的粼粼车道中，数不清的车辆飞驰着往霓虹闪烁的市中心聚集而去，其中一辆低调的长安就像是离群的野马，一路加速冲进了老城区所在的筒子楼群。 　　“师傅，麻烦跟紧点。”温初月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指挥道，“就是前面那辆。” 　　“好嘞，您坐稳了！”拉客这么多年，出租车司机也还是第一次碰到传闻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有些按捺不住地好奇问道，“我能问一下，您这是要去干什么吗？” 　　“捉、奸。” 　　前视镜中映照出温初月严肃的表情。 　　他刚刚去快递站搬给猫咖众猫买的新品罐头，搬到最后一箱的时候，忽然看到马路中央一辆车牌号十分熟悉的黑车正停在路口在等红绿灯。 　　他记得宋泊简把自己带回家那晚，开的就是这辆车。 　　也是那一晚，宋泊简的身上沾满了来历不明的猫猫味道。 　　略作思考之后，温初月连猫罐头快递都没来得急送回猫咖，就愤愤不平地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 　　越往前走，四周的景观就越熟悉。 　　直到出租车停在一条四轮车完全开不进去的小巷前面，巷口还停着另一辆车，宋泊简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温初月坐在罐头箱子上，呆呆看着一只又一只流浪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接二连三钻了出来，像是早就约定好一样，在宋泊简的脚边围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半圈。 　　男人穿着很简单的夹克和休闲裤，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蹲在那里喂猫的样子乍一看上去和十年前的高中生没太有什么区别。 　　猫罐头被刷地一声打开，铁皮划拉声在一片寂静的黑夜中十分明显。 　　这种套路温初月熟悉得很，自己当初就是被一根又一根的火腿肠给冲昏了头脑，后来在一个大雪天，心甘情愿地跟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回了家。 　　幽幽的手机屏幕光照亮了温初月嫉妒的上半张脸，他在浏览器里噼里啪啦地打字搜索：“生在多猫家庭该怎么办？” 　　浏览器里跳出五花八门的答案，其中有人回答道：“建议答主平衡好猫猫之间的关系，不要对某一只猫表现出太多的偏心，还要防止猫猫内部出现霸凌现象……” 　　刚刚把开封的罐头放在地上，宋泊简就感觉到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有人给自己打电话。巷子里面信号不太好，他低声留下一句“你们慢慢吃”，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 　　一直在偷偷用余光观察男人的温初月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宋泊简这是喂完猫准备离开了？ 　　紧紧盯着前方排成一排的猫罐头磨了磨牙，他忽然恶从胆边生。 　　冷不丁地，一只低头准备进食的狸花猫嘴边忽然一空，只见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从眼前掠过，将猫罐头飞快抢了过去。 第25章 所以终于肯来再见我一面。 　　温初月也是头一次干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 被两眼茫然的狸花猫盯着，难免有些心虚。 　　但他还是努力撑起气势，故意气势汹汹地咧嘴威胁道：“不准吃他给的东西！” 　　“他只能喂我一只猫……” 　　能够说出这句话来， 应该是同类没错了。 　　狸花猫眯起眼睛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黑发青年， 确定他是来跟自己抢饭吃的之后，毫不客气地弓起了脊背，嘴巴里发出哈气的声音。 　　作为猫中一霸， 狸花猫从来不害怕跟比自己体型还要大的同类打架， 生为骨子里流淌着战斗民族血液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温初月的字典里也向来没有“认怂”两个字，两只雪白的猫耳顿时就像是小炮弹一样从头顶上弹射了出来。 　　挂掉电话之后，宋泊简打算转身回去看一眼流浪猫们都吃完了没有， 顺便将空掉的猫罐头一起带走， 要是把铁皮罐头留在这里的话，锋利的边缘可能会不慎割伤猫。 　　不料，小巷里的场景让他完全愣住了—— 　　凭借体型优势，温初月勉勉强强打赢了狸花猫， 抬起一只前爪拨拉了拨拉面前的战利品罐头，他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从哪里下嘴比较好。 　　雪丘一样的西森猫“啊呜”一下张圆了嘴巴， 露出粉红的上颚来， 上下四颗的小尖牙在昏黄的路灯下闪着凛凛的雪光。 　　“汤……圆？” 　　怀疑自己看到的其实是海市蜃楼，宋泊简将呼唤的声音放到轻得不能再轻， 生怕打碎了这一场美梦。 　　宋宋宋宋泊简？！ 　　他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大了嘴巴的温初月一下子懵住了， 猛地闭嘴吃了一大口空气。 　　“嗝。” 　　过度震惊与紧张之下，那一口冷空气让他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西森猫的白肚皮鼓了一下。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温初月的脑海里只有三个字反复刷屏， 在这种情况下暴露自己的身份秘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眼看着男人往前迈了一步，猫猫的两只耳朵条件反射性地向后飞起， 身体绷紧，四爪蓄力，作出随时都要逃离的姿势来。 　　但它金黄色的猫眼却眨也不眨，一时没舍得移开。 　　一猫一人无声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宋泊简终于率先往前迈了一步 　　“你——比之前长大了许多，现在我的书包里可要装不下你了。” 　　他注视着猫猫的狭长眼尾向上弯起，含笑的嗓音却难以抑制地颤抖着。 　　咣当一声，铁皮罐头被骨碌碌踢了出去，浓稠的肉汤撒了一地，通体纯白的西森猫猫四爪腾空，猛地跃起，如同离弦的羽箭一样冲向了宋泊简。 　　在扑进人类怀里的一霎那，它蓬松如云的大尾巴慢慢翘了起来。 　　“喵呜……” 　　一只大体型猫猫飞扑而来的力道不可小觑，宋泊简被猝然入怀的温初月撞得踉跄了两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牢牢托住了猫猫的身体，大掌紧紧地贴在他毛茸茸的脊背上，阖眸感受着掌心里柔软的温度。 　　“汤圆，是你吗？” 　　实际上，无需语言，无需任何肢体动作，他十分清楚这就是自己的汤圆。 　　“喵呜……” 　　一时情绪上头扑到宋泊简的怀里之后，温初月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 　　贴在耳边的低沉男声让他又一点点软化了僵硬的身体，犹豫半晌之后，终于试探着将脑袋搭在了宋泊简宽阔的肩膀上，歪头蹭了蹭着他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下巴。 　　“喵呜~” 　　他很快又软软叫了一声，从曾经做了无数遍的动作里找回一点熟悉感。 　　“你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宋泊简涩声问道，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摸一摸猫猫的脸颊。 　　所以终于肯来再见我一面。 　　“喵嗷！” 　　男人粗粝指腹划过的瞬间，温初月只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刺痛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蹬了宋泊简的胸口一爪子。 　　被猫猫蹬一脚的并不算痛，但宋泊简的身体却猛地僵住了，唇角的笑意由欣喜一点点变为苦涩。 　　原来，汤圆并没有原谅自己…… 　　- 　　五分钟之后。 　　温初月披着宋泊简的夹克衫坐在车的后排，细白手指牢牢捏着领口的拉链，另一只手扒在半降的车窗上眼巴巴地往外眺着。 　　“那个，你找齐了吗？” 　　在车窗内看不见的地方，他衣摆下方的腿根局促地并拢在一起，因为没有鞋子穿，只好将左脚踩在右脚的脚背上，十个脚趾窘迫地蜷缩在一起。 　　人果然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只会干蠢事，如果说温初月对于和狸花猫打架导致宋泊简意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这件事，只有十分的后悔的话，那他对于打完架发现自己如果重新变成人会没有穿衣服这件事，则足足有十二分的后悔。 　　刚刚被宋泊简那么一碰，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眼角在和狸花猫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只是先前情绪激动肾上腺素分泌地过于旺盛，一时没有感觉出来。 　　“疼得厉害吗？”宋泊简虚惊一场之后，又立马眉目严肃地扒拉着猫猫的脸毛替温初月查看伤势，“还有哪里受伤了？” 　　但是因为西森猫的毛发实在是过于浓密，现在恰好又处于冬季的毛发旺盛期，实在是看不清细小的伤口，反倒是温初月因为被拨来拨去的毛尖来回扫到眼角，痛得鼻头一皱一皱的。 　　宋泊简望着猫猫无辜的双眼，柔声商议道：“要不然你变回人来我看一下？” 　　——于是就造成眼下的尴尬局面。 　　“稍微等一下。”宋泊简弯腰捡起最后一件，背对着温初月扬声应道，“马上就好了。” 　　冬天的衣服件数本来就多，在历经两只猫打架、N只猫围观踩踏之后，已经在方圆一百米内的地面上七零八落了。 　　“好了，你赶紧穿上吧。”宋泊简隔着窗子将一叠衣服递进了车里，视线礼节性地只停留在温初月的脸上，“别冻感冒了。” 　　“谢了！” 　　温初月飞快伸手将自己的衣服拽了过去，然后刷地升起车窗。 　　宋泊简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有些模糊不清：“外衣掉在地上弄得有点脏了，你先暂时穿一下……” 　　他后边说的是什么，温初月已经听不清楚了，恍恍惚惚盯着从牛仔裤中掉出来的灰色平角内裤陷入了自闭中。 　　宋泊简肯定也看到了吧…… 　　虽然当猫猫的时候无遮无拦也无所谓，但至少人不能。 　　在人类社会混迹了这么久，他多少也沾染了些人类的道德素质。 　　羞耻感一波一波地冲刷着温初月的大脑，就在他麻木地拎着内裤往腿上套的时候，两只猫耳忽然像是蘑菇一样从他的发丝间冒了出来，但却没了刚才的打架时威风凛凛，没精打采地盖在主人的头顶上，像是两坨软乎乎的雪媚娘。 　　“我穿好了。” 　　拉开车门之后，宋泊简十分惊讶地发现温初月的头顶上多了两只白绒绒的猫耳，眼神也莫名飘忽不肯看向自己。 　　哪怕是刚才已经见到过猫猫变人的奇异场景了，但现在亲眼目睹到猫耳青年这一似乎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出现的组合，他还是会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努力按捺住内心想要捏一捏猫耳的蠢蠢欲动，宋泊简撑着车门询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里距离市中心还是有一段路程的。 　　“要不然，坐我的车一起回去吧？”尽量用平稳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之后，他放缓了呼吸期待着温初月的回答。 　　“嗯嗯……”温初月胡乱点头，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宋泊简说的是什么。 　　“等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跳下了车。 　　由于这一段先热血后温馨的剧情过于跌宕起伏，旁边的流浪猫都蹲在路边仰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看热闹，没有急着离去，看到温初月突然朝这边走过来，一个个紧张地立起了耳朵。 　　温初月绷着脸从一众猫猫面前路过，走到自己藏身的角落里，搬出了那箱猫罐头快递来，然后弹出指甲尖划开了封口的胶带。 　　不多时，每只猫面前又多了一罐新鲜的猫罐头。 　　一口饭还没吃上的狸花猫面前有两罐。 　　宋泊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做什么，眼眸中逐渐积聚起浓浓的笑意。 　　蹲在几只猫猫中间，青年抱着膝盖小声嘀嘀咕咕，又像是委屈又像是辩白，“我没打算真的抢他们的吃的，最开始是想用那边的一箱罐头跟他们换的。” 　　谁知道自己还没说完，狸花猫就光速翻脸朝自己发出了约架邀请，本就不高兴的他一时头脑发热，冲上去就跟狸花猫滚到了一起…… 　　宋泊简嗯了一声：“我知道。” 　　知道什么？温初月怀疑地扭头看向他。 　　“知道……你总是喜欢嘴硬心软。”宋泊简弯唇笑了一下，开口时的嗓音微低。 　　温初月没察觉到身边人声音里的不同，被他一句话夸得轻飘飘的，但还是硬撑道：“少拍马屁。” 　　“咳咳。” 　　宋泊简握拳虚抵在唇边，这次是真的绷不住笑了，虽然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设想过，但汤圆要是会说话的话，就应该是这种性格才对。 　　温初月还以为宋泊简是在笑自己，抿起嘴转身开始一声不吭把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用力掏了掏。 　　别以为自己没看见，他刚刚把一个多余的猫罐头装在了外套口袋里！ 　　不一会儿，打劫成功的温初月就左手罐头右手勺子，盘腿坐在宋泊简的外套上吃了起来牛肉罐头。 　　“今天这个罐头，你还非吃上不可了。” 　　宋泊简盯着他头顶上愉悦抖动的猫耳朵，终于忍不住伸出了罪恶之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据说，猫猫耳廓里的毛毛，叫做犟种毛，耳廓毛越长，猫脾气就越犟，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耳朵对于猫猫来说，是一种非常敏感的器官，察觉上面到温热的触感之后，温初月立马僵住了。 　　更要紧的是，这让他记了起来，自己和宋泊简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不同。 　　“我刚刚有没有吓到你？”他举着勺子信心不足地问道。 　　宋泊简挑眉回忆了一下自己转身时看到的猫猫的吃相，认真点评道：“像一条小赖皮蛇。” 　　亲昵的语气让温初月耳朵被捏住的地方又开始发热，他担心宋泊简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说，你就不害怕我是妖怪之类的吗？” 　　“嗯——”宋泊简陷入思考之中。 　　温初月表面上不在意地盯着罐头，实际上紧张地手指都捏紧了裤缝。 第26章 “小鱼干也要涨利息的。” 　　“如果是你的话， 妖怪也没关系。”宋泊简信以为真了，慢慢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准确来说， 我很高兴你是一只小妖怪。” 　　“要不是这样的话， 我也不可能得到这次见你的机会。” 　　不是？宋泊简他真的相信了啊？ 　　温初月鼓着腮帮子重新开始嚼嚼嚼。 　　他本来是忍不住想笑的，但一开口的时候又笑不出来了：“吓唬你的。除了本体是猫之外，我其实和你们普通人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宋泊简松了一口气， 自己刚才都已经开始担心现代社会有没有道士会抓妖怪之类的了。 　　他想要张口问更多， 却又担心自己现在在温初月心里的信任指数不足以达标， 最后只是捏了捏猫耳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你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耳朵记得收好。” 　　“马上！” 　　温初月用勺子刮了刮罐头底，舀起最后一点肉碎填到嘴巴里， 然后从地上捡起宋泊简的外套来拍了拍土， 一路小跑到副驾驶旁边拉开车门。 　　刚刚坐下，他就被宋泊简掏出来的车钥匙给吸引了眼光，凑过去戳了戳上面的毛毡球挂件。 　　“这个，是用我的毛毛做的？” 　　虽然上面的气味已经很淡了， 但温初月还是很轻易地分辨出了它的来历。 　　除了因为无可避免的时间流逝造成的痕迹，毛毡球仍然整洁如初。 　　宋泊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攥紧了一下， 低声“嗯“了一句。 　　“好丑。”温初月皱了皱眉， 忍不住吐槽道。 　　从数学的定义来讲，这确实是一个规整的球形， 但从艺术的审美来看， 实在是有点惨不忍睹了。 　　“没办法，我的手艺有限， 只能做成这个样子了。” 　　宋泊简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升起的一点儿伤感转瞬就消散得没影子了。 　　这下轮到温初月惊讶了， 瞪圆了眼睛在宋泊简的脸上探究来探究去，试图在检验这句话的可靠性：“这个挂件是你自己戳的？” 　　不论怎么看，宋泊简和“做手工”三个字都不像是能联系在一起的样子。 　　宋泊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从他的指尖上摘过钥匙发动车子：“你不是说了吗，外面的店里可不会卖这么丑的东西。” 　　“其实，我本来是想照着你的模样做一个等比例缩小的挂件的，可惜试了好多次总是失败。”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最简单的球形。” 　　汽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起步，拐弯，加速，一点点驶出狭窄的小巷，重新汇入了灯火葳蕤的市区里。 　　两侧高挑的LED路灯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让整个车厢都明亮了起来。 　　温初月这时才看清，猫毛球的颜色依旧洁白如初，如同上个月才从自己的身上掉下来，不难猜测出它的主人是怎样地悉心保管。 　　他怔怔伸出食指来从右向左拨了一下小球，看着猫毛球在自己的眼前逆时针旋转了起来。 　　录像机按下倒带键，西装革履的成年男子变成眉眼青涩的高中生。 　　…… 　　送走汤圆之后，出租屋都变得空荡荡的了，少年宋泊简一时难以理解，为什么狭小到只有一室一厅的屋子可以比一望无垠的荒原还要空旷。 　　为了假装远行而收拾的行李箱还孤零零立在墙角，它既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宋泊简抬脚走过去把行李箱拖了过来放倒在地板上，将里面才打包了一晚的衣物用品又一件件重新拿了出来。 　　忽然，他从行李箱的角落发现了一根白色的猫毛。 　　宋泊简颤抖着手将猫毛捡了起来，眼前浮不受控制地出汤圆躺在行李箱里朝自己打滚耍赖的模样。 　　还有听见开门声竖着大尾巴朝自己跑来的汤圆、埋头吧唧吧唧吃饭的汤圆、仰躺在小太阳前爪垫开花的汤圆、赌气时故意用屁股对着自己的汤圆……全都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铺天盖地朝他涌来。 　　宋泊简迟缓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有什么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前所未有地真切地意识到，这个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难以忍受这个结果，他突然像是发疯一般把整个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希望再找到什么汤圆留下的痕迹。 　　行李箱翻完之后，然后是床上、沙发上、地板上…… 　　连续找了几个小时，直到把整个出租屋搞得天翻地覆就像是被贼光顾过一样，宋泊简的手里终于小心翼翼地凑齐了一团洁白如雪的猫毛。 　　…… 　　“我刚刚仔细看了看，你戳的还是挺圆的。” 　　温初月扁了扁嘴，有点儿要掉小珍珠的预兆。 　　“要是换成其他人，肯定戳不了像你这么圆，真的。”他笨拙地想要挽回一下话题，生怕宋泊简不相信自己，最后还重重强调了一句。 　　宋泊简没说相信还是不相信，在红灯前方踩了一下刹车：“你知道我当时做这个挂件的时候，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什么？”温初月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瓮着鼻音问道。 　　“我当时最后悔的。”宋泊简一顿，卖了个关子。 　　“就是平时为什么要把家里打扫得那么干净，差点让你在家里连根毛都没留下。”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一向稳重的宋泊简自夸，温初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一会儿笑着笑着又开始不争气地吸鼻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 　　温初月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眼角还被划了一道，担心一身狼狈回去吓到小崽子，最后默许了宋泊简把自己带回他的家。 　　在路上的时候，宋泊简就提前给助理打了电话，让他联系保洁人员把别墅的客卧打扫出来一间，顺便送一套新睡衣来。 　　温初月眼角的伤不算重，宋泊简掀起他的刘海看了看，然后从家里医药箱中翻出棉签和碘伏来：“可能会有点痛，忍一下。” 　　“小伤而已，都是意外。” 　　温初月举着调成自拍模式的手机相机，研究创可贴横着贴还是竖着贴比较好看。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创可贴斜着贴：“要不是好多年没打架，身手都生疏了，我根本不会受伤。” 　　“好多年？” 　　“那可真的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被你捡回家之前。”温初月陷入回忆之中。 　　要是换算成人类的年龄的话，自己那时候大约正处于中二期。 　　宋泊简这才明白过来，温初月说的打架，真的是跟猫打架。 　　不是被人给欺负了就行，他松手把温初月的刘海儿放下来，若有所思道：“你的头发是不是太长了，不需要修剪一下吗？” 　　“不用，剪了它也会很快长到这么长的。”温初月甩了甩脑袋，把遮眼的刘海拨回原位。 　　“但是等到长到现在这个长度之后，就不会长得那么快了。” 　　宋泊简把医药箱放回抽屉：“为什么会这样？” 　　“ 谁让我是长毛猫呢。”温初月叹了一口气，“所以从节省理发费用的考虑，还是维持这个头发长度比较好。” 　　听到他的描述，宋泊简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汤圆毛茸茸的模样，可爱。 　　- 　　淅淅沥沥的水声隐约从楼上传来。 　　宋泊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温初月洗完澡出来。浴室在二楼，别墅的隔音做得又好，他坐在一楼听到的水声其实微乎其微，但还是莫名觉得今晚的别墅比之前热闹了一些。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汤圆。 　　经过今晚之后，宋泊简发现自己看到温初月的熟悉感和好感都得到了解释，心里也宁静了不少。 　　难怪自己总是忍不住接近他。 　　半个小时之后，温初月踩着新拖鞋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桃花眼水润润的，脸颊被水汽蒸得有点儿发红。 　　“洗好了？” 　　宋泊简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到青年的脸颊边贴着一缕湿漉漉的黑发，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去把头发吹一下。” 　　“嗯。”温初月一边答应一边坐到了沙发上，不动弹了。 　　猫猫都不太喜欢水，哪怕是变成人之后也不例外，每次洗澡对他来说都是一个耗费力气的大工程。 　　温初月刚坐下，就听到宋泊简站起来的声音，他本以为宋泊简是去洗漱了，也没多想，谁料很快就看到男人又拿着什么东西下楼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勺就感受到一阵呼呼的暖风—— 　　是宋泊简在帮自己吹头发。 　　偶尔划过头皮的干燥指腹让温初月忍不住抖了一抖。 　　虽然当猫的时候宋泊简甚至帮自己洗澡梳毛，按理说这种亲密接触也没什么，但不知为何变成人之后，再这么干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 　　但宋泊简显然没察觉到丝毫的不妥，一边拿着吹风机一边指挥他：“头低一点。” 　　宋泊简表现得这么坦荡，反而衬托得自己扭扭捏捏的。 　　温初月决定不再多想，他低下脑袋晃了晃自己脚上的新拖鞋，发出没见识的感叹：“有钱真好。” 　　宋泊简在车里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是听到的，本来以为两个人回来还需要等一会儿呢，没想到助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东西全都准备妥当了。 　　“嗯。”宋泊简在他身后接过话，“我明天让助理给你开个卡，以后想买什么随便花。” 　　？ 　　温初月把宋泊简的这句话咂摸了两遍，终于品出了他是什么意思，磕磕绊绊道：“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泊简像是读懂了温初月的眼神，淡声解释道：“我之前承诺过，会好好照顾你的。” 　　“现在也还算数。” 　　温初月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别扭感是哪里来的了。 　　十年前的时候，自己就是一直货真价实的猫，不论是自力更生地流浪，还是被人类养着蹭吃蹭喝，都不会有什么包袱；但自己现在跟普通人类一样有工作能赚钱，要是再靠宋泊简养，怎么都感觉不像回事。 　　他肉疼地纠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财如命：“不用给我，我不缺钱花。” 　　“那个，我刚才说的节省理发费用什么的，是跟你开玩笑的……” 　　“不是因为这个。” 　　宋泊简修长有力的五指从温初月潮湿的发丝间穿过，“我有的时候会遗憾，为什么遇到你的时候正好是自己最穷的时候。” 　　“如果能够早一点儿或者晚一点儿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给你买数不清的小鱼干了。” 　　“而不是只能给你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的承诺。” 　　“那你这个承诺的兑换期还真是等得够久的……” 　　温初月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软话了，两只耳朵慢慢从脑袋上从顶了出来，“小鱼干也要涨利息的……” 第27章 为什么每个跟猫猫说话的人类都会忍不住变成夹子音？ 　　利息两个字还没说完， 温初月就“嗷呜”一声捂着脑袋趴在了膝盖上。 　　宋泊简一惊，赶紧关掉吹风机关心他的状况：“是头发绞进去了吗？” 　　“……不是。” 　　“烫到耳朵了。” 　　温初月可怜兮兮地捏着耳廓抬起脸来，试图用手指的温度给它降一下温。 　　宋泊简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是他的两只猫耳冒出来的的时候正好撞到了吹风口上， 忍不住莞尔。 　　“我去给你找个冰袋。” 　　“你……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形态变化吗？”他斟酌着语气询问温初月，这个领域已经彻底触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了。 　　“当然是可以的。” 　　温初月头上顶着冰袋，两只白绒绒的猫耳努力向内旋转贴在冰冰凉凉的冰袋表面， 认真得像是一只海洋馆里的顶球海豚。 　　宋泊简侧耳耐心等待着下文。 　　“但是， 偶尔也会出现失误的情况。”温初月含含糊糊， 不想告诉宋泊简自己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才控制不住耳朵的。 　　他现在已经是一只成熟沉稳有担当的猫了。 　　渐渐融化的冰袋表面沁出水来，将温初月刚刚吹得差不多的头发又打湿了几缕，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莹白的侧脸往下滚， 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看得宋泊简心头软了又软，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呢，明明和从前的小猫没什么两样。 　　“那失误的汤圆想要多少小鱼干当利息？” 　　但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十分自然地捡起了之前的话题。 　　温初月耳朵抖了抖。 　　为什么每个跟猫猫说话的人类都会忍不住变成夹子音？——哪怕自己现在是人的形态也不例外。 　　当然，宋泊简没夹， 只是语气听起来像哄小孩。 　　“一点小鱼干可打发不了我。”他拧着眉头掰手指，“你和宁时创立公司的时候， 对待员工也这么吝啬吗？” 　　要是代换成人类的话， 自己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吧。 　　“冻干猫条猫罐头每样都得来点儿吧。 ” 　　“没问题，你想要多少都行。” 　　宋泊简从容地把直接给钱的想法从计划里删除了。 　　- 　　第二天， 温初月是被脸上飘来飘去的影子给晃醒的。 　　他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翻了个身。 　　过了一会儿， 他又把被子拉下来一小条缝，露出一只眼睛看了看， 才发现是窗帘被外面的风吹得鼓了起来。 　　宋泊简的家。 　　宋泊简家的床。 　　还有，宋泊简家的窗帘。 　　温初月忽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虽然前几天才在这里睡过，但心情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跟被风吹得鼓鼓囊囊的窗帘差不多，要不是有顶部的滑杆固定着，下一秒就要飞到外面去了。 　　人形猫猫用脑袋顶开窗帘往外看了看。 　　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露台，昨天晚上宋泊简把两个人弄脏的衣服都扔到洗衣机里洗了，现在正挂在露台的晾衣杆上。 　　两个人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差不多的大小看上去意外和谐。 　　温初月很轻易地就辨认出了哪几件是自己的衣服，同时有点儿想念另外几件衣服的主人。 　　半分钟之后，两件睡衣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床角，一只货真价实的猫猫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主卧的门关着，宋泊简还在睡。 　　不过这难不倒温初月，他后退几步，助跑，轻盈地跃起，然后像是跳高选手一样把自己挂在了门把手上，借助自己八公斤的体重轻轻松松压开了门。 　　宋泊简还没醒。 　　猫猫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大尾巴，为自己超轻脚步声感到自豪，然后踮着肉垫跳到了宋泊简的床上，趴在枕头边观察他的睡颜。 　　都怪前段时间买的眼镜，自己都快不适应天然的四百度近视了，温初月忍不住越凑越近。 　　宋泊简睡得很沉，难得什么梦都没做。 　　迷迷糊糊间感到自己的脸上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他半睁开眼睛扫了一眼，然后捞过猫猫塞进被子里。 　　“怎么又跑到外面去了。” 　　担心开一整晚电暖风会烧掉电路，晚上他通常都会把汤圆抱到床上跟自己一起睡觉。 　　宋泊简该不会要醒了吧？ 　　前爪贴在宋泊简温热的胸膛上，温初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万分后悔。 　　糟糕。 　　意识到刚才看见的天光已经十分亮了之后，宋泊简猛地睁开了双眼，打工要迟到了。 　　映入眼帘的天花板又让他的心脏一点点冷却了下来，原来还是在做梦。 　　但很快，胸前暖烘烘的毛团就让他僵住了身体，昨晚堪称玄幻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这次，汤圆是真的回来了。 　　不敢打破眼前美梦一样的场景，宋泊简重新维持着原本的动作闭上了眼睛。 　　哦，原来是做梦啊。 　　温初月松了一口气，也假装闭上了眼睛。 　　猫猫的睡眠总时间很长，但是每次睡眠的时长都比较短，因此一天之内通常要睡好多次。装着装着，温初月真的睡着了。 　　雪白鹅绒被的最顶端渐渐长出两只同色的猫耳朵来，契合程度简直可以当选家居届最佳联名产品。 　　听到身前的呼吸声越来越沉之后，宋泊简睁眼才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弯腰重新掖好被角出门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只猫爪从被子边缘探了出来，粉色的肉垫雾蒙蒙的。 　　- 　　等到温初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空无一人的大床上，他心虚地舔了舔鼻尖，扭头却看见自己的睡衣已经被从客卧拿到了主卧，正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 　　主卧里渐渐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等到温初月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宋泊简正坐在餐桌旁一边看手机一边吃早餐。 　　呼，他假装无事发生地走上前，拉开椅子坐下。 　　“没做你的份。” 　　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宋泊简适时开口道。 　　？ 　　温初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昨晚不是还说要照顾我吗？ 　　今天怎么就连饭也不给吃了？ 　　宋泊简把手机页面上的预约短信举起来展示给他看：“给你约了个体检，有些项目需要空腹。” 　　虽然温初月现在正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但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健康状况才能放心。 　　“你想去人类医院做检查，还是去宠物医院？” 　　说到一半，他顿了一下，“你能去普通的人类医院吗？” 　　怎么会有人愿意去医院呢。 　　温初月挣扎：“我能哪个都不选吗？” 　　“我真的特别健康，一顿能吃两碗饭！”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逃避检查，他还特意举了一个最具有说服力的例子。 　　在小动物的世界里，只要能吃多多的饭就代表着鲜活的希望。 　　宋泊简从中准确地提取出关键信息——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去什么医院都没问题了。 　　“那就都去做一遍吧。”他替温初月拍了板。 　　两个人先去的是人类医院。 　　做检查的时候，宋泊简动用了一下自己的钞能力，不仅不用排队，而且给温初月看检查报告的都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专家。 　　刚拿到体检报告，架着老花镜的专家就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温初月：“年轻人看着挺瘦的，肌肉含量还不低。” 　　温初月洋洋得意地朝宋泊简抬了抬下巴。 　　在猫猫眼里，身强体壮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夸奖。 　　“……身体总体上还是很健康的。”老人家笑眯眯地点着头，一项数值一项数值看过去，“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要注意少玩手机少熬夜啊，已经是中度近视了。” 　　温初月飞扬的眼尾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宋泊简点点头记在了心上：“医生放心，我会督促他的。” 　　下一站是宠物医院。 　　“在这里登记一下主人的姓名和猫的名字。”前台护士熟练地推过一个本子来。 　　“哎呀，好大只的猫猫呀。”定睛看清楚男人怀里抱着的纯白西森猫之后，毫无感情的打工人腔调一秒变成了夹子音，“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护士小姑娘“善解人意”地朝宋泊简伸出了手：“先生，要不然您先把猫递给我吧？” 　　“您这猫一看体重就不轻，抱着它登记多不方便。” 　　“不要紧。”宋泊简抬手捂住了猫耳朵，“我抱得动。” 　　“好吧那。” 　　扭头看着护士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之后，温初月放心地趴回了宋泊简小臂上看他填表格，金黄猫眼追着笔尖从左盯到右。 　　“宋泊简”三个字铁画银钩，笔画转折间要比之前要凌厉了不少。 　　这是温初月最先认识的几个人类汉字，因为宋泊简每天都要在试卷上写好多遍。 　　填完了人名之后，接下来就该填猫名了。 　　一人一猫的视线同时落在那个小小的长方形格子上，温初月的睫毛颤了颤。 　　那是曾经他十分讨厌听到的两个字。 　　宋泊简缓缓提起笔来，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墨色的一小团。 　　然后提笔，落下，再提笔，“汤圆”两个漂亮的楷体字很快从他的笔下流泻出来。 　　猫猫不甚满意地盯着面前的方块字，“圆”字明明长得一点也不圆嘛。 　　人类真奇怪。 　　——也不知道汤圆吃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呢？ 　　几个愣神之间，简单的表格就填写好了，护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走了本子：“先生您坐在外面稍等一会儿，我带着猫猫去做检查！” 　　“嘿嘿嘿漂亮猫猫，我摸摸摸~” 　　一个小时之后，护士恋恋不舍地抱着西森猫从体检室内出来，连同一份报告单一起递给了宋泊简，只是看向男人的眼神不再那么友善，仿佛他是个管生不管养的渣爹。 　　“先生，您是不是搞错了呀？” 　　“自己养的猫，怎么连几岁了都搞不清楚，这只猫真的是你的吗……” 　　温初月愕然低头，这才看清宋泊简在宠物年龄那一行，赫赫然填了十一岁，不由得眼前一黑。 　　要知道，对于一只猫来说，十一岁已经跨入爷爷辈行列了。 第28章 只需要一点温度，就会湿淋淋地融化 　　“所以， 你现在应该是多少岁？” 　　宋泊简并不认为自己的计算有任何错误。 　　自己捡到汤圆的时候，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出生年月，但从他的体型可以判断出， 大概是一只一岁左右的少年猫， 再加上两个人中间分别的这十年，汤圆现在十一岁应该是一件科学的事情。 　　对此，温初月表示：“你不觉得，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违反科学的事情吗？” 　　“在能够变成人类之前， 我确实是和其他同类一样按照正常速度生长的。”他摸了摸下巴开始回忆， “但是等我拥有人类形态之后，发现自己猫形的生长速度也跟着相应地减缓了……从而使得两种形态的年龄维持在一个基本平衡的状态。” 　　“所以，‘汤圆’现在应该是三岁？” 　　宋泊简低下头去重新浏览了一遍宠物医院开具的体检报告， 缓缓念出一个数字。 　　医院里有用来给小动物测骨龄的设备， 可以大概估计宠物的年龄。 　　“对啊。”温初月坦坦荡荡地点头承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猫的三岁，换算成你们人类的年龄，应该是二十七八岁？” 　　回想了一下对方昨晚跟狸花猫打架时矫健的身姿， 还有张圆了嘴巴准备吞罐头时雪白锋利的尖尖牙，宋泊简终于彻底相信了。 　　“这么说的话。”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一组数据来， 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的寿命完全有可能比我还长。” 　　看来，自己刚才是白担忧了。 　　温初月与有荣焉地点了点脑袋：“我们种族的长寿在同类猫猫里面也是排前几名的。” 　　“那要不然， ”停顿了一小会儿， 他试探性地问道，“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 　　温初月说完之后， 车厢里弥漫起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忍了几分钟之后，宋泊简还是克制不住地朗声笑了起来， 弯着眼睛郑重答应了下来：“好啊。” 　　“以后我要是碰上有人说养猫不能防老的时候，就把我们汤圆搬出来当证明。” 　　“你还是先担心别人会不会担心你脑子有问题吧……” 　　温初月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然后战术性地开始低头扯连帽卫衣从套头上往下的时候不慎翻进去的帽子。 　　“对了，这辆车比昨天的那辆要贵很多吧？” 　　为了转移话题，拽完帽子之后，他又假装新奇地摸了摸屁股底下的皮质座椅。 　　宋泊简看破了温初月的小伎俩，但并没有戳穿。 　　他伸出手来抚了一下温初月的后脑勺，帮他把翘起来的头发给按下去，心不在焉地答道：“同样价钱的话，差不多能抵昨天的五十辆吧。” 　　手感和摸猫的时候不太一样，但都有种毛茸茸的柔软。 　　对了，还有都很圆。 　　“五十辆！” 　　温初月咻地一下抬起脑袋来。 　　他又想起昨天从宋泊简的口袋里打劫的那个牛肉罐头，尽管当时自己吃的时候在忙着生气，但还记得牛肉罐头在舌尖上绽放的鲜美味道。 　　想到那个昂贵的美味罐头也能够置换自己猫咖里的五十个普通罐头，他的心里顿时像是被塞了一百条西湖醋鱼一样，记起自己昨天跟踪宋泊简的最初目的来。 　　“你昨天偷偷摸摸去喂别的猫。” 　　“而且喂了不止一次。” 　　看着温初月明明想要向自己兴师问罪，却还努力维持一种平静的语气陈述自己罪状的模样，宋泊简忍不住翘起唇角。 　　“你自己算算，当初吃了我多少根火腿肠。”他也故意一本正经地合计起来，“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吃的多怎么了？那也是你自己主动要给我买的——” 　　尽管嘴上一点也不服气，但温初月的语气还是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 　　毕竟当时的宋泊简真的很穷，花在喂自己身上的钱完全不是现在能比的。 　　意识到好像把猫逗过头了，宋泊简赶紧顺毛捋：“ 嗯对，都是我自愿给汤圆买的 。” 　　“而且火腿肠是在学校的超市里买的，刷饭卡要比外面便宜，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负担。” 　　温初月还是抿着嘴不说话，只是半抬起一双桃花眼来瞅着他。 　　宋泊简被他看得生不出一点脾气来，叹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我有时候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找个地方投喂一下流浪猫就会感觉心中平静许多。” 　　宋泊简也会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吗？ 　　在温初月有限的记忆里，他很少会被什么问题难住，无论遇到什么苦难都会想方设法地解决。 　　“什么事情这么棘手啊？” 　　温初月忧心忡忡地抬起头来，盯着宋泊简的脸看。 　　“没什么，现在已经解决了。”宋泊简避而不谈，伸手把刚刚才替猫猫抚平的头发又揉得乱七八糟的。 　　因为你已经在我面前了，他在心里默默回答。 　　“哦，那就好。”温初月放下心来，揪住男人话里的一点漏洞继续刨根问底，“但是，你为什么有不确定的事情的时候要去喂猫啊？” 　　明明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以选。 　　好吧他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介意。 　　这次轮到宋泊简不说话了。 　　“你早上没吃饭，现在应该饿了吧？”过了一会儿，他答非所问道，旋转车钥匙准备发动车子。 　　温初月啪地按住换挡杆，狐疑地眯眼往宋泊简的面前凑了凑，试图观察他的微表情。 　　人类和猫猫比赛手速的第一局，猫猫赢。 　　失去迈巴赫控制权的宋泊简垂眸看着凑过来的漂亮青年，剔透的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在这一刻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样。 　　他神使鬼差地开了口：“因为，我特别害怕你在外面会挨饿。” 　　“每次看到路边的流浪猫就像是看到了你一样，所以忍不住喂一下它们。” 　　“喂它们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有更多的人都愿意这么做的话，说不定你没有饭的时候，也能有好心人投喂一下你，让你不至于饿肚子。” 　　“知道这个真相之后，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温初月飞快地反驳回去：“才不会呢！” 　　明明嫉妒流浪猫被宋泊简投喂的自己才是一只恶毒猫猫。 　　“下一次，我跟你一起去喂好不好？” 　　“当然好了。”宋泊简把体检报告卷成筒敲了敲温初月霸占在换挡杆上的手背，“但是，我现在更想先喂一下坐在副驾驶上的这只小猫。” 　　怎么自己不说不高兴，说了也不高兴呢，真是好难哄的一只小猫。 　　“餐厅是助理昨晚就定好的，听网友说是云城美食top1。” 　　！ 　　温初月迅速把自己关进安全带里：“是去吃鱼吗？” 　　“没有鱼。但是他们家的其他菜也很好吃。” 　　宋泊简在脑海里默默列好了计划，以后要带温初月去吃各种没有吃过的美食。 　　- 　　吃饭的时候，温初月身体力行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虚报饭量，用一种堪称优雅的姿势吃完了堆成尖尖的两碗饭。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几道菜？”宋泊简吃完得比温初月早，见他放下了筷子之后适时地递上一杯水。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专家会对温初月和体型不太相符的肌肉含量发出感叹了。 　　“吃饱了。”温初月擦擦嘴巴，顺便观察了一下宋泊简面前的碗碟，“我早上没吃有点儿饿，所以吃得比较多。” 　　宋泊简赞同：“你太瘦了，多吃点好。” 　　“我之前也是这么幻想的。” 　　提起这个，温初月就十分惋惜：“我们这个种族的体型一直是猫中翘楚，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变成人类之后，能长成身高两米的巨人呢。” 　　“但这个梦想，在我超过二十岁之后就自动破灭了。” 　　- 　　吃完饭之后，宋泊简开车送温初月回猫咖。 　　这次下车的时候，温初月没再像之前那样头也不回地进了猫咖，而是有些斯文地站在门口的台阶前：“那个，我走了？” 　　“嗯，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宋泊简把两份体检报告递给他，可温初月伸手用力抽了抽，却没抽动。 　　他还以为宋泊简是又想起了医生专家对自己的诊断，要唠叨自己不准玩游戏不准熬夜什么的，于是语速飞快地解释说道：“其实是因为你们人类的医生不了解猫猫，我们的视力天生都是这个样子的，和看电子设备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看，我就说我不适合去你们人类的医院吧……” 　　“为什么，”指尖从体检人的名字上一点点抚摸过，宋泊简忽然开口问道，“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 　　温初月瞬间消音了。 　　“姓温是因为，猫咖的上一任店主——你也认识的，姓这个，所以我就跟着她姓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很轻地解释道。 　　“至于名字是因为，”温初月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你还记得你把我送到温姨这里之后，后来又来了一次吗？” 　　“那天晚上，我坐在猫咖的玻璃门边往外面看，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天上的月亮。” 　　“ 和你带我回家的那天不一样，它一点儿也不圆。” 　　“那一次，你看到了我？”宋泊简心中有某一块地方隐隐发疼，“所以，你才一直认为我欺骗了你、抛弃了你。” 　　“——所以，我就决定一定要记住那一天，”一颗小石子被温初月一个用力骨碌骨碌踢了出去，“也提醒记住自己这个教训。” 　　不过，误会解开之后，他现在回忆起当时来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现在想想，这种行为还挺傻的……”就跟顶着个【已黑化】的ID在现实世界里招摇过市似的。 　　他低声咕哝地挠了挠侧脸。 　　“别乱挠。” 　　宋泊简抬手覆在温初月的手背上，包住了那几根乱动的手指，拇指从他微红的眼尾抹过，“创可贴都被你挠得翘边了。” 　　温初月微微瞠大了双眼，感受着宋泊简宽厚温热的大掌一直握着自己的手，直到垂到身侧才慢慢松开。 　　“确实傻乎乎的。” 　　“你要是真的记恨我，就应该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东西都扔得一干二净才是。” 　　他忍不住又抬手抚了一下温初月创可贴的眼尾，掌心顺势眷恋地在他冰凉的侧颊上停留了一会儿。 　　宋泊简觉得此刻的温初月，像极了一支脆皮白巧克力雪糕。外壳看似坚硬，实际上只需要一点温度，就会湿淋淋地融化，露出里面柔软微甜的内芯来。 第29章 人类形态下的手指要更加修长，软肉也没有那么多，薄薄一层贴在指骨上， 　　那天过后， 宋泊简更加坚定了想要弥补自己过去那几年的亏欠的决心。 　　刚在面前的空白文档上敲下一行字之后，他又踟蹰了一下，养猫和养人之间还是存在区别的吧？ 　　很快， 电脑上的搜索页面就由“如何科学地喂养猫咪”一路变成了“长期务工在外， 几年后孩子跟我不亲了怎么办”，眼看着浏览器中跳出来的内容越来越离谱，宋泊简捏了捏眉心头疼地靠在了老板椅上。 　　就在这时， 一条“为您推荐”忽然吸引了他的视线——“和您有类似困惑的网友都在看：给猫猫道歉的正确方法。” 　　宋泊简神色凝重地点了进去。 　　十五分钟之后， 助理就再次接到了自家上司的奇怪要求：“帮我去买……嗯， 中午之前能送到吗？” 　　- 　　猫猫巴士。 　　温初月卷着毛毯缩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一脸认真地抱着手机云种菜。 　　今天点进《种豆南山下》之后，他暂时放下了对钓鱼的执念， 在自己家园的各个角落里溜溜达达， 一会儿种种田，一会儿浇浇树，溜达完了之后又点开地图开始在各个小镇里云游。 　　马赛克小人慢吞吞地走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一会儿活泼地抬手摸摸商店门前的玩偶， 一会儿跟卖果子的NPC讨价还价。 　　每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温初月都会忍不住停下来思考一会儿，猜测宋泊简在设计这个游戏环节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就好像是自己也参与了那段挑灯夜战的过程。 　　“这个NPC兜售水果的时候好熟练啊……难道他是从跟菜市场阿婆砍价的经验里得到灵感的吗？” 　　从猫咖开门逛到店里的顾客都换了两拨， 十一点多的时候温初月突然接到了宋泊简的电话。 　　他除了相认的那天在宋泊简的家里住了一晚上之外，两个人并没有机会呆在一起黏黏糊糊， 毕竟宋泊简要上班， 温初月要守店，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正事得忙。 　　害，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么。温初月很老道地点了点下颌。 　　但听到宋泊简要送自己东西的时候，他还是十分诚实地坐直了身子：“嗯嗯……你的司机来接我吗？” 　　司机熟门熟路地把人送到天河苑， 然后就利索地离开了，留下温初月一个人往别墅里面走。 　　他脚步轻，走起路来一点儿声也没有，一进门就看见宋泊简正背对着自己在研究一个大泡沫箱。 　　温初月的鼻尖动了动，一下子就闻出来泡沫箱里装的是什么了，但嘴上还是假装矜持地问道：“这就是你说要送我的东西？里面是什么呀？” 　　跟宋泊简面对面蹲到泡沫箱旁边的时候，他的两只桃花眼不自觉轻轻眯了起来。 　　好大一箱。 　　宋泊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背影微不可察地一僵，很快又自如地“嗯”了一声：“你不是喜欢吃鱼吗？今天听助理说正好有家餐厅来了新鲜的食材。” 　　“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这种鱼。” 　　“吃鱼我从来都不挑的。” 　　温初月就在等他这句话了，几乎是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开泡沫箱的盖子。 　　一掀开盖子，就看见里面装着一条大黄鱼，鱼的底下还整整齐齐铺着一层碎冰，看起来才运过来不久的样子。 　　“不过——你就这么着给人家打劫过来了？咱们直接去餐厅现成的不也挺好的吗？” 　　自从财务自由之后，温初月就常年混迹在海鲜市场，一双利眼和一杆秤也没什么区别，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条大黄鱼怎么也得有个三斤多。 　　“这么大的鱼怎么做比较好吃啊……清蒸、红烧、还是香煎？”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来开始噼里啪啦地搜索烹饪方法。 　　宋泊简却有些突兀地拦住了他：“等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温初月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放下了手机：“怎么吃个鱼还有附加条件啊？” 　　“其实，我今天是想跟你道歉的。” 　　温初月左思右想，也没想到这短短几天里宋泊简干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眼神渐渐变得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这鱼我不要了……” 　　宋泊简笑了一下，也不反驳：“好，等听我道完歉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 　　不是，啥意思啊？ 　　温初月的脸色这会儿是真的要不好看了。 　　“我听别人说，家里养猫的人要是出远门，回来之后都要拎一条大鱼给小猫道歉。这样小猫就会明白，主人是去打猎了，因为不放心才会送他去临时寄养。” 　　宋泊简低声解释：“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规矩，但还是想给你补上一个。” 　　“当初瞎做决定，”温初月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眼皮上也跟着蔓上薄薄的红，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泡沫箱上扣来扣去，“到这会儿又来搞什么感动的。” 　　宋泊简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抬起手来替他抹了一下眼尾：“你要是不喜欢咱们就不要了……” 　　“等会儿！”温初月很凶地打开宋泊简的手，然后登登豋跑进了洗手间。 　　宋泊简手一顿，以为温初月是去洗脸了，有些失落地捡起盖子来草草盖在泡沫箱上。 　　不料几分钟之后，身后忽然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一只四爪如雪的西森猫踩着楼梯俯冲了下来，直到冲到自己的身边才来了个紧急脚刹。 　　“喵呜！” 　　动作还挺快的。 　　西森猫有些嫌弃地白了人一眼，低头重新拱开了泡沫箱的盖子，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大鱼来。 　　歪头盯了鱼一会儿，温初月忽然凑上前去伸出舌头舔了一小口。 　　鱼我收下了，道歉我也…… 　　还没来得及给宋泊简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干yue了出来。 　　习惯了人类烹饪得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久违地接触到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的原生态食材，还真是有点儿不适应。 　　宋泊简被温初月的表现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去给他捋毛顺背，一边捋一边眉头紧锁：“怎么样？现在好点了没？” 　　…… 　　“是因为今天的鱼不新鲜了吗？”宋泊简一边轻轻帮坐在沙发上的人拍背，另一只手递过去一杯薄荷蜂蜜水。 　　他忍不住疑惑，按照自己之前挑鱼的经验来看，助理买的那条大黄鱼看起来十分正常。 　　一回生二回熟，温初月现在已经对在宋泊简面前变幻形态适应地十分良好了。 　　“没有，新鲜的不能再新鲜了。”他摆摆手不想说那么丢脸的实话，抱着玻璃杯埋头猛喝，浓密的睫毛被杯口上方氤氲出来的热气粘成一缕一缕的。 　　口腔里被蜂蜜甜滋滋的味道全面覆盖之后，温初月又恢复了精神瞪宋泊简：“我本来还以为今天有大餐吃，谁知道都十二点多了连口饭也没混上……” 　　这句埋怨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宋泊简十分顺手地接过被他喝干净的玻璃杯：“学了一道新菜，一会儿做给你尝尝。” 　　“什么菜啊？”温初月立马被这一句话给勾引住了，小尾巴一样跟到了厨房里去。 　　“黄鱼烧年糕。” 　　宋泊简从墙上贴的挂钩上摘下围裙来，站在灶台前往身上套。 　　噌光瓦亮的厨房里，从炊具到餐具都是这几天新置办的，他一个人好久没开过火了，平常不是应酬就是在公司的食堂吃。 　　围裙也是全新的，尺码倒是宋泊简的尺码，但还存留着在包装袋里折叠的折痕，细细的系带扁平地贴在衣服上，他反手捞了两下都没捞到。 　　啧了一声，宋泊简又伸手往腰后摸了一把。 　　这一次依旧没摸到什么系带，但……却意外摸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是温初月的手。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和猫咪柔软厚实的肉垫不同，他人类形态下的手指要更加修长，软肉也没有那么多，薄薄一层贴在指骨上，捏起来有种软硬适中的骨感。 　　宋泊简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他第一次强烈而真切地感受到，猫和人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别乱摸了，我帮你系。” 　　嫌碍事，温初月抖了一下手腕甩掉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掌，然后灵活地挽着两条系带打了个蝴蝶结。 　　打完之后还勾着蝴蝶结试探性地拽了拽，十分贴心地询问宋泊简的意见：“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紧了？” 第30章 给你摸。 　　宋泊简顿了一下之后才把手收回去， 握拳的时候刚才的细腻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掌心上。不像是活泼好动的猫咪把肉垫上磨上了一层薄茧，温初月手背上的皮肤光滑而温软。 　　温初月无知无觉，抱着宋泊简的平板一边看菜谱， 一边提建议：“等会儿可以不要加姜丝吗？辣舌头。” 　　宋泊简回过神来：“可以。” 　　站在案板前准备收拾鱼的时候， 他又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腰后的蝴蝶结。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大概摸出来，蝴蝶结系得挺对称的。 　　宋泊简的心头忍不住涌上一点奇妙的感觉。 　　很久以来，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有种被人“照顾”的感觉。他和宁时虽然关系密切， 但二人之间的交流更多是在事业上， 私生活很少有其他人介入——尽管这和真正意义上的照顾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猫猫的贴心，还是让他心中一暖。 　　三斤重的野生大黄鱼足足有六十公分， 比半只西森猫还要长。案板上放都放不下， 宋泊简掂着菜刀打算把他砍成两截。 　　用力的时候，他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凸了起来，臂膀也比少年时期要健壮了不少。 　　温初月原本站在他身边碎碎念：“当人类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之前他还是一只普通猫的时候，宋泊简要是做饭的时候加了什么他不喜欢吃的东西， 只能费劲的扒拉出来，但有的时候还是会不小心吃到一口， 只能梗着脖子硬吞下去。毕竟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太浪费粮食。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不想吃什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只是说到一半，他就渐渐没声了， 目光灼热的盯着宋泊简肌肉隆起的小臂， 猫猫对强健的体魄总是有种不加掩饰的艳羡。 　　膀大腰圆的的野生黄鱼被蛮力剖成两段，露出晶莹的鱼肉和紧实的截面来。 　　不知道身边人为什么突然消声了， 宋泊简放下刀去洗手的间隙瞥了温初月一眼，哗啦啦的水流从他修长的手指间冲刷过：“少给自己的挑食找借口。” 　　温初月的小脸一秒垮了下去。 　　仗着宋泊简背对着自己看不见， 他飞快地吐了吐舌头，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得寸进尺地发表自己的建议：“一会儿烧菜的时候可以多加一点糖吗？感觉咸甜口的会比较好吃。” 　　随着起锅烧油，丰沛的香气渐渐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虽然宋泊简嘴上数落着温初月，但是在调味的时候，还是充分尊重了他的意见。 　　看着小雪山一样的白糖被勺子舀起来。温初月的眼尾一点点弯了起来。要不是现在不太方便。他其实是有点儿想晃一晃尾巴尖的。 　　两个人各司其职，宋泊简负责烧菜，温初月负责检查厨房里的每一个瓶瓶罐罐，并且把它们的瓶身上面贴着的贴纸全部转到正面，然后时不时被宋泊简使唤一下。 　　“把那瓶生抽递给我。” 　　温初月从一排装着褐色液体的瓶子中挑了一瓶深色的递出去。 　　“不是这个。”宋泊简拿到手之后顿时无奈，自己走过来换了一瓶正确的，“这个是老抽。” 　　好大一个人在调料台前挡着，他只好伸手越过温初月的肩头去拿酱油瓶子。 　　温初月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都是酱油，有什么区别吗？” 　　闻言，宋泊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脑中忽然生出一个一直以来都被自己忽略了的疑问：像他们这种猫猫人的教育问题都是这么解决的？ 　　虽然他知道温初月肯定是识字的。但是学历水平就不清楚了…… 　　暂且按下心里的疑惑，他轻轻咬牙在温初月的后脑勺上敲了个栗子：“区别就是，你今天中午的午饭到底好吃还是难吃。” 　　转眼扫到面前高低错落的调料瓶子的时候，宋泊简又可疑地停顿了一下：“你这是按照什么顺序摆的？” 　　正常人不应该按照调味品的种类依次摆放吗？ 　　“按照瓶子的高矮呀。”温初月理所当然的答道，并且用手指给宋泊简看，“你看这像不像一条从高到低的山路？这个样子踩着瓶盖就可以顺顺利利走下山了。” 　　可不是吗？他本来就是一只三岁小猫。 　　宋泊简失笑地摇摇头，又伸手揉了揉刚刚自己敲过的地方：“外边玩去吧，厨房里油烟大。” 　　“冰箱里面有水果，想吃什么自己拿出来洗。但是别吃多了。当心一会儿吃不下饭。” 　　温初月甩了甩脑袋，控诉道：“你手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水。” 　　- 　　站在冰箱前，温初月伸出手来覆盖在宋泊简揉过地方，试探性地摸了摸。 　　不像是平常干燥温热的手掌，宋泊简这次的手上带了点潮湿的水汽，凉丝丝的。 　　他的头皮上现在还带着点冰冰凉凉的触感，就像是下雨的时候有一滴小雨点穿过厚实的毛发落到了自己的脑袋上一样。 　　好奇怪。 　　只是宋泊简的手掌比他要大一些，哪怕他努力张开了五指也无法完全覆盖对方留下的感觉。 　　几秒钟之后，冰箱的反光玻璃门上又倒映出一只抿着嘴甩脑袋的人形猫猫。 　　…… 　　等到四溢的香气连厨房紧闭的门窗都拦不住的时候。黄鱼烧年糕终于要出锅了，浓稠的酱汁冒着小气泡，在锅底咕噜咕噜翻滚着，进行最后的收汁。 　　温初月已经十分自觉地摆好了碗筷，并且翘首以待地坐在了餐桌边。 　　不像是大多数情况下，两个人吃饭一般都会面对面坐着。当单独跟宋泊简一起吃饭的时候。温初月下意识地延续了从前的习惯，以一种一看就十分明显的陪伴姿态跟他并排坐。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宋泊简先是怔忡了一下，然后放下盘子坐到了左边空出来的位置上。 　　时隔多年之后，相似的画面又在不同的场景定格。最大的不同就是，盘着尾巴坐在少年旁边的白色猫猫变成了一名黑发青年。 　　两个大男人并排坐着也不嫌弃胳膊打架，倒是方便了宋泊简给温初月加菜，他夹了最嫩的一块鱼肚子肉放到温初月的碗里。 　　连着夹了几次之后，温初月按住宋泊简的手背，含糊不清地制止道：“停停停！不要再给我夹了，我自己可以。” 　　其实按在手背上的力道轻得很，但宋泊简还是配合地停下动作，一挑眉。 　　“在吃鱼方面，”温初月咽下嘴里的鱼肉，唇瓣被糖色红亮的酱汁染得油润，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小得意，“我可是专业的。” 　　宋泊简被他骄矜的眉眼间勾得心弦一动，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聊斋中的梦，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能变成人的小猫，只有一眼初见时嗔怒含情的年轻猫咖店主。 　　“差点忘记我们汤圆是吃鱼专业户了。”但他到底还是听话地“嗯”了一声，放下公筷，“看来倒是我班门弄斧了。” 　　不料，他刚一放下公筷，就被温初月给拿过去了。 　　温初月操纵着着公筷，就像是挖掘机一样在鱼身上铲下一大长条鱼肉来。每次宋泊简怀疑那块鱼肉就断掉的时候，它都始终稳稳当当地躺在温初月的筷子上。 　　拿捏着公筷的承受限度。温初月将满满一条鱼肉倒进到宋泊简的碗里，红着耳根别扭道：“忙活了大半天，鱼肉都到我碗里来了是怎么回事。” 　　- 　　吃完午饭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懒散。 　　宋泊简坐在沙发的一端喝水，温初月单独占了一个单人沙发，猫一样蜷缩在上面懒洋洋地晒太阳。 　　午后阳光正好，穿过剔透的落地窗洒在温初月的脸上和身上，让他白皙得过分的脸颊看起来有种近乎透明的质感。 　　青年柔软发丝间冒出来的两只猫耳也被阳光照射得有些透明，隐约可以看见薄薄皮肤下暗红色的毛细血管。格外清晰的耳周血管围绕着猫耳的边缘，画出两条三角形的折线，看起来竟然奇妙地与玩偶接缝处的缝纫线十分相似。 　　宋泊简逆着光眯了眯眼，在这个静谧的午后，遥遥想道，温初月是不是其实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一只玩具小猫，特地来陪伴自己度过那顿风雨如晦的时光。 　　落在耳朵上的视线比阳光还要灼热几分，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温初月若有所觉，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宋泊简，瞬间心神领会。 　　他歪歪脑袋凑向宋泊简坐的那个沙发，白绒绒的左耳轻轻抖了抖，纡尊降贵地表示： 　　给你摸。 　　宋泊简捏着杯柄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但在即将放下杯子的前一刻，脑中忽然闪现过几幅温软的、细腻的画面。 　　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冷静地平移开了视线，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 　　温初月不可置信地把两只眼睛全都睁开了，不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了。 　　就在他准备发难的下一秒，宋泊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李秘书？”宋泊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备注之后接通了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宋总，您、您看见今天的新闻热搜了没？”李秘书在对面吞吞吐吐。 　　“我还没看。”宋泊简皱眉，他记得最近公司并没有什么宣发任务，“是和公司有关？” 　　他一边说着一边切换掉通话页面，李秘书已经把相关的链接发过来了。 　　还没等点进去，宋泊简就被链接标题给震了一震，拇指犹豫地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去—— 　　“重磅消息！极简科技某高层疑似未婚生子，亲自现身DNA鉴定机构被记者拍到——有图有真相！” 第31章 或者你要是想摸一摸尾巴的话也不是不行…… 　　新闻底下的配图， 合赫赫然是一张宋泊简从DNA鉴定机构中走出来的照片，偷拍的照片虽然模糊，但是仍然能看得出宽肩长腿的绝佳比例。 　　宋泊简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捏着手机额角直跳。 　　那些无良媒体还真是的……这甚至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 　　温初月听觉灵敏， 特殊形态下更是拥有四只耳朵的双重加持，温初月根本不需要特意支起耳朵，就已经从电话中听到了八卦的前兆。 　　在旺盛的好奇心驱使之下， 他暂时原谅了宋泊简的不识好歹， 饶有兴趣的凑近过来。 　　宋泊简来不及掩盖， 屏幕上堪称炸裂的标题就这么大喇喇映入了温初月的眼帘。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他半张着嘴巴显得有些茫然。 　　要是温初月没记错的话，宋泊简这身衣服分明是自己偷偷跟踪他的那晚上穿的， 而且那件外套他还披过， 因此记忆尤为深刻。 　　眼看无法掩饰，再加上事实压根并非如此，宋泊简深深吐了一口气，干脆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所以， 最后的鉴定结果是什么样的？” 　　温初月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关注点明显与其他人不太一样。 　　宋泊简猛地陷入了沉默。 　　忘记这茬了。 　　见眼前人就像是卡壳了的自动售货机一样半天吐不出东西来， 他有些焦急地拽了拽宋泊简的袖子。 　　“然后呢然后呢？” 　　耐不住缠磨， 宋泊简终于一脸平静地讲述道：“……工作人员非常客气地告诉我，人和动物是不能做亲子鉴定的。” 　　工作人员干这一行干久了眼光毒辣， 一眼就分辨出了人类毛发和动物毛发的区别。 　　“现在想想， 他可能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温初月先是一呆， 然后噗嗤一声笑得仰倒在沙发上。 　　小坏蛋，现在高兴了吧。 　　宋泊简无奈地伸出手护住温初月的后脑勺， 担心他猛的倒下去会磕到脑袋。 　　后脑勺温暖可靠的触感让温初月忍不住蹭蹭，躺在上面不动了。 　　托着后脑勺把耍赖的温初月扶起来坐好，宋泊简抿了一下唇：“但是我没理他，还是坚持要做鉴定。” 　　啊…… 　　温初月头顶的两只白耳朵压低了些许，忽然从这个有些滑稽的举动出来体味到了什么。 　　他主动往宋泊简的身边挪了挪，小声邀请道：“你要摸摸我的耳朵吗？” 　　“呃或者你要是想摸一摸尾巴的话也不是不行……” 　　他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干脆选择用行动向宋泊简表示自己现在已经在他的身边了。 　　“劝说失败之后，工作人员又从技术角度向我分析了鉴定不可行的原因。”宋泊简短暂地陷入了那段回忆。 　　“ Dna鉴定最好要使用带有毛囊的毛发，而且样本如果保留时间过长的话，其中的细胞也可能会丧失生物活性。” 　　对上温初月担忧的眼神，他故作轻松地勾了勾唇道。 　　“所以你好奇的那个问题，就只能这样成为生物界的未解之谜了。” 　　“你要是再不摸，我可就真的没面子了嗷！” 　　温初月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飞了飞猫耳假装威胁宋泊简。 　　就在他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宋泊简不允许他有拒绝的借口的时候，宋泊简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是宁时。 　　“喂，”宋泊简略显无奈地接了起来，“什么事？” 　　“作为极简科技的重要董事，”手机对面，宁时的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我当然是为了关心一下我们公司的股市情况。” 　　“估计现在好多对家都已经在偷偷盼望着我们公司的股价狂跌了吧？” 　　“我的事情你还不清楚吗？宋泊简也知道宁时是找准了机会在故意揶揄自己，要是真的出事的话他早就笑不出来了，“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的人品我当然是相信的。”目的达到之后，宁时心满意足地准备挂掉电话，最后还不忘贴心地嘱咐一句，“既然事情是假的话，你别忘了思考一下该怎么澄清。” 　　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也没急着立刻就刨根问底，以免真的把人给惹急了，反正宋泊简等会儿澄清的时候自己就能知道了。 　　“好，挂了。” 　　答应完之后，宋泊简真的有点头痛了，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想好要怎么合理地澄清。 　　放下手机之后，他一转头就对上了气鼓鼓的温初月。 　　对上宋泊简的视线之后，温初月火速抱着小臂扭过头去，留给他一个冷淡的侧脸，猫耳尖尖上的聪明毛却在空调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着 　　看来某只小猫现在已经气成河豚了，要不然怎么浑身上下长带着刺儿。 　　宋泊简摇摇头。 　　从侧面看去，三角形的雪白猫耳里绒毛格外明显，那种薄而温软的手感是只有摸过的人才能形容得出的。 　　视线落在上面，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真的不给摸了？” 　　宋泊简朝温初月伸出一只手。 　　为了表示充分尊重温初月的意见，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将手掌虚空停在了他的耳侧。 　　“……明知故问。” 　　温初月翻了个白眼，然后将脑袋一歪毫不客气的躺在了宋泊简的手心里。 　　他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人能够忍住不摸温初月的耳朵。 　　垂眸看着掌心中轻轻抖动的雪白耳尖，宋泊简终于没忍住收拢手指捏了捏。 　　“嗯。” 　　温初月闭着眼睛喉咙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一如在出租屋里的时候，每次被少年捏住耳朵，都会拖长了腔调咪呜一声，显得无比像是一只拥有语音开关的玩具小猫。 　　趁着温初月闭上眼睛的机会，宋泊简从茶几上拿过手机来，打开相机，对准了掌心里的猫耳咔嚓一声。 　　“拍照干什么呀？” 　　温初月被摸了耳朵之后也不生气了，懒洋洋地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睛看宋泊简的手机，还以为他是想要收集自己的照片。 　　这习惯还没改呐。 　　没想到凑近了之后，却看见宋泊简在编辑微博。短短的几个字很快就输入完毕，温初月凑过来的时候他也正好将微博发送了出去。 　　微博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张图和三个字—— 　　@宋泊简：“新成员。” 　　配图是男人干净修长的手指间拢着一只白绒绒的三角耳。 　　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巧妙，虽然没有露出全景，但是让观看者很轻易就能联想到，有一只黏人的猫主子是如何撒娇打滚地把圆脑袋在人的手上蹭来蹭去。 　　让一向清冷稳重的铲屎官都毫无招架之力。 　　反复品味了一下这三个字，温初月满意地眯起眼睛，但口中还是吹毛求疵：“什么叫‘’新成员’呀，明明早就是旧成员了好不好……” 　　宋泊简的这条微博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是透露出来的信息与轻描淡写的态度已经明晃晃的表示了，几个小时之前的新闻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这条微博发出去后不久，极简科技的公关部也开始迅速行动，一边转发了自家老板的微博，一般表示会彻底追究无良媒体的责任。 　　不少围观者的注意力迅速被毛茸茸吸引走，在宋泊简的评论区下东一句西一句。 　　“哇，看耳朵的形状应该是猫猫吧！” 　　“猫猫我吸吸吸吸！” 　　“宋总你们家还缺宠物吗你看我行不行（狗头）” 　　同时也有一些人发出质疑的声音：“根据宋总平时出席媒体发布会的录像来看，身高怎么也得一米八五以上吧，手指肯定也很长……真的有这么大号的猫耳朵吗？我感觉这更像是一只狐狸吧嘿嘿嘿（吸溜口水）” 　　看到这条评论的温初月不服气地支楞起了两只耳朵：“狐狸哪有猫可爱！你全家才是狐狸呢！” 　　“嗯，你最可爱。” 　　宋泊简的心简直要偏到天边去。 　　温初月的耳朵这才逐渐恢复休闲状态。 　　评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他扒拉了几分钟就不感兴趣了，突发奇想地开始翻阅宋泊简手机里的相册。 　　里面还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命名为汤圆的加密相册。 　　“密码。” 　　发现打不开之后，他理直气壮的使唤宋泊简。 　　里面密密麻麻的照片数量让温初月得意地弯起嘴角。 　　他随意选了一张点进去，由于年代久远和设备条件有限的缘故，照片的像素十分模糊。 　　但即使是这样，也足够温初月炸毛的了。 　　“不是，你怎么还拍了我这么多丑照呢？” 　　“哪里丑了？给我看看。”宋泊简皱着眉表示不认同，“我拍的每一张都是有理由的，拍的都是你可爱的瞬间。” 　　“不给你看！” 　　一连翻了好几张之后，温初月的脸越来越臭，干脆从大图状态退了出去，打算从最近日期的照片里面挑几张。 　　接下来点开的这张照片确实令他十分满意——是一张猫咖的全家福，坐在正中央的西森温初月如众星捧月，即便神情冷漠也不失冰雪美貌，但问题是宋泊简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呢？ 　　“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来的？”他狐疑地问道。 　　宋泊简解释：“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你晕碳睡在了我家吗？第二天我送你回猫咖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沈眷和孟以年在看相册。” 　　“我想里面或许有汤圆留下的照片呢，就借过来翻阅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让我找到了。” 　　找到了照片。 　　也找到了你。 　　“小崽子真是不省心，让他帮忙看店，怎么又在店里乱翻东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温初月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细白手指摩挲的屏幕边缘。 　　“所以你是凭借着一张照片，才猜测到我的……是不是？” 　　没想到沈眷误打误撞居然促成了自己和宋泊简的相认，他决定回头给小崽子加一下薪水。 　　“嗯，”宋泊简点头承认，“我听说，坐在照片最中间的，都是你们猫咖评选出来的最佳员工？” 　　“咳咳。” 　　温初月矜持地把鬓角的一缕头发往耳后掖了掖。 　　“那当然，我可是很能干的……” 　　“可是，”宋泊简犹豫再三，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我还以为你那么记恨我把你卖给了温姨，肯定不会乖乖配合猫咖营业的。” 第32章 伤口处的刺痛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舌尖舔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 　　“谁是你温姨呀你就乱叫。” 　　猫耳朵咻的一下从宋泊简的手心里钻了出去。 　　温初月绞着衣角小声嘀咕。 　　“我当时就是觉得温姨她人挺好的， 我总不能让她买了个赔钱货回去吧。” 　　“所以就想勤快点，早点帮她赚回本……” 　　“好，好， 我不叫。” 　　听到他这么说自己， 宋泊简的心又酸又软。 　　“对不起，汤圆对不起……”他低声不断道歉着，一点点帮温初月把揉的乱七八糟的衣角从手里拽出来， 揉捏着他被布料勒得通红的指腹， “都是我考虑事情太不周全了， 给你造成了这么多的误会，让你过得这么辛苦。” 　　手指被温热宽阔的大掌包裹着，温初月的一颗心脏也像是被泡在温水里一样， 胀胀的。 　　他其实知道宋泊简并没有什么错， 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能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已经听得懂看得懂了呢。 　　但他还是咬着牙骂道，两只桃花眼波光粼粼：“宋泊简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 　　“就是太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了！” 　　宋泊简被连名带姓骂得有些懵， 在商场上他从来是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闻名的，还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他。 　　“我的错， 嗯， 都是我的错。”但他还是无措地连声应下，“你骂的对， 我以后都改， 别生气好不好。” 　　温初月一听宋泊简这么说，就知道他压根没懂。 　　还是像十年前那样总是喜欢有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笨死你算了。” 　　他气得要半死， 强忍住自己再次想要骂人的心，咚的一声像是小炮弹一样撞到宋泊简的胸膛上。 　　温初月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被他这么不收力道地一撞，宋泊简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 　　他不知道温初月这是不生气了还是还在生气，抬起的右手僵硬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遵循本心慢慢落在了温初月的头顶上，揉了一把他乌黑的发丝。然后依次捏了捏两只柔软的耳根，然后落在了青年纤细的后颈上。 　　可能是由于本体是猫的缘故，温初月不太喜欢穿束缚感太强的衣服，给自己买的衣服大多都是偏宽松款的，微敞的领口处露出一整段修长的脖颈。同时因为他低头的姿势，略长的黑发微微垂落，露出了原本被覆盖住的一小块白皙皮肤。 　　宋泊简的手指就这么落在了那一小块细腻的皮肤上，因为温初月很瘦的缘故，他甚至可以感受得到柔软皮肉下方微微凸起的颈骨。 　　发现自己的视线停留在那里的时间有些久，宋泊简欲盖弥彰地瞥开视线，捏着温初月柔软的后颈，就像是从前给温初月按摩一样，心无旁骛地按揉着，等待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温初月的额头抵在宋泊简硬邦邦的胸膛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了。你是不是以为你这种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肩膀上的样子特别伟大特别厉害？” 　　“你压根就没想到过，我其实根本就不嫌弃跟你，我不用你那么精心地养我、也不用花很多钱。或者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为什么要那么考虑我的感受……把我留下来又能怎么样？” 　　宋泊简没有想到他生气的根源在这里。搭在温初月后颈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加重了几分力道：“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想给你最好的。” 　　下一秒，他就感觉胸前一空，以为是温初月不生气了，他低下头去想要观察青年的脸色。 　　结果下巴却冷不丁地撞上了坚硬的头骨，紧接着，从他又感觉到脖颈间一痛。 　　温初月叼住齿间一小块皮肤狠狠泄愤：“你一点也不尊重我。” 　　他回想了一下从人类的电视剧中学习到的台词，觉得里面说的内容十分符合自己的感受：“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说着说着，他又真情实感地想起那段迷茫不解的时光，齿间一点点用力，直到感觉到口腔中渐渐弥漫起铁锈的味道。 　　流血了？ 　　温初月怔了一怔，心中开始后悔，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来舔舐了一下宋泊简被自己咬出来的的伤口。 　　宋泊简只感觉到脖颈上一阵濡湿，不同于猫猫像是砂纸一样有些粗糙的舌面，皮肤上舔舐的那段舌尖湿而软。尽管看不见，他却能轻而易举地联想到自己曾经瞥见过红润色泽。伤口处的刺痛已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舌尖舔过的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有唇瓣不经意间蹭过时的柔软触感，他的喉结下意识的猛地一滚。 　　温初月刚刚舔舐了两下，第三下还没舔到，就感觉捏在自己后颈的手指忽然太大了力道，强行将他提溜出老远。 　　懵了一下子之后，温初月瞬间更生气了：“怎么，你别以为你受伤就可以理直气壮了？刚刚那账还没算完呢……” 　　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想刚才脖颈间的濡湿触感。宋泊简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把你当成你一个独立的人来对待的。” 　　他终于后知后觉得意识到，这些时日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重逢之后，他们两个人都一直下意识地沉浸在原本的身份之中，没有转变过来。 　　即便偶尔有些亲昵的举动，也会在想到温初月的猫咪身份之后被归为正常。 　　但是刚才——彻底突破了正常社交的底线，宋泊简冷静地在心里反思，既然温初月的身份发生了转变，两个人的相处方式或许也应该学习者变化才是。 　　他不能再把汤圆当做那只只属于自己的小猫了。 　　没想到宋泊简认错认得这么快。都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的温初月反而没词儿了。 　　他狐疑地观察了一下宋泊简严肃的神情，认错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温初月也懂得见好就收：“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以后要互相尊重。有什么事情也要跟对方商量，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你要把我看成一个跟你平等的人。”他强调道。 　　“好。”宋泊简认真地点了一下头，“不过这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可能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两个一起学习。” 　　看着他的态度这么诚恳，温初月的气消的差不多了，伸出一根小指头来：“拉勾。” 　　看来有什么事儿，只要说出来就好解决了。 　　他在心里又偷偷骂了一遍有什么事只知道自己抗的宋泊简。 　　“拉勾。” 　　宋泊简也伸出小拇指来轻轻跟温初月勾在了一起。阳光下，尾指交缠的阴影像是两根勾在一起的猫尾巴。 　　之前没有机会，现在我已经足够强大，可以带你一点点探索这个光怪陆离的人类世界。 　　- 　　回到猫咖之后，温初月才一拍脑袋懊恼地想起来，自己那天本来想问一问宋泊简给温姨的那笔钱是怎么来的，结果吵起架来不小心又给忘了。 　　好在算不上什么急事，两个人现在见面的机会也多得很，他打算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就行了。 　　最近，人类学生越来越接近期末考试，沈眷也面临着年终考核，温初月大发慈悲的免除了他代理店长的任务，自己重新上阵。 　　当然，他的考核不是指和人类学生一样的文化课考试，猫猫们对自己的文化水平向来比较随便，秉持着一种爱学学不学算了的态度。对于他们这种能够变成人形的温初月来说，社会化程度才是最重要的，这能够帮助他们不在人类社会中露馅乃至丢掉小命。 　　——既然有考核，像他们这种特殊人类当然也是有自己的管理机构的，考核正是由特殊人类管理局负责。 　　有人的地方就注定有组织存在，要不然世界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像温初月这种精神状态稳定而且成年的猫，考核一般五年一次就行，患有精神疾病和未成年猫猫，都必须一年考核一次。 　　沈眷今年刚刚满了18岁，本来今年应该是他最后一次一年一考的，但是他刚刚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估计又得增加三年的待考察期——作为他的老板兼监护猫，温初月可不是一只会包庇小崽子的猫猫。 　　期末月，来猫咖光顾的学生都少了不少，上班族们也年末加班忙得飞起，再加上又少了一只小崽子，猫猫巴士里竟然一时显得有些冷清。 　　温初月索性晃着躺椅自娱自乐。 　　《种豆南山下》作为一个好评率颇高的游戏，其中的钓鱼活动是唯一颇受玩家们诟病的功能，原因是对操纵者的手速要求过高了——“还没来得及收杆呢鱼就吞掉我的饵跑了，难道蚯蚓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吗！” 　　“说好的治愈型小游戏呢？本来只想玩个游戏放松一下，没想到给我越干越精神了……” 　　但温初月却丝毫没有受到这个烦恼的干扰，不仅如此，他现在已经成功把《种豆南山下》的钓鱼模式给玩成了海洋生物收藏打卡。 　　唇齿间叼着一条酥炸小鱼干，他含混不清地点着背包中的海鲜种类：“金枪鱼、沙丁鱼、红鲷鱼、沙丁鱼、沙丁鱼……嗯，还有河豚……” 　　10×10的收纳格里满满当当，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鱼类。 　　温初月咬着小鱼干脆脆的尾巴陷入沉思之中，背包的容量已经达到了最高限度，但是自己还有好几种珍稀鱼类没有集齐。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肉疼地打开订单页面将多余的鱼给卖了出去，直到听见哗啦啦的金币进账声，脸色才好看了点儿。 　　一连卖了好几单之后，游戏页面中跳出一条温馨提醒，“目前没有顾客需要海鲜订单哦~建议您选择其他商品试试~” 　　但是背包仍然处于满仓的状态。 　　冷酷地拒绝了种芒果和种香蕉的选择之后，温初月伸出食指点了点蹲在自己脚边的赛博猫猫——“玩耍”、“打扮”、“投喂”。 　　其他玩家都在游戏里养牛养羊养猪养鸡鸭鹅，他在游戏里养了一群猫，奶牛胖橘三花狸花，天天不事生产，偶尔还会打翻浇地的水桶。 　　选择“投喂”。 　　一分钟之后，几只电子猫晃着尾巴轮流蹲在草地上开始吃起鱼来。 　　背包里面的沙丁鱼数量也相应地不断显示-1-1，温初月满意地看了又看，也“咔嚓咔嚓”倒着把酥炸小鱼干从尾到头填进了嘴巴里，然后愉快地重新拿起了鱼竿。 　　每次发现背包快满了，他就抽出一条鱼来喂猫，等到腾出空间来之后再继续垂钓。 　　被温初月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吸引，哆啦a梦扒拉着他的裤腿往他身上跳，因为腿太短，她每次起跳的时候都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喵~” 　　我也想吃。 　　这几天来撸猫的客人不太多，习惯了赚外快打牙祭的小家伙不太适应，虽然肚子饱饱的，但还是总觉得嘴巴馋馋的。 　　“祖宗，”温初月赶紧弯腰把她抱起来，“轻点儿，别把我的裤子扯坏了。” 　　——现在自己可是要“打猎”养家的人。 　　既然和宋泊简误会解开了，那他们就还是一家人，自己现在有能力了，当然也要分担养家糊口的重任。 　　他总算能体会到之前宋泊简的校服被自己抓坏是什么样的肉痛感了。 　　“不行，这个是撒了调味料的。” 　　挠了挠哆啦a梦圆圆的下巴，温初月十分担忧，“崽，你是不是该减肥了？不要总是吃这么多零食。” 　　“喵——”哆啦a梦十分坚定地叫了一声。我要吃。 　　禁不住小家伙撒娇，他无奈地放下手机站起来：“吃吃吃，你等我去给你拆一包原味的啊。” 　　结果等温初月拎着一袋原味的酥炸小鱼干回来，哆啦a梦是满意了，他却盯着手机傻眼了。 　　不是，自己的游戏账号什么时候开启了防沉迷模式了？ 　　他还差两条就能集齐所有的海鲜种类了！ 　　温初月苦大仇深地盯着上面弹出来的温馨提示，您今日的游戏时间已经达到上限，请注意保护眼睛哦，果断地扭头就走。 　　“不准吃。”他蹲在哆啦a梦面前，眼疾手快地拽住半条小鱼干的尾巴，质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碰我的手机了？” 　　哆啦a梦啊呜一口贴着温初月的指尖把小鱼干咬断，只给他留下一块一厘米的鱼尾巴渣渣，然后才舔着嘴巴回答道：“喵呜。”我没有动，是它自己跳出来的哎。 　　自己跳出来的？ 　　知道哆啦a梦是一只从来都不会撒谎的猫，温初月狐疑地皱起眉头，不相信游戏会智能到这个程度，那才是真的手机成精了吧？ 　　手机……游戏…… 　　忽然，他的脑海中缓缓浮起一个可能的猜测。 　　游戏自己当然没有可能打开防沉迷模式了，但是它的开发者可就不一定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他气冲冲地拨通了宋泊简的电话。 　　嘟嘟——结果电话刚刚响了两声，就被人给挂断了。 　　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温初月更加笃定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怒火中烧。 　　明明前几天刚刚说好要互相尊重的，宋泊简他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把自己的游戏账号给开了防沉迷模式呢？ 　　不死心的他又打了一遍。 　　嗡——嗡—— 　　电话再次在会议桌上无声地响起，宋泊简看了一眼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果然不出所料。 　　他给宁时打了一个“交给你”的手势，然后拿着手机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宁时用眼神回了他一个杀人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工作起来心无旁骛的宋泊简会突然转了性子。 　　开会的时候开小差玩手机就算了，开到一半儿把活都扔给自己然后跑了也太过分了吧。 　　被指责了的宋泊简气定神闲，毫无半点愧疚的意思，在关上会议室的门之前用口型回复宁时道：“我之前帮你顶的班，难道还少吗”？ 　　“做人要讲良心。” 　　他打着电话一直走到远离会议室的位置，才靠在走廊的墙上松了松领带，单手按下接通键。 　　一接通，听筒对面果然传来温初月气急败坏的质问：“是不是你把我的游戏账号给打开了防沉迷模式？” 　　没想到温初月这么快你就猜到了，宋泊简无奈地坦摇摇头，承认道：“是我干的。” 　　“太过分了！”温初月义愤填膺，“你怎么知道我的账号的？” 　　既然温初月已经知道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宋泊简坦坦荡荡地说道，“我可以用公司的账号看到游戏后台。” 　　“要不要我截图给你看一下，你一天能玩多少个小时的游戏？”他沉着嗓音反将一军。 　　“那你也不能这么专制主义……”温初月缩了缩脖子有点儿心虚，但很快又硬气起来，“不过，你要是能把防沉迷模式解开然后再帮我抽中几套绝版装备的话，这件事咱们就算扯平了。” 　　“不行。”宋泊简无情地拒绝了他，“走后门作弊不是一个好习惯。” 　　“少玩一点游戏，听话，对眼睛和颈椎不好。” 　　温初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已经有点动摇了，但还是咕哝道：“明明是你先利用职权偷看我的账号的。” 　　“还好意思说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游戏有那么好玩么，”宋泊简思考了一下，“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想不想来我们公司玩？” 　　！ 　　温初月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宋泊简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开会，你到了之后给我发消息，我让秘书到门口去接你。” 　　“你先到我办公室里玩一会儿，我这边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就结束了，结束之后带你四处逛逛。” 　　“自己不好好上班就算了，还故意勾引我翘班……” 　　温初月抱着手机翘了翘唇角。 　　-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他的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拿出“暂时打烊”的牌子来挂在了猫咖的门上。 　　站在卧室的穿衣镜前，温初月举着两件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比比划划，问其他猫猫：“哪一件好看？” 　　他这是头一次去宋泊简的公司，可不能穿得太跌份儿。 　　犹豫再三之后，温初月还是选择放弃了那件比较正式的西装外套，总觉得那么穿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去谈生意的似的，而是选择了另外一身休闲的穿搭。 　　远远看见一位灰色卫衣外面叠穿牛仔拼接外套的高挑青年朝这边走过来，李秘书眼前一亮，举起胳膊来招了招手：“这里！” 　　“您就……先生吧？”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边的黑发青年，李秘书斟酌着用词，“宋总让我来接您去他的办公室。” 　　身边人看起来很年轻，说是大学生也有人相信，以至于他总觉得称呼对方为“先生”有些别扭。 　　温初月双手插兜点了点脑袋：“嗯嗯，他跟我说过。”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要风度不要温度，这身衣服在大冬天还是有点冷的。要不是自己的本体是一只西伯利亚森林猫，估计早就要冻得打哆嗦了。 　　饶是如此，等他跟着李秘书进了宋泊简的办公室的时候，鼻尖还是被风吹得有点红，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颊像是雪砌出来的。 　　可怜兮兮的模样惹得秘书组的几位女秘书母爱大发，纷纷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零食来投喂他。 　　于是，等到宋泊简开完会推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温初月双手捧着一杯热饮坐在真皮沙发上，旁边的茶几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原本隶属于自己的秘书组一个个擅离职守，殷勤地围在温初月的身边嘘寒问暖—— 第33章 伸出手来拉住了宋泊简的西装下摆，修长的手指在深色的西装上抓出几道褶 　　宋泊简握着门把手站在门边， 看着温初月朝着围在身边的秘书笑得一脸乖巧，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一小块深深的阴影。 　　大约是吃人嘴短，无论别人问他什么问题， 温初月都小幅度的点着脑袋有问必答， 时不时低头啜饮一口手中捧着的热饮。浅红的唇瓣上沾上一抹奶渍，然后被他飞快地舔去。 　　宋泊简瞥了一眼那个杯子，记下奶茶的品牌。 　　“周琪悦。” 　　门把手被送开又弹回去的声音惊动了那边正在总裁办公室里开茶话会的一群人。 　　宋泊简随意一点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我之前安排你的上个季度的报表整理完了吗？一会儿拿过来我看一下。” 　　“还差一点。宋总我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我先走了。” 　　被点到名的人吓得一激灵， 手里刚刚递出去的话梅袋子差点没拿稳。 　　温初月迅速放下奶茶，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接住了周琪悦眼看就要哗啦啦撒掉的话梅，没有让一颗话梅掉到地上。 　　其他人也被吓得一缩脖子，不知道宋泊简为什么会突然过问他们的工作进度。 　　毕竟按照他一贯的风格是很少催促人的， 什么时候完成任务都是靠秘书们的自觉性。那种试图偷懒摸鱼的， 他也只会冷眼看着，然后在下个月结算工资之后冷酷地告诉他可以走人了。 　　难道是大家最近太懈怠惹得宋总不满了？ 　　众人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生怕下一个被点到的就是自己，顿时作鸟雀状散。 　　很快， 偌大的总结他办公室中就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捧着话梅一脸茫然地温初月，和站在门框边神色莫名的宋泊简。 　　温初月一扬手把话梅倒进零食堆里， 像招财猫那样朝宋泊简晃了晃右手：“你回来了。” 　　宋泊简的神色这才好了些许， 抬脚往沙发边走过来：“嗯，刚刚散会。” 　　温初月一点点抬起头， 仰脸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宋泊简。 　　平时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觉得， 他现在发现宋泊简还是挺高的，仰头仰得自己的脖子都有点酸了。或许是刚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缘故。宋泊简的身还带着几分未曾褪去的冷峻， 让他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温初月果断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宋泊简的西装下摆， 修长的手指在深色的西装上抓出几道褶皱。 　　他把宋泊简拖到自己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手动缩短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物理距离。 　　“你坐呀，站着干嘛？”温初月的嗓音有一点黏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宋泊简忽然闻到了温初月身上有一股的奶味和糖味儿，就好像是糯米糍粑在黄豆粉里滚了一圈儿，然后又浇上了浓郁的红糖浆。 　　他克制着视线往下错了半寸，落在被温初月抓的乱七八糟的西装下摆上。 　　看得心中莫名有些烦躁，宋泊简忍不住伸出手来扶平了一下翘起的衣角，好像借此就能扶平心头的波澜。 　　温初月还以为他是强迫症又犯了，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之前自己每次踩皱宋泊简的试卷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他这么一撇嘴，腮帮子上鼓出一块儿来的痕迹顿时更加明显了。 　　看着温初月明显被撑出一块长方形印痕的左腮，宋泊简下意识地猜测他吃的是什么糖。 　　温初月曲解了宋泊简的意思，还以为他也想吃，从茶几上的零食堆里拈出一块蓝白包装的牛轧糖，拆开包装往男人跟前递：“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他一说话，宋泊简又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奶甜味，有些生硬的转过脸去：“不用，你自己吃吧。” 　　温初月刚想把牛轧糖往自己的另一边腮帮子里塞，指尖的糖块又忽然被宋泊简拿走了：“少吃点垃圾食品。 　　”他看着宋泊简拿哪糖块之后，却并没有自己吃，而是又把包装纸原封不动地折了回去，然后放在了茶几上。 　　“这些都是你的员工送给我的。”他不服气地抗议。 　　折得整齐的糖纸失去了外力压制，刚被在桌面上之后，立马翘起了一块边。 　　“我还担心你来公司会不适应，现在那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宋泊简伸手又按了一下那块不听话的糖纸。 　　猫猫确实是一种领地意识很强的生物，如果突然进入某一个陌生的领域就会变得很紧张，但是—— 　　“这不是你的公司吗？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温初月歪歪脑袋，不解其意。 　　被这句话里的信赖取悦到，宋泊简的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 　　“给你留着，下次来的时候再吃。”他轻咳了一声，把对话强行转移到自己今天的目的上来，“吃完嘴里的那一块过来。我有几件事需要问一下你。” 　　温初月坐在宋泊简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霸占了他的座位，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有些严肃的宋泊简。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泊简所谓的有事，就是对自己进行一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大盘问。 　　确定了温初月的身份信息在各个系统都可以查到，不是一个黑户之后，宋泊简放心了许多。他隐隐可以猜测得到，温初月它们应该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组织。 　　“既然这样的话，”他食指轻轻点着椅子的扶手，“你们应该也有自己的学习方式吧？” 　　此刻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温初月点了点头：“当然有了。” 　　“但是我们学习的内容和你们不太一样。” 　　宋泊简点了下头，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而且我们也有考试。”温初月想了一想，又补充道，“除了第一次之外，我其他的考核都考了九十多分。” 　　他记得宋泊简上学的时候，一直名列前茅，忍不住也对他小小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成绩。 　　那年，他在巨大的情绪刺激之下，掌握了能够变幻形态的能力，但是因为那段时间的精神状态太差，根本无法掌握融入人类社会的要领。直到在温姨的悉心引导之下，练习着与猫咖的顾客们打交道，才逐渐通过了社会化考核。 　　但是，他并没有将这些经历告诉宋泊简，只是说完之后抬了抬下巴。 　　“这么厉害。” 　　宋泊简一眼就看破了他暗戳戳的小心思，不吝夸奖了一句，然后看着温初月瞬间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你要是有基础的话，学习起来也能方便很多。” 　　学习……？ 　　为什么要学习？学习什么？ 　　在温初月逐渐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宋泊简从桌角的一叠书中抽出一本来。 　　“从今天开始，你需要补充一些人类的知识。” 　　在他捏着书脊往外抽的时候，一份文件不慎被带了出来。 　　温初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却只依稀看到了“转让”“同意”几个零碎的字眼，在他眯起眼想要看得更清楚的时候，宋泊简却已经动作迅速地捡起文件重新塞了回去。 　　“这本书是我上大学时候的课本。”宋泊简特意挑了一本内容相对比较浅显、著者喜欢比较用例子来阐述知识点的书，“你之前的考核都通过的不错的话。从大一的课本开始看应该没问题吧？” 　　看清厚厚的大部头封面上写着的经济学原理之后，温初月的眼尾一点点耷拉了下去。 　　早知道刚刚就不炫耀了…… 　　“我如果说我是文盲怎么办？”他把不情愿三个字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宋泊简的语气温和而不容拒绝：“那样的话，我就只好从一加一开始教你了。” 　　温初月不理解宋泊简为什么突发奇想想要自己学习，但却终于明白了猫咖里的小崽子们为什么喜欢摆烂：“我只是一只猫而已，为什么要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 　　猫猫只要平安快乐就好了。 　　他在此刻务必由衷地怀念特管局的设立宗旨。 　　宋泊简叹了一口气：“可是让你现在不只是一只小猫了呢。” 　　温初月眨了眨眼睛，眼神有点破碎。 　　宋泊简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变成人之后，他就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了吗？明明从前他都是对自己有求必应的，而且从来不会让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那天中午吃的野生黄鱼吗？”宋泊简略作思考，拿出美食来诱惑温初月，“你要是能认真学的话，明天我让助理再预订一条那样的鱼。” 　　温初月不为所动：“不用你，我也可以买。” 　　宋泊简挑了一下眉：“你知道那一条鱼多少钱吗？” 　　“多少钱？” 　　“两万块钱一条。”宋泊简慢条斯理地陈述道。 　　不敢相信自己一顿饭就吃掉了猫咖半个月的进账，温初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学，也不吃了还不行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嘀咕咕，宋泊简这是在养猫还是养儿子呢？连学习都操心上了。 　　“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教别人学习的话——” 　　温初月忽然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道，“能不能生一个小崽子，然后等他长大之后教他啊？” 　　宋泊简被他的胡说八道气得脸色一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轻斥，温初月自己就先后悔了。 　　宋泊简要是想养小孩的话，首先得需要一个女朋友，可他一旦要是有了女朋友的话——他一点点抿起了浅色的唇瓣。 第34章 一只白色的袜子静静地躺在办公桌旁边的地板上。 　　温初月的脑海里又响起了焦煦的话——要是让他选择的话， 他并不想在家里养猫。 　　虽然后来很快就证明是乌龙一场，焦煦并不是宋泊简的男朋友，但是这的的确确证明了， 如果两个人要是居住在一起的话， 必然要互相迁就彼此的习惯。 　　如果宋泊简未来的女朋友，她也不想养猫怎么办呢？ 　　一想到自己和宋泊简的关系，会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而受到影响， 温初月的心情瞬间就就变得糟糕极了。 　　但是他很快又摇了摇脑袋， 觉得自己这么想似乎也不太对。 　　自己现在已经不只是一只猫了， 就像前几天刚刚说过的那样，自己完全当一个和宋泊简一样平等的人类，两个人可以以朋友的身份相处， 上面的那个问题似乎并不能成立。总不会有人连自己的配偶交朋友都会反对吧？ 　　宋泊简不知道温初月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对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有种本能的排斥。 　　只是见到温初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脸上的表情闷闷不乐的，大概也是在懊恼自己的一时失言，斥责的话语酝酿了半天没舍得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缓缓抬手揉了揉温初月柔软的发顶：“没有女朋友，也没有小崽子。” 　　温初月微微瞠大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仁因为惊讶而变得圆溜溜的。 　　他不知怎么的， 也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毛绒绒的发顶因为动作的缘故在宋泊简掌心下蹭来蹭去。 　　我可真是一只贪心的猫啊……温初月在心里想道。 　　大概是刚刚的气氛过于温馨， 温初月没再抗拒在宋泊简的办公室里学习这件事。 　　想着面前的这本书是宋泊简上大学的时候用过的， 他怀着一种爱屋及乌的心态翻开了书页。 　　上面的笔记简洁而工整，是他很熟悉的字体， 温初月很愉悦地抿了抿嘴角。 　　虽然两个人分别了很多年，中间也有很多自己会从参与过的空白， 但重逢之后的点点滴滴都在一遍遍告诉他，宋泊简依然是当年的那个宋泊简。 　　书上的知识点一个字也没往脑子里进，温初月选择性地忽略上面的印刷字，一页页翻着专挑空白处的手写体观察。 　　翻着翻着，他忽然颖悟到一个可以回溯宋泊简那几年的成长轨迹的绝佳方法。 　　温初月十分新奇地看着宋泊简的字体，从一开始的整齐逐渐变得有些龙飞凤舞。或许是脱离了高考时代对于楷体字的要求，所以渐渐变得放肆起来。 　　原来好学生也会干这种事儿啊…… 　　好好的一本书，很快就在温初月的挑挑拣拣下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只是和那天在宠物医院的签名相比，这上面的字体还是有几分青涩。 　　“这本书还有下册吗？”温初月抬起头来要求道，“你大二大三还有大四的课本，能不能都给我一本？” 　　办公桌让给了温初月宋泊简正坐倚在沙发上看文件，闻言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搁，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看到被温初月翻到最后一也的课本。他就知道温初月肯定没认真学习，挑了挑眉点评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养了一只天才小猫。” 　　温初月哪里没听出来宋泊简是在臊自己，恼羞成怒地把人推远，顺便倒打一耙：“谁让你把笔记都记得乱七八糟的？鬼话符一样谁能看得懂啊……” 　　宋泊简瞥了一眼温初月在草稿之上模仿自己的笔迹的几个字，没戳穿，顺着他道：“哪里看不明白？我给你讲讲。” 　　他一手撑在办公桌上，拉过书来翻了翻。 　　一个字都没看过的温初月哪里能说得出来，耳根红通通地把书抢了回来：“现在还没有，等我有不懂的时候再问你。” 　　“你快去看你的文件去，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学习！” 　　说完之后他就低下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课本，做出一副不要来打扰我的冷酷模样。 　　宋泊简伸手帮温初月把放到了的书转过来，然后走到窗边掏出手机来给助理打电话。 　　“你帮我去天河苑的书房里找几本书……没有在书架上，我前几天刚刚拿出来了，就在桌面上摆着。你拿到之后马上送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总裁办公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宋泊简进来之后就把西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跟助理通话，虽然姿态闲适，但宽阔的肩背依旧挺拔而笔直。 　　好像自己怎么胡搅蛮缠都会得到认真回应……温初月盯着宋泊简的背影放空，然后在他转身的前一秒迅速扭回了脑袋。 　　这样的场景简直像是做梦一样，要是能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 　　温初月盯着书页上上升又落下的抛物线，在心里更加贪心地许愿。 　　至于关于小崽子的讨论，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管他呢，反正自己是先来的，其他人都要靠后站！ 　　温·曾经的街头一霸·初·凶恶大猫·月满意地点了点头。 　　- 　　没等助理把其他几本书送过来，温初月就先学不下去了。 　　只是想到这是宋泊简曾经用过的课本，他才勉强忍着没有把面前的书给挠成猫抓板。 　　“我不想学了。”他抱着小臂坐在老板椅上抗议。 　　宋泊简翻了一页文件，充耳不闻。 　　“我说我不想学了宋泊简你听到没有！” 　　温初月又开始无师自通地直呼他的大名。 　　宋泊简无奈地抬起头来：“可是你十五分钟之前刚刚说过，让我不要打扰你学习……”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受到怀里一重，腿上多了一坨沉甸甸的白团子。 　　“喵呜～” 　　猫猫形态的温初月拱在宋泊简的小腹上耍赖，尾巴尖尖一甩一甩地扫着他的脚踝——明晃晃地用动作告诉他，我就是不想看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你总不至于过分到要逼着一只猫学习吧？ 　　看着猫猫躺在怀里撒娇，宋泊简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认命地捏住他的后颈：“不看就不看吧，但你是不是先变回来比较好？还在办公室里呢。” 　　反正后面的日子还多得是，也不着急一天半天的。 　　“喵——” 　　温初月对宋泊简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反正这是你的办公室，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总。”有人在外面噔噔噔敲门，猫猫支棱起一只耳朵，从声音分辨出似乎是刚才那个被宋泊简抽查了的年轻秘书，“呈越集团的程总来了，想要跟您商议一下上次合作的最终方案。” 　　沙发上的一人一猫齐齐一僵。 　　“我知道了，你先请程总到隔壁的贵宾室坐一下，然后去宁总的办公室取一下合同草案。” 　　宋泊简来不及思考为什么程驰不提前跟自己约定时间就过来了，一边冷静地吩咐周琪悦，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到办公桌后面，弯腰将温初月遗落的衣物一卷，迅速扔进了办公室内置的休息室里。 　　“害，不用那么麻烦。” 　　还不等周琪悦应下来，程驰就十分自来熟地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我就是路过极简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顺便上来走一趟，没打扰到宋老弟吧？” 　　“……不打扰。” 　　宋泊简坐在办公桌后面暗自平复着呼吸，怀里抱着吓懵了的罪魁祸首，还不忘一下一下地替他顺毛。 　　“宋老弟，我这个人文化程度不高，说话可能也比较直接，你别介意哈。”程驰在周琪悦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道，“咱们之前谈好的合作方案，你看能不能再让我几个点？” 　　宋泊简皱眉：“可是程总，关于利润的问题我们之前不是都已经商定好了吗？” 　　“实不相瞒，前几天鼎颂负责人找过我，承诺呈越如果跟他们合作的话，利润可以比你们多给我五个点。”程驰倒也不遮遮掩掩，实话说道，“赚钱这个事儿应该没人会嫌多吧？毕竟我家底也不厚——宋总也是自己闯荡过来的，应该能理解。” 　　温初月敏锐地感觉到，宋泊简的手掌停在自己的背上不动了，难道因为对面的这个人抬价生气了？ 　　他反客为主地用尾巴圈住宋泊简的手腕，跟哄猫崽一样轻轻拍着。 　　“但是在智能家居机器人领域，极简的技术放眼全国都是领先的。”手腕上毛茸茸的温度让宋泊简心中的戾气被冲淡了些许，他嗓音沉稳，从理性角度替程驰分析利弊，“从长远利益考虑，绝对会是比鼎颂更加可靠的合作伙伴。” 　　“话虽然这么说，但鼎颂也是云城的老牌企业，资本雄厚，跟他们合作的话风险也能小很多……” 　　“程总的意思我明白。” 　　宋泊简不笑的时候，深邃的眉眼显得有些冷峻，他态度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如果程总是对我们合作方式有疑虑的话，所有的内容都可以商量；但若是拿鼎颂来做压价的手段，恕我无法作出任何让步。” 　　“极简尊重程总的选择。” 　　程驰讪讪，被人这么冷言冷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摸了摸鼻子道：“咳咳，宋老弟你别这么激动。” 　　“我来云城的时间短，对你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不感兴趣，只是在商言商而已……” 　　“宋总，程总。” 　　这时，周琪悦抱着文件夹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我把合同取过来了。” 　　周琪悦年纪小，入职总裁办的时间也最短，有什么跑腿打杂的活儿都是她负责。 　　放下文件夹之后，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习惯性地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顺手带出去的垃圾，却意外发现半个小时之前还坐在这里的黑发青年已经不见了。 　　可她记得自己也没看见温初月避出去呀……或许是进了总裁办连通的休息室吧？ 　　忽然，周琪悦脚下一顿，感觉自己的高跟鞋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 　　这个体积……不会吧不会吧总裁办里应该不会有老鼠存在吧…… 　　她上半身保持优雅的姿势不动，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大脑里疯狂刷屏，然后以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态缓缓低下了头—— 　　一只白色的袜子静静地躺在办公桌旁边的地板上。 　　按照商务礼仪，这显然不可能是宋总的。 　　周琪悦觉得自己似乎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没想到宋总平时不苟言笑的，居…………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周琪悦的眼前顿时如同拨云见雾一般，终于明白了宋泊简今天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挑自己工作上的刺，敢情是吃醋了啊！ 　　于是，她果断地抬起脚，用锥子一样的高跟鞋尖把袜子卷稳准狠地踢进了办公桌的最深处。 第35章 严谨商务的男士皮鞋上，踩着一只套着白袜子、另一只不着寸缕的脚 　　宋泊简和程驰的谈话结束得并不算是非常愉快。 　　最终的商议结果是， 呈越将会在考察极简和鼎颂之后推出的季度新品再作出选择。 　　送客之后，宋泊简用办公室的内线给宁时打了一个电话，把这个变动告诉他。 　　“……我们和呈越集团的合作， 可能暂时需要推迟一下了。” 　　宋泊简对此感到有些抱歉， 虽然商场上的形势总是伴随着不确定性，但这件事情多多少少和自己也有些关系。 　　听完之后，宁时沉吟了一下：“要我说， 也不应该这么轻易的答应他。” 　　“五个点在纸面上看着轻易， 但要是真的合作起来， 得少赚多少钱啊。”在精打细算这方面。宁时并不见得比程驰逊色多少，“既然大家都是穷过来的人，我们这么寸土不让， 程总应该也能理解吧？” 　　他先是对宋泊简的决策表示了一下支持， 然后又毫不客气地埋怨他：“就这么点儿事你还要打内线电话，明明办公室就在同一层。走两步过来怎么了。” 　　毕竟公司是两个人共同的心血，听出宁时并没有介怀的意思，宋泊简的心绪也安定了不少：“你放心。鼎颂那边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他们前几年确实在研发新品方面势头头比较猛， 但现在更多是在吃老本，我们还是有很大的竞争优势的。” 　　宁时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提议道：“你不是对鼎颂挺熟悉的吗……所以能不能直接去偷一下他们的策划方案？” 　　最高级的商战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 　　…… 　　宋泊简噎了一会儿， 答道：“你还是考虑一下下个月该怎么加班的问题吧。” 　　只听电话“嘟”的一声，无情地挂了。 　　挂掉电话之后， 宋泊简垂下眼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西森猫。 　　温初月圈着宋泊简手腕的大尾巴一僵， 动作缓慢地松开了他。 　　雪白温初月两只总是骄傲的竖起的三角耳耷拉了下来，圆圆眼不看人， 只是用舌尖心虚地一下下舔着粉鼻头。 　　“喵——”他拉成了声调，看在宋泊简的心情这么不好的份上， 决定还是道歉哄他一下。 　　难得见到温初月有这么自觉的时候，宋泊简短促地弯了弯唇角，但又很快板起脸，“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换回来，等会儿办公室里再有人进来了怎么办？” 　　- 　　温初月盘腿坐在休息室的床上，窸窸窣窣地穿衣服。 　　他隔着门问宋泊简：“你的课本我可以带回去看吗？” 　　宋泊简心知肚明温初月这是在哄自己，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你只要以后别再随意大小变就行了。” 　　听懂了他这就是不生气了的意思，温初月放下心来。 　　穿完最后一件衣服之后，他拎着唯一的一只袜子筒陷入了疑惑。 　　怎么只有一只？ 　　温初月猜测是刚刚宋泊简收拾衣服的时候太匆忙，一不小心落在了办公室的某一个角落。 　　他一边踩着鞋子单脚往休息室的门口蹦，一边喊宋泊简：“我还少了一只袜子。你帮我在外面找一下。” 　　“是不是被你夹在哪件衣服里了？这里没有……” 　　宋泊简闻言，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他十分确定椅子上已经没有任何落下的衣物了，因为刚刚自己就坐在那里。 　　说着，他拧动了一下门把手。 　　休息室的门是向内推开的，温初月正好也站在门的内侧准备拉开门，不料宋泊简的动作要比他快一步，温初月有些猝不及防地被忽然传来的力道推得闪了一下，单脚跳着往后踉跄了几步。 　　宋泊简也没想到温初月站得那么近，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然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尽管层层叠叠穿了好几件衣服，他依然能够感受得到掌心下的腰肢的纤韧。 　　并不像是体检的时候医生说过的那样，拥有与肌肉含量相匹配的硬度。 　　这难道也是种族差异吗？ 　　宋泊简在脑海中胡乱想着。 　　刚刚情急之下他扣的有些紧，感受到温初月的身形稳住之后，他把自己的手指松了松。 　　“等一下。” 　　为了图省事，温初月左脚上的那双板鞋本来就是踩扁了鞋帮然后趿上去的，随着他那踉跄的几步，正以一种更加别扭的形态套在他的脚上。 　　“……你先别松手。” 　　站稳之后，温初月又撑着宋泊简的大臂，努力蜷缩了一下脚趾，企图让鞋子回到正确的位置。 　　什么？ 　　宋泊简先是不解，然后顺着温初月的目光低头望去，就看见五根脚趾在板鞋的鞋头窘迫地拱了拱。 　　好像有一只小土拨鼠在地底下打洞。 　　他瞬间了然。 　　“怎么只穿了一只鞋？你丢的是袜子，又不是鞋子。” 　　“不用你扶了，放开我！” 　　温初月还以为宋泊简是在嘲笑自己，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结果下一秒却感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微微有些紧，然后自己就被人掐着腰提了起来。 　　实际上他只离开了地面几厘米，但那种突如其来的失重的感觉，还是让他的心脏不自觉有些怦怦跳。 　　意识回笼之后，脚掌下奇怪的触感让温初月忍不住低下了头。 　　他这才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踩在宋泊简的皮鞋上。 　　即便是在开着暖气的室内，皮革制成的皮鞋表面，还是有些微凉，他光裸的那只脚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严谨商务的男士皮鞋上，踩着一只套着白袜子、另一只不着寸缕的脚，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温初月头皮微微发麻，欲盖弥彰地重新抬起了头，但却糟糕地发现，情况好像并不比刚才要好多少—— 　　近，实在是这太近了。 　　他踩在宋泊简的皮鞋上之后，两个人的身高差距进一步缩小，达到近乎可以平齐的程度。他只要一抬起眼皮，就会撞进宋泊简幽深的瞳仁中。 　　温初月僵直着脖颈不敢乱动，连呼吸都放的又轻又缓。他怀疑自己只要动一下脑袋，鼻尖就会碰到宋泊简高挺的鼻梁。 　　在他的视线里，宋泊简左颊上的那颗浅色的小痣也变得分外清晰起来。 　　宋泊简的长相是十分正统的那种硬挺峻拔，骨相立体，但皮相要更加精致一点，因此并不显得粗犷，但也绝对和少年气不怎么沾边。 　　但这颗浅痣是唯一例外的地方。让宋泊简原本生人勿近的的气质缓冲了不少。 　　只不过它真的很小很浅，在正常社交距离之下很难看得清楚。只有像温初月这样贴得很近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它。 　　当年，在度过最开始的那段熟悉期之后，猫猫形态的温初月变得越来越喜欢跟宋泊简黏在一起，并且把他也是为了自己领地的一部分。 　　在某一天和宋泊简贴的时候，温初月十分新奇的发现了这颗小痣，如同发现新大陆一样，猫猫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来舔了上去。 　　这就像是什么暗号一样，唤起了温初月久远的回忆。 　　克制住自己想要碰一碰或者摸一摸的奇怪冲动，温初月搭在宋泊简肩膀上的手指揪住了他西装上的布料。 　　还是当猫比较好……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温初月没由来地怀念起曾经的日子来，事实上，在和宋泊简重逢之后，他一直对这种美满的的现状十分满意。 　　猫猫是一种很容易感到满足的生物，虽然优渥的生活和放纵的溺爱看起来很容易让它们恃宠而骄，但它们的内心实际上极少挑三拣四。 　　但这会儿的温初月，感到自己生出了一种和饥饿很相似的感觉，想要进一步得到更多。 　　今天贪心的次数好像多了一点…… 　　他忍受不了了想要从这种胶着的氛围中抽离，却发现自己的两只鞋子都没有了，实在是寸步难行。 　　“你这是干嘛？”温初月别开脸，有些底气不足地拍宋泊简的肩膀，“这下我该怎么回去啊？” 　　盯着眼前人就像是蝶翅一样颤动的长睫，还有云丝一样扑在自己脸颊上的轻柔气息，宋泊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回答，但很快用动作解答了温初月的质疑。 　　温初月感觉到自己再次腾空，不同的是这次有两只手钳在了自己的腰上，宋泊简直接把他抱到了床上。 　　——说是抱也不太准确，因为宋泊简并没有触碰他除了腰部以外的位置，更像是掐着他的腰把自己竖着提了起来。 　　休息室的空间不算大，没走几步就到床边了。 　　直到臀部落在柔软的床垫上，温初月还有些微微发懵，因为无论是从身高和体重上来讲，自己向来都和“小鸟依人”这个词不怎么挂钩。 　　他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了一下宋泊简的好臂力。 　　“以后也不要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后。”放下人之后，宋泊简几乎是一秒都没有停顿地就转过身去替温初月捡落下的鞋子了，“像是今天的这种情况，你直接叫我就行，不用自己跑出去。” 　　“我知道了……” 　　温初月坐在床尾晃了晃空荡荡的左脚，裸露的脚背清瘦而白皙，“但是，我的袜子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离开宋泊简之后一段距离之后，又可以正常呼吸了。 　　宋泊简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在上面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瞥向别处。 　　“一只袜子而已，丢了就丢了吧。” 　　工作繁忙的时候，宋泊简偶尔会在公司里留宿，因此休息室里一直都准备着他的全套衣物。 　　“我给你找一双新的。” 　　“好。” 　　等到宋泊简拿着从衣柜里找出来的全新袜子走到床边的时候，就发现温初月已经把另一只袜子也脱了，双足坦坦荡荡地踩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正百无聊赖地将下巴搭在膝盖上等着自己。 第36章 宋泊简被温初月看得身体有些僵直，略显仓促地别过脸去，但仍感觉到那小 　　宋泊简把袜子递给温初月， 强行转移开话题：“你今天学习辛苦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啊？” 　　温初月不可置信极了，不相信自己刚刚不过是看了十几分钟书居然还能有奖励。 　　见他坐在床边弯下腰开始系鞋带， 宋泊简才转过视线来：“今天第一天， 算是鼓励奖。” 　　“你当我是小孩儿呢。” 　　温初月乜了宋泊简一眼，他记得自己有一次在路上碰到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就是这么哄刚上幼儿园的女儿的。 　　但他还是抿了抿唇， 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真的想要什么都行吗？那我想要去你大学里面逛一逛。” 　　温初月记得之前听来猫咖撸猫的高中生提到过， 宋泊简上的是云城本地的大学。 　　他本来以为跟着纸上的笔迹走一遍， 能多多少少弥补一下两个人那几年错过的遗憾的，但没想到在看完书之后，又想走一走宋泊简走过的路来了。 　　听到温初月提出的这个要求， 宋泊简一怔， 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他内心所想，嗓音有些发涩地开口道：“好，当然可以了。” 　　“不过从公司去学校的路程比较远，我先给司机打个电话， 然后让秘书给你订份餐垫垫肚子。”他很快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行程。 　　作为省会城市，云城的面积还是挺大的， 驱车来回一趟需要将近四个小时。 　　温初月扭头看了一下休息室墙上的挂钟， 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不用不用，我就是顺口一说， 不用非得今天去。”他赶紧摆摆手， 阻止宋泊简，“刚刚不是还有人来找你吗……你最近应该也挺忙的。” 　　“要不然， 我们回一趟云城一中怎么样？” 　　温初月此时有点儿害怕了宋泊简的雷厉风行，抢先一步道：“——不过也得等到你下班的时候才行！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好， 都听你的。” 　　宋泊简从来都是对温初月有求必应的，但这次却凝望了他一会儿才答应下来，“那我下午早点干完工作陪你去。” 　　- 　　因为下午还要去云城一中，温初月中午干脆就没回去，并且兴致勃勃地提出想要尝一尝宋泊简公司的员工食堂。 　　容光焕发的模样一扫几分钟之前在总裁办公室的伤感，忘性大到让走在他后面的宋泊简无奈摇头，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 　　这会儿正是吃午饭的点儿，隔壁秘书组的工位上全都空了。 　　办公室坐落在另一端的宁时也拉开门走了出来，他先看到宋泊简，抬手打了个招呼，继而很快就注意到一道与整个二十一层格格不入的人影。 　　眯眼判断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宁时忍不住出言揶揄道：“呦，这不是那天跟我们一起钓过虾的小温老板吗？” 　　虽然人宁时被绊住了，但宋泊简的视线一直牢牢追随着温初月，注意到他偷偷推了一下某个工位上摆的不倒翁玩偶，然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指去，他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笑意，答非所问道，“你知道周琪悦桌子上摆的那个玩偶是什么品牌的吗？” 　　他记得新来的这个秘书年龄不大，酷爱收集各种联名玩偶，每个玩偶似乎都有自己的名字。 　　…… 　　“我也不认得。” 　　宁时无语凝噎，然后潦草地抬头瞥了一眼，啧啧两声，“我还以为你这棵铁树不会开花呢，没想到都不声不响地把人给带到公司里来了。” 　　宋泊简这才反应过来宁时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他这是误认为自己和温初月是情侣关系了？ 　　他的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反思，难道他们两个人真的表现得很亲密吗？ 　　还是因此宁时本身就拥有一个同性伴侣，所以看着自己和温初月才想多了的。 　　“别乱说——”他想解释，但又没办法跟宁时说温初月身上的秘密，只能含糊其辞：“……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连人家看了棵花花草草的都要在意，还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呢。” 　　宁时耸了耸肩，懒得跟宋泊简犟，“行了，赶紧跟过去吧，小温老板再多走两步，估计你的眼珠子都要被黏走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宋泊简都有些心不在焉。 　　温初月今天穿的牛仔外套袖子有些宽，而且袖口是那种带纽扣的，他懒得没系，端汤的时候半只袖口险险扫过热气腾腾的碗口。 　　宋泊简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替温初月拢住袖口，但是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又硬生生转了个弯。 　　“把碗给我吧，小心烫。” 　　“不用，就几步路。”温初月错了错胳膊掠过宋泊简，把汤直接放在桌面上。 　　他落座的时候顺便瞥了对面一眼，不明白宋泊简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中途倒手的话岂不更危险。 　　明知温初月并没有听见宁时在办公室门前的那一番话，但宋泊简还是被这一眼看得心跳滞缓了几秒钟。 　　嘈杂的食堂里人来人往，周围路过的员工在一霎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聊天声也变得虚化起来。 　　宋泊简有短暂地几息空白。 　　在宁时面前，他尚能说服自己只是习惯性照顾温初月而已，就像从前相处的那样；但在收到温初月质疑的眼神之后，他的心绪禁不住烦乱起来，自己本来并无他想……都怪宁时胡言乱语，才致使自己做出刚才的欲盖弥彰的举动来。 　　显得好像心虚一样。 　　看着温初月低头吃得双颊鼓鼓的模样，宋泊简心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汤圆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我爱他，但世界上并非只有一种狭隘的爱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分得清楚，温初月对自己的亲近，只是出于种族本性，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伴侣的意思。 　　自己比温初月懂得要更多，能力要更大，就更不应该误导他。 　　温初月不知道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宋泊简的内心已经有轻舟飞渡万重山了，不满地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你就不能帮我舀一颗鱼圆吗？” 　　鱼圆本就光溜溜的，又摆得离温初月有点儿远，他努力了好几次都从勺子里滑出去了。 　　温初月感觉宋泊简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要是放在往常的话他早就注意到自己这边的状况了，根本用不着自己求助。 　　宋泊简回过神来，在温初月委屈不解的眸光中迅速将所有的顾虑抛到了脑后。 　　自己比汤圆的能力更大，多照顾他一点又怎么了。 　　- 　　温初月是真的觉得今天的宋泊简有点奇怪，难道是因此自己提出想要去他的大学看一眼导致他愧疚心大爆棚了？ 　　他懒洋洋地瘫在总裁办的沙发上，摸着肚子怀疑道。 　　后半顿饭的时候，宋泊简一直在替自己夹菜，连平常饭量不差的温初月都给吃撑了，反倒是宋泊简自己没吃多少东西。 　　吃得太饱他又有点儿晕碳，温初月怀里抱着那本经济学原理，听着宋泊简笔尖时不时流泻下的沙沙声，窝在沙发上一边消食一边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宋泊简抬起头来说了一句：“今天的工作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温初月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投射在大理石地板上的日影已经换了一个位置，自己怀里的大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盖在身上的一件西装外套。 　　“这么快。” 　　两个人在云城一中的门口下了车，在宋泊简顺利说出当年教他们的几个老师的名字之后，保安处的大爷就挥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现在才下午五点，还不到高中下课的时间，整个校园里静悄悄的。 　　担心交谈声会打扰到正在伏案学习的学生，两个人默契地都略过了教学楼入口，漫步在校园的小道上。 　　冬天昼短，橙红色的晚霞已经铺满了半边天，云团也被镶上了一道道金边。 　　“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是被咬了一口的蛋煎糍粑？”温初月不想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于是向上努了努嘴。 　　明暖的夕照驱散了不少深冬的萧瑟，并肩走在自己身边的人也让他感到心中暖洋洋的。 　　“就是之前你们学校门口放学的时候，有个阿婆推着小车在卖，你还给我买过。” 　　为了防止宋泊简想不起来，他又补充了一个记忆点。 　　明明那天是自己换走了宋泊简的课本和作业，害他被老师罚站，结果最后还是宋泊简反过来给自己赔礼道歉，不该毫无征兆地抽走被猫猫压在身下的试卷。 　　猫猫偷偷回头看了好几眼的蛋煎糍粑就是宋泊简赔礼道歉的贡品。 　　不得不说，宋泊简在将养小孩的经验嫁接到养猫这件事上，还是颇有天赋的。 　　虽然顾忌猫猫不能吃调味品，但是想到自己小时候偶尔也会背着父母偷吃垃圾食品，他还是十分开明地走到阿婆的摊子前买了一份。 　　提起这件事来，宋泊简当然没忘：“而且因为糍粑太难吃了，你只咬了一口，剩下的全都被我吃了。” 　　“但是它闻起来真的很香，”温初月有些郁闷地皱了皱脸，表示抗议，“你怎么光记着这种扫兴的内容……” 　　宋泊简停下脚步来，侧头看了温初月一眼：“是所有和你有关的都记得。” 　　“你留在我身边的时间本来就只有那么少，我哪里舍得再挑挑拣拣。” 　　温初月也跟着宋泊简的脚步停了下来，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跳有些快，拽了拽外套的领子想要遮住发热的耳根：“花言巧语。” 　　“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宋泊简还以为温初月是冷了，皱眉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开始解自己大衣的扣子。 　　“不用，我暖和得很。” 　　单论耐寒程度，温初月比宋泊简强多了，他使劲摇摇头，阻止了宋泊简这个会把自己冻感冒的举动，拙劣地转移话题道，“前面的那个牌子是不是超市？我想进去看看——” 　　宋泊简站在原地攥了攥拳，牛角扣尖锐的一端钝钝地刺在他的掌心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虽然是实话，但似乎有些容易引起误会。 　　宋泊简抿紧了唇线，对宁时的埋怨又上了一层，要不是他口无遮拦，怎么会害得自己今天一整天都疑神疑鬼的。 　　直到快要看不见温初月的身影了，他才抬脚跟上去。 　　“慢点走。” 　　除了零零散散几个提前散了体育课的学生，站在摆放饮料的货架前挑选自己心仪的口味，超市里空旷得很。 　　温初月和宋泊简一前一后刚走进去，就吸引了在收银台后看电视剧的老板的注意。 　　两个人虽然年轻，温初月还穿了一身卫衣牛仔，但从长开的骨架可以看得出和十几岁的少年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走在后面的那个黑衣男人，周身冷峻威严的气势不像是高中生能有的。 　　“你饿不饿？” 　　温初月回头征求宋泊简的意见，“要不要买一袋面包？” 　　他还记得宋泊简中午没吃多少东西的事情。 　　老板这时也辨认了出来宋泊简的身份，眯着眼从收银台后面走出来：“小伙子，你之前是一中的学生吧？” 　　“这次是回来看望你们老师的？” 　　“您记性真好。” 　　宋泊简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老板居然能记得自己，心中有些惊讶，但还是颔首承认道，“我都毕业好多年了。” 　　“这次——只是想回来看一看。” 　　温初月在旁边听得好奇，插了一嘴：“老板，你为什么还记得他呀？” 　　“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问完这句话之后，他又仰起脸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宋泊简的容貌，直白的视线从宋泊简高挺的眉骨一路滑到薄削的双唇。 　　“胡乱说什么呢。” 　　宋泊简被温初月看得身体有些僵直，略显仓促地别过脸去，但仍感觉到那小猫胡须一样的视线在自己的皮肤上若有若无地扫着。 　　听到这个问法的老板先是一愣，很快就乐呵呵地摆摆手道：“小伙子长得确实不错，但又不是明星，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记住他。” 　　我就说吧—— 　　宋泊简的脸上展现出无奈的神情，用眼神点了点温初月，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就被老板给揭了老底。 　　“主要是别的学生来超市，都是买饮料零食，最简单的也是买瓶水。但他不跟别人不一样，每天晚饭时间的时候都会雷打不动地进来买火腿肠，持续了差不多两个月吧……” 　　“有一天下午考试没来得及买，晚自习结束之后还急巴巴跑过来看我关门了没。”老板如是回忆道。 　　“再加上小伙子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一来二去我才记住他的。” 　　“原来你之前给我带的火腿肠都是从你们学校里买的呀。” 　　温初月恍然，低头在货架上翻了翻，怪不得自己除了第一次遇到宋泊简的时候他两手空空，后面几次每次都能提前从口袋里拿出火腿肠来诱惑自己。 　　宋泊简蹲下身来，在货架最下面的一排拨拉了几下，然后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火腿肠中准确挑出一根金色包装的长条：“我试了好几个牌子，才发现你最喜欢吃这个口味的。” 　　温初月从他手里拿过来闻了闻，口中碎碎念念：“这么看我可真是太好哄了，居然两个月就被你给骗到手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住在隔壁街的丧彪，有个小姑娘追着他讨好了半年，他都没肯答应人家……” 　　听着听着，老板原先有些调侃的神情变得不对劲起来，拽着宋泊简走到一边，恨铁不成钢道：“哎呀我说你这个小伙子真是不像话，追人怎么能送火腿肠这么没诚意的东西呢？” 　　“再不济，你不会学学隔壁职高的学生，给人家带个早饭送杯奶茶也行啊！” 　　老板在高中里开超市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小情侣没见过，见多识广得很。 　　“也就亏得你男朋友上学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才被你这点小恩小惠给收买了……” 　　宋泊简没想到老板把自己和温初月误认成了情侣，皱眉解释道：“老板，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们只是——” 　　说到一半，他顿住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和温初月之间的关系，“朋友”一词似乎不能概括两个人之间深厚的羁绊，最终吐出一句，“他是我……弟弟。” 　　实际上，早在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宋泊简就已经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但还要坚持趴在自己腿上陪自己写作业的雪白猫猫，当成了家人一样的存在，是腿上沉甸甸的重量压住了他飘泊不定的灵魂。 　　这么想的话，是弟弟似乎也没错…… 　　“宋泊简！”温初月不知道两个人在嘀嘀咕咕说什么，隔着两个货架喊宋泊简，“你看我一下！” 　　“你想喝苹果味儿的，还是青柠味儿的？”他一只手里举着一瓶气泡水，朝男人晃了晃，“我看到刚才好几个高中生都买了这个，我们也尝尝呗。” 　　…… 　　老板脸上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那你们兄弟两个人关系还挺好的哈哈哈，你弟弟直接叫你的名字你都不生气。” 　　“他爱玩闹惯了。” 　　宋泊简强作镇定地解释道，只是耳际在不为人知地情况下悄悄漫上一片薄绯。 　　胡乱应付完老板之后，他大步走到温初月身边掏出钱包来结账，“你既然想喜欢，两个口味都买了尝尝吧。” 　　两个人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下课了，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在华灯初上的校园里，原本静谧的道路上变得热闹了不少。 　　有手挽着手的小姐妹路过这两个明显不属于高中生的两个年轻帅哥时，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频频回头。 　　也有不想去食堂吃饭的少男少女，借着一起去超市买东西的理由跟心上人约会，在众多人面前他们不敢表现得太亲密，于是肩挨肩慢悠悠走着。 　　拎着塑料袋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温初月想了想还是觉得宋泊简刚才的建议不太合理：“不对呀，就算是买两瓶也我不能尝到两个口味啊？” 　　他计划着是自己和宋泊简一人一瓶气泡水的。 　　“我总不能每瓶都喝一口吧……” 　　温初月刚说完，就看见走在前面的低马尾女生轻轻晃了晃旁边男生的胳膊，举着手里的酸奶瓶小小声道：“我今天买的这个超级好喝，你快点喝一口！” 第37章 来日之路光明灿烂 　　温初月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宋泊简自然也看到了前面的小情侣亲亲密密的场景， 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然后迈步走到温初月侧面若有若无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都是你的，我不喝。”他把装着气泡水的袋子递给温初月， 让他自己挑。 　　前方， 被低马尾女生挎着的男生大概有些羞涩，小幅度摇了摇头道：“你自己喝就行，我不爱喝这个。” 　　“哦。”温初月探究的视线被迫从小情侣身上转移到了宋泊简的脸上， 干巴巴问道， “你也不喜欢喝这个吗？” 　　说完之后， 他立马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恨不得原地表演一个撤回功能——事实证明，人脑子不在线的时候嘴巴也容易不在线。 　　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的， 自己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不喜欢。” 　　过于相似的对话让宋泊简忍不住又想起了刚刚在超市里的时候老板的调侃， 迅速截断了这个疑似危险的话题，“你先挑你喜欢的，剩下的那瓶给我吧。” 　　注意到宋泊简眼神中的细微的变化之后，他的舌头更不会打弯了：“行吧。” 　　温初月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嗓音也没了之前坦荡的清亮，撑开塑料袋探头探脑了几秒钟之后， 红着脸掏走了那瓶苹果味的， 然后一边咕嘟咕嘟地喝气泡水，一边顺着小路同手同脚地往前走去。 　　宋泊简垂眸， 借着朦胧的路灯盯了塑料袋底部那瓶孤零零的气泡水一会儿， 抬脚跟上了温初月的脚步，灯光下的两道一长一短的影子重新纠缠在了一起。 　　“你认得路吗就往前走， ”长一点的那道影子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宠溺的无奈，“前面是办公楼。” 　　“我可不想在这么美好的夜晚， 见到让我出去罚站的数学老师……” 　　其实，温初月对宋泊简的高中并不算多么熟悉，但当他指着某一处，听着宋泊简娓娓道来的时候，就如同捡起了一块块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出那个熟悉的过去。 　　由于大部队都已经吃饭去了，越走到教学楼附近的学生越少，两个人趁着这个空档逛了过去。 　　“杰出校友榜……这个上面有你哎！” 　　温初月忽然在教学楼前立着的好几块宣传栏中发现了这么一栏。 　　照片是按照杰出校友的毕业年份排列的，由于宋泊简已经毕业了十年，照片被排在靠上的位置，温初月走到宣传栏前微微踮脚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是吗，学校好像没跟我说这件事。” 　　宋泊简也跟着他走了过来，看到自己的照片之后，迅速回忆了起来，“这张照片是高考完之后拍的，当时学校为了招生宣传，给前十名都拍了统一的证件照。” 　　“统计杰出校友的时候，应该是直接采用了之前的吧。” 　　不只把宋泊简的照片的角角落落都仔细观察了一遍，温初月连贴在他旁边的人也没放过：“这个是宁时？” 　　由于两个人是同届而且考取了同一个大学，宋泊简的照片和宁时是并排在一起的。 　　“……是他。”宋泊简的视线落在宁时的一寸照片上，微不可察地一滞。 　　虽然二人不是同一种类型，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宁时的容色无疑是很优越的，俊眼修眉，挺鼻薄唇，咄咄逼人的青春风华即便是隔带着刮痕的玻璃板也遮挡不住。 　　反观旁边的自己，唇角紧绷，神色沉郁，看不出半分题名金榜的意气，倒是被衬得落了下乘。 　　“照片拍得不太好看，别看了。” 　　宋泊简少时就从别人的表现中，知道自己的皮相大概还算不错，但他除了保持必要的仪容之外，很少对自己的外表过分在意。 　　此刻面对着温初月的打量，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生出了自惭形愧的感觉。 　　“你刚刚说这张照片是你高考完之后才拍的吗？” 　　温初月倒退了两步，拉开一段距离之后歪着头继续端详，宋泊简在注意到他蹙起的眉心的时候心头难以遏制地一紧。 　　“嗯。”他不知道温初月问这个的原因是什么，但还是底气不足地应了一声。 　　“可是，你怎么比我走之前还要瘦啊？” 　　温初月语带不满，又重新走到宣传栏跟前，然后伸出手指，隔空扯了扯少年宋泊简的脸颊，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给扯胖一样。 　　“难道我的伙食费没有把你养胖吗！” 　　扯完之后，温初月竖起眉毛跑到宋泊简的面前质问道，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一只很能吃的猫猫，但是为什么数不清的小鱼干还是把自己的人类给喂瘦了。 　　没想到温初月皱眉的原因会是这个，宋泊简先是一怔，然后心中狠狠震动，四目相对，他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是吗。可能是因为大家高三的时候都会比较辛苦……瘦一点也正常。” 　　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嗓音平稳，但声线中还是无法避免地充满了凝涩。 　　“这样啊。”温初月没听出来宋泊简是在掩饰，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安慰他道，“不过不要紧，你现在还是很好看的，刚刚一路上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你呢。” 　　为了增加自己的话的说服力，温初月顺口举了个例子，可是说着说着自己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 　　之前他还是一只江湖猫的时候，宋泊简虽然没有向自己发出邀请，但他其实已经暗戳戳将宋泊简将视为己有，虽然每次迈向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但其实早已在背地里警告了四五六七八只同样试图蹲火腿肠的大小猫。 　　直到宋泊简终于向温初月发出想要拐他回家的信号，猫猫才十分矜持地朝人类晃了晃一直竖着的大尾巴。 　　但是拥有人类形态之后，温初月发现自己的嫉妒心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在意外貌的。” 　　宋泊简口中云淡风轻地说着，但心里却忍不住想，现在好看，其实就是觉得照片真的不好看的意思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一下校长给宣传栏换一张照片。 　　“你帮我拿一下。” 　　摇摇头甩掉脑子里乱毛线一样的思绪，温初月把手中的气泡水平塞到宋泊简的怀里。 　　今天既然是来故地重游的，当然要只思甜、不忆苦，曾经的晦涩都已经过去，从今之后有的都是顺顺利利。 　　宋泊简看着温初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点开了相机功能，对准宣传栏上自己的照片“咔嚓”拍了一张。 　　闪光灯发出的白光照亮了校服少年原本略显阴郁的脸庞，让他成为了一排排照片中最夺目的焦点，也成为了温初月此刻目光中的焦点。 　　拍完近照之后，他又拉远了几步拍了一张宣传栏的全景。 　　“一张就够了。”目光跟随着温初月的背影，宋泊简的嘴角不自觉噙起一丝笑意，但却口是心非道，“拍那么多做什么。” 　　“都说了拍得不太好看了。” 　　“那可不行！” 　　拍完之后，温初月放下举着相机的手，低头在屏幕上点着什么，小声嘀嘀咕咕道，“要是那样的话我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呀……” 　　手机屏幕幽幽的暗光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眼睫低垂，神情专注，柔软的唇瓣因为思考而微微抿起，在无边夜色中像是盈盈明月一样吸引着宋泊简的视线。 　　“你刚刚……说什么？” 　　宋泊简更是被温初月似是而非的几个字眼给拨得心弦一颤，忍不住走到温初月的侧后方看他正在手机上鼓捣什么。 　　他怀疑自己今天有些失心疯。 　　“我原本也想跟你一样来着，把你的照片单独存在一个相册里。” 　　“但是你之前偷拍我的照片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一张一张的攒下去，我得猴年马月才能追上你的进度啊……” 　　温初月没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语被宋泊简给听去了，也不觉得被他盯手机这件事是一种冒犯，十分自然地把手机朝宋泊简的方向移了移，给他看自己新建立的秘密相册。 　　“但我想不出来密码该设什么？”他的眉眼间萦绕着些许苦恼。 　　猫猫们没有生日的概念，也没有各种各样的纪念日，温初月一度认为设置密码——除了银行卡密码和各种软件的支付密码之外，是一件十分多余的事情。 　　感受到宋泊简靠过来的高大身躯带来的温度，温初月的脑袋小幅度往后仰了仰，黑发顺着他的动作垂落下去，露出一只玉白圆润的耳朵。 　　差一点就要倚到自己胸口的人让宋泊简生出一种冲动——不是猫耳，但也好想捏是怎么回事。 　　微风吹动温初月柔顺的发梢，在耳际荡来荡去，也像是羽毛一样搔着宋泊简起伏不定的心脏。 　　“应该给你买个帽子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不难受么。” 　　宋泊简也不分不清自己是克制还是突破底线地伸出了手，打算帮温初月别一下头发，结果修长的指尖触碰到发梢，温初月就唰地一下转过脸来，桃花眼兴奋地看向宋泊简：“有了！” 　　“你——想好怎么设置密码了？” 　　他一个刹车停下了动作，攥起空无一物的手收回了身侧，有些仓促地接话道。 　　温初月点开自己和宋泊简的聊天记录开始往上扒拉，直到翻到最上方的时候才停止了动作，他默念了一边聊天记录上的日期然后记住：“既然是给你设的相册，找一个跟你有关的日期才应景。” 　　宋泊简垂在身侧的右手攥紧得更紧了些，好像什么都没攥住，又好像捉住了一捧月光。 第38章 你在干什么啊？！ 　　像是得了什么新玩具的小孩子， 建立完相册之后，温初月一直低头抱着手机在上面鼓捣来鼓捣去，仿佛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说， 徒留宋泊简在那里心绪起伏。 　　他嘴唇翕动了两下， 刚想要问什么，可两个人在宣传栏前磨蹭了这么久，吃完晚饭的高中生们已经纷纷从餐厅回来了。 　　教学楼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只有两个人的小世界顷刻间被打破， 渐次逼近的嬉戏打闹声将宋泊简唤回清醒。 　　温初月也注意到了潮涌而来的人群， 一边玩手机一边抬脚往外走：“咱们走吗？” 　　“嗯。正好差不多逛完一圈了，马上就要回到校门口了。” 　　宋泊简一下子发热的头脑冷静了大半，还能平和地分出一半注意力时不时提醒温初月， “看路。” 　　温初月“嗯嗯嗯”地应着， 但只是敷衍地抬了几下头，然后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宋泊简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一副十足信赖的模样。 　　走在离路灯比较远的路段， 他的面容湮没在黑暗里看不太清楚，只留给宋泊简一个绒绒的发顶。 　　宋泊简垂眼， 心里想着， 就这样好像也不错——自己一开始希望的不就是这样吗？ 　　只是人一旦生出过得陇望蜀的想法，再回到从前就会变得艰难起来。 　　但他沉稳的的脚步却丝毫未泄露自己内心的起伏， 忠实而沉默地引着温初月往学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 高高挑起的八角笼路灯逐渐多了起来，校门口的石雕转眼间近在咫尺。 　　“唔！” 　　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坚硬的背部， 温初月吃痛地捂着额头抬起了脑袋，不明白宋泊简为什么好端端地停住了。 　　“你去干——你在干什么啊？！” 　　眨眨眼睛看清楚宋泊简的举动之后， 温初月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嗓音，但立马又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乌润的眼珠紧张地从左瞟到右，生怕把人给引过来。 　　在他的震惊的空档，宋泊简已经双手湿淋淋地捧着什么转身大步从雕像前的喷泉边回来了，昂贵的羊绒大衣的胸前和袖口都湿了一片。 　　“给你。” 　　宋泊简动作小心地将手里捧着的小家伙往温初月面前递了递，“你上一次走的时候不是想要吗？” 　　温初月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宋泊简掌心里游着的一尾小红鱼，大概只有一根指头那么长，鲜红的颜色就像是砰砰跳动的心脏。 　　他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怎么把它给捞上来了？” 　　温初月当然记得，自己那次藏在宋泊简的书包里跟着他来了学校，来的时候偷偷摸摸，走的时候光明正大——宋泊简担心关在书包里会闷到自己，于是特意拖到放学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带着自己离开，结果这么一拖，早上本来就没吃饭的自己肚子有些饿，看到学校喷泉下养的锦鲤就有些眼馋，忍不住从宋泊简的怀里跳了下去，蹲在喷泉边的石壁上就要伸爪子。 　　保安大爷老眼昏花，没看见跟浅色石砖几乎融为一体的白猫，但是却一眼看见了穿蓝白校服的宋泊简，气得一声怒喊：“那边的那个学生！你不回家在那干啥呢！” 　　“班主任没跟你们强调过学校买的锦鲤不准捞吗！” 　　见状，无辜受牵连的宋泊简一声没吭，眼疾手快地捞起自己就从侧门溜了—— 　　“不怕再被保安给抓到吗？” 　　闻言，宋泊简挑了挑眉，毫不在意道：“抓到就抓到吧，反正我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了，他想找也找不到班主任告我的状。” 　　“极简给学校捐了那么多钱，校长总不至于小气到连一条锦鲤都舍不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狭长的眼眸中含着隐隐的笑意，还有几分与往日成熟稳重不符的肆意。 　　“你不要的话我就放回去了？”他故意催促道。 　　“要要要！” 　　温初月的担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宋泊简都不在意了，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宋泊简，由衷夸奖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如果对方是一只猫，送给自己这么小一条鱼，他只会鄙视对方的水平实在是太菜了；但要是换成一个人类，拥有这种手速和准头还是很值得夸赞的。 　　他伸出手指来轻轻拨动了一下小红鱼的鱼尾，指腹立马被湿漉漉地拍了一下，那种鲜活的生命力顺着他的指尖一路传递到了心脏上，让他的胸腔中砰砰跳动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明显起来。 　　这条鱼可不能吃了。 　　得单独找一个鱼缸好好养起来。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 　　嗯，还得管好奥利奥不要让他祸害了。 　　看到温初月不加掩饰的开心，宋泊简最后一丝对自己的行为太过轻狂的担忧也烟消云散，噙笑指挥他把装饮料的塑料袋拿过来：“我现在腾不出手，你先把饮料瓶拿出来，然后往袋子里面装点水。” 　　“多亏了你刚刚想喝气泡水，要不然这条还真的没地方装了。” 　　“切，刚才让你挑你还不愿意呢。”温初月蹲到喷泉边，一只手撑开塑料袋口，另一只手往袋子里面舀水，上翘的尾音透露出一点而得意。 　　往塑料袋里舀了差不多三厘米的水之后，他胳膊肘里夹着两瓶气泡水，小心翼翼地撑着袋子的把手走到宋泊简面前：“这些水应该够了……” 　　“喷泉边的那两个！” 　　话刚说道一半，两个人就听到不远处一声传来暴喝，“你们在干什么呢？！” 　　一人一猫顿感不妙，齐齐扭头之后果然发现保安大爷拎着棍子骂骂咧咧地从门口的保安室里走了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开始分工行动，宋泊简飞速将掌心里捧着的小红鱼倒进塑料袋里，接着从温初月的怀里拿过两瓶饮料；温初月则三下五除二给袋子打了个简单的结，防止鱼飞水洒。 　　一系列动作流畅而迅捷，在保安大爷走过来之前，两个人就已经拔腿朝着侧门的方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学校侧门跑出来之后，温初月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我、我不行了！” 　　“没想到我们宋总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呐。” 　　头一次干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宋泊简的面上也有些赫然：“我这都是为了谁。” 　　纤细的手腕从掌心里挣脱，他忍不住虚虚握了握拳，余温仿佛还残留在肌肤上。 　　温初月对学校的路况不太熟悉，情急之下自己后半程都是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跑的。 　　注意到宋泊简的小动作，温初月笑声一下子减小，眼神也变得游移起来：“我这次可没做什么，是你自愿的……” 　　他不仅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被握过的地方热度一直久久不散，脑袋顶上也开始冒热气。 　　直到熟悉的前兆一点点涌上来，温初月才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糟糕，好像是耳朵要冒出来了…… 　　他忽然发觉自己的猫耳最近不受控制的时候有些多——而且耳朵的开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从情绪激荡变成了某一个叫“宋泊简”的特定人类。 　　神使鬼差地，温初月抿了抿唇没有声张，借着整理发型的机会用沾过凉水的手悄悄按了按。 　　- 　　车还停在学校正门的地方，两个人只好徒步走着绕回原位置。 　　走出一小半路之后，天上突然开始飘小雪珠子，然后逐渐变成一片一片的雪花。 　　冰凉的触感落到脸上，温初月终于肯抬起头来：“下雪了。” 　　“把袋子给我拿着吧，你穿得少。”宋泊简朝他伸手，“去旁边的店里等一等，我把车开过来。” 　　“给我了就是我的。”温初月摇摇头不肯，拿那条小红鱼宝贝得很，“就几步路，我想跟你一块儿。” 　　他很快又想到宋泊简刚刚捞鱼的时候大衣湿了，手上也弄得湿漉漉的，懊恼地望向他的脸：“那个，你——” 　　“我怎么了？”见温初月刚说了几个字就没动静了，宋泊简接过他的话头，“就几步路，怎么还要跟我一块。” 　　温初月把“你冷不冷”的关心戛然吞了回去，盯住了落在宋泊简右颊的那一片雪花。雪花的边缘湿漉漉的，但还没有立即融化，好巧不巧覆盖在了他很钟爱的那颗浅痣上。 　　温初月第一反应是觉得那片雪花碍眼极了，但一会儿又觉得它落的位置十分有用。 　　“别动——你的脸上落上雪花了。” 　　他假公济私地伸出没沾过水的左手，终于找到理由可以摸一摸那颗眼馋很久的小痣，“我帮你扫一下。” 　　轻轻的声音和冰凉的触感同一时间抵达宋泊简的五感，让他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漫天飞雪的寂夜里，他的心跳声在耳膜中无限放大，连心脏收缩和扩张的动作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而且……宋泊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温初月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分久了。 　　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只是赶走一片雪花。 　　雪片在温初月停驻的指腹下一点点融化，失去借口的手指在宋泊简的脸上恋恋不舍地滑过，终于还是落空了。 　　“好了。” 　　在冬天的室外待了这么久，温初月的指腹被风吹得有些僵冷，也并不那么柔软，但宋泊简还是觉得有种滚烫的温度顺着二人肌肤相接的那道轨迹蔓延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他恍惚间记起，好像也是在这么一个雪夜，汤圆接受了自己的邀请，吃完火腿肠之后没有走，而是主动跳到了自己的腿上。 第39章 落在了一个更加引人遐思、诱人动摇的部位。 　　温初月的身高只比宋泊简矮了几厘米， 身高差距不算特别大，这样近地面对面站着，宋泊简只是很自然地一垂下眼睑， 就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双眼中。 　　温初月的眼神很清澈， 像是刚刚在学校小卖铺里见到过的晃荡的冰红茶，在路灯下呈现出琥珀色的瞳仁剔透，倒映出宋泊简的身影来， 给他一……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 　　雪还在下， 飘飘扬扬地飞舞在两个人的周身， 宋泊简有些难以自控地盯着温初月映照出雪景的眼睛，觉得自己在此刻变成了水晶球中的伫立小人，被囚禁在这方寸之地也是心甘情愿的。 　　一片雪花落在温初月的睫毛上， 他不堪其扰地眨了一下眼， 宋泊简被微小的动作惊动，头脑在一瞬间清明了不少，但他的神情没有展现出任何波动，只是将表面上四平八稳的视线一再垂落， 避开了那双专注的桃花眼。 　　只是目光再怎么往下挪，能移动的距离也有限。 　　温初月凉而软的指腹还贴在他的皮肤上， 虽然都给你做很轻， 却像是定海神针一样将宋泊简钉在了原地，无法低头。 　　宋泊简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一个更加引人遐思、诱人动摇的部位。 　　不是猫咪形态那样粉红色的鼻头和嘴巴， 因为气血充足， 温初月的唇瓣看起来润泽鲜红，微翘的人中往下绵延成玲珑的唇珠。 　　由于之前大步奔跑过， 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呼吸比平常要急促一点， 双唇微微张开一线缝隙。 　　“——好了。” 　　就在这时，温初月唇瓣一碰，宋泊简只感觉到随着自己脸颊上的温度消失，人紧接着也拉开了距离。 　　“嗯。” 　　他喉头动了一下，发出的声线比平时要沉，情难自禁抬起的右手一下子攥拢成拳，不动声色地背到了身后去，“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们赶紧走吧。” 　　. 　　温初月拎着小红鱼翘着嘴角回到猫咖的时候，就看见一屋的猫猫们在四处翻滚，自己走得时候还整整齐齐的店面都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 　　最近本来就是淡季，来猫咖撸猫的客人少，温初月又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习惯了热闹的猫猫们一时有些闲不住，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全都用在拆家上了。 　　其中奥利奥拆得过分专注，连温初月开门进来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嘴巴里呆呆地叼着一团棉花抬起脑袋来。 　　脚下还歪着一个“口吐白沫”的南瓜猫窝。 　　瞥见被奶牛猫咬开了一个豁口的猫窝，温初月不忍直视地捂了捂脸：“别人的拆家都是个形容词，你还真把自己的窝给拆了……” 　　损坏猫咖的公共“财”物，可是写在老板禁忌手册的第一条里的——奥利奥后脑勺一凉，口中急切的喵呜声连成一片，主打一个能屈能伸：“老板我错了！猫窝换新的钱拜托一定从我工资里扣！” 　　不料，温初月只是乜了他一眼：“你这是旧猫窝睡够了，借机换新的来了？” 　　“要是大家都跟着你学——今儿个你咬坏一个，明儿个他咬坏一个，咱们这猫咖直接改成快递站算了。” 　　“破坏搞完了知道装乖了，走公账就行！”温初月弯腰恶狠狠捏了捏奥利奥的脸颊。 　　因为一路上都拎着那袋小红鱼的缘故，温初月的两只手上都沾了水，感到脸颊毛一湿，奥利奥本能地甩了甩脑袋：“老板你真好！” 　　“去去去，都睡觉去！”自掏腰包还要被嫌弃的温初月挥手赶他们，“知道花的是我的钱就都给我爱惜着点儿，别天天让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把猫猫们都赶回他们小窝之后，温初月从工具室里拿出扫帚和拖把来开始打扫店面，心态平和程度让一众猫猫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茫然，无数只斑斓的猫眼就像是探照灯似的跟随着他的身影，转脑袋的幅度整齐划一。 　　知道小崽子们都在盯着自己瞧，温初月罕见地没恼，主要是他的大脑实在是有些亢奋，好像有无数条小鱼在里面用尾巴搅动波涛，必须得找点儿什么活干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拖完了地之后，他又开始擦桌子，年龄小的猫猫们熬不住了，纷纷眯着眼睛原地倒进自己的猫窝里，只剩下沈眷坐在沙发上抱着软枕打不停地哈欠：“老板，你别忘了抽空去把你的考核完成一下。” 　　“快到年末了，补考的猫特别多，考场都差点不够用了。” 　　他才从特管局回来，想起候考时长龙的场景还心有戚戚。 　　温初月擦桌子的背影微不可查地一僵，过了几分钟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在讨厌考试这方面，猫猫和人十分默契地达成了一致，而且一想到这项社会化考核要一直活到老考到老，他就忍不住垮起一张脸。 　　今天在办公室被宋泊简“逼迫”学习就算了，怎么一回来就要被提醒去考试啊。 　　下辈子再也不当人了…… 　　干了一通体力活之后，明明胳膊都有些发酸，但温初月躺在床上还是毫无睡意。 　　闭着眼睛酝酿了半个小时，他感受着自己依旧活力十足的心脏，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从枕头边摸起手机，打算玩一会儿节奏舒缓的《种豆南山下》。 　　结果他才刚刚点进游戏，就被防沉迷模式给拦在了登录页面。 　　不应该啊？自己今天都没玩几个小时呢。 　　温初月下意识点开微信给宋泊简发了条消息：“我的游戏账号为什么登不进去呀？你不会又给我搞什么限制了吧？” 　　发完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现在都快要凌晨两点了，宋泊简肯定早已经睡了。 　　害，都怪今天跟宋泊简黏在一块儿的时间太长了，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搞得自己一时没反应过来。 　　百无聊赖地刷了两下娱乐软件，就在温初月准备关上手机的时候，顶端忽然跳出一条消息提醒。 　　@宋泊简：“怎么还没睡？” 　　温初月眼神一亮，手速飞快地点进聊天框：“你不是也没睡吗？” 　　但是宋泊简的下一条消息让他一下子蔫儿了不少：“因为防沉迷模式不只有登陆时长限制，还有登陆时段限制。” 　　原来，他是来抓自己熬夜来了…… 　　和想象温情的中戏码不太一样，温初月不太甘心地撇了撇嘴。 　　“那我里面种的草莓怎么办啊？”他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那我是和焦煦一起种的。” 　　按照游戏里的设置，草莓是一种特别娇贵的作物，要是不能在成熟后的十二个小时之内及时采摘，就会腐烂在地里。 　　@宋泊简：“我给你收。还有其他的吗？” 　　温初月：“真的吗？” 　　“——算了，你工作忙，不用替我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了。”刚刚手快发出去，他就懊恼地啃了一下指甲盖，这个样子好像显得自己是个麻烦怪似的。 　　宋泊简挨个点击绿油油的草莓幼苗图标，在心里计算它们成熟的时间：“我起得比你早，等你明天睡醒的时候就都帮你收好了。” 　　“那你顺便帮我把葡萄还有车厘子一起收了！” 　　温初月瞬间把刚冒出头的顾虑团吧团吧给塞了回去，顺杆爬地要求道。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宁时一眼就看出来了宋泊简跟平时不大一样。 　　“换新手表了？”他对着宋泊简手腕上锃亮的新家伙抬了抬下巴。 　　自从跻身成功人士之后，宁时的眼界也比当年两袖清风的穷学生飞升了不少。 　　“嗯。”宋泊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嘴角逸出微不可查的一抹笑意，“那块不小心进水了。” 　　“骄奢淫逸可不是个好习惯啊！” 　　没想到宋泊简横空损失了六位数还能笑得出来，一时之间，宁时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怀疑对方不是手表进水了，而是脑子进水了，“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那大少爷习性有要复辟的迹象呀？” 　　宁时忍不住啧啧两声。 　　“是吗？”宋泊简自己没太有感觉，但不知怎么的有种莫名的做贼心虚，趁着扣上笔盖动作拉了一下衣袖，“不都跟平时一样。” 　　“”没事儿，挺好。”宁时住了嘴，笑眯眯地没再多问，“继续保持。” 　　比之前有人气儿了，确实挺好的。 　　其实自己当年认识宋泊简时候，他身上的少爷习惯已经磨差不多了，只是极偶尔地才会冒出那么一半星，证实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过往的确存在过，但在二人苦哈哈创业的几年里，最后坚守的一星半点也成功消失了行迹。 　　宋泊简现如今的这些转变，在宁时看来，无疑是温初月带来的，身边有个陪着的人就是比孤家寡人好多了。 　　想到这里，他琢磨着等会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可以给焦煦打个电话，别再整天把人拘在家里了，为了这个事儿，焦煦已经跟自己闹了好几天了——宋泊简最近铁树开花，估计早就把什么猫能变人的疑惑给抛到脑后去了。 　　宋泊简一向是个行动力超强的人，今天工作的效率更是出奇高，一点都没有被昨晚的睡眠不足给影响到。 　　一气呵成完成今上午的任务之后，暂时没了事情干，他又忍不住回忆起和温初月在一起时的情景，划着手机手指也跟随本能点进了与温初月的聊天框。 　　直到他的目光触及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糟糕。 　　宋泊简绷着唇角登进温初月的游戏账号查看了一下，发现农田里果然蔫哒哒地一片枯黄，枯萎成一团的植物根本分辨不出来原本是什么品种的农作物。 　　葡萄草莓哈密瓜？ 　　还是葡萄香蕉百香果来着？ 　　他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脸上罕见地布满了几分凝重。 　　其实，从前在刚把汤圆带回家的时候，一人一猫也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磨合期，期间当然不可避免地产生过不少摩擦。 　　宋泊简是落魄得毫无预兆的大少爷，能把自己照料明白就已经可圈可点了；汤圆是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的霸道猫猫，登堂入室两天之后就心安理得地把见这个带自己回家的年轻人类当做了猫奴。 　　猫不明白明明之前这个人类还会给自己投喂美味的火腿肠，为什么跟着他回家之后，反而只能吃难吃得要死的饭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自己在外面翻垃圾桶呢。 　　气得他仰头朝着少年一顿喵呜乱叫，徒留拿着锅铲的宋泊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开始，宋泊简还以为汤圆是被调味料的味道给养叼了嘴巴——他从网上查过资料后知道，猫不能吃口味重的东西。 　　直到这样的情况反复发生过几次之后，他迟疑着尝了一口猫饭，才愧疚地发现，是自己做饭的手艺实在是太差劲了。 　　从那天起，宋泊简对待汤圆的态度就变得更加慎重起来。 　　甚至只要猫猫露出一点不高兴的表现，他就会谨慎地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 　　——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毕竟自己现在和猫的感情还没有很深刻，把汤圆给委屈跑了可就糟糕了。 　　时隔多年，宋泊简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体会到那种久违的感觉。 第40章 用脚尖顶了顶宋泊简的皮鞋。 　　玩闹归玩闹， 正事不能忘。 　　把沈眷的提醒记在心上，温初月特意起了个大早，找了个人少的时间段去完成自己的社会化考核。 　　这种常规考核他没太放在心上， 作为一只已经在人类社会混迹了十年的猫猫， 他觉得自己的社会化程度已经十分稳定。 　　打印机吐出一张纸墨气息的成绩单来，考核员打着哈欠将成绩单给抽了出来，然后在递给温初月之前自己先例行看了一眼。温初月作为在本地住了十年的老住户， 考核员都已经认识他了， 毕竟作为特殊种族， 他们的人口密度不像是人类那么大，可以说是千里挑一，而且有很多猫猫狗狗当人当烦了， 干脆选择“返璞归真”， 回归到大自然的怀抱里撒野去了。 　　像是温初月这样稳定的住户，实在是不多了。 　　“没人说当人这么麻烦呀，怎么总是要考试？” 　　“还是当猫猫好，不用学习， 也有小鱼干吃……” 　　回想起其他同类对此的抱怨，和恐怕要贯穿自己一辈子考核任务， 温初月摇摇头——嗯，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活到老、考到老呢？ 　　不过，宋泊简的存在， 估计会驱使着自己就这么一直心甘情愿地考下去吧。 　　长长的哈欠大完， 考核员闭上嘴巴，口腔深处的尖牙也随之消失不见：“给——嗯呃？” 　　他刚要伸出橱窗外的手忽然顿住了：“你的分数下降了不少啊？” 　　考核员一边说着， 一边哒哒哒敲击键盘调出了温初月往年的考核记录。顺应新时代，拥抱新技术， 近年来特管局也建立起了数字信息库。 　　温初月这次的成绩虽然说还在合格范围之内，但却无疑是从优等生掉入了普通考生的行列。 　　要是他的成绩提升了，考核员或许只是会平淡地贺喜一句，但是分数下降了，就相当值得引起重视了。 　　透过透明的玻璃橱窗，考核员严肃的蓝眼睛反射出堪比X射线一样犀利的光芒，试图将温初月从头到脚照个明白：“是什么！动摇了你的‘道心’！” 　　他顺便也将温初月的答卷调了出来，眯眼寻找着他的错题。 　　“当曾经伤害过你的人类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想要祈求你的原谅时，你会——”他用手指指着一个鲜红的错号，“唔，A.毫不犹豫地拒绝他。B.委婉地拒绝他。C.对他破口大骂。D.再给他一次机……” 　　温初月歪头躲过考核员过于愤慨的口水，理直气壮地替自己辩解道：“说不定中间有误会呢？也不能把人不能一杆子打死……” 　　考核员听得有点抓狂，恨不得用试卷筒敲温初月的脑袋：“你是头一次来考核吗？做题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自己给他加前置条件啊？” 　　“你就非得在那一根杆子上吊死不成？” 　　“跟我读，‘猫也是有猫格的，享有独立的猫格权’。” 　　温初月没辙，只好像是跟读课文的小学生一样，张嘴字正腔圆地顺着考核员复述了一遍：“猫也是有猫格的——” 　　口中念着这句话的时候，思绪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其中的逻辑走。 　　因此才念到一半，温初月的大脑中猛然一个激灵：自己上一次跟宋泊简吵架的时候，不是还气势汹汹地控诉他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独立的人看待吗？怎么这回落到自己身上，反而犯了同样的错误呢？ 　　他忽然感觉到有些迷惑。 　　在这个职位上干久了，考核员很善于见微知著，忽然一眯蓝眼睛，捕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点——“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类了？” 　　瞧这前置条件给加的这么精准，没准儿正是个负心汉。 　　温初月一顿，不是很情愿：“这个你们也要管吗？” 　　“不管。”考核员翻了个白眼，“就是叫他过来也进行一下这方面的学习和考核。” 　　毕竟现在是法制社会，管天管地，也不能限制人家的交友自由。但为了同类们的安全考虑，特管局会对他们的人类朋友做一些最基本的教育。 　　温初月本来以为令猫讨厌的考核到此就要结束，没想到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前，考核员打了个响指叫住了自己：“等一下，组织还有最后一个任务交给你！” 　　温初月狐疑地皱起眉：“什么？” 　　“组织在进行本市黑户摸排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生活困难的小崽子，先让他到你的店里打工过渡一下没问题吧？” 　　考核员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没了刚才审阅温初月的试卷时地板犀利，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可怜地朝他眨了一眨，像是泛起温柔波澜的湖水：“别忘了，当年温阿姨是怎么收留你的，发挥一下我局‘传帮带’的优良传统好不好？” 　　温初月撇了撇嘴，对考核员前倨后恭的变脸技术颇为无语。 　　好在这个要求不算太离谱，他勉强点了点头，没把话说死：“你应该知道，我开的是猫咖，只能接收猫科动物当员工。” 　　听懂了这就是同意的意思，考核员喜笑颜开：“包的！当然是猫科动物了！” 　　“咳咳，不过他的原型有一点特殊，可能不太方便接待客人，你让他伪装成人类在你的店里干活就好了。” 　　“小家伙吃苦耐劳，力气也很大，肯定不会让你折本的。”高兴的同时，考核员没忘记温初月的财迷属性，特意安抚了一句。 　　说完，他朝隔壁的房间吆喝了一声，不过一分钟的功夫，门口很快就就响起了一道轻捷的脚步声。 　　温初月好奇地抬眼看过去。 　　- 　　考核员拜托给温初月的年轻男生叫段淮，是个大学生。 　　今天不是周末，段淮学校里还有事，主要就是先跟着温初月过来认认门，顺便互相交流一下了解情况。 　　送走他之后，被考核员说教得有点儿郁郁的温初月总算是有时间放松一会儿了。结果刚掏出手机，就看见宋泊简给自己发消息了，他喜滋滋地点进去。 　　坐在对面撸猫的顾客就看见老板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嘻嘻”变成了“不嘻嘻”。 　　这个消息对于温初月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还打算跟焦煦悄咪咪地炫耀一下来着！ 　　又想到因为他的再次出现，让自己保持了好几年的优秀成绩差点变成不合格，他充满怨气地咬了咬牙。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温初月忍不住磨牙霍霍，噼里啪啦地指责道：“你！赔！我的！草莓提子车厘子！” 　　后面还跟了一连串“火猫三丈”的表情包。 　　因为觉得文字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愤怒，他甚至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预计到温初月肯定会生气，宋泊简一上午都在一心二用，时不时关注着手机的消息。 　　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他点开缀着红点的语音条，就听见温初月怒气冲天声音回荡在整个总裁办公室里。 　　即便宋泊简是这个游戏的开发者之一，这个要求也让他头痛不已。 　　作物死了就是死了，他难不成还能黑了自家员工的电脑，改代码走后门？ 　　他感觉到问题似乎变得棘手起来。 　　语音的背景音有些嘈杂，隐约传来有人来回走动及交谈的声音。 　　宋泊简估计温初月是在猫咖里，在语音条快要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温初月没有及时松开录音按钮，旁边模模糊糊传来一句短促的“老板”，声线清亮而利落，像是个年轻的男生，还没等宋泊简听到那人要说什么，语音条就在此时戛然而止了。 　　耳边回响着那道陌生的男声，宋泊简眉宇间沉吟的神色跟更重。 　　除了那个叫沈眷的少年会时不时出来帮忙之外，他记得温初月的猫咖里应该没聘用其他的员工？ 　　- 　　两天后。 　　拿快递的沈眷气喘吁吁地用胳膊肘顶开玻璃门：“老板，你不是只说给奥利奥买了一个猫窝吗……什么东西这么沉？” 　　后面跟着抱着两个泡沫箱的快递小哥，将怀里抱着沉甸甸的泡沫箱放到地上之后，保险起见最后确认了一下信息：“你好，是……生吧？” 　　快递小哥一边说一边略带好奇地打量了温初月一眼——虽然干他们这一行的，已经见惯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收件名，但无奈顾客的创造力有的时候是在是永无止境。 　　一个大男人怎么起了个这么黏黏糊糊的名儿？ 　　“不啊。”沈眷揉着胳膊挤过来，插嘴道，“我们老板姓温，这两个字确实有点像……” 　　可能是快递单子在运输过程中被磨花了，才让快递小哥看错字的？ 　　“我来吧！” 　　在听到快递快递小哥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温初月已经迅速反应来东西是谁买的了，蹲在地上给挑食小猫喂肉糜的他火速把最后一勺肉糜全都填进了小猫的嘴巴里，站起身来打断沈眷道。 　　小猫被塞得“呜啊呜啊”地张不开嘴巴，只得歪着脑袋费劲地嚼啊嚼，一时忘记了要挑食的事情。 　　温初月借助身高优势挡在沈眷的前面，签收之后又用黑笔将三个泡沫大快递箱上的收件人姓名全部涂掉了，才放心盘腿坐在窗边的地毯上开始拆箱。 　　因为退休得早，现在猫咖里的小崽子都不知道他的花名叫什么，老实猫都在他的无情要求之下都叫老板，撒娇卖乖装可怜的时候就大着胆子叫一声哥。 　　——因为这些年来的治店有方，温初月的威信一直树立得不错。 　　现下要是要是让小崽子们知道他堂堂一店之主居然叫“汤圆”，自己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人不见踪影，东西倒是买的挺多……”他轻轻咕哝。 　　箱子一打开，甜丝丝的新鲜果香味就扑鼻而来。 　　正是温初月两天前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草莓、提子和车厘子，现在正整整齐齐地码在泡沫箱里，水灵灵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宋泊简确实是赔他了，嗯——物理意义上的。 　　坐在温初月斜对面的白领小姑娘啧啧两声：“小温哥，你这是被富婆追啦？” 　　她在猫咖斜对面的写字楼里上班，经过几年的辛苦打拼，薪资水平不算差，但也不舍得一口气买这么几大箱子。 　　“你想什么呢……” 　　听懂了小姑娘语气里的调侃，温初月先是下意识地否认，说到一半，又在心里对她的猜测方向产生了些质疑，难道只能是富婆吗？ 　　白领小姑娘耸耸肩，误会了他否认的点：“笑那么开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不是被富婆追是什么？” 　　温初月一言不发，抱起其中一个水果箱子就往后面走，快要走到料理间的时候，才冷不丁开口：“本来还想洗一些车厘子给你们吃的，现在看来——” 　　话音未落，店里的其他几位顾客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朝白领小姑娘瞥去，团在她膝盖上的英短蓝白哆啦A梦也着急地用小短腿扒拉了扒拉小姑娘的衣角，软软“啊呜”了一声。 　　哆啦A梦也想吃呢。 　　预感自己即将变成整个猫咖的“罪人”，白领小姑娘悻悻闭上嘴巴，做了一个无声拉拉链的姿势。 　　- 　　料理间里传来洗水果的哗啦啦水流声，房间的窗户是背对着马路的，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温初月歪歪脑袋眯眯眼，视线对准了店面旁边的一角黑色反光块。 　　送走了一批恋恋不舍的顾客，他慢吞吞走到门口，直到近前，才纡尊降贵似的弯腰在一辆黑车的车窗上敲了敲：“喂。” 　　“在这里停了这么长时间，别挡着我做生意。” 　　车窗材料的隔音效果不错，宋泊简只能半知半晓地听见他声音和看见他一开一合的口型。 　　唇抿成一条直线，本就上挑的眼线斜斜上扬。 　　但看温初月特意摆出来的表情，估计不是什么软和话，他按下开窗键，率先露出来的眼梢是微微的笑意：“怕被打出门来，这不是先观察一下我的赔礼到位了没有。” 　　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一寸寸降下，温初月的脸庞也随之从黯淡的灰黑变成了唇红齿白的鲜活。 　　“隔那么远，”温初月轻轻踢了一脚轮胎，猫眼也盯着脚尖瞧，只是余光在悄悄觑着人，“看得清吗？” 　　“嗯，现在看清了。”宋泊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回来，胳膊环抱在胸前，作认真打量状。 　　西装剪裁得颇为合体，因为他的动作，绷起的大臂将衣袖撑满，前胸的衬衣线条也浅浅凹下去一小段，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胸肌形状。 　　车窗降下来之后，冷风立马呼呼地往里刮。 　　温初月知道，宋泊简平常上班都是坐办公室，出入也都有专车接送，基本上都是在室内活动，衣服穿得不厚。 　　“穿那么少，也不嫌冻得慌。”他撇撇嘴。 　　潜台词就是，赔礼到位了，可以进门了。 　　只是宋泊简进门之后，可没有贵宾待遇，温初月给他找了个地儿坐之后就将人撇下，笑靥如花地招呼其他撸猫的顾客去了——掏钱了的才是真正的上帝。、 　　宋泊简人虽然没动静，比有动静还惹人注意。 　　他人长得高大俊朗，坐在那里也不招狗逗猫，铁石心肠、定力一流，怎么看怎么显眼，一时猫咖里的男男女女都往他那边瞅。 　　“小温哥，续杯奶茶！”有人举手。 　　温初月端着杯子到白领小姑娘桌边之后，她却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嘴巴往宋泊简的方向努，“哦～原来不是富婆，是……” 　　方才模模糊糊的反驳被人一下子说出来，说不清为什么，温初月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劈手端起杯子转身就走：“续杯加钱！” 　　宋泊简还在咀嚼那句甜脆的“小温哥”，忽然听见“砰”的一声，一杯奶茶杵在了自己面前，他神色不明地抬起头来。 　　“来猫咖里你又不撸猫，显得也太奇怪了点了吧。”青年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自己有多么见不得人。 　　借着送奶茶的功夫，温初月用牙齿碾着唇肉提醒道，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一面说着，一面用脚尖顶了顶宋泊简的皮鞋。 　　他在店里穿的是毛绒拖鞋，看起来毛蓬蓬得一大只，其实宣乎得很，一撞上去就皮鞋戳进去一个凹陷。 　　宋泊简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这次却不那么想纵容着他：“我倒是也想，可惜某只猫不在。” 　　他一字一句吐出得缓慢又清晰，语气听起来十分真诚。 　　找茬反被将一军，温初月的脸一点点红了。 　　憋了半晌，他终于凶巴巴挤出一句：“想得美！老板不营业！” 第41章 微微回弹的手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再施予一点力道。 　　老板虽然不营业， 但是为了防止某位难缠的客人扰乱猫咖经营秩序，制造混乱，只好揪着宋泊简的西装纽扣将人带上了二楼。 　　二楼是温初月起居用的， 因为是一个人住， 虽然五脏俱全，但客厅里的沙发茶几等家具的体积都不大。 　　宋泊简被人按在软绵绵的沙发上，一坐下几乎要陷进去。他颇为好奇地打量着被温初月布置得毛茸茸的、温馨的房间， 只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只硕大的猫窝。 　　自己这算是被纳入进入了私人地盘了吗？ 　　因为空间小， 温初月的许多私人物品难免都摆在了客厅里， 一张毯子不规则堆叠在沙发的一角，下面的地板上摆着凉拖。宋泊简几乎可以想像到，洗完澡出来的温初月是如何蜷缩在沙发上玩游戏， 坐了一会儿之后感觉到脚冷了， 干脆蹬掉凉拖鞋，把两只光裸的脚都藏进了毯子下面，整个人团成懒洋洋的一团。 　　温初月不知道宋泊简已经联想到了那么多，视线跟着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停下的时候，没往沙发上瞧， 却被茶几上的果盘给带歪了注意力。 　　那正是宋泊简之前买的草莓还有车厘子， 已经被分别洗好，水灵灵地摆在果盘里。 　　红艳艳的草莓和圆滚滚的车厘子以及它们背后的不菲价格唤起了他为数不多的良心。 　　吃人嘴软。 　　猫咖里的猫猫们吃了顾客投喂的猫条都知道在人家怀里撒个娇呢， 自己前脚刚收了宋泊简三大箱子， 也不好意思太表现得过于不近猫情。 　　不过，高傲的猫猫是不会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的心软的。 　　“咳咳。” 　　他别别扭扭走到宋泊简跟前。 　　“伸手。” 　　宋泊简不明所以， 但还是照着他说的做了：“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惊喜要给我？” 　　他见温初月迟迟没有动作，温声开了个自己也没当真的玩笑， 替他缓和气氛。 　　他能感觉得出来，温初月此刻有些紧绷。 　　温初月带着笑意的腔调挠得耳廓微微发痒。 　　猫耳似乎也在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冒出尖尖来了。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打算要那么干的！ 　　温初月眼一闭心一横，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下巴搭在了宋泊简向前伸出的手掌中。 　　在他的下颌触碰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的一瞬间，两只猫耳就像是弹簧刀一样biu地弹了出来。 　　宋泊简诧异地低下头去。 　　因为本体是很大只的西森猫，两只白绒耳朵也是大号的，顶在黑发青年的脑袋上方上，像是试探着破土而出的新笋，又像是怯生生才露尖尖角的初荷。 　　柔软的发丝被不守规矩的猫耳弄乱了一点，耷拉在青年昳丽的眉眼间，半遮住了他颤动得厉害的睫毛。 　　温初月的脸颊热得几乎要冒烟，他以为是自己的暗示还不够明显，红着耳根声如蚊呐道：“给你摸。” 　　“我马上还要下去招待客人，变来变去太麻烦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么做的理由的充分性，他解释的时候声音又不自觉提高了起来。 　　“你快一点！” 　　宋泊简与掌心咫尺相连的脉搏开始加快搏动起来。 　　贴在温初月下颌肌肤上的手指虽然巍然不动，但右手手腕上的青筋却一下子变得明显起来，从薄韧的皮肤下凸起，与淡蓝色的血管一齐没入系着珐琅袖扣的衬衫袖口中——那是他在克制着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太亲昵了。 　　温初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可惜青年的脸低得厉害，看不清其上的神色。 　　宋泊简忍不住想要收紧手掌，钳着温初月的下巴，迫使他抬起一点头来。 　　寂静在不大的房间里蔓延，每一秒所计量的时间都被拉长。 　　温初月蹲下的腿渐渐发麻，刚才破釜沉舟的勇气褪去之后，心里也开始乱七八糟起来，说不清是给自己找借口还是给对方找借口：“反正汤圆也是我，这样摸和那样摸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耳朵都朝两边压下来了，向外旋转与与脑袋顶齐平，腾出一个很好摸的空间。 　　保持一个姿势压久了，猫耳也开始窸窸窣窣颤动起来，耳尖上的那簇聪明毛在空气里轻轻抖着。 　　如果换成是刚刚跟温初月相认的宋泊简，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没有区别。 　　但是现在——当然是有区别的。 　　他在心里回答道。 　　分歧在于自己情感变质，却因为担忧打破平衡而宁愿维持摇摇欲坠的原状。 　　因而做不到坦诚地面对任何模样的他。 　　但宋泊简还是难以与心中的渴望抗衡，过了会儿，违心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没有区别。” 　　他终于还是动了下手指。 　　力度适中的舒适动作让温初月习惯性地眯了眯双眼，但下一秒，他的桃花眼就重新睁大了，耳朵被惊吓出飞机耳。 　　“你、你摸哪儿呢？！” 　　他先是呆住，然后语无伦次地嚷了一句。 　　不是自己的意思是把猫耳给宋泊简摸一下解解馋，谁让他摸下巴了啊？！ 　　宋泊简的反应难得比平日里迟钝了一拍。 　　柔软温热，富有弹性的，比自己想象中手感还要微妙。 　　从体型而言，温初月身材匀称，胖瘦适中，从正面看上去的时候，下颌线流畅，没有一点双下巴。但由于姿势的缘故，他将下巴搭在宋泊简的大掌上的时候，下颌就不可避免地蓄起一小块软肉，如同莹白的奶冻一样摊在了宋泊简的大掌中。 　　落在掌心的触感很软，但捏起来却没有奶冻那么脆弱易碎，微微回弹的手感反而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再施予一点力道。 　　从惊愤交加中抽出身来的温初月挣扎了一下，想要把站起来逃离宋泊简的“魔爪”。 　　但没想到，宋泊简却收手阻拦了一下。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更过分地又揉捏了一下那块软肉。 　　温初月终于忍无可忍，张嘴在他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这才顺利脱身。 　　宋泊简终于回过神来。 　　温初月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伸手捞过果盘来抱在膝盖上，一口一个地往嘴里塞，企图借着水果沁凉的汁水给自己降一下温。 　　宋泊简换了个坐姿，将双腿交叠在一起。 　　温初月以为沙发的空间太小，自己坐过来把他给挤到了，默不作声地往旁边挪了挪。 　　大颗的草莓将他的口腔空间填得满满当当的，他鼓着一边腮帮子含含糊糊地怒斥。 　　“谁让你摸这里了呀。” 　　“你刚才不是都说过了吗，”宋泊简用带有一丝不易察觉是微哑的声音安抚他，“汤圆和温初月都是你，摸哪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温初月隐隐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宋泊简打量他板着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那我现在摸一下耳朵好不好？” 　　温初月的小火一下子转成了中火，这人怎么还既要又要啊？ 　　他的本意是想拒绝的，但是耳朵早就成了脱手的方向盘、失控的刹车闸，因为情绪过于丰沛而信号紊乱，根本收不回去，只能袒露在外面任人揉搓。 　　毛绒绒软馥馥的猫耳一左一右被大掌包住，薄而柔韧的耳廓布满了敏感的毛细血管，温初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一处。 　　在大火加热之下，汤圆开始被煮得咕嘟咕嘟冒泡，从冷冻坚硬的状态逐渐变得半硬不软。 　　“晚了。” 　　虽然暂时收不回去，但好歹还是能动弹的，温初月扑棱了一下耳朵，拍掉宋泊简的大手。 　　“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给摸的时候迟迟不动手，结果一动手就整了个大的。 　　宋泊简意外地好说话，也没留恋，看着温初月上一颗草莓吃完了，伸手从果盘里挑了一颗新的喂到他嘴边。 　　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地一种赔罪方式。 　　从前一人一猫闹冷战，气性大的汤圆就不肯吃饭，非得宋泊简一口一口拿勺子喂给他吃递台阶。 　　温初月斜着眼睛用余光瞄了宋泊简一眼，张嘴吃了。 　　他洗草莓的时候没有摘草莓蒂，咬着吃的时候不小心，一片带水的草莓叶沾在了脸颊上。宋泊简把草莓喂进嘴里之后，又抬手摘掉了那片碍眼的叶子。 　　温初月只轻轻“唔”了一声，嚼嚼嚼继续吃了。 　　宋泊简配合默契，及时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新的草莓，趁他咀嚼的空档，将草莓蒂给摘了去。 　　猛吃一顿之后，温初月渐渐有点饱了，草莓很甜汁水也很足，而且个个个头都不小，见宋泊简填鸭似的又喂过一颗来，他皱皱眉咬住。 　　“……停！” 　　宋泊简每次拿草莓时候都会从果盘里特意挑大的，另一端捏在他的手里，温初月不好咬断，只能一口全包了，但他现在吃得七七八八了，就略显勉强起来。 　　温初月没松口，宋泊简也没松手。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一颗草莓固定住。 　　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或许是因为来之前拿过笔写过字，带了一点凝涩的墨水气息，与狭小沙发上暧昧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又有种冲突的和谐。 第42章 宋泊简的指腹上溅无声上了几滴淡粉色的汁液 　　“哎呀坏了！” 　　温初月忽然一把推开宋泊简。 　　他低头看看空了一半的果盘， 扶了下额头：“这是给洗给小段的。” 　　段淮发消息说今天下午没事，可以过来打工。 　　温初月虽然是一个比较注重经济效益的老板，但该有的员工福利也不会吝啬， 分出和小崽子们吃的分量， 剩下的水果都放进冰箱里去了。 　　但吃都吃了，他把嘴巴里的草莓咽下去：“算了，等他来的时候， 自己洗吧。” 　　“他看起来身强体壮的， 吃冰水果应该也不会拉肚子吧……” 　　温初月迟疑地自言自语。 　　宋泊简再次听到陌生的人名， 不难联系到语音条里那到年轻男声，摘草莓蒂的动作顿了一下：“招聘新员工了？” 　　“嗯。” 　　温初月含糊带过。 　　虽然自己在宋泊简面前无所谓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但是事关同类， 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根据宋泊简对温初月的了解， 他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表情生动得几乎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嗯……就是大学生勤工俭学。” 　　温初月一笔带过，依旧没透露段淮的具体信息。 　　“噗呲”，宋泊简的指腹上溅无声上了几滴淡粉色的汁液， 转动手腕把破皮的草莓自己吃了。 　　他在心里记住了“段淮”这个第二次出现的名字。 　　温初月没注意到细节，只是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吃饱了。 　　- 　　等到宋泊简离开之后， 温初月懊恼地拍拍脑袋，这才记起来， 自己忘记告诉他， 要他也去特管局“观摩学习”一下的事情了。 　　就是不知道，那种地方会不会吓到他？ 　　——就好像西游记里的唐三藏掉进了全都是妖怪的盘丝洞一样。 　　算了， 等到周末他放假的时候再说吧。 　　更何况，现在的温初月压根不想跟宋泊简产生任何交流。 　　抱着团成一坨的毯子发了会呆， 他给焦煦发消息：“好久没见了，出来玩吗？” 　　虽然焦煦是一个人类，但温初月还挺喜欢他，总得他的身上有一种令人感到安详的气质。 　　“呼！给你的。” 　　焦煦一进门，就把温初月给吓了一跳。 　　他带来了一个又高又大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各种面包和小饼干。 　　“怎么这么多？” 　　温初月呆了一呆，不知道应该是先推辞，还是先为这些点心的可观数量而震惊。 　　焦煦红着脸摆摆手：“都是我自己做的，最近这段时间没出门，在家里实在是太无聊了，然后一不小心就做的有点点多……” 　　“我和阿时两个人吃不完，我说让他带些去公司宋总和其他同事，他又不愿意。”他无奈地摊摊手。 　　“这次出门我说带一点给你，他才勉强同意。” 　　听到宋泊简的名字，温初月迅速捏起一块玛格丽特黄油饼干：“你放心，我也不会分给他的。” 　　“这些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他故意曲解了焦煦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话，为了增强说服力，他一口炫了两块小饼干，双颊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焦煦一愣，弯弯眼睛：“好，坐下吃吧！” 　　不管怎么说，自己烘焙的点心被人喜欢总是一件令人成就感满满的事情。 　　温初月又咬着小饼干去料理间煮了两杯奶茶，两个人才坐在猫咖闲置的桌边进入闲聊模式。 　　聊着聊着，温初月渐渐开始出神，机械性地从桌子上摸了一块小饼干来磨牙。 　　焦煦温柔话少，见温初月安静下来，也没打扰，只是静静地侧脸盯着他咔嚓咔嚓地咀嚼。 　　盯了一会儿，他忽然出声问道：“好吃吗？” 　　“嗯嗯好吃——” 　　温初月点点头，点到一半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吃的是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小饼干！ 　　焦煦好像都没怎么伸手，全都让自己吃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饼干盒子里又摸出一块，略显尴尬地递给焦煦：“你也吃你也吃！” 　　焦煦却没有接，温柔的杏子眼眨了眨，抿起的嘴角有一点想笑的意思。 　　似有所感，温初月缓缓地低下头。 　　长条形的，不是圆的，这是一根鸡胸肉脆条猫零食，而不是什么小饼干！ 　　因为他刚才心不在焉，猫零食罐子和饼干盒子摆得太近，不小心拿串了。 　　都怪自己平时吃得太顺手。 　　温初月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僵硬，后背沁出一层白毛汗。 　　“好吃哈哈哈……其实这个很健康，人也可以吃。” 　　他一边气势不足地给自己找理由，一边托着鸡胸肉脆条慢慢往桌子的方向移动。 　　焦煦却轻轻一笑，伸手将鸡胸肉从温初月的手里拦截了下来，有样学样地咬了一口：“唔，确实挺好吃的。” 　　“但是这次吃完之后要记得拧紧盖子，有点不那么脆了呢。” 　　啊？ 　　一般人虽然理论上知道猫零食也可以给人吃，但是应该很少有人会真的尝试吧？ 　　除非——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感知到猫猫的味道？” 　　震惊过后，温初月首先产生的是怀疑。 　　虽然自己的猫咖里的猫猫数量很多，但是每一只猫都有不同的味道，这就像是他们在猫猫届的一张身份证。 　　焦煦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哦，你说这个呀，应该是因为我喜欢做甜点，总是跟糖还有奶油打交道，味道被掩盖了吧。” 　　说起这个来他就又气又笑，还记得自己刚开始迷上烘焙的时候，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都一头扎在厨房里，终于捧着托盘走出来的时候，自己也跟一块行走的小蛋糕没有什么区别了。 　　结果等到吃过晚饭跟宁时出门散步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吸猫体质失灵了，按照同类相吸的铁律，他在小区里的猫猫缘一向不错，谁料那天好多熟识的猫猫都没有认出自己，或是怀疑或是茫然地绕着自己自己转了两圈，然后走了！ 　　因为怕冷而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包成粽子一样的焦煦：…… 　　焦煦晚上回家之后就有些闷闷不乐，宁时却一点都没有和他共情的意思，埋在他的颈间蹭来蹭去，继而吮着他莹白的肩头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认不出来才好呢！” 　　省得外面那些野猫总是跟自己抢老婆。 　　听到焦煦的解释，温初月睁大了眼睛，也好奇地凑过去闻了闻。 　　既然大家都是猫猫，也就没有什么避讳的了。 　　鼻尖轻轻耸动，微长的发丝落在焦煦的脸颊处和脖颈间，弄得他痒痒的。 　　焦煦忍不住轻轻挠了挠脸，但缓慢眨着眼睛没有躲开。 　　“其实我早就猜测到你是了，但是之前见你没有表示，就没说什么……” 　　他是一只很有分寸感的小猫。 　　突破社交距离之后，他身上的猫猫气息变得微弱可感起来，混着一股黄油饼干的焦香。 　　温初月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不带任何暧昧的感叹：“好香啊！” 　　这样的小饼干他能一顿吃两斤。 　　猫猫凑在一起，当然要聊一些猫猫的话题。 　　认亲之后，温初月和焦煦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两只猫猫头挨在一起窃窃私语，伴随着咬饼干的窸窣咔嚓声和吸珍珠奶茶的咕噜声。 　　话题率先从最近的猫闻热点展开。 　　学校里的学生每逢考试前后，聊天的内容也都会围着考试打转，落到猫猫身上，也不能免俗。 　　温初月关心焦煦：“今年的社会化考核你去了没啊？” 　　“什么考核？”这回轮到焦煦大吃一惊了。 　　…… 　　温初月的头脑里逐渐冒出一个匪夷所思从猜测：“你该不会是黑户吧？” 　　焦煦不确定地抿抿嘴：“如果猫也有户籍的话，那应该是。” 　　自己刚开始能够拥有变成人类的能力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很慌张，但宁时心思缜密，头脑机敏，小心地藏着自己；再后来嘛，有钱能使鬼推磨，等到宁时渐渐发迹，就动用自己的人脉替自己捏造了一个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宁时会对焦煦出门这件事特别紧张的原因。 　　焦煦感到十分担心：“那像我这种黑户猫，会有什么后果吗？” 　　宁时在人类社会还算得上有一定的地位，但是自己在猫猫界可说不上一点儿话。 　　“这样吧，”温初月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下次我和宋泊简去的时候，也带着你一起补办。” 　　据他观察，特管局还是很护短的——反正只要坚持“猫猫是不会犯错的”一个原则就完了！ 　　只是提起宋泊简，他很容易地就想到了宁时，还有焦煦和宁时知道的关系。 　　温初月顿了一下：“那个……” 　　焦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坦然地点点头：“他知道。” 　　“猫，和人，”温初月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也可以在一起吗？” 　　他虚心向吃过螃蟹的同类讨教道。 　　焦煦的脸刷得像是被人涂上了一层红颜料，虽然大家都是猫猫，但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还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在温初月求贤若渴的目光注视之下，他磕磕绊绊讲述了一遍自己和宁时的相识相恋。 　　两个人的故事和温初月初见焦煦的时候猜测过的差不多，只是由当事人娓娓讲来，更加详细和生动。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脑洞打开把焦煦和宋泊简误认为是一对过，他偷偷蜷缩起毛绒拖鞋里的脚趾，但又不免将宁、焦二人的经历与自己和宋泊简之间的阴差阳错作对比，心中产生了些酸溜溜的意难平。 　　他们就像是实验室里的两个对照组，同样的起点，不同的走向。 　　“同样都是没钱，可宁时就不会把你送走。”温初月半真半假地吐槽。 　　“他们有一样的地方，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不能一概而论。” 　　焦煦握住他的手，想了一会儿之后认真回答道：“我觉得，这是由他们两个人不同的成长经历以及其所塑造的性格决定的吧。” 　　“阿时因为从小家境不好，所以他这个人特别掐尖要强，而且特别执拗。”大概是因为匮乏的童年生活，他一旦拥有什么东西，就会想尽方法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但是宋总不一样。” 　　焦煦虽然没有和宋泊简打过很多交道，但这么多年从宁时的评价中，也能对他的性格窥得一二。 第43章 和人类会炫耀自己猫猫一样，猫猫其实也会炫耀自己的人类。 　　“他家里突逢巨变， 生活的压力会迫使他考虑更多。” 　　“而且宋总是过过好日子的，看着你跟着他过得可怜兮兮，肯定会愧疚， 会怀疑自我， 所以才会做出将你托付给别人的事情。” 　　看着温初月的嘴角越来越往下撇，焦煦笨拙又夸张地开玩笑逗他：“真的一点都不夸张，我和阿时最困难的时候， 差点就要吃糠咽菜了！” 　　温初月没被他逗笑， 低声喃喃：“宋泊简这么优秀的人……也会自卑吗？” 　　在自己的记忆里， 宋泊简似乎是无所不能的，是能够变废为宝的哆啦A梦，是能够上学养猫两不误的超人。 　　但实际上， 宋泊简是选择了把压力自己无言背负。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实在是太低了， 焦煦没有听清楚，歪头把耳朵又凑过去一点。 　　“没什么。” 　　温初月飞快眨了眨眼睛：“我是说，人养大的猫，确实比猫养大的猫聪明多了！” 　　他在心里攥紧了猫猫拳：我以后不仅要自力更生， 还要努力跟上宋泊简的脚步，成为能够帮他分忧解难的人。 　　焦煦听懂了温初月是在夸自己的意思， 又开始缓慢地眨起了眼睛。 　　呼， 只要小温别不高兴了就好。 　　- 　　极简科技。 　　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电梯从一层缓缓上升到二十一层的时候，宋泊简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一看， 是周娅打来的。 　　电梯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他思考了一下， 接起了电话。 　　才说了几句，电梯门就开了， 宋泊简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迈了进去。 　　两个人简短寒暄了几句之后，周娅就直入正题：“你这个月还来我这儿吗？” 　　按照以往的频率，宋泊简通常每个月都会去流浪猫救助基地。 　　宋泊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嗯了一声：“你放心，一切还是照旧。”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他是把投喂流浪猫当做过对汤圆的的一种寄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能把这两件事情分开来看了，更不会因为汤圆的回归，就中断了救助。 　　电梯里的信号不太好，他把手机音量调高了一些，结果一不小心调高了好几格，陡然加大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他皱着眉把手机拿远了几厘米，然后迅速又调低了几格音量。 　　这个电梯是宋泊简和宁时的总裁专用电梯，宽敞的电梯厢里只站了他和拿着文件夹的秘书两个人。 　　秘书对宋泊简的行程比他本人还要熟悉，从宋泊简接起电话来的时候就知道那大概是上司的私事，老老实实抱着文件夹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电梯壁。 　　只是宋泊简刚刚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聊天内容让他忍不住浮想联翩。 　　刚刚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和宋总是什么关系？ 　　光鉴照人的电梯壁上反射出秘书难掩好奇的目光。 　　别人家的总裁办都是八卦中心、花边新闻大本营，可是自家公司只有宁总那边时不时洒出点和男朋友的狗粮，处在这样一种过于安分的环境中，打工人偶尔也会感到无聊。 　　“那就行。”对面的周娅松了一口气，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看见你最近养了一只新的……” 　　她之前就隐隐从宋泊简的行为中猜测到，他可能是有什么不愿宣之于口的心结，救助流浪猫是他自渡的一种方式。 　　可是前段时间见到宋泊简颇为高调地炫耀自己养的猫，这让周娅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成功放下了过去的心结。 　　——当然，她更关心的是，自己以后是不是就少了和宋泊简接触的机会了。 　　只是宋泊简很快就把音量调回正常了，秘书没能听到更多的谈话内容。 　　但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够他脑洞大开的了。 　　宋总会定期去找那个女人？还有“又养了……一个新的？”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前段时间刚刚来过公司的温初月，难不成他们两个都是宋总的情人？ 　　但如果这样的话，宋总岂不是男女通吃？ 　　真是深藏不露啊！ 　　秘书在心里暗暗咋舌。 　　电梯马上就要到一楼了，宋泊简还要和秘书视察工厂，于是三言两语结束话题：“等到周末吧，我过去一趟。” 　　- 　　温初月没想到，宋泊简也给两个人的周末规划了日程。 　　择日不如撞日，温初月干脆跟他商量，把两件事情都在周末给干了。 　　上午和焦煦一起去去特管局，正好干完了差不多就到午饭点，两个人再单独去喂猫猫。 　　宋泊简没像工作日那样西装革履，换了一身偏休闲的打扮。 　　但和以往独自去喂猫时的一身朴素的黑也不同，衣饰显然是用了心的，暗露出低调的精致，平时往后梳上去的额发放了下来，看起来和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因为一会儿就要走，他直接把车停在了马路旁边，掏出手机来给温初月发消息：“我到了，你要是收拾好了就可以出来了。” 　　温初月没理他。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宋泊简从后视镜里瞥见宁时的车也到附近了，于是又发了一条：“我在这里，你们猫咖的斜前方。” 　　担心温初月是没找到自己，他点开相机功能打算拍一张照片标记停车的位置。 　　然而，刚把猫咖的店面固定在取景框里，他就目睹了有些刺眼的一幕。 　　猫咖敞亮明净的落地窗前，温初月正在跟一个金发男生举止亲昵，因为车停的角度碰巧，可以将两个人的动作与神态一览无余。 　　听到口袋里手机震动，温初月就知道是宋泊简在催促自己了，他匆匆交代过店里的事宜，就打算往外走，但刚迈出去两步，忽然想起里前天刚到的猫粮和猫罐头忘记补货了。 　　店里嘴巴多，口粮消耗得也快，每次都是成箱成箱得买。 　　他一边扭头喊段淮的名字，一边自己先从储物间里搬了一箱更沉的猫罐头出来：“小段，你再去搬一箱猫粮出来。” 　　今天是周末，猫咖的客流量也比较大，段淮一早就来帮忙干活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够放心出门原因，但他初来乍到，对猫咖不熟悉，温初月担心自己走了，他不知道猫猫们的口粮都屯在哪里。 　　正在给手消毒的段淮闻言，放下酒精喷雾，却没忘储物间去，反而朝着温初月的方向走过来了。 　　温初月皱了下眉：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怎么不听话呢？ 　　不料，段淮却快步走到自己的身边，伸手将沉甸甸的猫罐头箱子接了过去：“老板，我来就行！” 　　段淮朝温初月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身为一个还没被人类社会荼毒过的打工人，他还是很有自觉的，头一件就是眼里要有活，哪里能让老板亲自动手。 　　到底还是段淮的力气更大，温初月没抢过他，索性指了个地方让他把箱子摆好。 　　意识到自己是错怪人了，他不习惯说软话，只是不自然地绷着脸：“那我去搬另一箱。” 　　搬着箱子从储物间里出来的时候，温初月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胳膊，怕快递箱子上的浮灰蹭在自己的新衣上。 　　和人类会炫耀自己猫猫一样，猫猫其实也会炫耀自己的人类。 　　为了今日之行，温初月特地换了一身簇新的打扮。 　　因为关注点的偏移，跨出储物间的时候，温初月脚下一个踉跄，被门口堆积的杂物给绊了一下，手腕立马一挫，差点被箱子给砸到。 　　说时迟那时快，段淮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伸手托住了摇摇欲坠的重物。把猫粮箱子随便找了个地儿一放，他拉过温初月的手来检查：“老板，你没事儿吧？” 　　他学习的是体育专业，对于扭伤挫伤等颇有经验。 　　宋泊简举起手机的时候 ，正好看见温初月微微低着头，眉宇间仿佛有几分别扭的神色，侧对着自己的耳根却红意隐隐，看起来对那金发男生的动作并不排斥。 　　温初月今天穿的是一件克莱因蓝的大衣，充满活力的颜色靓丽夺目，衬托得他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一片雪白。 　　此时，那只雪白的手腕被另一个人握着。 　　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宋泊简的手指就因为惯性按下了拍摄键，他垂眸点开相册，面无表情地点了“删除”。 　　“没什么大问题，多亏你了。” 　　这次，温初月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自己几分钟之前还在怀疑小孩儿不靠谱呢，结果今天不靠谱的竟然是自己。 　　他从段淮的手里抽出手腕来，心疼地拍拍衣袖，幸好没弄脏。 　　宁时刚刚停好车滴了一声喇叭，就看见前面的那辆车门打开了，宋泊简面色冷峻地迈了下来。 　　这不正巧了。 　　他也插着兜下车，走近扫了一眼宋泊简之后，未语先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今天去的是民政局。” 　　和宋泊简相比，他穿得就更加随意，像是老夫老妻和孔雀开屏的区别。 　　焦煦怕冷，每到冬天的衣服都更加注重实用性，没那么花里胡哨，而宁时又喜欢跟焦煦穿情侣款。 　　谁料，宋泊简凉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思考一下，怎么解释之前骗我的事情吧。” 　　之前自己病急乱投医，恍恍惚惚地问宁时猫有没有可能会变成人，活生生的例子分明就在身边，他。 　　闻言，宁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 　　易地而处，他就不相信宋泊简会把枕边人的秘密给捅出去。 　　- 　　“欢迎光临～” 　　伴随着猫咖上的电子门铃的响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泊简走到温初月的身边，在店面内慢慢环视了一圈，才将目光落在段淮的身上，微微笑了一笑：“这就是你上次提到的在猫咖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吧？” 　　年轻男生的短发染成了金色，看起来青春蓬勃。 　　“极简科技最近正好也在招聘实习生，要不然让他去我那里锻炼一下吧？”他语气温和地提议道。 　　段淮不明所以，这人谁啊？ 　　生物本能让他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升起一股戒备，充满警戒地看了宋泊简一眼，段淮谨慎地没有回答，而是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温初月。 　　考核员说了，让他多听前辈的话。 　　一分钟之前，温初月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见宋泊简的消息了，只是见他的文字说“在这里”，却连位置或者照片都没有，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发消息问了一句。 　　只是未曾想到没催来回复，却催来了本人。 　　“不用麻烦了，小段在这里就挺好的。” 　　他替段淮回绝了宋泊简的好意。 　　当着段淮的面，温初月不好揭他的短，段淮是学体育的，跟宋泊简的公司一看就专业不对口，他知道宋泊简提出这个建议是出于好意，但把他的公司给干倒了可就坏了。 　　他这是，在护短吗？ 　　“以你我二人的关系，用不着这么见外……” 　　宋泊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把车停在哪里了呀？那个位置能停车吗？”温初月一边往猫咖外面探头探脑，一边催促着他赶紧上车，“可别被交警贴罚单。” 　　自己之前光是骑电动车忘了戴头盔，就被罚了五十块呢。 第44章 见宋泊简站在原地迟迟不应，温初月风风火火地拽着他的手往 　　见宋泊简站在原地迟迟不应， 温初月风风火火地拽着他的手往外走。 　　刚才脚下还像是生了根一样的男人，立马就被轻松地拽动了。 　　只是他垂眼落在交叠的两只手上的时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泊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但一时又捕捉不到。 　　从猫咖到车前， 短短的一段距离很快就走到了，为了驾驶安全，他勉强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 　　焦煦的事情比温初月想得要好办多了。 　　按照特管局里“猫猫优先”的办事流程， 一行人首先解决了焦煦的黑户问题， 然后才轮到宋泊简和宁时两个人类， 作为猫猫的相关人，接受一些必要的学习与考核。 　　“好了好了。”调出两份试卷之后，考核员挥舞着手臂赶猫， “当事猫回避一下， 不准帮着自己的人类作弊。” 　　焦煦一路上看起来都欲言又止，借机正好将温初月拉到旁边的长椅上，窃窃私语：“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八卦的传播速度也总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尤其是偏负面的消息， 更能引起人们的窥探欲。 　　视察工厂回来之后，秘书就忍不住在群里将自己听到的聊天内容跟同事们分享。虽然拿着老板的工资， 但是并不妨碍打工人八老板的卦。 　　一来二去， 这些内容就传到了隔壁宁时的总裁办中。 　　而由于宁时过于粘人，焦煦一向是极简的常客， 跟宁时的秘书组的关系也相处得不错， 于是就这么吃到了这个跟温疑似初月有关的瓜。 　　虽然，对通过这些年的了解， 焦煦对宋泊简的能力和为人都有一定的滤镜，但一旦牵扯上了同为猫猫的温初月， 他的心和信任就毫不犹豫地偏向了同类。 　　“……秘书组里都在分析，那个女人跟宋总的关系不简单。”一通长篇大论过后，他如是最后总结道。 　　“不能吧？” 　　温初月狐疑。 　　不久之前，宋泊简明明说过，他没有女朋友。 　　而且，温初月的手指蜷了蜷。 　　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猫咖作为深受小情侣喜爱的约会地点之一，自从自己接手以来，不知道见过多少对黏黏糊糊的男男女女。 　　他们虽然在公共场合不好意思作出太有伤风化的事情，但是拉拉小手、摸摸脸蛋还是很常见的。 　　温初月尽管不想看，但照看店面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被那种甜腻的气氛给偷袭到。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跟宋泊简熟悉的时候，他谨慎得很，连上手摸自己之前都会再三考虑。自己都躺在地板上翻肚皮了，他还只会挠猫下巴，冷漠程度简直就像是戒过毒一样。 　　他对着猫猫都那么有社交分寸的一个人，现在对着自己都这么亲昵了，怎么可能是没有那种意思？ 　　- 　　另一头，宋泊简和宁时分别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考卷，对于曾经是学霸的两个人来说，大概扫一眼就能判断得出内容并不难。 　　但是，宋泊简忍不住出声询问：“为什么我们两个人的考卷不一样？” 　　肉眼可以看出，自己的考试内容比宁时少了许多。 　　闻言，考核员从卷宗中抬起头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朋友档’和‘夫夫档’的待遇，是不同的哦。” 　　伴侣，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当然需要更多的考核。 　　温初月猜测的“护短”一点儿也没错，和疑似给温初月灌了迷魂汤的宋泊简相比，考核员看宁时要顺眼更多。 　　人帮猫打掩护，人好——虽然阴差阳错让猫当了十年的黑户。 　　夫夫档。 　　顺耳听到的宁时没忍住抬起头，炫耀性地朝宋泊简挑了挑眉毛，好像自己多比他的不是试题，而是银行卡余额。 　　朋友。 　　虽然二人似乎处在一个模糊的交界，但两个人如今的关系，确实只能如此定性。 　　不知怎的，宋泊简的额心跳了一跳，升起的不安感让他扭头寻找温初月的身影。 　　温初月和焦煦排排坐，正在那里聊天。 　　大概聊的是不想让外人听见的内容，焦煦趴在温初月的肩头，半捂着嘴巴在说什么。 　　温初月的身高比焦煦要高一些，为了迁就对方说悄悄话的动作，于是朝一边矮身侧头，耳朵往焦煦的嘴边凑。 　　宋泊简忽然觉得这种举动似曾相识。 　　好像前几天，温初月也朝着自己做过类似的。 　　他把下巴搭在自己的手掌上，趴下耳朵给自己摸。 　　回想起那天的细节的时候，他握着笔的有手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但心却坠下去了一点。 　　如果不是形态限制，人的耳朵做不了那么精细的动作，他忽然怀疑，温初月为了听悄悄话，是不是也会抖动着猫耳，朝焦煦的方向压下去。 　　在温初月的眼里，他握着自己的手，和那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握着他的手，或许也没有什么区别。 　　贴贴蹭蹭是猫咪表达亲近与喜爱的惯用方式。 　　自己之前也曾想过将温初月当做弟弟照顾，从信誓旦旦想到自欺欺人，宋泊简的心里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他现在忽然生出一种怀疑，温初月极有可能只是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 　　还记得后续有安排，宋泊简把这种情绪压在心底，和宁焦二人分别之后，载着温初月驱车去了流浪猫救助基地。 　　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端倪，他打起精神，绕到后备箱去搬物资，温初月也从副驾驶上跳下来帮忙。 　　宋泊简看着他手指被箱子底部的棱压出一道痕迹，习惯性地上前接手：“东西不多，我来就行。” 　　“没事，我可以！” 　　温初月灵活地避开他，两个人的手指差一线擦过，“那里不是还有好几箱。” 　　为了证明自己的力气真的很大，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表演了一个一手抱箱子，一手握拳作秀肱二头肌状的高难度姿势。 　　“你不用把我想像得那么脆弱的，我们种族可是猫中巨人。” 　　性格外向的人行动起来也总是风风火火，温初月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帮忙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装满了猫罐头的箱子分量不轻，短暂得意之后，他龇牙咧嘴地重新用两只手抱住箱子，大踏步往基地内部走。 　　再不走，要抱不住了，面子可就要和箱子一起砸在地上了。 　　宋泊简一怔，心中旋即划过淡淡的失落，同时疑虑感更重。 　　主动干活这种事情，放在温初月的身上，实在是反常，毕竟从前的汤圆，连猫粮袋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他总觉得今天的温初月似乎对自己比平常冷淡了些。 　　听见汽车的声音，周娅已经笑着从基地里面迎了出来：“宋总，你今天带了朋友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 　　宋泊简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我们又不是来做客的，用不着麻烦。” 　　疏离的态度让周娅忍不住咬了咬唇。 　　宋泊简之前从来没有带人来过的，这个举动的意思是，有人比自己先走进了他的心里吗？ 　　到达基地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给猫猫们加餐。 　　猫和人相比，温初月毫无疑问地更喜欢猫——能得他的青眼的人类寥寥无几，在这里，只有宋泊简一个。 　　但宋泊简可以天天见，这种大型猫猫聚会，可不是天天有的。一进门之后，他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注视着温初月雀跃的背影，宋泊简脸上本就是礼貌居多的笑容更加勉强，强按耐心配合着 　　周娅的步速走在后面。 　　“先等一等！” 　　见温初月蹲下身体准备开口粮箱子，从后面跟过来的周娅叫住了他，然后弯腰看了看箱子上的标签：“基地的猫多，有的小家伙挑嘴，不爱吃兔肉的。为了维持吃饭时的秩序，我都是分开喂的。” 　　解释完之后，她又看向宋泊简道：“这位先生不了解情况，还是麻烦宋总帮我一下吧。” 　　温初月张了张嘴，其实很想说“他们想吃什么，可以亲口告诉我”，但是念及自己岌岌可危的考核分数，只好忍了又忍，努力让自己扮演一个精神正常的人类。 　　他虽然没急着开口，但却不代表对周娅的这种行为毫无感觉。 　　作为一只拥有超绝敏感力的猫——哪怕宋泊简把他当祖宗供着他都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更别提像周娅这种不怀好意的了。 　　她这是在排挤自己。 　　——不管襄王有没有意，神女肯定是有情了。温初月迅速判断出，焦煦的情报起码有一半是可靠的。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眨眨眼睛看向宋泊简。 　　接到温初月求支援的眼神，尽管心绪波动，宋泊简还是无条件地满足他。 　　他先朝温初月点点头，再转向周娅提醒道：“我记得之前每次带新物资来，你都重新清点一边再登记。” 　　“这样吧，你先清点，我们两个去仓库里搬一些猫粮来给猫喂饭，正好清清存货。” 　　对上宋泊简有理有据的建议，周娅没法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宋泊简还称赞她细心。现在要是拒绝了，岂不是自己拆自己的台。 　　只是，她的本意是想要支开温初月的，这下倒好，反而把自己给排除在外，给温初月和宋泊简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也对。”周娅强打起笑容道，“宋总见谅，那我就先失陪一下了。” 　　女人走远之后，温初月立马迁怒性地朝宋泊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宋泊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以后也不会是。”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尤其是在这种拿不准温初月对自己是什么感情的情况之下。 　　“我知道。”温初月嗯嗯点头，心里想着事情。 　　还真是招蜂引蝶啊。 　　他不爽地啧了一声，顺手抬起走过来埋头吃粮的一只大橘的尾巴看了一下，尾巴根下面的小铃铛瘪瘪的 ，已经绝育了。 　　丧失雄性尊严已久的橘猫大概已经接受现状了，依旧心如止水地埋头吨吨。 　　蛋是什么，有饭重要吗？ 　　——这种杜绝桃花的方法显然行不通，还会断绝自己的幸福。 　　温初月的脑中回想着几天前和焦煦的聊天内容，开始猫爪挠心。 　　那先下手为强…… 　　幼崽期街头流浪的经历告诉他，不争不抢的猫是什么也不会得到的。 　　不与人交谈的时候，宋泊简嘴角的弧度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大概是这一天中被暗示的次数多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能心如止水地用理智来观察温初月的行为了。 　　每个走到他身边贴贴的小猫，温初月都毫不客气地揉了揉它们的脑袋。还有比较害羞的猫咪，只敢不远不近地看着，也被青年伸长了胳膊一捞，摸了一把下巴，跟个拈花惹草的纨绔猫似的。 　　这会儿，温初月直接抱起了一只白猫。 　　虽然在基地里吃喝不愁，但这里的猫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没办法很好地照顾到小家伙们的卫生需求，白猫看起来灰扑扑的。 　　但温初月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将猫猫举起来跟自己的脑袋齐平，脸蛋蹭了蹭了脸蛋，把白猫蹭得喵喵直叫。 　　这明明是很温馨的一副画面，但宋泊简不知道怎么的，看得心里有些发堵。 　　今天的那个考核员不过是随口对一个疑问作出了回答，但那句话却几次三番地盘桓在他的心头。 　　在温初月的眼里，自己和那些猫咪朋友们，有本质区别吗？ 第45章 “你喜欢麻雀吗？还是更喜欢老鼠？” 　　偌大的基地里， 只有几十只猫猫没有心宽体胖，埋头干饭。 　　大橘一边嘎嘣嘎嘣咬猫粮，一边跟温初月称赞：“那个穿黑衣服的人类超级好， 送的猫豆超级好吃。” 　　它对自己已经被“偷家”了事情毫不知情。 　　“你的眼光也挺好， ”大橘停下来吞咽了一下，然后继续说，“结识到了一个这么慷慨的人类朋友， 这跟一个自动续饭机有什么区别。” 　　托以前在外面浪迹的福， 橘猫见多识广， 也曾到城市角落里的好心人赞助的自动喂食器边觅食。 　　不过天上没有白掉下来的猫豆，它回头就被人类给“绑架”了。 　　“不像刚才走了那个人类女性，把我绝育了。”橘猫大声哽了一下， 温初月一时难以分辨出它是被猫粮撑到了在打嗝还是在哽咽。 　　“不过， 跟着她有免费的饭吃，我就勉强原谅她了。” 　　虽然夸的不是自己，温初月还是与有荣焉，又心疼又想笑地抓了一把猫粮添给大橘：“看开点， 大丈夫何惧无蛋，反正已经没了， 还是多吃点饭更实际。” 　　你来我往的喵喵声， 落在宋泊简的耳中，全都是听不懂的加密话。 　　他经常来， 基地里不少猫已经眼熟这个人类了。见宋泊简落单在这里没人陪， 善解人意地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 　　看着脚边毛绒绒的各色猫猫们，宋泊简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平心而论， 猫咪这种生物，很难让人觉得不可爱。 　　但宋泊简现在看着这些猫咪， 都有种看情敌的错觉。 　　“也好。”他终于下定决心，半蹲下来用指节蹭了蹭一只狸花的脑袋，“谁让你们都是猫咪呢。” 　　男人低头的时候浓睫密密垂下来，遮住了眼眸中的沉郁。 　　投喂猫猫的过程中，猫粮的香气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飘进温初月的鼻子中，看着同类们的小肚皮一个个鼓了起来，他隐晦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胃。 　　作为一只胃口很好的大型猫猫，看别人吃的太香，温初月也饿了。 　　吃早饭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 　　要是在猫咖的话，他肯定会把手伸进猫粮袋子里掏一把。 　　虽然温初月的动作幅度很小，宋泊简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肚子饿了？” 　　“那我们也去吃饭。”虽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 　　“啊啊好。” 　　冷不丁听到宋泊简的嗓音响起，温初月刷地回过头。 　　对上男人英挺的面容，他忽然对接下来打算干的事情紧张起来。 　　宋泊简不清楚温初月为什么眼珠一转也不转地盯着自己，沉默了几息后，他勾唇扬起一丝很淡的笑容：“不是饿坏了，赶紧走吧。” 　　他率先从猫猫中间站起身来，借此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 　　“先等一下！”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停车的位置了，温初月破釜沉舟，猛地停下来喊了一句。 　　宋泊简回过头来，温声询问道：“怎么了？” 　　温初月的心脏砰砰跳得飞快，没有注意到男人哪怕尽力缓和也依旧紧绷的下颌：“宋泊简！明年，你愿意也填一份夫夫档的考卷吗？” 　　口是心非习惯了，猫猫的邀请都要拐十八个弯。 　　交叉在身前的手指已经别扭地拧成一团，但青年期待的猫眼亮晶晶地盯着对面。 　　可惜，宋泊简却没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做无论什么条件都能满足汤圆的超人。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卧蚕也没有弯起来嘴角也没有翘起来——总之和温初月想象中的反应一点也不一样。 　　温初月的大脑中渐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上翘的眼尾也开始一点一点往下耷拉。 　　难不成……？ 　　果不其然，宋泊简动了动唇瓣，缓缓的语速像是在字斟句酌：“我真的很高兴你愿意这么信任我，但是，选择伴侣是一件很重要、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草率地决定下一生的答案。” 　　他的话语尽管很委婉，但温初月还是听懂了，自己这是被拒绝了。 　　他惊呆了，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你不喜欢我？” 　　对上那双剔透的瞳仁，宋泊简没办法违心地说不，只能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语气生硬：“汤圆这么漂亮，这么懂事，你要是愿意的话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放屁。 　　滤镜开八百层了嘴还硬呢——自己自从出生以来就和懂事八竿子打不着边。 　　温初月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是理智的，一会儿大脑又开始循着猫猫的本性乱转。宋泊简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就这样说出来很没仪式感吧？他之前给自己道歉的时候还上供了一条大鱼呢。 　　所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去打猎一条鱼：“你喜欢麻雀吗？还是更喜欢老鼠？” 　　他乱七八糟地提问道。 　　宋泊简心脏钝钝地疼，果然还是一只小猫啊，看来自己做的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情感，作出最有利于温初月的选择，他明明应该感到松一口气的，可内心却像是坠了水球一样沉甸甸的。 　　“会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他答非所问。 　　“好吧，就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那总该有个理由吧？” 　　温初月换了个方向，大有不从宋泊简的嘴里撬出点真相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两个人的动静太大，连基地里的猫猫都听见了，扒在门口的墙头上关心同类。 　　注意到猫猫不同寻常的举动，周娅还以为它们是想要爬墙跑路，一边呼唤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基地门口，她就忽然闭上了嘴巴，侧身藏在墙后静悄悄地观察十几米之外的两个人。 　　相隔有一段距离，她的听力不像猫猫们那么敏锐，听不清宋泊简和温初月具体在说什么，只能从僵持的气氛中判断出两个人依稀发生了争执。 　　她忍不住把手伸进口袋里，慢慢攥进了里面的手机。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吗？ 　　听出温初月的情绪不再想刚开始那样激动，宋泊简重新转回目光来。 　　心的天平早已向反方向倾斜，他当然编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可也不想说出真正的理由。 　　亲口将温初月推开已经是他能作出的最大的让步，怎么可能再真的大度到把人推向别人的怀抱？ 　　温初月顿了一顿，突然懂了。 　　“你嫌弃我是猫？” 　　他回过劲儿来挑拣宋泊简刚才的话里的关键字眼，又是选择又是更合适，反过来不就是说他们两个不合适吗？ 　　猫就是猫啊，是不能成为伴侣的。 第46章 毕竟哄男朋友这件事儿，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 　　宋泊简的意识先理智一步开口， 才吐出一个音节就猝然无声了。 　　但到底是让温初月猜到了一半的原因，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 　　只不过更确切的说，不是宋泊简嫌弃温初月是猫猫， 更像是嫌弃自己为什么不是一只猫。 　　温初月这下更加笃定了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个原因。 　　他有点伤心又有点失望地问道：“可是焦煦和宁时不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情况吗？他们就在一起了， 很久。” 　　宋泊简最见不得温初月这样失落的样子了，他最终还是后退一步，叹了一口气， 哑着嗓子解释道：“我觉得， 如果你寻找一位同类的伴侣的话， 你们或许可以相处地更加和谐。” 　　“就这？”温初月没反应过来。 　　他一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好笑，一时又觉得实在离谱，颇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可是我们两个之前的相处不是也没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回觉得转变角色之后就不行了？” 　　宋泊简默了一默， 反正温初月现在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有掩饰太多的必要。 　　“你对待我的方式，和对待焦煦，还有猫咖新来的那个大学生， 甚至随便遇到的一只猫，没什么区别。”男人语气含酸。 　　温初月总算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等一下！” 　　“我是那样的人、不是， 我是那样的猫吗？” 　　宋泊简的视线投射过来， 虽未言语，但分明就在说：怎么不是了。 　　温初月深感冤枉。 　　见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毫无察觉， 宋泊简抿了抿薄唇， ：“段淮拉你的手你不也不躲，还表现得那么亲密。” 　　“远的不提， 刚才在基地里，你跟哪一只猫都能挨挨蹭蹭的。” 　　说完之后，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偏过头去。自己本想今日伪装得体面些，没想到最后还是沦为了妒气冲天的怨夫。 　　“那还是不一样的——” 　　温初月张了张嘴，但似乎没想好后面的话要不要说。 　　余光中，宋泊简的喉结微动。 　　“成。”温初月却忽然抬起眼皮直视他，仿佛真的接受这个结果了一样，咬着牙道，“那可是你说的！” 　　说罢，他就气冲冲地转过身，大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当然可以把段淮的真实身份解释清楚，可那也只是打消了宋泊简一次的不自信而已，不能从根本上化解问题。 　　除非他能自己跨过这道坎。 　　一米两米三米…… 　　就在他走到快要看不见流浪猫救助基地的围墙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和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带着凛冽冬意的宽阔怀抱从紧紧地背后拥住了自己，颈后是宋泊简急促的喘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地接受你跟别人在一起，但刚刚才发现，你只是离我的视线远一点，我就已经难以忍受了。” 　　“我错了，我刚刚不应该违心拒绝你的。” 　　“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可却拥着温初月的力道却勒到他有些发痛。 　　自己就知道…… 　　大起大落之下，他温初月眼眶渐渐有些发湿。刚才生气难过的他都没想哭，现在却感性起来了。 　　只不过，他可没有宋泊简那么“大度”，小心眼儿的很。 　　温初月轻轻偏头，发丝扫在宋泊简的面颊上，让男人的心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因为偏头的动作，他皎白的面颊和淡粉的双唇离得跟宋泊简更贴近了一些。 　　“——我觉得你说的对。” 　　但那柔软的唇瓣中吐出来的话语可就没那么动听了。 　　“在不能确定自己是喜欢人类，还是喜欢同类之前，就这么决定下伴侣，实在是太草率了。” 　　那要怎么判断自己的偏好呢？ 　　“所以为了看清自己的心意，我觉得还是分别尝试一下比较保险。” 　　宋泊简忽而沉默下去，温初月再次挣扎的时候，很轻易地就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清楚温初月现在正在气头上，大概率不想让自己追上去，他于是站在原地没动，恳切而执着的声音随风送到温初月的耳畔：“好。就算是按照你说的那样，我会从头开始追求你，直到你同意！” 　　温初月吸吸鼻子，回应给他的是一个越走越快的修长背影。 　　时值中午，冬日暖阳晴好，气温不算太低，宋泊简也就没有强硬追上去，只是默默驾车跟在温初月的身后，目送他在路边打了一个出租车回到猫咖之后，才掉头往公司的方向走。 　　这会儿正好是下班的时间点，员工大部分都出去吃饭去了，公司地库空荡荡的，宋泊简停车之后坐在驾驶位上，出神了几分钟，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激越的情绪，微微低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他不畏惧困难，只怕没有机会。 　　- 　　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温初月自然得整点什么。 　　不为别的，就为给宋泊简添点儿堵。 　　只是工具人，还没想好从哪里找比较合适。 　　难不成去相亲？温初月不想祸害老实人，也怕遇上那真的死皮赖脸的看上自己了，毕竟他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清楚的。 　　找生人行不通，那就只能从熟人里面找了。 　　他摸着下巴先在店里巡视了一圈，锁定了在旁边撸袖子着干活的段淮。 　　正好，宋泊简不是疑神疑鬼吗，那自己就满足一下的心愿好了。 　　哼。 　　招招手将人叫到跟前来，温初月抬起下巴端详了一下年轻人的脸。 　　段淮依言走了过来，看着自家老板青年美丽却蒙着一层阴霾的脸庞，心里有些打鼓：“老板，有事么？” 　　长的倒是挺好看的，就是年龄小了点，温初月看他，就跟看沈眷差不多，有种祸害自家小崽子的诡异感，他忍不住在心里评价。 　　但对付宋泊简也够用了——毕竟有的人都快要无差别扫射了。 　　温初月的是想一路往下滑，视线落到段淮灰色的卫衣上，嘴角没忍住垮了一垮——小孩实在是太穷了。 　　几件衣服来回换洗，自己都已经眼熟了。 　　“哎。”他叹息了一下，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给你加点工资吧。”、 　　段淮的眼睛一亮。 　　但他却没一口答应下来，期期艾艾道：“老板，那个……能不能少给我加点工资，然后让我带一些店里的猫粮还有罐头回去啊？” 　　温初月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表情意外：“你平常吃不饱饭呀？怎么不跟我说！” 　　他在内心扶额，小孩的清贫程度实在是超出自己的预料了…… 　　“不是不是。”见温初月误会了，段淮赶紧摆手，“我是想要带回去，喂一下学校里的猫。” 　　学校里也有猫咪社团的学生会定期投喂，但是有的猫猫胆子小或者戒备心强，宁愿饿肚子也不敢冒头吃人类给的食物，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自己之前手头紧，只能偶尔接济一下。 　　“呼，这样啊。”温初月重新倚了回去，这个要求不是什么难题，“我给你涨工资，你自己买不是也行吗？” 　　但段淮既然这么请求了，他也就答应了。从店里直接拿比他一个学生自己买方便许多，而且自己是不少猫粮品牌商的常客，买的量大有优惠。 　　温初月又打量了段淮一眼，佯装嫌弃：“改天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克扣员工呢。” 　　“下个周末你有空没？” 　　段淮的眼睛亮亮的，这次乖乖地点了点头。 　　宁时不知道宋泊简和温初月两个人差点吵掰了，见宋泊简打电话找自己取经的时候，十分慷慨地打开电脑，在私密文件夹中找出一个命名为“本市情侣必须打卡的一百个地方（8.0版）”的文档，发送给了他。 　　“这可都是我一个个亲自搜罗来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你了。”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托着下巴哼笑，“打钱。” 　　“多谢。”宋泊简毫不客气地点了接收，把文件保存到自己的桌面上之后，才回了一句。 　　“要养家糊口，没钱。” 　　“宁总也是有家室的人，应该能理解吧。” 　　“过河拆桥。” 　　气得宁时冷笑一声把电话挂了：“你以后别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经验。” 　　毕竟哄男朋友这件事儿，路漫漫其修远兮。 　　宋泊简才刚开头呢。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宋泊简连开头都没有。 　　毫无负担地利用完宁时之后，宋泊简仔细浏览了一下他精心制作的文件，转头给一家专做下午茶的高档甜品餐厅打了个电话，预订了两个位置。 　　宁时给出的文档里的地点有很多，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把人给得罪了，总得投温初月所好，以期循序渐进。 　　作为有口皆碑的大热甜品餐厅，周末的位置都已经被提前预订满了，宋泊简动用钞能力后才定了个工作日的位置。 　　左右他是总裁，翘起班来也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再不济，隔壁办公室还有还有个壮丁可以抓来顶班——自己从前没少帮过宁时类似的忙。 　　周三的下午，正值打工人一周怨气最重的一天，猫咖里顾客稀疏，温初月趴在一张空桌上枕着胳膊昏昏欲睡。 　　不浓不淡的阳光通过玻璃窗洒在他的发间、脸上，亮的似金，透的像玉，因为好梦酣眠而微微翘起的双唇粉得像蝴蝶兰。 　　宋泊简拾阶而上，脚步轻缓地停驻在猫咖的门前，推门的手犹豫了好几次没有抬起，不舍得打扰温初月的睡眠。 　　还是活泼好动的奥利奥率先发现了他的身影，扑到两扇玻璃门前拍了一爪子。 　　招财猫的电子门铃感受到震动灵敏地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温初月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脸颊上红了一块，印着被毛衣压出来的针织纹。 第47章 恨不得揪着某只使坏小猫的脸蛋，重重蹂躏一番 　　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 温初月隔着玻璃哼了一声。 　　宋泊简听不清，但并不妨碍他捕捉到对方嘟了一下的嘴巴：“下周就是圣诞节，好多商家都推出了圣诞主题的节庆活动， 想不想吃甜品？” 　　说着， 他微笑着晃了晃手上拿着的东西。 　　他特地让助理去那家甜品餐厅取了一份纸质菜单。 　　温初月的目光克制地在花里胡哨的色彩停留了一瞬：“全都是色素，看着就很难吃。” 　　“那我们可以吃普通款的，上面装饰的都是水果。” 　　宋泊简从善如流， 没有半点想要替餐厅正名的意思。 　　“那也不用专门圣诞节去吃啊。”温初月懒懒哦了一声， “快过节了， 店里也忙，走不开。” 　　潜台词是最近都没有尝试的兴趣。 　　宋泊简仍不气馁，心道还好自己准备了plan B， 他刚想换一个提议， 不巧门外走过来了一对新的顾客，男生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嘿哥们儿！你站在这干嘛呢，挡道了。让我和我女朋友先进去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宋泊简脸上的微笑出现了一丝裂缝， 连忙尴尬地让开位置。 　　等到小情侣进了猫咖之后，他站在一个不会妨碍猫咖正常营业的位置， 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时不时望一眼天空。 　　沿街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猫咖的时候，都会有些新奇地瞄一眼这个衣着考究、行为奇怪的年轻男人。 　　看到宋泊简吃瘪， 温初月撑着下巴闷笑了好一会儿， 直到猫咖里的客人都看出些端倪，连怀里的猫都忘记摸了， 窃窃私语着往外面偷窥，他才勉勉强强扬声将人给喊了进来。 　　“成了成了， 别在哪里挡着我做生意了，进来吧。” 　　听清楚温初月不是要把自己撵到更远的地方去，宋泊简提着一线的心缓缓落下。 　　进门的时候他借着玻璃的反光不经意观察了一下的自己头发，站在门口处将被风吹乱的发型用手指迅速整理了一下，才朝温初月位置大步走过去。 　　他将菜单推到温初月的面前，好声好气地商量：“你先看一下餐厅的菜单，万一有喜欢吃的呢。” 　　“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公司还筹备了员工圣诞派对，你想不想去参加？” 　　宋泊简想了一想，诱惑他：“到时候你可以和焦煦一起去玩游戏，还有抽奖。” 　　想到要是这样的话，自己需要从宁时的手里“抢”人，他有些头痛地后悔之前做的太绝了。 　　温初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半垂着眼一页页慢慢翻看菜单，继续思考可以从哪里挑肥拣瘦，只可惜上面的每一道甜点看起来都很诱人。 　　视线落到页眉上的小字，他字正腔圆地将餐厅的名字念出声：“……这是一家情侣餐厅？” 　　温初月明知故问，冲着宋泊简挑了挑眉尾。 　　“嗯，他们家名气不错，你不是喜欢吃草莓吗，他们家有好多……” 　　宋泊简放在膝头的手指捻了一下。 　　话还没说完，温初月就“啪”的一声合上菜单，将其往相反的方向利落一推：“不去！” 　　“派对——也不去。” 　　他朝宋泊简解气地笑了笑：“我们两个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家属，一起去这些地方，也太奇怪了吧。” 　　宋泊简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奈何这个结果是自己亲口造成的，他只能后悔莫及。 　　“但我已经预约了位置，定金也交了。”比较注重品质的甜品餐厅，都会根据当天的需求量采购原料，以保证产品的新鲜和口感。 　　宋泊简退而求其次：“那我让餐厅当天做好之后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他倒不是心疼钱，只是想找个借口让温初月收下。 　　“哇，这么好。”温初月果然没有拒绝，“你预订的是哪天的啊？” 　　“下周五。”宋泊简眼眸中笑意加深。 　　问清楚之后，温初月转头笑盈盈地跟坐在店里的顾客打招呼，“大家听到了没有，这里有好心人下周五要请大家免费吃甜品，记得来店里玩哦～” 　　“宋总这么有钱，应该不会介意吧？”当完了散财猫猫，他才佯装懊恼地捂住嘴巴。 　　虽然他装出一副嘴快的样子，担保桃花眼中满满的狡黠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暖金色的阳光铺在他的脸上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可以隐隐看见皮肤上细小的绒毛。 　　近距离观察，青年的腮肉上被毛衣压出来的纹路更加明显了，看得宋泊简手痒又牙痒，恨不得揪着某只使坏小猫的脸蛋，重重蹂躏一番，将他脑子里气人的想法全都倒出来瞧瞧。 　　“当然没问题了。” 　　他语气包容地无奈一笑。 　　温初月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毫不客气地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宋泊简的小腿：“没其他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又有新的客人来了，没多余的地方坐了。” 　　- 　　转眼到下一周，甜品果然如约送至，白手套黑西装的送餐人员和精美的甜品包装，硬生生将温初月店面都拔高了一个档次。 　　各种甜品林林总总将店里所有的桌子都摆满了，甜美的香味在不大的猫咖里做着分子运动。 　　“喵呜～” 　　大猫小猫都被吸引，踩着贯穿整个一楼的猫爬架飞檐走壁而来，哆啦A梦直接挂在温初月的腿上往上爬：“咪呜～” 　　老板，饿饿，饭饭。 　　“小猫咪是不能乱吃东西的，当心拉肚子。”温初月弯腰将短腿猫从衣服上摘下来，借机歪头瞥了一眼窗外。 　　卸下外送单的工作人员陆续拎着东西上车准备返回，附近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车影。 　　见状，温初月毫无负担地叉起一小块慕斯蛋糕仰头填进嘴巴里。 　　送到家门口的便宜，不占是不可能。 　　路边树下，一辆红色法拉利的副驾驶的车窗缓缓升了上去。为了不被发现，宋泊简十分聪明地找生意伙伴借了一辆与自己平时的风格迥然不同的跑车。 　　担心自己下车，被温初月看见肯定会嘴硬不吃了，他没打算久留，打火起步准备去公司。 　　谁料刚发动车辆，就看见温初月和段淮一前一后地从猫咖里走了出来。 　　站在路边等打的出租车到来的空隙里，温初月扭头跟段淮讲话：“今年的圣诞是周末，商场肯定特别挤。” 　　“希望工作日会好一点。” 　　两个人就站在宋泊简的车边，隔着单向防窥膜，宋泊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点点握紧了：陪自己没空，陪这个小崽子就有空了？ 　　温初月带着段淮去的，是自己经常去的那几家衣服店。 　　猫猫本性难改，他不太习惯衣服的束缚，穿衣服也是大多选择那种偏宽松休闲的款式，同样风格的衣服穿在段淮身上也不违和。 　　一路悄悄跟着出租车到达商场，发现温初月是为了给段淮买衣服之后，宋泊简脸上的黑气更重了些。 　　不是自己掏钱，段淮没有主动开头要东西，任凭温初月从展示架上拿下一件外套来在自己的身前比比划划：“这件怎么样？” 　　“你好，能不能找一件他穿的码数？”他抬头想找导购，却冷不丁撞进了一片高大的阴影中。 　　温初月没多想，还以为是其他顾客也想要试穿这片的衣服，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眼前的那道身影却没动。 　　迟钝地察觉到不对劲，他终于将视线从段淮的身上转移到对面的男人……上。 　　“宋泊简？” 　　温初月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跟踪自己。 　　过于意外，他一不留神就将心里想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宋泊简黑沉沉的目光落在段淮的身上，脑海里仍是几分钟之前温初月举着衣服的细白手指在年轻人的身上比比划划的模样。 　　他面无表情道：“没有，我也是来买衣服的。” 　　“那你……” 　　虽然对宋泊简说的一个字也不相信，但毕竟这家店不是自己开的，温初月也不能赶他走，于是抱着胳膊让开位置，看看宋泊简到底要买什么。 　　没想到男人还真的一脸认真地在衣架面前弯腰挑选了起来，温初月将信将疑地观察了一会儿，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给段淮选衣服上。 　　只是选着选着，他就实在忍受不住了。 　　宋泊简能不能把他的手从那些丑衣服上拿下来啊？ 　　虽然温初月觉得这家店总体的设计总体还不错，但这么大个店上成百千件衣服，难免有几件丑的。 　　一想到这些丑衣服要是被宋泊简买回去了，极有可能成为以后日日折磨自己的工具，他就两眼一黑。 　　手中的衣架的另一端忽然被人捏住了，宋泊简装作惊讶地垂眸。 　　按下丑衣服，温初月上挑的桃花眼从衣架上方露了出来，他委婉地提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这件不太适合你。” 　　“既然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穿什么衣服小温老板也要管么。”男人语气平淡。 　　唉哟。 　　今天怎么这么硬气，难不成被自己给小段买衣服刺激到，吃醋了？ 　　温初月的桃花眼睁大了一点，在衣架后方颇为新奇地歪了歪脑袋。 第48章 雪白贝齿从唇隙间一闪而过。 　　在丑衣服的衬托下， 温初月白皙的面庞愈发显得清爽宜人。 　　——不得不承认，宋泊简也觉得手里这件衣服实在是丑得碍眼。 　　见到两个人相持不下，导购员赶紧过来帮了一句腔：“先生， 这件衣服真的特别适合您， 尤其是这个颜色衬托得您特别有气质！” 　　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自己可一定要抓住机会把这些从去年滞销到今年的丑衣服给卖出去。 　　宋泊简没说话，依旧垂着眼眸， 浓烈如有实质的视线顺着温初月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一寸寸往下描摹， 几天没能跟人好好地说几句话， 此刻近在咫尺，他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一种名为思念的东西。 　　木质衣架横亘在二人之间成为了分隔，垂下的衬衫遮挡住了朝思夜想的面容， 他稳稳地握在衣架上的大手忽然向内发力小幅度拉了一下。 　　温初月猝不及防， 一时间失去重心，握着衣架的另一端被宋泊简一起往前拽了几厘米，两个人本来就已经站得够近了，担心会直接撞到宋泊简的身上去， 他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来撑了一下。 　　温初月的手掌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按在了宋泊简的胸膛上。按理说，隔着两件衣服的厚度， 根本摸不到什么， 但他的心跳还是渐渐开始加快。 　　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掌心之下被柔软衣物包裹的胸肌的手感， 唤醒了他某种久违的本能， 温初月忍不住又按了两下，然后感受到自己的手掌被轻轻弹回。 　　宋泊简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了， 他闭了闭眼睛，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衬衫， 当心压出褶。”男人微哑的提醒让温初月一下子反应过来，导购员还在旁边站着呢！ 　　他尴尬地简直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宋泊简克制住想要揉温初月毛蓬蓬的发顶的想法，轻轻扯了扯衣架示意他把衬衫还给自己。 　　！ 　　温初月的思绪终于转移到正事上来。 　　宋泊简从自己的手里抢这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是什么意思，不会真的想买回家吧？ 　　他最见不得糟蹋钱的行为，瞪了人一眼，更加大力将衣架抢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件不成！” 　　导购心痛地深吸一口气，转转眼珠从展示架上拿下另一件羊毛衫来：“哈哈先生要是不喜欢的话，咱们家的这一件羊毛衫也是不错的，喜欢的话可以考虑带回家……” 　　温初月回头瞥了一眼，眼前是一黑又一黑。 　　这不就是宋泊简之前放下的丑衣服之一吗？ 　　宋泊简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姗姗开口道：“你都帮他参谋了，我也要同等待遇不过分吧？” 　　抿了一下嘴巴里残留的奶油甜味，温初月在心里默念三遍：吃人嘴短，吃人嘴短，吃人嘴短。 　　- 　　“这几件衣服的款式都挺适合你的，你不讨厌吧？不讨厌的话只需要大小就行。” 　　三下五除二给段淮拿了五六件衣服，让他去更衣室里挨着试穿一下之后，温初月认命地回到宋泊简身边，试图将他浪费钱的任性行为扼杀在摇篮里。 　　除了丑衣服之外，凭借宋泊简这张脸，穿什么都挺赏心悦目的。 　　温初月手指划过一排排深浅不一的衣服，信手取了一件下来，往宋泊简身上比划。 　　宋泊简的身高比他要高，既然是比量衣服，肯定不能弯腰，于是温初月把手腕举高了一点，让肩线与男人平直的肩膀齐平，然后抬起脸来看宋泊简。 　　“这件行不行？” 　　柔顺搭在颈间的乌黑发尾随着青年的动作垂落下去，露出纤长雪白的脖颈来，询问的视线认真又专注。 　　“好看。”宋泊简盯着他一张一合的红唇。 　　“你看我干嘛，衣服又没穿在我身上。” 　　看着还算是满意，温初月将宋泊简推到一人高的穿衣镜面前，催促他也看一眼，“我的胳膊都要酸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一只大手就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肌肤相贴处传来：“我来拿吧。” 　　宋泊简接替了温初月拿过衣架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顺着他的大臂一路按揉下去：“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按摩的力道轻重适中，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肌肉处一点点传递到指尖。 　　温初月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宋泊简特意选了这么一片相对偏僻的试衣区了，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抽回手。 　　“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举止。” 　　他蹙眉别过头去，却从穿衣镜中对上了自己红通通的耳朵。 　　宋泊简也注意到温初月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镜子。 　　商场的穿衣镜都擦拭得很干净，而且为了试衣服的效果好，天花板上都亮着明晃晃的顶灯，反而将他火烧似的双颊、水润的桃花眼映照得更加清晰了。 　　“是不是商场里的暖气太足了，”宋泊简捏了一下他温软的耳垂，“耳朵都热红了。” 　　再一再二，温初月被撩拨炸毛了。 　　他故技重施，又伸出脚来想踢宋泊简的小腿。 　　有了前车之鉴，宋泊简眼疾手快，以更快的速度抬起小腿别住了温初月的脚腕。 　　浅蓝色的牛仔裤卡在深灰色的西装裤之间。 　　“今天不行。” 　　宋泊简解释：“翘班出来的，等会儿还要去公司开会，别给我踢脏了。” 　　温初月用力晃了晃脚腕，宋泊简怕他扭到脚腕不敢真别，温初月趁机挣脱，然后在他的皮鞋踩了一脚：“反正你肯定是坐着的，没人看得见你的鞋。” 　　…… 　　“你好，结账。” 　　宋泊简神色怡然地拿着几件衣服走出试衣间，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抢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来，递给导购员，“还有那几件，都一起付。” 　　温初月原本臭着一场小猫脸走在后面，见状一愣，挤过来拉住他的衣袖：“哎，不用你——” 　　宋泊简会把段淮的衣服钱一起付掉，他是真的没想到。而且段淮本来就是自己店里的人，自己掏钱是应该的。 　　刚才自己帮段淮挑衣服的时候，宋泊简吃醋得不行，现在宋泊简表现的这么大方了，温初月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宋泊简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将装着衣服的购物袋递给段淮：“多亏了有你替我掌眼，要不然还要花更多的冤枉钱。” 　　“谢谢宋哥！” 　　见过几次面之后，段淮已经认识宋泊简了，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没想到宋泊简出手这么大方，整得他他有点不知所措，憋了半天于是朝宋泊简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温初月心中的古怪感加重了些。 　　唔，怎么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太一样？ 　　- 　　之后的日子，宋泊简并不是每天都来，但各种礼物却不断地往猫咖送。 　　在商场里碰到宋泊简之后，温初月就已经猜到自己偷吃慕斯蛋糕的丢脸一幕肯定被也他看见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后面几次拒绝得义正言辞。 　　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他发现宋泊简似乎改变了策略，把送礼对象转向了猫咖里的猫猫们。 　　猫玩具，猫零食，只要砸得够多，总能赢得猫猫们的好感。 　　看着半蹲在一只橘白面前耐心喂小鱼干的宋泊简，他抱着胳膊倚在柜台上，横挑鼻子竖挑眼：“你讨好他们又不管用。” 　　宋泊简背对着他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怎么没有用。” 　　跟“娘家猫”打好关系，也能让它们在温初月面前多替自己美言几句。 　　伟人诚不我欺，“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放在什么时代都是有用武之地的。 　　温初月看着被吸引小鱼干的猫猫们，有种众叛亲离的忿忿不平，忽然一低头，发现平日里最爱吃的文静小女孩哆啦A梦竟然卧在自己的脚边，不由得大为感动，将小家伙从地板上抱了起来：“哼，还是我们哆啦A梦最有骨气！” 　　“喵～” 　　哆啦A梦伸出舌头舔了舔粉鼻子，小鱼干味道扑面而来。 　　温初月这才反应过来，哆啦A梦不是没被诱惑，而是已经吃撑了！ 　　他面无表情地放手：“走吧，小混蛋。” 　　察觉到人真的有点郁闷了，宋泊简站起身走了过来，从口袋里变出一样神秘东西来，攥在手心里。 　　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到唇边，温初月心生警惕：“你干嘛？” 　　“讨好一下正主。”宋泊简又往他的口中塞了塞。 　　温初月已经闻到小鱼干的香味了，想要教育宋泊简不要在店里拆猫零食投喂自己，一不小心会吓到顾客的。 　　为了掩人耳目，他赶紧啊呜一口吞了，迅速包在腮帮子里嚼嚼嚼。 　　才嚼了一口，小鱼干鲜香麻辣的滋味就弥漫在了温初月的整个口腔里：是麻辣小鱼干！ 　　他的眼睛忍不住“噌”的亮了起来，添加了丰富调味料的美味人类零食，当然味道比单纯烘干的小鱼干好吃多了！ 　　“还有没？” 　　仅犹豫了一秒，温初月低头去掏宋泊简的大衣口袋，却被人冷不丁地捏住了下巴尖尖，“唔”了一声被迫半抬脸起来。 　　？ 　　大拇指的指腹碾过亮晶晶的唇肉，红菱因为挤压而变形，雪白贝齿从唇隙间一闪而过。 　　宋泊简终于干了之前就想干的事：“嘴巴上沾了辣油，脏了。” 第49章 温初月矜持地点点下颌，桃花瓣似的眼皮上漫上两抹轻薄的绯色。 　　温初月还不知道， 宋泊简口中说的“讨好一下正主”并没有那么简单。 　　在经历了年假初期的小高峰之后，光顾猫咖的顾客逐渐变少了。一墙之隔的外面车水马龙，将空荡荡的店里衬托得分外安静——在外奔波了一年的人们想要回家的急切到达了巅峰， 都归心似箭地踏上回家的车程。 　　而且， 宋泊简似乎也在遵循着这个工业社会的人类迁徙定律，由天天来猫咖打卡变得三五天不见踪影，在聊天软件上互发消息的时候， 他是这么解释的：“需要部署明年的新品发布和年终总结， 事情比较多。” 　　这个温初月记得， 上次跟着宋泊简去他的办公室里的时候，听见了他和合作商的谈话，他依稀知道， 这个生意对极简有重要的意义。 　　哎。 　　他托着腮叹了一口气， 同样是当老板的，大老板和自己这种个体户小老板就是不一样，就猫咖这一亩三分地，他都没什么好年终盘点的。 　　温初月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点怀念某个人类了， 只是觉得同时失去顾客和宋泊简的日子放大了自己的无聊。 　　他没骨头似的歪在躺椅里昏昏欲睡，刚要跌进一个小鱼干味儿的梦里， 就被脑后“砰”的一声巨响给震清醒了。 　　怎么回事？ 　　满屋子的猫猫都被吓出了飞机耳。温初月也皱眉抿嘴往脑后的方向看去。 　　那边是猫猫巴士与相邻店铺的分隔墙， 噼里啪啦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从隔壁传来，似乎是在搬东西， 他们是要倒闭了？温初月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测。 　　看来他们家的生意还真是不怎么样啊， 刚赚了一年的钱都要走，他百无聊赖地想着。 　　不过这件事情和温初月的关系不大， 他唯一感到苦恼的就是，自己得换一个方向睡觉了。又叹了一口气， 他一手抱着毛毯，一手拽着躺椅的椅背，艰难地往相反的方向移动，转头一看，猫猫们早就已经自发地跑到对面墙边的一排猫窝里去了，没有抢到猫窝的猫，甚至选择钻进了笼子里，脑袋埋进胸膛里，爪子捂着耳朵。 　　…… 　　就在温初月以为搬东西带来的声音已经够令自己困扰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 　　隔壁店铺的主人搬走得十分迅速，不到一个星期就清空了整个店面，紧接着是“嗡嗡”的钻头的声音从墙壁上传来，近到温初月简直要怀疑，装修工人是不是钻的是自家的墙？ 　　他趿着拖鞋从二楼走下来，又白又蓬的猫耳没精打采地向前趴在发顶，像是黑土地上两只微隆的雪丘。眯着桃花眼的神情又懒又倦怠，眼下比几天前多了一抹淡淡的青。 　　虽然隔壁的装修工人素质上佳，严格遵守着法定装修时间，但白天嘈杂的装修声在耳朵眼里住久了，晚上也跟开了循环播放似的扰人安眠。这对酷爱睡觉的猫猫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幸好，在小年过后，猫猫巴士已经正式结束了一年的营业。要不然的话，隔壁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就算了，要是再断自己的财路，温初月真的会忍不住到他们家店铺的门口扔两只死老鼠！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了电子门铃的响声——猫咖虽然在玻璃窗的显眼处挂上了“暂停营业”的告示牌，但为了方便自己通行，门并没上锁。 　　此刻，温初月万分后悔前几年重装猫咖的时候为什么没多辟出一个后门来，这样自己现在就不用这么手忙脚乱了。 　　该死的耳朵，快点往回收啊！ 　　不知道是因为连日睡眠不佳，还是因为习惯了最近自由放松的形态，温初月的两只猫耳一时没能全部收回去，宋泊简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黑发青年站在楼梯中间，头顶上顶着一只雪白的猫耳，修长的手指焦急地压在那只白耳朵上，似乎想用蛮力把它给按回去。 　　“是我。”他赶紧出声提醒。 　　那只落单了的白猫耳惊讶地弹了起来，温初月先是放松，然后撇嘴埋怨：“你来之前干嘛不先打声招呼啊，吓死我了！” 　　“过年期间不可以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宋泊简温柔的神色里带了些严肃，然后无奈地跟他解释，“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我看见猫咖开着门，就自己进来了。” 　　说起这个，温初月对他的挑剔都冲淡了不少：“最近旁边的店在装修，吵得要死。” 　　宋泊简总算是知道那一只可怜猫耳的由来了，唇角挂上一丝笑：“前段时间我把他买下来了，正好跟你现在的猫咖合并成一间，趁车年前顾客少，装修起来也省事。” 　　艹。 　　温初月看起来面无表情，其实在心里已经骂了一句：还好没去隔壁扔死老鼠。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表示了拒绝：“你买下隔壁做什么？我不需要，现在这个样子就挺好的。”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突然了。 　　而且，猫咖所在的位置毗邻市中心，虽然说寸土寸金有点太夸张了，但买下一个店铺来少说也得几百万。 　　“别想用糖衣炮弹收买我。”温初月总觉得这个流程似乎怪怪的。 　　宋泊简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你的店这么小，多来几桌客人就没我下脚的地方了，我为自己争取点权益不过分吧。” 　　就是因为自己之前赶他走？ 　　温初月睁大了眼睛，十分可惜宋泊简没有投胎在古代，实在是浪费了他做昏君的天赋。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伸出食指来随便楼下空荡荡的桌椅一点：“那么多位置，还不够你坐的。” 　　宋泊简十分从容地把他的把反话当做邀请听，在一楼找了个距离温初月最近的位置，脱下外套然后坐了下来。 　　“你给我买了这么大一块地方，但猫咖里的猫就只有这么些。”宋·年纪轻轻就已经掌握一个商业帝国的·总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听气急败坏的青年骂自己笨蛋，“到时候猫少客人多，难道让顾客坐在那里自己摸自己吗？” 　　这个问题宋泊简确实没有考虑到，但在他看来这也不算是难题：“你可以招聘更多的员工。” 　　他拿出跟自己的员工开会的架势来跟温初月认真探讨。 　　温初月闭着眼睛捏了捏山根：“你以为是菜市场买大白菜呢。” 　　人类招聘员工总是要走一大堆繁琐的程序，猫咖招聘猫猫也不是一拍脑袋的事。 　　“算了，等到年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既没装修好，也没顾客来。” 　　从进门开始，宋泊简就注意到了青年的神色比以往要憔悴：“最近没休息好？” 　　警报解除之后，两只耳朵就又重新半死不活地趴回了温初月的发顶：“四只耳朵，难免要比两只耳朵要承受更多。”他这几天被装修声吵得有些形态紊乱。 　　宋泊简沉吟了一下：“要不然，你先搬到我那里去住一段时间？之前你也去过，天河苑的安保很好，不会放乱七八糟的人进去，环境足够清静。” 　　睡眠不足，温初月的脑袋没有之前灵光，只是觉得宋泊简这个好心的建议不具备可行性：“不行，你看看这一屋的小崽子，哪里能离得开人。” 　　他摇头的动作慢吞吞的。 　　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宋泊简的语气笃定了许多：“那个叫段淮的大学生不是在里这里打工？现在学校放假了，他要是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让他帮你看几天的店，正好还可以赚下个学期的生活费。”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温初月要是多读一点书的话，就知道该用“图穷匕见”来形容现在的场面了：“不对，我为什么要去你家？” 　　需要用理智来思考的问题都被予以方案之后，“到底要不要去宋泊简家”变成了一道感情向的选择题。 　　我们现在有那么熟吗？他用眼神强调。 　　“马上就要到春节了。”宋泊简淡笑着，搭在椅子扶手的右手握紧了几分，“我想，不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的家也都是你的家。” 　　“过年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温初月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格外柔软，轻轻落在宋泊简的身上。 　　他现在才注意到，宋泊简今天穿的是和自己同一个品牌的羊绒衫。相仿的样式更加勾连起人在亲密关系中更进一步的渴望，把他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捂化了一点。 　　这个邀请，对自己来说好像有点难以拒绝。 　　无论是，“过年”，还是“回家”。 　　但他依然垂着眼没说话，手指在楼梯把手上摩挲来摩挲去。 　　态度游走在暧昧的临界点，好像顺水推舟也可以，但又不愿意这么容易地答应。 　　“堂姐和宁时都邀请了我去他们家吃年夜饭，但我都没答应他们。你要是拒绝我的话，我这下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宋泊简的这句话真假参半，宋娴和宁时年年都会向他发出邀请不假，但他总是婉拒的时候多。去宁时和焦煦的家，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他总觉得自己多余；而孟家又是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每到除夕都会一大桌子人，他一个外姓人坐在其中，孟家人反而多有拘谨，他几次看到堂姐给某个孟家亲戚使眼色，之后就不爱多凑热闹。 　　所以，往年他也是孤家寡人的时侯多——但是只能“孤家寡人”，和被迫“孤家寡人”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男人的神情依旧如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沉稳，但又像坚硬的山竹壳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痕。 　　细小的裂缝刚好能被小猫窄窄软软的舌头填补起来。 　　对于一只口是心非的猫猫来说，直白深切的表达有的时候可能让他内心无措，下意识傲娇；但当别人展现出需要安慰的脆弱的时候，他永远会吃这一口。 　　猫猫的使命就是拯救世界。 　　“先说好了，等到隔壁装修完我就搬回来。”才不是为了人类的什么春节。 　　温初月矜持地点点下颌，桃花瓣似的眼皮上漫上两抹轻薄的绯色。 第50章 尾巴的长度比正常猫咪的尾巴要长许多，一直延伸到真丝睡袍的深处。 　　随着低调奢华的黑车速度平稳地驶入天河苑， 修剪整齐的常绿灌木与红砖独栋小别墅渐次入目，幽谧的环境和雅致的景观不禁使温初月心旷神怡，困成一团浆糊的脑子也渐渐捡回些智商来。 　　在踏进宋泊简的家门的那一刻， 他就完全确定， 自己遭遇杀猫盘了。 　　整个室内的装潢和自己上一次来的时候截然不同，虽然整体格局未变，但软装却从简约商务风， 变成走了温馨风格。沙发上随意点缀着软枕和玩偶， 脚下多了地毯， 还有，温初月眼尖地捕捉到藏在花瓶背后的滚圆小球。 　　打量着也眼前大变样的空间，宋泊简要是说他没有谋划已久他都不信。 　　可宋泊简做事雷厉风行， 自己走之前已经让段淮搬到猫咖里了， 说是正好接替自己。事到如今，自己总不能再把段淮给赶出去。 　　只是就这么遂了宋泊简的意，他又觉得不解气。 　　一见温初月的眉毛皱了起来，宋泊简适时弯腰把拖鞋放到他的脚边：“我已经让阿姨把次卧的卫生都打扫好了， 床品也都换了新的。” 　　“你不是说在店里睡不好么，要不要上去补会觉？” 　　正中软肋。 　　温初月已经有一个星期日均睡眠不足十个小时了。 　　他抿抿嘴，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你不准跟过来。” 　　温初月说睡是真的睡， 接下来的一天除了下楼来餐厅吃了中午饭和晚饭，都在关着门次卧里会周公。 　　倒让宋泊简这个因为与心上人同居而心猿意马的人， 渐渐歇了其他心思。 　　只是， 见次卧的门缝中一直透出灯光来，也不知道温初月是不是睡醒了， 在房间里干什么，宋泊简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当了夜探香闺的登徒子，轻手轻脚拧开了次卧的门把手。 　　只是出乎他意外地，温初月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睡着了，连床头的阅读灯都没关，如萤火虫的尾部一样映出一团暖黄色的光晕。 　　宋泊简放轻了呼吸走上前。 　　温初月的睡姿很不规矩，侧躺在朝门的床边，大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中。大概前几天真的是倦极了，他此刻的呼吸声沉沉的，绒绒的猫耳也没收回去，正随着一呼一吸的节奏轻轻颤动，让宋泊简不禁联想到小时候的汤圆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的腿上打小呼噜的模样。 　　见青年睡得香甜，他没再打扰，伸出手来关掉阅读灯就打算退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细微变化惊扰到了温初月，他哼唧一声换了个姿势。宋泊简被他的动作吓出一身冷汗，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挡在了床沿。 　　温初月本来就是贴着床边睡的，这么一动差点掉到地上，但现在被宋泊简给挡住了。 　　宋泊简垂眸，感受温初月到温热的、柔软的身体就这么依赖地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他腾出一只手来用指腹蹭了蹭温初月眼下的黛青，柔软的肌肤让他流连不已，直到指腹粗糙的皮肤把人磨到皱眉了，他才克制着将手从温初月脖颈下方的空隙插进去，然后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双臂同时发力，把人往大床的中间抱了抱。 　　一沾到床，温初月翻了个身就重新沉沉睡过去，根本意识不到原本好端端盖在身上的被子也随着这一抱一翻身卷了上去。 　　借着从走廊斜射进来的半暗灯光，宋泊简看清了，一条蓬松的雪白猫尾从凌乱的被子下面探了出来，尾巴的长度比正常猫咪的尾巴要长许多，一直延伸到真丝睡袍的深处。 　　他原本放轻的呼吸也不禁加重了几分，也不知道摸上去会是什么样的手感。 　　- 　　不过，宋泊简也就是晚上的时候能跟温初月亲近一些，一旦温初月醒了，就开始暗戳戳跟自己拉开距离，一副“是你把我绑架回家的我不是自愿”的模样。 　　回忆起来，简直跟当初刚把汤圆捡回家时，小家伙撒娇耍赖的自来熟表现天差地别。 　　白天，温初月无所事事，最常干的消遣就是看电视和打游戏，每当这个时候，宋泊简就会厚着脸皮坐到他的旁边。只可惜，他不是个合格的好搭子—— 　　看剧的时候，温初月抱着软枕笑得前仰后合，他却没多大的反应，看着看着就把视线转移到了身边坐着的青年上，看他笑倒在沙发上时格外诱人的纤瘦腰线，还有盘腿坐着的时候裸露出来的白皙脚腕与脚背，然后被温初月红着脸颊用抱枕砸开；打游戏的时候，他由于表现太过殷勤，把温初月气得扔了手柄，竖起眉毛来捣他的胸口，“你都把任务做完了我做什么，干脆看着你打得了……” 　　宋泊简为青年亲昵的一拳而心神荡漾了一下，但转念想到这是自己数不清第多少次被“驱逐”，他又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好，你自己玩吧。”宋泊简站起身来揉揉温初月的脑袋，“我去做午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温初月抱着手机跟焦煦发消息，撺掇他也买一个手柄跟自己打双人游戏。他最近沉迷上了一个十分考验手速的新游戏，思来想去还是同类最适合当搭子——猫猫的手速是人类的七倍，即便是在变幻为人形的时候也拥有速度加持。 　　听到宋泊简的问题，他歪头思考了一小会：“你昨天叫的外送是哪家餐厅的，继续吃他们家呗？” 　　宋泊简翻菜谱的手一顿，继而流畅地将手机屏幕切换到了外卖平台：“我记得昨天的玉米虾仁你吃了不少，今天再点一道这个，其他的换一下新菜式尝尝怎么样？” 　　温初月扭过头来，很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很好了！” 　　虽然自己之前也没少吃宋泊简的手艺，但今时不同于往日，整天让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扎根在厨房里，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今天的工作都做完了没？要是忙的话你去楼上的书房就行，等会儿外卖来了我去开门。”毕竟白吃白喝，他搬过来的这几天只有在吃饭点的时候格外嘴甜。 　　宋泊简并没有多少工作，但还是依言上了二楼。他靠坐在老板椅上，面前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反射出男人苦恼的表情：这些天，自己努力的成果好像微乎其微，温初月并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 　　甚至连做自己的饭菜都越来越不想吃了。 　　不知道思考了多久，宋泊简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几个走得比较近的生意伙伴在商量年前小聚一下，征询大家有没有聚会的意愿，要是想聚的话哪一天有时间。 　　宋泊简盯着看了一会儿，编辑了条“加我一个”扔到了群里。 　　他知道自己理亏，把人拘在家里不让走，偏又天天在温初月的眼皮子底下晃悠着碍眼，自己今晚出门聚餐也好，可以让他清清静静自己待一会儿。 　　他的消息一发出去，群里顿时热闹了不少：“宋总稀客啊！” 　　“就算是为了宋总，我这次说什么也得出席。”还有人开玩笑。 　　十几条消息在眼前纷纷刷屏而过，宋泊简只挑选了一条询问聚会日期的回复：“哪天都行，我最近都有空。” 　　回完之后，他就兴致寥寥地将手机扔回了书桌上。 　　- 　　对于宋泊简出门应酬这件事，温初月心态平常。 　　他也是看过不少国产肥皂剧的那种，按照里面的情节，像宋泊简那种天天呆在家里的才不正常。 　　只是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渐从华灯初上变成夜幕深沉，他开始没那么淡定了。 　　都十一点多了，宋泊简还没结束吗？他走之前说是是熟人小聚，应该不会搞恶意灌酒那一套吧？ 　　天河苑作为一个高档别墅区，住户平均素质不错，隔音也音好，即便是快要过年，周围也没传来什么嘈杂的声音，只是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隔壁明暖灯光下晃动的人影，温初月从其中品出了无声的热闹。 　　那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哗啦一声，他掩耳盗铃地把窗帘给拉上了。 　　只是才拉了一边，两束醒目的车灯忽然从门前的道路上照了过来，疾驶的车辆很快就露出了熟悉的车牌号——是宋泊简回来了！ 　　温初月从窗台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门前的时候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的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小口调整呼吸。 　　几分钟之后后，宋泊简裹挟着一身寒气和酒气迈了进来，怕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冻到站在门口的人，他很快回身关上了门。 　　温初月耸动鼻尖嗅了嗅：“你喝酒了？” 　　重逢好几个月，他从来没见过宋泊简饮酒。 　　宋泊简从温初月的脸上看出来关心，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俊美的脸上神色懒洋洋的：“没喝多少。” 　　只不过自己确实很久没喝过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破例浅酌了几杯。 　　温初月注意到他抬手捏山根的动作：“我给你冲一杯蜂蜜柠檬水吧，我记得之前看见冰箱里有罐果酱。” 　　宋泊简今晚在席间本就喝了几杯红酒，进屋之后暖气开得又足，很快就浑身发热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脱下羊绒大衣，打算挂在玄关的衣钩上：“用不着。” 　　温初月走过去将大衣接了过来：“你坐着吧，我帮你挂。” 　　拗不过他，宋泊简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半阖着眸子看着温初月为了自己忙前忙后，思绪渐渐地发散到今天在聚会上看到的场景。 　　因为是熟人局，好几个生意伙伴都带了家属，你帮我夹菜我帮你倒酒，羡煞旁人，即便是自己一个人独身赴宴的，谈起伴侣来也笑意盈盈，看得他好生嫉妒，连连举杯闷了面前的酒液。 　　温初月整理了一下大衣的衣摆和衣袖之后，抬手将衣服挂在衣钩上，转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板上。 　　也不知道是从宋泊简的口袋里掉出来的，还是不慎挂在他的大衣上又滑落的。 　　他慢慢蹲下身子捡了起来，然后将那个环状物递宋泊简看：“这个是你的吗？” 　　酒精融入血液，渐渐侵蚀着宋泊简的清明，他的大脑慢了半拍，还停留在温初月刚才低头拍打大衣时颈骨微凸的雪白后颈，还有他抬手挂衣服的时候晃荡睡袍下的光洁小腿。 　　眯眼看了一会儿，他才认出温初月手里拿的东西：“嗯，是我的。” 　　不知道想到什么，男人的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 第51章 这次的吻要激烈许多。 　　好嘛， 温初月攥紧了手心里的粉色头绳，怒气渐渐开始积聚，亏得自己还担心他喝醉了酒， 没想到是被外面的桃花给迷了眼。 　　转了转眼珠， 他走到冰箱边开门拿出蜂蜜柠檬的果酱来：“我还是给你冲一杯蜂蜜水吧。” 　　果酱罐子一打开，温初月就皱了皱鼻子。猫猫讨厌柑橘类的水果，他也不例外， 但这不是给自己喝的， 他就没有多大的负担了。 　　温初月毫不客气地往被子里舀了七八勺蜂蜜柠檬酱， 然后草草搅拌了一下，看着透明玻璃杯中的液体在灯光下呈现出浓郁的金黄色，才浅笑吟吟走到沙发旁边， 端给宋泊简。 　　宋泊简不疑有他， 接过来喝了一口：“多谢……” 　　蜂蜜水刚入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他的五官就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浓度过高的果酱让整杯水变成了袭击味蕾的生化武器，蜂蜜的齁甜和柠檬的酸涩混合在一起，让宋泊简的味觉出现了几秒钟的短暂失灵。 　　偏生温初月还在他的面前背手弯腰关心道：“怎么样， 好喝吗？” 　　眼神里透露出迫不及待与幸灾乐祸。 　　艰难将那一口蜂蜜水咽下食管，宋泊简缓了一会才答道：“挺不错的。” 　　此情此景， 他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某只坏蛋小猫给整了， 只是自己才从外面回来，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温初月。 　　为了表明自己的夸赞并非故意哄人， 他甚至又举起水杯来喝了大一口。 　　打量着宋泊简滴水不漏的表演， 温初月的心中渐渐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的剂量加的太少了？还是人类觉得柠檬水真的是一种美味的食物？ 　　但宋泊简表现得这么正常， 他更不可能自爆，于是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好， 那你一定要全部喝完哦。” 　　宋泊简这次却没像平常一样对他有求必应，端着水杯的右手反而往前递了递：“怎么对自己的手艺这么不自信？不信的话你尝一口。” 　　温初月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冲蜂蜜水还需要什么手艺……” 　　此刻的他尝到了骑虎难下的滋味。 　　要是不尝，显得自己心里有鬼，要是尝的话，就得喝到自己亲自加料的无敌难喝的液体。 　　“喝酒的人又不是我，还是你多喝点比较好。”他心虚地小声推脱，乱转的眼珠却一不小心撞进了宋泊简似笑非笑的眼神中。 　　宋泊简眉骨高，眼窝深，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还好些，此时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加重了那种让人呼吸微窒的压迫感。 　　温初月咽了一口唾沫：“我尝还不行。” 　　大不了你装我也装，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宋泊简也没法回过来反驳自己说出口的话。 　　但是，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过于齁嗓子的酸甜和浓郁的柠檬味道，在一瞬间像是飓风过境一般袭击了温初月的嗓子，这对于厌恶柑橘类水果的猫咪来说简直是简直是双重暴击。 　　他像是被空气打了一拳一样，整张玉白的脸都皱了起来，平日里漂亮的五官纠成一团。 　　倚在沙发靠背上的宋泊简见状，忍不住挑起嘴角笑得幸灾乐祸，酒精勾起了他深藏在骨子里一点恶劣，很乐意看见做坏事的小猫自食“苦”果。 　　“咳咳咳……”温初月憋红了脸强行克制了几秒，还是没忍住被过于刺激的柠檬酸味给扎到了嗓子，低头捂嘴咳嗽起来。 　　还盛着大半蜂蜜水的杯子在他的手里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溅出来，宋泊简长臂一伸拿过水杯放在茶几上，并顺势站起了身来。 　　高大挺拔的男人瞬间将温初月笼罩在了一小片阴影里。 　　垂眼看着温初月咳嗽得眼角沁泪，睫毛湿漉漉的，他抬起手来替人抹了一下泛红的眼角：“”看起来像一只表皮皱巴巴的风干橘子。 　　宋泊简带着酒热的指腹让温初月被抚摸过的皮肤热辣辣的，陌生而危险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挣脱，白兰地混合着蜂蜜柠檬的讨厌味道又让他头脑犯晕，手脚发颤。 　　宋泊简的手还在捧着他的脸，温初月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正在被他一点点展开。 　　从柔软的脸颊肉渐渐挪移到了更加柔软的唇畔。 　　宋泊简拇指指缘抵在青年暖白肌肤和水红唇瓣的交界线，柔软的腮肉被粗糙的指腹戳出一个圆圆的小窝。 　　温初月的比例很好，小头小脸，他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捧住他的半边脸颊，现在整张脸都被男人的两只大掌包裹住，有种任君采颉的诱人。 　　被挤压的脸颊牵扯到嘴角，令温初月开口困难，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透过被生理性泪水打湿的浓睫模糊看去，宋泊简放大的俊美脸庞就近在咫尺。 　　浅淡的酒气、薄荷糖的清冽气息，还有蜂蜜柠檬水的酸甜味道，在他的身上杂糅成了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气息。 　　柠檬味沾染在宋泊简的身上，好像又不那么讨厌了。 　　说不清楚是由于好奇心还是被蛊惑，温初月的头脑里忽然跳出这么一个念头，想要搞清楚这种矛盾的感觉到底是……哪一种味道… 　　此刻的他俨然是一只被香甜蜂蜜诱惑了的、涉世未深的小白熊，既想品尝一下传闻中的甘甜的蜂蜜是什么味道，但又担心被蜂巢里凶猛的蜜蜂给蛰了手。 　　柠檬的味道刚刚喝进嘴巴里的时候酸的不行，但过了这么一会儿之后，又让人口舌生津。 　　英勇无畏小白熊终于决定出击了，被宋泊简过高的体温几乎要煮沸了的温初月莽头莽脑地往前撞了上去。 　　但是，他忘记了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他往前凑了这么一丁点儿距离，直接撞到了宋泊简的嘴巴上去。 　　这一撞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还没过年呢，温初月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噼里啪啦地开始放烟花。 　　唇齿相碰的力度也让他感觉到唇肉发痛，好像真的被蜜蜂给蛰了一口。 　　识时务的小白熊脚底抹油准备当逃兵，但他刚刚萌生出退意，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后退。 　　宋泊简捧着温初月的脸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钳制，牢牢扣着他的后脑勺不许他逃离。 　　在温初月误打误撞亲上来的那一刻，宋泊简的脑海中的某根弦瞬间崩断了，鼓噪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沸腾喧嚣，又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大概是没有被搅拌均匀的蜂蜜都沉在杯子底部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尝起来怎么甜，他头昏脑胀地想着。 　　两个人就这么唇挨唇地在贴一起贴了几分钟。 　　也或许是几秒钟，只是难熬的感觉让这几息变得分外漫长。 　　一场看似静止的画面，其实内里波涛汹涌。 　　温初月在暗暗跟宋泊简较劲儿，希望能赶紧掰过他的力道挣脱出去；宋泊简额角青筋隐现，则是在跟自己的自制力做斗争，温初月若是乖乖不动还好，但他偏偏跟块儿扭股糖似的在自己的唇上蹭来蹭去，让自己的喧嚣混着酒意一阵一阵地往上涌。 　　温初月不明白宋泊简掐着自己的脸的力气为什么愈发大了。 　　当他再次扭动想要逃离男人的钳制的时候，宋泊简骨子深处征服和侵略的本能终于被激发了出来，欲望彻底冲破牢笼，他没忍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将温初月按向自己，张口叼住了他柔软的唇瓣…… 　　唇肉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温初月像是触电一样，猛地将人推开。 　　“你干嘛啊？”他想要指责宋泊简，但自己好像更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声音一点点小了下去。 　　质问完之后，他温初月底气不足地舔了下唇。奇怪，明明刚刚喝了一口水，他却感觉自己更加口渴了。 　　宋泊简盯着他一闪而过的淡粉舌尖，眸色变得更为幽深。 　　——温初月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模样。 　　白皙的脸颊上经不起蹂躏，被捏出了红通通的指印，唇面上不知道是沾染了蜂蜜水还是某种津液，水津津亮晶晶的，只会勾起狩猎者更过分的侵占欲。 　　宋泊简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明明是你自己亲上来的，怎么还倒打一耙？” 　　听到宋泊简居然明目张胆地说出“亲”字，温初月的脸升温到能煎小鱼干：“我那是没控制好距离，才失误了的。” 　　宋泊简觉得今夜的温初月简直是劣迹斑斑，先是故意给自己喂很难喝的蜂蜜柠檬水，现在又对自己若即若离，亲完一抹嘴巴就不认人。 　　“亏得你之前还说自己不是那么没分寸的猫，小骗子。” 　　宋泊简又记起来那天在流浪猫基地门前没能得到解答的疑惑，他这些天都在耿耿于怀。 　　爱是占有欲，他无法忍受温初月也跟别人这么亲近——哪怕温初月已经亲口承认了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拥有特殊地位。 　　“那还是不一样的——” 　　被他这么一提，温初月也想起来了，自己上次吊了人的胃口。 　　宋泊简再次被勉强哄住，狭长的黑眸眯起，一动不动地盯着温初月，似乎在说我看你怎么解释。 　　温初月一个激灵，忽然生出一种自己今天要是不能解释清楚的话后果会很惨预感。 　　“我跟他们亲近，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我同类呀。” 　　不过看在宋泊简这次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没动不动就怀疑自我，也是时候该让他知道正确的答案了。 　　温初月深吸一口气，还怕宋泊简不能get到，他特意说的明白了一点，“段淮其实也是。” 　　自己之前的社会化考核可回回都是优秀，不知道怎么到了宋泊简的嘴里，就成了连感情都分不清的蠢猫了。 　　“人的话，我可只对你这样过。” 　　“要是换成别的人，想要随便摸我的脑袋挠我的下巴，你看我给不给他一巴掌！” 　　真相来得过于迅猛，宋泊简空白的大脑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连段淮的真实身份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什么了，耳际只回荡着温初月的那句“我只对你这样过” 　　……… 　　这无异于直接答应了做自己的男朋友。 　　“这么多年你就没变过，总是觉得为我好，就压抑自己。” 　　说着说着温初月怒上心头，踮脚掐住宋泊简的脸，把男人原本骨相立体、皮肉贴骨的脸上硬是掐起一小块腮肉来，小嘴叭叭：“我可不是那种能受委屈的人，要是有一天真的不想跟你过了，我肯定会说出来的。” 　　“在那之前，你给我把心放在肚子里行不行……” 　　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受这样的刺激，更何况是在两个人刚刚敞开心扉、确认心迹的时候，宋泊简再次捧住温初月的脸吻了下去。 　　只是这次的吻要激烈许多。 　　简单的唇齿相依已经不能满足宋泊简的渴望，他扣在温初月后脑勺的手一点点往下滑，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那块细嫩的软肉，舌尖顺着节奏舔了一下温初月的唇瓣，温热的口腔被撬开，唇齿很快就更加激烈地交缠在一起。 第52章 他眯着眼低头看了一眼——宋泊简居然把自己放到了餐桌上！ 　　来自宋泊简的攫取越来越凶狠。 　　一直到温初月感到胸腔里的氧气渐渐消耗殆尽， 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用手无力地推拒了一下，覆在他唇瓣上的薄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只是宋泊简的手却没有从他的脸颊上挪走， 亦然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反复摩挲。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他反复追问：“所以，我现在算不算是通过你的追求了？” 　　“亲都亲了，现在才问。” 　　温初月退开哼了一声， 黏糊的尾音却上扬。 　　宋泊简先是怔住， 然后俊逸英挺的面庞上笑容一点点放大。 　　“我想亲口听你说。” 　　“啊！”温初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情的话语， 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 　　在温初月错愕的声音中，宋泊简一手掐腰，一手托着温初月的臀部将人抱了起来。 　　这么晚了， 温初月怕会扰民， 才叫到一半就及时捂住了嘴巴。 　　“这里距离隔壁很远，他们听不见的。” 　　宋泊简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贴在温初月的腰间揽着他，另一只手托着他的腿根， 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作为一只能够飞檐走壁的猫猫，这个高度温初月平常当然是不怕的， 但还是第一次以人类形态被抱得这么高， 陡然失重的慌乱让他紧张地抓住了宋泊简的头发。 　　宋泊简一向是注重仪容的，哪怕只是跟生意伙伴吃饭， 也简单喷了发胶做了发型， 被温初月这么一抓，原本向后梳得整齐的额发掉下来几缕， 看起来别有一种凌乱的性感。 　　只是温初月却无暇欣赏，与男人对视了一瞬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偏开了脸。 　　“赶紧放我下来！” 　　即便是知道没人听见也没人看见， 他的嗓音还是压得低低的。 　　无论是这个高度，还是这个姿势，都让他感到明晃晃的危险。 　　天河苑的暖气很充足，温初月都是直接穿睡袍满屋晃悠的，之前他只觉得绸缎面料舒适又凉爽，现在又恼恨起它太过轻薄服帖，这和直接肌肤相贴有什么区别。 　　轻微挣动的力道使宋泊简托着温初月的腿根的大掌握得更紧了些。 　　温初月虽然身形纤长，但却不是那种摸得到骨头的瘦削，反而骨肉匀亭，宋泊简能感受得到，有丰腻的软肉像是要从自己的指间溢了出来一样。 　　他没忍住腾出揽着青年后腰的手，轻轻掰过他的下巴来，仰头垂眸，薄唇再度索吻了上去唇瓣碾转，舌尖叩开齿关。 　　静谧的客厅里回荡着黏糊糊的水声。 　　居高临下，以这个姿势接吻，温初月分明是可以掌握主导权、轻松避开宋泊简的攻城略地的，但他还是抖着濡湿的眼睫，任由他施为，只是五指深深没入他乌黑浓密的短发间。 　　“别这样，换个地方……” 　　他含含糊糊道。 　　嫩红的唇肉和软舌刚刚逃离了桎梏一秒，又被强势捕捉。 　　自己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他担心宋泊简万一抱不住会把自己给摔了。 　　下一瞬，温初月就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了什么冷硬的平面上，失重感并没有完全消失。 　　他眯着眼低头看了一眼——宋泊简居然把自己放到了餐桌上！ 　　从灼热但肌肉软硬适中的小臂，转移到硬邦邦冷冰冰的大理石餐桌上，温初月怎么坐怎么不得劲地扭动了一下臀部，居然怀念起宋泊简的怀抱来。 　　他想要从上面跳下去，但宋泊简的一条长腿就强势插在自己分开的两条大腿中间。 　　“不是说换个地方吗？” 　　宋泊简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又凑上来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唇珠，黑眸中像是有浓墨流淌。 　　青年原本微翘的唇珠凸起的弧度比平常大了许多。 　　还有他刚才抗拒扭动的动作，完全被贴身的丝绸睡袍纤毫毕现地勾勒了出来，刚才自己握着人的腿根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只是不知上面更加饱满的臀肉手感如何。 　　我的意思是想换个姿势…… 　　温初月刚想开口，就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火辣辣的。 　　他没忍住伸出舌尖来轻轻舔了舔，然后皱脸“嘶”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舌尖也被宋泊简吮破了皮，他没忍住打了男人的肩膀一下：“你是属狗的吗？牙这么尖！” 　　力气还没完全缓过来，那一拳轻飘飘的和挠痒没什么区别。 　　他骂人的时候，柔软的双唇也跟着一张一合，美中不足的就是原本形状姣好的唇瓣，因为刚才的一番亲吻太过激烈，唇肉红嘟嘟的肿了一圈。 　　宋泊简看得喉结滚了滚。 　　他今天出门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衫，因为不算是正式的场合，没有打领带，回家之后太热了，最上方的一颗纽扣早就被他解开了。 　　无论是微微仰头看人姿势，还是比平时敞得更开的衬衫领口，都让他吞咽的动作变得更加清晰明显。 　　“停！”温初月怕他还要黏上来，忽然想起一件可以拿来缓冲事情，“你问完了，现在轮到我‘审问’你了！” 　　他坐在餐桌上居高临下，用手指戳了戳宋泊简的胸膛。 　　细白的食指点在黑色的缎面衬衫上，对比强烈的颜色让人血脉偾张，只是温初月保持距离的暗示太过明显，宋泊简退而求其次地低头捉了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什么事，你尽管问。”唇间逸出的温热气息细细碎碎地扑在温初月的指腹上，带起一阵酥麻。 　　这人怎么逮着什么亲什么啊。 　　“不准藐视法官。”他用力将手指抽出来，作虚张声势状，“你，老实回答，从口袋里掉出来的那根粉色头绳是从哪里来的？” 　　宋泊简一瞬间了悟，刚才那杯酸到发齁的蜂蜜柠檬水是从何而来了。 　　原来是小猫把醋瓶子给打破了。 　　他环着温初月的腰解释道：“今晚吃饭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小姑娘。” 　　“很可爱。” 　　温初月酸溜溜地觑着他，潋滟的眼神中警告之意明显：在这种时候，你夸别的小姑娘可爱，真的合适吗？ 　　宋泊简被温初月盯得轻笑一声，抬起一只手来摸了摸他桃花般粉润的眼角：“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好多头绳还有发夹，炫耀给我们看。” 　　“她妈妈当着大家的面调侃她的眼光不好，小姑娘差点气哭了——” 　　温初月越听越不对劲：“等一下，你说的小姑娘，今年多大了呀？” 　　宋泊简坏心眼地停顿了一下，佯装思考：“唔，四岁？还是五岁？” 　　是天翼女总裁的女儿，才上幼儿园的年纪，小小一团玉雪可爱。 　　温初月有一瞬间的呆滞。 　　摸索着将那根头绳拿到手心里，现在看去，那根头绳的设计确实充满了童趣，颜色是娇嫩的芭比粉，上面还装饰着一只璀璨的钻石小鱼。 　　“那人家小女孩儿的东西，怎么到你的手上来了？” 　　说起这个来，宋泊简速来冷淡的面容微赧：“我夸她的头绳好看，小姑娘一开心，就大方地说送我一根，可以随便挑。” 　　不等温初月问出下一个疑惑，他就善解人意地自动往下解释：“我那天看见你睡着的时候，头发都要挡着眼了，就想着拿回来给你正合适。” 　　怪不得是小鱼图案。 　　“幼稚死了。”温初月鼓了鼓腮帮子，一想到宋泊简当着一桌子老总的面人家收小女孩的花头绳的场景，就替他感到脚趾抓地，“谁要用这种东西啊。”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将发绳捏成一团牢牢牢牢藏在手心里。冰凉的钻石小鱼贴在汗津津的掌心上，他才觉得浑身的热意消减了些。 　　宋泊简的眼中充满了笑意：“反正丢脸的人是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然后就在温初月的一个惊呼之中，掐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餐桌太硬，坐着不舒服，我们换一个软的地方好不好。” 　　有过上一次的体验，温初月这次倒是没那么不适应了，低头将又热又烫的脸埋在宋泊简的锁骨间装死。 　　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反正之前当猫的时候也没少被抱来抱去。 　　宋泊简稳稳地抱住他，往楼上走去。 　　被轻轻放到次卧床上的时候，温初月的指尖有些麻木。明明出力的是宋泊简，但他紧张掐着男人的臂膀的手指也因为绷的太紧而微微发酸。 　　他坐在床边晃悠了一下小腿，拍拍旁边的空位：“你也坐吧，抱了那么久……不累吗？”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脑袋都几乎要扎进被面里。 　　“无论汤圆变成多重，我都能抱得动。” 　　宋泊简隔着几厘米坐在了距离床头更近的那边，坐下的时候手撑了一下床面。在按压到枕头下缘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掌心被硌了一下。 　　宋泊简侧身掀开了枕头。 　　“这是什么？” 　　温初月起初没反应过来，面带残红，眼神跟宋泊简一样茫然，但在看清枕头底下躺着的一蓝一黄两只小球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去死一死的次数又增加了。 　　宋泊简短促地笑了一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己之前给温初月买的玩具球，这是汤圆当年很钟爱的玩具，不知道长大之后的他还喜不喜欢，自己一并买了回来。 　　搬进来这么多天，温初月嘴硬，硬是一下也没碰，宋泊简还以为他已经不喜欢这种幼稚的小东西了。 　　没想到自己今晚一不在家，小球就被火速偷走了，而且还被温初月宝贝似的藏在枕头下面。 　　“你买给我的，就是我的了，玩玩怎么了！”温初月伸手去抢，却被人连球带指尖一起攥住了。 　　今晚已经将人欺负得够狠了，何况来日方长，两个人还有多的是的时间在一起，宋泊简现在更想纯粹地跟温初月待一会儿。 　　“都怪我今晚出去吃饭，让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坏了。”他提议道，“我陪你玩一会儿？” 　　？ 　　“好哦！” 　　没有哪一只猫猫能够抵挡玩球的诱惑，哪怕是体型大如卡车的成年猫猫也不例外。 　　等到宋泊简意识到温初月会错了自己的意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身无瑕的西森猫从丝绸睡袍下面拱出毛茸茸的脑袋来，然后抖了抖被弄乱的皮毛，黄澄澄亮晶晶的圆猫眼期待地盯着自己。 　　剥壳山竹一样的前爪乖乖并拢在一起，将浅灰色的床单压下两个梅花形的小坑。 　　更别提那根几乎跟猫身一样粗壮蓬松的大尾巴还在甩来甩去地圈着自己的手腕。 　　被这样一双灵动的猫眼盯着，宋泊简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尤其是当这个眼神来自自己今晚刚刚新鲜出炉的爱人的时候，于是他默默将“我找部电影我们一起看电影或者玩游戏”的话语咽了下去。 　　他抬手晃了晃颜色鲜亮的小球，又大又软的云朵猫猫就热情洋溢地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哇呜～” 　　宋泊简的心渐渐软成了今晚喝过的蜂蜜，甜蜜地在胸腔中流淌。 　　接下来的时光，两个人度过得确实非常纯粹，甚至称得上是纯洁。 　　闹了一会儿之后，一人一猫都有些累了，索性躺在床上休息。 　　别的情侣刚在一起的时候，不说是干柴烈火，起码也会擦枪走火，他们两个只有起伏的胸膛和逐渐平复的呼吸是真的。 　　温初月学着宋泊简的姿势，四仰八叉地仰面躺在柔软的床上，同样毛茸茸的肚皮一起一伏。 　　猫肚子上的猫要比身上其他的猫更细软一些，翻出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颗超大号的蒲公英，宋泊简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然后果断伸出手来，探进西森猫的白肚皮毛间揉了揉。 　　有人耍流氓！ 　　温初月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两个人身份的转变，自然也带来了互动时感官的变化，不是、宋泊简这样，和摸人的腹肌有什么区别？ 　　他张嘴就想要骂人，可却喵喵呜呜说不出话来。 　　又软又夹的声音落到宋泊简的耳中，只会更加让他稀罕不已，男人头一次没忍住地，慢慢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猫猫柔软的小肚子间，高挺的鼻梁骨抵着温热的体温。写得 　　喂，这里有人占小猫咪的便宜了，还有没有人管管？ 　　温初月生无可恋地仰躺在床上，然后趁宋泊简沉醉，一爪垫毫不客气地蹬在了他的侧脸上。 第53章 滚烫濡湿的吮吻落在温初月的小腹上。 　　温初月生气了， 宋泊简用小球勾引他也不管用。 　　猫猫气势汹汹地踩着床垫走过来——如果是在雪地里迎面走来这么一只大猫的话，确实威风凛凛，但实际情况是， 因为床垫太软， 他走得东倒西歪。 　　宋泊简本来是绷着脸，想要表现出伏低做小的小心谨慎，但是见到温初月这副模样， 忍不住抿着唇闷笑起来， 男人靠着床头而坐， 原本熨得妥帖的法兰绒衬衫被抓的皱皱巴巴，有细碎的灯光在他璀璨的黑眸中摇晃。 　　温初月更加愤愤了。 　　大步走到宋泊简身边，低头叼走了他手里的一个小球， 一直走到距离宋泊简最远的床尾的对角线， 用空出来的大片楚河汉界表示，猫和人要绝交一会儿。 　　刚要盘着大尾巴坐下，温初月忽然住脚，又在宋泊简不解的眼神中咬着小球掉头走了回来。 　　宋泊简还以为他是嘴硬心软， 微微从靠着的床头直起上身，臂膀已经不动声色地展开。 　　毛茸茸的猫脑袋艰难地在男人的掌心里拱来拱去， 细细的胡须挠得宋泊简手心发痒。 　　温初月尝试了好几次， 终于一左一右地把黄蓝两只小球同时叼在了嘴上，他含糊发出两声强调的呜呜声——我的， 都是我的！ 　　宋泊简道：“汤圆，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小球是你的，床总该是我的吧？” 　　在自己家里还要被赶走， 实在是太没天理。 　　温初月充耳不闻，假装自己现在不会说人话， 也听不懂人话。 　　往前又走了重手重脚地迈了两下猫步。 　　宋泊简低头看见床面上被踩出来的更深的爪坑，叹息一口气，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沉默地俯视着这一有些诡异的场面。 　　床上，猫猫横行霸道地趴在正中间，一米八六的大男人缩手缩脚地躺在一边。 　　宋泊简长臂一伸将雪白蓬松的西森猫捞到自己的胸膛上躺着，笑道：“不能再挤了，再挤我可就要掉下去了。” 　　温初月趴在宋泊简热烘烘的胸腹上，男人低笑时胸腔的震动透过皮毛传递过来，让他踩在上面的爪垫微微发烫。 　　掉下去才好呢，他悄悄腹诽，猫尾巴指挥棒一样翘起来，拐了个弯指向门口的方向——主卧的床那么大，你干嘛非得跟我挤？ 　　猫语专业十级专家宋泊简伸手把他的尾巴捞了回来，假装看不懂自己潜心观察了n久的研究对象的肢体动作：“变回来吧？” 　　猫不懂，变回来和睡觉有什么关系。 　　“喵。”这个样子也可以睡啊，雪白的大尾巴像是哄小孩子那样拍了拍宋泊简。 　　捏了捏柔软的尾巴尖，宋泊简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如此良辰美景，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想一亲男朋友的芳泽。 　　- 　　每到冬天的时候，人的身上就会长出猫。 　　温初月虽然不怕冷，但也喜欢享受这种特殊时节的仪式。 　　就像夏天的时候要啃冰淇淋，冬天要被烤红薯金黄的瓤肉烫得呲牙咧嘴。 　　他虽然表面上要赶人走，但赖着赖着就窝在宋泊简的脖颈间睡了过去，就连挨着的面料什么时候从柔软的法兰绒衬衫变成了同款的绸面睡袍都不知道。 　　…… 　　好热。 　　迷迷糊糊间，温初月忍不住想要把被子蹬开一个角。 　　皮毛、暖气、羽绒被的三重加持，让他感到像是掉进了一个炙热的大火炉一样。 　　他忽然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在折磨宋泊简，还是在折磨自己了。 　　盖在身上的被子特别重，他连着蹬了两下都没有成功，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热醒的时候，格外用力地踢了一下脚，终于将被子蹬开了一角。 　　第二天的宋泊简，是在生物钟的作用之下准时醒过来的。 　　年假期间，没有固定的工作要求，他起床的时候也比较从容，今天也不例外。 　　宋泊简懒散地眯着长眸，想掀开被子坐起来，可刚动了动肩膀，就感受到了紧贴在自己自己皮肤上的毛绒绒的触感。 　　记忆缓慢回笼，自己昨天晚上好像是搂着猫一起睡的。 　　他渐渐请醒过来，转头往旁边看去。 　　这一眼，就让宋泊简彻底僵住了。 　　羽绒被的上半截随着他的动作被掀起一小块来，露出旁边的温初月的真容。 　　毛绒绒确实不假，但依偎在自己身上的，从昨夜的毛色雪白的猫猫变成了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 　　他还维持着昨夜睡着时侧躺的动作。 　　次卧的这张床是单人床，属于睡一个人绰绰有余，但是睡两个成年男人就会有点拥挤的程度。 　　因此，温初月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肩窝，手搭在自己的胸前，肩背微弓蜷缩成一团，其他更旖旎的风情则沉睡在阴影暧昧的被子深处。 　　昨天晚上他是以猫猫的形态入睡的，睡到半截变回来，现在自然是□□的。 　　呼吸停窒几秒，宋泊简迅速地将被子盖了回去，但眼前依然慌着那片白得几乎晃眼的肌肤。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处在渐渐发生变化，男人早晨起来的时候难免会这样，但这次起来的势头格外凶猛迅速。 　　“嗯……” 　　宋泊简起来的时候动作轻柔，温初月没太察觉到，但他放下被子的时候动作过于迅疾，温初月被带起的一阵冷风给吹醒了。 　　他一只手撑着柔软的床面，一只手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羽绒被大喇喇地从他的身上滑了下去，凌乱堆积在腰腹处。 　　宋泊简的视线一眨不咋地黏在了奶油蛋糕上点缀的两颗鲜红草莓上。 　　茱萸遇冷，在空气中微微战栗着。 　　随着上半身不同寻常的清凉感，温初月打到一半的哈欠迅速憋了回去——等等，自己什么时候变回来了？ 　　他面色大窘，抓起被子来就往身上遮。 　　“你看哪儿呢？！” 　　可宋泊简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腹在上面不重也不怎么轻地摩挲。 　　连接着掌心的内腕皮肤生嫩，纤细的血管在其下汩汩流动，但宋泊简的指腹却要粗糙许多，像是有小沙粒在上面摩擦，有一点点痛，更多是麻。 　　“都是男朋友了，也不能看吗？”男人嗓音喑哑。 　　因为右手被宋泊简牵住，温初月的左半边身体虽然遮盖得妥帖，但右半边的被子却落下去几厘米，露出线条优美的肩头和微凹的锁骨。 　　这点稀薄的冷空气明明冻不到耐寒的西森猫的，但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动。 　　肩头是瑟瑟的，但小腹处的热意却如潮水般往上漫，舔舐平静的海滩。 　　都是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血气方刚，温初月能体察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也不难猜到宋泊简的。 　　“能看是能看……那你也给我看看你的。” 　　提要求的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但过分充盈的血色一直到漫上青年的脸颊才罢休。 　　“好——看多少？” 　　宋泊简放开握着温初月的手，毫不犹豫地低头抽掉了腰带，光滑的丝绸面料像是自动档窗帘一样朝两边垂落，露出线条健美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六块腹肌来，几条微微凸起的青筋沿着腹外斜肌的边缘逐渐收窄，没入黑色布料之下。 　　完美的□□总是赏心悦目。 　　猫猫对力量的崇拜源自野外捕猎，温初月在基因与美色的双重诱惑下，忍不住俯身上前，伸开五指将手覆在了那几块排列得整齐的腹肌上。 　　宋泊简深吸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顿时变得硬邦邦的。 　　结实的手感让温初月心生艳羡：“真羡慕你，我就没有。” 　　摸到黑色布料的边缘，温初月就克制地收手了，停在了一个距离宋泊简硬得发痛……尺之遥的位置。 　　宋泊简表现出一些恰到好处的疑惑。 　　温初月就上钩了，他把拉到脖颈处的被团往下推，凉飕飕的肌肤裸露面积增大，他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现在是不着寸缕的状态。 　　但宋泊简就虎视眈眈地在旁边等着，于是他咬着唇角险险将被子攘到一个极限的位置。 　　青年半靠在床头，和肩头同样白皙的胸腰就袒露出来。 　　温初月虽然没有线条清晰的腹部肌肉，但也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地方荏弱，两条浅壑沿着他平坦的肚子一路勾勒—— 　　宋泊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让他感觉到陌生而新奇的景色。 　　上学时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告诉他，由于生理结构的差异，男生一般不会拥有凸起的小腹。 　　但这种矛盾的现象居然在温初月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按照他的体脂率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宋泊简瞳孔呈现细小的收缩，与惊讶并存的，是隐隐的亢奋。 　　温初月微微隆起的小腹并不难看，但尽管它的弧度很小，还是确实存在着，像抹面技巧拙劣的蛋糕颤巍巍的奶油层，像融化得圆融的冰淇淋球面，吸引着饥肠辘辘的顾客大快朵颐。 　　白天的光线明亮而清晰，昨天还不想被人摸的小腹，现在不禁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宋泊简的面前，而且还是以人类的形态。 　　温初月朝相反的方向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直视宋泊简的脸，只留给他一只红玛瑙般的耳朵：“猫咪的原始袋而已。” 　　“大惊小怪……” 　　原始袋是长在猫咪下腹部，连伸到后腿内侧的、由多余的皮肤和脂肪构成的组织，看上去很像肚腩，摸起来是软软的。可以起到保护猫咪内脏以及存储多余能量等的多种作用。很多身材孔武有力的猫咪，也会拥有这样一个软绵绵的原始袋。 　　这种特征也被延续在了温初月的人类形体上。 　　也是就算他再怎么锻炼，也不会拥有像宋泊简那样流畅坚实的腹肌的原因。 　　宋泊简就像是上课时心不在焉的坏学生一样，猫猫牌专业科普就像是流水一样丝滑地从他的大脑里经过，最终化为一个关键词，“软的”。 　　练习了两次吞咽动作，他直接弯腰将头埋了下去，滚烫濡湿的吮吻落在温初月的小腹上。 　　现在，那片皮肤又像是一小块雪地，被笼罩下来的高温烫化了。 　　对于这一超自然的现象，宋泊简确实只是小怪，大惊的另有其人—— 　　“怪”的最后一个字音在温初月的舌尖破碎，过于不可置信之下，他如弓弦般绷起上半身来，但糟糕地发现这个动作反而把自己往宋泊简的嘴边送了送。 第54章 猫猫眨眼的意思是—— 　　温初月软绵绵地趴在宋泊简的肩膀上， 任由他将自己摆弄来摆弄去。 　　自己裸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该亲的不该亲的，都被宋泊简给亲了个遍， 虽然没有突破那层最后的防线， 但带给他的冲击程度也差不多了。 　　他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当猫的时候，宋泊简很少抱着自己亲来蹭去， 所以如今要变本加厉地补回来。 　　“张嘴。” 　　宋泊简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到温初月的嘴巴里， 温初月慢吞吞地伸出一只手来， 开始刷牙。 　　确认他接稳牙刷之后，宋泊简又将毛巾从架子上拿下来，在水龙头下打湿拧干后， 给温初月擦脸。 　　经过一晚休养生息后的唇瓣再次惨遭蹂躏， 又有肿起来的迹象。 　　宋泊简小心翼翼地避开温初月唇角的位置，轻柔地擦拭过他有些汗津津的脸颊。 　　不仅如此，镜中青年修长的脖颈上也印着几枚深浅不一的吻痕印，一直绵延到系带睡袍的交领内。 　　虽然从镜子里看不见， 但肚脐旁边的那圈牙印还是在提醒着温初月自己的存在。 　　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回忆刚才那限制级的场景，他用力闭上眼睛晃晃脑袋， 企图将脑子里的黄色废料给晃出去。 　　“是头发粘在脸上不舒服吗？” 　　宋泊简不知道温初月在想什么， 腾出扶在温初月腰上的另一只手来，将他的刘海掀了起来。 　　“还好， 不过确实该剪了。” 　　没了支撑， 温初月干脆歪歪斜斜地倚在墙上。 　　“穿那么薄，不要贴在瓷砖上。” 　　宋泊简转头， 忽然有了主意—— 　　昨晚的那根粉色小鱼头绳终究是派上了用场。 　　温初月嘴上嫌弃它，但还是将他放在了浴室的洗漱台上， 钻石小鱼亮晶晶的显眼，一眼就被宋泊简看见了。 　　温初月只感觉到额前一凉又一紧，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宋泊简的怀抱里：“这样能方便些。” 　　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抬头朝镜子里望去，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上多了一个小揪揪。 　　不是流行歌手那种扎在脑后的小辫子，而是像是苹果梗一样的冲天辫！而且因为宋泊简的手法过于拙劣，小揪揪可疑地朝左边歪着。 　　宋泊简的嘴角也抽了抽，虚心检讨：“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扎，没经验。” 　　咬牙切齿地默念着“第一次”，温初月才忍住将发绳薅下来的冲动。 　　“我还是等到过完春节就去剪了吧。”他含着牙刷嘟嘟哝哝。 　　“为什么要等那么久，”宋泊简之前就注意到他低头吃饭的时候需要撩头发，“要是担心理发店关门的话，可以请我的发型师上门。” 　　虽然外面的理发店过捏歇业，但只要钱到位，这个问题完全可以解决。 　　“你们人类不都说，过年不能剪头吗？”温初月吐掉泡沫，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漱口。 　　宋泊简从温初月的肩头捞起一缕发丝，笑话他封建迷信。 　　温初月翻了个白眼，自己一只猫，有什么好迷信的， 　　“还不是你，”他模仿着宋泊简的样子肃起一张雪白的脸，过年不能说“si” 　　……… 　　气音发出一半，他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坏了，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说了。 　　“明知故犯，那就惩罚你今天早上多吃一碗饭。” 　　宋泊简故意板起脸，但眼睛里明晃晃的笑意却让他毫无恐吓力。 　　那抹笑意在温初月的瞳仁中逐渐放大，直到模糊在一个薄荷味的吻中。 　　刚刚洗漱过的唇齿微凉，他忍不住双手搂住宋泊简的脖颈，翕动着睫毛轻轻凑了上去。 　　- 　　身如飘萍之人，每逢佳节总倍感漫长，爱人在侧，时光却像是猫着腰的小孩，一溜烟就闪过去了。 　　宋泊简和温初月都不会包水饺，请了做饭阿姨提前一天包好冻在冰箱里，等到除夕夜的时候两个自己煮着吃。 　　水饺有三鲜虾仁和鲅鱼馅的，都是温初月喜欢的口味，他一口气吃了四十多个，撑到摊在沙发上不动弹了。 　　宋泊简将洗碗机里的碗筷拿出来，又洗了一遍手后才走到客厅坐下，他将平摊在沙发上的猫毯小心捞到自己大腿上，目含担忧地摸了摸西森猫的肚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不会更撑吗？” 　　他有些搞不懂温初月奇妙的生理机制了，猫的体型明明比人小那么多，但胃里去装着同样多的饺子，真的不会被撑坏吗？ 　　从天黑开始，外面就有人不停地放烟花，五光十色的火花照亮了半片夜空。噼里啪啦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温初月都没有听见有人走近。 　　宋泊简水汽未消的手凉丝丝的，温初月抱着男人的手腕在他的怀里翻了个身，艰难地用爪尖写字：我要把全部的能量都用在消化上。 　　宋泊简啼笑皆非地摇头，只好一只手打着圈地替他揉肚子，另一只手捂在了他的耳朵上。 　　力度适中的按摩手法实在是太舒服，十分钟后，白猫咪咪呜呜的哀怨声就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咕噜声。 　　忽然，宋泊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好……” 　　这个时候打电话的，都是为了拜年。 　　窗外的烟花声太热闹，膝头的猫猫又限制了自己的活动范围，宋泊简不得不把音量键调大，不过他本来也没有什么要避着温初月的。 　　“宋总过年好啊！我在这里给你拜个早年了！” 　　打电话的人，就是之前借给宋泊简红跑车的那个人，宋泊简含笑跟他寒暄着。 　　捂在耳朵上上的手挪开了，温初月百无聊赖地竖起猫耳来听墙角。 　　聊着聊着，两个人的话题就从春节祝福转到了生意上，他听得一知半解，刚要走神，就听见对面传来一句充满了疑惑的大嗓门：“宋总，你最近什么时候转变爱好了呀？” 　　咕噜咕噜像是马达一样的巨大声音，在一众烟花霹雳中听起来分外明显。 　　“前一阵子说借我的跑车试试……那啥，大过年的，你骑摩托车注意安全哈！” 　　摩托车？ 　　咕噜声骤停，一人一猫对视了一眼。 　　“咳咳！” 　　“不是，赵总误会了，”不明所以的宋泊简先是一愣，然后无奈扶额解释，“这是我家的猫。” 　　他略作思考，将手机听筒举到了猫猫的嘴边，半是想要澄清半是想要炫耀。 　　嗷！ 　　温初月无声而愤怒地对着宋泊简作了个“恶猫咆哮”，然后像是小炮弹一样踩着他的大腿弹射了出去。 　　体重将近二十斤的猫猫卡车，从人的腿上踩过去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唔。”宋泊简闷哼一声，皱眉揉了揉隐隐发痛的腿部肌肉，他毫不怀疑，要是掀开睡衣看一眼的话，自己的腿上肯定印着四个猫爪印。 　　“宋总，你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对面的赵总听得又是一阵大呼小叫，怀疑他是不是飙车真的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你可得想想咱们的生意啊……”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宋泊简走到落地窗边，戳了戳背对着自己的实心汤圆：“喜欢烟花吗？要是喜欢的话，我也买了几箱放在储藏室里，咱们可以出门自己放。” 　　猫猫将脸快要贴在玻璃上。 　　“要是想放的话就动作快点，趁电视上的联欢晚会还没开始播。” 　　贴在落地窗的猫饼脸动了动。 　　但是，温初月懒得换衣服折腾，虽然自己不怕冷，但冰天雪地的，放烟花这个热闹也不是非凑不可。 　　他用爪尖勾了勾宋泊简睡袍上的腰带，宋泊简心有灵犀般看懂了：“没事，我可以这样抱着你出去。” 　　说着，他大步走回沙发边拿起上面打着的毯子，把温初月卷成了蛋筒一样的猫猫包被。 　　“喵！” 　　温初月用前爪扒拉扒拉软毯包被的边缘，勒着脖子了。 　　宋泊简闻声低头，帮猫猫把毯子边缘掖了掖。 　　年轻男人轻柔的动作吸引了旁边同样背着手看烟花的老奶奶的注意，老人家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小伙子，你们家宝宝多大了呀？就这么抱出来别冻坏了。”老奶奶用和蔼的语气轻声责备道。 　　“嗯——三岁。” 　　宋泊简的意识先大脑一步回答，同时将猫猫包被朝外转了半圈，“他不怕冷。” 　　“三岁？”老奶奶吓了一跳，看体型不像啊，她哆嗦着嘴唇道，“你们家孩子怎么才这么小点儿啊？” 　　温初月耳朵发烧，在心里暗骂宋泊简出的是什么馊主意，但对上老奶奶带着皱纹的脸庞，还是乖巧又懂事地咪呜了一小声。 　　猫猫也懂尊老爱幼。 　　雪白的甜美猫猫脸从同样毛茸茸的包被里露出来，看得人心都要化了，老奶奶克制住自己想要摸一把的手，尴尬地打圆场道：“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一不留神看错了。” 　　温初月看出老人家想要摸自己的意思，努力往外拱了拱，没关系，看错了也可以摸猫猫的。 　　几乎同时地，宋泊简也开口了：“您没看错，这个也是宝宝。” 　　男人低哑的嗓音比平时更沉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可尾音里蕴着的温柔又万分真挚。 　　宋泊简刚刚叫自己什么……？ 　　温初月两只金灿灿的猫眼惊讶地睁圆了，倒映出接连不断的绚烂烟花，光影璀璨，明明灭灭。 　　像是为了证明他没有听错，紧接着，宋泊简再次低头，一个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轻轻落在温初月冰凉的鼻尖上。 　　“宝宝。” 　　他又低声喊了一遍。 　　白绒绒的猫耳抖了抖，过了几秒钟，猫猫缓慢地对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眨起眼来，一下，两下，三下。 　　忽闪忽闪像是两只轮小月亮。 　　猫猫眨眼的意思是—— 第55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见到年轻人抱着猫猫， 老奶奶摇摇头迈着蹒跚的步子，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年纪大了，有的时候跟不上现在的年轻人的想法， 但听儿孙们聊家常的时候说过， 现在不少年轻人都把自己养的猫猫狗狗当小孩看呢！ 　　绚烂的烟花还在不停地升空绽开，洒下漫天火树银花，短暂照亮了站在交叉口处的白发人， 老奶奶的老伴正拄着拐杖在不远处等着她。 　　天上弦月正瘦， 人心中却自有圆满。 　　——猫猫眨眼睛是在说， 喜欢你。 　　温初月和宋泊简在此刻虽然语言不通，但四目相对间，足以两心相照。 　　不过， 借着微弱的烟花光芒， 温初月发现，宋泊简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一脸冷静地叫完自己“宝宝”之后，他的神情虽然没有露出端倪，但耳根却悄悄变得红通通的了， 要不是两个人从室内出来的时间不长，自己肯定会误认为那是被冬夜的寒风给冻红的。 　　“买的烟花还有好几箱没放呢， 别浪费了。” 　　宋泊简完全忘记了自己几分钟之前干过什么， 又把猫猫包被掖进去的边缘往上拽了拽。 　　半张脸躲在竖起的包被里，温初月的难为情好像也被屏蔽了许多， 抖抖耳朵表示期待。 　　唯一的遗憾就是， 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偷懒用猫猫的形态出门，要不然的话就可以和宋泊简说好多句话了。 　　“…… 　　烟花盒子被放在一大片空地上， 宋泊简弯腰按了一下打火机点燃烟花信子，结果心不在焉的， 被烫了一下手指，他皱眉轻嘶一声，听到信子呲呲迅速燃烧的声音，才赶紧小跑离开原地。 　　温初月顿时着急了，张嘴叼住宋泊简的衣袖一个劲儿往家的方向拉：回去，回去。 　　谁知道这人装得四平八稳，其实内心比自己还不淡定啊…… 　　一进门，宋泊简站在玄关处换拖鞋，温初月仗着四驱比较灵活，哒哒哒跑去冰箱里给他找冰袋。 　　宋泊简那一下其实烫得并不严重，他反应得快及时收回收来了，但在心上人的关怀之下，钢铁般的男人也会选择柔弱三分。 　　不一会儿，“田螺”美人就穿着睡袍捧着冰袋重新出现在了客厅里。 　　“谢谢宝宝。” 　　宋泊简扬唇，接过冰袋来冷敷在自己的手上。 　　温初月软绵绵地瞪了人一眼，虽然灵魂都是自己，但变成猫猫的时候被人叫“宝宝”，和变成人类形态的时候被人叫“宝宝” 　　………还是有挺大的区别的——宋泊简难不成还真的叫上瘾了？ 　　他同手同脚地走到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欲盖弥彰地掩饰话题：“电视节目是不是快要开始了？” 　　“我去找遥控器。” 　　可宋泊简的一条语音指令直接阻止了他的动作：“小A，打开电视，调到CCTV1。” 　　温初月只好耳朵红红地抱着膝盖，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被他踢掉的拖鞋东倒西歪的放在茶几下面，踩在深色皮质沙发上的白皙脚趾轻轻蜷缩，像极了刚刚从蚌壳里撬出来的圆润珍珠。 　　宋泊简像是目力敏锐的采珠人一样被吸引了视线，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袋忽然没那么管用了。 　　电视一打开，喜庆欢快的音乐就从里面跃了出来，穿红戴绿的艺人站在舞台上喜气洋洋地表演，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错过了开场的缘故，两个人的心思一时都不在节目上面。 　　温初月不想动弹，于是扭头用食指戳了戳宋泊简的肩膀：“你往旁边挪挪，影响我看电视——” 　　指尖刚戳在宋泊简硬邦邦的肩膀上，他的手指就被人捉住了，和羊入虎口也没什么分别。 　　吻落下来的时候，温初月气息不稳地偏头：“窗帘，还没拉上！” 　　为了观赏烟花，今晚的窗帘一直都束在两边，而宋泊简家的窗户又是大大的落地窗，这么通透，两个人无论干点什么，都能被对面的人给看去。 　　宋泊简墨色的眸底转深，自己本来并没有想那么多的。 　　“我去拉。” 　　宋泊简敷过冰袋的那只手皮肤沁凉，温初月被捏了一下颈后皮肤之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躲闪的方式却不是往后躲，而是蹭进了宋泊简的怀里。 　　“不要，好凉……” 　　然而，拉上没几分钟的窗帘好像也没什么实际用途，空荡荡的沙发目送着宋泊简抄起温初月的腿弯将人拦腰抱上二楼。 　　——温初月本来想叫人坐远点的后果就是，两个人直接皮贴皮肉贴肉，不仅距离更近了，电视节目更是没得看了。 　　接下来的过程中，说不清是谁更主动，气氛升温，意乱情迷，睡袍在主卧的地板上散乱成一团。温初月汗湿的睫毛已经重成一缕，不甘示弱地用手指勾着宋泊简的皮带扣，睡袍太容易解开了真的会吃亏。 　　作为戳过宋泊简的罪魁祸首，他的指尖上印着一个浅红的牙印，从冷硬的金属皮带扣上抖着滑下来好几次，也没能成功解开。 　　宋泊简的眼尾也猩红得明显，汗珠顺着他鸦黑利落的鬓角一路滚落下来，温初月几乎要被那滴落的滚烫汗珠给烫软了手指，宋泊简就握住他的手一步步教他怎么正确解开皮带扣。 　　“一看你平常就不怎么穿正装，连解皮带都要男朋友教你么。”他还有耐心颠倒黑白。 　　宋泊简、他明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的……温初月没脸开口反驳，只能唇瓣微张、喘息急促地认下了这个哑巴亏。 　　“嗒”的一声阻隔剥落，这下两个人是真的赤裸相对了。 　　掌心冷热交替，温初月觉得自己有点感温系统失调，连尺寸判断能力都一同失去了。 　　——好在视觉效果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冲击了。 　　手背是宋泊简覆盖在上面的大掌，圈起的酥麻手指也像是握着滚烫水杯，只想遵循本能放下这个烫手东西。 　　“等等，是不是没有套？”温初月的大脑混沌地从一片空白中辟出一丝理智来。 　　“我买了。” 　　宋泊简起身拉开床头柜，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小方片来。 　　温初月腾起一个小火苗：“你该不会从让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早有预谋吧？” 　　“没有。”宋泊简解释，他那个时候盼着温初月能给自己个好脸就不错了。 　　“是前几天新买的，有备无患。” 　　他沙哑着嗓子解释道。 　　这两天，温初月和宋泊简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对他什么时候出过门去过哪里自己都再清楚不过。 　　很显然男人并没有买过自己这个东西，那就只能是夹带私货了—— 　　“你还让人买这个东西送上门？”温初月只觉得自己手里攥着的这个小方片烫手，气恼地将东西扔在了宋泊简身上。 　　小方片轻飘飘地没什么力道，宋泊简弯腰将它从地板上捡起来：“我又不是没付钱。” 　　相反，跑腿骑手知道住在这一片富人区的顾客出手往往都很大方，跑一趟腿小费阔绰，都很乐意接到这样的单子。 　　宋泊简好心地告知温初月：“送过来的时候，骑手还十分高兴地跟我说，希望下次还能接到这样的单子。”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能做到在纯情和不要脸之间无缝切换的！ 　　温初月抬起小腿来踹宋泊简的膝盖，还没就踢到被人给徒手接住了。 　　桃白之间，软红风光一览无余。 　　无意窥见盛景，宋泊简呼吸不禁一窒，温初月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点火的举动了，红着脸抽了一下被捏出指痕的脚腕。 　　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七十四公斤的宋泊简晃了一下，踉跄着倒向床面。 　　接下来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舌尖没入齿关，指尖没入肩背，坚硬没入干涩…… 　　被人一次又一次从床上捞起来的时候，温初月拼力用发软的胳膊圈住了宋泊简汗涔涔的光裸肩背，在他的侧脖上恶狠狠地留下了一对尖尖的咬痕。 　　“宋泊简……” 　　“嗯？”男人鼻音性感。 　　“混蛋！” 　　“嗯。” 　　宋泊简丝毫没有感到被冒犯，唇边挂着餍足的浅笑，在那张祸害的潋滟红唇上又嘬了一下。 　　“宝宝。” 　　“叫宝宝也不管用！” 　　猫猫呜呜咽咽地炸毛了。 　　- 　　云消雨歇之后，外面的烟花早已不知道散落过多少轮。 　　客厅的电视机忘了关，音乐声隐隐约约传到主卧中，温初月俯趴着将脸埋在枕头中，白皙纤瘦的肩背上红梅点点，玲珑的腰窝和粉白的臀尖上都有可疑的绯红指痕。 　　手软脚软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他只好气不忿地找茬过嘴瘾：“你都忘了关电视，开了好几个小时，浪费多少电费。” 　　“我去关上。” 　　宋泊简此时分外好说话，眯着长眸从衣柜里拿出睡袍披上，遮住了一背的抓痕：“还好宝宝有勤俭持家，咱们家明年肯定能省下不少钱。” 　　“想的倒是挺远。”温初月哼了一声。 　　不过，明年，真是一个让人充满期待的词。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嚷嚷，勉力支撑起来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不成，最后一个节目应该还没过吧？” 　　“我想要看跨年倒计时。”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温初月不想错过。 　　这种时候，自然是温初月最大，他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宋泊简第一时间考虑的恐怕都不是能不能给他摘，而是怎么给他摘下来。 　　“好，我抱你下楼。” 　　宋泊简掀过被子裹住温初月，然后将人从床上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你看电视，我去换一下主卧的床单。” 　　温初月的脸又是一热，他伸出一只同样红红白白的手臂来，抓住了宋泊简的衣带：“等会儿再换，陪我看好不好。” 　　“嗯，听你的。” 　　宋泊简转身牵住了温初月的手，有力的五指一点点扣进他的指缝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在震耳欲聋的哔剥声中，一长一短的指针越走越近，直到粗细交错，新旧更替。 　　温初月虔诚地阖上眼眸，没有注意到宋泊简也默默模仿了自己许愿的动作。 　　两个人许下的是同一个心愿：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56章 歪嘴小猫道理也歪。 　　附近的商超初五之后就开门营业了， 正月十五这天，两个人睡到九点多，才不紧不慢地出门采购。 　　两个大男人胃口不小， 两天前冰箱里才补充过的食材很快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宋泊简没打电话叫人上门来送， 他想要跟爱人共同尝试这世界上每一种平凡而幸福的事情。 　　买好肉菜蛋奶等日常食物之后，两个人来到了放着速冻汤圆的冰柜前。 　　温初月弯腰隔着柜门挑挑拣拣，时不时将冻凉的指尖放在自己的脸上贴一贴， 商超暖气太足， 他热坏了， 宋泊简则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跟在温初月的身后，见他一连挑了十几包又放回去也没不耐烦。 　　负责这一片商品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注意到两个打扮时髦的小年轻在这里挑汤圆， 不由得笑着关心道：“怎么拖到现在才买汤圆啊？提前几天买更便宜， 放在自家的冰箱里是一样的。” 　　“今天过十五，汤圆都涨价了好几块钱嘞！” 　　宋泊简停下脚步，微笑着解释：“谢谢阿姨，我们就是想要体验一下节日的气氛。” 　　礼貌解释完之后， 他抬眼看见温初月走远了，跟阿姨颔首道别之后大步推着购物车追了上去。 　　两个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年轻男人并肩走在商超里， 确实赏心悦目。 　　有购物的女生从他们的身边路过， 转头跟同伴窃窃私语：“你看那边——那两个男的长得好好看！” 　　卖汤圆的阿姨听见了，忍不住叉腰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诫小姑娘：“长得是好看， 但是手头松得呦， 一点儿都不会过日子，小姑娘可不能找这样的男朋友！” 　　没想到背后讨论别人被听见了， 两个女生先是脸一红，然后齐齐对着阿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找不找！” 　　很明显人家就是一对的啦—— 　　“阿秋！” 　　不知道自己被蝈蝈了的温初月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 难道在冰柜旁边看得太久也会冻感冒吗？ 　　见他犯了选择困难症，宋泊简走上前，在冰柜中看了一圈，忽然他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袋汤圆上：“买个这个口味的怎么样？” 　　“哪个？”温初月伸手将那袋汤圆拿了出来，“桂花馅的？” 　　“我看到网上说，不要买那种奇奇怪怪的馅的汤圆，容易踩雷。” 　　平常没觉出来，宋泊简对这种口味有偏好啊，但他还是十分宽容道：“不过，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咱们就买一袋尝尝好了。” 　　宋泊简轻笑了一下，没否认喜欢那句话，只是将汤圆包装袋举到温初月的脸边比了比，煞有其事道：“你看像不像？” 　　什么像不像的？ 　　温初月一脑门问号，谈恋爱会让人智商下降吗？他艰难地往后仰了仰，想仔细观察一下这袋汤圆有什么特殊之处。 　　——拜某人所赐，腰酸背痛的猫猫已经连续多日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柔韧性和灵活性了。 　　距离过近，温初月一扭头，就和包装袋上的产品宣传图撞了个对脸，右下角的图片上，圆滚滚的汤圆被从中间剖成了两半，露出色泽诱人的内陷来——桂花馅，是黄澄澄的，里面还撒了细细的桂花干，像是点缀在银河里的星子。 　　……咦？ 　　汤圆盯着汤圆，睫毛如蝶翅般抖啊抖。 　　他忽然明白是哪里像了。 　　快速眨了几下桃花眼，温初月啪的一声拍开怼在自己脸前的汤圆包装袋，“什么呀……幼稚死了！” 　　这么咕哝着，他还是将那袋桂花汤圆从宋泊简的手里抢过来，放进了购物车里：“买回去要是不好吃的话，就全给你一个人吃。” 　　宋泊简换了一只手推购物车，攥过温初月被冷冻汤圆冰得微凉的手指：“好啊，我负全责。” 　　要是放在之前的话，他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但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人说的，喜欢上一个人，就是看见什么都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那个人，是真的。 　　采购完毕之后，两个人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前往收银台。 　　准确的说，是宋泊简一个人当壮丁，温初月走在他前面一步，从口袋掏出会员卡来准备付款，卡也是刷的宋泊简的。 　　“您好，您此次的消费金额一共是708.50。”收银员微笑着报数。 　　“哦哦好的。” 　　温初月刚要把准备好的会员卡递出去，就被宋泊简给抢了先。 　　“不好意思，再加几盒这个。”男人修长的手指推过三盒蓝黑色包装的Durex来。 　　温初月的大脑存在一瞬间的宕机，下意识地反问道：“前两天不是刚刚买了吗？” 　　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之后，他的脸都红了，只能在收银员小姐一脸吃瓜的表情中，听着宋泊简言简意赅地解释：“用完了。” 　　“你也知道，那时前两天的事情。” 　　出了商超的门口之后，温初月拽着宋泊简一路疾行，知道坐到车上关上门之后，他才鼓着脸命令道：“以后还是从网上买套吧。” 　　虽然已经逃离收银员揶揄的注视了，但他的脸颊还是粉馥馥的。 　　宋泊简看得心中发痒，抬手捏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有深刻的了解，小猫的脾气是十分坏，但小猫的脸皮也十分薄。 　　“可是，明明是你之前还怪我叫外送的。” 　　不知道是过年期间的伙食太丰盛，还是恋爱让人幸福肥，温初月的身上和脸上都比两个刚刚重逢的时候多了一些肉，不胖，但揉捏起来的手感却十分明显地好了不少。 　　温初月一下子被他捏得漏气，变成了歪嘴巴小猫。 　　他理不直气也壮：“从网上买可以只有你一个人丢脸，出门买会两个人都丢脸。” 　　…… 　　宋泊简在心里点评了一下，歪嘴小猫道理也歪。 　　“这个好办，我可以一个人出门买。” 　　- 　　白瓷勺碰在青花瓷碗壁上，氤氲的雾气伴着叮咚声从碗口上方袅袅上升，热气腾腾的白汤里挤着被煮得柔软的圆胖汤圆。 　　温初月开心得忘乎所以，猫猫本性完全暴露出来，弯腰凑在碗边耸动鼻尖嗅了嗅，收获了一腔不太明显的桂花甜香。 　　好在在宋泊简的身边他也完全不必压制，因为前者只会无奈地笑着将人从桌边拉起来，然后无缝衔接地在温初月的嘴巴里塞进一个晾得温度适中的汤圆。 　　“尝一下煮熟了没。” 　　“你拿我当试验品呢。”温初月被黏得嘴巴张不开，说话也黏黏糊糊的。 　　看温初月吃得眼睛眯起来的模样，宋泊简就知道他肯定不讨厌。 　　于是，宋泊简放心地低头在温初月亮晶晶的唇上碰了一下，抿掉不小心沾在上面的金黄桂花酱。 　　“很甜。”他低声道。 　　这一碗汤圆很甜，就是迟到了太久。 　　“行吧，看来你的眼光不赖……” 　　温初月掩饰性地低头，不想被宋泊简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眶。 　　然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在满满一锅的桂花汤圆面前，这一令人伤感的小插曲只配一闪而过。 　　宋泊简煮汤圆的技术虽然不错，但由于温初月的怂恿和他对温初月的无限宠溺，两个人下了整整两大袋汤圆。 　　吃过汤圆的人知道，这种食物虽然刚开始吃的时候很美味，但一旦吃多了，他的美味程度就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暴跌。 　　吃到最后，两个人都腻了，还是宋泊简面无表情地率先站起身来，把剩下的泡得发涨的汤圆倒进了垃圾桶，几分钟之后，温初月才忍痛蹲在垃圾桶边，倒掉了自己碗里的汤圆。 　　“对不起，虽然咱们是本家，但我的胃是真的收留不了你们了。”他小声碎碎念念。 　　饭后，两个人坐在客厅里消食。 　　宋泊简拿着手机查看工作消息，公司初九的时候就复工了，元宵节短暂地进行休息，但还是有不少决策需要他过目。 　　碳水摄入过多，温初月有些发饭晕，懒懒散散地窝在沙发一角不愿动弹：“明年不要买这么多了。” 　　一想到冰箱里还冻着好几袋汤圆，温初月就有些发憷。在宋泊简的影响下，他也开始给明年做“计划”。 　　宋泊简正在浏览文件，过了一小会儿才嗯了一声作回应，然后转头就看见温初月一脸不开心地盯着自己。 　　“有工作的话，你可以去书房处理。”温初月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胡搅蛮缠，“坐在这里，我总是忍不住想要打扰你嘛……” 　　宋泊简道暂时放下手机道：“最后一份，看完就没有了。” 　　“而且，我之前上学的时候你也没少打扰我做作业，之前不都理直气壮地很。” 　　这话温初月不爱听了，他是那种很典型的“我可以自我检讨，但你不可以说我坏话”的傲娇猫猫，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宋泊简。 　　宋泊简失笑，见温初月迟迟不愿转过身来，缓声开口叫了一声“汤圆”。 　　“干嘛？” 　　三十秒后，温初月就像是真正的汤圆一样黏黏糊糊地挪了过来。 　　他侧躺在宋泊简的腿上，任由男人的手掌伸进上衣里替自己揉肚子：“还撑吗？” 　　温初月点点头，担心宋泊简看不见又闷闷地补充了一句：“撑——” 　　点头时，他柔软的侧脸和尖削的下颌亲密地蹭在宋泊简的大腿上。 　　宋泊简忽然问道：“要不要进行一项消食活动？” 第57章 他贴着温初月的耳畔缓声复述今天早晨的场景 　　等到温初月睡醒的时候， 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宋泊简早上走之前替他掖得好好的被子，又被蹬得乱七八糟，露出一只脚踝上印着吻痕和脚印的右脚来。 　　昨晚的消食活动有点过线了， 以至于温初月现在饥肠辘辘。 　　摸了摸扁扁的肚子， 他翻身下床决定给自己找点吃的。 　　手在搭在腹部的一瞬间，温初月的脑海中划过几星心有余悸的碎片。 　　只可惜罪魁祸首已经匆匆忙忙上班去了，青年羞恼地抿了抿唇， 决定将这笔账留到之后在算。 　　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 他倦着眉眼走到落地衣架前伸手拿衣服。 　　前一天晚上， 宋泊简已经把他们两个人今天要穿的衣服给提前准备好了。大概是受了宁时的启发，刚刚陷入热恋的他十分热衷于购买情侣服装。 　　只是，宋泊简作为公司高层， 经常要出席重要场合， 不能穿得太随意，温初月只好迁就他，订做了好几套衬衫西裤。 　　温初月抖开衬衫披在身上，低头系扣子的时候忽然感觉奥有些不对劲， 这件衬衫似乎过于松垮了些。 　　绕到穿衣镜前照了照，他终于确定——宋泊简因为早上赶时间， 错把自己的那件给穿走了， 自己现在穿的这身，是他的。 　　两个人因为身高差别不大， 衣服尺码的差别也没那么明显， 再加上又是同款，挂在衣架上的时候一不小心很容易认错。 　　但那又怎么样呢？ 　　跟自己又什么关系呢？ 　　温初月面无表情继续系扣子， 宋泊简要是早上别缠着自己，穿衣洗漱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匆匆忙忙了。 　　嘴角刚刚幸灾乐祸地翘起来一点， 他就忍不住捂住嘴巴“嘶”了一声。 　　希望极简今天最好是开员工大会，让所有的员工都看见宋泊简衣服小了一码的窘迫才好，温初月在心里忿忿不平地诅咒道。 　　吃完早午饭，温初月也准备去猫咖了。 　　过完元宵节之后大学生开学，段淮没办法继续帮自己看管店面了，而且，自己得考虑一下给猫咖招聘更多的猫猫员工的事情！ 　　虽然新扩大的店面刚刚装修完，还得通风一段时间才能使用，但猫猫招聘进来之后，也得需要员工培训，两线并行，差不多能同时完成。 　　只是，想起跟宋泊简一起投喂过的流浪猫，温初月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创新一下招聘的方式。如果它们小流浪们能接受的话，自己可以为他们提供一片吃喝无忧的屋檐。 　　…… 　　来来往往的顾客们发现，猫猫巴士的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一个写有招聘告示的小黑板。 　　“老板，布偶猫招吗？” 　　“蓝猫要不要？” 　　家里有猫主子的人忍不住在猫咖门前停下，给年轻的老板看自家猫猫的照片——好想体会一下被猫猫包养的感觉！ 　　温初月咬着麻辣小鱼干摆手：“不要，不要。有主的不要。” 　　沈眷弱弱提醒：“老板，有没有可能你这样写小黑板，猫猫们看不懂？” 　　毕竟不是每一只猫都识字。 　　小鱼干的尾巴停在温初月的齿间不动了，他神情苦恼：“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是世界上也没有猫文啊？” 　　现在猫咖里的大小员工都是温姨在的时候留下来的，在温初月接手的这几年里，还没有过招聘的经历。 　　遇到困难，温初月开始思念起那位慈爱又博学的女性长辈来。 　　地上的积雪融化的时候，她会赶在春风之前回来吗？ 　　托腮想了一会儿没想到解决办法，温初月干脆食指一伸，从沈眷的小卷毛虚点到猫咖门前的台阶：“要不然你去外面人工招聘一下？记得喊大点声。” 　　沈眷这小崽子虽然有的时候让人不省心，但原生美貌还是没得说的，人猫通杀。 　　“……我？”沈眷不可思议地呆住，指了指自己。 　　温初月点点头，毫无心理负担：“难不成是老板我吗？” 　　沈眷气呼呼鼓脸：“我还以为老板你谈恋爱之后会多点儿人情味呢——” 　　“果然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资本家是永远不会共情打工人的呜呜呜。” 　　“好的，那资本家现在命令你赶紧去干活！”趁少年仰头嗷呜，温初月忍笑往他的嘴巴里填了一条麻辣小鱼干，把他给辣的嘶嘶吸气。 　　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嘴，让温初月遥遥联想起几个月之前的那天，谁能想到沈眷不过是出门捡了一只小狗崽回来，就因此转动了多年前生锈落灰的旧齿轮呢？ 　　几分钟后，门外。 　　卷毛塞尔凯克猫猫油光水花的皮毛与身上大片亮眼的橘色很快吸引来了几只脚步踟蹰的流浪猫。 　　看起来有些灰扑扑的几只猫猫跟粘豆包似的互相推搡，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最后还是那身材最壮实的狸花猫看不下去，率先开口了：“我们看到贵店想要招聘员工，请问田园猫能应聘吗？” 　　隔着光洁明亮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见猫咖里恣意悠闲的，都是叫的出名称的优雅品种猫。到人类社会打工，审美自然也要向人类的眼光靠拢。 　　沈眷被问住：“我也是个打工的，要不然我帮你问一下我们老板？” 　　他转身拍拍大门，粉爪垫印在玻璃上，示意温初月开门把这一小撮猫放进去。 　　一见到领头的狸花猫，温初月就弯起了桃花眼：“哎呀，这不是老熟人吗？” 　　这只狸花猫，正是他之前在孟以年学校边的小巷遇见的那只，自己还拜托它吓唬了那几个讨厌的小混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强体壮、捕猎技能过人的狸花，居然愿意屈居自己的猫咖。 　　但温初月还是十分慷慨地表示：“你要是来我们猫咖的话，我可以给你十三薪。” 　　狸花猫不懂十三薪是什么，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不是我，是我的小弟们。” 　　说着，它用脑袋将身边的两只半大小猫往前拱了拱。两只小猫一只是橘白，一只是玳瑁，身形只有狸花猫的半个身体大。 　　狸花猫嫌弃地晃晃脑袋，小家伙们太小了，太弱了，即便是有自己接济，也经常会饿肚子。 　　“他们能留下来吗？要是能的话，可不可以也给它们十三薪？” 　　它虽然不知道十三薪是什么，但很聪明地领会到，温初月既然那么说，肯定是个好东西。 　　“没问题。”温初月一手抱起一只小猫，用秀挺的鼻尖依次怼了怼那两颗湿漉漉的软鼻头，“世界上所有的猫猫，都很可爱的好不好。” 　　“只有没眼光的人类，才会嫌弃田园猫。” 　　而且，相信经过自己——本店前任花魁的专业培训之后，它们一定会成为俘虏顾客的高手的。 　　温初月信心满满。 　　“太好了！”狸花猫松了一口气，他还没老婆呢，就吃够了带崽子的苦头，已经决定要再当两年单身猫了。 　　“那……我改天再来看它们，这是允许的吧？” 　　狸花猫甩了甩尾巴，狠心地转头朝门口走去。 　　两只小猫身上脏兮兮的，考虑到它们初来乍到，温初月没急着给他们洗澡，只是摸了摸它们的小肚皮：“饿了吧，我给你们——” 　　咦？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两只小猫虽然瘦伶伶的，但肚子居然吃得鼓鼓的。 　　橘白窘着脸扒拉了一下捏着自己软肚皮的长指：“今天早上，强哥特意给我们打猎了好多食物……” 　　怕它们表现得太笨，吃不上员工餐哩。 　　“口是心非。”温初月嘀咕了一句，“那好吧，我给你们拿点小零食吃。” 　　“咪、咪呜。” 　　虽然紧张到结巴，但小玳瑁还是很有礼貌地小声说了句谢谢老板。 　　一句老板叫得温初月心花怒放，给两只小猫狠狠抓了两大把鸡胸肉冻干。 　　新小猫就是乖巧可爱啊！ 　　拿完鸡胸肉冻干后的手指香喷喷的，闻得温初月自己都有点饿了，没办法，昨晚消耗太多，一顿早饭是补不回来的。 　　他刚拿起手机，就看见宋泊简心有灵犀地发来了消息。 　　“睡醒了吗？吃早饭没有？” 　　“现在饿不饿，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打包回去。”中午时间太短，他要是自己下厨的话时间不够。 　　温初月考虑了一下：“从你们公司到天河苑是不是还挺远的？” 　　“要不然还是我去你们公司一起吃吧，我今天也来猫咖了。” 　　“好。”宋泊简自然不会拒绝，“你几点钟过来？我提前点好餐。” 　　在等待温初月到来的时间里，宋泊简的心情充满了愉悦，并且随着时间的接近，杂糅着雀跃的期待就越满涨。他忽然有几分能体会到，宁时为什么一边暗戳戳吃醋、一边喜欢焦煦来探班的感受了。 　　在送走了两个前来请示工作的下属、一个送午餐的外卖小哥之后，温初月终于姗姗来迟。 　　“你再不来，午饭都要凉了。”宋泊简幽幽控诉他。 　　“一到中午，市中心就好堵。”温初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假意抱怨，“下次我想可不来了～” 　　宋泊简刚刚扬起的唇角往下落了一个像素点。 　　刚刚等人的时候，他在外卖软件里收藏了附近好几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弯腰依次掀开茶几上外卖盒的盖子：“ 别站在那里了，过来吃吧。” 　　温初月没注意到宋泊简细微的失落，视线已经被他明显不合身的衬衫给吸引去了。 　　随着男人掰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两条手臂发力，本就紧贴在胸肌上的衬衫也微微绷起，原本缎子般光滑的布料被拉扯出几条横斜错乱的褶皱，纽扣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桎梏。 　　眼珠一转，他伸手接过自己的筷子，但却没急着在沙发上坐下，而是笑吟吟地将左手搭在了宋泊简的胸前：“哎你这件衣服，我怎么觉得不太合身呀？” 　　“身上穿着我的衬衫，还要明知故问。”宋泊简握住了温初月白皙的手腕，手指小心覆盖在昨晚失控留下的捏痕上，严丝合缝。 　　他的衣服对于温初月来说宽大了些，温初月穿得又随性，袖扣也没系上，一抬手衣袖就顺着小臂半落下去，露出了白莹莹的手腕来。 　　温初月还没嗅到危险的气息，恼意集中在宋泊简的倒打一耙上，略略提高了嗓音：“难不成怪我？” 　　宋泊简低首，温初月黑鸦鸦的发丝掠过他的面颊，他贴着温初月的耳畔缓声复述今天早晨的场景：“我说我快要迟到了，让你不要夹.那么紧……” 第58章 抓住什么机会，办公室play吗？ 　　三岁猫猫的脸皮， 到底还是不如修炼了快要三十年人类的脸皮厚，温初月被宋泊简无耻的发言给惊呆了。 　　今晨的一幕幕伴着血色涌上青年的面颊，“我”了几次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驳斥的话来。 　　温初月微微上扬的眼尾逼得湿漉， 破罐子破摔：“你在床上说就算了， 怎么能拿到办公室里说——” 　　那种场景，那种姿势，宋泊简还说那种话催促自己， 他脸皮薄受不了刺激， 羞恼之下反而咬更紧了——而且， 他是真心催促还是故意耍坏心眼逗弄自己的都还说不准呢。 　　果不其然，细微吐息之间，宋泊简闷哼一声， 仿佛有被拿捏之势， 只是在床上，男人都有胜负欲，在上头那个更不愿意落了下风……证明到最后，以至于踩着点宋泊简来的公司。 　　坏脾气的猫猫虚张声势， 双唇一张一合却骂不出什么凶狠的话，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宋泊简圈住温初月的手腕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 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觉得不过瘾，又低头亲得久了一会儿。 　　温初月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要是说第一下他是被偷袭还没反应过来， 第二下他顿时在宋泊简的唇角重重咬了一下：“哎！我刚刚是在帮你回顾你的罪行， 不是让你重来一遍！” 　　淡淡的铁锈味儿在唇齿间漫开，宋泊简的气息略显不稳：“……知道自己罪行严重。” 　　？ 　　所以呢， 这就是你忏悔的方式？ 　　温初月含含糊糊地表示抗议。 　　宋泊简的吻从蜻蜓点水到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珠，温柔引导：“我的男朋友说他下次再也不来公司看我了， 我当然要抓紧机会。” 　　抓住什么机会，办公室play吗？ 　　柔软的皮质沙发不堪负重，被压的陷下去一大块。温初月本来想借助沙发靠背来支撑自己 ，没想到反而陷入了更加无力的境地。 　　两个人酱酱酿酿之后，温初月也著名的猫猫论坛上学习了不少经验，推了两下推不动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两个人都是合法关系了，过分点就过分点吧。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宋泊简比他以为的要更加心机深沉。男人滚烫的汗水滴在自己细白的锁骨处，明明同样箭在弦上，还能分出清明来问自己：“下次还来吗？” 　　温初月很想将宋泊简踹下去，但无奈技不如人，只好难耐地咬着他的虎口，眼角挂泪地割地赔款：“我、我来还不行吗！” 　　…… 　　等到温初月披着属于自己的衬衫坐起来的时候，才接过来不到一分钟的筷子早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他抬脚踢了宋泊简一脚：“饿死我了。” 　　耕地的牛都没有这么连轴转的好吗。 　　抬手握住脚腕塞回毯子里，吃饱喝足的宋泊简比起之前来更细心地堪比老妈子：“抽屉里有零食，你先吃点垫一下。我去把饭菜用微波炉热一热，很快就回来，乖。” 　　温初月的脸红得不像话，像是洋娃娃一样乖乖任由宋泊简给自己摆弄姿势。 　　——刚刚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拉扯，他就感觉自己的双腿之间有种异样的、隐隐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的错觉——即使温初月知道宋泊简已经替自己清理好了。 　　好在他的脸一直都红得厉害，宋泊简并未发现什么。 　　吃饭的时候，宋泊简还真的就像是养小孩是的，拆了仅剩的一双筷子一口菜一口饭地喂温初月。无论是因为腿上坐的是心爱的人，还是温初月吃什么都津津有味的好胃口，都让气质疏冷的男人弯了眉眼，软了心肠。 　　温初月在，午饭里的鱼必不可少。 　　今天宋泊简叫了一道清蒸鲫鱼，起初温初月还黏黏糊糊的，享受男朋友对自己的爱心投喂，宋泊简夹一筷子，他就默契张大嘴巴啊呜吃掉，但吃了十分钟之后，他的眼珠子都快要飞到雪白鲜嫩鱼肉上去了。 　　“你要笨死了。”终于，饥肠辘辘的温初月忍不住本性，不客气地伸手将筷子从宋泊简的手中抽走，自力更生，运筷如飞，“唔，还是大口吃比较过瘾一点。” 　　他手法精妙地剔出一大块鱼肉来，送到宋泊简的嘴边：“啊——” 　　等到温初月吃饱，宋泊简也没嫌弃，包圆了剩下的几道菜，温初月基本上都在埋头对付那条鱼，其他的没怎么碰。 　　宋泊简吃完午饭打扫好战场，一回头，温初月已经卷着小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摇头无声笑了一下，坐回老板椅上继续工作去了。 　　男朋友来探班固然幸福，但一不小心就延误了下午工作，怎么不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呢。 　　等到温初月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快到晚上八点了。 　　睁眼看见亮堂堂的灯光，他还有些迷茫。 　　宋泊简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弯腰将裤子递给他：“现在已经不堵了，回家吗？” 　　看清楚墙上挂着的时钟是几点之后，温初月整个终于清醒了，他不可思议地望向宋泊简：这人怎么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大中午，现在晚饭时间都过去好久了…… 　　他虎着一张还带着睡痕的白皙脸庞，对宋泊简指指点点：“你都不压榨员工，居然舍得压榨男朋友！” 　　宋泊简一边帮温初月抻裤腿，一边哄他：“下午刚开了个会，我要去外省出差几天，家里的床你可以想怎么睡怎么睡。” 　　“真的？” 　　温初月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宋泊简要是不在的话，自己就能好好休息几天了。 　　-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是来撸猫吗？” 　　听到门口有响动，段淮礼貌笑着迎接上去，只是迎面而来的圆脸中年女性让他愣了一愣。并不是他有偏见，但确实来猫咖玩的人类以年轻男女居多。 　　“哎呀，你就是小段吧？”温红英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眯着淡褐色的眼睛笑得和蔼，“初月跟我说过你了，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 　　她上手捏捏段淮结实的胳膊，然后在他涨红了脸的呆滞中，蹲下身子去挨个抱了抱四仰八叉睡在靠墙的一排猫窝里的猫猫们。 　　“哎哟让我看看宝宝们，睡得这么香嘞……看来小温哥哥应该把你们照顾得不错？” 　　“看来那小崽子长大了稳当了不少，我也能放心把店交给他了。” 　　“喵～”被抱起来的哆啦A梦呆呆睁大了圆猫眼，是温姨回来了？ 　　——温姨的大名叫温红英，一个充满了时代气息的名字。 　　只不过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那个年代。 　　猫猫曾经也梦想过要建设祖国。 　　捏着小猫软乎乎的肚皮肉，温红英絮絮叨叨：“哆啦A梦，你是不是胖了不少呀？还有你……小温给你们吃了太多零食？” 　　毕竟，汤圆在少年时期，就是贪吃零食的一把好手。 　　“哎呀，我们哆啦A梦不高兴了，怎么跑了呢？”温红英一个抱不住，就看见哆啦A梦扭着胖乎乎的小短腿，液体一样从自己的怀里爬走了。 　　她笑着摇摇头，又去挨个检查其他的晚辈小猫。 　　“想我了没有？瞧你们这小肚子一个个吃的，今天早上我给你们做健康猫饭好不好？” 　　哆啦A梦火急火燎地踩着四个风火轮跑上了二楼，温初月在二楼安装了一个座机，为的是遇到事情方便猫猫们可以给他打电话。 　　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接到哆啦A梦的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天河苑里睡得昏天黑地：“温姨回来了？” 　　哆啦A梦对着听筒喵：【嗯嗯。】 　　【温姨说我胖了。】 　　“温姨骗你的。”温初月哄小姑娘，对于通风报信的猫猫叛徒，他当然要好好顺毛，“长辈都爱这么说。” 　　【温姨还叫你小崽子。】哆啦A梦信以为真，认认真真继续当漏勺。 　　温初月耳朵抖了一抖：“你肯定听错了。” 　　就好像已经赚钱上班的大人，回家之后还要被外婆揪着耳朵喊乳名、上手摸你的大腿问你穿棉裤了没有。 　　“好了不多聊了，等我过去给你喂冻干吃，你乖一点。”温初月企图用零食收买哆啦A梦的记忆。 　　面对一屋子嗷嗷待哺的小猫崽子，温红英动力满满，从附近的超市里买来新鲜的肉菜之后，就开始乒乒乓乓做猫饭，嗯……看来小家伙们最近的伙食不错，要不然就少放点肉吧？ 　　被温姨从睡梦中揉搓醒了，小猫们精力旺盛，等饭无聊，干脆叼着段淮衣角缠着他想要玩驮猫猫。 　　段淮的原型是一只体型很——大的猫，他的脊背上一次性可以容纳下好多只小猫。 　　其中，奥利奥最积极，用奶少牛多的圆脑袋直蹭段淮的裤腿。 　　【温姨煮猫饭很慢的，要两个小时。】 　　蹭得段淮连躲带跳，心疼坏了：“好好好！玩玩玩！” 　　“这可是宋哥过年才给我买的新衣服，别给我蹭上猫毛！” 　　老板和宋哥喜结连理之后，猫咖里的大大小小都荣升娘家人，生活水平飞突猛进，要不是碍于老板往日的“淫威”，估计一个个连打工都懒得打工了。 　　——为什么要上班？反正现在柜子里摞着数不清吃不完的昂贵猫罐头！ 　　等到温红英端着满满一大盆猫饭从料理间出来之后，却看见原本在一楼玩耍的猫猫们少了将近一半。剩下的都是年纪大一些的中青年猫猫，年纪小的猫猫都不知道哪里撒欢去了。 　　不在一楼，肯定去二楼了吧？她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端着猫饭往楼梯上走。 　　““宝宝们，可以吃早饭了！”二楼的小客厅静悄悄的没猫，卧室的门虚掩着，她一边慈爱地呼唤着一边推开门。“又躲到哪里淘气去了？抓坏了床单看你们小温哥等会骂不骂——” 　　奥利奥骑在上面段淮的大脑袋上，威风凛凛地想象自己是一只号令百兽的大王——它最喜欢看的动画片就是《狮子王》了，并且一直幻想自己其实并不是普通的猫猫，而是身负尚未觉醒的猛兽血脉。 　　“啊！” 　　一声饱含惊恐的尖锐女声在门口响起，然后又突兀地戛然而止。 　　卧室里的大猫小猫都吓懵了。 　　背上驮着五颜六色的猫团，一只鬃发蓬松的大型猫科动物轻盈地从卧室中央的床上一跃而下。 　　嗯嗯是温阿姨？ 　　装满了香喷喷猫饭的金属盆倒扣在地板上，原本站在这里的中年女性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橘黄色的系带围裙，凌乱地堆积在门口处。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段淮脚忙脚乱地跑到门口，企图解释自己的身份：【吼。】 　　但发出来的只是一个低沉的单音节。 　　他身上的大小毛团子纷纷长出耳朵尾巴和四肢，从大猫的身上滑下来，着急地围着橘黄围裙喵喵乱叫。 　　围裙瑟瑟抖了抖，里面钻出一只同色的椭圆脑袋来，好在温红英还是听懂了：【你是小段？】 　　大狮子连连点头，鬃毛也跟着一晃一晃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无害，他犹豫了一秒，很快低头吃起地板上散乱的猫饭来。 　　没事，不超过三秒还能吃。段淮在心里安慰自己。 　　【阿姨，我只是一只体型大了一点的猫而已。】 　　这么表示着，他的眼神里透露出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哎，哎，阿姨知道。】 　　半晌，橘猫才颤颤巍巍地叼起自己的围裙，顺拐走出了卧室，一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吞咽着唾沫重新出现众猫的面前。 　　【饭掉在地下，就别吃了。】 　　重整仪容的温红英仍然惊魂未定，她半是新奇半是谨慎地捏了捏段淮超大号的巧克力色肉垫——一个顶四个那种：“这么结实的体格，得吃多少盆饭呐？” 　　段淮小幅度地张嘴，怕露出来的獠牙太长：【谢谢阿姨，我吃一盆就行。】 　　“那个，我今天做的饭是不是太素了啊？你是不是得吃肉啊？” 　　想了一想，温红英又有点不好意思，小孩还长身体呢：“小温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跟我说……这莽撞孩子！” 　　“叮咚～欢迎光临～” 　　一楼的大门响了一声，温初月心情很好地推门而入，桃花眼弯起，卧蚕鼓鼓，他仰头朝楼上喊了一句：“温姨，你回来了！” 　　正好自己那天还在发愁猫咖招聘新员工的事情要怎么样才能办好呢，温姨这就回来了，可真是及时雨。 　　猫咖寂静无声。 　　“汤！小！圆！” 　　一息之后，楼梯上方猛地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喊，“你给我麻利地过来！” 第59章 又软又粉的肉垫被人凑到唇边吧唧了一口 　　“老板， 你本名叫汤圆啊。” 　　作为始作俑者，奥利奥跟温初月收到了同等的处罚。但他跟被老师罚站了皮孩子没什么两样，丝毫不以为耻， 没事猫似的探头探脑跟温初月讲小话。 　　——温姨一怒之下， 把温初月也给发配去营业了。 　　任务是化缘到五个猫罐头。 　　违抗不了大家长的命令，昔日的猫猫花魁只好重操旧业。 　　只是金盆洗手好多年，温初月十分不适应这种变化， 整只猫都有些蔫儿蔫儿的。 　　这时， 哆啦A梦秀秀气气地迈着猫步走过来， 提醒温初月：“老板，你别忘了，你今天答应要给我冻干吃的。” 　　冻干， 自己拿哪来的冻干， 店长身份都被褫夺了。 　　“你们可真是一群漏风的小棉袄……” 　　温初月四仰八叉地往地板上一躺，翻出白花花的肚皮毛。 　　“哇，你看那只！” 　　今天来猫猫巴士玩的顾客惊喜发现，猫咖里新来了一只猫！ 　　而且是一只体型很大只的西伯利亚森林猫， 长毛被雪，双瞳灿金，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肤白貌美。 　　只可惜， 它好像有些不怎么爱搭理人，高高盘踞在猫爬架的最上一层， 任凭顾客掏出了冻干猫条各种诱惑也不动心。 　　但说它毫不动心又像是假的， 狐狸一样蓬松的雪白尾巴从半空中垂下来，时不时在顾客面前画个圈， 明晃晃的欲拒还迎。 　　“咪咪～咪咪～”有小女孩不死心，软声诱哄道， “你只要下来，我就给你买罐头吃好不好？” 　　猫咖里提供各种喂猫的食物，猫条冻干这种小件是附赠的，但猫罐头需要顾客另外自掏腰包。 　　猫猫花魁虽然营业态度感人，但得益于宋泊简的细心保养，它的皮毛顺滑而富有光泽，美貌程度比起从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吸引着人类主动伏低做小。 　　听到猫罐头三个字，汤圆的耳朵总算是抖了抖。 　　——五个猫罐头，这个任务不可谓不艰巨。因为来撸猫的顾客，在付过门票之后，通常都不会再额外给猫猫买吃的了。 　　汤圆一直蹲在猫爬架上“钓”人，一方面是经验丰富，想要勾引人类加大筹码；另一方面，宋泊简出差不在家，自己背着他跟其他人类撒娇，总有种不太道德的错觉。 　　这么想着，西森猫抬起一只后爪来挠了挠耳根，粉嫩嫩的肉垫在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小女孩控制不住地捂住嘴巴低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好可爱！不敢想象这么大的肉垫捏起来会有多软多舒服！”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心，她眼睛发光地跑到柜台前：“阿姨，我要再买一个猫罐头！” 　　“咪呜～” 　　汤圆矜持地叹了口气，纡尊降贵地从猫爬架上攀了下来。 　　没办法，人家连猫罐头都买来了，自己就只好对不起宋泊简一下了——实在是形势比猫强，自己并非故意花心的。 　　沙丁鱼罐头打开，汤圆忍不住低下脑袋去舔了舔。 　　自己今天刚睡醒就被一个电话给叫来猫咖了，早饭都没吃。好香。 　　趁着猫猫进食，小女孩抓住机会收取利息，在雪山猫猫的头顶上揉来揉去，时不时rua一下它的毛绒耳朵。 　　唔，只是摸一下脑袋，也不算太过分？温初月眯着猫眼在心里衡量，在小女孩想要继续往下摸下去的时候，抬起前爪来踩住了她的鞋尖。 　　“喵。” 　　小女孩意犹未尽，又生怕这只冰山大美人跑掉了，于是弯腰双手合十跟咪咪商量：“那好吧……我可以不可以捏捏你的肉垫？” 　　- 　　宋泊简抿了抿唇，将毫无动静的手机塞回口袋，然后大步如风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助理拉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后，低声报备情况： 　　“宋总，李秘书发消息说，东西已经按照您给的清单买好了，就装在来接您的车后备箱里，司机也在等您了。”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宋泊简侧了一下头，脚步不停，“你不用跟着我了，帮我把行李送到天河苑之后，直接回家就行。” 　　上飞机之前，温初月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温姨回来了，自己也去了猫咖，宋泊简要是想找他的话，可以来猫猫巴士。 　　一句话弄得宋泊简颇为紧张。 　　这算不算是见家长？ 　　顾不得才出差回来风尘仆仆，他加急给李秘书发消息，让其帮自己采购一些适合拜访女性长辈的礼品，甚至考虑到那位长辈也……只猫，他又让李秘书额外买了一箱豪华猫罐头礼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温初月迟迟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难道是沉迷于跟温姨叙旧，忘记了看手机？ 　　宋泊简心中怀着第一次谈生意时都没有过的忐忑，深吸一口气，在猫咖门前下了车，抬脚走上台阶，推门。 　　“喵！” 　　看见宋泊简的那一刻，温初月的两只猫眼都亮了。 　　宋泊简刚进门，就被老大一只猫猫给扑了个满怀，西森猫扑过来的体重和力道都颇为惊人，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有些艰难地将手里提着的礼品放在地上。 　　寒枕冷衾多日之后，心心念念的小猫入怀，宋泊简的眼中慢慢漾开笑意：“慢一点，东西都要被你给撞掉了。” 　　手掌顺着温初月暖呼呼毛茸茸的脊背一路捋到尾巴，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 　　重逢这么久以来，宋泊简从来没在猫咖中见到温初月露出猫形。 　　“老板不是不营业么？” 　　他还记得之前温初月想要赶自己走的托词。 　　“喵呜——”温初月将脑袋埋在男人的风衣里装死。 　　老板今天营业还不行吗！ 　　今天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心酸，猫猫大声抽噎着，用爪尖在宋泊简的掌心歪七扭八地写字。 　　【我本来出师大捷的，但谁知道后来的顾客都那么小气，到现在还差四个猫罐头。】 　　宋泊简皱着眉头连蒙带猜，总算是弄懂了始末，他抿唇闷笑，抱着西森猫从摸脑袋到挠下巴捏爪垫占便宜一条龙。 　　“放心，我全都给你补上。” 　　又软又粉的肉垫被人凑到唇边吧唧了一口，温初月难为情地尾巴都蜷缩成一个球，但无奈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忍着羞耻将暖呼呼的肚子也往宋泊简的手边送。 　　猫猫花魁使出看家本领，方圆两米之内无人能敌。 　　以至于宋泊简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喜提“猫咖里最幸福的顾客”和“猫咖里最让人嫉妒的顾客”双重名号。看着在自己面前傲娇得不行的雪山猫猫，居然在这个男人面前撒娇打滚，不少顾客的眼睛都要嫉妒红了。 　　猫猫花魁没注意到那么多，他正忙着纠结——从男朋友的口袋里掏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 　　见过温姨之后，拜访宋娴的事情也被提上日程。 　　上门之前，宋泊简谨慎地给堂姐打过预防针，生怕温初月真实身份吓到她，但没想到最后收到震撼的竟然是自己。 　　“姐夫和外甥都不是人”这个消息太过重磅，饶是宋泊简一向处变不惊，这会儿脸色也隐隐泛着不太对劲的苍白。 　　大概是自己本身的经历就足够离奇，宋娴很容易就接受了弟弟找了一个同性伴侣这件事，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拍着弟弟的手背安慰他：“你和小温这样也挺好的，起码不用担心生小孩的事情。” 　　然后，这位贵妇人絮絮叨叨地跟弟弟吐槽，孟以年当初到上幼儿园的年纪的时候自己有多么担心，生怕他在老师和同学面前露馅。 　　宋泊简艰难消化了良久，措辞道：“……那我改天带初月来看望姐姐姐夫。” 　　拥有弟夫之后，宋娴成为了全家最快乐的人。 　　——猫狗双全、左拥右抱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温初月为了哄她开心，每次来孟宅拜访的时候，外套里都轮流揣着不同的猫猫。 　　弟夫是堂弟的，宋娴有的时候不好意思太放肆，但换成猫咖里的小猫，她就没有那些顾虑了。以宋娴的年龄，小猫们都算得上是她的晚辈，亲亲抱抱毫无负担。 　　以上流程重复过好几次之后，所有的猫窝都被温初月给掏遍了。 　　最新一次的家庭聚会上，于是他在宋泊简沉默的眼神中，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圆圆脸的橘猫。 　　——双方家长就在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会面了。 第60章 “猫跟同类打招呼，也叫‘咪咪’吗？” 　　双方家长都在， 小辈们都很安分很有礼貌。 　　唯一的不和谐就是。沈眷和孟以年在称呼方面发生了一些分歧。 　　沈眷管温初月叫哥，但孟以年却叫宋泊简叫小舅舅，导致两个人直接差辈了。 　　但少年人的面子大过天， 二人谁也不愿意自降辈分， 吵吵嚷嚷一顿之后决定各叫各的。 　　——孟以年的理由是反正小舅舅和小温老板又不会生小孩，不用担心下一辈的称呼混乱问题。 　　听得孟戈连连黑脸，斥责他口无遮拦， 胡说八道。 　　孟以年委委屈屈敢怒不敢言：“爸你双标——”明明这句话是妈妈先说的。 　　温初月笑倒在宋泊简的怀里， 偷偷跟宋泊简讲小话：“其实， 我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但他忘记了同为非人类，孟戈的听力也很灵敏。眼看着姐夫又有要黑脸的趋势，宋泊简率先一步维护男朋友道：“初月心直口快， 在自家人面前，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在心里偷偷咂摸了一下“初月”两个字，青年耳根红红。 　　他算是发现了，宋泊简在对自己的称呼上，有很多小细节。 　　譬如说这会儿， 他就会叫自己的名字，显得亲密又不轻佻， 引得温姨总夸他是个稳重的好孩子， 要是不要再往猫咖里买零食就更好了；在生意伙伴面前，会偏正式地喊自己“小温”， 温初月刚开始觉得怪怪的， 但这种称呼方式似乎很得一些老派长辈的青眼；只有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尤其是情浓时， 他又会捧着自己的脸颊鼻尖碰鼻尖地叫自己“宝宝” 　　……… 　　两家人的话题聊开之后，渐渐就分为了两派， 宋泊简和孟戈谈起生意，温红英和宋娴从衣服首饰聊到育儿难题，作为被批判的重点对象，温初月和两个刚成年的小崽子一起坐在沙发边边挨数落。 　　温姨兴致勃勃地在宋娴的面前讲温初月少年时期的糗事，温初月听不下去了，找借口跑到宋泊简身边：“我也要向姐夫学习生意经！” 　　宋娴忍不住捂着嘴巴笑，故意调侃他：“小温还用得着学这个？” 　　宋泊简正在喝茶，见温初月坐到自己身边来，于是放下茶杯给他剥了一个砂糖橘。 　　砂糖橘只有三分之一个拳头大，温初月直接把一整个都炫进了嘴里，含糊反驳：“用得着，当然用得着，猫猫巴士现在整整扩张了一倍，我也要学习一下怎么管理店面。” 　　——他要努力扩大猫猫王国的版图。 　　跟宋泊简一起上进，当然还有，收编更多的流浪猫当员工。 　　温初月启唇时清甜的水果气息惹得宋泊简心中微痒，他趁众人不注意，飞快用指腹在温初月的唇瓣上抹了一下。 　　没想到宋泊简这么大胆，温初月偷偷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但却被他反手将整只手都包进了大掌里。 　　宋泊简一边揉捏着温初月柔软的指节，一边从容不迫地提起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新产品分批上市已经进入尾声了，下下个月有个国外的展会需要参加，最近可能会出差比较多。” 　　“云大一百三十周年校庆，也给我和宁时发了校友邀请。” 　　- 　　正如宋泊简所说，他最近飞来飞去的频率比以往高了许多，让温初月对他的总裁职位以及大忙人身份更加有了实感。 　　好不容易等到宋泊简快要回家，不定时来猫咖帮忙的段淮却告假说学校有事要忙几天，需要温初月自己一个人打理店面。 　　温初月好奇问了一嘴：“什么事啊？” 　　段淮解释：“学校一百三十周年校庆，我申请了当志愿者，大学生要凑够一定的志愿时长才能毕业。” 　　“老板，你要来我们学校参观吗？”他有多余的名额，可以带朋友进学校。 　　温初月可有可无：“不用了，你本来就忙，我要是去了，你还得招待我。” 　　不过，校庆这件事，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宋泊简是不是也要作为杰出校友参加他母校的校庆来着？ 　　他犹疑地问道：“小段，你在哪个大学上学啊？” 　　作为一只含人量为0%的猫猫，温初月通常只会使用“你吃了吗？”的人类寒暄用语。 　　他不会问“你在哪里上班/上学”，“考试考多少分/工资有多少钱”，“结婚了没小孩多大了” 　　………并阴差阳错在年轻顾客群体中广受好评。 　　段淮：……云大。 　　老板我还以为你知道我跟宋哥一个大学这件事的？ 　　“咳咳，”温初月果断改了主意，“我突然觉得，去凑个热闹也挺好的。” 　　因为时间赶不及，宋泊简落地云城之后，并没有回家，直接就赶往母校，温初月兴致勃勃地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给他发了一张自拍：“我在这里，等你致辞完可以来找我。” 　　道路两边栽种的常青乔木，在料峭春寒中依旧郁郁葱葱，枝叶浓绿。照片中的温初月头顶繁叶，笑眼弯弯，看得宋泊简恍惚了一瞬，仿佛二人是一对同在一个校园读书的年轻恋人，去哪里都习惯跟对方报备。 　　他在桌子底下打字回：“广场在你左前方，今天有喷泉表演可以看。”校领导为了节约经费，每到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才会舍得启动最豪华档的喷泉表演。 　　温初月：小猫敬礼.jpg 　　等到宋泊简致辞完，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温初月早就不知道闲逛到哪个地方，偏偏这里又没有路标和标志性建筑，他只好拍了一张照片，附以艰难的文字描述：“我的左边有一棵很高的树，右边是一栋灰色的楼……” 　　“等一下，咪咪咪咪～” 　　忽然他眼睛一亮，挥动胳膊拦下路过的一辆猫猫卡车，打算问路。 　　被叫住的狸花猫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望了温初月一眼：“猫跟同类打招呼，也叫‘咪咪’吗？” 　　脾气好有特点的一个同类。 　　温初月噎住。 　　只是由于声带限制，自己现在也没法学猫叫。 　　他只好蹲下身子来跟狸花猫和平交涉：“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或者大礼堂怎么走？我想要……男朋友，但是现在迷路了。等我找到他了，让他给你买火腿肠吃！” 　　温初月尴尬地摸了摸口袋，才记起自己连学校超市在哪里都不知道。 　　狸花猫思考了半分钟：“行吧，正好我也要去大礼堂，可以顺路带着你。” 　　这下轮到温初月惊讶了，大学里的猫都这么好学吗？ 　　狸花猫咪咪叫着摇头：“不是不是，我也找人。” 　　有熟人回来了。 　　“这样呀。”温初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能找到那个人吗，要不要我把你偷渡进大礼堂？” 　　一人一猫一边走一边对话的场景过于奇妙，以至于匆匆找过来的宋泊简很快就锁定了男朋友的身影。 　　温初月也看见了他，踮起脚尖来遥遥挥手：“宋泊简，我在这！” 　　带笑的嗓音随风传出去很远，也回荡在狸花猫的耳边。 　　它疑惑地眨了眨猫眼，歪头看着这个大步走过来的西装男人。 　　猫和猫想要找的，原来是同一个人类。 　　“没想到你走得这么远。”宋泊简捉住温初月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眉眼略带无奈，“幸亏这几年学校格局变动不大，要不然我还真不敢保证能找到你。” 　　温初月没忘记自己对狸花猫的承诺，在口袋里晃晃宋泊简的手指：“还有多亏了九狸，要不是它带着我往回走了一半，咱们也没法这么快就碰头。” 　　经过刚刚的一番聊天，他已经知道了这只狸花猫的名字叫九狸。 　　不用他提示，宋泊简就熟稔地半蹲在狸花猫面前：“多谢了，我给你买火腿肠吃行不行？” 　　今天出席的场合比较正式，他的身上没带猫条冻干之类的食物，只好重拾上学时的老办法。 　　温初月也跟着蹲了下来。 　　狸花猫仰起脑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两个身高一米八多的人即便是蹲下来，也比它大出好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鳕鱼肠？” 　　狸花猫小声试探。 　　温初月尽职尽责地帮它翻译：“九狸想吃鳕鱼肠。” 　　偏爱鳕鱼肠的狸花猫——特殊搭配的关键词唤醒了宋泊简久远的记忆。他并不知道狸花猫给自己起的名字叫九狸，但从前打交道多了，会通过猫咪们的外貌和习惯默默区分它们。 　　只是自己离开校园太久，一时忘记了。 　　他虚虚摸了下狸花猫的脑袋，温声表示抱歉：“原来是你啊。” 　　“我去一趟超市，你们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这句话是对温初月说的。 　　一人一猫齐齐点头。 　　宋泊简走后，温初月询问九狸：“你要找的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九狸又点头。 　　当年还是个小孩猫的它，现在已经变成奶奶辈了——这么说是因为，学校里的爱心人士凑钱帮它绝育了，没得到做奶奶的机会。 　　不过不做奶奶也挺好，学校里的毕业生一茬接一茬，都把它当毛孩子照顾。听说一辈子被人类宠大的猫猫，直到老了内心也还会像是个孩子。 　　猫猫的一生太过短暂，九狸最大的疑惑就是，自己一晃眼都追不动老鼠了，当年眉眼青葱的年轻男生，怎么依旧风华正茂。 　　它歪了歪胡须颤颤的狸纹脑袋，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我想，我大概知道你。” 　　“我？”温初月指了指自己，表情惊讶。 　　“嗯嗯。” 　　狸花猫舔了舔前爪，不知道泄露曾经的饭票的秘密是否道德，“吃了他好几年的软饭，我一直担心他找不到你。” 　　游览宋泊简的母校，温初月本来是好奇大过追忆的，两个人的故事已经he，从前的等待与错过也都被覆上了一层明暖的色调，像是柠檬片泡进蜂蜜膏，只会被人称赞酸酸甜甜喝起来好美味。 　　他本来希望能从九狸的口中听到更多关于宋泊简的内容，但狸花猫的话题跳跃地很快。 　　九狸没头没脑地说道：“那天一只老鼠从我的爪子边跑过，我没有追上它。” 　　老牌名校也意味着是老校区，十年前，学校的犄角旮旯修建得没那么到位，杂草荫蔽的角落偶尔会有老鼠过街。 　　有老师灵机一动，从老家里抱来了养不下的半大小猫——九狸就是其中的一只，参与学校里轰轰烈烈的“灭鼠行动”。 　　狸花猫这个品种从小就战斗力彪悍，飞檐走壁闯祸捣蛋，小小年纪就让主家奶奶头疼不已，拎着鸡子挨家挨户敲门道歉，正好孙子提起学校的鼠患，奶奶就把狸花猫送给了学校。 　　九狸在窝里排行第九，所以就叫九狸。 　　她是兄弟姐妹里最小的一只猫，可现在也有点咬不动嘎嘣脆的猫粮了。 　　九狸为了维护自己的威名假装吃得津津有味，但还是有人类从她慢吞吞的咀嚼速度中看出了力不从心。 　　护猫社团的学生单独给她用羊奶粉泡猫粮豆豆吃，九狸很小很小的时候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喝奶，现在好像一切兜了个圈又回到原点。 　　有刚刚下课的学生路过几人身边，驻足时的表情十足茫然。 　　这只德高望重的猫猫学姐，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很少有耐心跟学校里的学生“唠嗑”这么久。 　　温初月却听懂了，吸了吸鼻子：“这次校庆，宋泊简说好多校友都捐赠了资金，学校之后会修建新楼，你再也不用担心有老鼠了。” 　　他头一次讨厌自己这么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 　　九狸最后一次点点头：“这挺好。” 　　自己祝福过的人类实现了他的愿望，就是用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自己的记性都不太好了，想不起更多关于他的故事。 第61章 - 　　跟九狸道别之后， 两个人偷感很重地逛到食堂去吃饭。 　　担心宋泊简穿着一身西装过于鹤立鸡群，温初月拽着他到车里换了一身常服，等到两个人终于走到食堂的时候， 正好赶上大学生下课吃饭的高峰期， 人头挤挤挨挨。 　　幸好两个人都不必赶时间，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位暂时坐下来，商量一会儿吃什么。 　　过去这么多年， 云大食堂的招牌菜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轮， 宋泊简被问起来的时候， 也踟蹰不定。 　　不过，即便是食堂的菜式还维持十年前的模样，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回答不能让温初月满意——花样翻新的特色菜价格更贵， 当时囊中羞涩的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只选择平价的米饭套餐。 　　宋泊简有点后悔， 刚才同学叙旧的时候，自己怎么没多听几句，别人是怎么怀念学校的旧口味的。 　　最后，还是温初月灵机一动， 翻到学校的公众号上去搜索食堂攻略，然后拉着宋泊简一起挑选。时间在此刻好像又倒退了一次， 两个人变成了从高中一起升入同一所大学的懵懂小情侣， 对未来的一切都有一种茫然但美好的期待。 　　校庆结束之后，宋泊简空中飞人的日常仍然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一个句号将由A国的展会画上。 　　两个人打视频电话的时候， 打宋泊简给温初月看自己这边的雪景， 浅浅抱怨：“好不容易等到天暖，结果这里又好冷。” 　　A国的纬度很高， 长冬无夏。 　　这点寒冷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困难，但大概是有了心疼自己的爱人之后， 所有的人都会学会示弱。 　　抗旱怕热体质的温初月已经吃上了冰淇淋，闻言，他心虚地将被啃上一个牙印的香草冰淇淋球藏到背后：“你是不是带的衣服不够厚啊？走在外面的时候要多穿一点。” 　　宋泊简去参加展会与各种应酬，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式的穿搭。 　　两个人的话题零零碎碎，并没有固定的谈话内容，不知道说到什么，宋泊简举着手机翻转过摄像头给温初月看酒店房间里的插座。 　　“给你看一个东西。” 　　摇摇晃晃扫过米白墙面的的镜头里，温初月看不见宋泊简的脸，只能听到他含笑的低沉嗓音。 　　“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的时候，就觉得好像你。” 　　温初月被钓起一点好奇心来：“什么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插座产生联系。 　　是上面绘着猫咪图案，还是旁边的墙上贴着猫咪装饰？ 　　但他转念又想到宋泊简入住的可是商务酒店，怎么会走这么童趣的风格？ 　　晃了半天的镜头终于聚焦，一个错位五孔插座终于映入温初月的眼帘。 　　五孔插座由上方的两孔插孔和下方的两孔插孔组成，但上下两组插孔明没有垂直对齐，而是左右错位了一下。 　　“你看它，像不像是一只歪嘴小猫？”紧接着，宋泊简修长白皙的手指闯入镜头，依次抚过几个插孔，一本正经道，“上面的这两个插孔是眼睛，下面的是鼻子和嘴巴。” 　　“你之前生气的时候，表情就跟这个特别像。” 　　？ 　　“我哪有？！” 　　温初月先是跳起来否认，然后气呼呼地攻击宋泊简“幼稚”“想象力堪比幼稚园小孩”。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自己佯装气闷的时候，脸颊已经气势汹汹地鼓了起来，歪嘴猫猫人和歪嘴猫猫插座在手机屏幕里同框，简直是在用事实举例来给宋泊简的比喻加强说服力。 　　但是，吐糟了一会儿之后，温初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转为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分离与思念让人变得多愁善感，他忽然想起了在云大里遇到过的狸花猫九狸。 　　自己很幸运，成为了一只侥幸偷得时间的猫，但人类的寿命在漫长的宇宙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人生这么幼稚能有几年呢？ 　　更何况自己和宋泊简已经相互错过了，最青葱年少的那段人生。 　　如今种种，是爱情让人年龄倒退，说不定再过个二三四五年，他们两个人就会变成温开水一样的老夫老妻，幸福却平淡。 　　所以更应该及时行乐，什么幼稚的疯狂的抓紧体验一遍才是。 　　- 　　脑子里想着疯狂一把，温初月立马就付诸行动了。 　　正好温姨在，他把猫咖全盘交给了温姨管理，自己拎着个小包就坐上了飞往A国的飞机。 　　幸好宋泊简养成了去哪里都要跟男朋友报备的习惯，温初月很顺利地就买到了通往展会城市的机票，没有打草惊蛇。 　　只是他这是第一次出国，人生地不熟的，磕磕绊绊找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距离下飞机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了。 　　掸落落在羽绒服上的雪花，又搓搓冰凉的脸颊，温初月抬手笃笃敲响了酒店的房门：但愿宋泊简之前没给我发错房间号。 　　“稍等一下。” 　　宋泊简半眯着眼睛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心中狐疑，是来给客房打扫卫生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马上就来。” 　　拉开房门对上那双水润润亮晶晶的猫眼之后，他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 　　“你——” 　　“——怎么来了？” 　　温初月明明在敲门之前还心脏还咚咚跳得飞快，但对上宋泊简的脸之后，他一下子卡壳了。 　　“我——”他千里迢迢地跑来，当然是想给宋泊简一个惊喜的。 　　但话到嘴边，温初月的脸颊逐渐升温，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我来看歪嘴小猫！” 　　话音刚落，他就猫下腰从宋泊简胳膊下的空隙中钻进房间里去了。 　　留下宋泊简一个人扶着门框站在哪里，欢喜的神情中夹杂着愕然。 　　房间里的温度，和外面相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温初月才进门两分钟，就忍不住把围巾给解了下来，然后又开始脱羽绒服。 　　宋泊简搭把手帮他把外套挂在门后的衣钩上：“还热吗？要不要脱掉毛衣？” 　　温初月摆摆手：“先这样吧。” 　　他站在玄关处蹬掉沾了雪水的鞋子，想要往房间里面走，背后却陡然贴上来的一具矫健的身躯。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来看我的。”男人语气失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温初月的脖颈间，微痒，他忍不住小幅度躲闪了一下：“顺便看你。” 　　“好热。”温初月扭动身体，只觉得被贴着宋泊简的后背暖烘烘的，甚至开始出汗，但是就这么让人放开自己，他又有些舍不得。 　　宋泊简福至心灵：“这会儿脱掉吧？” 　　他没说脱掉什么，温初月已经十分自觉地拉起毛衣的衣摆：……。” 　　一小节莹白的腰肢露了出来，宋泊简眼神暗了暗，扣住温初月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腕，吻落在他汗津津的脖颈上。 　　A国这里是清晨，温初月来的时候宋泊简刚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刮胡须，年轻气盛的男人，下颌处一晚上就重新冒出来了一层浅浅的青茬，温初月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刮蹭地有些刺痛。 　　他轻轻喘息着往后仰，肩胛骨咚得一下撞在了门板上，凉意刺激地他战栗了一下。 　　宋泊简感受到了温初月细微的瑟缩，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他的背后。 　　继毛衣之后，鞋袜和裤子接二连三地被甩落在地板上，分不清哪件是谁的。 　　——但这种姿势的弊端就是，温初月不得不更加依赖自己的力量站在宋泊简的身前。 　　宋泊简比他要高一些，即便是低下头来，他跟宋泊简接吻的时候还是需要仰起脸，氧气越来越稀薄之后，这让他感觉到吞咽愈发困难，喉咙艰难地上下耸动。 　　“…… 　　宋泊简粗粝的掌心顺着纤美的蝴蝶骨缓缓下滑到腰臀，分神伸手捞了温初月一把：“靠在我身上。” 　　昂扬撞上柔软的小腹，温初月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烫得重新往后缩了一下。 　　但宋泊简的大手已经握着他的腰轻轻往上一提，在入口浅浅蹭着。 　　…… 　　这个姿势太考验双方的体力，温初月细嫩的腿根已经被磨红，丰腴的腿肉随着频率颤巍巍抖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力竭而颤抖。 　　“我不行了。”一开口，他的嗓音也沙哑得厉害。 　　不像是接吻，宋泊简可以低头迁就自己，这个样子他只能踮起脚尖。本来就已经很吃力了，踮脚的姿势更是加剧了温初月体力的流失。 　　他破罐子破摔地放弃坚持，可双脚刚刚落地，就被前所未有的贯穿感给噎得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大脑中就好像被人放了一片银白的烟花。 　　宋泊简也闷哼一声，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变得更为激动，狭长的眼尾漫上一层亢奋的薄红。 　　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几乎压榨干净了温初月的最后一丝清明，搂着宋泊简肩膀的胳膊刚刚搭上去，就一次又一次无力地滑了下来。 　　他红肿的唇瓣一张一合，但发出来的其实是气音。 　　“去床上？” 　　宋泊简终于暂时餍足，蹭着温初月的面颊贴心确认过后，抄起他的腿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 　　酒店送来的午饭是西餐，配了精致的银质刀叉。温初月的手哆哆嗦嗦拿不稳餐具，卷着意面的叉子好几次掉下来，最后只好卷着被子坐在床上，大口吞咽着宋泊简递过来的饭菜。 　　他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粘在泛着潮红的脸颊上，看起来有点狼狈，跨了好几个小时的时差又经过了一场淋漓激烈的□□，他现在乏累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睫毛倦倦地半垂下来，像是盘旋在巢边的归鸟收拢的尾羽。 　　他嘟囔道：“不要了，这是最后一口。” 　　温初月来得匆忙，几乎什么也没带，宋泊简把自己的睡衣中的上衣给他穿了，自己只好不伦不类地套着衬衫。他半哄半抱地把人从床上拔起来：“刷一下牙，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被二人一通折腾，房间里也乱得像是打过仗一样，不愿被保洁阿姨过度猜测房间里发生过什么，宋泊简弯腰将门口散落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来，又草草打扫了一下现场。 　　大床上，温初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香甜匀沉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从背后传来，像是小猫呼噜。 　　宋泊简直起身来，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真的是累坏了。” 　　明明自己明天就能结束工作回去，温初月还要跨越千里来找自己，结果把自己给累的一团糟。 　　记起回程，他又掏出手机来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多订一张机票，顺便买一身衣服送过来。 　　虽然比之前繁琐了一些——但宋泊简承认，自己就是会心甘情愿地陷入这一种热烈的奔赴，而且永远不会感到疲倦。 　　温初月那天吐槽，猫咖里的猫猫们是漏风的小棉袄，但他自己其实也差不多。 　　更准确地形容，他像一个横冲直撞的小炭炉。 　　小炭炉能够替人暖手，当然是无可指摘的优点，但伴随的缺点是一不小心会把人烫痛。 　　不过这个矛盾结合体对于对宋泊简来说刚刚好，因为只有炽热的温度，才能融化积年坚硬厚重的冰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