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极昼》作者:ELKA   文案:   网黄风旅游博主 · 纯情混血攻 × 编剧摄影大神 · 稳重熟男受   Mikel(麦朗)× Luka(陆朝深)   -食用指南   #双向治愈 双洁 HE 1v1 年下 受比攻大七岁   #受有四个弟弟妹妹 觉得不合可退出(感谢支持)   #有事业线 感情线无虐   #旅居文 所谓北国就是北欧五国   #第一次写文 经验不够 笔力不足 请大家多多包涵~   -   纽约第一纯情遇上了疲惫旅人   -   陆朝深第一次在哥本哈根的民宿里见到麦朗的时候,就隐隐觉得对方的身份可能不太简单。   性张力拉满的身材,又纯又欲的脸,还有一双勾人的深蓝瞳孔。   结果对方居然是个走清新风格又有点搞笑的旅游博主?   麦朗表示:我是一个很纯情的男孩。   后来陆朝深关注了麦朗的ins账号,才知道大家为什么叫麦朗网黄了。   他看了眼麦朗的无袖背心和裤子,扶额。   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   网上有人说,麦朗的粉丝里至少有80%的人都是看他的颜值和身材,根本无人在意视频里到底讲的是什么。   直到某一天,麦朗的微博开始频繁出现另一个人的照片。   后来,麦朗发布了全新的北欧专题视频,粉丝们惊讶地发现,视频居然不再是粗糙的第一视角自拍,不再狂炫剪辑技术,取而代之的是更高级的镜头,更精美的画面,更高水准的文案。   最特别的是,视频里时不时还会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   听起来如沐春风,温文尔雅,气质成熟。   一大部分被声音拿捏的粉丝们问:老公,他是谁啊?   麦朗红着脸回答:   “呃..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是我老婆。”   -   一个职场失意,一个家庭苦难。   一个被人爱了20年,一个爱了别人20年。   -   极昼(Midnight Sun)英文直译”午夜太阳“。   是指在一定时间内,太阳24小时不落的自然现象。它主要发生在地球的极地地区,如北极圈(北纬66.5°以北)。   ——维基百科   ps:现实当中的北欧旅行花费巨大并且有很多很多困难 尤其是冰岛 景点非常分散 本文的旅行无任何参考价值 经过改编后相对想化 请勿将现实生活与小说内容进行考究对比 谢谢大家!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轻松 治愈 公路文   主角:麦朗,陆朝深 ┃ 配角:陆安迪,陆半夏,陆雅,陆芷 ┃ 其它:北欧旅行   一句话简介:网黄系博主的北欧旅行艳遇记   立意:乐观向上 生活没有那么糟 第1章 合租 室友是一个颜值超高的混血肌肉男……   下午五点,陆朝深下了飞机。   进入航站楼后,信号恢复,手机里突然冒出无数个未接来电,红色小标的数字多到让人感到烦躁,微信聊天界面顶端上的收取中自顾自地转了好久,不断地挤入各种消息,最后被塞满。   陆朝深扫了一眼,轻叹一声,打开了勿扰模式。   哥本哈根机场有一半的地方都是明亮的,高纬度地区的阳光飞行了最遥远的距离,透过玻璃窗微弱而又温和地覆盖在地上,风缺少长时间的暴晒和炙烤,不冷不热,温度恰到好处。   除了脚下的木质地板以外,机场的其他地方和国内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眼前的一切依旧很不真实。   陆朝深推着行李箱慢慢地走着,也怪不得会收到那么多的关心和问候,这次的旅行纯属临时起意,出发前他也没告诉任何人。   当初他制定好毕业去北欧旅行的计划,却因为一些重大变故,迎来了漫长的搁置。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在新年规划中留出一点空位,祈祷自己能抽出去北欧旅行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恍惚,前一天还因为和弟弟的争吵,在床上难受得辗转反侧,下一秒,行李一收拾,机票一买,就坐着国际长途航班,来到了丹麦。   被雪藏已久的计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机会难得,既来之,则好好享受之。   陆朝深在飞机上简单地查了一点旅游攻略,首都哥本哈根正值旅游旺季,便宜的住宿不是很好找,Airbnb上评分靠前的民宿全部被订满,只能支持拼房合住,陆朝深挨家挨户地问,好在有最后一家民宿愿意收留他。   房东Elias是哥本哈根本地的退休老太太,办事效率很高,陆朝深的请求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Elias:「Hi,Luka,我刚刚帮你问了一下我的租客Mikel,他说愿意和你合租,不过我想提醒一下你,这个房子最近一直都是他在住,并且一次性付完了一个月的房租,如果你想要单独的住处,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陆朝深有些犹豫,这样突然闯进别人的生活会不会不太好?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和别人一起住过,上大学那会儿,因为要照顾四个弟弟妹妹,没课的时候,基本上一直待在家里。   虽然他一直自诩生活习惯很好,但这个“好”也因人而异,比如,他喜欢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喜欢看书的时候泡咖啡,喜欢早起,喜欢自己买菜做饭。   不知道对方能不能闻得惯螺蛳粉和辣椒的味道。   Airbnb的聊天可以自己翻译成本国语言,陆朝深回复她:「非常感谢您的帮忙,如果可以的话,能简单地说一下这位Mikel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或者生活习惯是怎样的?我不希望给他人带来麻烦。」   如果生活习惯差异太大,他只能另外找地方了,市区里狭小且昂贵精致的酒店可能是最后的选择。   Elias:「没关系,孩子,Mikel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长得也很帅,没有抽烟的习惯,在我的房间住了一个多月了,几乎不需要我喊人来打扫。」   Elias:「如果你爱干净,一定没问题的 [微笑]。」   陆朝深松了口气。   Elias:「而且,Mikel会点中文哦,你们交流起来应该也不会特别困难......噢天哪,这点我真的很佩服他,中文可是世界上最难的语言,他作为一个美国人居然可以学到这种地步。」   Elias一说就停不下来,像是那种喜欢碎碎念的慈祥老太太,不过好在没让陆朝深开口提醒,Elias说了几句又绕回来了。   Elias:「Hahaha抱歉孩子,一不小心就说多了,总的来说,我认为你们俩相处起来一定没问题,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他的工作比较特殊,好像会拍一些视频,你去了可以和他商量一下这个问题,毕竟是对方的工作。」   陆朝深疑惑了片刻,工作特殊?拍视频?   Luka:「好的,我明白了,非常感谢你 [微笑]。」   Elias:「祝你旅途愉快 [微笑]~」   这条消息还附带了好几张图片,上面是一些入住须知和路线图。   陆朝深按照Elias给的攻略,跟着指示牌上的“Metro”标识一直走到机场地铁的入口,然后停住了。   北欧旅行的第一关,买票。   和国内不同,哥本哈根地铁的买票步骤对于陆朝深来说十分繁琐,琢磨了半天,他想把语言设置成中文也没找对地方,最后还是在一位亚裔女生的友好帮助下,成功拿到车票。   陆朝深上车前,拍了几张照片。   文字批注:「后会无期,红色售票机。」   -   Elias的房子在哥本哈根的市区中心附近,陆朝深从搭上地铁到下车,一直处于一种放空脑袋的状态,走在老旧的街上,没什么心情欣赏两边的欧式建筑,就戴着耳机听歌。   行李箱滚轮经过整齐的凸面和地砖拼接的缝隙,发出了很聒噪的咕噜声,陆朝深非常淡定地忍了五分钟,终于抵达民宿门口。   叮咚——   按下门铃后,屋内传来的一阵小声的呼唤。   “Wait a minute~!(请等一下)”   陆朝深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有些慌乱,没等多久,门被打开了。   伴随着一阵潮湿的热气,眼中瞬间涌入一片阴影,陆朝深抬头,看到了对方的脸。   Elias所说的这位租客Mikel,很符合陆朝深对经典的美式帅哥长相的印象:眼睛略微狭长,深邃的眼眶中藏着一对蓝色的瞳孔,鼻梁高挺。样貌很年轻,目测不超过25岁,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稚气。   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中,搭配着“Daddy”一般的身材。   Mikel比他想象中要高大太多了,近两米的身高,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室内大半部分的光线,上半身笼笼统统地套了一件T恤,衣服被浑身饱满但不夸张的肌肉撑得有些紧。   应该是刚洗完澡,肩膀处有些水的印渍,微微卷的金棕色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一两搓发丝安静地贴在额角。   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初见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尴尬,陆朝深的口语还不错,但很久没有和外国人交流过了,脑袋里就那些最基本的语句。   想了想,陆朝深选一个最简单的比较好,轻轻挥了挥手,尽量显得不那么冷漠。   “Hello. ”   “你好啊,Luka。”对方冲他笑了笑,“我是Mikel,中文名字叫麦朗。”   陆朝深睁了睁眼,着实被震惊到了。   发音标准不说,居然还有一个很正常,很好听的中文名?   套了套近乎,陆朝深忍不住感叹:“Elias给我说过你会中文,没想到说得这么好。”   “过奖啦,”麦朗主动帮忙接过他手上的行李,“我是混血,在中国生活了七年,只要不是太难的文言文都能听懂。”   陆朝深“噢”一声:“这样啊,我刚刚还没看出来。”   “很多热看不出来,”麦朗说,“我妈妈也是混血,爸爸是美国人。”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连Elias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进屋后,麦朗带他先参观了一下,民宿一共两间卧室,确实如Elias所说,干净无异味,所有东西被摆放得整整齐齐,黑白灰配色的家具,简约又高级。   很地道的北欧风格。   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被对面的黄色房子填满,探出头就能看见哥本哈根的一切。   数不清的自行车,楼顶驻停的鸥鸟,还有从运河边传来温柔的歌声。   要是能一辈子住这儿就好了。   虽然是不可能的。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微信和WhatsApp都有,麦朗递给他一小串钥匙。   “圆形的这一把是房间的,另外一把是大门钥匙。”   “谢谢,”陆朝深客客气气地说,“房租费用,我们是分开给Elias吗?”   “都可以的。”麦朗说,“但Elias的记性不太好。”   “那我直接给你吧。”陆朝深说。   “没问题,”麦朗拢了拢湿发,“我去把头发吹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说。”   陆朝深比了个OK的手势。   沟通很顺利。   现目前看来,麦朗还挺好相处的,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   陆朝深回到房间,开始处理自己的一大堆行李。   他的初步计划是在北欧待上几个月,时间大致会跨越三个季节,所以薄的厚的都通通被裹进了行李箱。   衣服很多,收拾到一半,麦朗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打了个响指。   陆朝深蹲在行李箱旁,回过头的时候,愣了一下。   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他没有看别人裆部的习惯,但由于视角所迫,还是不小心瞥到了。   麦朗的下半身换了一条比较紧的灰色短裤,衣服不长,什么也没遮到。   好尴尬。   陆朝深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个身影,他终于想起来刚才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几周前,妹妹陆芷突然在抖音上给他分享了19个短视频,陆朝深还以为是什么很新奇的东西,结果点开一看,全都是什么练得很大块的肌肉男,穿着骑行装,男仆装,西装,无袖背心和紧身裤等,跟着BGM扭来扭去。   等陆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不落地看完了,视频已经没法撤回,陆芷只能掩耳盗铃,疯狂刷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本来想分享给大姐的!!哥你千万别看啊!!!   抖音有“已读”的标记,陆朝深想装一下也没办法,只好回复:挺帅的。   之后的一周里,陆朝深的账号算法像是被污染了一样,随手一翻就是擦边的洋人帅哥,他倒没有感到生理不适,但又不喜欢看这种。   无可奈何,只好暂时关掉抖音。   而眼前的这位,帅得惊为天人,肩宽腰窄,看起来性张力极强的美式甜心小卷毛,和他看到的那些擦边博主,甚至是网黄,如出一辙。   陆朝深又不禁联想起Elias说的拍视频的特殊工作.......   不可以,不能这样想。   以上全都是他的无端猜测,并无恶意。   麦朗没进来,看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们要不要一起吃个晚饭?”   陆朝深还在心里道歉,没有组织好答案,说了句废话:“和我吗?”   “对,”麦朗肯定地回答,“当然了,不去也没关系,我想着毕竟还要相处一段时间。“   “可以增进一下感情。“ 第2章 集市 被搭讪了   有些话用英文讲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用中文直接表达出来,意思可能就会变味。   这种偏差经常发生在一些非母语使用者的身上,麦朗只在中国生活了七年,合情合理,陆朝深并没有在意。   关于美食这一块,他对哥本哈根了解甚少,网上的安利眼花缭乱,有的人说这家好吃,有的人说那家好吃,对于选择困难症患者来说实在是不太友好。   陆朝深不假思索:“可以,我们几点去?”   “等你收拾好了就去吧。”麦朗说,“我在外面等你。”   东西实在太多,整理衣物和各种摄影设备费了不少时间,陆朝深弄完后去上厕所,看了眼手机。   忙起来的时候倒也还好,稍微一闲下,就又开始想家里的事。   距离他离开锦城已经有一天了,家里还好吗?不知道陆雅一个人能不能搞定。   手指在微信上悬停了很久,陆朝深还是决定看看。   这一次比刚下飞机那会儿来得更猛烈,在他开勿扰模式的这段时间,除了老四陆安迪,每个人都发了很多条消息。   看来这叛逆小鬼还没消气。   作为家里的大哥,陆朝深一直尽心尽力,为弟弟妹妹们提供最大程度的呵护和陪伴,事实证明,效果也很好,家里一直都没什么风浪,陆雅和陆芷都顺利度过了令无数家长头疼的“青春期”。   但陆安迪是个例外。   顶嘴,骂老师,出言不逊,早恋,打架斗殴,撒谎成性。   陆安迪的这些毛病从初二开始就有了,陆朝深一直避免和他产生正面冲突,但一味的忍让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绷紧的弦在前天彻底断了。   兄弟俩大吵一架,陆安迪为了气他,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刻薄的语言像很多把冰铸成的尖刀,吵完后逐渐消融,留下真实的疼痛。   马上30岁,老大不小的年纪了,陆朝深不愿意计较这些,但又无法不在意。   弟弟妹妹,是他生活的全部。   如果说按照正常的计划,他应该会等到家里最小的弟弟高三毕业才算正式“退休”,也就是八年后。   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呢?   不出意外,应该没有一天是属于他自己的,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愿意奉献自己。   这种感觉很复杂,责任和使命一直存在,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归类于“理所应当”。   你是家里大哥啊,你不养,谁来养?   陆朝深不奢求自己的付出被谁赞扬,被谁承认,被谁记得。   但他真的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空气似乎开始变得粘稠,陆朝深往下划,看到老五陆半夏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陆半夏:「大哥,你去哪儿了 [大哭],姐姐们都联系不上你」   陆朝深查了时差,锦城这会儿应该11点过,陆半夏平时一直都很听他的话,就是比较爱玩手机,这会儿应该还没睡。   陆朝深回复:「我去丹麦了。」   那边瞬间秒回。   陆半夏:「大哥!!」   陆半夏:「你居然回我了!」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笑,回复:「我坐飞机坐了很久,一直开的是勿扰模式。」   陆半夏:「好吧,那你怎么突然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陆朝深:「你二姐今年高三毕业,我想休息一下了。」   陆半夏:「真的?」   陆朝深:「嗯哼」   陆半夏:「那自然是最好的,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陆朝深没回复,那边隔了半分钟,又发来一条语音。   “大哥,安迪是不是说了很多过分的话,让你很伤心很难过。”   陆朝深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面还在继续发。   “但是你别放在心上,我和姐姐们会好好教育他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锦城的天气,夏天很热,也没有秋天,而且一到冬天你就经常心情不好,每天早上送我上学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   “我也知道你很想去北欧旅行,每年过年都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伪装了一天的平静被几句话撕得稀碎,情绪来势汹汹,陆朝深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会儿。   “大姐让我给你说,今年暑假她会带我出去玩,她让你不要担心我们,有她在,家里会好好的。”   陆朝深回复:「我不担心。」   陆半夏没发语音了:「你最好是真的不要担心哦」   陆朝深:「行啦,早点睡觉,把手机交给大姐。」   陆半夏:「遵命。」   陆朝深退出微信,然后洗了一把脸。   直到微红的眼睛重新恢复成正常的颜色。   要让他彻底不挂念家里肯定是不现实的,但愿这个过程不会耗费他太多的时间。   调整好心情,陆朝深来到客厅。   窗帘被完全拉开,麦朗坐在沙发上,头发被吹干后蓬蓬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平板打游戏。   麦朗注意到他,很自觉地往边上靠了靠,腾出一个位置。   沙发旁边还有两个单独的椅子,陆朝深很给人面子,坐在了麦朗旁边。   肩膀挨着肩膀,背后的靠枕还是温热的。   应该是要出门了,麦朗换掉了性感的灰色裤子,穿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   陆朝深瞟了眼他玩的游戏,LOL,英雄联盟。   察觉到目光,麦朗问:“你玩吗?”   “以前玩过端游,”陆朝深说。   LOL是一款很经典的MOBA类游戏,已经走过了高热度的巅峰期,手游是最近两年才出的,陆朝深这一句话把两人的年龄差给曝光了。   麦朗倒没想那么多,打完后把平板放一边,在网上搜了几家店。   “你看看想吃什么?”   陆朝深不擅长做这种决定:“有推荐吗?”   “Maple餐厅的丹麦南青口和烤海鲈鱼不错,如果吃不惯可以试一下Dall Vale的自助餐,”麦朗看了眼窗外,补了一句:“但是我们现在去的话太晚了,吃不了自助餐。”   “好,我看看。”   陆朝深大致翻了一下,麦朗说的那些店家看起来都只能达到“可以品尝”的程度,适合当下午茶,感觉吃几口就会腻。   见陆朝深半天选不出来,麦朗很贴心地说:“你也不用考虑我,我基本上都吃过了。”   陆朝深很感动,但这些“特色美食”无法暂时无法吸引到他,反而越看越没胃口。   搜索无果,陆朝深收起手机,问:“家里厨房能用吗?”   他想自己做。   “Elias说能用。”   麦朗说完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不可思议中带着一点惊喜:“你会做饭?”   “会一点点吧,”陆朝深没忍住扯了下嘴角,谦虚地说,“不是专业的。”   “真厉害啊,”麦朗语气全是崇拜,“我也想自己做饭,但我不会,周边的东西吃腻了也只能换速食或者快餐。”   主要是怕把厨房给烧了。   陆朝深看着麦朗,问:“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手艺?”   麦朗两眼放光:“好啊!”   -   要想做饭,首先得买菜。   陆朝深初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懂,买菜的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出门后,麦朗变成了他的私人导游:帮他搞定支付方式,买了地铁票。在哪上车,什么时候下车,往哪儿走,一切都听从这个刚认识的年轻且靠谱的室友。   他们乘坐的这条线的地铁才修了没多久,整体看起来很新,列车像一只敏捷的地下蠕虫,穿梭了一会儿,两人在Israel Plasd站下了车。   路边有一个很大的指示牌,印着一些蔬果的LOGO。   麦朗对他说:“这里是哥本哈根最大的集市。”   陆朝深看了眼下面的小字:Torvehallerne。   “本地居民买菜都来这里吗?”   “也不一定,超市里有蔬果,但是品种很少。“麦朗说,”Torvehallerne有很多其他超市里买不到的蔬菜,关键是价格要便宜不少。”   北欧的天价蔬菜,陆朝深来之前有所耳闻,不过他这次出来不需要过多考虑预算,上个剧本卖出去的钱足够负担起他旅居的生活了。   Torvehallerne被划分出好几个区域,蔬果区域设立在户外,搭起了很多白色的遮阳棚,顶上挂着暖黄色的透明灯串。   蔬果按照色系被整齐地归纳在一起,看着很舒服,人们挑选着框里的菜,像是从一个巨大的调色盘里蘸取了点颜料。   陆朝深拿出相机,拍下几张集市的照片,麦朗走在前面一点,太阳还没落下,清澈的天幕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与码头的微风构成了完美的背景板。   这对于喜欢摄影的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Mikel,”陆朝深喊了一声,“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麦朗被这不知道陆朝深为什么突然想给他拍照,但还是欣然答应了。   “OK,“陆朝深将相机镜头对准:”看镜头。”   麦朗笑着侧过身,比了一个简单的剪刀手。   咔嚓。   一张神图就此诞生。   “拍好了吗?”   “拍好了。”   “我来看看呢。”   麦朗小跑过来,手习惯性地打在陆朝深的肩膀上,然后“哇哦”了一声。   “你拍得太好了。”   陆朝深被麦朗的反应逗笑了:“最主要是你人长得帅,都不用怎么修图。”   “嘿嘿,谢谢夸奖,”麦朗不好意思地说,“你学过摄影吗?”   “学过一点。”陆朝深说,“大学是编导专业的。”   但其实这和专业没有太多关系,学校讲的那些知识根本不够用。   陆朝深对镜头的敏感度是天生的,也因此对摄影独有情钟。相机会老老实实记录下生命中有趣和有爱的所有瞬间,这让他很有安全感。   Torvehallerne一天的运行已经接近了尾声,陆朝深刚才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大致要做什么菜,将这顿饭作为麦朗愿意“收留”他的答谢。   正想一头扎进集市,麦朗突然被一个路过的白人女生拦住了。   陆朝深反应很快,这种事情放在麦朗身上,真的一点都并不奇怪。   白人女生看起来有些激动,小心翼翼地和麦朗沟通。   陆朝深很识趣,悄悄地隐藏住自己,在一旁假装听不懂英文,实则不经意地偷听。   以下是陆大翻译官带来的“麦朗被搭讪小插曲”。   白人女生:“Mikel?!真的是你!!”   麦朗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双方认识。   白人女生激动加倍:“我一直都订阅了你的频道!我好喜欢你的视频,没想到你居然来了哥本哈根!”   订阅频道?   陆朝深表情有些微妙。   白人女生说了一大堆,中间穿插着类似于“Hot(性感)”的字眼。   不会是真的吧..   最后,白人女生讲完了,打开手机:“我可以和你合个照吗?”   麦朗:“当然可以。”   白人女生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捂着嘴大喊了一句“Bravo(太好了)”,然后靠在麦朗身边,飞速拍下一张自拍。   麦朗全程都把手背在后面,尽量避免太多的肢体接触。   拍完,白人女生又凑在麦朗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翻译官正式下线。   麦朗对她说道:“我不清楚,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陆朝深好奇心快要爆炸了,什么不清楚?   正想继续看戏,麦朗走了过来,对他说:“她问你,我们三个人能不能一起......”   “诶?”   麦朗说了一半又想起什么:“等等,我再确认一下。”   陆朝深眨了眨眼睛。   当“擦边,性感,网黄,订阅,视频,三人”等关键词一起出现时。   他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第3章 照片 嗑cp的风还是吹到我身上了   心理学上有一种行为图像,叫做入侵式思维,指的是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下,可能会突然产生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和想法,并且很难通过简单的意志努力将其驱散。   尽管他内心深处完全没有这种低俗下流的意图,但就是联想到了。   麦朗对白人女生说:“你是想单独和他拍吗?”   白人女生:“对,但如果他介意的话,我们三个人一起拍也行。”   “好的。”   麦朗搞清楚了,周旋到陆朝深身边。   “她觉得你长得很好看,想和你拍一张合照。”麦朗说,“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不用勉强,我帮你说。”   陆朝深和白人女生满怀期待的眼神对上了。   事实证明,脑子被入侵的只有他一个。   陆朝深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第一次和外国友人拍照,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就稳稳地站着。   显得整个人很清冷,很高级。   白人女生走之前,还给他和麦朗拍了一张。   有惊无险。   道别后,麦朗解释道:“刚刚搞忘和你说了,她是我的一位粉丝。”   “粉丝?”陆朝深再次被震惊。   麦朗很天真地笑了笑:“我是一个Youtuber,旅游博主。”   “哦...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陆朝深对天忏悔,是他的错。   站在麦朗的角度想,帮了别人一个大忙不说,还要被质疑是网黄,陆朝深这么一想,心里更发愧疚了。   “想吃什么菜就给我说,别客气,”陆朝深说,“中国的家常菜,我基本都能做。”   “我不挑的,你做什么我吃什么。”麦朗取了一个塑料袋,“味道稍微重一点的也行。”   看来应该能吃得惯辣椒的味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陆朝深在前面挑,麦朗就在他身后乖乖地接着。   可能是家里从来没有养过小狗,陆朝深突然感觉,麦朗身上有一种特质,很像邻居家的大金毛。   大包小包提回民宿,麦朗先回了房间,陆朝深在厨房里准备今晚的盛宴。   做饭这件事情不难,他很小的时候就会做。   那个时候爸妈经常不在家,他独自带着陆雅和陆芷,在网上学着做饭,锅和铲勺对于半大的他来说,还是太重了,每次炒完手都会酸痛。   后来陆安迪和陆半夏来到家里,条件好点就请了保姆,但弟弟妹妹们时常又很挑食,陆朝深不得不再教一遍保姆该怎么做。   再后来,陆朝深就干脆自己炒了。   有时候写剧本写不出来,陆朝深就安慰自己,并不是走投无路,最起码以后还能当厨师。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养活弟弟妹妹。   “嘿。”麦朗闪现。   “需要我帮忙吗?”   陆朝深回过神,做菜工序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手上的动作没停,居然还在机械式地翻炒。   好在味道很正常,没有炒糊。   “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最后一道菜,茄子豆角。   麦朗凑近了一点,闻了闻。   “绝了,这肯定好吃。”   陆朝深又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今天的三道菜都是很经典的家常菜,酸辣土豆丝,清蒸鱼,茄子豆角。分量不少,两个大男人应该够吃。   陆朝深:“来吧,开动。”   麦朗率先尝了第一口,还没咽下去,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像一个惊喜娃娃,脸上的表情让人感觉是吃了什么再也吃不到的东西。   “太好吃了,真的很好吃,就是这个味。”麦朗叽里咕噜地说。   陆朝深被麦朗的反应逗乐了,没说话。   除了白天的飞机餐,陆朝深今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但麦朗看起来比自己还饿,虽然算不上狼吞虎咽,但也实打实地干了三碗。   麦朗刨干净碗里最后的一点饭:“我看你刚才状态不太好,是太累了吗?”   一片豆角从筷子滑回盘里,陆朝深又夹了起来,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麦朗会察觉到这个。   “没呢,我在想你粉丝的事情,”陆朝深随口一说,转移了话题,“感觉你很出名。”   “算是小有名气吧,”麦朗说,“你要看看吗?我在国内的b站也有号。”   陆朝深已经记不太清楚上一次看旅行vlog是什么时候了,在爸妈离婚之前,他最理想的生活就是环游世界,每次快要放长假的时候,他会做很多旅行计划攻略,采购旅游所需要的物资,选机票订酒店,然后放任自己,用自由填满整个假期。   麦朗当他默认了,把沙发上的平板拿了过来,点开了自己的YouTube和B站。   两个平台上面有将近两百万的粉丝,一些照片分享在ins,粉丝数量更是恐怖如斯,居然快四百万了。   陆朝深随便浏览了一下,麦朗就是妥妥的旅游博主,有旅游攻略向的,有纯粹的风景式的,还有很多vlog日常。   麦朗去过很多地方,YouTube上面有很多关于中国的旅行攻略,B站则更偏向于国外。   “这些视频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陆朝深问。   “对,“麦朗说,”所以视频质量的上限就摆在那了。”   “但你是一个人啊,”陆朝深发自内心地感叹,“你真的很厉害。”   “运气占了很大的因素,”麦朗笑着摇摇头。   陆朝深当他是在谦虚,说:“我听Elias说你已经在这边住了一个多月,下一个旅行专题是丹麦吗?”   “嗯,丹麦是开头,”麦朗说,“未来两天你要是不知道去哪儿玩,都可以问我。”   “那我先关注了,”陆朝深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些地方呢?”   麦朗:“我的计划是去玩整个北欧。”   陆朝深:“期待你的攻略。”   “没问题。”   麦朗吃饱喝足,心情愉悦:“不过呢,我觉得旅游攻略都大同小异,玩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陆朝深被点了一下。   仔细想想,麦朗说得很有道理,虽然这次旅居不是永久的,但至少可以短暂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放下对未来的顾虑,看看眼前的事情,尝试一些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你说得对,开心最重要。”   -   吃完饭,麦朗很自觉地洗了碗。   灰色的围裙环抱上了麦朗窄窄的腰,袖子扎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屋内安静得只剩下洗碗槽的水声。   陆朝深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回头的时候,刚好能看到被灯光包围的麦朗。   宽大的肩膀,修长笔直的双腿。   比例实在是太好了,做模特绝对会火。   眼前的场景很有美学气息,陆朝深顿时心痒痒的,很想拍一张,但考虑到这种行为可能会被当做是觊觎室友美貌的变态,所以只能放弃,转身回到卧室。   -   蓝调时刻已经彻底褪去,深蓝的天空被黑色勾兑成墨色,陆朝深洗漱完,躺在和捏捏球一样柔软的床垫上,观看麦朗的视频。   视频中的麦朗和本人一样,热情明朗,朝气蓬勃,充斥着生命力的气息,单从视频给人的感觉来看,麦朗是一个很活泼,很单纯的人。   只是外形条件太优秀,在点赞和投币最多的那一期视频中,麦朗站在洛杉矶海岸边,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泳裤,肌肉一览无余,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溢出来的荷尔蒙。   网黄风旅游博主。   评论区大致分几类,有喊老公的,男生女生都有,陆朝深突然觉得有点尴尬,点开了另外一期澳大利亚的旅游攻略视频。   相比于前者,这条视频干货更多,有不少用户讨论旅游攻略,诸如红黑榜之流,有夸风景很美的,但也有不少负面的声音。   比如,有人说视频的拍摄水平很一般,文案台词也有待提升。   站在专业角度上来说,陆朝深是认同的。不过也不能一刀切,按理来说,百万粉丝级别的up主,背后一般都有MCN的帮助,但麦朗只是一个素人,没有团队,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许他需要一个优秀的摄影师。   准备睡觉的时候,陆朝深的微信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是麦朗。   ML:「睡了吗?」   Luka:「还没呢。」   麦朗发了一个手指相对的表情包。   ML:「你今天给我拍的照片 [憨笑] 」   陆朝深抿嘴一笑,麦朗不说他都搞忘了,陆朝深迅速修了一下图,主要是调滤镜和色调,麦朗本人几乎不需要动。   Luka:【图片】   ML: 「Good!」   ML:「我都想聘请你做我的摄影师了。」   Luka:「我的荣幸 [握手] 」   ML:【图片】   ML:【图片】   ML:「这是粉丝发给我的。」   Luka:「这两张也不错。」   第一张照片是粉丝给他和麦朗拍的双人照,陆朝深忘记他们当时在做什么了,两个人没看镜头,彼此看着对方,还挺有氛围感。   第二张是他们的合照,白人女生笑得很灿烂,三个人就这么挤进了一块小小的屏幕里。   ML:「嘿嘿,我也觉得,我能发ins吗?」   Luka:「当然可以。」   ML:「好嘞。」   ML:「今天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Luka:「我也是。」   ML又发了一个小黄脸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陆朝深的手机上也收到了ins的关注推送。   麦朗的文案有一点淡淡的人机感。   「今天在哥本哈根偶遇了粉丝,还有新朋友给我拍的照。」   内容一发,评论区在五分钟之内瞬间被粉丝占领。   陆朝深翻了翻评论区,大多是清一色的赞美和虎狼之词,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不一样的。   @sagedrewthis:「我宝贝旁边的那位帅哥是谁?」   @kfranklin567:「I want to stand in the middle!!(我想站在他们中间)」   @睡醒就想吃蛋挞:「夸一下我老公的新朋友!人帅技术好!」   陆朝深会心一笑,果然没让他失望。   继续往下翻。   @coupsshanni:「有点像官宣 [偷笑] 」   @vania安和啦:「一个平静温和,一个明媚张扬,性张力拉爆了!」   @大酱liuvchl:有没有人觉得p1真的好浪漫啊   陆朝深眉头一扭:嗯?   这两条评论下有很多回复,好在大家都圈地自萌,没有大规模的刷屏。   但陆朝深向来把一切事物当做小孩看待,大家磕得开心就好。   毕竟自己妹妹也喜欢磕。   陆在杂上高一的有段时间,购物欲爆棚,天天在嘴上挂着她所谓的“精神寄托”。   最开始陆朝深还以为妹妹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陆芷上学的时候家里突然收到了很多快递,陆朝深秉持着不看妹妹隐私的原则,把快递抱进了她房间。   无意中,他看到了满墙的海报和手办,桌上堆满了人形立牌和各种卡片徽章,唯一的书柜里全都是一些封面唯美又花里胡哨的小说。   陆朝深很欣慰陆芷能有自己的爱好,在痛苦折磨的高中生活里,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短暂解脱的缝隙。   可为什么海报上交缠的人影是两个男的啊?   于是他随机挑选了一本书柜里的小说,然后上网查了一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下一跳,陆朝深直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解到了很多专有名词,什么耽美啊同人啊,像陆芷这样的人,则被称为腐女。   陆朝深觉得挺有意思的。   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群体,其实是将传统的女性被凝视的客体视角,转向为一直是上位的两个男性,位置互换,这种掌控感是很爽的。   从功利的角度上来讲,陆朝深写的第二部大爆的剧本,就是在群像故事中加入了很深厚的兄弟情,结果被疯狂二创,然后一炮走红。   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被当成磕cp的对象。   手机振动,麦朗又发来一条消息。   ML:「我的朋友和家人都说你拍得很好看。」   麦朗居然还和自己的家人分享了?   陆朝深感到很开心,随便发了一个表情包,转头编辑了一条朋友圈,把两人的合照放在了九宫格的中间。   文案:在哥本哈根的第一天,和室友去吃了饭。   人很好。   关于对“好”的定义,这么短的时间内看不出来什么,但陆朝深就是凭直觉。   他觉得麦朗很好。 第4章 伙伴 要不要我做你的摄影师?   北欧五国几乎都处在北纬55度以北,夏天的夜晚时间很短,给人一种睡不够的错觉。   房间里有半边窗户没拉上窗帘,麦朗被屋内刺眼的阳光唤醒。   起床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   床边就是笔记本,昨晚和陆朝深互道晚安后,麦朗就开始改自己的脚本和策划,改到凌晨两点还是不满意,最后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麦朗本身没有熬夜的习惯,但他想把这一期专题做到最好。   在丹麦待了一个月,还是没有什么方向,他不想用一些简单的镜头草草了事。   况且他的镜头也称不上好看。   北欧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极其梦幻的一个地方,在他的频道里,想看北欧旅行的呼声是最高的。   这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很遥远,飞往世界尽头的机票很贵,去一趟北欧会有很高的成本,物价,住宿,交通,餐食,没有哪一样是便宜的。   他的摄像机跟随着很多双眼睛,自由的味道最终会触及每一个人的味蕾,同样,他要对这些充满期待的眼睛负责。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个“诗和远方”,就算终其一生都可能无法抵达,但至少会存在一些希望。   麦朗做视频的初衷也是如此,告诉大家,人生不是凝固的水泥。   但他也知道,实际情况没那么容易,世界,是参差不齐的。   不管是油管还是B站,甚至微博,很多粉丝把他的后台当成了树洞,每天都有很多人给他发发消息。   有的人依着麦朗的脚步走完了同样的路,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有的人还在上学,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有的人困于家庭和现实,一直没办法出去旅游。   期望越大,压力越大。麦朗抹了把脸,决定再给自己最后一点时间。   打开手机,陆朝深在8点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Luka:「我上午先自己出去逛一逛,桌上是你的早餐。」   麦朗一瞬间没什么疲惫的感觉了,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牛奶。昨天买的菜还没用完,麦朗突然想起陆朝深昨晚做的那三道菜,咽了咽口水。   好馋,好想再尝一次。   客厅上摆着一份三明治,一看就不是楼下便利店买的,厨房里万年都没用过的厨具,都被陆朝深拿出来盘了一遍。   麦朗吃着三明治,顺着和陆朝深聊天框,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   陆朝深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朋友圈没有设置近三天可见,近一年生活的点点滴滴都被储存到了朋友圈里。   其中,家人的照片占据了陆朝深朋友圈的百分之八十,所以昨天那条朋友圈才会显得格格不入。   麦朗划到底部,开启侦探模式。   3.19:「青春期的男生是真难管」   一条纯文字的朋友圈,管谁?陆朝深是老师吗?   4.1:「妹妹22岁生日快乐 [庆祝庆祝] 」   妹妹都已经22岁了,麦朗疑惑,那陆朝深现在多大了?   6.8:「就一场考试而已,肯定没问题」   麦朗没记错的话,6.8应该是高考的日子,照片上的女生和上一条的“妹妹”很相似,还穿着校服。   7.3:「只有成绩能安慰到我了」   陆朝深发了一张参加家长会的照片,成绩单上除了有年级排名是第五以外,其他都被打码了,右上角还有一个名字:陆安迪。   这个成绩很好的弟弟应该在上初中,听陆朝深的描述,陆安迪应该就是那个正值青春期的叛逆弟弟。   7.12:「谢谢小宝亲手给我做的蛋糕 [鼓掌鼓掌] 」   照片上的小男孩端着一个很小的蛋糕,眼睛大大的,五官和陆朝深神似。   再往后就是昨天发的了,从朋友圈看,陆朝深有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妹妹,一个高考完的妹妹,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叛逆弟弟,还有一个读小学的弟弟。   这么多弟弟妹妹,好像都是陆朝深一个人在负责所有人的所有事情,那他们的父母呢?   门被打开了,麦朗连忙关掉手机。   陆朝深脖子上挂了一个相机,碎刘海微微遮住了一部分额头。   昨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麦朗就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给吸引了,偏棕色的瞳孔,没有什么攻击性,卧蚕把眼睛点缀得更好看,笑的时候就会完全苏醒,一对视,就像待在一片温和的风中。   麦朗摸了一下鼻尖:“你吃午饭了吗?”   陆朝深点了点头,拿着相机坐到旁边:“本来想约你一起的,但是我看你没回消息。”   “不好意思,我没看到,”麦朗把剩下的三明治碎片全部塞进了嘴里,   “没事,”陆朝深又说,“我还以为你会起得很早。”   毕竟麦朗看起来就是那种生活作息很健康的人。   “昨天是个例外,”麦朗说,“熬夜写策划,睡得太晚了。”   “写好了吗?”陆朝深问。   “没呢,”麦朗一想起这个就头疼,他叹了口气,“写很多遍都还是不满意。”   “慢慢来,”陆朝深感同身受,“创作就是这样的。”   “算了,反正距离下一个专题开启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多积累点素材。”   麦朗单手托着腮,“对了,你上午去哪玩了?”   “腓特烈教堂。”陆朝深往麦朗那靠了点,把今天上午拍的成果都拿出来溜了一圈,“我拍了些照片,还挺不错的。”   麦朗接过相机翻了翻,大为震撼。   原来昨天拍的那张人像只是小试牛刀。   陆朝深镜头里的腓特烈教堂,有种喷涌而出的历史厚重感。   绿金的穹顶,被保存完好的耶稣十二使徒天顶画,还有无数具被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尸体,古老而繁杂的花纹被拍出了一种秩序美。   这一张构图很神乎,那一张角度很不错。   每一张都想保存下来·。   对比起他之前去腓特烈教堂时拍的那些照片,简直是云泥之别。   麦朗依然翻着相机,头也没抬:“你觉得怎么样呢,好玩吗?”   “我对教堂这些不是特别感兴趣,如果有解说可能会更有意思,”陆朝深说,“不过还是很壮观的。”   麦朗看着照片沉思了一会儿。   “这些照片能卖给我吗?”   “嗯?”   陆朝深十分疑惑。   买照片?   他不是专职摄影师,只是平时喜欢记录,遇到好看的场景就拍下来了,为此他开了一个微博账号,用来分享一些自己的作品图集。   评论区有想拿去做手机壁纸的,保存的或者是其他用途的,陆朝深都同意可以随便使用,所以根本不存在有什么买卖。   更何况,麦朗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做晚饭和准备早餐这类简单的事情,对于陆朝深来说还不够,一点照片更是微不足道。   陆朝深轻轻拍了拍麦朗的肩膀:“你想用的话,随时可以拿去用。”   麦朗:“这怎么行?”   陆朝深:“民宿的事情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怎么好意思连这点照片都要收费。”   麦朗还想说什么,陆朝深出声打断:“我的照片都是可以公用的,没收过费,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我的微博账号上面看看。”   “好吧,”麦朗勉强接受。   “我觉得,你拍的照片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陆朝深笑了笑:“好的还是坏的?”   “当然是好的了,”麦朗说,“我没学过摄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昨天你帮我拍的那张照片我就发现了,感觉你的镜头很美,看着很舒服。”   他的视频镜头一直被少部分人诟病,如果能在vlog里加入这样的镜头,那他的视频质量会提升不少。   “这些场景要是以录像的方式记录下来就好了。”麦朗说。   “早说嘛,”陆朝深说,“你昨天不是说让我当你的摄影师吗?直接让我拍不就好了。”   麦朗愣了一下,他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虽然有过这个想法,但也没真的要让陆朝深帮他拍这儿拍那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程。   “你等我一下。”   陆朝深转头跑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个装摄影器材的小包。   “我昨天晚上认认真真地看完了你的前几个视频,你的视频剪辑得很好,创意点也很棒。”   “但是,”陆朝深话锋一转,“大部分都是第一视角,第三视角一般没有,有的话也是纯风景式的。”   那几条露身材的视频除外,现目前只考虑视频质量。   麦朗回过神,有些意外,没想到陆朝深还认真看了他的视频。   “确实,”麦朗无奈地耸了耸肩,“水平有限,我已经用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呈现给大家了。”   陆朝深说:“那是因为你只有一个人,很多视频博主都是有团队的。”   “就拿一个最直接的例子来说,比起之前清一色的自拍,昨晚那条ins的点赞数量可以算是近几个月最高的一条了。你只需要稍微升级一下风格,涨粉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   “当然,设备也很关键,”陆朝深继续从包里面拿出一个新型号的相机,“这个就更适合拍视频,画面质量高,有超高速自动对焦和跟踪功能,轻松拍摄运动中的物体。”   “还有云台稳定器,偏振镜和补光灯之类的小东西,但我觉得现在应该暂时用不到。”   麦朗接过那个稳定器看了看,以往他基本上只会用支架和自拍杆,这个玩意他之前听说过可以防抖,但又觉得太麻烦所以一直不想用。   陆朝深拿起手机自拍,把托着腮的麦朗也框了进去:“你看,如果是自拍的话,就算有自拍杆,镜头也会很受局限,拍不到所有的场景。”   “还有一个问题,”   陆朝深来回移动手机,“发现了吗?”   麦朗:“脸不同程度地变样了。”   陆朝深:“对,因为镜头畸变。”   麦朗嘴巴微张,非常佩服。   专业!   “这只是摄影里最基本的常识。”   陆朝深说:“所以我在想,要不今天你带我去玩一玩,当我的导游,我帮你拍一些好看的视频素材,包括你的镜头。”   麦朗说:“这样的话,太麻烦你了,好好的旅行就会变成工作。”   “你不用担心这个,”陆朝深说,“摄影是我的爱好,不是工作。”   麦朗有点动摇了:“那报酬怎么算呢?”   “费用就免了,”陆朝深很有诚意地说,“作为你愿意和我合租的,怎么样?”   “不行。”麦朗摇摇头。   陆朝深泡了杯咖啡,问:“为什么?”   “请一个导游不需要花多少钱,但请一个摄影策划却要花很多,”麦朗实话实说,“这样对你来说不公平。”   视线交汇于咖啡散发的热气,陆朝深往里加了一颗放糖,勺子搅拌的时候碰到杯壁发出不清晰的声响。   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纯真的回答了。   但问题是,他不缺这笔钱,并且很愿意做这件事情。   看麦朗是铁了心要多给他一点钱,陆朝深想了一下说:“那...薪资的事情你来决定吧。”   “好!”麦朗立马举起双手,眼睛亮亮的。   “我同意。” 第5章 新港 好欲的身体   不知道是几天没做事闲着了,还是骨子里的编导血脉又重新觉醒,这个合作决定也掺杂着陆朝深的一点私心。   在读大学的时候,陆朝深参与制作过的微电影都在影视圈小火了一把,其中被人夸赞最多的就是他那极具情感温度且内涵丰富的镜头语言。   在视频制作领域,无论是短视频还是长视频,他对自己的水平一直都很自信,所以他很明白,麦朗虽然不是编导出身,但各种条件都明示着,他就是先天的自媒体圣体。   这样一来,陆朝深无偿获得一位优质导游,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麦朗免费聘用一个摄影师,账号更上一层楼。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交易,   最后一个顾虑被解决了,麦朗积极得很:“我们今天就出去玩吗?”   “好啊,”陆朝深把桌子上的设备全部收起,说,“你来安排吧,我就跟着你玩。”   “Okey. “   麦朗拿出一个大的iPad写写画画,上面记录着他在丹麦玩的所有项目,每一个都有详细的攻略,包括价格,总预算,交通方式,路线,不同时间的人流量,游玩感受,游玩时长等。如果是吃的,还会有味道的批注。   非常清晰,一看就花了很多的功夫。   麦朗筛选了好久问:“要不要去划皮划艇?”   哥本哈根南部濒临波罗的海,海水和整个小岛的边缘相融,嵌进的水域被打造成了小小的港口。   陆朝深上午出去路过新港码头的时候,海面风平浪静,似乎是对阳光本性贪婪,一到晴天,海上就会冒出很多划艇的人。   至于划艇这个项目,他有些迟疑:“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运动细胞不是很发达,我怕划到一半就翻了。”   “放心吧,我俩划一个。”麦朗说,“有我在翻不了。”   陆朝深拍了拍他肩膀:“靠你了大佬。”   麦朗忍着笑意:“其实我来的第二天就体验过皮划艇了,所以我想拍一个先导片试试水,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地方。”   “哪里不一样。”陆朝深问。   麦朗唇角一勾,“去了你就知道了。”   趁着现在天气很好,两个人急急忙忙地收拾好东西,立马出发。   拍摄录制对陆朝深来说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想到马上要参与视频制作,心里难免激动,跃跃欲试。   目的地在Labanchina,地铁没法直达,麦朗就联系Elias租了两辆自行车。   在哥本哈根,或者可以说是整个丹麦,几乎人人都骑自行车。   这一点体现在市内的方方面面,马路上有自行车专用通道,专卖店和维修点在街头随处可见,自行车能够带上地铁,车厢内有专门停放的地方,等红绿灯时,路边还有放脚踏板和扶手。   甚至连垃圾桶都是呈现出45度倾斜的样子。   “太环保了,”陆朝深说,“他们好爱骑自行车。”   “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喜欢,”麦朗说,“丹麦的公共交通票价很贵,还有很高的汽车消费税,骑车也是为了省钱吧。”   陆朝深悟了,竖了个大拇指:“博学。”   麦朗挑了挑左眉:“我可是专业导游。”   等了会儿,车送到了。   骑行之前,陆朝深下意识地掏耳机出来,摸了半天摸了个空。   糟了。   陆朝深回想了一下耳机的位置,应该是收摄影设备的时候太急了没捎上。   他患有出门没有耳机可能会挂掉症。   “走吗?”麦朗问。   “我好像忘拿耳机了。”陆朝深说。   刚想认命,麦朗摊开宽大的手,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被放在了手心,像是递上了一块糖。   “用我的吧。”麦朗说。   陆朝深怔怔地望向对方,没反应过来。   “放心吧,”麦朗说着就把耳机塞进了陆朝深的左耳,“我的耳机很干净的。”   陆朝深倒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麦朗的行为有些突然。   耳机这种东西,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很私密很强,在陆朝深的印象中,和别人分享耳机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除非对方和自己的关系特别好。   可能美国那边的年轻人不在意这些?   麦朗硬塞进去的耳机没带好,陆朝深重新扶正,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下午的人不是很多,骑行一路畅通无阻。   麦朗主动骑在外围,他骑的速度要快一点,每次骑到前面又会回头看看陆朝深的位置,然后故意放慢速度,两个人始终保持一个平行的位置。   道路两边的房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自动拉高了饱和度,两边光景不断从眼角溜走。   一边是风的声音,一边是音乐的声音。   目的地离民宿不远,沿着海边直行,两首歌的时间就能到。   下车时,陆朝深还意犹未尽,他记不起上次骑自行车是多久了。从某个时间开始,出行的方式就变成了开车,每到周五就要在三个学校之间来回跑。   晚高峰,令人困倦的红绿灯光线,无聊的广播还有车内流动不通的空气,每一处都充斥着让人厌世的气息。   这样松弛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谢谢你的耳机。”陆朝深把耳机还给麦朗,“刚刚放的什么歌?还挺好听的。”   “歌名很长的。”麦朗说,“回去推给你,”   一阵咸咸的风突然吹来,海面上像是撒上了一层薄薄的钻石碎片,粼光闪闪,但又不是很晃眼睛。   陆朝深跟着麦朗,走到岸边延伸出的一条木头栈道上,旁边有一只窄窄的蓝色皮划艇被栓在了木桩上,正随着海水一晃一晃的。   “这是我们的?”陆朝深指了指问。   “对,”麦朗说,“我给你说,这不是一次——”   陆朝深抢先回答:“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划艇。”   麦朗笑了笑,解释了缘由:“划艇是免费的,但是我们要清理海面上的垃圾。”   Green Kayak是丹麦推出的一个全民环保项目,只需要在app上面预约,自由选择时间和地点,就能在海上免费体验划艇活动,但是需要帮忙拾捡海上的垃圾。   所以皮划艇上有一个小水桶和捡垃圾的夹子   参加这个活动必须要穿救生衣,麦朗事先在起始站点拿了两件,尺寸只有均码,麦朗穿着有些紧,但不妨碍划船。   另一边,陆朝深刚穿好救生衣:“我这个带子好像绞在一起了。”   说完他就心虚了,其实是他自己弄的,这个均码对于他来说都有点大,结果剪不断理还乱,带子变成了一坨。   手上假装很认真地理着死结,实则已经放弃原地等待支援。   “我看看。”   麦朗靠了过来,接过陆朝深手上的死结。   “没关系,这个很容易卡。”   两个人离得很近,麦朗低着头,微卷毛轻轻地擦过陆朝深的下巴,蹭得他痒痒的。   陆朝深也不知道该干啥,数着麦朗眼睛上的睫毛。   身前一松,麦朗捣鼓了两下就解开了,陆朝深抻了抻衣服,这种什么都不需要做,无所事事的状态虽然很不习惯,但是真的好爽。   原来被照顾是这种感受吗?   换做是一天前的他,一听到要把事情完全交给另一个人打理,他肯定不放心。   麦朗:“手抬起来一下。”   陆朝深照做,麦朗环过他的腰,然后扣上。   距离变得非常近,从远处看,两个人像是抱在了一起,陆朝深微微撇过头。   其实他可以自己弄这个的。   麦朗长呼一口气,完事。   “怎么坐?”麦朗向陆朝深征求他的意见。   “你坐我后面吧,”陆朝深从工作的角度考虑,“我在后面拍不到你的正脸。”   皮划艇很轻,重心不稳的人很容易把船搞得抖来抖去,陆朝深一只手扶着麦朗,慢慢地踩进去。   麦朗一边拽住划艇上的绳子不让它跑偏,一边指导:“先踩在中间偏右边一点的位置。”   陆朝深本来扶着麦朗的手臂,又觉得不是很方便,于是没多想就抓住了麦朗的手。   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麦朗顿了顿,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在这个地方掉下去可不好看。   和那张几乎没什么瑕疵的脸蛋相比,陆朝深的手有些粗糙,隐隐约约还摸到几个茧子。   像是想要确认着什么,麦朗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用指腹轻轻地揉了揉,还不止一下。   陆朝深察觉到了手茧处的异样,看了眼正低着头的麦朗。   虽然很靠谱,但毕竟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总会有一些类似于小孩儿的行为。   摸一下也没关系。   折腾了好一会儿,两人总算是上了船。   皮划艇随着重力微微下沉,陆朝深拿着摄影工具包坐在前面,每个动作都很小心翼翼,麦朗就坐在后面操控方向,划艇很小,两个人不得不紧挨在一起。   第一次坐,陆朝深有些紧张,这种感觉很微妙,新奇又刺激。   陆朝深回想起以前经过家里的池塘的时候,总会留意一下水面上的黑天鹅,他一直都很好奇,在水面上待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视角算是换了一下,皮划艇慢慢离开岸边,陆朝深很少离海面这么近过。他不用划船,只需要拿着摄影机录下他认为很好看的场景,偶尔拾捡起海面上零星点的垃圾。   就像黑天鹅一样,浮在海面上,静静地飘着。   “感觉怎么样?”在后面一直卖力的麦朗突然冒了个泡。   陆朝深很直白地说:“很棒。”   “那就好,”麦朗说话的时候有些喘气,陆朝深心里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这应该不是个轻松的活。   “累吗?”陆朝深向后问,“要不给我划一会儿吧。”   “不用不用,”麦朗说,“我不累的,喘气是运动之后的正常生理行为。”   说完,麦朗突然加速,划艇往前冲了好几米远。   “你看,我真不累,”麦朗说,“你拍拍我就行。”   陆朝深轻笑了一声,但自知要是他来划,这小艇可能要不了几下就会撞到岸边。   陆朝深微微侧过身,将镜头对准了正在划船的麦朗。   “那你准备好,我比手势你就可以开始说了。”陆朝深说,“拍今天的第一份素材。”   “好。”   镜头切进,刚好捕捉到麦朗抬眸的那一瞬间。   光线从侧面迸发,形成的阴影显得麦朗的五官更加立体,深蓝的瞳孔注视着镜头,陆朝深透过摄像机的屏幕,单方面地和麦朗对视。   麦朗的眼神真的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焦距缩小,镜头刚好能把人整个给框进去。麦朗手臂用力摇着划桨,肌肉因用力而绷紧,一根一根的青筋随之暴起,像是大树在土壤表面上盘虬的枝条。   陆朝深顿了一下,脑袋突然闪过两个字,   好欲。   四个字,   真的好欲。   眼神暧昧不明,脖颈被太阳照得微微泛红,还喘着气。   用镜头挖掘人物的特点和优势,是陆朝深最擅长的事情。   而性张力强这一特点,在麦朗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陆朝深不敢想象,要是麦朗真的去那一类视频博主,会火成什么样子。   当然,无意冒犯,只是想想。   拍完绝美开场镜头后,陆朝深打了一个响指。   麦朗冲着镜头笑了笑:“Hi,everyone,欢迎来到Mikel的频道。”   还是和之前很相似的话术,麦朗来了个开场白,然后简单地介绍了这次的环保活动。剩下的只需要拍视频画面就行了,大部分文案都是后期配音。   沿着水路一直往前,两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特别的建筑,和国内完全是完全两种风格。   陆朝深觉得两者各有千秋,但由于见得少,还是不免觉得新奇。   平静的海面被风轻轻地扰动,海鸟自由地盘旋在城市上空,彩色的房子像是装上了老旧的滑轨,一点一点地被录入相机。   陆朝深戴上了墨镜,海面上要是有垃圾,麦朗会帮他找,然后划过去,陆朝深只需要伸手把垃圾夹起来。   不需要动一点脑子。   四周变得很安静,除了刚才录素材的时候有交流,两个人竟都很有默契般地没说话。   北欧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它的夏天是什么样子。   短暂的,特殊的,宝贵的。   陆朝深看着前方发呆,他已经用各种设备记录下了很多画面,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之后用来回忆是足够的,只是真实的感受没办法储存,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溜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转化为对往事不复返的悲伤感叹。   待在北欧的时间,最多也就再经过两次季节的交替。   所以他也在认真地感受着这里的一切,哪怕旅途才刚刚开始。 第6章 钢琴 身强力壮的小孩儿   划到一半,皮划艇迎面碰上了一群天鹅。   说是天鹅,但没有陆朝深之前在池塘里看到的那种黑色天鹅,大部分都是灰褐色,有少数两只纯白的,鼻子和嘴上连着一抹红。   这些天鹅看起来脾气还不错,也跟着皮划艇往前游,稳稳的身子底下藏着忙碌的蹼足,来回摆动。   “你们好。”   陆朝深突然对着天鹅打招呼,把麦朗吓了一跳。   “伙伴们,游得开心吗?”   他也不知道这些天鹅来自何处,晚上会住在哪里,陆朝深本来想摸一下的,但是又怕天鹅扇自己一身的水。   “这些天鹅脾气不太好,”麦朗打起小报告,“前两天还在堵着船不走。”   陆朝深笑了一声,他很后悔自己没带什么吃的:“我觉得它们看起来挺乖的。”   麦朗:“它们会见风使舵。”   陆朝深:嗯?   好奇怪的成语运用。   麦朗的腿太长了,膝盖差点能抵到陆朝深的腰间,陆朝深对着天鹅又拍了好一会儿,手有些酸,就干脆直接搁麦朗腿上。   “快到新港咯。”麦朗动了一下腿,示意陆朝深看看前面。   这里比起始点要热闹很多,港口的船只来往频繁,岸上有很多出来晒太阳的本地居民,翘着二郎腿,泡着咖啡,桌上摆着一些看起来很精美的下午茶。   偶尔会有几个人把视线投向他们,陆朝深突然就能理解到池塘里的黑天鹅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Green Kayak项目的船只应该是专用的,有一对老年夫妇在岸边闲聊的时候,看到了他们,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比了一个大拇指。   陆朝深朝夫妇挥了挥手,转过头:“他们夸你呢。”   麦朗说:“在夸我们俩。”   再往前就不能深入了,皮划艇在终点靠岸,时间并不长,新港嘈杂的人声把陆朝深从刚才的思绪拉回来了一点。   一路上垃圾很少,麦朗接过轻飘飘的垃圾桶:“哥本哈根的海还挺干净。”   “是啊,可能根本就没什么人丢垃圾,也有可能垃圾都被捡走了。”陆朝深很快地解开了衣服,对麦朗笑了笑:“辛苦你了。”   “嗐,”麦朗脱掉救生衣,有些小得意,“这算啥。”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麦朗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孩儿了。   麦朗今天穿的是一件无袖背心,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身体。陆朝深无意间看向那粗壮的胳膊,肌肉轮廓和形状什么的看得清清楚楚,几乎相当于没穿。   难怪被那么多粉丝们喊老公,这位弟弟有肌肉是真露。   察觉到陆朝深的视线,麦朗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陆朝深低头假装在包里找东西,眼神对接失败。   “走吧,”麦朗一把搂住陆朝深的肩,“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麦朗的臂展很长,搂住之后还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第一家店叫Buka bakery,人不少,算是本地的一家网红店,各类肤色的人都有,两个人一进去,有不少目光都转向了他们。   两位气质完全不同的大帅哥同框,谁能忍住不看?   麦朗似乎已经习惯了,指了指招牌上最大的两个点心:“开心果可颂和丹麦酥是他们家的最好吃的。”   陆朝深虽然也经常被夸帅,但是自己也不是小年轻了,社交圈就那么小一点,现在面对这么多人的视线还是有些不适应。   “那就点这两个吧,”陆朝深看着菜单点点头,“再来杯咖啡。”   “等会儿做好了,我们再录一个新的美食视频。”   “可以啊,我上次吃的时候还搞忘录了。”麦朗说,“要不你先尝一尝,然后给我形容一下?我语言系统有点匮乏。”   陆朝深看着麦朗:“这么信任我?”   “不是信任,这是事实,”麦朗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补了一句,“当然,我也很信任你。”   陆朝深眉眼一弯,双手抱胸:“行吧,我先试试。”   Buka bakery的效率还不错,没过多久,麦朗又抢在陆朝深之前把点心端了过来。   陆朝深拿起一个开心果可颂,观察了一下。   一种很新的点心。   外表有点像牛角包,金黄酥皮层层堆叠,吃的时候,开心果的香味和可颂混合在一起,甜而不腻。   “好吃吗?”麦朗问。   “很不错,”陆朝深当即给出评价,“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吃很多。”   陆朝深又尝了一口丹麦酥,开始拿起手机写稿子。   两样甜品差别不是很大,丹麦酥里面是水果酱,开心果可颂则是奶油。   “待会儿你说的时候,可以更偏生活化一点。”陆朝深把写好的稿子递给麦朗。   “简单地描述一下就行了,不用很正式,关于吃的这方面的感受,其实可以直接加入到视频里面,比起攻略来说,观众的印象会更深刻。”   麦朗的视频走的是很舒服很放松的治愈风,但他本人在视频中说话的时间和比例都太少,所以无形之中会显得个人形象和视频风格有些割裂。   “你可以想象一下,假如你想向你的朋友分享一下这个点心的味道。”陆朝深指了指自己,“比如我。”   把分享的对象换成陆朝深?   “没问题,”麦朗说,“来吧。”   陆朝深选了一个角度,观看者在看的时候会感觉和麦朗离得很近。   3,2,1,   action!   “我们现在在哥本哈根本地的一家很火的餐厅,”麦朗拿起盘子展示了一下。“这是他们家的招牌,开心果可颂。”   “怎么说呢,看起来感觉还不错,中间的奶油闻起来很香,反正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开心果味道的。”   麦朗咬一口,趁着这段时间脑海里开始想接下来怎么说。   “不知道你们刚刚有没有听到‘咔嚓’的一声,这个表皮非常脆。”   麦朗把咬了半截的开心果可颂拿在手上晃了晃。   似乎是真的把镜头当做了陆朝深本人,麦朗的表现虽然感觉还是有些僵硬,台词也有点尬,但是比以往已经随和了不少,这样的互动模式才是陆朝深所认为的视频中该有的。   “这个丹麦酥也不错,外面那层皮相对可颂要厚实一点点,里面是果酱,口感酸酸甜甜的。”   最后,麦朗吃完喝了一口顺带点的咖啡,皱了皱眉,但又不是很严肃。   “这俩都值得一试,不过这个咖啡就一般吧。”   陆朝深在摄影机后面比了一个大拇指。   -   出来后,麦朗带着陆朝深沿着新港逛了一圈,打包了一些比较好吃的,打算回去做一个丹麦美食测评。   走到码头附近的时候,变得更热闹了,一些人围在了一起,中心处传来一阵舒缓的琴声。   像是冬天在雪地里围着火炉取暖。   陆朝深没有过去,只是站在一个合适的距离,跟着琴声的旋律轻轻地哼唱。   “眼泪。”   陆朝深突然开口。   麦朗:“嗯?”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眼泪。“陆朝深说,”我以前弹过。”   以前家里还很富裕的时候,妈妈总是会给他报很多兴趣班,很巧的是,陆朝深自己本人也比较喜欢弹钢琴,但他的钢琴老师曾经给他说过,他的手指有点短,弹琴水平会有一定的上限,驾驭不了过于复杂的曲子。   陆朝深很认同这一点,所以最后只能勉强过了个八级。   现在想来,时间真的过了好久,恍如隔世。   他也失去了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能力,人生的视角一直都在转变,曾经一直在舞台上的他,现在也成为了观众。   陆朝深叹了口气,准备走的时候,麦朗摇了摇他的肩膀。   “要不去看看?”   麦朗没等他回应,拉着他的胳膊就挤进了人群中央。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穿着很新的格子衬衫,弹钢琴的人一般手指都很强健有力,老爷爷也不例外,活了一把年纪了,弹出的曲子却不萎靡软弱,就算是曲风是温柔,但也能感受到其中融入的力度,   麦朗介绍道:“这位老爷爷每天都在这边弹琴,前段时间,我只要没事就会来听一听。”   “很好听,”陆朝深说,“听的时候感觉内心很平静。”   “诶,”麦朗挑了挑眉:“你不是说你会弹吗?”   “No no no, ”陆朝深连忙摆手,“我已经很久没有弹过钢琴了。”   “真的一点都不会了吗?”麦朗真诚地问。   陆朝深被问得有点不自在,没法撒谎,“也不算是吧.......”   “那就对咯。”   麦朗说完,像一条挣脱绳子的大型犬,兴冲冲地跑到老爷爷面前,指了指陆朝深。   陆朝深没听到他说了些啥,但是猜也能猜得到大概。   麦朗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   “我说你想和他一起弹,他同意了。”   陆朝深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样会不会太冒犯了?”   “怎么会,”麦朗说,“这里每天都有和他一起弹的。”   “好吧。”   陆朝深走了过去,坐到老爷爷的旁边。   周围不断有人拿起手机拍照,老爷爷说着一口伦敦腔,陆朝深面前能听得懂。   “It's been a great pleasure playing with you. Which piece would you like to play (很高兴和你一起弹奏,你想弹哪首呢)”   陆朝深尝试沟通:“Thanks very much for giving me this opportunity. I also like the song "Tears". So what I'm thinking is that I'd like to continue playing the rest of it with you. (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很喜欢《眼泪》这首歌,所以我想的是,接着和您弹奏完眼泪的剩下部分)”   老爷爷赞同:“Sure! You have really good taste(没问题,你的品味很不错哦)”   简单地试了一下音之后,中断的音乐又如解冻的河流一样,缓缓流出。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麦朗拿着手机录下视频。原本的《眼泪》声音是比较单薄的,现在加入了陆朝深的伴奏,四手联弹,琴音变得更淳厚丰沛。陆朝深没想到弹起来会这么顺利,两只弹琴的手,也像是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   如果回忆有伴奏,他肯定就选这一首了。   -   演奏结束,伴随着一阵掌声,陆朝深回到人群中。   麦朗又习惯性地搂住陆朝深的肩膀:“听见我的掌声了吗,我还给你录了视频。”   “听见了听见了,”陆朝深笑得很浅,他感觉自己要被麦朗直接抱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弹琴。”   麦朗说:“不知道,就是直觉。”   刚才在弹的时候,麦朗一直拿着手机拍他,弹完之后也是他发出第一声喝彩,非常捧场。   不得不说,麦朗给了很充足的情绪价值。   陆朝深说:“你刚刚录的视频给我看看呢。”   “你看吧。”麦朗直接把手机递给他。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陆朝深两眼一黑,幸好他的颜值还能抗一点打,不然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画面没聚焦,糊糊的,而且有时还会抖动一下。   像是用来怀念已故朋友的回忆录。   “怎么样?”麦朗问。   念及刚才的支持和鼓励,陆朝深还是决定不把话说得太死。   “我觉得可能是设备不太行。”   麦朗“哦”了一声,顺着台阶下了:“我也觉得,早知道用你那个相机了。”   陆朝深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弟弟啊,你是旅游博主啊,这个视频怎么能拍成这样!   “那我们现在往哪走?”陆朝深决定不讨论这个话题。   “我的计划到这儿就结束了,因为哥本哈根就这么大点地方,”麦朗说,“如果你还要玩两天的话,可以选择明天再逛。”   陆朝深突然觉得有点累,他今天想了太多事情了,如果他的内心活动被写成一本书,将会有大长篇的回忆杀。   麦朗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麦朗主动提议。   “我们回家吧。” 第7章 通话 找对象啊,男的女的都行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陆朝深发现了麦朗说话方式的特点。   终归是混血,生长的文化土壤有一些差别,麦朗说中文的时候其实不算是特别地道,有时候还会有点机翻感。   但陆朝深很喜欢和他说话,没有太多的隐喻,经常有那么两个字眼会让陆朝深觉得很特别。   比如,回家。   马不停蹄地逛了一天,陆朝深很累,一回到民宿就进了房间,睡前定了一个吃晚饭的闹钟。   这一觉睡得很漫长,短短的一个小时内,他梦见了很多东西。   从爸爸一声不吭地离家远去,到他抱着三岁的陆半夏,抬头看着天花板崩溃哭泣,再到拿到稿费的那一天,一口气还完了所有的债。   醒来的时候天还没黑,陆朝深起床抹了把脸。   应该是自己白天的时候想得太多了。   陆朝深路过麦朗房间的时候,发现门是关着的,估计是在剪白天的素材。   客厅的桌上摆着下午从新港买回来的晚餐,有一半被动过了,旁边还有一杯刚热好没多久的牛奶。   陆朝深把吃的抱进卧室,趁着现在有空,他打算把麦朗的B站,油管,ins以及微博都拿出来看看。   之前只看了前几个视频,肯定远远不够,要想帮麦朗的账号涨粉,必须要深度考察才能提出更多有用的建议。   首先是照片组,就内容上来说,微博是最少的,粉丝量也最少,而且麦朗几乎不和粉丝互动,发的那几张照片也是从ins上照搬过来的,总体数据不太好看。   就算麦朗现实生活中帅得非常有特色,但在这个到处都是帅哥美女的互联网世界里,单靠一些自拍肯定是没啥竞争力的。   与之相反,ins的内容更为丰富一点,除了自拍,还有一些健身时的对镜照,偶尔有一两个健身视频,不过看起来也不咋地,看起来像是随便喊的健身房搭子帮忙拍的。   照片可查看的日期,从两年前开始。   其次,是视频,B站和油管是麦朗的最主要创作基地,两年的时间,麦朗深度游玩了中国东南沿海的城市,美国的纽约和洛杉矶,还有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全境。   鬼使神差,陆朝深又点开了播放量最高的那期视频,上次看的时候,他总觉得盯着麦朗几乎全|裸的身体很尴尬,但现在麦朗变成了他的朋友和伙伴,看到一大片浅麦色的肌肉会有些冲击力,不过还好。   因为麦朗只穿一个健身背心的时候,真的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那条泳裤真的太过于显眼了。   视频评论区的发言更是逆天,陆朝深不忍直视,心想着这不都是男人都有的东西吗?只不过麦朗的可能更优越一点而已。   陆朝深继续翻了一会儿,突然看到一条很让人匪夷所思的评论。   @粉麦吉4611:「姐妹们,听说排球运动员好像都很行诶~[斜眼笑] 」   啥?   这怎么扯上了排球运动员?   底下有人回复:「这个得看个人吧,没有定论的,我家Mikel属于天赋异禀的类型。」   @宙斯之女王(见过xxx版):「有点震惊,博主是排球运动员?」   @粉麦吉4611回复:「对啊,Mikel前两年是美国排球职业联赛的新晋大神,但是因为旧伤复发了就没有打了,网上还有比赛视频。」   @荧光蛋炒饭:「啊wok,我老公实惨,心疼他。」   @猛男猫Agye:「所以退役排球运动员做起了擦边男......」   @粉麦吉4611:「想问一下这位大哥啥意思?」   @猛男猫Agye:「字面意思呗,排球打不过就去做擦边主播,也不害臊啊。」   之后的评论就一发不可收拾,彻底失控,陆朝深皱了皱眉,退出去之前,顺便把这位“猛男猫”的网友给举报了。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麦朗居然是排球运动员,还是职业的。   陆朝深点开洋抖,试着搜索“Mikel”的词条。   因为不知道全名,所以搜出来叫“Mikel”有好几个,但陆朝深在第二条视频中就发现了麦朗的身影。   这是一个单人向的排球的混剪视频,三百多万的点赞量,视频里的麦朗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身姿高挑,弹跳力惊人,跃起时不经意间露出的肌肉线条流畅的腰腹,搭配腿上的护膝绷带,堪称直女杀手。   原来是这样。   陆朝深看了好几遍,查了更多信息,一切都有了答案。   麦朗的视频质量并不是最上乘,但是粉丝量和热度却达到了一流网红的水准,除了自身优越的条件以外,自带的粉丝量很大程度上帮了他一把。   在排球界,麦朗的人气并不低,在外网知名度比较高,毕竟人帅实力强,运动员时期的麦朗就搜刮了一堆颜粉。   但最奇怪的是,相处两天下来,陆朝深自认为麦朗是一个比较爱说话的人,几乎什么都不隐瞒,刚认识就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自己的账号,如今却没有坦白排球运动员的身份。   陆朝深一直都不喜欢打听别人的过去,既然麦朗没说,那他就当做不存在好了。   做完调研,陆朝深的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点开微信,像批奏折一样回复了所有的消息。   朋友的红点也爆满了,昨天他发的朋友圈没屏蔽人,评论的人格外多,翻都翻不完。   陆朝深随便挑了几条回复。   陆雅4.1:「哥的状态看起来不错。」   陆朝深:「现在确实还行。」   陆芷12.7:「这个帅哥是???!!!」   陆朝深打了好几遍,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干脆打了一个:「你猜。」   陆半夏1.22:「大哥多久带我们也去玩玩!!」   陆朝深:「等你小升初完。」   唐思颖2.19:「深深你居然钓到了洋鱼 [狗头] 」   陆朝深:「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用词」   陆朝深回复了好久,陆雅突然打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铃声响了几秒,陆朝深接了,屏幕上出现一副熟悉的面孔。   陆雅那边光线有点暗,“哥,你终于舍得看微信了?”   “我这边信号有点不好,而且这边都用的whatsapp,没咋看微信。”   陆朝深喝了口牛奶,“你们那边怎么样?家里还好吗?”   “才两天,能出什么问题,一切都好。”   陆雅说完,转头向客厅的方向吼了一声:“陆半夏!”   一阵拖鞋拖着地面的声音,画面突然蹦出来一个小男孩。   “大哥!!”小男孩挤进屏幕,把手机拿走了。   视频里一阵东倒西歪,陆半夏的脸一直在屏幕上,眼神却盯着其他地方。   “诶,”陆朝深应了一声,“吃饭没呢?”   陆半夏的大眼睛眨了眨,看向陆朝深:“吃了,今天大姐带我们去吃的烤肉。”   说完后视线又飘走了。   陆朝深想都不用想,这小孩儿肯定是在打游戏。   “作业写完了吧。”   那边等了好几秒,“必须的。”   “还在那打游戏呢,”陆雅在旁边补了一句,“刚开,这一把还没打完。”   “行吧,”陆朝深说,“你先去打。”   那边行动飞快,手机立马又回到了陆雅手里,声音从客厅飞来:“大哥,我等会儿打完再给你!”   “哪有什么等会儿,”陆雅说,“打完这把睡觉了昂。”   “这小子,”陆朝深笑了笑,“行了,不说他了,说说你。”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没什么打算,”陆雅说,“反正研究生也保了,离开学还早,这段时间就我来管着家里。”   陆朝深突然有点自责:“辛苦你了。”   陆雅平静脸上显露出一点无奈。   “哥你咋老是说这种话,”陆雅没忍住啧了一声,“我这才哪到哪,你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   说到这个,陆雅又开始生气:“陆安迪那小屁孩儿是真不懂事。”   陆朝深摆摆手:“算啦,我也能理解他,青春期是这样的。”   “你不生气了?”陆雅问。   “我跟他一个小孩子生什么气啊,”陆朝深说,“我就是觉得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陆雅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说陆朝深早就该休息了,但又说不出口。   凭借陆朝深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像父亲一样舍弃家庭远走高飞,如果不是因为家庭,陆朝深现在绝对会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导演。   陆朝深知道陆雅又在想什么,没给对方沉默的机会:“我目前计划的是在这边待到12月份,随时可能会调整,钱不够就给我说。”   “嗯,没问题,”陆雅很欣慰,“我打算等陆半夏和安迪放假了,带他们俩出去玩一圈。”   “注意安全。”陆朝深说,“对了,陆芷呢?”   陆雅:“她今天才出院,医生说没大问题,过两天就出去玩了。”   “准备去哪?”   陆朝深刚问完,又是一阵拖鞋拖地的声音。   “我明天就要去海南了!”   陆芷也突然入镜,陆雅把手机放远了一点,刚好能塞进两个人。   陆朝深:“和朋友一起吗?”   陆芷:“对。”   陆朝深刨根问底:“男的女的?”   陆芷老实汇报:“有一个男的,不过是gay,其他都是女生。”   “……”   陆朝深无话可说,只能转移话题:“你现在恢复得怎样?”   陆芷不以为然:“恢复得很好了,区区肾结石而已。”   “什么叫区区肾结石?”陆朝深差点吐血,“长点记性吧你,当时是谁痛得在床上打滚?这次出去旅行不要总是喝饮料,平时多喝白开水……”   “okokokok好好好好我知道了。”   “你这次还是要听点话。”陆雅胳膊肘轻轻拐了拐陆芷,“身体健康不是小事。”   “好嘛好嘛,我真的知道了。”陆芷一看占了下风,整个人倒在了陆雅身上,   陆朝深无奈地笑了笑:“真的是,多大人了。”   “你可别说啊,”陆芷枕在陆雅腿上,镜头里已经都看不到人了,声音从底下传来,“大哥你都多大了啊。”   陆朝深说:“你哥马上30了,如何呢?”   “那你怎么还不找女朋友,是不喜欢吗?”陆芷说,“实在不行找个男朋友也行呗。”   “.......”   “哈哈哈哈哈哈哈!”   表面很淡定的陆雅也没忍住,捂着嘴笑得喘不上气。   陆朝深脑袋闪过几道天雷,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敲门声。   “直接进来吧。”陆朝深往门口喊了一声。   陆芷直接坐了起来:“哥,你不是一个人住啊。”   说完当即又反应过来:“哦我搞忘了,朋友圈那卷毛帅哥?你刚才还让我猜来着。”   确实是一个人去的,但现在应该不是一个人了。   身份该怎么说呢?室友?找的新朋友?合作伙伴?   陆朝深斟酌了一下,没说话。   气氛很安静,陆芷直接秒懂,双手合十,作了作揖。   怎么把那件事情给忘了啊啊啊啊啊!   陆雅满脸疑惑。   “我这次找的旅游搭子。”陆朝深还是打算给她一个面子。   话音刚落,麦朗穿着一条短裤和老头衫就加入了。   “卧槽,这是真帅哥啊。”   陆芷那边不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转头和陆雅说起了悄悄话。   麦朗蹲了下来,凑到手机屏幕面前:“你们好啊。”   这一声发音还算地道的中文直接把两姐妹给惊到了,陆朝深率先解释:“他会中文的,混血。”   陆朝深又转过头:“这是我的两个妹妹。”   “你居然有两个妹妹,”麦朗装作很意外的样子,“亲生的吗?”   陆朝深:“你看看我们长得像不像?”   麦朗虚了虚眼睛,若有所思。   “确实长得挺像的。”   这话麦朗倒是没说谎,陆雅陆芷都和陆朝深长得很像,不过一个模子,两个风格,陆雅的眉目很清秀,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儒雅端庄,气质也更成熟,陆芷的五官则更艳丽一点,眼尾有些上扬,扎了一个丸子头,学生气息更重。   麦朗手里还拿着电脑,陆朝深对妹妹们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改天再打,我要和他商量一些事情。”   “你这次最好带个对象回来啊大哥,”陆芷没忍住调侃,“男的女的都行!!”   麦朗顿了一下。   陆朝深很想翻个白眼:“得,你不呛我两句心里不会舒服的。”   陆雅也没控制住,两个人在那边乐了好久。 第8章 涨粉 陆大编导指点江山,一展宏图!!……   挂断电话后,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童言无忌。”陆朝深只能憋出这样一个词语。   丹麦夏天的夜晚温度很合适,麦朗看了眼陆朝深修长的脖颈,睡衣就那样松垮垮地盖在他略微单薄的身子上。   相处两天,麦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朝深。   自在,松懈,说话没那么客气。   之前他总觉得陆朝深的身边有一堵围墙,现在看来,偶尔也有离得很近的时候。   麦朗看得移不开眼,但脑子还在转:“打扰到你了。”   “怎么会,”陆朝深说,“我那个妹妹可喜欢看你这样的帅哥了。”   麦朗又把手搭过来,笑着说:“那让她关注我。”   “行啊,都等你更新呢,”陆朝深看了眼麦朗手上的电脑:“你视频剪好了?”   “哦对,刚想给你说这件事儿,”麦朗打开电脑,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界面中找到了最终的视频。   “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今天的素材不算少,素材的整理,分类,以及选择,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从回家到现在不过3个小时。   陆朝深心里大喊一声佩服:这工作效率是真的高。   不过嘛…….视频的剪辑还是沿用以前的惯例,一堆花里胡哨的特效转场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很炫酷,但也只是表面看起来而已。   “我个人觉得,是有些复杂了。”   陆朝深滑动进度条:“你看着这里,我建议你不用加入特效,简约的中英字幕就足够了。”   “还有这个地方,”陆朝深继续说,“可以用手绘风格导入,或者整个先导片都可以用手绘风格,我个人认为比较贴合哥本哈根的实际情况。”   陆朝深说完停顿了一下,其实整个视频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如果要改动的话就要重新花时间,甚至比之前更多。   “但是会比较麻烦…….”   “没关系,我不怕麻烦的。”麦朗能量满满,“你说的那种手绘风格,需要自己重新去画吗?”   “不用,”陆朝深说,“我这里有素材字体。”   “还有一个就是文案的问题。”   槽点很多,陆朝深本来还想着全部说出来不太好,但麦朗在这方面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看来,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是一种非常珍贵且稀有的品质,连陆朝深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有,遥想当年,因为剧本剧情的事情和导师在办公室争论了三百回合…….   “这样吧,我先去把我觉得可以优化的文案内容改好发给你,然后你再酌情选择要改哪些部分。”   “我听你的,”麦朗很肯定地说,“你比我专业,你说改哪,我重新录音就行了。”   男男搭配,干活不累,一切都井井有条,陆朝深改完之后,立即给麦朗发了过去。   ML:「收到 [敬礼] 」   Luka:「加油加油」   大概又过了三个小时,陆朝深在厕所洗漱,牙刷在嘴里没捣鼓几下,麦朗突然在房间里大喊一声:   “完成啦!”   “噗!”突如其来的动静差点没把陆朝深嘴里的泡沫吓吐出来。   “我剪完啦!!”麦朗又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陆朝深擦完嘴,急急忙忙进了卧室:“你的速度是真的快啊。”   “坐这儿来看,”麦朗坐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旁边。   先导片分为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试看,麦朗在里面放了几段今天的素材,采用了陆朝深所说的很治愈的手绘主题,第二部分就是偏轻松搞笑的预告片,去掉了繁琐复杂的特效,有点像国内综艺的拍摄风格。   整体改动很大,虽然还是有一点瑕疵,但和麦朗以前的视频风格比起来至少上了两个档次。   出乎意料,令人惊喜。   陆朝深鼓掌:“可以发了,我觉得没毛病。”   麦朗心情愉悦,点开了B站,“还是多亏了你呀。”   “我只是提了小小的意见而已,”陆朝深说,“而且也没有多详细,这个还是得看自己的造化。”   麦朗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食指一顿一顿地,缓缓说出四个大字:   “卧—虎—藏—龙。”   -   麦朗本来觉得不好笑的,他是真心认为陆朝深实力很强,只不过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而已。   但是笑容是会传染的,陆朝深笑得很开心,麦朗也跟着他一起笑成一团,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陆朝深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再笑下去肚子真的受不了了。   “你别多想,”陆朝深强行压下笑意,“这个成语用法是没错,我只是单纯地觉得你说得很有趣。”   麦朗开玩笑似地努了努嘴。   陆朝深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谢谢你对我的认可。”   “对了,”陆朝深提醒道,“这次发照片的话,微博也可以发一下。”   “都发一样的照片吗?”麦朗问。   “发不一样的。”陆朝深边说边指,“这几张发微博,这些图集发ins,顺序就按照我给你说的顺序那样排列就行。”   麦朗虽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主要是微博的用户群体中,女生占比更多,可以发一些比较…….”   陆朝深刚想说出“擦边”,脑袋突然反应过来,立刻闭嘴了。   麦朗还在头也不抬地编辑:“比较什么的?”   比较能彰显身材?比较能让辛苦一天的女生们愉悦一下心情?   陆朝深:“比较吸粉的。”   麦朗:“哦哦。”   一切弄完之后,麦朗关上电脑屏幕。   陆朝深靠在门边:“我有点期待明天的数据了。”   麦朗伸了个懒腰:“我也很期待。”   时间不早了,陆朝深关门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今晚早点睡,明天我指望你带我玩呢。”   麦朗说:“一定。”   ·   第二天,陆朝深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机。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睁开眼睛,麦朗昨晚按照他给的方案,在各种平台都发布了视频和照片。   微博的尺度偏保守——其实只有陆朝深这样说,昨晚他纠结了很久才让麦朗把第一天的合照也上传了。   发的时候,麦朗还专门问了他:“为什么要把合照放在最后?”   陆朝深实在不好解释,总不能说“我怕别人磕我俩cp吧”,随便糊弄了一下:“你的微博肯定以你为主。”   ins的照片则要穿得多一点,毕竟粉丝数量很稳定,这次优先服务于国内粉丝,所以他把角度很暧昧的照片都上传到了微博。   包括但不限于:皮划艇上的深情注视,Buka bakery里吃东西时咬着可颂的动作,再附加两张很露身材的照片。   陆朝深看了之后只有一个感受:够蛊!   视频在油管和B站同步更新,陆朝深又点开B站,毫无悬念,麦朗的视频在首页推荐里。   但是封面怎么和他昨天看到的不一样啊?   仔细看了一下,陆朝深才发现,视频封面是麦朗在Labanchina(环保皮划艇的起点)拍的一张自拍,那是他们刚坐上划艇的时候。   不过照片中的陆朝深被特效处理了,像是一片人形的报纸碎片,头顶上面还打了一个问号。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精妙,连陆朝深自己都有看下去的欲望,事实也不出所料,视频的播放量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就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万播放量。   陆朝深点开,背景音乐一出,他突然呆住了。   是他和老爷爷一起弹奏的钢琴曲。   视频的开头是陆朝深拍的新港的码头,然后镜头一转,麦朗以第一视角出现。   经过陆朝深的指导,麦朗的自拍技术提升了很多,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无脑地把自己放在镜头的四个角,而是放在正中央,一个非常真实且符合麦朗本人的脸出现了。   陆朝深在心里感叹:这个角度真的帅得过分。   其实也不能算是找了什么角度,就是大多数人自拍时的样子。   视频继续,镜头给到了陆朝深,这里的他依然被特效处理了,还是那个纸片人。   陆朝深稍微调高了一点音量,他说不上整个视频的风格带来了什么的感觉,背景音乐一直在继续,麦朗的声音突然从视频里传来。   “好听吗?”   很有磁性,陆朝深戴着耳机,听得耳朵痒痒的。   大概持续了十几秒,画面音乐戛然而止,然后接着就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视频。   也就是说,昨天讨论完之后,麦朗还多制作了一个很特别的开头。不管这个开头好坏与否,陆朝深都会认为麦朗是一个合格的创作者,更何况这个开头起了一个非常好的效果。   看完视频,陆朝深有些紧张地点开了评论区。   雷打不动,先是清一色的“老公”和“好久不见想你了”之流,翻了几百条,陆朝深终于在一堆好色之徒中找到了不一样的评论。   以下是陆编导挑选的加精评论。   @城北找徐公:「说实话,没人发现MIkel的这期视频质量真的很高吗?画面干净了很多,而且剪辑风格也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了,那个纸片人是神秘嘉宾吗?这一期真的是让人眼前一亮。」   @天下第一菜 回复:「lgdl,顺便说一句,小麦的脸终于不是歪的了,帅得我口水直流 [贪吃] 」   @掌天葫芦AAA:「谁懂啊,麦麦子成功转型为高质量博主了,老父亲很是欣慰。」   @李尘兰:「感觉有高人指点 [Doge] 」   @顾古儿瓜:「文案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还有待提升。」   @白袜1M:回复:「老妹,别对我老婆那么苛刻。」   除了麦朗视频本身,还有很多讨论那个一直被麦朗遮住的“纸片人”是谁。   @天天向上一直前进:「正式的视频什么时候出来啊,好想知道这个纸片人长什么样!!!」   @宣政院同副都承指回复:「+1,真的很好奇,MIkel的视频很少出现第二个人,而且出现的时间还那么长。」   @ciczy:「会不会是微博上那个合照的?」   @洁字夫子L:「感觉不太像,新朋友的身高看起来没那么高。」   陆朝深没忍住回复了这个@洁字夫子L:「哪里看出来的?」   过了五分钟,@洁字夫子L 回复陆朝深:「很明显啊,你自己看那个照片,麦朗至少比他高20cm吧。」   陆朝深无言以对,心里喊冤那只是构图的问题,照片是斜着拍的,陆朝深站得远了一点,所以视觉上看起来比麦朗矮了很多。   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把陆朝深遮住,纸片人的形象看起来有点胖,大家也联想不到他身上。   陆朝深给那几个猜测正确的评论点了个赞,这种感觉像是凶手在一旁看侦探们复盘案件。   除了一直都很稳定的ins和油管,麦朗的国内平台都爆了,微博的点赞量也上升了很多。   到底是该开心呢,还是该高兴呢,哈哈哈哈哈。   心情大好,陆朝深起床,开门的一瞬间撞见了站在门口的麦朗。   “早......”   陆朝深还没说完,麦朗直接过来抱住了他。   一股清新的味道瞬间涌入鼻腔,陆朝深睁大眼睛,本能地想推开,但又反应迅速,仔细思考了一下。   拥抱在国外可能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要是急急忙忙把别人推开只会显得自己不解风情。   更何况距离不算特别近,算是一个比较有分寸感的拥抱。   陆朝深只好放了一只手在对方宽大的背上。   抱了一会儿,麦朗松开了,脸上难掩激动的心情。   “怎么了?这么激动?”陆朝深明知故问。   麦朗声音止不住地上扬:“你猜猜我一晚上一共涨了多少粉丝?”   陆朝深没仔细算过,抱着胸:“给个提示呗。”   麦朗伸手比了一个一。   “一万?”   麦朗摇了摇头。   “全平台,一共涨了快十万粉!” 第9章 尾声 想让你离镜头近一点   一天之内涨那么多粉丝,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情。   陆朝深从敷面膜到泡咖啡,再到做三明治,麦朗一直在给他分享各种事情。   吃饭的时候也不怕被噎住,嘴里包着食物还在咕咕噜噜地讲,陆朝深就安安静静地听着,听麦朗念评论区好笑的评论,说对接下来的期待与规划,还有每一个奇妙又可爱的想法。   倾听不需要太多耐心,陆朝深倒不觉得麦朗是话痨什么的,偶尔还会笑着回应两句。   按年龄算,麦朗和陆雅的年纪差不多大,比他小了七岁,陆朝深也把他当半个弟弟看待。   “你知道吗?”麦朗说,“他们都让我去开通那个什么OnlyFans的账号,真的是太荒谬了。”   “我觉得他们对我误解很大,我真的只是一个很纯情的男生,我总不可能把身材搞成50岁啤酒肚大叔那样吧。”   陆朝深不想把麦朗的穿搭搬出来讲,只好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怎么在意这些呢。”   麦朗这次没有边吃边说了,把三明治整个塞进嘴里,擦了擦手。   “我最开始是不在意的,”麦朗说,“但是后面越来越疯狂,有些粉丝评论我都不敢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一看就脸红,能有什么办法。   陆朝深表示同情,原来身材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没关系,”陆朝深安慰道,“这也是你的一部分优势。”   麦朗不甘心:“我可是正经的旅游博主。”   陆朝深没有选择嘲笑,抿了抿嘴:“好好好,不说这个了,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今天的目的地有点特别。”麦朗又开始卖关子。   陆朝深:“懂了,又要让我猜谜底。”   “嘿嘿,”麦朗笑了笑。   “我们今天去看小动物。”   -   出门之前,陆朝深亲自指导了麦朗的穿搭。   其实也没有太高级太时尚,上半身不再是单薄的背心,而是一件普通的重磅的白T恤,显得身材有型的同时,又不那么臃肿,下半身也从灰色运动裤变成了一条直筒牛仔裤,裤子的裆位位置稍微比昨天的那条要高一些,把麦朗优越的身材比例完全展示了出来。   脖子上还戴了一根陆朝深戴过的项链,形象从体育生变成了很青春的男大学生。   陆朝深把麦朗拉出来观摩了一下,以前他带陆安迪出来买衣服的时候也是这样,总会挑一套最好看的衣服出来。   麦朗有些不确定:“这样穿好看吗?”   “肯定好看啊,”陆朝深在心里夸了两遍自己,“走吧,出发。”   麦朗提前在网上买好了火车票,这次的目的地在哥本哈根市区之外。   上火车之后,陆朝深在车厢里跟着人群慢慢地挪动,看着前面陆续入座的乘客,有点感慨。   “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火车了。”陆朝深突然说。   麦朗问:“你上次坐火车是什么时候?”   陆朝深:“高三的毕业旅行那会儿。”   换做是以前,他是不愿意回忆这些的。   “那个时候准备出去旅游,家里突然出了点事,定好的机票只能退掉,但是我还是不甘心,最后选了最便宜的绿皮火车过去,一坐就是20个小时。”   此后就再也没有出去旅游过了。   麦朗的上一秒还嘻嘻哈哈,这会儿笑不出来了。   “那现在好起来了吗?”他问。   “算是吧,”陆朝深说,“如果没好起来,我估计就不会出来了。”   过去了那么久,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时的他总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一路都在对糟糕的乘坐体验的抱怨和对家里糟糕境况的担忧中度过。   现在看来,终点也不是最好的,因为就算到了目的地,依然不开心。   或许,去感受路,才是旅行中最重要的。   火车驶出哥本哈根市区,麦朗说到达目的地可能要20分钟左右的时间,陆朝深靠窗坐下,戴上耳机,望着窗外发呆。   有人说过,丹麦除了哥本哈根以外,都是乡下。   温带海洋气候下的森林,宽厚而又绵长,野鸭和天鹅在湿地中戏水,多汁牧草依附着土壤狂野生长,有时在里面会看到一两栋小小的欧式楼房,像一朵雏菊长在丛中。   褪去了城市的外壳,才是真正的北欧童话。   陆朝深看困了,眯了一会儿,刚闭上眼没多久,衣服就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   麦朗靠过来,像是哄着可能会发起床气的小孩儿,很轻地说了句:“我们要到咯。”   陆朝深“嗯”了一声,心里感觉怪怪的,以往都是他扮演者喊别人醒来的角色。   两人在Klampenborg下车,麦朗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称职的导游。   “皇家鹿苑是一片占地1000公顷的林地,17世纪50年代,这里是丹麦皇家的大型狩猎场,所以一直有鹿被散养在这里。”   陆朝深问:“这里有哪些品种的鹿?我听说北欧的麋鹿都超级大一只。”   “麋鹿确实很大,但是这里的鹿就是普通的品种,主要是马鹿和梅花鹿。”麦朗说,“如果你想看麋鹿的话,可以在冬天的时候去芬兰看看。”   陆朝深考虑了一下:“不错,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应该会去。”   麦朗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遇到一颗石子,然后踢开。   到时候又是一个人去芬兰了。   “你打算在这玩多少天?”麦朗问。   陆朝深:“你说丹麦吗?”   麦朗:“嗯。”   “我看看。”   陆朝深打开手机日历,他没有忘记这次旅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22岁生日的时候,他许下一个愿望:一定要去北欧看看极昼。   时光流转,在他独自托起整个家庭的第七年,旅行计划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所以,他一定要在夏令时结束之前进入极圈。   “可能再玩个两天吧,也不确定,这不现在跟着你吗?”陆朝深说,“等你玩够了,我再去别的地方。”   麦朗隐隐地兴奋:“为什么要等我玩够了再走呢?”   “因为我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计划,”陆朝深说,“我对旅行的要求也很低,走到哪儿玩到哪儿。”   麦朗:“噢~ ”   陆朝深不知道麦朗在想些什么,两人沿着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走,今天天气晴好,林间到处都是游动的金光,在不远处,陆朝深突然捕捉到了一只小鹿的身影。   “看那儿。”麦朗也给他指了指。   “看到了,”陆朝深拿起相机,趁着风吹动树荫的时候按下录制按钮,小鹿没有发现有人在拍它,待在原地,不知道是休息还是在发呆。   静态的画面中,只有风在动。   “他们怕人吗?”陆朝深说。   “这一看就是野生的,如果是野生的就会有些怕人。”麦朗说,“不过没关系,前面有人工饲养的鹿群,它们不怕人。”   随着两人走近,小鹿又悄悄地跑了。   前方的静谧的森林旁,长着一大片草原,跟海一样宽。   陆朝深在国内唯一一次看见大片的草原,还是在川西的若尔盖,那个时候因为有高原反应,无暇欣赏美景,怎么玩都不尽兴。   现在倒是满足了,河道密布,森林繁茂,明晃晃的一大片绿,放养的小羊崽,骏马和野生的动物,随处可见。   一次性看个够。   尽管丹麦的纬度位置比锦城高,但夏天的温度依然不算低。深入鹿群后,陆朝深发现小鹿们更喜欢待在树林里边儿。   看起来像是在避暑。   来鹿苑的人不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人工饲养鹿的地方,这里的鹿不怕人,喂食的时候还会毫不害羞地舔舐人类的手心。   另一边,麦朗拿出一点事先买好的食物,撒了一点在手上。   陆朝深说:“来吧,我给你拍照。”   一来到人多的地方,周围的视线难免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不过陆朝深承认。   今天是麦朗更帅。   摆好相机,陆朝深觉得距离不合适,但又怕把小路吓跑,只好靠近,伸出手,勾了勾麦朗脖子上的项链。   麦朗被他的手指勾得身体往前倾了倾。   “怎么了?”麦朗好奇地问。   “没什么。”   陆朝深很明媚地笑了笑。   “就是想让你离镜头近一点。” 第10章 邀请 要和我一起去冰岛吗,我可以保护……   麦朗很听话地往前走了一小步。   “你可以不用看镜头,”陆朝深说,“看着小鹿就行。”   麦朗的眼珠转了转,脸差点挨着小鹿,似乎是被麦朗身上的一种天然的亲和力所吸引,小鹿很乖,耳朵晃了晃,并没有躲开。   整个屏幕里只有小鹿的半张脸,和麦朗的一只眼睛。   怕把小鹿吓着,麦朗小声地问:“拍好了吗?”   几秒钟后,陆朝深说:“可以了。”   陆朝深快速翻阅着照片,在他的镜头下,麦朗像一颗温煦的太阳,面部轮廓分明,但又被光晕衬得柔和俊朗。   每一张都好看到可以直接发到微博的程度。   说句不算太自恋的话,陆朝深每次都会被自己拍出来的照片所惊艳到。   “走吧,收拾东西去别的地方逛逛。”陆朝深说。   麦朗捏着鼻子:“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味道有点大?”   陆朝深被麦朗的声音给逗笑了:“那我们去别的地方。”   收拾好设备,刚往森林外边儿的草原走,就被两个中国游客给拦住了,是一对看起来很年轻的情侣。   陆朝深本以为又是麦朗的粉丝,但这次好像看起来是冲他来的。   男生手里拿着自己的相机:“Hello,可以麻烦你帮我们拍一个合照吗?”   “当然可以,”陆朝深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们想怎么办?”   女生说:“普通的游客照就可以,不用太麻烦,谢谢你。”   陆朝深比了个OK,接过相机。   男生的相机是比较基础的那一类,陆朝深轻车熟路地调好镜头。   “来,笑一个。”   灯光一闪,陆朝深先拍了一张标准的游客合照,拍完之后,陆朝深走过去和情侣交流了一下。   麦朗站在旁边,干脆选了一块儿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他没怀疑过,陆朝深一定会拍出最好看的照片。   今天的阳光非常耀眼,却无法直接穿透上方浓密的树叶,微光之下,陆朝深的头发散出一点棕色,随风动了动,利落清晰的下颚线衬出完美的侧颜,皮肤不再是病态的白皙。   大概拍了有四五组,走之前,陆朝深和那两个游客交换了微信。   “怎么样?”麦朗问。   “还不错,”陆朝深说,“刚才我给他们拍了一张游客照,我想着这种游客照也太没意思了,就问他们要不要再拍一点。”   麦朗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然后他们肯定同意了。”   “是的,还说修好了以后付费给我。”陆朝深笑了笑,继续说,“他们在冰岛留学,趁着放假就来这里旅游,反正我后面也有去冰岛的打算,他们说我到时候去了冰岛可以再联系。”   麦朗捕捉到了十分关键的信息:“你之后要去冰岛吗?”   “目前有这个打算,”陆朝深说,“北欧五国我都想去看看。”   “挺好的。”   麦朗看起来有心事,没再说话。两人走出森林,来到空旷的草原,陆朝深一眼望去,看到了那根草原中央的椅子。   从下站到鹿苑,一直没休息过,陆朝深坐下的时候感觉气顺了不少。   这里的味道比较清新,牧草混着泥土的味道并没有大家所描述的那种“芳香”,只能算得上是不难闻。   两个人坐在木凳上沉默了一会儿,麦朗突然说:“过了今天,哥本哈根好像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好像是。”   陆朝深大概回想了一下第一天查的攻略,哥本哈根面积很小,一直被当做是一日游的地方,他们还慢慢悠悠地耍了三天。   “小美人鱼雕像还没看过。”陆朝深说。   “那个离新港很近,回市区就能看。”麦朗说,“其实我觉得也就那样吧,但是如果你看过安徒生童话,说不定对你来说会很有意义。”   陆朝深有点惊讶;“你没看过吗?”   麦朗似乎看起来还有些小骄傲:“没呢,我小时候都不看童话。”   “那你小时候喜欢看什么?”   陆朝深问的时候就想着,麦朗可能会回答一些美国本土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动画片,结果没想到,麦朗一开口就是震惊世界。   “偷星九月天。”   “什么?”陆朝深直接瞪大眼睛,“你看偷星九月天?”   偷星九月天是国内的一部非常古早的漫画,十多年前就开始连载,甚至很多中国的小孩儿也未必看过。   “是啊,”麦朗说,“不过我小时候中文学得不好,还把主角的名字叫错了,明明是‘琉星’,我一直读的‘疏星’。”   陆朝深笑得肆无忌惮:“没事,起码认了一半字。”   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了。   过了一会儿,麦朗突然拍了拍陆朝深的肩膀。   陆朝深转过头。   “我想问问你...”   麦朗紧张得要死,“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冰岛?”   眼前的芦苇丛颤了颤,被风吹得摇头晃脑。   陆朝深在思考麦朗的动机,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嗯…就是想和你一起去。”麦朗说。   陆朝深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他能够补充什么。   “反正我们都要去冰岛,也都是一个人,你没有明确的旅行计划,可以跟着我一起去,我还能继续当你的小导游。”   “当然了,我绝对不是图你免费给我拍照,”麦朗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愿意去冰岛和我一起拍素材,我愿意拿出账号收入的一半给你。”   麦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有用的话,陆朝深嘴巴微张,正飞速思考。   他能理解麦朗想和自己组个队,一起去北欧的其他地方,但是后半段话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会以为自己在暗示要给钱吧?   “嗯...如果..你不想去也没关系。”   麦朗的声音弱了一些。   陆朝深很少关注除了自己弟弟妹妹以外的人的表情,麦朗的神情说不上有多悲伤,但能看得出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他并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和麦朗一起同行,而是在推断未来发生的一切可能。   万一他们俩不太合呢?万一因为一些事情而争执了呢?   但是话又说回来,麦朗真的会对他生气吗?   自己又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麦朗生气的样子。   陆朝深看了眼麦朗,挪了一下,把手搭在麦朗的肩膀上。   麦朗的肩膀很宽,要离得很近才能完全搂住他。   “我没说不想去啊,”陆朝深说,“我只是觉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麦朗抬起头。   “你其实是想去的?”   “我们两个人一起,互相能有个照应也好啊,”陆朝深笑了笑,眉目彻底舒展开,“再说了,有这么好的一个导游,我干嘛放着不要?”   麦朗站了起来,心底一阵欢呼雀跃:“我就当你同意了?”   陆朝深像是看着一个得到奖励的小孩儿,点了点头。   -   逛完皇家鹿苑,陆朝深发现麦朗变得很亢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能明显地感受到。   陆朝深很理解,因为他的心情也不错。   从火车站下车到市区,需要步行一段距离,穿过一个桥洞的时候,陆朝深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在唱歌。   节奏非常熟悉,往前走几步,陆朝深听出来了。   是多种语言版本混在一起的生日快乐歌。   陆朝深突然福至心灵,看向麦朗:“一起去看看。”   麦朗点点头,两人悄悄地加入。   男孩儿头上戴着一个纸质皇冠,他的家人全陪在他身边,拍着手,打着节拍。   一个两个,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靠过来,把小男孩儿围在了中间。   在异国他乡,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肤色和人种,唱着同样熟悉的旋律,带着同样真挚的情感。   “Happy Birthday to You~”   直到走进城市,大家才慢慢散去。   “那个小男孩儿一定会很开心。”麦朗说。   “是啊,”陆朝深也跟着一起开心,语气甚至有些激动,“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看小美人鱼吧。”   麦朗本来是不太想去的,但是在皇家鹿苑问陆朝深的时候,对方好像并没有表示不想。   很明显,陆朝深看过小美人鱼的童话。   麦朗问:“要不给你给我讲讲小美人鱼的故事?”   “可以啊,”陆朝深说,“不过我看的版本不一定就是对的。”   麦朗说:“你讲什么我听什么。”   陆朝深回忆了一下,说道:“故事讲的是一位生活在海洋中的小美人鱼,她很向往人类的世界。”   “一次偶然,她爱上了一位英俊的王子。为了和王子在一起,她与海巫婆达成交易,用嗓音换取了人类的双腿。”   很美好的开局。   麦朗猜测:“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陆朝深摇了摇头。   “王子并没有意识到她的牺牲,爱上了别人。故事的最后,小美人鱼无法承受失落,化为海上的泡沫。”   “这是童话?”麦朗表示很吃惊,“偷星九月天起码最后的结局看得过去,没人变成泡泡。”   “哈哈哈对啊,”陆朝深说,“所以我才想来看看。”   陆朝深看向那个聚集了很多人的海边,一块石头上,小美人鱼的雕像就跪坐在上面,守护着丹麦小小的海域。   很小一个,和她的名字非常符合。   在童话中,小美人鱼的歌喉十分动听。如今这座雕像应该在没人的时候默默地唱过歌,这样,数不尽的人才会从世界各地来看她。   远方,一阵低沉的引擎的轰鸣声忽然传来,小美人鱼背后的海面产生浅浅的波浪。   麦朗望向那边,说道:“那个好像就是去往冰岛的游轮。”   “我们要坐这个去吗?”陆朝深问。   “我的计划之一,”麦朗说,“飞机坐过很多遍了,我想体验一下新的交通工具。”   陆朝深瞬间联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很多部关于游轮的电影和小说,什么恐怖游轮啊,大逃杀啊,密室啊之类。   “这游轮安全吗?”陆朝深问。   “你放心吧,肯定很安全。”麦朗说,“当然了,决定权在你手上。”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抬手秀了一下手臂的肌肉:“我保护你也行。”   陆朝深猜麦朗肯定想说“我罩着你”,却说成了“我保护你”这样只有情侣之间会说的有点肉麻的话。   “好。”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一下。   “你保护我。” 第11章 内裤 别害羞啦,穿XXL没什么不好的……   从丹麦的哥本哈根到冰岛的雷克雅未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乘坐飞机去,很少有人知道,如果在一个叫做SeaSun旅游的官网上蹲一蹲,运气好就能捡漏,以更低成本的方式——坐游轮去冰岛。   麦朗锦鲤附体,刚好抢到了最近一班的双人套票。   趁着等船的空窗期,还能在丹麦待一两天,麦朗建议去哥本哈根附近的小城市逛一逛。   丹麦的大部分城市都被贴上了“一日游”的标签,景点的同质化程度比较高,如果不喜欢独特的城市风光,可能还会感到审美疲劳。   麦朗精挑细选,最终决定在矮子里拔高个,前往童话作家安徒生的故乡,欧登赛。   整个城市很小,初看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有些平庸。   唯一比较特别的,是市区里的安徒生博物馆,里面将他最出名的几个童话故事做成了实物展览。   卖火柴的小女孩,小美人鱼,拇指姑娘,国王的新衣,丑小鸭。这些故事陆朝深从小耳熟能详,看展的时候不禁有些触动,像是在阅读一个小小的童话。   包括在街头建筑的墙壁上,画着巨大的安徒生人像,绕过城堡的外围,一些没人住的小房子旁边,会有醒目的涂鸦标识。   像是在说:「嘿伙计,这是侏儒和精灵的家。」   但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感觉,所以网上对欧登赛的评价褒贬不一。   看完后,麦朗问他:“感觉如何?”   “我觉得挺有趣的,”陆朝深说,“不像网上说的那样索然无味。”   “那就好。”麦朗笑了笑。   傍晚,回到哥本哈根。   丹麦的夏天本应该是多雨的,盛行了一整年的西风暂时变得温柔,直到现在才终于积了一点云,一半是暖橙色的天空,一半是薄薄的灰紫色云层。   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离开丹麦了,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在回民宿的路上,像是在散步。   陆朝深取下戴在脖子上的相机,脑袋转了转,活动了一下。   麦朗很自觉地从他手上接过相机,把沉甸甸的一大个放进包里,问:“脖子不舒服吗?”   陆朝深手背过去捏了一下:“有点酸。”   麦朗说:“我帮你揉揉。”   后颈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盖住,麦朗的力度很轻,几根手指并用,陆朝深也不知道是按的哪个穴位,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到了整个背部。   陆朝深开玩笑说:“还挺舒服的,以前当过按摩的啊。”   “自己在网上学了一点。”   麦朗按得差不多了,收回了手。   不得不说,这两下还真有点用,陆朝深伸展了一下,比了个大拇指。   “有天赋啊。”   “唔。”   麦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抢到。   天赋?   天色暗淡,麦朗呼吸突然有些急促,脸悄悄地红了一点。他满脑子都是那期海边游泳的视频底下群魔乱舞的评论区,弹幕里清一色的“有天赋”,“天赋异禀”,“老天赏饭吃”之类的。   到底是什么天赋,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可他又不想随便删掉粉丝的评论,而且陆朝深肯定深度考察了他的视频,不可能没看到过评论区里那些赤裸裸的留言。   太羞耻了!   但认真想想,一直以来,陆朝深从来没有讲过这些事情,最多评价过一句:“Sexy boy(性感男孩)”   麦朗往旁边瞄了眼,陆朝深的脸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应该仅仅是在夸他而已,并不是打趣或者调侃他。   想着想着,麦朗把自己说服了,趁着路灯灯光重新照在自己的脸上之前,恢复正常。   长长的街头逐渐收窄,转角之后,路过一家大型超市。   超市里的人不少,陆朝深看向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麦朗,问:“你要不要去买点什么东西?”   麦朗问:“买什么?”   “零食之类的。”陆朝深说,“明天不是要去游轮上吗?”   麦朗本来想说,游轮上什么都有,不缺零食,但又想和陆朝深一起逛,便改口说:   “可以啊,有几个本地的零食特别好吃,我有几个推荐的。”   超市还有会儿就关门了,进去之后,陆朝深刚想把购物车推出来,却被麦朗抢先一步拿走。   麦朗推着购物车,两只手撑着购物车两边的边缘,整个人双脚离地。   “你想吃什么就拿,我请你,”麦朗往前滑行一段距离,“这家超市算是哥本哈根最大的超市了,零食种类很多。”   看着麦朗推着购物车玩得开心,陆朝深收回了手,有些不习惯。   超市的品种比不上国内的丰富,大多数包装上的品牌他都不认识,只能通过上面各式各样的插画识别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麦朗跟在旁边,拿起一个黄色包装的小零食,陆朝深也拿了一个起来看看。   “sweet…salty….popcorn...”陆朝深小声念了一遍:“爆米花?看起来不错。”   “有品味。”麦朗拿了几袋,又指着一包淡蓝色包装的曲奇说,“这个饼干也还行,就是稍微有点甜。”   “你喜欢吃甜食吗?”陆朝深问。   麦朗:“喜欢。”   陆朝深:“拿多买几包。”   麦朗:“你呢。”   “我可以尝一尝,”陆朝深说,“以前喜欢吃甜的,现在不怎么吃了。”   吃多了要长痘。   “那你平时吃喜欢吃什么零食?”麦朗问。   陆朝深若有所思。   “你别告诉我你不吃啊。”   陆朝深没说话,这个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   在家的时候,他经常给弟弟妹妹送吃的,每个人喜欢的种类都不一样,陆朝深懒得记,就把每个人喜欢的零食种类都记在了备忘录里。   陆朝深看着各种五花八门的种类,选了半天也选不出来。   他自己的话,好像....没有太多特别想吃的。   “你挑吧,”陆朝深说,“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麦朗觉得不可思议。   他每次路过零食架的时候,都非常有主见,绝对不会在挑选环节上浪费时间,精准地拿到自己想要的,还能顺道给别人安利一下。   “这个巧克力牛奶和别的牌子不一样,超好喝...”   陆朝深灵光一闪,绕过麦朗的脖子,把相机取了下来。   “你接着说。”   麦朗秒懂,假装相机不存在,自顾自地继续说,陆朝深也当镜头不存在,手架在腰上,更加随意了一点。   非常生活化的vlog。   买好零食,路过生活区,陆朝深看到货架上的一次性内裤,在“L号”和“M”号里短暂地纠结了一下,还是拿了L号。   麦朗问:“为什么要买一次性内裤?”   陆朝深说:“出来旅游,懒得天天洗。”   麦朗看了眼那个L号,觉得陆朝深说得有道理,也顺手拿了一个L号的。   陆朝深没思考,惊人的话脱口而出:“你穿这个会不会有点紧?”   “.......”   “..........”   两人一前一后,相继石化。   终究是年龄上有差距,陆朝深本觉得没什么,但麦朗脸上的害羞情绪遮不住,他自己也跟着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麦朗耳根处烧红了一大片,视线乱飘,最后只能往下扯了一下自己的上衣。   “好像..是..是有一点...”   陆朝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就算意识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傻,为自己找补道:“我看上面写的,身高180穿L比较合适,你比我高那么多,只穿L肯定不合适。”   他对天发誓,那句话纯属无心,绝不是在含沙射影地内涵麦朗身上的某个部件。   “嗯。”   麦朗有些僵硬地拿了一包最大号的一次性内裤,脸色勉强算正常,按照陆朝深说的,他的身高是196,穿XXXL才行。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麦朗反复拧着推车的把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朝深去冰柜拿了一个冰淇淋,问:“吃吗?”   麦朗点了点头:“吃。”   陆朝深看他耳朵没那么红了,主动抛话题:“有个事情我一直没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麦朗回答:“23。”   陆朝深看着他说:“那你还得叫我一声哥。”   麦朗立刻喊了一声:“哥。”   陆朝深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喊得爽爽,笑了笑:“你之前没觉得我年龄比你大吗。”   “有,”麦朗说,“但我以为我们就差一两岁。”   陆朝深好奇:“你现在知道我多大了?”   麦朗点点头,从包里翻出一个东西,伸手递给他。   “你的身份证。”   陆朝深接过,说:“居然作弊。”   “我不是有意要看的,”麦朗笑了笑,“哥,原来你已经快30了啊。”   陆朝深“嘶”了一声,捏着拳头碰了一下麦朗的胳膊。   “你小子。”   气氛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又开始有来有回地聊天。   逛了一会儿,聊到最近微博上一对很火的明星情侣,麦朗突然问:“哥,我能问你一个比较隐私的问题吗?”   陆朝深停止录像:“你说。”   麦朗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有..对象吗?”   陆朝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有对象的人吗?”   “像,”麦朗说,“你长这么好看。”   陆朝深轻轻的笑了一下:“我现在是单身状态。”   “哦,”麦朗又继续问,“那你以前谈过吗?”   陆朝深:“学生时代的算吗?”   麦朗:“当然不算。”   “那就没有了。“陆朝深说,”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想谈恋爱了?”   麦朗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小声地说:“好奇而已。”   “你呢?“陆朝深伸手摸了摸麦朗的后颈,开玩笑说:“谈过的女朋友应该都可以在操场上围两圈了吧。”   麦朗捂着胸口故作心疼:“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没别的意思,”陆朝深,“夸你长得帅,性格好。”   “好吧,但我真没谈过恋爱。”麦朗说。   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情书和表白确实没断过,在美国上高中的时候,各种肤色各种性别的人都有,但他是真的很忙。   忙到没有任何时间和精力谈恋爱。   麦朗刚想继续为自己解释两句,陆朝深只是“哦”了一声。   麦朗问:“你不质疑我吗?”   “有什么好质疑的,”陆朝深说,“你说没谈过,那我就相信你没谈过,我觉得你看起来你不像是那种,换对象比翻书还快的人。”   事实上,恰好相反,但只要稍微一接触就会发现,麦朗除了外表给人一种很风流的感觉,其他完全不沾边。   麦朗闭上眼睛:“呜呜呜,有点想哭。”   陆朝深被逗笑了:“去结账吧,超市马上打烊了。”   由于零食大部分都是麦朗想吃的,所以付钱的时候麦朗抢着给了。   提零食的活,麦朗也抢着干,手臂用力的时候,肌肉把衣服的袖口撑成了一个很饱满的圆。   大部分东西都在麦朗身上,陆朝深只负责帮他背了一个轻飘飘的背包。   陆朝深实在于心不忍,说:“我提一袋吧。”   麦朗不答应:“没事,我来。”   陆朝深伸手要去提一袋,麦朗突然像只兔子一样跳开了。   “诶,我来吧哥,我力气大,这种体力活我来干。”   麦朗说的时候完全像一个小孩儿,撒娇不算,顽劣也不算,更像是调皮。   “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接下来还要一起去冰岛,你这么客气,我会不习惯的。”   类似的话麦朗已经在这几天说过不下八次了,因为除了做旅游攻略,陆朝深很喜欢一个人把所有事情给包揽完。   陆朝深拿他没办法,只好放手,任凭白色的塑料手提带勒红麦朗的手指,手上的血管微微凸起。   其实也并不是他想客气什么的,只是有些事情已经成为了习惯,刻在了骨子里。   家里每次干什么东西都是他来做,也只能他来做。   持续了八年的肌肉记忆,他下意识地把身边的人都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包括麦朗。 第12章 雪天 你到底害不害羞啊   这是一个寒冷漫长的雪夜。   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就化成水珠,浸入衣服里,面前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天空褪去了所有的蓝色,变成了一个无底的黑色坑洞。   路灯要亮不亮,时不时突然闪两下,像是随时快要断气了的病人,嘶哑地扯着灯管。   陆朝深一手拉着陆芷,一手揽着一言不发的陆安迪。   从远处看,一家七口正在市郊之外的小路上慢慢地挪动。   四周的风呼啸而来,刮在脸上生疼,破旧的行李箱被有气无力地拖着,感觉随时都会散架,然后爆一地的衣服和被褥。   “爸爸,我们还有多久到啊。”陆半夏趴在陆谦的背上,小声地嘀咕。   陆谦沉默了一会儿,把陆半夏头上的针织帽扯了扯。   “我们...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一句只有小孩才会听的废话。   声音从前面传来,陆朝深抬头,看向陆半夏,无声地做了一个鬼脸。   陆半夏笑了一下,伸手想要指着陆朝深,肩膀却被一只大手按了按。   “不要动。”   陆半夏又缩了回去。   他们新租的房子在一个坡上。   凌晨一点,陆谦开车带着一家人搬家,下了三环以后有一条小路,入口被一辆皮卡给堵住了。陆谦想打电话问问车主,但四下无人,又是深更半夜,无奈之下只能拖家带口,搬着行李走完最后一段距离。   陆朝深轻轻握了握陆安迪有些冰凉的手:“冷吗?”   陆安迪摇了摇头。   陆朝深又转头问陆芷:“你呢?”   “没事的大哥,”陆芷吐出一口白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不冷,你的手很暖和。”   陆朝深扯了下嘴角。   说完又安静了下来,要是有人路过的话肯定会很奇怪,不知道还以为这一家子发生了什么事故,像逃难一样。   大家都心照不宣,安安静静地走了好久,终于在一栋老旧的独栋居民楼停下了。   二楼的防盗窗已经完全生锈,斑驳的墙壁已经掉了很多白漆,露出粗糙的墙面。   顶楼阳台的晾衣服的架子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响,在无声的沉默里显得特别刺耳,还有几盆盆栽,早已枯死的植株,躺在里面摇摇欲坠。   一家人很有默契,在门口待了很久都没进去。   陆朝深心态要乐观一点,他觉得还好,独栋的,和别墅差不了多少,就只是硬件稍微差了一点。   陆谦脸上尽显疲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脸上一夜之间多了很多道皱纹。   “都进去吧。”   “被子那些送来了吗?”齐颜诗问。   陆谦看了一眼睡着了的陆半夏:“到了,但是床铺那些还得我们自己来弄。”   闻言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平时家里的床单换洗,衣物整理什么的,全都是保姆来做,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不论是弟弟妹妹还是爸妈,都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陆朝深揉了揉眼睛,哈欠不止。   好困。   所有人都心力憔悴。   陆朝深径直走过来,接过齐颜诗手上的行李:“妈,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去把房间收拾了。”   他上过寄宿制学校,这个时候只能让他来了。   总得有个人把其他人推着走。   齐颜诗点点头,把行李留在原地,拉起陆安迪就上了楼。   上去之后,陆谦开口:“朝深,你妈妈现在心情很不好,楼上有三个房间,今晚我们爷俩挤一挤吧,小雅和小芷睡一个房间,半夏和安迪和妈妈睡。”   “好。”陆朝深点头。   没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   房子是齐颜诗找朋友临时借的,大家都觉得这只是暂时的事情。但只有陆朝深知道,妈妈一口气往里垫了一年的房租。   他们要一直生活在这里了。   房子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住过人,在地上走两步都会激起灰尘,到处乱飞。   陆朝深提前给弟弟妹妹们戴好了口罩,床铺一时半会儿弄不完,陆安迪和陆半夏就先挤在沙发上睡在一起。   收拾完爸妈的房间,陆朝深确认了一下盖在弟弟们身上的毯子没有滑落,又开始打扫陆雅陆芷的房间。   刚一进门,隔壁就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和打骂的声音。   歇斯底里,溃如决堤。   “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不要投钱进去!不要投钱进去!!!你为什么就不是不听我的!!你为什么啊!!”   “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到如今我还能怎么样?”   “你还能怎样?我们现在就只能住在这里,你忍心吗?你对得起谁?齐家的产业全被你败光了!!”   “你以为我想吗?齐颜诗,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   ...   后面又是尖叫推搡骂人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动静把陆朝深惊得心脏抽痛,沙发上的陆半夏被吓醒开始大哭,陆安迪捂住了耳朵,陆朝深连忙把两个弟弟抱进妹妹们的房间。   又开始吵了。   过去的记忆里,父母从来没有吵过架,一家人永远温馨,永远和和睦睦,但在一夜之间全变了。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远远没有之前的别墅好,尖锐的争吵声无比清晰地透过墙壁,“抚养权”和“离婚”之类的字眼,刺进了每个人的耳膜和心室。   陆朝深关好了门,靠在墙边,抱着抽泣的陆半夏坐在地上,地板是冰冷的,陆朝深看了看被吓得不敢发声的陆雅和陆芷,向她们招了招手。   五个人就那样靠在了一起,依偎在陆朝深身旁,一句话也没说。   谁知道呢?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家突然露出了腐坏的框架,要倒不倒,旁人稍微推一下就会散落一地。   每个人都在害怕。   陆朝深的手不是很长,刚好盖住了弟弟妹妹们的肩膀。   “没事的,”陆朝深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但还是不断重复安慰着,“大哥在,会没事的。”   眼睛里突然出现了许多重影,陆朝深望着天花板,四周突然不断迸发出嘈杂的声音。   陆朝深集中注意力,努力地去识别这声音到底是什么。   滴滴…….滴滴…….   睡意朦胧,陆朝深慢慢地睁开眼,床头的手机不断发出震动,麦朗走过来帮他按掉了闹钟。   身下不是冰冷的地板,被褥柔软舒适,床边就是巨大的玻璃窗,一眼就能看到无垠的大海。   白色的鸥鸟停在围栏上,羽毛洁白又干净,路过的人往手里撒点面包屑,在外围边吹海风边聊天。   陆朝深好像还能听见谈笑声。   意识回流,陆朝深逐渐清醒,原来他已经在游轮上了,正在去往冰岛。   原来不是冬天。   原来是梦。   .   今天上午11点,游轮在新港靠岸,陆朝深早上没喝咖啡,登船后逛了不到五分钟就困倦了,想回房间睡一会儿,结果一看才知道是大床房。   麦朗有点不好意思:“哥,我搞忘给你说了,手速太慢只能选这个。”   陆朝深倒不介意和麦朗一起睡的,两个男人,多拿一套被子就解决了。   下了床,麦朗把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他,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1点27?定闹钟的方式这么特别吗,我还以为两点了。”   陆朝深以前定的闹钟也是整点,但是每次都起不来,后来尝试着网上的法子,不定整点,选一个顺眼的时间。   效果虽然不是特别好,陆朝深每次起床,还是想把手机砸烂,但好在怨气没有那么大了,逼一逼自己,还是能咬牙起来。   “整点我一般都起不来,”陆朝深说,“就好比做出了一个特别的选择,这个时间点是独特的,你选择了它,就要对它负责。”   “哦~”麦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时间选择也有讲究的,如果可以的话,陆朝深一般都会选择弟弟妹妹们的生日。   他们所在游轮叫做June snow,中文又名“六月飞雪”,陆朝深在码头见到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非常震惊,除了大,他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形容词。   游轮上几乎什么都有,各种饮食类的就不说了,还有健身房,酒吧,电影院,攀岩墙,图书馆,商场超市,中心处是一个巨大的水上乐园,说是在船上造了一个小的城镇也不夸张。   启航的第一天,水上乐园开了一个派对,陆朝深心血来潮,打算去玩一玩。   之前从不拒绝陆朝深提议的麦朗却突然犹豫了。   陆朝深一眼看穿,带着麦朗去买了一件全新的泳衣和一条防尴尬的泳裤。   但很奇怪的是,麦朗平时连几乎等于没穿的宽松背心都敢穿,现在换个衣服都要躲躲藏藏。   换个泳裤更是,还要跑到厕所里去换。   陆朝深敲了敲厕所半透明的玻璃门:“好了吗?”   “马上!”   麦朗出来的时候往下瞄了一眼。   “这样可以吗?”   “放心吧,”陆朝深想笑又忍得辛苦,“全身都遮完了,看不出来。”   麦朗的上半身穿了一套泳衣,肌肉的轮廓依然清晰可见,不过比起之前好太多了。   下半身的泳裤外层是很宽松的涤纶布料,两条绳子耷拉在两侧,陆朝深看不惯,伸手帮他把裤带系紧。   手指不经意地误触到了小腹,麦朗稳稳地倒吸一口气,瞬间收紧,想往后退又忍住了。   “等会掉了就尴尬了。”陆朝深说。   出了房间,游轮的中央受到太阳的直射,陆朝深抹了点防晒,今天除了去感受一下派对的氛围,他还打算拍一个不一样的视频。   比起坐飞机周转五国,“六月飞雪”的性价比极高,历时七天,中途会在挪威和丹麦停留,白天的时间可以去首都一日游,晚上就在游轮享受。   泳池边,陆朝深先录了一些麦朗还没下水的视频,把相机先暂时放到储物柜里。   “待会儿你介不介意把泳衣脱了?”陆朝深问。   麦朗舌头顶了顶脸颊窝,没有直接说介意还是不介意。   想了半天,憋了一句:“我听哥的。”   说介意肯定不算,就算是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一下身材都无所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陆朝深看到就稍微会有那么有点不好意思。   但如果陆朝深想让他脱,为了完成视频指标,也不是不行。   陆朝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实在不想,也没关系。”   这句话发自内心,露点肉肯定会多流量,但麦朗不愿意,他也会另外想办法。   麦朗眉眼一弯,看着他,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的拉链,丝毫没有刚才那种不好意思的感觉。   “你说不穿,我就可以不穿。” 第13章 泡泡 你猜猜一共有几片海洋?……   纠结了一下,陆朝深还是没让麦朗脱掉泳衣,就是不知道他穿着会不会有些热。   水上乐园这个名称乍一听还挺有意思,但其实去了才知道,压根没什么特别的娱乐设施。   整个园区由大大小小的几个泳池组装到一起,大人在方形的深泳池里游泳,小孩儿就在边上的几个小水坑里漂着,身上套着形态各异颜色斑斓的游泳圈,也不知道算不算在游,小手小脚扑棱几下,嬉戏打闹,水花绽开。   岸上有很多人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周围萦绕着节奏舒缓的爵士乐,音量适中,不吵不闹,一整个心旷神怡。   阳光落在皮肤上很暖和,但泳池的水是清凉的,陆朝深带了一个防水的小型相机,刚下去的时候止不住吸了口气。   在水里晃荡了两下,眼底的波纹之下突然窜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下一秒,麦朗突然冒出水面,水花四溅,泼了陆朝深一脸的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岸上也传来一阵很小声的笑声,陆朝深抹了把脸,刚想拍一下水面反击回去,结果麦朗又钻进了水里。   周边的人就看着这两个一米八好几的人从泳池这边追到那边,最后陆朝深把麦朗堵在角落里,直接上手薅了一把。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麦朗像条虫子一样扭来扭去,捂着腰边的痒痒肉,被迫在泳池边游走,笑着说,“哥我真的错了,别弄了别弄了。”   陆朝深这才停手,打趣他:“几岁了你?还和小学生一样。”   麦朗把泳镜推到额头上,“玩个水而已嘛。”   陆朝深两手抱胸:“那挠痒痒也算玩。”   “换个方式换个方式。”   麦朗看了眼陆朝深脖子上的小相机,“还要拍素材吗?”   一颗水珠顺着麦朗的下颚滑到突出的喉结处,停留了一会儿,又掉到泳衣上消失。   陆朝深“嗯”了一声,拿起相机,调好光圈和ISO感光度,按下快门。   一个不注意,麦朗突然从水里捧了一手的水。   陆朝深抬起眼眸:“还想来?”   “不是不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麦朗笑得手里的水被抖出来了一些。   “你猜猜,这里一共有几片海洋?”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甚至有点莫名其妙,陆朝深看着水慢慢地从麦朗指缝中流失,想了片刻。   麦朗看对方好像真的在思考,补了一句:“如果实在猜不出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很简单啊,有...”   陆朝深刚想说有三片,结果注意到了麦朗被沾湿了的睫毛,还有那双深蓝色的瞳孔。   “四片。”陆朝深说。   麦朗问:“哪四片?”   “游轮下的大西洋,是第一片海,我们所在的泳池,是第二片海,你手中的一捧水,算是第三片海。”   “对啊对啊,我的答案就是这仨。”麦朗把手抬了抬,“你说的第四片海是什么呢?”   陆朝深的视线从麦朗的眼睛移开,没回答,一只手也像麦朗那样做成瓢状,从泳池里舀了一点,放在了麦朗的双手之上。   “这是第四片。”   陆朝深说完又把水倒进麦朗的手里,水再流进泳池。   刚才他看向麦朗的眼睛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的。过去一周多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麦朗的瞳色太惊艳了,也许是今天在水中泡了一会儿,那一抹深蓝被池中的光影衬得透亮又清澈。   陆朝深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合格,很标准的大人,但脑子里常常又会有一些很天马行空的想法,麦朗的眼睛怎么不能算第四片海?   不过感觉说出来好像又有一点奇怪和肉麻,所以只能开开脑洞,给自己圆一圆场。   麦朗的身体缓缓下沉,只露出一个脑袋。   在完全没入水中之前,说了一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水底下一阵咕咕噜噜声,一连串气泡不断往上翻,陆朝深也跟着沉下去一大半,留了嘴巴呼吸。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陆朝深的手在水下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麦朗的后脑勺。   确保镜头能有麦朗水下模糊的影子之后,陆朝深拿着相机离得很近,拍了张自拍。   -   下午四点,水上乐园的活动正式开始,陆朝深在沙滩椅上躺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推了一个用于抽奖的大轮盘到中间,然后开始说活动规则。   工作人员说着一口伦敦腔,陆朝深听得断断续续,最后问了一下麦朗,了解了一个大概。   陆朝深冲麦朗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领域了。”   今天的活动是举行一场跳水比赛,不过不是比谁跳得好,而是比谁入水时的水花更大。由于男女在体型和体重上存在一定的差距,所以比赛分为男女两组,年龄不限。   比赛听起来还不错,最关键的是比赛奖励,“六月飞雪”号在船舱最顶部设立了一个直升机停机点,而比赛的前三名能够分别获得不等量的抽奖机会,要是能抽到轮盘上那窄窄的一格,就能免费体验一次坐直升飞机的机会,在高空中俯瞰大海。   在泳池里扑腾了两个小时,陆朝深累得筋疲力尽,躺在沙滩椅上看手机,麦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拿了一盘水果,坐在旁边剥橘子吃。   “你要参加不。”陆朝深躺着问。   麦朗掰开一半橘子,递到陆朝深嘴边:“你想坐直升飞机?”   陆朝深用手接过,再分了一半,“我是觉得你这个体型要是参加这个比赛,肯定能拿到名次,万一能抽到呢?不要白不要。”   工作人员组织着在泳池两边架好了临时跳板,陆陆续续有人排起了队,麦朗往嘴里塞了一块西瓜,拍了拍手,起身把上半身的泳衣脱了,扔在陆朝深脚边。   走之前还冲陆朝深挑了挑眉。   “等着。”   陆朝深低声笑了一下,这是在耍酷吗?   小孩就是小孩。   麦朗去参赛,陆朝深也不能光看着,立马从储物柜里把专业相机拿了出来。   胸前的小相机肯定是不够用的。   不远处,每个人参赛选手的手臂上都贴了一张号码,麦朗是三号。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比赛要比谁造的水花更大,体型,与水面的接触面积,起跳高度和落水速度,每一样都很重要。陆朝深看了一眼,参赛人员都是一些重量级选手,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对比起来,麦朗真的格外的出挑。   这样的人难免成为了场目光的焦点,虽然这样说有些夸张,但是事实,麦朗站在跳板上的时候,欢呼声明显大声很多。   耳尖的还能听见几声调戏意味的口哨。   陆朝深这边早已选好了角度,为了添加一些节目效果,他在相机后面把声音夹了一下,换了一副解说播音腔。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您现在收看的是‘谁跳水跳的水花最大‘的比赛现场。”   “接下来是我们的三号选手麦朗登场,不得不说这位麦朗选手的身材很好啊,麦朗选手看起来胸有成竹,他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表现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好了,麦朗选手要起跳了,喔噢,这一下跳得非常高,麦朗选手飞了出去,还很聪明地把身体展开成了一个大字!”   幸好身边没有中国人,不然陆朝深真的想原地打洞消失....   “嘭”的一声,池中顿时翻腾起一阵巨大的水花,陆朝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阵欢呼声中,陆朝深立刻找到了出水后的麦朗。   “实在是太精彩了,看麦朗选手的表情好像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啊,他正在向我们走来,我们现在去采访一下。”   麦朗走过来,陆朝深没出镜,伸出手举着一个空气话筒,问:“麦朗选手,请问你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如何?”   麦朗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故作深沉地说:“我觉得我的表现没让大家失望。”   表情轻松又认真,给人一种真的从赛场上下来的错觉。   所有选手跳完之后,进入投票阶段,每个人手上有两张票,需要投给不同的人。   陆朝深投了一张给麦朗,还有一票给了一个黑人胖大叔。   麦朗的水花确实很大,但是终究还是不算是最大的,那个黑人胖大叔让陆朝深印象非常深刻,跳下去之后水滴漫天飞,几秒之间,像是下了一阵大雨,无疑是冠军。   简单的统计之后,投票结果出炉,意料之中,黑人胖大叔是冠军,麦朗排在了第二。   第一名有三次转轮盘机会,第二名有两次,黑人胖大叔先自己转了两次,没抽到,然后拉着自己的女儿上台,小女孩轻轻一转,指针指到了大奖的边缘。   陆朝深心里暗暗吐槽,直升飞机那一栏实在是太窄了。   小女孩的神情有些失落,但是工作人员还是送了她一个巨大的公仔。   该麦朗抽了,人一上台底下又是掌声又是返祖现场,麦朗站在人群中间,看向了陆朝深。   视线撞了个满怀,麦朗招了招手。   人群的目光也跟随麦朗转移到陆朝深身上,陆朝深表情诧异,指了指自己:我?   麦朗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   最后的结果是,陆朝深两次也没抽到。   晚上的月亮格外地圆,陆朝深洗完澡,被麦朗拉到甲板上吹海风,原本漆黑一片的大海被罩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波光微闪。   海浪抱了船身一下又一下,声音很助眠。   一句话也没有。   麦朗憋不住,轻轻摇了一下陆朝深:“哥你说说话呗。”   “说什么?”   陆朝深编辑拿着平板编辑着今天的照片,声音稍微有点闷闷的,但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还在想抽奖的事啊。”麦朗摸了摸陆朝深的肩膀,“虽然我们没拿到大奖,但是你抽到了6折券啊。”   “早知道让你来抽了,不应该两次全让我来。”   “你听我说,真的没关系,反正最后大家都没抽到,你的手气算是最好的了,”麦朗说,“我不敢抽是因为我手气更差,多半只能抽到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   比如,一条劣质的紧身泳裤。   陆朝深正在修白天在泳池拍的那张自拍,麦朗白天在水下吹泡泡的场景历历在目。   “好吧,那你不怪我就行。”   麦朗枕在自己交叉的手上,说:“开玩笑,我咋可能会怪你,”   陆朝深:“那我们找时间去坐直升飞机?”   “我同意,”麦朗坐了起来,“刚好我还没在游轮上坐过直升飞机。”   陆朝深像是想起了什么,没再说话,把修好的照片全发给了麦朗。   游轮上的星链wifi很贵,几十美刀一天,陆朝深突然后悔买没带进本书出来,不知道明天怎么打发时间。   “你看,”麦朗望向天空,“你觉不觉得今天的月亮很圆?”   陆朝深:“嗯。”   “有句诗叫什么来着,”麦朗回想,“海上生明月,天涯....”   “天涯共此时,”陆朝深接话,“语文学得还不错嘛,还会几句古诗。”   “那是当然,中文那么难我都说得顺溜,”麦朗小小得意,“不过说到月亮,再往北边走,可能很难再看到月亮了。”   陆朝深点点头,确实很难看到月亮了,极昼就是这样的,到了午夜依然是太阳在上班,高高挂在天上落不下去。   “听会儿歌吗?”   麦朗偏了偏脑袋。   陆朝深给他戴上,闭上眼,突然就没了困意。   他们快要进入极圈了。 第14章 排球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游轮三楼的儿童区,今天格外热闹。   区域的中间,两个大人身边围着一圈小孩,像是在玩猫追老鼠,跑来跑去,你追我赶,其中一个大人时不时回头做个鬼脸,欢声笑语一片。   几个回合之后,另一个大人累得体力不支,坐在地上笑得走不动路。   “累死了,我先去休息了。”陆朝深缓了一会儿,对麦朗说,“等会儿你玩完就来找我,我们去楼上吃饭。”   麦朗身上出了很多汗,但是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累,依然是兴致昂昂的样子,比了一个OK之后,重新挤进了小孩儿堆里。   不知道又是在商量什么好玩的,麦朗变成了孩子王,他走到哪小朋友们就去哪,呼风唤雨的很是威风。   陆朝深坐在休息区,和旁边的家长们一起看着麦朗带着自家的小朋友玩各种游戏。   自从来北欧遇到麦朗之后,陆朝深觉得自己变得很幼稚。   这种状态更像是回到大学那会儿,偶尔和朋友去酒馆喝到三更半夜,然后在无人的大街上大吼大叫,像个疯子一样乱跑。   找一家没打烊的小店,在夜晚微凉的风中嗦一碗又香又辣的火锅粉,癫狂又自由。   陆朝深坐在那儿,旁边的一位妈妈朝他笑了笑。   玩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朝深脑子里浮现出昨天他追着麦朗在泳池里打闹的场景。   那么多人看着,不尴尬吗?肯定不是的。   他还是会比较注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   或许是这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所以他没有那么多可以考量的东西。   他不需要随时看着陆半夏,牵着手过马路,不需要头疼地回复陆安迪班主任的“你弟弟又闯祸了”的消息,不需要担心陆芷喝饮料喝了多少,不需要为了陆雅的选研究生导师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麦朗虽然年龄小,但会抢着帮他做完大部分的事情,陆朝深好几次都会有种错觉,感觉已经不是一个合格且正常的大人了。   三个月后,他和麦朗就会在北欧的某个机场分道扬镳。时间很短,陆朝深想把这一份自由留在游轮里,留在北欧的极昼里,让它生根发芽,长成一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陆朝深不喜欢去过度思考未来,但他已经习惯了预测出结果,分离,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好,要是一切都按部就班,那和在家里有什么区别?   想着想着,麦朗突然走了过来,蹲在他面前喘着粗气。   “不玩了?”陆朝深很想上手揉一揉麦朗的头发。   麦朗仰着头看向他,眼睛亮亮的,脸上有些汗水。陆朝深习惯性地拿出纸巾擦了擦,纸巾上脸的时候,麦朗有瞬间的错愕,随后又恢复原样,保持不动。   “嗯,”麦朗说,“我有点饿了,”   陆朝深起身把纸团丢进垃圾桶:“走吧,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想去吃那个自助餐吗?”   “对啊,”麦朗站起来,“哥,你要不要猜一猜我为什么要去那里吃?”   有个小孩子被家长拉着从陆朝深面前走过,也许是玩得意犹未尽,小朋友还回头看了眼他们,另一只小小的手挥了挥。   陆朝深没着急着回答麦朗的问题,很慈祥地摆了摆手,嘴里说着“goodbye”的口型,熟练得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幼师。   从刚到哥本哈根到现在,陆朝深和麦朗也相处了小半个月,他发现麦朗的问题是越来越多,把他当成了百科全书。   比如,在欧登塞参观安徒生博物馆的时候,问他为什么豌豆公主的床垫有那么厚?   有时走在路上突然很久都不说话,让陆朝深猜他刚才在想什么。   又或是突然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问陆朝深哪朵云最像一头小猪。   陆朝深每次都一一回答,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说几个离谱的答案,最后麦朗再告诉他。   这次也不例外。   “我猜......”陆朝深假装在认真思考,“里面有你最喜欢的吃的煎饼果子?”   “游轮上哪有这种东西,”麦朗被陆朝深的回答逗笑了,“是因为里面有一支乐队在演出,边听歌边吃饭,美滋滋。”   也不知道麦朗是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消息,反正他是没有再看过一点旅游攻略了,全程都跟着麦朗走。   不过直觉告诉陆朝深,麦朗选的这家自助餐,里面肯定有他喜欢吃的。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陆朝深偶尔提到过的觉得好吃的或者想吃的东西,后来都在旅行中吃到了。   包括这次的炸鳕鱼。   “哥你尝尝,”麦朗把餐盘往前推了推。   事实上,陆朝深每次说的那些食物也是在抖音上刷到过,具体好不好吃他也不清楚,但是只要麦朗点了,陆朝深都是一个反应:   “好吃。”   餐厅左边空了一块很大的场地,麦朗所说的乐队就在那里,主唱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没什么口音,不知道是哪国人,但歌很好听,整个餐厅很安静,人们轻声地说话交谈,生怕干扰了动听的旋律。   吃饱喝足,两人回酒店轮流冲了个澡,陆朝深出来的时候,麦朗的头发还没吹,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放在笔记本上,陆朝深猜是在剪视频。   走进一看,麦朗正在挑选昨天泳池里的照片。   距离麦朗上次发微博已经过去了三天了,欧登塞的童话故事那组照片被很多人喜欢,当时麦朗还想把他们拍的好几张合照发出去,包括偷拍他的劣质单人照。   陆朝深各种软磨硬泡劝阻,最后麦朗才勉强把照片全部换成了自己的。   “今天要发吗?”陆朝深擦着头发问。   麦朗招了招手,示意陆朝深过来。   “我想在ins上把这些都发出去,然后微博弄个九宫格,你觉得怎么样?”   陆朝深很谨慎地核实了一下,照片没问题。   “不错啊你。”   没想到麦朗这么快就领悟了两个平台的风格。   “可以可以,“陆朝深肯定地说,”发吧。”   “OK!”   之后陆朝深就没管了,中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又去逛游轮。   昨天一天的时间,他们才去了游轮十分之一的场所。   今天时间充裕,陆朝深知道麦朗体力很好,没想过有那么好。下午先是去攀岩墙拿了一个路人局第一,又去篮球场充当了会儿野球帝,还去游戏厅玩了一个小时的游戏。   直到路过了一个小型的沙排场。   陆朝深隔老远就看到了,他想起前几天看麦朗的视频,粉丝们在评论区讨论关于“排球运动员到底行不行”的话题。   他知道麦朗因为受伤而退役,所以一直在暗自观察麦朗的表情。   沙滩排球虽然在赛制和场地大小上和排球有区别,但终归是属于排球,陆朝深担心这会不会牵动麦朗的心理阴影?曾经受伤的地方会不会再隐隐作痛?   痛应该是不会痛了,麦朗才打了篮球。   接下来,麦朗的举动也印证了陆朝深的猜想是完全......   错误的。   麦朗之前就若无其事地分享过,欧洲的年轻人很喜欢打沙排。   这会儿沙排场已经摆好了阵型,应该是临时组的比赛打着玩的,两边都有年轻男女站在一起,仔细数数,右边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麦朗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陆朝深的兜里:“哥,你等我一下,我去玩玩。”   说完就跑到沙排场上去了。   在陆朝深准备好相机的时间里,麦朗已经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和沙排场上的人打成了一片。   一番讨论,沙排场上的年轻人重新组了一下队,麦朗被簇拥着去了女生比较多的那一组。   陆朝深对沙排比赛不了解,目光和镜头一直在麦朗腾空跳跃的身影上,和之前麦朗粉丝剪过的视频一样,麦朗的动作流畅有力,脚下沙子乱飞,扣杀,接球,一气呵成。   真正的力量美学。   几乎是麦朗到哪个队,哪个队就赢,打到最后,应该是太累了,麦朗在最后几局稍微放了一下水,但又不是很多,在一片欢笑中结束了比赛。   走之前,麦朗被几个人拉着合了影。   “Hey, Mikel. ”   为首的男生喊了一声麦朗,往陆朝深的方向瞟了瞟:“Is the man who came with you your friend(那个和你一起来的人是你的朋友吗)”   “Of course.(当然了)”麦朗语气上扬,“A good friend.(是很好的朋友)”   一个女生突然冒出来打岔:“Come on~Brian, he looks like a typical straight guy.(拜托~人家看起来就是个直男好吧)”   Brian撇了撇嘴:“I know, I'm just asking.(我知道,就是问一下而已)”   几个人小声说话,陆朝深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休息,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哥!”麦朗突然冲他大喊一声,“你过来一下!”   麦朗喊他的时候,周围的几个年轻人也笑着看着他。   陆朝深收起相机走了过去,麦朗一把搂住他的肩膀,转过头,似乎是打上头了,麦朗离得很近,嘴唇差点快要贴到了耳朵,陆朝深甚至能感受到麦朗体内沸腾的血液,散着热气。   麦朗的声音撩得他耳朵痒痒的:“Cora说她想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话说到一半,一个女生上前亮出了自己的WhatsApp。   陆朝深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个叫Cora的女生想做什么,但既然麦朗说了,他也不好拒绝。   走之后,陆朝深时不时看一下手机的消息:“你们刚刚讨论了些什么?”   “嘿嘿,讨论了一下你。”麦朗自动忽略了Brian要加他微信的事情,“那个Cora说她认得你,很崇拜你,好像还说了什么瑞典电影节?我没听清。”   “懂了。”   陆朝深反应过来,Cora多半是自己之前写的那部吸血鬼和狼人的剧本被拍成电影之后的粉丝。   电影上映之后没多久就在国外爆火,他短暂地出席过上海的国际电影节,年底之前,这部电影还会在瑞典电影节重映。   他的版权代理人好像跟他提过这事儿,陆朝深当时因为太忙,就暂时拒绝了瑞典官方的邀请。   一下子扯出好多工作上的事情,陆朝深有种被人从美梦中强行拽出来的感觉,心里莫名的烦躁,加上跟着麦朗疯玩了一下午,他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累。   陆朝深重重地叹了口气。   “哥你怎么了?”麦朗微微弯腰,看着陆朝深,“是不是Cora加好友这件事情让你不舒服了?”   陆朝深摇了摇头。   麦朗自责地嘶了一声:“都怪我怪我,当时打排球打上头了,我又听她说她很崇拜你什么的,一兴奋就喊你过来了,你要是不愿意删了就行我去给她....”   “没有的事儿。”   麦朗没断句说了一大堆,陆朝深顿时气消了一大半,连忙打断:“我没有怪你,就是想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况且上大学的时候向他要微信的人多得去了,他根本不会因为Cora的事情而生气。至于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稍微牵扯到一点旅行之前的生活,陆朝深就会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和疲惫感。   陆朝深抬手,脑袋里闪过想捏一捏麦朗的脸的想法。   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秒,又往下移,放在麦朗的脖子边儿,捏了两下,手无意间擦过麦朗突出的喉结。   麦朗看着陆朝深:“真的?”   陆朝深哭笑不得:“还能有假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麦朗咽了咽口水,好像确实....没骗过他。   马不停蹄地玩了大半天,麦朗终于没再到处乱跑,一路走走走停停,吃了顿下午茶补充了一下|体力,麦朗又拉着陆朝深去剧院看了场表演。   陆朝深看得很认真,他对这场表演很有印象,尤其是名字。   当时游轮在公布了表演公告之后,他依稀地记得他给麦朗说过想看这部来着?麦朗居然还记住了。   回到酒店,麦朗突然心血来潮想再去个地方玩,但又看陆朝深一脸疲惫,打了声招呼就溜了。   陆朝深一个人在酒店休息,网络的速度快了很多,他打开手机,看看麦朗都发了些啥。   ins的热度还是非常高,才过一天,点赞量都快超过在欧塞登的那一组照片了,就算是穿了泳衣,依然挡不住麦朗身上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陆朝深很满意,又打开了微博,麦朗发的照片出现了关注首页。   九宫格出来的那一瞬间,陆朝深瞳孔地震,立马把手机关了。   完蛋。   陆朝深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全部完蛋。 第15章 酒杯 明明是你说的要陪我喝酒   麦朗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陆朝深不想让他发双人合照。   在他看来,朋友一起出去玩,发个合照天经地义,彰显一下两人之间的友情,应该没人会有意见吧。   只要不散播违法信息,难道不应该想发就发什么吗?   关于这个问题,陆朝深给出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这是你的个人微博,发多了别人的照片不太好。”   “会带偏粉丝的风向的,对你账号会有影响。”   “我的照片太多,粉丝们可能会吵架,你也不想评论区乌烟瘴气的吧。”   每个理由听起来都有点道理,但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陆朝深口中的“带偏”和“影响”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能怎样吵起来。   想肯定是想不明白了,麦朗只能猜测,陆朝深会不会只是觉得那些合照不够好看,或者说自己的技术不行?所以一直不想发。   毕竟单从照片的风格来看,确实不搭配。两人的摄影水平相差太大。   但是拍了那么多张,总有一组是能凑合到一起的。   所以他这次发的既不是合照,也不是自己的单人照。   而是九张被刻意拼接起来的长图。   陆朝深闭不知道该说什么。   麦朗成功习得陆朝深之前教过他的“对称美学”,每张长图,都由两张不管是在色彩,质量还是类型上都很相似的照片组合在一起。   如果是长图的话没问题,可是为什么长图里只有他和麦朗?!   更要命的是,还都是统一的一上一下的布局,整齐划一,非常规律。   麦朗在上,他在下。   估计是选了很久的照片,陆朝深精心拍的一张都没用上,全都是随手拍的,刚好能和麦朗给他拍的照片进行一个对接,不至于太违和。   所以这次的照片整体偏日常,算不上丑。   陆朝深点开仔细看了看,长图1,上面是麦朗刚比赛完从泳池里冒出头,下面是陆朝深在泳池里摆弄着防水小相机。   长图7,上面是麦朗打完篮球,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休息,下面是陆朝深翘着二郎腿,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看手机。   而在九宫格的中央,更是放上了两双漂亮的眼睛。   上面的眼眶深邃稍长,瞳色深蓝,英气但不刻薄。下面的眼型偏圆,眸光明亮,安静又风雅。   陆朝深有些愣神,没想到麦朗把他的眼睛拍得那么好看。   借用热评第一的话来形容:   「一双是蓝色山脉中的湖心,一双温带森林上空的极光。」   经过一天的酝酿,这条微博的热度已经达到一种史无前例的高度,陆朝深做好心理准备,往下翻了翻。   以下是评论区的精彩节选:   @小狗日记:「老公你......?啊?啊?」   @香菜不吃香菜:「我请问呢,这是要官宣了吗?」   @左拥183右抱191:「大家快来看我的名字哈哈哈哈,左右变上下噜~」   @雪天你化为泪痕回复 @左拥183右抱191:「抱歉,你不在名单以内.....我加入」   @非形式主义现实:「老公还是这么帅啊啊啊,新朋友也好帅,果然帅哥的朋友还得是帅哥[哭泣] 」   @甜心心砂糖:「欧米茄中间那两双眼睛....太好看了太美了太般配了我说,dbq我词穷,1L的评论真的绝了」   @E了KA在敷面膜:「wrm哈哈哈哈我说话有点不太方便哈哈哈哈哈哈,我先捂嘴尖叫两天啊啊啊啊」   @煤淇泄楼:「玛雅老公变老弟了,这是之前视频里面出现的新朋友吗,到底是新朋友还是新男朋友啊(无恶意)」   @Branger是大猛1 回复 @煤淇泄楼:「这俩一看就是好朋友好吧,虽然我是盖但我觉得麦麦子看起来就不是啊,那个新朋友也不像会是喜欢男的。」   @痴心缓元鱼 回复 @Branger是大猛1:「宝宝你真的是大猛1吗嘻嘻」   @锦栗回复 @Branger是大猛1:「谁家好朋友发这种照片啊?[捂嘴笑] 」   @哎呀我狗呢?回复 @锦栗:「微博上多的去了啊姐妹,要不要我给你@一下真情侣是什么样的?」   @孙梓冰法回复 @Branger是大猛1:「我纯直男,兄弟我支持你」   @锦栗回复 @孙梓冰法:「直男还看Mikel?」   @孙梓冰法回复 @锦栗:「为什么不能?人家又不是擦边的,我还等着Mikel的攻略谢谢。」   ........   又翻了一会儿,形势并没有陆朝深想的那样一边倒的严峻,大多都只是调侃,这样一看,麦朗发的这些照片也不会造成什么特别的负面影响。   说到底,麦朗才是这个账号的主人,陆朝深的所有方案都只能算建议。   如果干涉得太多,反而不合规矩。   想通了之后,陆朝深云淡风轻地收起了手机,坐在窗边欣赏大海。   假装没看到过。   夜色降临,大海渐渐地隐身,和天连在了一起。   麦朗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几个小小的袋子,橙黄色的袋身上印了一个雪花的logo。   “你去哪玩儿了?”陆朝深问。   “去顶上的购物中心逛了一圈。”麦朗从袋子取出一个金色的小巧徽章。   “送你的,六月飞雪号的纪念品。”   陆朝深:“喔,居然还有礼物?”   “当然啦。”麦朗拆了一包之前在哥本哈根超市买的芝士黄油爆米花,塞进了嘴里,   “难得坐一次游轮。”   “谢谢你了,小麦。”陆朝深算是活过来了一点。   麦朗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冲陆朝深笑了笑:“不用谢。”   陆朝深:“早说去买纪念品,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没关系啊,”麦朗兴致依旧不减,“反正待会儿我们还要去喝酒。”   话又说回来....   陆朝深现在很想给白天毫不犹豫答应麦朗的邀请的自己一耳光。   “对了哥,你看到我微博的照片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刚刚看了,”陆朝深若无其事地说,“怎么和今天中午你给我看的不一样?”   麦朗心中暗喜,这是默许了以后可以发合照了?   “本来是想发的,”麦朗说,“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好,感觉只发一个人的怪怪的。”   陆朝深:“哪里怪了?”   “因为我想让你出现在我的微博里。”   这句话说得猝不及防,陆朝深有点不知所措地问:“为什么?”   “很简单啊,”麦朗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发的话,等旅游结束了,别人怎么知道你跟我一起出去旅游过?”   这直球打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和前几天在超市被一句“你穿这个会不会有点紧”说得无地自容的麦朗简直是两个人。   陆朝深从小到大习惯了委婉含蓄的表达,没直接回应,一口气拿了好多包零食出来:“来吃点吧。”   麦朗接过零食,继续输出。   “我之前就怀疑,你不让我发合照的原因就是觉得我把你拍得不好看,所以我在一堆废片里找到了九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照片。”   毕竟陆朝深平时也会教他拍照,有天才摄影师的指导还没点长进,简直是天理难容。   “而且你老是说发合照不好,那我发两人的单人照拼图也可以呗,我看也有没有什么不良影响嘛。”   微博的评论区的确没有沦陷的那么厉害,证据不充分,陆朝深无话可说。   “挺不错的,”陆朝深有些违心地鼓励麦朗,“这次的照片选得很有水准。”   这么一夸,麦朗又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你现在休息得怎么样了?”   陆朝深抬眸看他:“想去喝酒了?”   麦朗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   晚上十二点,游轮上的年轻男女逐渐涌入一楼的酒吧。   原因是酒吧在今天开放了迪厅,且限今天,这样的场合对于陆朝深来说不算陌生,所以出门前把自己捯饬了一下。   麦朗站在旁边看着他。   以往的陆朝深虽然看起来温和,平易近人,但始终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疏离感,今天的他反其道而行,穿了一件很宽松的裸卫,脖子戴着一根银白项链,不像之前那样把领口捂得很死,露出一小部分的锁骨。   麦朗毫不吝啬地赞美:“哥,你真的太帅了。”   陆朝深抿着唇笑了笑:“随便打扮一下。”   麦朗跟在他后面,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那也很帅。”   -   酒吧里禁烟,空气还算干净,味道没那么难闻,为了不过多打扰没来参加的乘客,音量适中,也能接受。   人很多,光线昏暗,中央的灯球把五颜六色的光束折成了很多细碎的一片,一进到迪厅,两人一前一后,不知道怎么走的,走着走着被拆散了。   陆朝深正想回头找麦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Hallo(德语版你好)”   一个男人拿了个酒杯,眉眼轻佻,说了些话,陆朝深没听懂,只知道对方是个德国人。   本着和外国和平相处的想法,陆朝深尝试着用英语沟通,好在一切顺利。   男人说自己叫Wilhem,问陆朝深能不能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喝一杯。   可以是可以,但麦朗呢?   陆朝深回头看了看,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麦朗站在迪厅的中央,打下来的光在他脸上留下一些阴影,但不难看出,麦朗和身边的男人女人们蹦得很是开心。   这才进来不到十分钟。   “Let's go(走吧)”陆朝深对Wilhem说。   无论是哪里的酒吧,大家玩的游戏基本都一个样。   除了那种很不对劲,很越界的游戏,陆朝深几乎都会玩,   手机的电量很快见了底,看不到时间,陆朝深估算着,他们已经喝有一个小时了。   趁着有人去上厕所,陆朝深开始在人群中搜索麦朗的位置。   不远处,麦朗被一群人起哄着灌酒,头上戴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拿的小玩意,类似于发卡的东西,上面还有两个竖起来的小球。   心有灵犀,两人对视。   麦朗咧嘴笑了笑,摇摇头,上面的小球也跟着一起晃,很像一只很可爱的小蜜蜂。   陆朝深实在是萌到了,当了一秒的爹粉,刚想走过去,Wilhem在身后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再回过头的时候,麦朗已经淹没在人海里。   凌晨三点,酒吧里的人陆续离开。   Wilhem还没走,一直跟在陆朝深旁边。   “Do you want me to walk you back?(要不要我送你回房间?)”   对方的眼神暧昧又黏腻,像一群鼻涕虫在身上开轰趴,陆朝深微笑着直接拒绝:“Thanks a lot, but I've got to go and find my friends.(非常感谢,但我得去找我的朋友) ”   支棱走Wilhem之后,陆朝深在狂欢后的残局中,找到了麦朗。   地上散落着一些纸牌,一两个酒瓶倒在桌子上,瓶口溢出残留的液体,场景十分混乱。   昏暗的灯光下,麦朗的脸染上一片绯色,看那个样子,明明都喝不下去了,但是还在和身边的美女不停地碰杯,好几次差点没握住酒瓶。   显然不太清醒。   头上的小蜜蜂也早已经不见踪影,脖子上套着一个不知道谁给的黑色的铆钉皮圈。   活像一个美国高中的那种经典的浪荡纨绔,身边还会有一个有着超炫美甲的啦啦队女友的风流人物。   陆朝深叹了口气,径直走过去。   麦朗原本清澈的瞳孔现在变得浑浊暗沉,但看到陆朝深还是澄明了一瞬。   “哥?”   麦朗来不及给身边的人说话了,直接从沙发上弹射起步。这一下很突然,要不是陆朝深及时抱住他,多半会直接摔在地上。   “我等你好久了,”麦朗身上酒气缠绕,弄得陆朝深眉头一皱,“你喝完啦?”   陆朝深反应过来:“嗯。”   “那我们走吧,你要不要....去喝一杯特调?”麦朗语气大方爽快,说着想要揽过陆朝深的肩膀,但又头昏眼花,好几次没搭到位置也不恼,干脆破罐子破摔,搂在了陆朝深的腰边。   “不喝了,你喝醉了,”陆朝深很有耐心地说,“我们回去休息吧。”   麦朗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我不。”   “听话,”陆朝深说,“你真的喝太多了。”   他原本以为麦朗很会喝酒,没想到居然一点分寸都没有,能醉成这样。   “哥,”麦朗转过头,眼神依旧迷离,“我想和你喝。”   “下次好不好?”   “不好。”   陆朝深叹了口气,把这些话当成了麦朗的酒后胡言,架着人想往回走。   麦朗没听到想要的回复,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我想和你喝酒,”麦朗醉醺醺地重复了一句,“不要下次。”   陆朝深拗不过他,问:“你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麦朗的声音小了点,到最后只剩下嘟囔声,陆朝深只能把耳朵凑到麦朗的耳边,任凭他吞吐着酒气。   只言片语中,陆朝深听得断断续续。   “明明是...你说的要和我一起喝酒的,但是你一直都在和你认识的新朋友喝,我想找你也找不到。”   麦朗的语气挺委屈,陆朝深心软了一半,认真回忆了一下。   他有说过这句话吗?   “是你说的,你想尝尝那个叫‘日不落’的特调,怎么现在又反悔啊,我都帮你问了,这个只有今天能喝,后面就没机会了。”   麦朗的脸被红晕所掩盖,如果是正常的情况,这个表情应该是难过的。   陆朝深的心被揪了一下,他确实给麦朗提过“日不落”。   这下真是他理亏了。   人群缓缓流动,只留下他们俩站在原地不动。   “对不起,”陆朝深向麦朗道歉,“是哥的错,我记性不太好,忘记了。”   麦朗没反应,陆朝深只好继续哄着:“要不这样,我们回酒店喝。”   麦朗看着陆朝深,看了好一会儿。   “好。”   这才听话地点了点头。   兴许是白天玩得太凶猛,麦朗倒在床上,脑袋一沾枕头就睡了。   陆朝深帮着麦朗脱了鞋袜,再盖好被子。   他已经困到极点,但浑身都是酒气,很不舒服,确认麦朗睡着后,去浴室冲洗一遍。   出来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详的味道,陆朝深捂着鼻子,扯了一大堆纸巾。   麦朗吐了,被子和衣服上都是。   幸运的是,这一下吐的不多,而且吐的全是酒。太晚了,陆朝深不好意思喊工作人员帮忙换,只好强忍着困意,把麦朗的那床被子清洗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空位晾着。   然后再脱掉麦朗的上衣,拿毛巾简单地擦拭了一下。   前几晚,他和麦朗各用一床被子,两人都既不打呼噜也不乱动,睡得非常和谐。   现在只剩下一床被子,也能凑合着睡。   解决完所有问题后,天还有两个小时就要亮了。   陆朝深躺下,刚睡下没多久,麦朗翻了个身,正对着他,然后一直手搭了过来。   麦朗身上很热,手臂挨着身上像是放了一个暖手宝,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的腰被搂住了。   随后,那只大手稍稍一用力,陆朝深整个人就被带了过去,挨上了一具健壮又滚烫的躯体。   陆朝深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和别人离得那么近,麦朗的呼吸声非常稳定,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太困太累,没精力思考那么多。   算了,管他的,小孩儿嘛。   陆朝深心里这么想。   先睡吧。 第16章 朋友 按到了某个按钮   腿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陆朝深眼皮动了动,即使没睁眼,炽烈的光线也能让闭眼后的虚空变成一团橙色。   天已经大亮,现在极有可能是中午。   被硌的感觉很不舒服,陆朝深下意识地伸进被窝里,用手拨开。   刚一碰到,耳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似乎是隐隐约约知道了某个事实,但心里又不愿意接受,陆朝深又碰了碰。   身旁传来一阵动静,麦朗因为生理性刺激而颤了一下。   这种感觉很奇特,好像是按到了什么按钮。   嗯?   “嗡”的一声,陆朝深的脑袋变成一片空白,手在上面放了几秒,猛地一下像触电一样抽回。   瞬间晴天霹雳。   仅剩的一点瞌睡被彻底清理干净,陆朝深继续闭眼,假装没醒,心率直线升高,怦怦地跳,声音传导至耳膜。   他在干什么?   他都做了些什么?!   麦朗的呼吸声又归于平稳,陆朝深不停地在心里找借口,给自己的行为开脱。   他真的不知道,他真的没碰到,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这样被抵了好几分钟,陆朝深确认麦朗还没醒,先挪了一下自己的腿。   酒店的床不小,对于他们来说完全足够,但是麦朗靠得太近,两个人就这样挤在一边,再往右移一点就会掉下去。   一只腿就这么在空气中暴露了一会儿,吊在床边。陆朝深把麦朗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开,然后坐了起来。   心跳还没恢复正常,陆朝深做了一个深呼吸,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枕头柔软厚实,麦朗朗侧着脸,一小部分陷了进去,脸上的红晕已经消散了,恢复成了之前的健康的浅麦色。   背部露出宽大的一片,肌肉饱满,被子褪到了中间的位置,刚好遮住窄窄的腰。   陆朝深站在床边,穿衣服的时候一直看着麦朗的眉眼。   昨晚醉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反应过来,这样的麦朗他还是第一次见。   希望等会儿麦朗醒来,眼睛依旧是清澈明亮的。   昨晚弄得太晚了,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按照工作人员给的指南,游轮即将抵达挪威的首都,奥斯陆。   麦朗的计划是从冰岛回来之后再去挪威,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也只是在船上欣赏一下风景,陆朝深并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感受。   自从那天麦朗提出要将视频收益的一半分出来后,陆朝深便开始主动帮着麦朗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这笔钱其实他是不想要的,或者根本没有想要那么多,一路上除去必要的交通和吃的,根本没花什么钱。   来之前攒了好久的积蓄,现在居然没有可以花的地方。   陆朝深向来不是喜欢白吃白喝的人,能替麦朗分担一点是一点。   时间充裕,陆朝深点开了麦朗的合作邮箱。   关于麦朗的视频收入来源,大致有这几种,主要是商广投放软植入,旅行策划变现,文旅景区推广,商铺产品返佣,还有直播收入。   商品广告是最多的,麦朗身材好,比例优越,可以植入的软广也很多。再加上这段时间麦朗的粉丝疯涨,大量产品商蜂拥而至,邮箱每天都是爆满状态。   陆朝深简单地分了一下类,合作邮件可以分为正经的和不正经的。   什么冲锋衣,运动鞋,登山套装羽绒服都是常客,也有那种日常穿搭向的寄拍,价格也不低。健身这一方面,蛋白粉,减肥小零食,运动器材都有。   不正经的呢,也挺多。   比如什么增强身体某种功能的保健品,一些看起来就很奇葩的内衣内裤,还有更脏的,陆朝深看得无话可说。   难不成这些人还真把麦朗当网黄了?   筛选了半个多小时,陆朝深又把商家提供的这些产品拿出来一一比对,做了一系列调研之后,单独整理出剩下的“精英产品”,最后再交给麦朗来做选择。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陆朝深打开微信。   唐思颖2.19:「深深深深深」   陆朝深:「在」   唐思颖:「你现在在哪儿玩啊(狗头)?应该不在丹麦了吧」   陆朝深:「没呢,我在游轮上。」   唐思颖:「在去冰岛的游轮上?」   陆朝深:「你怎么知道?」   唐思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思颖:「我前天找北欧旅游攻略呢,你猜猜我刷到了谁?」   陆朝深不难猜:「我那个室友小孩儿」   唐思颖:「我就说你钓到洋鱼儿了你还不承认。」   陆朝深:「....」   这么多年过去了,唐思颖还是觉得他喜欢男的。   陆朝深曾经很好奇为什么,后来唐思颖给他说,就因为他上大学居然没谈过女朋友。   这一点他无法反驳,因为他上大学之后,确实对女生没有任何想法。   对男生也没有。   他想了一下,这种状态应该是从家里出事之后开始的。   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他在照顾弟弟妹妹,别人快要结婚了,他在写剧本,别人生的孩子到处发请帖吃满月酒,他在北欧悠悠闲闲地逛街。   爱情这方面,一直都没有什么波澜,最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朝深不想和小孩子计较:「说正事,怎么想起给我发消息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思颖:「我前天到了挪威的奥斯陆,已经在这边玩了两天了,我听说你那个游轮会在这里停留半天,想着约你吃个饭呗,咱好久没聚了。」   陆朝深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麦朗。   「没问题,你订地方」   ·   下午两点,“六月飞雪”抵达挪威奥斯陆,并将会在这里停留足足四个小时。   在这期间,麦朗曾短暂醒过一次,但多半是因为喝了太多酒,没坚持几秒钟又躺回去了。   麦朗这个状态肯定没办法下船,更何况和老朋友见面,也不方便带着一起,陆朝深提前在微信上给他留了言。   「我去奥斯陆和朋友吃个饭,吃完饭就回来。」   陆朝深下了游轮,阿克尔码头风平浪静。   北欧的性格,大部分时间里都算得上冷峻,其中,挪威更是如此。   陆朝深曾读到过一本书,里面讲到过一种叫做“挪威式仪态”的人群画像。   「整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和含蓄内敛的神情,沉闷又抑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年冬季的日照时间太短,又或是人际关系的疏离,这个高社会福利,低生存压力的国家却有着高自杀率。   当漫长的极夜来临时,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苍白面孔。   但同样的,一年中少有的时候,这个国家也会近点人情。   比如现在。   仲夏节刚过去没多久,此时的季节,街道两边的树还绿得通透,路面没有大片的积雪覆盖,走到市区的中心某个角落,还能看到砖缝里生长出的苔花,和米粒一样小。   奥斯陆虽然是一座现代化城市,但很少有摩天大楼,市区中随处可见的雕塑,各类艺术馆、博物馆众多。   从码头岸上放置的巨大船锚,到街区建筑,奥斯陆保留了许多中世纪文化的建筑风格,爱奥尼式的柱头,雕刻着卷涡状的纹饰,楼房上矗立着形态各异的尖塔。   顶端之上,挂满了属于这里的旗帜,迎接着每日的第一缕阳光。   挪威最出名的大理石,在这里已经不再是尸体,百年前它们被送往其他国家作为皇室的赠礼,现在成了不朽的标本,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重塑,照耀在上面,构成了奥斯陆建筑的每一寸血肉。   短短的二十分钟,陆朝深的相机已经塞了一百多张照片进去。   唐思颖发来的餐厅名字叫Vulkanfish,一家网红餐厅,特色菜是各类海鲜。   比起丹麦,奥斯陆的街头少了很多自行车,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的颜色鲜艳的有轨电车,上端连接着某种缆线。有了上次的经验,陆朝深成功上了电车,一路走走停停。   非常规饭点,Vulkanfish里没什么人,放着音乐,暖色调的灯光洋洋洒洒一大片,看着很舒服。   唐思颖坐在最中间,朝他挥了挥手。   陆朝深上次见到她还是在过年的时候,过了几个月,人还是老样子,小巧的鹅蛋脸清秀可爱,头发染回了黑色,发尾夹成了波浪。   唐思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面前的桌上已经上好菜,全是大鱼大肉。   “快看一下吧,”唐思颖说,“我提前点了一些他们这边的招牌,你有什么要加的就说。”   陆朝深装作不可置信:“你今天请客?”   “那是当然,”唐思颖说,“先尝尝,这个是他们店最火的鱼汤,然后这个是北极甜虾盘,我看网上说这个胡椒炒帝王蟹也巨好吃...”   陆朝深还没把凳子坐热:“好的好的,我全部吃掉。”   “你来这边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声?”陆朝深问。   唐思颖:“哎我也是看到你那天发的朋友圈,刚好上部电影也杀青了,临时起意来的。”   陆朝深:“不错不错,你也该休息了。”   寒暄了一会儿,唐思颖开启了疯狂吐槽模式,一会儿说这个制片人能力不行,装模作样,一会儿又说道那个明星带资进组威风得很,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又说之前那个抄袭别人的编剧卖惨怎么怎么样。   这个在电影届叱咤风云好几年的大人物,见到熟人后,年龄自动小十岁。   陆朝深边吃边听,虽然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没见过面,但聊天的时候,就感觉经历一场时空穿越。   唐思颖说得畅快淋漓,用勺子剐了一口海胆,“我今天来,还想问你一个事情。”   陆朝深抬头:“你说。”   “你那现在还有剧本吗?”   “怎么了,”陆朝深说,“你才拍完,又想开新的了?”   唐思颖叹气:“这倒不是,过段时间我就要继续跟进宣传,等电影下映之后我就想筹备下一个了,”   “那还早呢。”陆朝深说。   “不早了,”唐思颖说,“主要是我一闲下来就有点危机感,现在市面上那些编剧写的都是些啥?没头没脑的。所以啊,我想提前先找个合适的,到时候就不用再操心剧本的事情了。”   陆朝深忍不住调侃:“你也是没放过自己。”   唐思颖“哟”了一声,“得,说得好像你很闲一样。”   “我现在确实很闲了,”陆朝深笑了笑,“上个剧本卖出去之后我就没写了,这种东西太费脑子,还是喜欢拍东西。”   唐思颖:“我之前让你和我一起你又不愿意。”   陆朝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拍电影我是不想了,我现在也挺好的,帮着Mikel拍点视频,过点手瘾就行。”   “好吧。”唐思颖选择投降。   这几年,陆朝深拒绝过她不下100次了,没想过这一次会迎来什么转机。   “对了,今天怎么不把他一起喊过来?”唐思颖问。   “他昨天喝多了,”陆朝深说,“现在睡着呢。”   唐思颖惊掉大牙:“你俩睡一个床?”   “不能吗?”陆朝深一副“感觉你有点莫名其妙”的表情。   “我俩一人一床被子,床那么大,都是男生怕什么,凑合着睡呗。”   只要不会碰到某些东西就行。 第17章 飞行 摸摸我的腹肌   唐思颖点了一大堆,根本吃不完,吃到最后两个人又开始争了。   陆朝深指着餐盘上最后几只北极虾:“你点的,你要吃完。”   唐思颖:“嘿——”   陆朝深擦了擦嘴,没脸没皮地说:“嘿什么嘿,确实是你点的。”   唐思颖觉得简直无法理喻,气哄哄地说:“我是想好好招待你,所以才点这么多的,不关我的事。而且这个北极虾真的不行,谁家好虾沾番茄酱啊,还没你炒的香辣虾好吃。”   “那没办法,我还得上船,等会儿吃太多了晕船会吐,”陆朝深无奈地摊了摊手,“吃不下就算了,反正都要拿去喂猪。”   唐思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行呗,着急回去找你的新朋友。”   陆朝深乐了,懒得和唐思颖辩论,“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哇,”唐思颖拍手鼓掌,“你居然还说我是小孩子,装什么大人啊,不知道是谁第一次喝醉酒还在地上打滚不走的。”   铁证如山,陆朝深像是被哽住了,他怀疑唐思颖到现在还保存着那个视频。   “还有,你之前买的一个哆啦A梦的睡衣不小心寄到我家了.....”   黑历史一说就停不下了,陆朝深败下阵来:“我输了行吧,我也是小孩儿。”   唐思颖成功打赢嘴炮,转身去结了账。   出了Vulkanfish,天气正好,唐思颖转手扔掉了长长的账单,“我把你送到码头,吃得太撑,顺便消消食,你后面怎么打算?”   陆朝深回忆了一下麦朗的计划,“暂时不确定,到了冰岛之后,估计会在那待半个月,然后再把北欧剩下的三个国家玩个遍。”   “玩这么久?”   “嗯。”   “你这都不是旅游了,算是旅居。”   唐思雨端着杯没喝完的树莓果汁,由于已经喝不下了,只能小口小口地吸一点味道。   “我是没想到,安迪那小子能把你气得那么厉害。”   那天唐思颖刚回家,微信上突然就收到了陆安迪的消息。   一个半大的孩子,和家里人闹了矛盾摔门出走,也不知道该找谁——陆家出了事之后,亲戚全部躲得远远的,查无此群体。最后也只能找和陆朝深关系不浅的唐思颖。   “怎么你们都觉得是陆安迪把我气坏了。”陆朝深问。   唐思颖:“我听半夏说的,你当时很生气,他从来没有看你发过那么多大的火。”   这点陆朝深承认,还是有一点因素的,算是导火索。   就像一辆跑了很久的马车,每天兢兢业业,不知疲倦,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但里面的零件早都快烂完了,只是马车自己没发现。   直到有个不懂事的小孩儿,想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向马车扔了一个石头。   这个石头刚好不小心打到了马车的最脆弱的一个零件上,于是马车就跑不动了。   “不过这小孩肯定没什么大问题,青春期都这样,我像他这个年纪天天和我爸吵架,比他还无理取闹,”唐思颖说,“那天他到我家也挺礼貌。”   “他是一个好孩子,但我妈之前把他惯坏了。”陆朝深摇了摇头说,“太多毛病得改改。”   现在想起陆安迪那些口无遮拦的话,陆朝深还有些心烦意乱,不愿再提这件事情。   一路聊到码头,上船之前,陆朝深有机会看了眼手机,麦朗在六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ML:我醒了哥   ML:你多久回来?   唐思颖:“他在催你了?”   陆朝深先回了一个“马上”,然后说:“只是问问。”   唐思颖哈哈地笑了两声,“行了,快上去吧。”   “过年见。”陆朝深说。   “好啊,”唐思颖挥了挥手,“今年我也要红包!”   -   两人道别后,陆朝深一路快走到酒店。   开门,麦朗站在了门口,头发能看出来是刚洗过的,整个人精气神很足,状态恢复得很好。   陆朝深的眼神很快瞄过麦朗的短裤,变得有点紧张,突然想起刚醒的时候不小心误触小小麦的事情。   但麦朗现在看起来十分正常,当时意识应该还是混乱的,没什么记忆。   “你现在要准备出去吗?”陆朝深试探性地问。   “不是,”麦朗语气正常,“我等你呢。”   陆朝深松了口气,反正他是不小心的,碰到也没办法。   麦朗指了指阳台,元气满满地说:“下午天气好,我睡醒之后坐那儿处理你整理好的商广,收到你的消息的时候,我刚好就看到你了。”   像是算好了时间,知道陆朝深会这个时候回来,准时在门口蹲点。   昨天弄脏的那床被子也被拿走了,床上放了一个新的。   陆朝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感受很难用文字描述出来。   说麦朗是小孩儿吧,但人家对待工作上的事情又毫不疏忽含糊,旅游攻略也做得非常详尽,平时办事情利落又靠谱。   说他是大人吧,又总是会做一些看起来稚气未脱的行为。   陆朝深主动关心起来:“头还晕不晕?”   “不晕了,”麦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这一觉睡起码睡了十三个小时,怎么可能还晕。   陆朝深说:“那就好。”   “哥,”麦朗的声音比刚才弱了点,“我昨晚是不是还吐了?”   陆朝深犹豫了一会儿,说,“还好,喝多了而已,只吐了一点。”   “噢。”   这要是换做是之前,他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暗戳戳地教育一下麦朗。   但现在不一样了。   麦朗的初衷是想和他一起喝酒,但这并不代表麦朗本人酒量很好,如果陆朝深没有接受Wilhem的邀请,麦朗肯定不会大醉一场,更不会吐得到处都是。   一想到昨天那副委屈的表情,陆朝深就很过意不去。   不过麦朗好像没有提他跑路的事情。   麦朗:“怪不得有关于酒的广子你都帮我拒了。”   “酒量不是最关键的,”陆朝深说,“你要健身运动,喝酒不太好,为你的身体着想。”   “好吧,那你过来看看这个怎么样,”麦朗拉着陆朝深坐下,“我纠结了好久,暂时选的这家的羽绒服和这个户外套装,去冰岛的时候穿,出片也方便。”   陆朝深当时最中意的也是这一款:“这家看起来是最靠谱的。”   麦朗问:“你穿L的可以吗?”   陆朝深不知道麦朗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回答了:“可以。”   “那就好,”麦朗笑了笑,“我让商家给我多寄了一套。”   陆朝深看着麦朗:“还有我的一份?”   “对啊,”麦朗说,“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带那种衣服,顺便拿了一套,冰岛有些地方还是挺冷的,你要是没带就不用再去买了。”   他好像确实没带这类衣服。   “好。”   陆朝深默默记下了价格,他能感受到麦朗把他当成了真心朋友,也有可能处于合作关系,但不管怎样,有些话说多了,只会显得过于客气和虚假。   陆朝深从背后揽住麦朗的脖子,在笔记本屏幕的反光下看着他。   “那到时候我也帮你测评一下。”   “相信我,”麦朗和他对视,“你穿这个绝对比我帅。”   陆朝深:“别捧杀我。”   “我说的是事实。”   “哦对了,”麦朗抬手看了下时间,立马起身,“我们今天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活动。”   “还有活动啊....”   陆朝深思索着,这几天他俩几乎快要把游轮玩遍了。   除了.....   “直升机折扣券?”   “Yes!”麦朗双掌击合,语气里藏不住的激动,“等会儿游轮经过峡湾,直升机会开放!”   陆朝深恍然大悟,没想到麦朗还一直把这件事情记着。   游轮逐渐驶出阿克尔码头的怀抱,麦朗提前和工作人员联系,预约了直升机。   他们要选一个适合的时间,俯瞰挪威的峡湾。   和在甲板上不同,“六月飞雪”号顶部的视野更开阔,和天接壤,古老的奥斯陆变成了很小的一块饼干。   周围有若干条船只,和游轮维持了一个相对静止的状态。   像大海里,鲸鱼身边的游鱼。   走之前麦朗手里拿了一包棉花糖吃。   陆朝深开了个玩笑:“悠着点,小心长胖。”   麦朗用了点力,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有吗?”   陆朝深反问:“你自己觉得呢?”   “不知道,”麦朗说,“你觉得我长胖了吗?”   陆朝深故意逗他:“我也不知道。”   麦朗一脸疑惑地收起了棉花糖。   乘坐直升机前,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些基础要求和安全提示,很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呕吐袋。   “你会不会恐高?”陆朝深随便问了一句。   “啊?”麦朗的眼神似乎有点躲躲闪闪,“我还好吧。”   不怕就不怕,还好是什么?   随着螺旋桨飞速旋转,机身缓缓腾空。   高空的光线可能会很刺眼,麦朗难得戴了墨镜,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陆朝深隐约知道了什么,暂时没让他出境,选择拍风景。   不知道麦朗是不是第一次坐,反正他是第一次,总体的体验感很不错。   直升机到了最高点,下方的峡湾露出全貌。   这好像是中国唯一没有的一种景观类型。   陆朝深还依稀记得高中地理课本上讲的,峡湾由冰川刨蚀而成,气温上升后冰川融化,海水倒灌进山脉之间。   从神的视角俯瞰,峡湾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放在了水面上,水流进了指缝。   山和海,明明是两个相隔甚远的事物,现在却因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离得如此的近。   陆朝深看着缩在座椅上的麦朗,捏了捏他的手腕。   “你是在美国上的高中吗?”   “嗯。”   麦朗坐直身体,声音有点发虚。   陆朝深继续缓和麦朗的恐高情绪:“那你们地理课程是必修吗?”   “是,但我地理学得不行。”麦朗说,“你们呢?”   美国高中好像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都要学,陆朝深不了解,“我们高中以前会有分科,文科就会学到地理。现在都不分了,自由选科。”   “你成绩肯定很好。”麦朗说。   陆朝深笑了笑:“就一般水平。”   转移了点注意力,麦朗看起来没有刚才那么怕了,状态放松了一点,陆朝深趁机拍了几张。   “叮—”   一条很突兀的短信声。   陆朝深打开看了一眼,心情瞬间降到谷底。   是一条银行的转账信息。   一股厌恶的情绪从陆朝深脸上闪过,麦朗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也顾不上什么恐高了,挪了挪屁股,挨着陆朝深。   “哥,你怎么了?难道你也恐高?”   “怎么可能。”陆朝深笑了笑,快速删除了短信。   眼不见心不烦。   陆朝深找到漏洞:“你终于承认自己恐高了?”   “我....”   麦朗吸了吸鼻子,彻底焉了,身体从椅子上滑落一点。   “有一点吧。”   “你提前给我说你恐高,我们就不来坐直升飞机了,干嘛花钱买罪受。”   陆朝深不恐高,属于胆小那一类,这和让他一个人去鬼屋里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麦朗没说话。   “那你还能拍素材吗?”陆朝深问。   “如果你实在是不舒服,也不用勉强,这个直升机的环节不太重要,受众太少,有没有都没关系。”   直升机再转几圈就要回去了,陆朝深虽然说的也有道理,但麦朗还是决定为了粉丝们拼一把。   万一呢?万一有需要的呢?   陆朝深固定好相机,麦朗还是戴着墨镜,因为不好在直升机里乱动,所以这次的镜头着重于侧脸。   之前拍正脸的时候,有眼睛的帮衬下,麦朗的气质是纯中带欲的,现在遮住了眼睛,就只剩下欲了。   麦朗的坐姿非常随意,两只手展开放在后面,衣服的领口开得很低,陆朝深今天故意给他选了一件比较透的,胸肌的形状若隐若现。   同样都是欲,和昨晚那个任人摆布的麦朗不一样,现在看起来更轻浮,更潇洒不羁。   嘴边仿佛随时都叼了根烟,还会吹着挑逗别人的哨子。   今天的风格就是如此。   太阳渐渐隐匿在海平面之下,结束后,直升机落地。   麦朗长呼一口气,腿都软了几分。   “哥,你先回去吧,”麦朗说,“我去一个地方,晚上回来。”   也不说去哪。   陆朝深猜测麦朗可能是要和之前的伙计们打排球的,刚好他想把今天的视频素材处理一下,没多问,先回了酒店。   晚上,麦朗准时回到房间,大汗淋漓的,上衣快湿透了,全身都冒着热气。   陆朝深正坐在阳台的吊椅上修图,听见动静,诧异地看着麦朗。   “你去打球了?”   麦朗笑了笑,意味不明,没有直接回答,然后走到陆朝深面前。   陆朝深心率又开始上升,如果直视前方,陆朝深只能看到麦朗的裤腰。   麦朗垂眼,突然撩开了自己的衣服。   “哥,”麦朗的语气像是在哄人,把腰往前挺了挺,“你摸摸我的腹肌呗。”   陆朝深愣住了。   “我今晚做了点腹部的力量训练,”麦朗说,“你真的觉得我胖了吗,我怎么感觉我身材没走样呢?”   陆朝深的心里只剩下疑惑。   这是在?   他现在猜不到麦朗还会做出什么尴尬的举动,只好配合麦朗,上手摸了摸。   很有趣的是,麦朗明明很敏感怕痒,但又要赶着让他摸。   陆朝深的指尖挨过的时候,麦朗吸了口气,紧实的小腹微微颤了一下。   毋庸置疑,麦朗练得很好。   八块腹肌形状清晰,只是在无人知晓的角度,麦朗的上衣被撩了上去,刚好被胸肌卡在一半的位置,   陆朝深撇过头。   这不是他该看的。 第18章 烟湾 到冰岛啦   气氛有点尴尬。   陆朝深把这种行为视为:一个学生因为被家长怀疑上课没认真听课,为了证明自己,疯狂地学习。拿到一张满分试卷后,急冲冲地跑到家里,把正在喝茶的老父亲吓到蒙圈。   “放心吧,你的身材一点都没走样,”   陆朝深又轻轻地戳了一下手感和搓衣板差不多的腹肌,他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这种身材,除了好看,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不过麦朗这种行为可以排除在外,他练只是因为自己喜欢。   “我白天开玩笑呢。”   麦朗站着没动,说:“好吧。”   陆朝深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背上,离麦朗的下半身远了点。   如果肢体语言能够写出来,出现在纸上的一定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站位真的很奇怪。」   经过陆朝深的点拨。麦朗慢慢反应过来。   清清嗓子,又摸了摸鼻尖,把衣服撩上去的衣服拉了下来,麦朗做了一连套的小动作,看起来很忙。   “我没别的意思。”   陆朝深转过身,继续修图,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没说话。   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哥,我...我先去..洗澡了。”   陆朝深只是笑笑继续工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次丹麦的先导片好评一片,到了冰岛之后就要开始陆陆续续放出之前的存稿了,陆朝深需要提前整理出游轮上和在欧登赛的视频素材,之后的工作安排才不会过度拥挤。   洗完澡,麦朗从房间里拖了一个椅子出来。   深蓝的海面带来微凉的海风,吹走了身上的热气,麦朗今天没有剪视频的欲望,拿着手机回复微博和ins上粉丝的留言,时不时看一眼认真工作的陆朝深。   他平时很少看评论区,但陆朝深一直督促他要积极和粉丝互动。难点不在于他想不想,而是大部分粉丝的留言都不好回复。   对于大部分露骨的,麦朗日常红脸,只能点个赞。   翻回那天的长图九宫格,热度依旧不减,这两天他的微博粉丝一直在涨,甚至带动了B站的账户。   看来陆朝深说的没错,互联网上的帅哥美女如云,光靠一张脸是没办法出彩的,有一副健康美丽的身体也是一种优势。   按照陆朝深的原话来说:“在不违反平台规则的情况下,粉丝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要发展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大众文化。”   非常有道理。   游轮上下灯光通明,麦朗回得差不多了,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观察着陆朝深,又不会显得太冒犯和直白。   因为光线的原因,陆朝深的另一边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鼻梁上架着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表情比平时还冷一点,这种冷和心情不好的那种冷不一样,更像是一种最放松的状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很爱笑。   麦朗忽然想起在哥本哈根见到陆朝深的第一眼。   那个时候,陆朝深虽然看起来很和善,客客气气的,但外表之下是一种掩饰不住的疲惫。   之后去买菜,麦朗假装没看到那双微红的眼睛,一直在找话题,希望能让陆朝深不那么难过。   昨晚喝酒的事情,其实他也还记得。   以陆朝深的性格,是不太愿意拒绝那个不知道是德国人还是法国人的要求。   最开始他是有点小委屈,但最后还是把自己给说服了。   因为自己当时也没拒绝别人,他要是态度坚决一点,不喝那么多酒,就可以陪陆朝深喝那杯“日不落”,还有自己喜欢的叫做“热带月亮”的鸡尾酒。   意识混乱的时候,他一直在想,那个男人是德国的吗?   朋友说,柏林男人好多都是gay,陆朝深会不会觉得不适?   后来在卡座喝酒,他边喝边等,感觉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陆朝深才来找他。   不知道为什么,有陆朝深在,他就觉得很安心。   当时他是可以清醒的,但他不想。   估计是酒精在作祟,麦朗想下意识地依赖这个和自己很有缘分的旅游搭子,就像小时候明明能自己走路,但还是故意装作很困,让家人抱着自己。   他们之间的距离忽远又忽近,陆朝深身上的谜题还有很多,不禁让人激起一种探索欲。   比如今天在直升机上,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样的短信,心情会突然变得不好?   他还想知道,像陆朝深这样一个去全年都在为家人奔波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放下一切,来到北欧。   他想了解陆朝深多一点。   可能是年龄和职业的原因,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他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朋友。   成熟稳重,又能和比自身岁数小很多的人同频交流。   很特别的一个人。   “哥,”麦朗轻轻喊了一声。   陆朝深依旧看着屏幕,但停住了触控板上的手指,“嗯?”   “你还有多久整理完?”麦朗说,“剩下的我来吧。”   反正他现在也有了成熟的审美能力。   “没关系,还有最后一点,”陆朝深说,“怎么,无聊了?”   麦朗本来想说不无聊,心里想看着你就够了,光是回想之前的事情足以打发今晚的空闲时间。   但都这么问了,麦朗伸了个懒腰,口是心非地说:“是啊,简直是太无聊了~”   陆朝深合上笔记本,看着他:“那你要不要出去玩?”   麦朗弯了弯嘴角:“要。”   -   两个小时后。   按照正常的时间点,游戏厅已经该打烊了,灯黑了一大片,两人拿着手柄在一块巨大的屏幕前操作。   画面上,有个小人正在开飞机,开着开着就撞墙了。   “哇,”麦朗备受打击,挫败地放下手柄,“这里都过了十几次了,这个双人成行咋这么难啊。”   陆朝深镇定地说:“别灰心,这个关卡很好过的。”   “不玩了不玩了。”麦朗捂着脸,干脆直接躺在地上。   好丢脸。   陆朝深没说话,拿起麦朗的手柄,操作了两下,飞机顺利飞出洞口。   屏幕一黑,来到下个关卡。   游戏通关的提示音十分刺耳,麦朗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牛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打游戏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你技术还有待提升。”陆朝深像逗小孩儿一样,“还玩吗?”   麦朗像是泄了气一样,抱着抱枕,只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   “走吧。”   陆朝深刚想起身,麦朗化身弹簧,从地上蹦了起来,拉了陆朝深一把。   这一下手劲很大,麦朗温热的手几乎没使什么力,属于年轻男性的优势被完美地展现了出来。   不远处,工作人员拿着打扫的工具过来收拾,游轮上的大部分场所都陆陆续续关闭了,顺着大西洋上一条短短的航线行驶,一切都接近了尾声。   麦朗完全不知道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睡觉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被子恢复成了两套。   被窝里白光乱闪,麦朗点开了Airbnb,给陆朝深看了看:“这家民宿怎么样?”   陆朝深被手机的光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睛,虚着眼翻了一下,麦朗选的民宿很不错,设施齐全,还有一个独立的厨房。   不过好像只有一个卧室。   麦朗立马解释说:“卧室里面有两张床,我看了一下有两个卧室的民宿太少了,酒店又没房,只有这个还行。”   “就这个吧,”陆朝深说,“听你的。”   他对住宿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干净且能睡得舒服就行。也从不操心其他的,麦朗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周到。   “那个,冰岛的计划已经定好了吗?”陆朝深象征性地问。   “定好了,”麦朗说,“我们在雷克雅未克待不了多久。”   冰岛能玩的东西太多太多,雷克雅未克只是其中的千分之一。   想到这里,陆朝深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天,他就要抵达上大学时在社交平台上刷过数万次的如梦如幻的地方,还是和一个在半路上认识的混血小孩儿。   心心念念,世界的尽头如此遥远,像是登上了月球表面。   他得用心,认真,且精力充沛地玩。   所以要早点睡。   “先睡了,”陆朝深说,“晚安。”   麦朗设置好闹钟,关掉手机。   然后,不可察觉地往陆朝深那边靠了靠。   “晚安,哥。”   ·   雷克雅未克,冰岛的首都。   如果没有直译成中文的话,Reykjavík的意思是,“烟湾”。   上午10点,“六月飞雪”号在雷克雅未克靠岸。   船长在出口举办了一个免费的拍照留念活动,木桌上摆着上次的客人们的留影,照片里的场景真实又熟悉,大多都是恩爱的情侣。   从丹麦到现在,论第三视角的合照,他们现在手上只有一张,也就是第一天在集市里粉丝帮忙拍的。   摄影师Ava是一位丹麦的艺术家,带着贝雷帽,约莫30岁,看到麦朗和陆朝深过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又一亮。   “Hi!”Ava很热情地招呼。   陆朝深的手腕被麦朗拉着,隔远一点还以为两个人在牵手。   麦朗更热情:“Hello!Could you please take a group photo for us(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No problems!(当然没问题)”Ava表情很微妙:“Are you(你们是)...”   陆朝深飞快看了眼那些爱心相框,说道:“Only the photo (我们只需要照片就行了)”   Ava点点头:“Oh~ It's OK.(噢,好的)”   这次的拍摄有点像拍证件照,Ava指挥着二人站在栏杆处,以背后的码头为背景板。   Ava若有所思,说道:“Maybe..You can take some poses.(你们可以摆个动作)”   周围还有人在围观,麦朗看了眼陆朝深,对方没动,应该就是想让自己来。   摆什么动作好呢?   经过陆朝深的美学教育,他实在是不想勾肩搭背比剪刀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Ava对麦朗比了一个手势,两个手指从分开到挨在一起。   提示得很明显,一场正大光明的开卷考试。   麦朗突然灵机一动,冲Ava对了一个“I got it(我明白了)”的嘴型。   下一秒,麦朗还是搂住了陆朝深的脖子,歪了歪头,靠在一起。   左边的人,笑容洋溢,阳光把金发的每一根发丝都照得发光。右边的人,头不偏,也不倚,双手揣在兜里,微微笑着,气质沉稳,温文尔雅。   Ava拍得很快,立马就把照片洗了出来,忍不住赞叹:“You two are really handsome!(你俩真的很帅)”   麦朗接过照片说了声谢谢:“Could you send me an electronic copy of the photo(请问能给我一个电子版的吗?)”   Ava拿出手机:“Of course.(当然可以)”   一切结束后,陆朝深如释重负,和麦朗下了船。   冰岛的气候比丹麦要冷很多,即使是最热的时候也只有十几度,这里的白天长达18个小时,再往北边走,就能看到极昼。   抵达民宿,收拾行李的时候,麦朗小心地拿着合照,生怕弄出褶子。   “哥,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拿个相框。”麦朗问。   因为那是情侣用的。   陆朝深也不知道麦朗看没看出来,Ava很明显把他们当成了一对。“gay couple”这个词好几次都在Ava嘴边呼之欲出。   说是肯定没法直说了,陆朝深撒了一个善意的谎:“那个相框长得不好看。”   真的丑吗?肯定不是的。   麦朗“哦”了一声,还是当真了。   关于雷克雅未克的玩法,主要是体验当地的人文风情,实际上,基本所有旅游国家的首都,都肩负着这种独特的文化功能。   由于他们要在这儿住三天,足以把雷克雅未克玩个遍,所以在游轮上,麦朗问过粉丝,对雷克雅未克的哪个景点最感兴趣。   最开始还很正经,比如哈尔格林姆教堂和彩虹街之类的。   但是如今,那条微博的热评第一已经彻底变了,其他人也不嫌事大,把评论顶到了最前面。   雷克雅未克第一站,就是粉丝呼声最高的——   丁丁博物馆。   麦朗没法食言,只能顺着粉丝的意愿来,为了这个,他今天还专门穿了一条非常宽松的黑色牛仔裤,夹克里面叠了一件长长的打底衫。   陆朝深很好奇,问:“这个博物馆是干什么的?”   麦朗的脸上又浮现出浅浅的粉色,假装很自然,很自在。   “就是字面意思。” 第19章 彩虹 一定有很多人夸你好看。   既然是粉丝想看的,陆朝深建议把参观博物馆做成一个单独的视频。   麦朗很担心:“我怕我到时候发挥不好。”   “怎么会呢?”陆朝深问。   “我有可能会结巴,词穷,”麦朗说,“这个博物馆对于我来说有点太特别了。”   陆朝深取出内存卡,换上了一张新的。   “没事,你放心说,”他虽然疑惑,但表示理解,“反正有后期配音,况且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   不得不承认,在中文的文化语境里,这些词是很少出现在生活视野里的,文化的多样性和差异性在这里凸显。   但不一样的是,麦朗是混血啊,算是半个美国人。   陆朝深问:“你小时候在哪里上的学?”   “上高中之前都在上海读书。”麦朗说完又反应过来,“但是这个和性别教育没关系,国内这方面教育做得很不错了,至少上海是这样的,那些东西我都懂。”   “噢噢,”陆朝深习惯性地逮住漏洞,“那就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嘛。”   麦朗吃瘪,又不说话了。   这应该不算害羞吧。   为了更好地了解博物馆,陆朝深提前拉着麦朗一起观看了一个关于丁丁博物馆的纪录片。   纪录片拍得很详细,涵盖了陆朝深对于这个博物馆的所有疑惑。   起初他也有些膈应,但看完之后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博物馆的全职经理是一个年轻的冰岛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负责。建馆是以绝对的科普和收藏为初心。   采访中,这位经理还说过,博物馆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杜绝无意义的瑟情。   这一点陆朝深很赞同,大多数人看到这个博物馆的第一反应,要么是觉得猎奇,荒谬,甚至还有少部分的厌恶和不适。   但在他这里,这是完全是有意义且正确的。   展现这个世界的方式有很多,他只是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角度。   看完后,陆朝深问麦朗:“你觉得怎么样?”   麦朗也看得很认真,思考片刻,说:“我觉得,这个博物馆很有参观的价值。”   “那就好,”陆朝深很欣慰,打算继续逗一逗他,“现在怎么不害羞了?”   麦朗顿了顿,看起来是底气不足:“我没有。”   陆朝深笑了笑,没揭穿。   确定好这次视频的主题,陆朝深想了一下大概的文案和视频内容。   “你待会儿就正经介绍就行了,把它打造成一个偏科普向的视频,说不定还能冲上B站的每日必看。”   内容的完整度肯定达不到那个纪录片,但视频是面向粉丝的,以麦朗的视角解读这个博物馆才是看点。   麦朗点点头,在网上提前买好了门票。   冰岛的公共交通还算便利,勉强能达到及格线,毕竟修建有太多的阻碍,也不好要求太高。   除了大巴,雷克雅未克市内还有一种共享滑板车,不过价格很贵,和国内18块钱一个月的共享单车像是两个世界的产物。   博物馆附近刚好有个停放点,到了之后,陆朝深怕麦朗紧张,一直在加油打气。   “你的大部分粉丝都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不用局限于单一攻略向视频,大胆地开拓自己,”陆朝深说,“虽然不一定每个粉丝都能沿着你的脚印去旅游,但情绪价值也是价值,就算去不了,她们也会开心的,把内容做得有意义,也是我们的目标。”   “好。”   麦朗听着,突然就觉得很安心。   一切准备就绪,录制开始。   “Hello,everyone,欢迎来到Mikel的频道。”   “我们现在来到的是全世界仅有的,也是最特别的博物馆。”   麦朗说完,离镜头很近,像是在说悄悄话:“它的名字叫做,丁丁博物馆。”   状态很好,就像是一个很活泼很好玩的男大学生。   “By the way(顺带提一嘴),这个博物馆要提前在官网买票,每天的名额都是有限的。”   进店之后,陆朝深拿出云台稳定器,跟随麦朗移动。   “在每一个标本的后面,都有动物们的详细信息,比如这个,这是一只来自美国的黑熊,身高,身长,体重,甚至连出生地都详细都记录在这里。”   “博物馆所有的动物都是自然死亡之后进行解剖的,不存在人为猎杀。”   “还有各种鼠类的动物,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到。”   博物馆不算大,但是几乎涵盖了所有常见的动物,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爬的。   最中间,麦朗站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筒的面前,两只手大打开都没法完全够着。   “这个是他们的镇馆之宝,大家可以猜一下,是哪个动物身上的?”   “先暂时不说,”麦朗故作神秘,“今晚我们在微博直播揭晓。”   视频正式发布的时候,会在屏幕上设置好选项,和粉丝产生互动,这一招是陆朝深临时让他加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麦朗在介绍中不断穿插正经的科普和自己的感受想法之类的,大概十分钟左右,动物展区已经浏览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是人类的展示区。   陆朝深能看得出来麦朗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但不是很明显。   “这个是...一位老人生前签署的自愿捐赠协议,去世后就被收藏在了博物馆里,这也是整个博物馆中第一份人类样本。”   “诶,这个也很有意思,”麦朗指向一个玻璃瓶,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透明的溶液,   “Elves of Iceland...翻译过来就是冰岛的精灵。”麦朗仔细看了看标签。“我们都知道,店里的所有的器官都泡在了福尔马林里,这个精灵的也不例外。”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知道,毕竟谁都没有看过到精灵,但冰岛人民其实很相信精灵的存在,曾经有个问卷调查,有百分之40的冰岛人认为,精灵的真实性比上帝还高。”   之后就是各种人种,麦朗看起来还算正常,有条不紊地介绍,不过这一节只能放到Youtube里面。   直到在一个玻璃柜前停下了。   “呃..”   麦朗想了半天,吐出几个字:“这些银色的柱体...嗯..”   陆朝深定睛一看,玻璃柜里摆放了一些长度和大小都差不多的银色小柱子。   这个他很熟悉,刚才在纪录片里是着重介绍过的。   “嗯...”   麦朗彻底卡壳,这次没有上脸,而是脖子。   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麦朗很无措,向陆朝深抛来求助的目光。   陆朝深反应过来,也顾不上镜头稳不稳了,轻声笑了笑。   原来是这个。   柜子里的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玻璃柜上贴的合照。   一张排球运动员的合照。   陆朝深没有停止录像,推进镜头,照片上的简介清晰可见。   “照片上的成员属于冰岛的排球国家队,”陆朝深在幕后解围,“合影拍摄于2008年,他们首次代表冰岛在北京奥运会上斩获了一枚银牌,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非常有纪念意义。”   “大家现在看到的柜子里的东西,就是这些排球运动员们,一比一复刻出的模型。”   陆朝深说完,悄悄地把镜头转向有些拘谨但又听得很认真的麦朗。   至此,博物馆的视频素材已经收集完成。   麦朗先出了门,清爽冷冽的空气灌入领口,给脖子降了降温。   刚才陆朝深在幕后讲解的时候,他突然能理解到,为什么有人这么喜欢拍照了。   人天生会被美好的事物给吸引。   陆朝深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有人格魅力,明明只是事先看过一遍,他却没法这样精确而又流利地表达出来。   看起来大大方方,毫不扭捏。   肩膀搭上了一只手,麦朗回过头,陆朝深已经收拾好相机,对他说:“你刚才的表现很棒,满分100分的话,我给你120分。”   “哥,”麦朗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对着陆朝深很认真地说,   “我想学摄影。”   陆朝深笑着问:“怎么突然想学摄影了?”   麦朗心直口快:“我想拍你。”   “拍我?”   “嗯,拍你。”   中气十足的回答。   陆朝深也没多想,便说:“好啊,我之前已经教过你了一些了,之后有机会多实践就行了,技术会慢慢好起来的。”   麦朗毫不含混地“嗯”了一声,放在班里就是那种很听话的学生。   出了丁丁博物馆,剩下的游玩项目几乎都挨在了一起。   之前还在丹麦的时候,陆朝深就有过这种感觉,走在街上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彩虹街比照片上还要好看,陆朝深默不作声地稍微把距离拉开了一点。   麦朗没有察觉到,突然问:“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陆朝深说。   麦朗:“你怎么看待性少数群体?”   “没有看法。”陆朝深实话实说。   除了违反法律和道德,他向来对所有事情都有极高的包容度,性取向这种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因此他很不理解一些反同人士的言论。   你可以恐惧和厌恶,甚至在生活中可以远离,避之而不及,但如果因为讨厌而不断在网上发表打压和歧视的言论,属实是没有必要。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任何人都有可能在某些时刻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少数”,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你呢?”陆朝深问。   “理解且支持,”麦朗说,“上大学的时候,身边也有朋友是gay和les,而且还有好多男生给我表白。”   说到表白这件事情,麦朗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厌恶,但同时也非常隐蔽地划分好了界限。   你可以表白,但是和我没有关系。   因为我不是。   陆朝深调侃:“看出来了。”   “嘿嘿,”麦朗看了眼陆朝深,“我打包票,你在大学里肯定很受欢迎。”   那个时候的陆朝深是什么样的呢?   会不会也是现在这般成熟稳重,像大家长一样靠谱。   “嘴巴还挺甜,”陆朝深默认为商业吹捧,“走吧,先拍几张再说。”   彩虹街可以说就是一个打卡地,不长,地上的粉刷漆甚至已经掉了点颜色,街道旁边有很多精美的小店。   麦朗之前接到的那家户外羽绒服也在这里,店的名字叫Myjuk,里面除了羽绒服,还有大量的羊毛制品,比如羊毛衫,羊毛做的外套,手套和帽子,所有的保暖用品都有。   冰岛也算是骑在羊背上的国家,据说整个国家的羊的数量和人口一样多。   麦朗提前联系了店家,进了店之后,很快就拿到了衣服。   “白色的是我的,”麦朗一手提了一个大大的纸袋,“另一套黑色是你的。”   陆朝深往袋子里摸了摸,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材质还不错,之后再试试保温效果。”   背后的墙上挂了很多羊毛针织帽,麦朗选了一顶黑色的,很巧的是,上面还印了一个类似“M”的logo。   陆朝深以为他要戴,刚想拿起相机,麦朗突然靠了过来。   下一秒,一双大手撑开了针织帽,陆朝深很快就感受到了被羊毛裹挟的温暖,帽子做工很精良,戴的时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被扎的感觉。   麦朗的手挨着他的耳边,没放开。   耳朵有点烫。   额前的碎刘海被压了下来,发丝挡住了一部分视线。陆朝深只能看到麦朗外套上的拉链,小齿排列整齐,像拼图一样被拉链头合到了一起。   陆朝深怔了怔,微微抬头,上方的灯光照在脸上。   宁静的眼睛第一次变得非常灵动。   麦朗怕把手放开,陆朝深抬头的姿势会变,只好一只手托着他的脸,另一只手拿起手机。   用算不上美观的镜头语言,隐晦地表达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想法。   他顾不上那么多,这个样子的陆朝深,经得起任何角度的审视。   “哥。”   麦朗看着陆朝深,语气沉沉的,声音很轻。   “一定有很多人夸你好看。” 第20章 天空 你看看天   陆朝深微微别开脸,脱离了麦朗暖和的手,转身去照镜子,明知故问:“真的吗?”   镜子先给了答案,麦朗说得没错,这顶帽子很适合他,戴起来感觉年龄小了五岁。   “真的啊。”麦朗把照片展示出来,“你看,我的技术是不是比之前好很多了,不过我觉得主要是你长得好看,不然也拍不出这样的效果。”   陆朝深唇角含着笑,照片和之前比肯定是好了不少,至少脸没有变形。   但是被人抚摸着脸.....   氛围很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可怜?   “进步很大,”陆朝深无视自己内心的想法,视线也在墙上游走。   “你也买一个吧,”陆朝深说,“哥送你。”   麦朗也不客气,搓了搓手:“那我可要好好选一选了。”   以他的脸和气质,驾驭各种颜色的帽子都不成问题。陆朝深本以为他会选一些花里胡哨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拿了一顶简约普通的白色针织帽。   麦朗试了试,偏卷的头发被压住了。   “我挺喜欢这个的,”麦朗冲陆朝深笑了笑,“你觉得好看吗?”   帽子有一边稍微有点歪,陆朝深上手扶正,端详着说:“很好看。”   “我给你拍一张。”   作为教学示范,陆朝深一只手扶着针织帽的边缘,另一只手拍照,麦朗微微垂着眼,很配合,没有动。   “来看看,”陆朝深拍完后现场指导,“人物上方要留出足够的位置,这种正脸照要居中,但是你的手不属于我的脸的一部分,所以会感觉有些不协调,不过问题不大,裁剪一下也看不出来。”   “你再看我这一张,”陆朝深把两个手机放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不一样?”   麦朗观察得很仔细,陆朝深拍得确实要比他好看一点,但他又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就是感觉你拍得比我好。”麦朗说。   “那是因为角度不同,”陆朝深开始上课,“手机倾斜的角度要根据对方的脸型来,这样能减少后期修图的工作量,比如你刚才就举的有点太高了,我的脖子少了一大半,看起来体重脚轻很不协调,而且脸显得也比较大。”   麦朗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听懂了,麦朗拿出手机跃跃欲试:“那我重新来一遍?”   “啊?”陆朝深愣了一下,还没有所行动,麦朗的手又上了脸。   这次拍完,麦朗没给陆朝深看,什么也不说,自己揣包里先走了。   陆朝深越来越搞不懂了。   出了彩虹街,天还没有暗下来的意思。冰岛的昼夜全年都分布不均匀,夏天的白天很长,长到有的人以为白天不是那么珍贵。   街上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陆朝深倒是觉得,大家都在为之后漫长的极夜做准备。   如果冰岛真的存在精灵与魔法,说不定路边就有贩卖阳光的商店,像电池一样,冰岛的居民会买上几个放在家里。   至少陆朝深是会买的。   按照惯例,每到一个新的地方,除了打卡景点,最重要的就是吃。因为比起锦城,这里能对国人口味的食物真的不多。   雷克雅未克的美食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到最后一个餐厅的时候,麦朗去了趟洗手间。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陆朝深皱了皱眉。   这是继游轮之后的第二次。   陆朝深立马把钱转了回去,但对面比陆朝深还固执,又换了一个卡号转了过来。   看着那个陌生的银行尾号,陆朝深心里久违地升起一股烦躁。   “走吧,哥。”麦朗擦了擦手上的水,观察着陆朝深的表情,“你想休息了吗?”   “我不累,”情绪被瞬间收回,陆朝深恢复如初,“你按照计划来就行。”   麦朗半信半疑:“好吧,那我们先去把车租了。”   在环岛旅行中,一辆好车必不可少。为了支持旅游业的发展,雷克雅未克有许多专门的租车公司,其中有一家叫Potos,是华人同胞创办的,沟通很方便,麦朗选了一辆达西亚四驱,比较适合冰岛复杂的路况。   麦朗认真地听租车老板说了一大堆住注意事项,一只手揣在兜里,看起来像个稳重的大人。   整个过程花了半个多小时,麦朗出来的时候,食指上转着一把车钥匙。   “今天我们就不去其他地方了,”麦朗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朝深上了副驾驶:“怎么不让我猜一猜了?”   车里很安静,麦朗打开车窗,笑了笑没说话。   出了市区,雷克雅未克变得人烟稀少,车上开了一会儿,在一片很开阔的区域附近停下了。   地上到处都是石子,杂草丛生,面前的铁丝围栏里是一大片宽敞的飞机跑道。   “凯夫拉维克机场。”陆朝深很平静地说。   “没错,”麦朗说,“哥你要不要现在猜一猜,我们要干什么。”   小孩啊小孩。   陆朝深的眼睛轻轻地弯着,说:“肯定是看飞机起飞。”   麦朗挑眉:“猜对咯。”   陆朝深对此并不陌生,曾经他有个朋友也喜欢跑来机场看。   突然,一阵轰鸣声传来。   “哥,”麦朗指着不远处的天,“看上边。”   陆朝深闻言,抬起头,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白色的云朵堆成了很大一团,像是麦朗喜欢的吃的那种棉花糖,还有一轮淡淡的月亮挂在旁边。   不一会儿,一架飞机冲出亮橙色的天,即将经过上空。   麦朗看起来很开心,脸上的笑容挤进余光,陆朝深还看出了一些期待。   他自认为自己把情绪收敛得很好,但麦朗还是察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烦躁,所以想找个法子,希望能让他开心一点。   陆朝深在心里说了声谢谢,他真心觉得麦朗是个善良的小孩儿。   只是麦朗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很少看向天。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站在机场外围看飞机起飞。   最痛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并不代表消失,陆朝深一言不发,或许是这段时间没那么忙,记忆的封印被彻底打开。   他又短暂性地,且不可避免地回想过去。   记得是在搬家之后的某一天。   齐颜诗义无反顾地要离婚,闹得鸡飞狗跳,出国之前,她问谁愿意和她一起走。   除了安迪,剩下的弟弟妹妹们都留在了锦城。   陆朝深就算很舍不得,但他能怎么选?   结局注定是不欢而散的。   陆安迪悄悄给陆朝深说了航班的日期,离开的那天,陆朝深一个人偷偷跟着去了机场。   天上的云乌压压的,很厚,感觉随时都会下倾盆大雨,彻底垮下来,空气被无形地被压缩,路上沉闷无风。   他不知道是自己隐藏得太好,还是齐颜诗不想再看到他,跟了一路,对方也没有回过头。   机场人很多,他进不了候机厅,只能隔着一块厚厚的玻璃,离得很远,看着齐颜诗和陆安迪登机。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朝深就站在机场外面,抬起头,看向天,飞机以几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穿过城市上空。涡轮搅动着高空平稳的气流,毫无顾忌地划破云层。   陆朝深就蹲在地上捂着嘴,无声地哭,越哭越难过,直到空旷的风吹干眼泪。   后来陆谦消失在家里,留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他和弟弟妹妹生活,陆朝深不好意思向朋友们借,关掉了朋友圈,删掉了所有社交平台,只留下工作号和电话,避免太多的光鲜亮丽把他刺得生疼。   因为他过去是幸福的。   人生的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偏移,为了养活家人,他开始疯狂地写剧本,不断投稿,一有空就去剧组帮导演打杂。   看着幕后中心的人指挥全场的时候,陆朝深也会沉默。   原本只能算是“计划”之内的事情,现在却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陆朝深一边熬夜写着毕业论文和作品,一边学校,家里,工作,三点一线。身体和心都开始麻木,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一个循规蹈矩的大人。   但他又讨厌失序,他想让生活恢复到正轨,把自己压榨成一个机器,填补到父母缺失的位置。   每一个早上,陆朝深都会去楼下买弟弟妹妹们最喜欢吃的鲜肉馅小笼包,提前做好和以前一样的煎蛋,再在上面淋一点酱油。   他会时刻关心陆雅的学习情况,亲自筛选教辅资料,陪她散心。会抽出时间,带陆芷去她想去的漫展,为她和COSER们合影留恋。会选一套最好看最正式的衣服去开家长会,会在陆半夏睡觉之前讲他喜欢的童话故事。   送到幼儿园门口的时候,陆朝深还会亲吻他的额头,告诉他,五点半,大哥会来准时接你。   一切都看起来很规律,没什么太多的变化。   错乱的只有陆朝深自己。   不知道是太困了还是太累了,陆朝深经常早上起来对着镜子发呆。   看着那双痛苦又劳累的眼睛,慢慢地失去灵性,慢慢地归于沉寂,枯萎,最后变得平静。   出身社会后的陆朝深一直被人夸情绪稳定,成熟可靠,但他以前是很爱哭的。   有一年冬天,锦城出了一次大太阳,陆朝深抱着年幼的陆半夏坐在顶楼的椅子上,脑袋里面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陆半夏喜欢用小手摸摸他胡子拉碴的下巴,也不觉得扎,然后默默地抱住他。   冬天的太阳小小的,像一颗灯泡,陆朝深仰望着天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他叹了口气,吐出的白雾瞬间消散,像是在妥协。   他不选择责怪父母,不选择抱怨生活,不选择期待,不选择指望着自己还能成为所有人口中的“大导演”。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选择接受自己的命运。 第21章 直播 天黑请闭嘴   飞机驶出视野范围,机场附近的风还是没有停止,陆朝深把衣服拉到最顶端,领口遮住了半张脸,眼睛被吹得微微湿润。   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   这句话适用于任何关系。   陆朝深没说话,就安静地看着前方,麦朗好几次看向他想问什么,但又怕让陆朝深想起不开心的事情,嘴巴微张,又闭上了。   “我又不会吃人,”陆朝深突然笑着说,“说说看呢,想我问什么?”   小动作被识破,麦朗边察言观色边问:“我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   “哎,这有啥的,”陆朝深就知道麦朗会问这个,“直接问就是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父母都不在身边,我独自带着四个弟弟妹妹,那条转账是我爸转来的,但我不想收。”   陆朝深平铺直叙,感觉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毫不相关的事情:“因为这笔钱出现的时间太晚了,不合时宜,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还没了结,我觉得没有必要。”   麦朗听得很认真,问:“但他还是执意要转过来吗?”   “嗯,”陆朝深说,“游轮上已经转过一次了。”   “我知道。”麦朗说。   陆朝深转过头看着麦朗,搂住了他的肩膀,很好奇地问:“你知道?”   麦朗小小得意:“因为你的脸上几乎不会有任何的负面情绪,顶多就是太累了,但唯独这两次,我能看出来你的烦躁。”   麦朗说得没错,陆朝深手搂得更紧了,默认了这一回答。   他在有些事情上一点都不马虎,从皮划艇上打结的救生衣,到每次大大小小的行李,再到游轮上的那杯没喝到的“日不落”。   虽然他一直把麦朗当做一个小孩儿,毕竟年龄差摆在那儿,但更多的时候,反倒是他一直在被麦朗照顾。   “我是这么想的,”麦朗说,“来一次北欧不容易,以后可能就很难再抽出时间了。”   “人生还有好长好长啊,我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陆朝深本来想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想了一下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   “谢谢你,小麦。”   麦朗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嗐,哥你真不用谢...”   “谢谢你今天带我兜风,”陆朝深说,“你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男孩儿。”   麦朗闭嘴了。   “和你成为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我很喜欢。”   这些话带着真情实感,麦朗也没想到陆朝深会这样说,心里很开心的同时,嘴巴像是被封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麦朗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插在兜里的手快拧成了麻花。   “嗯..好的..呃..没..没事,不用谢我。”   说完后,一个转身就先上了车。   陆朝深走在后面,想笑又怕被麦朗发现,只好一直捂着嘴笑。   -   开出机场之后,麦朗稍微加速,车载智的能助手突然大叫了两声,把两人吓一大跳。   智能播报的语言还没被调成中文,发出机械的声音:“Please be careful,Please be careful,ICELAND has low tolerance for speeding(请注意,请注意,冰岛对超速的容忍度很低)”   陆朝深看了一下,冰岛的限速很严格,只要是超过了规定速度的1km/h以上,都要被罚款。   麦朗放缓速度,语言组织能力恢复到了正常水平:“哥,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   陆朝深:“你说。”   麦朗:“你会开车吗?”   陆朝深:“肯定会啊,我现在是驾龄七年的老司机了。”   麦朗:“哦,那就好,”   陆朝深:“怎么了,需要我来开车吗?”   麦朗:“我只开得来很宽敞的大马路,后续环岛自驾的话,可能要你来。”   “行啊,我开就是了,”陆朝深说,“你是我导游,不是我保姆。”   “好嘞,”麦朗说,“还有个事情,你今天给我说后面要直播,那到时候我该说些什么呢?”   陆朝深:“直播就相当于和粉丝闲聊,粉丝肯定会问问题,你只需要回答就行了。”   麦朗单方面地觉得气氛有点微妙:“那万一…..”   万一全都是那种评论呢?他遇到这些东西不亚于吸血鬼见光死。   “这个呢…”   陆朝深低着头,抿着嘴。   他发现到了北欧之后,自己不仅变得幼稚,笑点也变得很低,随时都想笑。   陆朝深假装没看到麦朗不解的表情,缓了一会儿,说道:“不用担心,大部分评论都不会太过分的,太过分的也发不出来。”   麦朗认命:“好吧。”   一路龟速,回到民宿,麦朗在粉丝群里通知明天要直播的事情,然后又发了一组照片。   陆朝深已经彻底失去对麦朗照片的控制权,只能由着他胡来。   今天在Myjuk的时候,陆朝深就有预感,麦朗绝对会把他那两张照片发出去。   事实也不出所料,麦朗通知完就发了,这次没有用拼图,两人的戴针织帽的照片在一头一尾。   中间的照片包含了雷克雅未克的其他景点,比如麦朗在哈尔格林姆教堂门前荡秋千,雷克雅未克人气第一的肉桂卷,夕阳时刻看的飞机,后面还有一张不知道是什么拍的,陆朝深看向天空的侧脸。   还好,关于他的就只有两张。   麦朗很少回复粉丝们的评论,这次也不例外,只回复了一条。   @E了KA在敷面膜:「看起来好好玩! 明天直播新朋友会出镜吗?」   @麦朗Mikel 在两分钟前回复:「要看新朋友想不想了」   陆朝深在心里回复:婉拒了,谢谢。   国际惯例,陆朝深依旧很谨慎地寻找有关自己的评论。   @Magareq :「我受不了!好喜欢P9的新朋友,上一张还是清冷熟男,这张就变味了 [好色] ×3 」   @NPC修炼手册 :极度怀疑P9照片不是麦麦子拍的。   @玥字山回复:这张照片应该是三个人共同完成的,Mikel只贡献了一只手。   下面甚至还有一张火柴人示意图,陆朝深看乐了,把照片保存了下来。   @挺好 :「那个肉桂卷看起来还不错耶,雷克雅未克真的是美食荒漠吗?」   @素质天下第一好回复:「这两个人在,就不是美食荒漠噜 [狗头] 」   @BObobo季回复 @素质天下第一好 :「宝宝你好会说,建议Mikel把自己送上冰岛必吃榜。」   @去夜店只点克里斯蒂安 :「新朋友也可以一起」   @麻辣香锅回复 @BObobo季:「你们真的不要太荒谬了」   陆朝深给这位“麻辣香锅”点了个赞,心想这评论区也不止荒谬一两天了,他已经彻底习惯。   就是不知道麦朗看到又是个什么表情。   冰岛和国内有八个小时的时差,第二天下午,麦朗准时在微博开播,国内时间差不多十点多的样子,刚好卡在大部分粉丝们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或者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   陆朝深在客厅,没进房间,在平板上一边看麦朗的直播,一边整理视频素材。   屋里开着暖气,麦朗坐在卧室桌前,直播的机位被提前调好,穿搭也经过了陆朝深的精心设计,还是老朋友:上半身只穿一件紧身的运动背心,脖子上戴一根银色链子。   由于昨天已经在粉丝群通知过了,好多粉丝都提前等着,麦朗一开播,数万人迅速挤了进来。   各种礼物眼花缭乱,麦朗说了句:“大家不用刷礼物了,聊聊天就好。”   评论区变得更加热闹,开始妖魔化,麦朗的脖子开始慢慢变红,逐渐蔓延至耳根,一句话也不说。   “老公你喝酒了?”   “脖子怎么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公你说句话啊~”   麦朗一直不说话,再这样下去就会变成直播事故了,陆朝深立即发了条微信。   Luka哥:「不要紧张,平常心。」   Luka哥:「我现在假装粉丝提个问题,你直接回答就好了。」   麦朗看向手机屏幕上方的消息通知,对着屏幕比了一个OK。   不一会儿,麦朗在清一色的荤段子中找到了陆朝深的评论。   “冰岛那边现在是几点呀?”   麦朗抓住救命稻草,说:“冰岛现在是下午两点。”   “丹麦的视频多久放出来啊,想看想看!”   麦朗:“很快了,这周之内。”   陆朝深发了几条之后,粉丝们也开始问问题互动。   “新朋友今天不会来了吗?”   麦朗笑了笑:“新朋友现在很忙,后面有机会会一起直播的。”   “啊啊啊Mikel的声音今天怎么听起来奶奶的。”   陆朝深心里回复:今天太紧张了。   “看我看我!我就一个问题,下次游泳的时候,不要穿那件碍事的泳衣可以吗?”   陆朝深笑得想原地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新朋友现在是新聘的摄影师吗?”   麦朗:“差不多,冰岛的旅行都会一起。”   说到北欧旅行,麦朗开始透露后续的一些计划:“冰岛之后,我们可能会去挪威和芬兰,有时间的话会去瑞典。”   聊了一会儿,陆朝深本以为没什么问题了,在一众调戏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很突兀的评论。   “大家快看微博热搜!!”   顷刻间,弹幕的风向就彻底变了,直播间的观看量突然暴涨。   “就是他吗?”   “确实看起来挺不错诶。”   “我怎么记得他不是漂亮国的职业排球队员吗?怎么跑这里来当小白脸了?”   “没想到还是西餐啊哈哈哈哈。”   粉丝们看得很不爽:“某些人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还说不得了,就是在擦边啊.....”   就在争执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的时候,麦朗的屏幕被一个巨大的动画刷屏了。   一位叫做“天黑请闭嘴”的用户,一次性刷了十个布加迪威龙(折合人民币10000元)。   世界安静了。 第22章 自驾 想吃一辈子   屏幕上, 一辆蓝色的跑车连续刷了十次,评论区干净了一些,但不多。   看来下次要安排一个管理员才行。   陆朝深连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Luka哥:如果不想播的话, 就先下播吧   很快, 麦朗在直播间最后说了两句后,立刻下播了。   几分钟前, 一条叫做“XXX说自己最喜欢的旅游博主”的热搜,横空出世, 虽然没挤上第一, 但讨论热度相当高。   陆朝深看了一下,他不是很了解最近的娱乐圈, 这条热搜也其实没什么好稀奇的, 起因就是在国内的一档旅行类综艺里,节目组邀请了一位当红流量明星作为飞行嘉宾,出席了最新一期的视频录制。   节目中,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的时候, 这位流量明星说自己很喜欢看旅游类的vlog。   为了节目效果,有人让她列举自己最喜欢的旅游博主的视频, 很让人意外的是, 那人直接把麦朗的名字说出来了。   原话是:“我看了很多旅游类vlog, 自己平时在假期也会去旅游,B站上有个叫做Mikel的博主做攻略做得最详细。”   节目组也是很配合,还把麦朗的照片贴出来了,这件事情刚好撞上麦朗直播, 所以才会突然多了那么多人进来。   陆朝深没想到的是,微博的风气居然这么差,一时间有点自责, 不该让麦朗在微博上直播的。   房间没什么动静,陆朝深收起平板,打算去看看麦朗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小麦,我进来了哦?”   里面没有回应,陆朝深觉得麦朗应该不想说话,只敲了一下门就进去了。   屋内比较暗,只有桌前的一盏台灯亮着。   麦朗正站在床边,紧身的背心被换成了一件连帽的卫衣,手放在着脖子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陆朝深刚想开灯,视线聚焦后,手却停住了。   麦朗估计是想换短裤但没来得及,两条笔直健硕的腿曝光在陆朝深的眼里,一览无余。   整个下半身,有且仅有一条黑色的内裤。   这一次的视觉冲击远比那条海边的视频还要大,陆朝深看了一眼立马关了门。   “不好意思,你先换。”   “诶,”麦朗喊了一声,“哥,你先别走。”   “怎么了?”陆朝深在门外问。   等了几秒,麦朗说:“你先进来嘛。”   再次进屋的时候,麦朗手里攥着一件衣服,刚好把裆部挡住了。   “哥,”麦朗喉结上下滚动,“那个...你帮帮我。”   嗯?   陆朝深心跳加速:“帮你什么?”   暖气被关了,但屋内依旧储存着稳定的热量,麦朗的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   “能帮我取一下吗?”麦朗说。   “取啥?”   “这个银色的链子,”麦朗说,“太难搞了。”   陆朝深脑袋关机重启,应了一声,走到麦朗背后,把锁扣一扭。   “拿着吧,”陆朝深把链子递给麦朗,“下次把话说完整。”   麦朗不明所以,以为陆朝深是在说直播的事情。   “我知道我把这次直播搞砸了。”   “谁给你说的?”陆朝深拍了下麦朗的肩膀,“你这次做得很好了。”   麦朗自责:“我中文说得还不够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朝深想解释发现又解释不通,“反正我觉得你没问题,只是今天运气不太好。”   麦朗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秒,陆朝深刚想出去,麦朗上前一步,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两只手松懈地垂着。   也顾不上穿没穿裤子了。   陆朝深身上有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木质香。   麦朗想起大学打排球的时候,要是输了比赛,关系好点的队员就会拥在一起,抱着团互相安慰。   这场直播肯定没有输掉比赛那么严重,但是累得各有千秋。他发现自己面临这些事情的处理能力很差劲,就像陆朝深说的那样,中文学得还不够好,有时说话也词不达意。   什么都要靠陆朝深。   “哥,我觉得直播好累啊。”麦朗说。   陆朝深感觉麦朗想把整个人都往自己身上靠,但又没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些行为背后的动机,只能用力站稳的同时配合着对方,抚摸着麦朗的背,像是在顺毛。   “没关系,这段时间咱就不直播了,好好玩。”陆朝深说,“这次是我的问题,没有考虑周到。”   “怎么可能是你的问题,”麦朗继续埋着头,想了想,冒出一个陆朝深从来都没听过的成语。   “悬河注火。”   “啥?”陆朝深问,“什么意思?”   “我在字典上看到的,”麦朗说,“意思是,用一整条河的水去浇灭一处很小的火。”   “哦,”陆朝深装着明白装糊涂,“然后呢?”   “你不用刷那么多礼物给我,”麦朗说,“完全没有必要。”   刚才情急之下,陆朝深没改昵称,冲动消费了一把,不知道麦朗最后到手多少。   陆朝深温声说道:“我觉得很有必要。”   “多少钱我还你。”麦朗还不甘心。   陆朝深知道直接说“不用还”肯定没用,于是应付了一句“决定在你”。   “下次直播的话,我陪你一起。”陆朝深说。   麦朗瞬间活过来了点,语气上扬:“真的?”   “嗯,”陆朝深肩膀被磕得有点痛,捏了捏麦朗的脖子。   “行了,先去把裤子穿上吧,明天去逛超市。”   -   在雷克雅未克连续吃了三天的网红美食,麦朗快要被满大街的黄油味闷吐血了,陆朝深其实也在吐的边缘,但一直没说出来。   麦朗刻意选的带厨房的民宿,结果也没用上。   借着这次自驾前的大选购,麦朗在陆朝深旁边求了好久:“哥,你能不能再做一次,我很想念你的手艺。”   陆朝深按了按眉心。   这小孩能不能好好说话,把宾语补充完整?   但又想到麦朗在房间里那副落魄小狗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忍心。   “好好好,”陆朝深妥协,“到了下一个地方就做。”   Prís是冰岛最大的超市,内部像一个物流仓库,中午人少,麦朗这次进去没有着急着推车,脚一跨就坐在了框里。   陆朝深没当回事,迁就着麦朗,慢慢地推着车往前走。   不同于上次在哥本哈根买零食,这次主要是买自驾会用到的物资,冰岛地广人稀,商店不密集,由于气候,交通,地理位置等诸多因素,物价比丹麦还要高上不少。   陆·大富豪·朝深:“俩鸡蛋要52块?”   “哥你看错了,”麦朗在购物车里很悠闲,“是52冰岛克朗,平均三块一颗。”   “那还行,”陆朝深算了一下汇率,挑了一盒67元9颗的小番茄,还有12块钱一根的黄瓜,把东西甩在麦朗身上,顺便在备忘录总结了一下物价,之后发攻略好用。   总的来说,都贵得离谱,奶制品相对便宜,但保质期太短,他们也喝不了多少。   水果更是贵出天际,陆朝深买了一盒草莓尝了尝,很是失望。   “看起来那么大一个,一点都不中用。”   麦朗偷偷看了陆朝深一眼,有点不服气,继续在购物车里玩手机。   结账的时候,麦朗拿了几瓶啤酒。   “Megils..小麦饮料..”陆朝深拿起来看了眼,调侃道:“酒量这么差还喝你兄弟呢。”   麦朗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酒量太差了也不行,需要锻炼一下。”   “那少拿一瓶吧,”陆朝深说,“别到时候又喝吐了。”   麦朗听话地放了回去。   这一趟买了不少物资,杂七杂八的,全部堆在了后备箱。   行李也提前收拾好了,今天依旧是大太阳的一天,两个人都很兴奋。   陆朝深怕兴奋过头遗漏了重要物品,谨慎地排查:“充电宝带了吗?”   “带了。”麦朗边检查了自己的包边说,“你的充电宝也在我这儿。”   陆朝深一个接一个盘:“随身WiFi呢?”   “带了。”   “还有无人机那些,别少胳膊少腿的….”   麦朗把后备箱的包打开给陆朝深看:“放心吧,真的都带了。”   “行,”陆朝深也懒得管了,直接上了车。   麦朗关掉后备箱,突然蹦得和扣杀的时候一样高。   “Yohoo!出发!”   -   冰岛只有一条主要的高速干线,官方命名为“一号公路”,因为环岛而建,所以也被称为环路(Ring Road)。全长831英里,连接东西,纵贯南北。   黄金圈,则是其中一条知名自驾路线,位于雷克雅未克的北部。   这个名字的来源有多种版本,大家广泛认为,是因为三个景点的路线在图上构成了一个环,比如最著名的黄金瀑布。   还有其中的辛格韦德利国家公园,陆朝深查了点资料,它是冰岛议会(Althingi)的诞生地,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议会之一,被学者称呼为“珍贵的黄金”。   寓意很简单,通俗易懂,陆朝深单手扶着方向盘,在麦朗耳边打了个响指:“之后剪冰岛专题视频的时候,可以在文案中加入一些适当的科普。”   “好。”麦朗说。   路上信号不够好,麦朗打不了游戏,想起可能需要点什么素材,在包里捣鼓了好久,把陆朝深平时用得最多的相机拿了出来,固定在两个人的座位之间。   画面正对着前方,在右下角,陆朝深握在方向盘上的一节精瘦的手指也被拍进来了。   顺着手指,麦朗转移视线,开始明目张胆地观察着陆朝深。   今天温度适中,陆朝深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衣领刚好卷在喉结处,再往上,下巴周围有一些非常浅的胡青,稍微离远一点,就会和肌肤融入到一起,看不出来。   陆朝深直视前方:“我脸上长痘了吗?”   “没呢。”   麦朗没想到陆朝深会突然说话,手握成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咳还是假咳。   车里的音乐停住了,麦朗打开车窗,头探了一半出去。   风瞬间跑了进来,在车里撞来撞去的,吹得呼呼作响,麦朗的微卷毛随着风乱舞,陆朝深额前的发丝也被吹起来了一些。   在丹麦的市郊外,森林随处可见,奥斯陆的街头上也会逐渐有落叶飘落,但到了冰岛,周围就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苔原和草地。   没了楼房的遮挡,路边看起来很平坦,天地平行之间,有一片开阔的水域,不知道是海还是湖 。   麦朗问:“这应该不是峡湾吧。”   “这是辛格瓦德拉湖,”陆朝深回答,“峡湾的’湾‘是海湾的’湾‘,现在已经进入冰岛内部了,没有海。”   “明白了!”   麦朗依旧吹着风,继续观察着这个十分新奇的世界。   他是第一次来冰岛,但陆朝深已经去过一次西藏,眼前的景象,其实有一些相似之处。   除去这片湖,从远处看,还有一些落差很小的山,绵延不断,像是冬季吹来嚣张狂妄的风,过于猛烈,带动海浪也浸入陆地。   地壳从此微微褶皱,起起伏伏,产生最后的余响。   麦朗关上一半窗户,想起了上次在直升机上看峡湾,陆朝深也给他解释了一遍。   “我就说吧,你高中的时候成绩肯定很好。”   陆朝深从脑子里挖掘出古早的回忆,“除了数学,其他都还行吧。”   “你呢?”陆朝深又问。   “我啊,成绩一般,尤其是地球科学,怎么学都学不懂,”麦朗说,“但幸好只是选修,不然我连大学都申请不上。”   陆朝深:“选修?我怎么记得你们地理是必修来着?”   “地球科学和地理在我们那里是不一样的,”麦朗说,“国内高中的地理学科,包含了所有的内容,但是美高把它分为了两类,地理就是Geography,学得比较简单,气候啊河流什么的,也要学人口和经济产业相关的知识。”   “那地球科学呢?不应该差不多吗?”陆朝深问。   “当然不一样,”麦朗说,“地球科学Earth Science,学的就是很系统的原理了,什么地质学啊之类的,超级难。”   陆朝深开玩笑:“这不也上了大学。”   麦朗顿了一下,说:“运气好而已,我是因为会打排球。”   “懂了,是不是类似于国内的艺考?”陆朝深问。   麦朗:“也不算是吧,很多排球强校,比如我的母校Stanford(斯坦福),每年招生季都会举办选拔的训练营,要是被教练看上了,学术分过关就能拿到offer。”   “Stanford….斯坦福。”陆朝深说,“学霸啊你。”   麦朗调了一下座椅的倾斜度,躺了下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至于后面的排球职业比赛,麦朗没有继续说了,他也不好问。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陆朝深递给了麦朗一个眼罩,“到了目的地还得录视频。”   麦朗很听话地戴上了,睡之前拖长声音:“好——”   -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山开始离得近了一些,导航提示,前方即将抵达:辛格韦德利国家公园。   陆朝深停车,熄火的时候,车内安静得只剩下麦朗的呼吸声。   “我们到了。”陆朝深尝试叫醒某人。   麦朗没反应。   陆朝深把手伸到脖子那儿挠了一下,麦朗瞬间缩了缩。   片刻,麦朗摘下眼罩,眼睛没适应光线,又闭了一会儿。   “现在到哪儿了?”麦朗迷迷糊糊地问。   陆朝深帮他解开安全带:“到黄金圈的第一个景点了。”   收拾好一堆拍摄器材,陆朝深拿着麦朗准备好的攻略,走进了一个小小的裂谷。   整个公园处于亚欧板块与美洲板块的交界处,没有特别的边界线,所以,撕裂与扩张是这里的主题。   透过无人机从高空传来的画面,冰岛的伤口在万年前形成,一道道裂谷横在中央,经过冰川融水的洗涤和风的馈赠,伤口也结了疤,上方的坡地裸露出来一些石块,镶在土里,留下明显的断裂的痕迹。   麦朗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如果换做是两年前的他,肯定会想,地壳运动的时候,冰岛会不会痛。   听起来很幼稚,很天马行空,很不符合他在别人面前的形象。   但无论如何,生长边界的扩张,一定会伴随着疼痛。   裂谷的底部还算平整,在土层沉积的缝隙里,日光照耀,这条伤口终究长出了一片小小的针叶森林。   地面也不再是单一的绿色,一些红棕色掺杂其中。   麦朗俯下身,观察着这些颜色别致的苔类植物。   陆朝深也跟着一起蹲下来,相机放大聚焦,还能看到植物微小的叶片。   “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陆朝深说。   麦朗猜道:“什么名字,火焰地皮吗?”   “你这个答案应该是小学生才能想出来的。”陆朝深笑了笑。   “这种红棕色的苔原名叫驯鹿地衣。”   中文水平也就那样的麦朗:“为什么叫驯鹿地衣呢?搞不懂。”   “颜色像驯鹿吧。”陆朝深说。   继续深入腹地,来到一处断崖,水流声充斥着整片区域。   据不完全统计,冰岛一共有大大小小的瀑布一万多个。   在陆朝深的印象中,瀑布这种景观一般存在于植被茂密的山林间,而黄金瀑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完全|裸露于地表,周围没有任何植被,像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   赫维塔河在这里形成上下两道,瀑布的水势湍急浩荡,水流会以每秒约140吨的速度下落,轰隆隆注入峡谷,落差达50多米。   激起的水雾飘在空中,和阳光重合在一起,变成了太阳的影子,散射出金光,   麦朗感叹地直摇头:“真,黄金瀑布。”   “确实震撼。”陆朝深说。   离开前,瀑布上方出现了一抹彩虹,麦朗拉着陆朝深,在彩虹前拍了一张自拍。   欣赏完公园里的所有景点,陆朝深继续操作着无人机,把这一片都拍了个遍,直到无人机电量告急,这才准备收拾回到车上。   去往间歇泉的路很开阔,麦朗充当临时司机,赶在日落之前,到了最后一个目的地。   这里比国家公园里的人还要多,间歇泉只是一个统称,一般的地表开口,比如小水池、裂缝或孔洞,只要可以间隙性的喷泉,都可以算是。   周围还会有硫磺等矿物沉积,伴随着一股臭鸡蛋味,各种颜色,很好辨认。   其中,最著名的盖歇尔间歇泉,原名“Geysir”,意思为,“迸发出的水”。   泉眼冒着热气,所有人都在拿着手机录像。   “如果裂谷是人身上的伤口的话,”麦朗把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那间歇泉是什么?”   陆朝深还真的思考了一下,什么会过段时间就会喷点东西出来....   “哥,”麦朗以为陆朝深没听到,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你觉得呢?”   陆朝选择沉默。   麦朗刚想说什么,一阵巨大的声响从身边传来,水柱喷涌而出。   “我知道了,”麦朗自言自语地说,“有点像在喝水的时候看到什么搞笑的视频,然后没憋住,全部吐出来了。”   陆朝深:“…..”   -   天黑,抵达民宿。   这是一个很有些荒凉的小镇,人不多,偶尔能看到同样是来冰岛旅游的世界各国的友人,把车停在同一片草地上。   民宿是独栋设计,周边都亮着小灯,输入密码入住,门前有个小小的院子,很适合坐在外面吃饭聊天,抬头就能看到星星。   空气冷冽,但很温馨。   麦朗这会儿精力特别旺盛,一下车就把车上的蔬菜瓜果都搬进了冰箱里,搬得气喘吁吁,又抢着帮陆朝深收拾衣服。   “别着急,”陆朝深哭笑不得,“知道你饿了。”   麦朗举手:“我想吃酱香肉丝。”   食材有限,调制品也有限,陆朝深两个锅并用,一边烧着买来的五花肉,一边炒菜。   麦朗就站在旁边看着,看起来像是在学习观摩,实际上已经快要被香晕了。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麦朗问。   “你只需要洗碗就行了,”陆朝深也不客套,虽然他知道,就算他不说麦朗也会抢着干的,“先把这个菜端出去吧。”   蒸好饭,麦朗准时舀了两大碗。接下来还是熟悉的流程,麦朗尝第一口之后就开始不停地夸,用尽毕生所学,什么五花肉肥而不腻啊软糯可口啊,绝世大厨啊厨神再世啊。   陆朝深听着,心里想着哪儿有这么夸张,但也很开心。   说了一大堆吹捧的话,麦朗突然停了下来。   “哥,你以后还会结婚吗?”   “什么叫还?”   搞得他已经是大龄剩男似的。   还没过30嘛…也不算吧。   “我身边像你这样年纪的男人都已经结婚了。”麦朗说。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陆朝深早已经对爱情脱敏了,回答道:“不想结婚。”   “一个人挺好的,我有弟弟妹妹们就够了。”   “那就好。”麦朗夹了一块红烧肉到陆朝深碗里,“不对,也不算好。”   “什么好不好的,”陆朝深开玩笑质问,“难不成你想让我一辈子单身啊。”   “是也不是,”麦朗一口一坨红烧肉,吃得很满足,“要是结婚会让你快乐,那你就结,取决于你自己。”   但他也不希望陆朝深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家人,他像让他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生活。   麦朗无法精确地把这种感受表达出来,怕说出来又变了味儿,只好说:“我在想,等我们之后分开了,我还能不能来你家蹭饭。”   “随时欢迎。”陆朝深说。   “那你到时候结婚了怎么办?”麦朗问。   陆朝深没懂麦朗的脑回路:“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麦朗说,“你要是没结婚,我就可以随时来吃你做的饭,如果你结婚了,还得问你方不方便。”   陆朝深脸上挂着笑:“这都不是问题。”   “要是能吃一辈子就好了。”麦朗说。   麦朗说的这个“一辈子”,应该用了夸张的手法。   比如遇到玩一个喜欢的游戏说要玩一辈子,吃到一种好吃的零食说要吃一辈子,还有学生时代里,互相承诺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而不是真正的一辈子。   一辈子好长,但很多东西又转瞬即逝。   陆朝深还是接了麦朗的话,没有过度纠正。   “好,”陆朝深说。   “只要你想,就可以吃一辈子。” 第23章 高地 判决书已生效   虽然麦朗也在时不时地给陆朝深夹肉, 但他感觉,这一盘红烧肉还是他吃得比较多。   不到二十分钟,盘里的菜被一扫而光, 麦朗去收拾厨房的时候, 想了想,故意先把手打起泡泡。   “哥—”   麦朗往后仰了仰, 朝外面喊。   陆朝深刚把桌子擦干净:“咋了?”   “你帮我戴一下围裙呗,”麦朗说, “我这衣服才换, 手上没空。”   陆朝深看了眼麦朗手上的泡泡,没多想, 从下面的箱子里找出一次性围裙。   “转过来吧。”   麦朗很听话地转了过来, 微微低头,等着陆朝深给自己套上。   “腰那里要系紧一点,”麦朗说,“不然很容易散开。”   麦朗垂眸, 一动不动,陆朝深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 于是便三下五除二, 快速搞定。   “加油洗。”   麦朗点点头, “嗯。”   很乖一小孩儿。   此情此景,陆朝深是真的很想上手揉一揉麦朗的头,但还是忍住了。   这次选的房子有两个房间,吃饭之前, 麦朗把陆朝深的行李拿到了走廊中央,两个房间刚好对着,陆朝深也不知道哪个房间是自己的, 就随便选了一个。   换做刚认识那会儿,他是不在意和不和麦朗一起睡的,但是现在他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最好是不要睡在一起。   不管陆朝深再怎么骗自己,每次麦朗离他特别近的时候,他都会心率过速。   这是事实,也是证据,不可否认。   想法和猜测像死结一样乱成了一团,陆朝深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始理,只能把它归咎于,太久没有和家人以外的人近距离接触过,所以才会产生某些陌生的反应。   但问题又来了,今天白天在房间里看到麦朗没穿裤子的时候,为什么心也跳得那么快?   明明隔得也不近。   越想越不对劲,陆朝深自动屏蔽,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洗完澡,躺在床上,陆朝深打开微信,看看弟弟妹妹们的情况。   今天早些的时候,陆安迪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当时他正在和麦朗买东西,所以没来得及回。   陆安迪:「大哥,对不起,我错了,你还在生气吗?」   陆安迪:「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那样凶你的。」   陆安迪:「大姐给我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是真的吗?」   陆朝深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微信顶部突然显示,自己被@了,点开一看,消息来源于他们五个兄妹的微信群。   陆半夏:「开庭了开庭了!!!@所有人」   陆芷:「呼呼哈嘿,我已经在万宁远程就位」   陆雅:「大哥的代理律师已上线」   陆安迪:「被告方在这儿 [哭泣] 」   陆半夏:「我们的原告呢,为何不见了?@大哥大 」   陆芷:「大哥现在正在和他旅游搭子旅游,应该没空看微信」   远在锦城的陆半夏对着天花板大叫一声,他失算了!   之前还专门和大姐讨论了时差问题,没想到陆朝深还是没看微信!   陆半夏:「没关系 [微笑],我们提前开庭,本次由我来担任大法官。」   陆半夏:「代理律师@大姐大,你可以说话了。」   陆雅:「收到。」   陆雅:「上个月,被告人安迪,在违反校规校纪还被老师请了家长的情况下,对过度劳累且被老师说教了一个小时的大哥出言不逊,语气凶狠,口无遮拦,具体的话不过多赘述,总之就是让大哥伤心至极,远走他乡,至今未归。」   陆雅:「根据陆家新编法规第12条,任何人不得在任何情况忤逆大哥。任何人都必须完全尊敬大哥。所以这次的案件,陆安迪需要受到惩罚。」   陆芷:「好样的大姐!我赞同!」   “陆半夏拍了拍陆芷刚买回来的谷子说真好看。”   陆半夏:「哈喽,听众不能发言。」   陆芷:「行。」   陆半夏:「很好,被告@陆安迪,以上控诉是否属实」   陆安迪:「 [大哭] ×5 一切属实,我愿意接受惩罚 [哭泣]×3 」   陆半夏:「我宣布,陆安迪犯了谋害大哥罪,但由于态度良好,判处洗碗刑30次,拖地刑2周零一天」   陆安迪:「WTF?这谋害罪是什么啊」   陆芷:「这位法官的学历是……」   陆雅:「@小小弟 语文越学越差!换成伤害罪!!」   陆半夏:「肃静肃静!!法官学历六年级@小妹」   陆朝深把对话栏中打了N行的“哈哈哈”给删了,在床上足足笑了5分钟。   至于陆安迪,他打算明天有空再想想怎么办。   其实来冰岛的这些日子里,他也有反思过自己。   当初,在跟着齐颜诗去了美国之后的第三年,某一天,陆安迪突然被送回来了。   陆朝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把站在门口冻得发抖的小男孩抱回家。   回来之后,陆安迪一句话也不说,发完呆就哭。   陆朝深还记得,那个时候陆半夏还很小,时不时会拿着零食去找陆安迪,陆半夏只知道自己很久都没有见过面的哥哥突然回来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老是不理自己。   陆安迪在五兄妹当中是性格最不好的一个,陆朝深没有刨根问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默默地爱着这个半路离家又归来的弟弟。   以至于什么事情都惯着他。   陆朝深长舒一口气,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挫一下他身上的戾气。   想了一会儿,陆朝深准备睡觉,门被轻轻地敲了敲。   “进来吧。”   麦朗也洗完澡,开门之后,从门边探出头。   陆朝深偏了偏头,表示询问。   麦朗手上抱着一大床被子,问:“今晚我能和你睡吗?”   陆朝深瞪大眼睛:“你床坏了?”   “不是不是不是,”麦朗憋着笑,差一秒就破功了,“我那个床太脏了,房东没弄干净。”   “怎么会呢?”陆朝深问,“我记得你给我看的这家评分还不错。”   “真的啊哥,评分不错是因为这个镇上住的地方太少了。”麦朗说,“不信你可以去看,床上有一大片黄色的痕迹。”   麦朗确实没骗人,床上确实脏了,但是柜子里有新的床单。   从拿出一大堆床单到把它们塞回去,麦朗只花了一分钟的时间就放弃了。   重新弄多麻烦,还不如和陆朝深一起睡。   民宿里的单人床不比游轮上的豪华大床,睡两个一米八好几的男人可能会有些拥挤。   但麦朗肯定不会骗他,就算是假的,他也会愿意让麦朗和他一起睡。   “被子也脏了吗?”陆朝深问。   麦朗把被子披在身上,变成了一个斗篷:“没…应该没脏。”   “那就好,”陆朝深扶着额头,往里面腾出来一个位置。“来睡吧。”   -   第二天,麦朗比陆朝深先醒。   昨天奔波了一天,这一觉睡得很香甜,麦朗撑着床坐起来,忍不住往旁边看了看。   陆朝深虽然没有系统性地健过身,但骨架不小,是正常的成年男子体格。   此时此刻,陆朝深整个人蜷在厚厚的被子里,没有裹紧,透过间隙的一片相对的黑暗中,能看到修长的脖颈。宽松的睡衣之下,露出的小片胸膛。   盯了两分钟,麦朗收回视线,等待着早上那把火慢慢消下去。   食材有限,早餐只能吃预制食品,麦朗依着记忆,从昨天的购物袋里找出了两个鸡肉汉堡。   虽然不会做饭,但陆朝深教过他用微波炉。   放进去加热了一会儿,陆朝深已经洗完脸出来了。   桌上摆着热牛奶,陆朝深拿起来喝了口,身体暖暖的,问:“今天我们去哪?”   “内陆高地,”麦朗说,“往东边走一点。”   麦朗瞄了眼陆朝深的敞露出来的锁骨,一时紧张,没算好时间,提前关掉了微波炉,拿出了鸡肉汉堡,不是很烫,但咬下去发现有一半是凉的。   “是不是没熟?”麦朗问。   陆朝深迅速解决:“他本身就是熟的,凉的也能吃。”   昨天他们已经游遍了大热门的黄金圈,今天,则要前往一个很冷门的地方。   SafeTravel是一个专门用来记录冰岛天气和路况的app,总的来说,冰岛除了南部靠近雷克雅未克那一片区域,其他地方的路况都不太好,路线中有相当一部分路程是没有铺设沥青的土路。   尤其是内陆高地。   相比于其他热门景点,这个地方几乎没人来,沿着公路逐渐爬升,车也随着路面越来越晃。   麦朗在车上被抖得没法睡,手抓着车窗旁边的扶手,“好无聊啊。”   陆朝深打开了广播剧:“听听呢?看能不能听得懂。”   “我中文真的有那么差吗?”麦朗真心发问。   陆朝深笑了笑,“逗你玩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麦朗不好直接盯着陆朝深看,只好拿着手机假装拍照,然后在屏幕里看他。   原因无他,陆朝深今天的心情好像非常不错。   除了那天说了两句很真挚的话,其他时候麦朗都感觉陆朝深整个人是淡淡的,稳稳的。   而今天不一样,陆朝深是有了点情绪,还是积极正面的。   广播剧是陆朝深平时最爱听的某云社,里面的人正在讨论动画片。   麦朗耐不住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哥,你小时候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哆啦A梦,”陆朝深回答。   其实不止小时候,他到现在都还会看。   “哦,”麦朗说,“那你喜欢大雄还是静香?”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哆啦A梦。”   麦朗:“哇哦。”   陆朝深无语地笑了笑:“我服了。”   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懂麦朗的脑回路了,继续说道:“如果我有这样一个能随时从口袋里掏出各种新奇,又让我特别喜欢的小东西的朋友,我绝对比大雄还要开心,做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儿。”   说这句话的时候,陆朝深突然想起刚到哥本哈根的第二天,麦朗递给他的那一只耳机。   “懂了,”麦朗说。   “懂什么了?”陆朝深问。   麦朗语气飘飘:“我猜你现在很想要一只竹蜻蜓,放在车上,然后车子飞起来,就不用抖来抖去了。”   陆朝深给予夸奖:“聪明。”   车一直晃,到后面,麦朗已经习惯了,开始欣赏外面的风景。   海拔持续升高,满地的灰色沙子和黑色石头,几乎看不到任何植被,开了很久,整条路上没有一辆同行的车。   说来也怪,内陆高地和黄金圈几乎在同一个纬度,但是去的人非常少。   “你说为什么呢?”陆朝深问,“路不好走吗?”   “不单是,”麦朗说。   因为这是一片只有夏季才会开放的神秘之境。   如果是冬季,他们所经过的一切都会被积雪和冰川覆盖,来冰岛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片区域,基本上都去的社交媒体上出现的最多的蓝洞和黑沙滩。   当然了,这些地方他们也会去。   公路破破烂烂的也不是没有原因,冬夏两季,冷暖交织,冻融破裂,仅剩的这一条看起来还像路的路,是无人区能够给予旅者探索的最后的极限。   斜坡的公路开始变得平缓,山下的事物在视野中开始越来越小,高地与高地之间,藏着一条很特别的沟地。   “终于到了!”   麦朗激动地下车,背着器材,拉着一脸懵的陆朝深就往前跑。   跑了几分钟,陆朝深实在受不了,挣脱麦朗的手,撑着腿休息了一会儿,喘着气,“慢点慢点,”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有了高原反应。   麦朗着急得又跳了一下:“哥,你快来我这儿看。”   没办法,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那你拉我一把。”陆朝深站直,累得要死,把手递了出去,“走就行了,别跑。”   “好,没问题。”   麦朗拉着他的手腕,一半的手指伸进了掌心,时不时撩拨两下。   陆朝深累得懒得思考,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了一个视野极好的空地。   一俯瞰,陆朝深才终于知道,麦朗为什么这么兴奋了。   和下游的黄金瀑布不同,眼泪谷远离峡湾和海洋,很安静,黑色的大地掉进天空的碎片,干净纯洁的水从两侧的阶地里潺潺流出,不是很湍急,汇聚在洼地,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浅蓝色流动湖。   在一片连植被都没有的荒芜里,宛如夏日碧绿的天国。   陆朝深甚至没有拿出相机。   眼泪谷给他的感觉,像是一个伤心的人,跑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地哭,但又不敢哭得太大声。   泪珠是晶莹的,慢慢地流,顺着脸颊,最后落在地上。   和地上的尘土格格不入。   偶尔像他们这样的人经过,只能用相机,来代替递出的纸巾。   “如果大家都能看到这么美的地方就好了。”麦朗说。   “那我们就多呆一呆,”陆朝深说,“多拍点照片和视频,让想来这里的朋友都看看。”   麦朗转过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季的高地,离天空很近,感觉一伸手就能摸到云。   风带着秘密吹遍每一处角落,在不为人知的世界尽头,一个人拿着相机,对着远处一言不发。   一个人,正认真地看着他。 第24章 露营 你们感情真好啊   陆朝深感觉自己身上要被看出一个洞。   他属于是那种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的那一类人, 但他现在不确定,麦朗是在看他,还是在相机里的风景。   虽然答案显而易见。   过了几分钟, 陆朝深突然把相机关了, 麦朗没一点反应。   “小麦。”   “嗯?”   “我很好看吗?”陆朝深问。   麦朗呼吸一滞,下意识说道:“很好看。”   “我说的不是长得好不好看, ”陆朝深说。   “我知道我知道,”麦朗反应过来, “你不喜欢我看你吗?”   陆朝深被一颗直球给打倒。   无论是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都不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也不是。”陆朝深说,“没事, 你想看就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 麦朗也没了刚才那股劲儿,看也看够了,开始干自己的事情。   两天前,丹麦的攻略向视频被提前发了出来, 其中不包括在哥本哈根的vlog,也就是让麦朗一天之内全平台涨了10万粉丝的那条预告片的正片。   陆朝深已经不在意自己是否出现在麦朗的视频里, 只是那一期的含他量实在是过高了, 发之前讲了好久的道理, 麦朗才暂时把vlog放进草稿箱里。   上次的直播事故也很快就莫名其妙地消下去,没了什么热度,再加上这次的攻略做得非常好,全网无代餐, 风评已经顺着麦朗走了。   没了什么烦心事,麦朗刚想做一做明天的攻略,陆朝深收起摄影机, 发了一个定位给他。   点开一看,目的地在斯奈山半岛,位于内陆高地的西北边,快接近北极圈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皇家鹿苑遇到的那对情侣不?”陆朝深问。   “记得。”麦朗说。   记忆非常清晰,就是在那天,陆朝深答应了和他一起去冰岛旅行的请求。   “他们联系你了?”麦朗问。   “之前就联系了,他们在斯奈山半岛经营了一个露营基地,邀请我们去玩几天,不要钱。”陆朝深说,“当时你已经安排好了后两天的行程,我就没答应。”   恰好今天剩下的行程是空白。   “那你想去吗?”麦朗问。   陆朝深看着他,“我征求你的意见呢。”   “你想去我就想去。”麦朗明显不吃这套。   “好吧。”   终究是拗不过,陆朝深败下阵来,“我想去。”   “太巧了,”麦朗一副“你早说嘛”的样子,“我也想去。”   陆朝深扯了扯嘴角,他很少直接表达出自己的诉求,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会为别人着想。   当了那么久的别人口中的老好人,麦朗是第一个受到了他的迁就之后,还会反过来问他“想不想”和“愿不愿意”的人。   内陆高地方圆一百里都没有一家餐馆,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中午,陆朝深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很小的锅和煤气罐,在刚才观景的地方架好。   麦朗就还是蹲在旁边看,陆朝深要什么给就给什么。   无人区的风吹得很大,麦朗挪了点位置,把风挡住了。   “我们之后租个房车怎么样?”   “房车啊….”   陆朝深点火,思考片刻,问道:“你不想住民宿了?”   “这倒不是。”麦朗说。“就是不用定酒店民宿了,想去哪儿去哪儿。”   “行啊,”陆朝深说,“之后租呗。”   锅是户外专用的,非常小,最多容得下三个摊开的鸡蛋,火候合适,锅里油滋滋地响。   翻炒两下,陆朝深指了一下地上的塑料,“把里面的那个火腿切一下,每块有手指那么厚就够了。”   麦朗笑了两下,“好恐怖的比喻。”   鸡蛋被炒熟,倒上点酱油,再把火腿放进去,出炉之后夹在两块面包里。一个简易的汉堡就已经完成了。   麦朗咬了一大口,声音糊糊的,说了一句类似于“How are you”的中文直译。   “你今天开心吗?”   “很开心。”陆朝深递出一个耳机给麦朗,“听会儿歌。”   麦朗没接,只是歪了歪头。   陆朝深习以为常,把耳机塞了进去,顺便捏了一下麦朗的耳垂。   耳机里的歌很应景,坐在钓鱼佬专用的椅子上,吃着鸡蛋热狗聊着天,讨论素材和之后的拍摄计划,就这样,又过了几个小时。   陆朝深突然问:“你觉得,这次和你之前的旅行有哪些不一样?”   “有你在。”麦朗毫不犹豫地说。   “这个只是表面上的。”陆朝深其实很满意这个回答,“还有呢?”   还有….   那肯定有。   所有人都很羡慕旅游博主的生活,其实只有麦朗自己知道,大多数时候都没有粉丝们想象的那么开心快乐。   因为很多风景只有拍出来才好看,亲眼见到反而没那么惊艳,满怀期待的心情变得一般,遇到景区的堵车,抢不到合适的住宿,播放量下降,正义之客的口诛笔伐,低迷的收益和高额的开支,天气不好,加上蚊虫叮咬。   每一样都会让情况变得很糟糕。   都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但他时常怀疑,自己真的在享受世界了吗?   从排球运动员转变为旅游博主,除了爸妈和姐姐以外,没人看好他。大家都说他浪费了斯坦福的大好资源,说他不争气,说他“下海”,甚至还有人让他滚回中国。   麦朗会做出最完美的攻略,记录下最真实,最可靠的旅游感受,但他觉得这更像是一份工作。   发自内心地讲,做了快一年的旅游博主了,只有这次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旅游。   “我感觉节奏慢了很多,”麦朗说,“如果你不在,我是不可能像这样坐在一个人都没有的地方,看风景听音乐。”   “那你现在开心吗?”陆朝深问。   “当然了。”麦朗说。   陆朝深笑了笑:“这次的主题呢,想好了吗?”   “还没想好,”麦朗说,“但是比之前清晰很多了。”   “类似于,不赶路,感受路。”   “嗯,”陆朝深表示认同,“非常好的一个想法。”   时间差不多了,陆朝深和人约好了时间,他们要尽量在日落之前到达。   冰岛本身就是第一本巨大的地理教科书。斯奈山半岛在一万年前曾受到了火山喷发的摧毁,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由熔岩铸造而成。   官方称其为,“冰与火之地”,也是电影《白日梦想家》的取景地。   虽然周围都是一片黑色,但内陆高地不是纯粹的黑,里面融入着黄沙和灰色的土壤,有另一种颓败的美感。   斯奈山半岛的黑更为纯粹,几百年前它们痛苦地停止流动,经历了烫伤,地面永久地留下了没办法去掉的增生,坑坑洼洼的,十分粗糙,   “这个也要拍吗?”麦朗忍不住吐槽,“我觉得感觉这边的路都好丑。”   陆朝深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形容地面很丑的。   “这一块也不全都是这样,再往前就会好点。”   事实也真的如此,往前开了几公里,道路两边慢慢有了一些植被的踪迹,   一眼望去,青苔蔓生,变为薄薄的一层,盖住了地质运动的尖叫声,像是在一块寂静的巧克力蛋糕上,撒了一点安详的抹茶粉。   “反正你只需要看着镜头就行了,”陆朝深说,”固定好别让他歪。”   “听话,多拍一点。”   “嗯。”   麦朗老老实实地守着陆朝深提前弄好的摄影机。   由于斯奈山半岛是相对热门的景点,所以一路上车子也逐渐多了不少。   陆朝深之前只加了女生的微信,对方给的备注叫Hayley,后续了解到,这对情侣目前在冰岛大学读硕士,闲暇之余搞了个露营基地,每年夏季都很火爆。   露营基地在一处天然温泉旁边,因为地热产生出的能量,流出的小河都冒着热气,河岸绿色满地,罕见地长出了白色的野花。   是一处很奇妙的地方。   陆朝深停好车的时候,Hayley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见面,两人一阵嘘寒问暖,聊了一会儿,Hayley突然说到了麦朗。   “你之前让我去看Mikel的视频,我当时还没怎么在意,结果没想到那一期丹麦的攻略视频做得那么好,我跟我男朋友后续的行程都是照抄他的模板,玩下来体验感很好。”   突然被cue到,麦朗惊讶中感到一些惊喜,他没想到的是,当时陆朝深和这对情侣说了那么久,并不是完全在说别的事情,自己也占了一席之地。   麦朗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我会继续加油的”,背着手,站在陆朝深旁边,没再搭话。   Hayley脸上也挂着笑,心想Mikel果然和直播里一模一样,纯情又让人怜爱。   当妈妈粉也是一种幸福。   “能帮到你们就好,”陆朝深说,“你男朋友呢?”   “他出去接客户了还没回来,”Hayley说,“最近人太多了,有点忙不过来。”   陆朝深礼貌性地笑了笑,“麻烦你们了。”   “一点都不麻烦,应该的,你给我俩拍的照好多人都夸好看,”Hayley唤醒手机屏幕,“我和我男朋友都特别喜欢这张。”   陆朝深当时拍完之后也没有收费,所以这次的住宿费用,Hayley也非常豪爽地免单了。   露营基地很大一片,但都集中在一起,草地上有很多人摆着野餐布,大多是年轻男女,且情侣居多。   趁着太阳还没落下,有人斗地主,有人打游戏,还有些吃着烧烤喝着酒,聊着天。   Hayley带队走到一个帐篷前,看起来是情侣专用的。   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麦朗也没看出来,只有陆朝深一个人很僵硬地站着。   “你们可以自己弄烧烤吃,烧烤架子和炭火什么的都有,”Hayley指了一下不远处的面包车,“食材可以在那边买,不过基本上都是冻货,只能讲就一下。”   又到了麦朗最喜欢的环节。   “去买点你想吃的吧,”陆朝深对麦朗说,“我们晚上吃烤串。”   “好的。”   碍于有别的人在,麦朗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很稳重。   陆朝深:“你要吃什么就给我说。”   Hayley一脸慈祥:“你们感情真好啊。”   “是啊,”麦朗搂住陆朝深的脖子,这话他很爱听,脸上也有了点颜色。   “我们感情很好。” 第25章 嘴唇 好像是清醒的   麦朗去买食材, Hayley留下帮着陆朝深组装烧烤架子。   “都说旅行是最考验关系的,”Hayley边说边回忆,“我之前跟我男朋友出来旅游, 开始的时候经常吵架, 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 磨合了好多次。”   Hayley没有阐述明白到底是什么“关系”,一方面, 她提到了她和她男朋友, 另一方面,这个关系即使换做是朋友, 旅行也是一种非常严酷的考验。   想来想去, 过多解释也只会制造麻烦,陆朝深干脆没否认。   “Mikel人很好,”陆朝深说,“所以我们没有闹过什么矛盾。”   细数这么多天, 好像只有在游轮酒吧那次勉强算是,但和麦朗也没什么关系, 确实是他的问题。   “天哪....太好了。”Hayley感叹地直摇头,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是你们俩都很好,所以才会走到现在,这种关系太难得了。”   陆朝深真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不作声地笑了笑。   但从关系的稳定程度来讲, Hayley说的不无道理,利他主义遇到另一个利他主义,很难会发生碰撞。   就算各自都有棱角, 也会自觉地避开,拉拉扯扯一阵子,最终还是会换个位置,贴合在一起。   “有分歧也很正常,”陆朝深说,“你们现在不也很恩爱吗?”   “确实还不错。”Hayley把最后的钢烤盘安装好,拍了拍手,“这样就可以了,你们慢慢享用,我男朋友要回来了。”   陆朝深站在原地,Hayley的男朋友从车上下来,手里提了一大袋子东西,应该是吃的,除此之外,还给Hayley带了一顶针织帽。   两人见面,一阵腻腻歪歪,男生给Hayley戴上,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陆朝深移开视线,麦朗很快把烧烤食材买了回来。   “哥,你看。”   麦朗把手机递给陆朝深,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   是温泉之外的一片湖泊。   “有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的?”麦朗问。   陆朝深看了一眼,手指捏合,把照片放大,说道:“湖中有个小岛?”   “嘿嘿,还是你懂我,”麦朗对着照片想象,“你说,我能在上面建一个房子吗?”   “如果你能买下这块地就可以,”陆朝深分析,“不过最好换一个地方,冬天这里会被冰川淹掉。”   “说的也是,”麦朗说,“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一个视频,有对情侣在瑞典买下来一片小岛,在上面修了一个小房子,每年都会去那儿生活两个月。”   陆朝深把麦朗买来的食材分了个类,语气友好:“你之后有了对象也可以试一试。”   “哦...”   麦朗没想到陆朝深会这样说,脑袋断网了一会儿,勉强组织好语言。   “也不一定是对象嘛,你也可以一起。”   陆朝深笑了笑,“等你装修好了,我来做客。”   气氛突然有些焦灼,这个回答并不是麦朗最想要听的,但还是接了陆朝深的话。   “一定。”麦朗说。   -   冰岛种植蔬菜的条件有限,唯独不缺羊肉。   麦朗掐量掐得很准,买来的分量刚好够两个人吃,羊肉串被串好冷冻起来,上面抹了很厚的一层调料,应该能遮住膻味。   “烤烧烤应该比较简单吧。”麦朗从保鲜袋里拿出两个观摩观摩,“你烤过吗?”   陆朝深抬眼看着他,“你想烤?”   麦朗脑补了一下画面,不知道是谁突然给了自己勇气。   “我想试试。”   “可以试,不过我要温馨提示一下。”   陆朝深提前在心里预测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烤烧烤操作起来确实很简单,但里面其实暗藏玄机,只是不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所以,要怎么样做才能既烤得好吃,又不伤麦朗的自尊心呢?   “烧烤看着简单,但是想要烤好吃是很难的,火候,调料,时间,每一样都很重要,”陆朝深说,“不同的食材有不同的标准。”   “啊?”麦朗有些拿不准了,“那....”   “不过也没关系,你可以大胆地烤,”陆朝深对自己的计划很满意,浅浅的笑容在脸上掩饰不住,“我在旁边辅助你。”   麦朗还是有点犹豫:“那烤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陆朝深肯定地说,“相信我。”   陆朝深既然说了不会有问题,那就是真的不会有问题,麦朗重拾信心,上碳点火,时间合适的时候,陆朝深用手探了探上方空气的温度,指挥道:“先把羊肉串放上去吧。”   “得嘞。”   麦朗学着烧烤师傅,有模有样地烤着。   接下来,陆朝深让翻面他就翻面,看起来是他在烤,脸上都冒了点汗,实则只需要动动手,不需要动脑。   用来调和味道的香料也是陆朝深来加的。   整个过程,陆朝深言简意赅,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仔细观察的话,都会以为完全是麦朗一个人做的,而陆朝深就真的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   烤完,麦朗先拿起一串,吹了吹,然后递到了陆朝深嘴边。   陆朝深咬了一口。   毫无疑问,非常好吃。   陆朝深斟酌了一下用词,竖起大拇指。   “很有做大厨的潜力。”   “真的假的?”麦朗开心惨了,也尝了一口。   陆朝深果真没骗他。   烤出来的羊肉很嫩,肥瘦相间,没什么膻味,牙齿咬破时爆出油汁,香味直冲脑门。   烤上头了,麦朗还想继续把剩下的也弄了。   “剩下的我来吧,”陆朝深礼貌地拒绝,“你去忙去自己的事情。”   接下来几天的行程,都将以露营基地为圆心,在整个斯奈山半岛范围内展开。   任务量不小,麦朗回到帐篷,开始研究攻略。   晚上有不少的人在烤烧烤,氛围暖乎乎的,到处都是烤羊肉的气息,大家离得不远,又都是年轻人,陆朝深能感觉到不少的人时不时把视线投射过来。   有些比较自来熟的,还会来搭一搭话。   趁着假期,大家来斯奈山半岛的目的都是冲着那几个热门景点,说不定明天还能一起做个伴一起去。   烤完之后,陆朝深让麦朗拿了几串,给正在吃饭的Hayley那两口子送过去。   麦朗回来的时候,绕过桌子,跑到帐篷里面拿了两瓶在雷克雅未克的小麦啤酒。   “哥,”麦朗拿着啤酒瓶晃了晃,“今晚我能喝酒吗?”   “当然可以。”陆朝深看了眼麦朗手上的杯子,又说:“但每次只能倒一半。”   麦朗立刻倒了半杯:“遵命。”   有了酒之后,麦朗吃得很慢。   “趁热吃,”陆朝深提醒,“凉了就不好吃了。”   麦朗喝酒只喝一小口,然后再啃一点羊肉:“我看网上说,配合着下酒菜,小口小口地喝,就不容易醉。”   “酒量很大部分是天生的。”陆朝深不知道麦朗为什么对训练酒量有这么强的执念,只能适当地劝一劝,“尽量少喝点,喝多了会损害肝脏。”   “没关系,就这一次,之后我就不喝了。”麦朗说着,重新拿了一个杯子,“你要喝吗?”   桌上摆着一个提灯,暖黄色的光照在麦朗的脸上,眼神好像是清醒的。   不管怎么说,陆朝深这次不会再拒绝了。   “我陪你喝。”   几个回合下来,麦朗的话开始越变越少。   陆朝深问:“有感觉了吗?”   毕竟要是在这里吐了的话,可不好弄。   “太小看我了,”麦朗摆摆手指,仿佛能驾驭一切:“放心吧,还早着呢。”   后面,陆朝深就没再喝了,其实他俩都喝得不多,陆朝深喝得更少些。   事实证明,真正醉的人会说自己没醉,而没醉的人会说自己醉了。   小口喝酒确实能缓解醉的速度,那酒量就那么点,终究还是要醉的。   天完全黑下去,陆朝深看麦朗喝得晕乎乎的,又试探道:“要不要进去睡觉。”   麦朗什么都没说,直勾勾地看着陆朝深,看了好一会儿。   酒精把这份炽热助长得更猛烈,半晌,麦朗突然把椅子移得更近了一点。   “我现在还不是特别想睡觉,就想看一会儿星星。”   “哥,”麦朗的语气像是即将要索求什么。   “我想借你的腿躺一躺。”   朋友之间借个腿躺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陆朝深拿他没辙,挥了挥手。麦朗笑了一下,倒头躺在了陆朝深的腿上。   天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麦朗的眼睛里映着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陆朝深也抬头看了一会儿,一只手放在麦朗的身上,另一只手却找不到位置,只能抬起又垂下。   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陆朝深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麦朗的头发。   触感很舒适,微微卷但又不是很硬,陆朝深的手指轻轻地绕了几根,交缠在一起。   下次肯定不会再让你喝酒了,陆朝深心想。   -   不知过了多久,麦朗用力睁开了眼睛。   他被冷醒了,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少数的帐篷还亮着微弱的灯。   此刻正困到极致,他其实根本没喝多少酒,脑袋也没有在酒吧时那样痛。   抬眼,陆朝深侧着脸,胸膛规律地起伏,已经睡着了。   麦朗轻手轻脚地起身,晚上太冷,他想让陆朝深起来回到帐篷里睡觉,但又不忍心吵醒他。   怎么办呢?   酒精催促着情绪上头,麦朗靠近,下意识地想把陆朝深抱起来,但记忆又在提醒他,陆朝深应该不是很愿意。   走到彩虹街时刻意拉开的距离,拍合照时的一动不动,戴针织帽时突然别开的脸。   就连吃饭之前搂住脖子的时候,对方都没给出什么反应。   想了想,麦朗竟有些失落,大概是因为陆朝深不计较这些,所以才没做出什么十分抗拒的动作。   像是在迁就他。   空气凝滞了几秒,麦朗呼了一口气,没关系。   他是一个乐观的人。   “哥,”麦朗用哑声喊了一下。   陆朝深睡眠非常浅,加上太冷了,很快就皱着眉头,睁开朦胧睡眼。   “进去睡吧。”麦朗小声地说,“外面太冷了。”   陆朝深缓了缓,点点头,撑着躺椅起身,脚下突然一软,被麦朗及时接住了。   太困了,意识完全是混乱的,陆朝深进帐篷之后神游般地脱下外套和鞋子,在麦朗的引导下躺进了睡袋里。   拉好帐篷,麦朗感觉时间慢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和陆朝深。   很有安全感。   睡到深处,陆朝深肯定不会像早上那样自然醒来,麦朗装作睡不着,打开手机看了看,时不时又把目光落在陆朝深的脸上。   即使光线不那么充足,麦朗还是觉得陆朝深很好看,哪哪都好看。   现在看的话,特别是嘴唇。   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麦朗突然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   大脑给自己下达的指令是,探一探陆朝深的呼吸。   听起来很奇怪,似乎是因为现在喝了酒,处于一种半疯的状态,所以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他绝对不是想要触碰陆朝深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嘴唇。   嗯,肯定不是。   更何况都没有碰到。   感受着食指上温热的气流,麦朗手举累了,收手躺下,俯下身,想离近一点看。   越凑近,麦朗心跳得越快,甚至呼吸都开始急促,直到能闻到陆朝深身上独特的香味。   陆朝深动了动,翻了个身。   一瞬间,麦朗猛然惊醒。   失败。   观察失败。 第26章 路口 请注意!前方将有不明生物体出没……   今天是阴天。   冰岛的景点很容易受到天气的影响, 下雨和不下雨几乎是两个地方。不过陆朝深已经很知足了,连续放晴了好几天,就算他很讨厌阴雨天气, 但也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以前在家的时候, 每次一下雨,他就会把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 营造出一种很亮的环境,这样能稍微缓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但现在换了一个环境, 身边多了一个人, 陆朝深没了那种不适,反而觉得很平静。   帐篷里很暗, 陆朝深起身借着手机的光, 找自己的外套,无意间把麦朗弄醒了。   “哥,几点了啊。”   麦朗坐起来,发着呆, 看起来很困。头上的小卷毛也乱了,不知道是被他揉乱的还是睡乱的。   “九点过。”陆朝深看着他说。   麦朗一般八点就会起, 如果起不来就说明睡得很晚, 昨晚的记忆剩了点在脑子里, 陆朝深记得他最后是在椅子上睡着了,然后被麦朗塞进了睡袋。   “没睡好吗?”陆朝深问。   “嗯,熬夜了,”麦朗打了个哈欠, “没睡够。”   陆朝深在麦朗边上找到了外套,“你再睡会吧,我们今天晚点出发。”   “不行, ”麦朗摇了摇头,“还有好多事情没弄。”   “什么事情?”陆朝深问。   “就是那个。”麦朗困得像是在说梦话,“呃….”   陆朝深嘴角轻轻上扬,耐心地问:“哪个?”   麦朗皱着眉头,想强制唤醒自己的神志。   “你有没有把今天要完成的事情记在备忘录里?”陆朝深问。   麦朗顿了顿,然后闭着眼睛躺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把手机递了出去。   “都记在备忘录里面了,手机密码是六个1,日期是今天的,点开就是,麻烦你了哥。”   麦朗拖着尾音,越说越小声,然后直接睡了。   陆朝深接过手机,心里涌上一种很微妙的安全感。   麦朗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在备忘录里做好之后的各种计划。   和攻略不一样,备忘录里的东西没有那么正式,有一次陆朝深不小心看到了,麦朗给他说了这个事情,当时他就觉得特别新奇。   里面几乎涵盖了所有的大大小小的代办事项,比如“买一支新的牙膏”,“想一想怎么回复7月12号B站视频热评第一的评论”,“问一下Luka哥的意见,要不要接相机的广子”,甚至还有“记得剃胡子”这样的小事情。   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断过,就算是喝得大醉的那一天,麦朗也在去酒吧之前写好,现在想起来,只要是陆朝深记得的事情,麦朗都已经按时完成了。   打开备忘录,陆朝深很有礼貌地没看其他的内容,视线集中在今天那一栏。   标题叫,“斯奈山半岛的小事几桩(2)”,笔记最后编辑于凌晨四点。   这么晚吗?   笔记一共写了十多条,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购物清单,虽然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物资,但其中有四条更让陆朝深感到疑惑,放在一块儿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产物。   1.租房车(一定要租!一定要加满油!)   2.把剩下的小麦啤酒送人   3.给平板充电,把电影下载好   4.重温一下哆啦A梦   第二三四条都很匪夷所思,陆朝深只能去完成第一条。   麦朗强调了“一定”要去租房车”,理由没写太多,陆朝深只好去问一问Hayley。   Hayley有些惊讶:“Mikel昨天已经来问过我了,他没有和你说吗?”   陆朝深:“没有,他还在睡觉呢。”   Hayley:“难怪,他昨天买完食材就说要预留一辆,但是还没有正式租。”   陆朝深:“那我可以现在租。”   Hayley:“当然可以。”   露营基地和之前那家叫Potos的租车公司有合作,手续比上次还要简单。基地里停了最后一辆房车,他们原先的达西亚四驱就暂时放在Hayley这儿。   提到房车后,陆朝深上去看了看,然后很严谨地拍一个车内的视频,避免后续还车有纠纷。   房车小而精致,五脏俱全,厕所,小厨房,在最后面的上下铺,两张床一大一小,Hayley称这绝对是体验感最好的一种车型,后备箱有超级大的空间。   虽然不知道麦朗为什么要选择租房车,可能是昨天在内陆高地上随口一说,心血来潮想要付诸实践,但陆朝深向来相信麦朗的决定,就算不知道完整的出行计划。   试了一下车,Hayley拿了一张纸质地图过来,叮嘱道:“如果要去偏远的地方,记得提前下载好离线地图。”   “谢谢,”陆朝深把纸质地图放在中央扶手箱里面,顺带问了句,“附近有商场对吧。”   Hayley:“有的,要买什么东西尽量在那里买齐,那儿算是斯奈山半岛最大的一个补给站了。”   “好。”陆朝深说。   麦朗的购物清单上,基本上都是易储存和高热量的食物,看来今天的目的地很不一般。   加满油,回到营地,陆朝深想把原先车上的东西转移到房车去,麦朗背着一个大背包在帐篷门口等着,疲惫中带点萎靡,比原先好很多了。   “你写在备忘录里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完成了,”陆朝深把手机还给麦朗,“现在出发吗?”   麦朗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把攻略发给陆朝深后,跑到房车后面的床上继续睡了。   关掉音乐,拉上窗帘,打开通风,做好一切准备,陆朝深驱车,前往一个叫做Malifela的地方。   出了露营地,起初还有手机导航,后面没了信号,只能换上车载GPS配合离线地图一起用,一路走,陆朝深在一个T字形路口停下了。   地图显示要继续往前走,但前面实打实地没有了路。   外面已经开始飘着点小雨,阴天光线不好,视野极其有限。   麦朗设计的路线肯定没有问题,路口有一个黄色路牌,陆朝深在路边停好车,下去看了看。   路牌往左往右都有具体的地点,往前也不例外,箭头处写着一个很醒目的单词——Malifela。   可是前方为什么没有路呢?   更奇怪的是,在这个单词下面,还有一句像是用记号笔写上去的话。   字迹写得有些潦草,陆朝深试着把上面的字迹认出来:“Attention…Monsters may appear ahead..For your safety… keep an eye on those who look like humans around you..”   —请注意!往前走将有不明生物体出没,为了您的生命安全,请您时刻观察周围,遇到像人非人的生物需立即逃离哦!   “搞什么啊。”   荒郊野岭的,陆朝深即使知道是恶作剧,也不免一阵头皮发麻。   下一秒,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嘿。”   声音很熟悉,陆朝深回头,是麦朗。   “哥,你怎么了?”麦朗在陆朝深眼睛面前左右晃了晃。   这一下搞得他整个人头晕目眩,陆朝深脸色有点发白,表面上看起来没多大问题,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没事,我看看这个路牌。”陆朝深说,“你睡够了?”   “嗯,”麦朗理了自己的发型,说道:“车停了我就醒了,看你也不在车上,就下来找你。”   “好吧,刚才差点吓死我了,”陆朝深有点愠恼,但极力克制了下去。   “我吓到你了?”麦朗问。   “不全是,”陆朝深指着路牌说,“你看看上面的字。”   麦朗擦掉路牌上面的雨水,片刻后,说道:“原来是这个啊,有人弄的恶作剧。”   陆朝深很无语:“到底是谁这么无聊?”   麦朗说:“这一片区的地貌很特殊,被很多游戏拿去做场景采样点,所以有时会有某些的不理智的玩家乱涂鸦。”   “这些人真是...”陆朝深气笑了,顺了顺呼吸,“所以真的要往前走吗?”   “当然要啦,”麦朗顽皮地笑了,“哥你不会真信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陆朝深说,“主要是前面也没路了。”   “没关系,往前开就是了,”麦朗拍拍胸脯,“这辆车很能造。”   “行,”陆朝深说,“但这个字得想办法擦掉。”   如果换做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但这是冰岛的偏远地带,没信号没补给站,要是在里面迷个路什么的,后果无法想象。   麦朗回到车上,拿了一圈带颜色的胶带出来,刚想把字遮住。   “等一下,”陆朝深突然想到了什么,“先拍一段视频。”   麦朗:“怎么拍?”   陆朝深盯着路牌思考,大学时学习和实践过的无数个镜头在脑海里翻覆,画面分镜已经有了雏形。   “我现在也不确定,”陆朝深说,“但可能会是一个爆点。”   虽然没法做到专业团队那样完美,但他有信心拍出自己的特色。   “去把魔术腿和三脚架拿过来吧,”陆朝深说,“上面自带的水平推移器也要,还有那个编号是三的黑色箱包,记得轻拿轻放。”   麦朗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比起厨艺,他很愿意学习,在这方面的进步也很快。   从起初连摄影器材都认不齐,到现在已经能够独立使用很多他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束光筒,柔光箱,标罩,偏振镜,色片,米菠萝....   摄影真的是一门复杂深奥的学问。   由于人手不足,陆朝深需要不停地来回调整,指导麦朗的动作和台词,移动相机的位置,麦朗只知道陆朝深非常忙碌,一看就是专业大神。   一个简单的片头素材花了他们不少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陆朝深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类似的游戏,或者看过一些设定,”陆朝深看着取景器,“比如外网很火的s.c.p基金会收容所,死亡搁浅,还有一个叫的后室(backrooms)的都市怪闻。”   “哦~我懂了,后室我知道,”麦朗说,“现在的场面还真有点像。”   陆朝深:“我想以这个路牌上的话为切入点,把这一部分视频做成游戏探索的样式。”   “好啊,”麦朗说,“我听你的。”   回答得太干脆,陆朝深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没了,”麦朗很乖巧地说。   “我就听你的。” 第27章 电影 爱卿? 是那个意思吗?……   拍完片头, 陆朝深单独做了一个放在片尾的小花絮:麦朗拿水果刀把字刮掉,再用黄色胶带遮住,并提醒大家, 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慌, 仔细考证,也不要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完事。”   陆朝深已经能想象到视频发出去之后的反响了。   “接下来, ”麦朗突发中二病,指着前方的迷雾说, “让我们继续往前探索吧!”   绕过路牌往前开, 地上已经彻底没了路,甚至连一点车轱辘痕迹都没有。   雾色越来越浓厚, 视野范围被缩小到了20米以内, 麦朗坐在副驾驶上,开始干起了老本行,在车上操控着无人机,从上方记录房车行驶的画面。   天气变化带来的效果非常明显, 昨天天气晴好,就算地面是黑的, 但也能看到周围连绵的山和清晰的道路。   起码让人觉得, “我们依旧在地球上”。   而现在, 小雨夹大雾,看不到小丘起伏,看不到苔藓植被,看不到天空云彩, 只能通过无人机传导的画面略知一二。   在一片茫茫的黑色沙漠中,一点白色正匀速移动,如果要拍一部科幻电影或者带有恐怖诡异氛围的作品,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天然的取景地。   陆朝深准备停车:“要不要下去走走?”   “好啊,”麦朗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我不敢?”陆朝深收回刚才的话,他虽然确实胆子小,但是这个他完全不在怕的。   “当我和你一样小呢?”   “骗你的哥,”麦朗赶快下车逃跑,“是我不敢。”   外面风很大,两个人都换上了在Myjuk拿到的代言冲锋衣。   陆朝深穿的是黑色款式,和周围的环境很适配,站在风中,和黑沙融入到一起,衬得脸比往日还要白一些。   麦朗则完全相反,戴上了陆朝深买的白色针织帽,跳脱在一片黑色中,非常显眼,一举一动,都能荡起一片看不见的涟漪。   车子留在原地,活动范围有限,不能走太远,只能在附近溜达两圈,顺便拍拍照什么的。   两个人肩膀相靠,慢慢地走着。   整个世界变得虚无又单调,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三种颜色,三种事物。   黑沙,灰雾,白天。   天地之间突然变得过于遥远,看不到明确的边界线。   距离这里最近的教堂都有足足有千里,冬季时通往家的路会被冰雪掩埋和破坏,若是有人在这种地方迷路,难免孤独又惶恐。   亦或许,虔诚的祷告刚刚升入半空,就会像死去的候鸟一样落下,散成和雾一样的灰色荒谬。   麦朗拿着一个小音箱,放了一首很轻快的歌。   “有没有一种感觉,我们现在好像在月球上。”   “有,但月球表面或许没有那么平。”陆朝深说。   “那是因为我们从宏观的角度去看的,”麦朗说,“局部应该还是像这样,光秃秃,平坦坦,像是...”   麦朗想不出来能拿什么做比喻,“一块黑色巧克力?”   陆朝深被麦朗的比喻逗笑了,不假思索地说:“你有时候说话真的很可爱。”   “啊?”   麦朗迅速理解了这句话,咧嘴笑了。   “有吗?哈哈。”   “嗯,有的。”   陆朝深本来刚说完就有点后悔的,但是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但麦朗确实很可爱啊。   各种意义上的。   麦朗压了压嘴角:“我们俩现在是可爱的月球人。”   “你穿的比较像太空服,”陆朝深笑着说,“我是月球的...管理者。”   麦朗停下脚步,思绪延伸。   管理者?Ruler?(也有“统治者”的意思)   陆朝深刚要继续往前走,麦朗突然一只手背到背后,做了一个单膝下跪的动作,腿没挨着地。   “亲爱的月球管理员殿下,”麦朗化身忠诚的骑士,“我是地球派来的宇航员1号Mikel,乐意为您效劳。”   眼前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陆朝深假戏真做,把他扶了起来。   “爱卿,”陆朝深用一种溺爱孩子的语气,“平身吧。”   爱卿?   麦朗的眼睛亮了一下。   是那个意思吗?   一朵小小的烟花砰的一下在麦朗心里炸开,还飘落着一些彩带。   “我应该回答什么呢?”麦朗试探性地问。   陆朝深看起来非常正常,“你应该说,微臣退下了,或者说,微臣有要事要说。”   麦朗不知道陆朝深口中的“微臣”是什么,但听得懂后半句,随便选了一个:“微臣有事想讲。”   陆朝深:“说。”   天空透不出一点阳光,麦朗看了一下时间,说:“我们得走了。”   小情景剧结束。   陆朝深上车,问道:“这个地方离Malifela还有多远?”   “最多五公里吧。”麦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快到之前,地上会有一些会反射光线的小柱子。”   陆朝深很难想象出还能有什么景点能比眼前的更独特。   继续出发,房车开启了远光灯,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些等距分布的小柱子,正闪烁着光点。   “跟着它们走,”麦朗看了眼地图,“我们马上要到了。”   朦胧中,前方慢慢地不再是一片平地,一抹黑色拔地而起,没入灰色与白色之中,像是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尽头处等着。   麦朗打开车窗,拿着平板上的图片和实物比对了一下。   “Jesus...(我的天)”   “是Malifela吗?”陆朝深问。   “就是它!”麦朗欢呼着,“我们到了!”   陆朝深的好奇心也快蹦了出来,油门一踩,提了点速。   这个角度看得隐隐约约,可以初步断定为是一座山,又或者是一只巨型大象的脚掌,这一点倒是挺符合路牌上所谓的不明生物。   如果他们身处于一个冒险类的打怪游戏中,那么现在就是进入最后一关打BOSS前的跑图。   不断接近,视野越发明了,眼前的巨物也开始显现,陆朝深感觉,面前随时都有可能会浮现出好长一截血条,然后地动山摇,不明生物会从地底爬出来。   事实上,这个想法很天马行空,但也有一定的考据。   昨晚在做攻略时,麦朗改掉了原本前往迪帕隆黑沙滩的计划,决定绕一圈,来见识一下这座网上说得神乎其神的山。毕竟黑沙滩随处可见,离雷克雅未克不远的维克小镇也有。   但在冰岛那么多的山脉中,Malifela,是最特殊的。   万年前,她就一直矗立在这里,周围没有任何同类,有一种很纯粹,很绝对的孤独。   在电子地图还未被开发出来之前,Malifela担负着指引方向的重任。   更巧的是,它还是一座火山。   整个山体有一半都被云雾遮住了,但只要能看到的,全都覆盖着厚厚的苔藓,据说很多知名甜品品牌都以Malifela为原型,推出了很多抹茶口味的蛋糕。   Malifela的周围很多半人高的石丘,上面也覆盖着苔藓,像是她的孩子。   麦朗不知道复杂的地质原理,只好搬出在网上查到的资料。   “有个很有趣的说法,冰岛人将这座山视为,地精的祖母。”   “很美好的一种比喻,”陆朝深说,“Malifela如果是祖母,那这些石块就是地精本身。”   SafeTravel提示,这里将在两个小时之后下大雨,尽管天气恶劣,但此时此刻的Malifela也很值得记录。   两个人都拿着相机,下了车。   刚刚从无人机的视角,亦或是在车上看的时候,感觉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和单一的苔藓。   一旦落在地上,凑近一看,就会发现,原来是站得太高,看得太远,在这样极端的气候和环境下,依然存在一些奇妙的生命体。   黑色的荒原中,苔藓分门别类地生长,有些叶子和白发一般,有些呈螺旋状,涵养着水分,还有一些叫不上名称的植物,长着像海星,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然后被拾荒者捡走,或者等待下一次冬天,彻底长眠。   麦朗走到了刚才那个石丘旁,近距离观察,在一层厚厚的苔藓中,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长出了几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小绿叶。   “矮柳属,”陆朝深看着小绿叶,若有所思,“一种耐寒的小型植物。”   “哇,”麦朗惊叹,“这你都知道。”   陆朝深蹲在地上,托着下巴,看着麦朗:“我编的。”   “How could you...(你怎么能)”麦朗把手机抵在胸口,假装中箭。   陆朝深一脸无辜,逗他玩:“毕竟我不是植物学家。”   “你说对了一半,它们肯定是一种植物。”麦朗说着,将双手做成护火苗那样,罩住了那块石头和小绿叶。   “而且还是耐寒植物。” 陆朝深温馨提示。   “耐寒也不代表不怕冷。”   麦朗脸上浮现出笑意,护了一会儿,兴许是没人说话,他又自嘲道:“哎,我怎么还这么幼稚。”   陆朝深还想说,护这一会儿,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到了冬天,全部都会坏死。   但麦朗的行为和他在哥本哈根划皮艇时跟天鹅打招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天真浪漫?   应该能这样说。   “我倒不觉得你幼稚,”陆朝深说,“如果被护的是我,我肯定会好受一点。”   麦朗看着他,问:“真的吗?”   陆朝深;“只是我觉得。”   麦朗不护着小绿叶了,起身走到陆朝深面前,双臂展开,突然抱了他一下。   两个人粘在一块儿,麦朗以轻微的幅度晃了晃。   “有没有感觉,好受一点了?”   陆朝深挨上麦朗温暖地胸膛,笑着叹了口气。   “有。”   -   日落时间看不到夕阳,准时下起倾盆大雨,世界陷入混沌。   两个人待在房车里,陆朝深随便煮了两碗泡面,麦朗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冰岛的天气就是这样,疯癫程度首屈一指,对此,SafeTravel的智能播报安慰道:“在冰岛,如果你不喜欢当下的天气,请等待5分钟哦。”   于是乎,房车保护着他们,停留了半个多小时。   雨依旧没停。   陆朝深有些担忧地问:“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麦朗:“嗯哼。”   陆朝深:“那没有停怎么办?”   麦朗想了想,说了一句:“Thedda Reddast。”   陆朝深没听懂,跟着念了一遍:“Thedda Reddast。”   “是英语吗?”他问。   “这句话是冰岛人经常说的一句俗语,”麦朗说,“大概的意思是,没关系,会解决的。享受当下,遇到了问题再想办法。”   “哦~ ”陆朝深明白了,“所以...”   “所以,”麦朗眼睛闪闪的,“我们今晚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确定吗?”陆朝深环视一圈,“在这里?”   “是的。”麦朗点头说,“出发之前不是买了那么多物资吗?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陆朝深恍然大悟,还是麦朗想得周到。   房车上现在什么都有,厕所能正常使用,饮用水和食物充足,电池和充电宝也是满格,种种条件足够支撑他们在野外过夜。   外面也只是下雨,看不到路而已,又没有刮风,待在房车里并不会有任何事。   除非Malifela突然喷发了。   “而且,雨停了就走也太可惜了。”麦朗故作神秘地说,“明天有一个很大的惊喜。”   陆朝深应了一声。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明天再说。   房车的中央有一个卡座,吃完饭,两个人对着坐,开始各自处理各的事情。   和待在家里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过了十分钟,麦朗走了会儿神,想起白天时,陆朝深说的“爱卿”。   以他的中文水平,只记得“卿”是“你”的意思,虽然知道,陆朝深不可能说出那样直白的话,但他还是想知道是什么。   麦朗偷偷摸鱼,在手机里查询“爱卿”的意思。   以下来源于谷歌查询结果:“爱卿”是古代皇帝对大臣的尊称,带有亲切、信任的意味,常见翻译:My Beloved Minister。   下面有额外的补充词汇:“爱妃”是古代皇帝对宠爱的妃子的称呼,带有亲昵和宠爱的意味,常见翻译:My Beloved Consort。   闹了个大乌龙。   麦朗查完之后,心中顿时涌上一种急切,甚至带有一点急躁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坐不住。   麦朗手指敲了敲触控板,问道:“哥,我们要不要看电影?”   备忘录里的三大未解之谜之一,已经被当事人主动提出来了,陆朝深问:“看什么电影?”   “恐怖电影,”麦朗说,“你敢看吗?”   梅开二度。   “敢啊,”陆朝深硬撑着说,“有什么不敢的。”   嗯,敢是真的,怕也是真的。   自年幼起,他就是一个胆小但又好奇的人,恐怖电影小说全部都沾一点,每次都被吓得睡不着觉,但又实在是想看。   “这么厉害吗,”麦朗说得意味不明,“我是又怕又爱看。”   陆朝深在心里无声附和:巧了,我也是。   为了营造恐怖的氛围,麦朗关掉了房车里所有的灯,把房车所有的窗帘给拉上。   电影开始,两个人坐在床上,平板放在中间,两边摆着好多包零食和饮料。   麦朗下载的是一部经典的恐怖片,名叫《死寂》,时常伴有突脸的画面。   气氛非常紧张,陆朝深死要面子活受罪,只能通过增加闭眼时间和眨眼频率来减少恐惧,妄想达到无法选中的状态。   麦朗呢,好像,似乎,大概真的是一只胆小鬼。   人本来是坐着的,看到后面干脆直接躺在他身边,抱着他的胳膊,缩在被子里,被吓到了还会哇哇大叫。   但陆朝深怎么感觉...麦朗的反射弧好像有点长?   每次画面出现后总要延迟一下,动作和表情才跟上。   电影结束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麦朗声音很小地说:“哥,我后悔了。”   陆朝深问:“这个时候怎么不说Thedda Reddast了?”   “哎呀,”麦朗像是在撒娇,“我有点怕,今晚我们能不能睡一起?”   陆朝深表面很矜持,其实内心求之不得。   那自然是太好了。   “能。” 第28章 熔岩 扑通,扑通,心脏和世界共同跳动……   关掉平板, 房车变回一片漆黑。   陆朝深躺了下去,没动。   老实说,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被吓到了, 就算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 长久以来缺失的安全感依旧制造着不安,这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但再怎么害怕, 都不能表现出来。   车里开着暖气,麦朗理了一下被子, 上半身光溜溜的。   “哥, 我不会把你挤着吧。”麦朗问。   “不会。”陆朝深说,“你要不还是穿个衣服?暖气是定了时间的, 不是整夜都开。”   “我不冷的, ”麦朗钻进被窝,侧着身体面对着他,“而且这个被子很厚。”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过,麦朗定了个8点19的闹钟, 状态丝毫不受恐怖片的影响,闭上眼睛, 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兜兜转转, 今天该陆朝深睡不好了。   后半夜他做了一个噩梦, 一直半梦半醒,要说麦朗这小子不害怕吧,中途醒的几次,麦朗都把他牢牢抱住, 要说他害怕吧…   为什么能睡得这么香?   房车里的暖气按时关闭,夏季的冰岛,晚上温度也就十度左右, 但陆朝深一点没觉得冷。   肌肤触碰,颈间扫过呼吸的气息,粉丝们经常在评论区提到的胸肌大腿肌肱二三头肌,陆朝深在这一晚上都替他们提前摸过了,只不过是被动的。   周身都被温暖包裹,身体还有些燥热。   陆朝深望着天花板出神,他想起陆半夏很小的时候,半夜经常会突然梦哭,无缘无故地嚎啕大哭,而且听不见任何人说话,比之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哭得厉害。   陆朝深每次都困得唱不出任何安慰的歌谣,没办法让哭泣停止,于是强忍着把人抱在怀里,双手轻轻拍着陆半夏的背。   自己却经常没盖好被子,然后被冷醒。   医生说陆半夏是情绪方面出了问题,后来的生活就可想而知,陆朝深干什么都如履薄冰,好在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陆半夏的梦哭终于在三年级的时候消失了。   同样是半夜醒来,今时不同往日,车外还在下雨,落在地上和车上,噪点很舒适,很助眠。   这是陆朝深第一次不那么讨厌雨声,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被噩梦惊醒还能如此安心。   陆朝深侧过头,抽出一只手,在碰到麦朗脸颊的那一瞬间又收回去了。   在去冰岛之前,他一直把麦朗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不知不觉中好像又发生了一点变化,从日落时分看到凯夫拉维克机场的飞机起飞,到坐在内陆高地上吃着自制的鸡蛋火腿汉堡,再到现在,在无人区的黑色荒原中车泊,看电影,过夜。   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麦朗都在他身边。   陆朝深无法定义这种变化是什么,面具戴了一层又一层,但本能的反应是客观存在的,无法改变。   他骗不了自己。   因为他掩盖不住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   8点19,麦朗被闹钟震醒,由于一直侧着身,手压在底下有点酸麻感。意识清醒后,才悄悄咪咪地把放在陆朝深身上的手和腿拿开。   拿到一半,陆朝深也醒了。   一对视,麦朗连忙坐起来拉了下被子,往裆那儿掩了掩。   气氛有点尴尬,麦朗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心地问:“哥…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还行。”陆朝深目前的状态很像一个病秧子。   看样子就是没睡好。   “我半夜做了一个噩梦。”陆朝深说。   “噩梦?”   麦朗用手心试了一下陆朝深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是因为昨晚的电影吗?”   “有一点关系吧。”陆朝深说,“你猜我梦到谁了?”   麦朗犹豫片刻,指了指自己。   “聪明,”陆朝深继续说,“你要不要猜一猜为什么?”   麦朗眼神飘忽不定,昨晚做了什么他还是有点印象的,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死寂》当中的超级大反派——玛丽肖,杀人方式很特别,只要你尖叫出来,舌头就会被挖掉。   麦朗联想到自己,说道:“因为我吃了你的舌头?”   “吃舌头?”   很奇怪的一句话。   陆朝深的表情很微妙,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麦朗好像能感觉到一丝非常不明显的调戏。   也不能这么说。   “不是不是,”麦朗啧了一声,脸颊升温,越说越乱,最后干脆闭嘴。   “逗你玩的,”陆朝深移开视线,转移话题,“快把衣服穿好,我去热三明治。”   “对不起啊哥,”麦朗很愧疚,“我不应该拉着你看的。”   “你要这么说,我会更不好意思,”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把三明治放进微波炉。   “做噩梦和我怕不怕看,想不想看都没什么关系,我睡眠一直都这样。”   怕不怕看?   麦朗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昨晚看电影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注意着陆朝深的表情,断断续续观察了两个小时,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麦朗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有些幸灾乐祸:“那我们以后再一起多看几部?”   “我都行,你喜欢就好。”陆朝深有些没底气地说,“把窗帘拉一下,天晴了。”   麦朗拉开窗帘,探了个头出去。   车外黎明破晓,日光四溢,昨日的景象不复存在,经过一晚上的雨水冲刷,空气中灰蒙蒙的雾连同杂质一起沉淀,Malifela的全貌被彻底展现出来,山体呈现为一个近似等边三角形的形状。   地面上明显多出了很多道车轮留下的清晰痕迹,还有车子不停地经过,最终指向Malifela的北坡。   陆朝深问:“今天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应该都是去看大惊喜的。”麦朗说完反应过来,一拍大腿,“等一下。”   陆朝深:“嗯?”   麦朗看着手机,眼睛瞪大,急急忙忙吃完三明治。   “出发出发!我们要绕到Malifela后面去。”   看麦朗那个架势,陆朝深开玩笑道:“这位地精祖母不会要爆发了吧。”   “这倒不至于,”麦朗说,“我们跟着前面那辆车吧,今天来这个地方的人绝对只为了一个事情。”   陆朝深知道麦朗又开始卖关子了,没说话,默默地跟在前面那辆车的屁股后面。   Malifela进入了休眠期,自然是不会喷发的,更何况要是这位地精祖母要是生气了,他们也不可能就敢直接住在山脚。   但在北面缓坡的上方,居然奇迹般地升起了滚滚灰白色烟雾。   绕了半圈,北坡已经完全展现,陆朝深仔细观察,一片小型的熔岩场正蛰伏在Malifela的身上,像是被子弹射了一枪,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抹茶巧克力蛋糕爆浆了。”麦朗说。   前方一下子聚集了好多人,隔得远远的,游客在拍照留念,在安全地带还有一些颜色统一的帐篷,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正在记录,考察,取材,看起来像是科考队。   “我只能说,”麦朗搭了一下陆朝深的肩膀,“哥,你运气真的太好了。”   陆朝深还是第一次见岩浆,“你的运气也很好。”   “我昨天听专家在冰岛地质官网预报,说有可能会在Malifela的北坡看到小型的岩浆活动。”麦朗说,“没想到今天还真有。”   离近一点后,唯独那个孔状的裂隙非常明显,其他的反而没有太清晰。   熔岩上方的空气被热浪搅动,岩浆呈现鲜艳的橙红色,从火山口内喷涌而出,向下形成多条明亮的分支,再经过冷却,变成了有着气孔的黑色玄武岩。   整个场景杂乱又混沌,堪比战争现场。   “诶,那岂不是这些苔藓和小绿叶也被烧没了?”麦朗有点惋惜。   “岩浆喷发,短时间内会确实摧毁周围所有的植被,但火山灰经过累积,也会给土壤带来矿物质和有机质。”陆朝深安慰道,“苔原就会继续蔓延,生长。”   Malifela除了北坡有熔岩场,南坡还发育着冰川,到了冬季就会爬上去,夏季再融化,融水滋养,两者孪生相长。   一年四季,四个模样。   毁灭,重塑,过程艰难痛苦,同样也会生生不息。   “你要是我的地理老师就好了,”麦朗笑了笑。   “冰岛的地理知识还多着呢,要是想学以后慢慢学。”陆朝深帮麦朗理了理领口,“拍照去吧。”   欣赏归欣赏,怎样让粉丝也看到最真实的场景,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   不过陆朝深也坚信,这两天囤下的素材,将成为麦朗博主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关于冲锋衣的广子,甲方说明了不需要太多细致的镜头,只需要穿着就行了,但陆朝深不打算草草了事,毕竟后续麦朗还会拿到销售额的一点提成。   昨天已经拍完了大部分,无非就是突出防水,抗风,保暖三个性能,下雨的场景刚好一次性满足。   除此之外,陆朝深还打算再赠送一组素材。   麦朗196的身高在排球运动员中算不上出众,穿上鞋子两米多点,抛开核心力量和专业技能等其他因素,麦朗其实更适合做模特。   比如现在,麦朗高挑的身姿背后就是漆黑和亮橙交融的熔岩场,妥妥的末日废土风男主,戴个墨镜什么的,分分钟拍出大片感。   拍完后,陆朝深招招手,麦朗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相机。   “我给你拍一拍。”麦朗说。   陆朝深问:“你确定?”   “我确定,”麦朗说,“相信我嘛,你都教了我那么多了,再拍丑了我就是笨蛋。”   这张照片会被发到朋友圈,陆朝深还是帮忙调整好乱七八糟的参数,走到了麦朗刚才站的地方,   没摆什么pose。   距离比较远,麦朗突然大喊一声:“哥!你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引得旁边的人也往这边瞧了瞧。   陆朝深对着镜头弯了弯眉眼,阳光打在脸上,半边少年风采。发丝随着风吹起几根,不像是一个年近30的壮年男子。   该用什么形容词呢?   有少年感的爹?   麦朗还是只想得到“好看”这两个字,并且也最贴合。   照片最终获得了陆大神的认可。   麦朗阳光灿烂,看着他,“哥,怎么样,算惊喜吗?”   陆朝深不知道麦朗说的“惊喜”。是照片,还是熔岩,亦或者,是麦朗本身。   但无论是哪样,都不影响他的答案。   “算。”陆朝深点头。   麦朗会给他带来惊喜,一直都是。   岩浆溅起,一阵崩裂声中,两人相视一笑,对视的时间似乎超过了五秒。   地脉深处挤压出滚烫的血液。   扑通,扑通。   心脏和世界共同跳动。 第29章 海豹 I feel for you……   离开熔岩场, 路上开始有了些信号。   Hayley在一天前发来问候:「哈喽,你们还好吗」   陆朝深回复:「好着的,刚刚在Malifela的北坡看岩浆。」   Hayley的消息透露出惊讶:「你们居然在那里过夜了?」   陆朝深:「嗯, 过夜和岩浆都是小麦的计划, 他说运气好才能看得见、」   Hayley:「这个和地质活动周期有关呢,应该是运气非常非常好才能看见」   Hayley:「你们接下来怎么打算?我们准备去看红教堂和海豹沙滩。」   这句话把陆朝深点了一下, 前天在烧烤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跑来和他说话, 陆朝深好像答应过他们, 有机会一起去后续的景点玩。   陆朝深没有立马答应Hayley,把手机递给麦朗:“你知道她说的这两个地方吗?”   麦朗往上瞄了眼, 看到陆朝深发的“小麦的计划”, 突然笑了笑。   “怎么了?”陆朝深问。   “没怎么,”麦朗收敛住表情,“这是斯奈山半岛最后剩下的两个热门景点,我们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陆朝深专心开车:“那你帮我回一下。”   麦朗“哦”了一声, 心彻底飘起来,比在过山车最高点俯冲下来那一刻还要爽。   他先用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个美国女人双手比OK的表情包给陆朝深, 然后再收藏, 发给了Hayley。   “陆朝深”回复道:好巧啊, 我们也要去,待会儿在红教堂汇合!   -   斯奈山半岛被称为冰岛的缩影,除了黄金圈特有的,你能在这里找到冰岛所有类似的景观。   平直的公路随着坡度起伏蜿蜒, 尽头处,放置着一座红顶白墙的建筑物。   童年里模糊的画面在此刻被调节得清晰,陆朝深越看越眼熟:“这好像那个测视力的红房子。”   “就是它, ”麦朗说,“名字叫做,英加霍尔教堂。”   停好车,Hayley的小部队还没有到,热门景点也只是相对而言,人很少,陆朝深提着摄影机先进去了。   英加霍尔教堂,建于18世纪,是世界上第一座用混凝土修建的乡村教堂。   这是陆朝深能百度到的信息。   不同于哥本哈根和雷克雅未克市区内美轮美奂的教堂,里面陈设很简单,没有雕刻精美的穹顶和花纹,只有一些给信徒使用的椅子。   左边的墙上贴着一个科普栏,只有一行字,有多种语言。   勒伊夫·埃里克森(Leif Erikson)与“祝福之地”。   “Mikel大神,”陆朝深举着摄影机,“你知道这个的由来吗?”   “那必须的,”麦朗就等着陆朝深问,开始解答。   “Erikson是发现北美大陆的第一位欧洲人,比哥伦布早了近500年,据说他探险之前曾在这里停留祈祷,寻求平安。”   “冰岛那么大,为什么偏偏选择这里呢?”陆朝深问。   “我看的传说哈,不一定是官方说法,”麦朗说。   “有一些冰岛人相信,英加霍尔教堂及其周边地区受到“隐形人”(Huldufolk)的守护,这个隐形人呢,有点类似之前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精灵,都属于特色的民俗产物,通常住在冰川和岩石中,是一种超自然的存在,偶尔会保护人类。”   教堂用和房屋类似的混泥土修建,也是因为其被赋予的“安全庇护所”的象征意义,特别是在冰岛冬天恶劣的环境中,不仅可以提供祷告的地方,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避难所。   陆朝深看着麦朗,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合理,问:“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麦朗:“嘿嘿,一个在冰岛大学的教授在YouTube私信我的,说不定Hayley还认识,”   “那个教授应该是在民俗文化的相关领域做研究,她发给我了一本叫做《冰岛歌谣与民间传说》的书,属于北欧神秘学的一个系列,她问我,如果要去英加霍尔教堂,能不能加一些相关的科普进去。”   麦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不错啊你,”陆朝深说,“那等你下次去中国,也多多科普咱们的传统文化。”   麦朗傲娇一下:“那你得陪我一起。”   其实他之前做过一期福建妈祖文化的专题,奈何自身中文水平有限,读文献什么的确实痛苦,后面也就放弃了。   “看你表现了。”陆朝深笑着说。   拍完素材,出去的时候,教堂旁边的观景台已经站了很多人,Hayley和她男朋友站在一群人的前面,正在拍照。   麦朗之前租车的时候加了Hayley男朋友的微信,只知道对方姓易,所以就备注的易先生,Hayley还是知道一个英文名。   走过去,都是陆朝深所认识的面孔,几个人又围在一块儿聊天。   “陆哥,你们昨天去哪儿了?”有人问他。   陆朝深:“我们去看火山了。”   “卧槽,火山。”有人惊叹。   “还会喷发吗?”   “我们是不是已经错过了?”   易先生安慰道:“没关系,明天法格拉尔火山口也会有岩浆活动。”   “你们今天是导游?”陆朝深问。   “业余的,”Hayley话说一半,又对小年轻们说,“旅游这方面,他们比我俩懂得更多。”   麦朗就站在旁边,嘴角微微勾起,挑了挑眉。   前天搭话的时候他在帐篷里做攻略,所以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陆朝深身边有一个又高又帅还不是很爱和人交流的外国小鲜肉。   Hayley和易先生会心一笑,彼此心知肚明。   红教堂的背后有一条柏油路,连向不远处的海豹滩,大家边走边聊天,穿过一片紫色的鲁宾花丛,一个小小的白色毛球正从里面探出头。   “好可爱~”   小部队靠近了又没有靠得太近,生怕把小白毛球吓跑。   “我之前在网上刷到过,这一片可能会看到北极狐。”   “它看起来胖胖的。”   陆朝深和人堆分离,隔老远拍了一张。   “哥,你怎么不过去看看?”麦朗问。   “我怕把它吓跑了,”陆朝深说完又悄悄地问:“它会咬人吗?”   “不会,它们很胆小的,”麦朗说,“而且就算咬人你也不用怕。”   “为什么?”陆朝深问。   “我在哥本哈根不就给你说了嘛。”   麦朗揽过陆朝深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我会保护你的。”   “嗯。”   陆朝深不正面回应。   在柏油路上走了几分钟,很快来到海豹滩。   顾名思义,就是有海豹的海边。   但这里更多的更多是海鸥,成群结队地飞,累了就停在黑色的礁石上休息,像是飘落了几片雪花。   走到一座天然的石桥上,陆朝深指着脚下说:“这是海蚀地貌的一种,海蚀拱门。”   海豹滩位于西风带的迎风面,常年狂风大作,他们今天运气比较好,没有惊涛骇浪,海水缓慢侵蚀着基岩,少部分顽强又坚韧,成为了孤独的隐士,伫立在浅湾之中。   陆朝深手指移动:“那个单独在海里面的石柱就是海蚀柱。”   “我好像有点印象,”麦朗说,“它们之后是不是会塌?”   “是的,”陆朝深说,“我们脚下的这个拱门也是,”   麦朗拽紧了陆朝深的衣服:“现在不会塌吧。”   陆朝深:“有可能。”   “哥你又逗我,”麦朗身体很诚实,拉着陆朝深下了石桥。   陆朝深不承认:“哪有。”   沿着海边一直走,断崖的高度不断下降,最后与海平面相接,孕育着一片滩涂。   从侧面看,像是海岸线露出了一个缺口。   Hayley说马上就会遇到海豹了,让大家提前准备好相机。   夏季的海水温暖,水中生长着很多藻类,绿的红的都有,事实不出所料,海面上冒出一些凸起的石块,几只胖胖的海豹正躺在上面晒太阳,身上长着斑点,不知道是什么种类。   麦朗突然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蹲下,在沙滩上画了一个笑脸。   笑脸旁边指出箭头,写下“Luka”。   写完,正准备拿手机拍下,陆朝深拿过他手上的沾了点沙子的石头,依葫芦画瓢,也画了一个笑脸。   旁边写下,“Mikel”。   陆朝深很满意,把石头放在两个笑脸的中间。   “拍吧。”陆朝深说。   -   傍晚,回到营地,麦朗打算把丹麦的正片内容全部放出。   此时的帐篷内,两个人正在协商重大事件。   麦朗在笔记本上播放视频:“我把这次丹麦旅行的视频做成了一个合集,除了已经发出去的攻略,一共四个视频。”   第一期,名字叫做《海边的黑白键》,风格走的是唯美路线,除了麦朗在皮艇上展示美貌和荷尔蒙,陆朝深的镜头也不少,与老爷爷合奏的《眼泪》是大头,还有在Labanchina下水之前没穿好的救生衣,划到一半时海上的天鹅。   第二期,《小鹿国度》,麦朗化身阳光男大,画面涉及在火车上拍的哥本哈根郊外,抓拍的野生鹿群,中间部分陆朝深短暂出场,两个人坐在草原上的木椅上留了个背影,之后就是小美人鱼的雕像,麦朗还把唱给小男孩唱生日歌的场景也放进去了,整个视频看下来,温馨又治愈。   第三期和第四期的内容则相对简单。   陆朝深给的素材本身就很优质,不需要太多加工,麦朗的剪辑方式和文案台词也接受了陆朝深的指导,视频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完成度很高,随时可以发出去。   只是...   “真的不打算把我的镜头再减一些吗?”陆朝深问。   “还需要再剪啥啊,我预告片都放出去了,”麦朗晃了晃他的手,“你当时被纸片特效遮住,大家都很好奇那个纸片人是谁,我总不能跳过这一期,先把在游轮上的视频放出去吧。”   陆朝深:“游轮就算了。”   更是重灾区。   陆朝深很无奈,当时被麦朗的创意惊喜给迷昏了头,潜意识中觉得离视频正式发布还太遥远,只关注了微博发照片的事情,结果居然没有发觉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眼看就要成功了,麦朗继续游说他:“你只有第一个视频的镜头比较多,就弹钢琴还有划皮艇之前我录的一小段,剩下的三个视频几乎没有,一起发出去大家也不会在意,能中和一下。”   “让我想想,”陆朝深摇摆不定的。   “我明白了,”麦朗背过去,“你不想出现在我的视频里。”   又来了,又是这一招。   陆朝深心又软了:“也不能这么说吧。”   “那就对咯,”麦朗说,“反正照片也发了,就是一次普通的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你长得又好看,怎么不发?”   对啊,就朋友一起出去玩而已。   陆朝深后知后觉,认真想想麦朗的话好像也有道理,视频没有非常亲密的举动,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看,反而是他太敏感了。   “就这么定了?”麦朗问。   “发吧。”   陆朝深一声令下,麦朗把视频上传到平台的草稿箱。   “哥,你说一个2400以内的四位数。”   陆朝深随便想了一个:“1018?”   “好的,”麦朗操作着,“那时间设定就在明天的10:18。”   北国系列的第一部分——丹麦的夏天,即将正式播出!   麦朗把电脑合上,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   事情已经发生,陆朝深在心里默念一遍“Thedda Reddast”,把在Malifela的照片编辑了一下,准备发朋友圈。   “要发照片了?”麦朗假借要看照片,靠在了陆朝深的肩膀上,“有我们的自拍吗?”   “有的,”陆朝深有点不自在,但还是任着麦朗,“肯定少不了那张。”   麦朗看了一眼,干脆就一直靠着了。   陆朝深点开陆安迪的聊天框,继上次的道歉和家庭线上法庭之后,陆安迪又连续发了三个小作文来表达自己的悔过之心,陆朝深对里面的措辞和写法很熟悉。   陆雅肯定指导了不少,因为她写论文也是这个味儿。   陆朝深本想着也发一个小作文回去,但又怕陆安迪不长教训,所以他不打算太温柔,还是要严厉一点。   陆朝深:「大哥很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但是犯过的错不能再犯,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锦城这会儿现在是凌晨,陆安迪也看不到,陆朝深切屏刷了会儿洋抖,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了在丹麦做的旅行日程表。   表上安排了大致的行程,比如哪个时间段去哪个国家。他的原计划是在北欧待上几个月,能这样长时间出去玩,除了情绪上头之外,主要还是因为陆雅和陆芷。   两姐妹主动提出,这学期她们一人负责接送陆半夏一周,反正都在本地上学,陆安迪也能自己回来,所以陆朝深就算在外面玩也耽误不了什么。   听起来很完美,但是经不起什么考究。   麦朗靠累了,移了个位置,故技重施,躺在了陆朝深的腿上。   躺的位置正有点敏感,陆朝深把麦朗的脑袋往前推了推。   “咋了?”麦朗放下手机,向上看着他。   “我想和你商量一个事情,”陆朝深说,“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去挪威吗?”   “嗯哼,”麦朗说,“北欧旅行基本就是这个路线,冰岛结束之后再去挪威,瑞典和芬兰。”   陆朝深沉思着。   “你还想去哪儿玩呢?”麦朗又说,“我都可以和你一起。”   “我可能去挪威看完极昼,就要回锦城了。”陆朝深说。   “什么?!”   麦朗瞬间瞳孔地震,从陆朝深身上起来。   “你不是说要在这边旅居吗?”   “当时有点情绪化了,没好好想过。”   陆朝深揉了揉眉心,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最小的弟弟才刚上初中,还有个弟弟马上要中考了,能帮我的就只有我那两个妹妹,一个刚上大学,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大学生活,另一个也要去读研了,肯定也很忙。”   他的大学生活是不完美的,一没课就得不得回家,但是陆芷和陆雅没有理由承受这些,哪怕对方是自愿的。   更何况陆安迪和陆半夏的三观还没完全成型,非常需要人好好引导。   陆朝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但他是哥哥,是家里的大哥。   “其实还可以…”   麦朗皱了皱眉,他本来想说能不能请个司机,但又堵回去了。   陆朝深正在奉献自己。   同样是出来旅游,有的人脚底生风,无拘无束,有的人,背上托着千斤巨石。   麦朗不清楚陆朝深弟弟妹妹们的状况,无法劝陆朝深不要这么做。   因为他的后台收到过类似的留言,他有很多粉丝都受困于原生家庭的痛苦。   爱和陪伴到底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也帮不了陆朝深。   沉默了一会儿,气氛不知不觉被搞得有点伤感,陆朝深笑了笑,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也没什么,”陆朝深也不知道麦朗是在怜悯他还是对他的离开感到惋惜,“这不还有小半个月...”   话还没说完,麦朗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真没事...”   陆朝深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整蒙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细数一下,麦朗在旅行当中一共实打实地抱过他三次,前两次都是兴奋的,开心的,甚至是安慰的,陆朝深都可以理解。   但这次,麦朗的情绪似乎很低落。   “心疼。”麦朗突然说。   陆朝深有些紧张地问:“心疼什么?”   麦朗想了一下,还是用英文说才不那么害臊。   “I feel for you。”麦朗小声地说。   我心疼你。 第30章 番茄 酸酸的   陆朝深假装没听懂, 故意问:“I feel for you 是什么意思?”   麦朗埋在陆朝深肩膀上,一声不吭地抱得更紧了。   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   这样的拥抱刚刚好,和做了一个温馨的梦一样舒服。   “好啦, ”陆朝深拍了拍麦朗的背, “开心一点,来玩游戏。”   麦朗松开手, 看着他:“玩什么游戏?”   “第一天你坐沙发上玩的那个,英雄联盟手游, ”陆朝深说。   麦朗:“我还以为你不会玩手游了呢。”   陆朝深:“今天突然想玩一玩。”   “好嘞。”   麦朗极速充满电, 打开小平板,问:“哥, 你玩什么位置?”   陆朝深想了一下:“我辅助吧。”   “那我就玩AD(射手)。”麦朗说。   年轻人的情绪来得也快, 去得也快,麦朗刚才的情绪很快就被开黑打游戏的喜悦给掩盖了。   之前在游轮上玩《双人成行》的时候,麦朗在开飞机那一关卡了好久,陆朝深当时以为他玩所有游戏都这样。   没想到这回换了MOBA游戏, 麦朗的实力强得可怕,把把带飞路人, 就算遇到逆风也不急, 不像陆芷和陆安迪那样, 玩个游戏或者抽个卡,大吼大叫的,吵得楼下的人都能听到。   陆朝深在心里乐了半天,看来麦朗和真正的小朋友还是有区别的。   玩了三个多小时, 下路双人组来势汹汹,一共才输一把。   游戏时间结束,麦朗继续靠在陆朝深身上, “哥,我厉不厉害?”   陆朝深说:“厉害。”   “真的吗?”麦朗刨根问底,“那你说说我到底哪里厉害?”   陆朝深沉默了一会儿说:“技术好。”   麦朗被夸得神采飞扬,翻阅着陆朝深给他筛选好的邮件,“可惜这里信号不是特别好,等我们到了有WIFI的地方再玩。”   “好啊,”陆朝深说,“我们下一个地方往哪走?”   “还不确定,”麦朗说,“我本来想把冰岛北部也走一遍的,但你计划有变,时间好像不够了,剩下半周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你的邮箱里面有一封很特别的邮件,”陆朝深说,“在收藏夹里面,可以看看。”   “F开头的这个吗?”麦朗问。   陆朝深:“对。”   麦朗点开了那个叫做“Formar”的邮件,发件人名叫Knetu,说自己是一位农学家,希望麦朗能过来看看他们的农场,并单独做一期宣传视频。   Knetu价格开得很高,并承诺提供住宿和餐食。   “居然是冰岛的农场主。”麦朗很稀奇。   因为自然条件恶劣,冰岛的蔬果都极度依赖进口,传统农业发展的艰难程度人尽皆知。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他们发展的是温室农业。”陆朝深解释,“怎么样,感兴趣吗?”   “我挺想去的,”麦朗说,“你呢?”   陆朝深刚想说“我都可以”,随即又改口道:“我也想。”   麦朗非常满意这个回答,立马回复了Knetu。   -   第二天一早,陆朝深去还房车,营地的工作专用大帐篷刚好亮着灯,走进去的时候,易先生已经做好了早饭,给Hayley盛了满满一大碗粥。   “早啊,”Hayley看了眼陆朝深手上的房车钥匙,“要走了?”   “嗯,马上出发。”陆朝深说。   “这么快啊,”Hayley放弃了让陆朝深留下来吃饭的想法,把原来的钥匙拿出来,“那辆车还留着的,你们直接开走就是了。”   易先生插了一句,“后续打算还去哪里玩?”   “再过几天去挪威。”陆朝深回答。   Hayley一脸羡慕:“挪威也好啊,好好玩,我们等着你们的攻略。”   “肯定让你们满意,”陆朝深笑了笑,“走了,之后回国了有时间来锦城玩,我招待你们。”   Hayley和易先生答应他,一定会来。   虽然他知道这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但他还是这样说了。   陆朝深很喜欢给记忆留下锚点,不知道未来和麦朗分开的时候,会是怎样的场景。   出了帐篷,麦朗正在门口等他。   还是那辆熟悉的达西亚四驱,上车,关车门,斯奈山半岛的旅行生活被划上了句号。   麦朗说:“Knetu回我了。”   陆朝深看了眼导航,“他说的啥?”   麦朗点开附件,Knetu发了一份完整的方案。   “这家农场有三成的收入都来源于旅游业,之前开设了餐厅和骑马场,这次新修了农场主题酒店,所以第一部分就是想让我们沉浸式体验,要求是,我必须出境,但如果你也出镜了,他会多给五分之一的报酬。”   陆朝深嘴角抽了一下,这个农场主肯定是看到麦朗发的ins了。   “第二部分呢?陆朝深问。   “介绍农场生活的方方面面,做一个科普性的视频。”麦朗说。   要求很简单明了,陆朝深说:“OK,我想想。”   “我也想想。”麦朗说。   -   Formar番茄农场在一个叫做Reholt的乡村小镇的边缘地带,开了几个小时,车在一个白色的大门前停下了。   麦朗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戴着手套,看起来很忙。   陆朝深不负责沟通的事情,停好车后,麦朗把他拉着,给Knetu介绍。   两人握了握手,Knetu问麦朗:“Is this your partner(这位是你的搭档吗?)”   Knetu在“partner”这个地方停顿了一下,有一种很不一般的询问语气,或许是陆朝深太敏感了,虽然知道他多半说是的是“搭档”,但这个单词也有情侣的意思。   麦朗很明显愣了一下。   “Em.. Of course, he's the best photographer(当然了,他是最好的摄影师)”   Knetu笑了笑,在前面带路。   这一片区域应该属于农场外围,看了好久的苔原,两人再次看到一大片森林的时候,难免会有一种久违的新鲜感。   几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农场内部显现出来,里面排列着很多间整齐划一的白色棚子。   Knetu介绍:“These are the greenhouses(这些是温室)”   在众多温室当中,中央区域的温室是专门用来招待游客的,里面的温度和开了暖气差不多,大概有25度。   一半区域种植着一排排番茄植株,陆朝深走进观察,这些番茄都采用无土栽培的方式,上面吊着根线,根系固定在下方的岩棉上,补光灯会在日照时间不足的时候打开,滴灌系统负责高效率输送营养液。   很典型的高科技现代农场。   另一半区域就是给游客用餐的,餐厅里人挤人,Knetu告诉他们,现在是农场餐厅的高峰期,很忙,所以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午餐已经备好了。   Knetu把酒店地址,房号和密码都发给了麦朗。   “Order whatever you want to eat, I've already informed the staff(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已经给员工们说了,千万不要客气)”   “Have a nice day(玩得开心)”   麦朗笑了笑:“Thanks very much.(非常感谢)”   Knetu还有事情要做,把他们送到餐厅后就走了,陆朝深在心里默默点评——耿直且阔绰的甲方。   Formar农场盛产番茄,所以吃的基本上都是以番茄为主要食材的菜品,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菜没上多久,飘着热气。   陆朝深先尝了一口番茄汤,汁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喝得整个身体都很暖和。   “好喝吗?”麦朗问。   “嗯,酸酸甜甜的。”陆朝深说。   “我们是不是下午就要开工了?”   “不着急,”麦朗把切好的羊排弄到陆朝深盘子里,“Knetu说我们可以先休息一天再拍。”   “我想趁着今天的光线好,先去拍一部分。”陆朝深说,“万一之后下雨,拍摄计划肯定就要延后。”   “噢噢,那我呢?”   麦朗期待地眨了眨眼睛。   “你啊....”   陆朝深计划的是先拍摄记录农场大致的运行过程,比如最基本的外观和设施等,暂时不需要麦朗出场。   “你下午先休息,”陆朝深看了一下时间,“丹麦的视频今天已经发了吧。”   麦朗:“已经上传有三个小时了。”   陆朝深:“等到四点钟的时候,你看看数据,然后可以想一想游轮专题该怎么做。”   麦朗虽然很想和他一起去,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你拍完早点回来。”   “我尽量。”陆朝深说。   吃完饭,餐厅没那么忙了,陆朝深挑了一个还没采摘完番茄的温室,找Knetu要了几个空闲的工作人员,协助他拍摄。   准备好拍摄器材,所有人都在原地等待他的安排。   和工作人员沟通完毕,陆朝深指挥着全场,在拍摄过程中,他总感觉恍若隔世,既熟悉又陌生。   记忆里上次拍这种视频还是在大三,陆朝深被学校派去参加一个关于茶文化主题片的录制。   陪他一起去的那个老师,边拍边教学,专业知识都印在脑子里,大差不差。   这种镜头虽然很复杂,对于光影和角度的要求很高,但耗时较少,只需要呈现画面给观众,不需要多余的镜头语言。   这一拍就是大半天,陆朝深回到餐厅领工作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又到了营业时间,人山人海,麦朗不知道跑哪去了,微信也不回。陆朝深在餐厅里绕了大半圈,最后在一个吧台里找到了正在和游客说话的麦朗。   Formar有一种特调,叫做“番茄玛丽”,是知名鸡尾酒“血腥玛丽”的改编版,调制出来和血的颜色很像,非常受游客欢迎,因此,餐厅里专门设置了一个吧台来做“番茄玛丽”。   温室里温度高,麦朗换了一身工作制服,上半身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处扣子解开两颗,衣袖被挽上去一大半,饱满的肱二头肌上,套着一根皮圈。   仔细一看,还有一条类似于背带的东西绑在身上,把本就被肌肉撑得有些紧的衬衫,勒得更紧。   简直就是男女通杀的荷尔蒙扩张器,   陆朝深没忍住“啧”了一声。   欧美人都喜欢这样的打扮吗?在游轮上那回也是。   只不过这次还要欲一点。   麦朗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脸和脖子都没红,很清醒。   酒调好后,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把酒杯往前推了推,一个女游客拿起喝了一口,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吧台里的所有人都笑成一片。   一股很诡异的情绪突然冲撞着大脑,陆朝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总之心里不好受。   陆朝深微微皱眉,没打算去找麦朗,原地停留了几秒钟,转身离开了。   Formar的番茄汤是无限供应的,陆朝深点了一碗,灌了一小口后咂了咂嘴。   怎么回事?明明中午喝的时候感觉还挺鲜甜的。   现在只觉得很酸。 第31章 情侣 今晚我们分开睡吧   陆朝深是一个情绪很稳定的人。   不是他自恋, 也不是他单方面给自己贴的标签,是身边所有人都这么说。   从大一那会儿还会为了独自在食堂吃饭而感到尴尬,到现在, 除了弟弟妹妹们之外, 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情绪起伏太大会让自己很累,对于一个心思细腻的人来说, 成为一个淡淡的人,能规避很多不必要的伤害。   任何事情都有相应的解决方法。   陆朝深把刚才的事情强制移出大脑, 吃到一半, 面前突然多了一杯血色的液体。   是番茄玛丽。   “先生您好,您点的特调鸡尾酒已送达。”   抬眸, 麦朗正蹲在桌前, 衣领扣子还是没扣上,瞟一眼就看到一大半。   陆朝深吃了一口甜品,把番茄汤的酸味藏好,问道:“你调的?”   “当然不是, 哥你也太高看我了,”麦朗看着他, “我只负责端酒。”   “饭吃了吗?”   “早吃了, ”麦朗说, “和酒吧的那几个哥哥姐姐吃的。”   “挺好的啊,找到新工作了。”陆朝深看起来有些饿,说完就继续吃,没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麦朗没多想, 主动说道:“我下午太无聊了,就去问Knetu能不能给我找点事情做,他说我可以去酒吧前台帮帮忙。”   “所以你就去换了这身….”陆朝深看着他的衣服, 意有所指。   “哦,这个啊。”   衣服太紧,只能再往上扣一格,麦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不想穿这个的。”   陆朝深扯了下麦朗胳膊上的皮圈,没忍住捏了两下。   “这个也是?”   “他们说戴这个会显得更大一点。”   麦朗使了点劲,让它变得硬邦邦的。   “硬不硬?”麦朗挑了挑眉问。   陆朝深没依着他,说:“人在用力的时候,肌肉都是硬的。”   麦朗不服气:“但我的更硬啊。”   陆朝深微微勾起嘴角,没说话。   麦朗蹲了一会儿,蹲累了,跑到陆朝深身边坐着,趴在桌上,枕在臂弯里。   蓝色的瞳孔里映着陆朝深吃饭时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餐厅里所有的声音都主动绕过了他们这一桌,形成了一个封闭的无声区。   麦朗总感觉现在安静得不正常,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陆朝深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吃饭斯斯文文,慢嚼细咽的。   陆朝深呢,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麦朗和女游客互动画面,在他的脑袋里出现又被删掉,反反复复好几次。   陆朝深平静地擦了擦嘴。   一分钟忘不了,那就两分钟,三分钟,直到不会有任何情绪为止。   “你还要待在吧台吗?”陆朝深问。   “看情况,”麦朗说,“你要回酒店了?”   陆朝深点点头:“下午拍得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原来只是因为太累了才这样。   “好,”麦朗放心了,随即改变主意,“那我也回去。”   出了温室,冰岛进入蓝调时刻,主题酒店离温室有一段距离,麦朗换掉工作服,主动帮陆朝深拉着从车上拿下来的行李。   Formar到酒店只有一段林间小路,温度骤降的风徐徐吹着,不过已经够用了,陆朝深现在非常冷静,仿佛坐了时光机回到了一个时之前,没有回去找麦朗,然后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对,就是这样。   陆朝深想通了,开始关心起麦朗。   “下午看了吗,视频数据咋样?”   “还没呢,”麦朗说到这个,叹了口气,“我不敢点开,太紧张了。”   陆朝深很能理解这种心情,说道:“放宽心,不用焦虑,我以前写视频脚本和写剧本的时候,比你还严重,很怕自己的作品不被别人喜欢,有段时间甚至整夜整夜地失眠。”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真的是跌宕起伏。   麦朗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那你怎么调整的呢?”   陆朝深没回答,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就算上一期丹麦的攻略做得那么好,也有人说你?只不过比以前少很多了。”   麦朗点点头:“一直都有人那样说。”   “但我真的觉得,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陆朝深说,“有人讨厌,有人喜欢,大家口味各不相同。”   过高的期待,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暴力,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明白。”麦朗说。   “况且,创造力本身就是一种可贵的东西。”陆朝深说。   “我的也算吗?”麦朗问。   陆朝深反问:“怎么不算呢?”   麦朗慢慢地被说动了:“那我酒店就去看看。”   -   来农场之前,Knetu就已经给他们看过酒店的照片了,新开发的主题酒店确实不错,依旧是独栋式的,很有自己的特色。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温室太远了,车开不进去,路上又没有其他的代步工具。   走了二十多分钟,陆朝深感觉自己又老了一岁。   门口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的品种加起来比他们在冰岛看到的所有的种类都还要多。   屋里提前开着暖气,色调温暖,大部分家具都是木质的,还有藤编的椅子,风格偏复古,陆朝深把行李放在客厅,到处转了转。   桌子上摆着一封信,陆朝深打开看了一下,越看越不对劲。   麦朗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问“哥,你咋不进来?”   “等一下,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房间。”   麦朗心里咯噔一声,“这儿只有一个房间。”   陆朝深把信归位,外面的布局还看不出来,但卧室就很明显了。   精巧的小夜灯,配对的拖鞋和牙刷杯,床头的墙壁上挂了一个用亚麻还是某种草类编织而成的番茄形状的装饰,里面还有一个爱心图形。   麦朗轻咳一声,“要不我们…”   陆朝深的心被刺了一下。   在路上的时候,他本来打算彻底翻篇的,不过现在看来,今天这一页有些太沉重,卡在中间不动。   翻不过去了。   “好啊,换一个吧,”感性终究占了上风,陆朝深的语气和平日里无异,“给Knetu打个电话?”   麦朗愣了神,其实他想说的是“要不我们就住这儿”,刚才只不过是想征求陆朝深的意见。   但是...   好吧。   Knetu很快赶了过来,陆朝深抢在麦朗前面,主动上前交流,发音标准,没有任何障碍。   麦朗紧紧握着手机,只能在旁边干听着,以下是小麦翻译家带来的“分房事变(无删减版)”。   Knetu:“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陆朝深:“很抱歉这个时候让你来,我们住这个酒店,可能不太合适。”   Knetu挠了挠头,表示不解:“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会喜欢。”   陆朝深笑了笑,解释道:“酒店很棒,但我和Mikel想换一个房型,最好是有两个房间的,据我的观察,来这里度假的多数都是以家庭为单位。”   这话是事实,麦朗的视线坠落到地上,眼神光暗淡了下去。   Knetu看了眼麦朗,掩饰住脸上的意外:“Oh,原来是这样。”   陆朝深:“明天我们依然会拍这个房子的视频,只是不住这里而已。”   Knetu:“没关系。”   陆朝深又问麦朗:“可以吗?”   麦朗笑不露齿,表示同意。   趁着Knetu在,陆朝深把今天拍摄的事情,还有其中遇到的问题一次性都说完了,顺便了解一下后续的拍摄计划。   麦朗偶尔插几句话,还是被陆朝深强行带着的。   到了新的屋子,等Knetu走了之后,麦朗终于沉不住气了。   “哥,你不喜欢刚刚那个房间吗?”   “那是情侣酒店,”陆朝深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说出来,“这种标准的房型才是我们要测评的。”   对啊,那是给情侣睡的。   可是...   麦朗感觉有块石头堵在嗓子眼,吞不下去,也吐不出去。   憋屈死了。   “好像也对。”麦朗尴尬地笑了笑。   陆朝深从他手中拿回行李:“准备一下吧,我们等会儿拍个一镜到底。”   门一关,声音把一块蛋糕被切成了两半。   回到房间,陆朝深躺在床上,望着灯发呆,闭上眼。   炫影在眼中残留,老实说,他有点后悔。   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情是,他吃醋了,并且还在赌气,这种占有欲已经完全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陆朝深捂着脸,不停地在内心审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会不会太刻意了?   情侣酒店又怎样,他和麦朗已经睡了一路了。   矛盾,具有特殊性,陆朝深找的借口,逻辑自洽,但从动机来讲,完全不符合常理。   “多大人了啊,”陆朝深自言自语地说,“还在计较这些东西。”   正想到一半,麦朗突然在门外喊:“哥——”   陆朝深打开门,麦朗拿着平板立马冲进房间,“快看我的视频!!”   陆朝深很快调整好状态,接过平板,没去看麦朗的脸。   合情合理,热度再次破了账号的记录,其中,第二期视频“小鹿国度”还入选了B站最新的每周必看。   “不错不错,还进了每周必看。”   陆朝深不是很懂这个栏目的入选标准,但视频的反响确实非常好,评论区挤进了很多不是麦朗粉丝的自来水用户,画风也转变了很多,麦朗也有勇气互动了。   @心德拉101:「两个帅哥待在一块儿就是养眼啊,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他们一起去给小男孩儿唱生日歌的时候,心里真的温暖,果然,世界的美好不分地域 [欣慰] 」   @麦朗Mikel 回复:「谢谢!」   @我的嘴很硬」:「我爱那个草原上的那两个背影!」   @麦朗Mikel」回复:「我也很喜欢」   @暂时全程:「本人是丹麦留子,网上说的那些歧视现象确实存在,但大部分人都很好很热情,感谢up传递的正能量」   @麦朗Mikel 回复:「愿世界Peace&Love」   除了这些,麦朗把夸陆朝深的都通通赞了一遍。   @地球上只有一个:「最后那个小美人鱼的镜头真的绝了,配合着BGM我差点看哭啊」   @小瓶盖儿回复:「 [大哭] 摄影肯定看过小美人鱼5555」   @哑洗洗回复:「同为编导生我真的跪了,好强大的镜头语言,隔着屏幕都难感受到悲恸孤独,求新朋友出教程!!!!」   评论区几乎全都是夸的,翻了很久都找不到一个恶评,但即使是这样,陆朝深也不敢多看。   “好多人夸你啊哥,”麦朗脸上居然有一种很强烈自豪感,“你简直就是我的神。”   陆朝深笑着,摆了摆手:“不要把功劳揽我头上,换一个专业的人来都是一样,重要的是你,视频因为你才变得独特。”   不可置否的是,在视频制作上,陆朝深除了提供专业性指导,其他的都只能算是建议。   麦朗的学习能力强,不盲目接受改动,有自己的想法和创意。   抛开镜头来说,之前的视频热度那么高,除了看脸和身材的,最重要的,其实是情绪。   陆朝深忘不了第一次在哥本哈根看麦朗视频的时候,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溢出了屏幕,看完心里很明朗,其视频内核,可以说是互联网独一份的。   这个看起来很幼稚,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的人,每次都能精准地把握视频风格,将有限的素材进行最优组合,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而且工作效率也很高,稍不注意,人家就把视频做好端到你面前了。   麦朗接受了陆朝深的赞扬,很自然地坐到了床上,嘻嘻哈哈的。   “那我可以得到奖励吗?“   陆朝深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你要什么奖励?”   麦朗脱了鞋,在床上摊成大字,手和脚摆来摆去,就差把那句“我想和你睡”说出口了。   陆朝深没说话。   见对方还没什么反应,麦朗坐起来,拉着陆朝深的手腕。   “哥~”   陆朝深内心正发动着世纪大战,双方打得死去活来的那种。   “Luka哥,朝深哥,我的好哥哥,我真的不想一个人睡。”   麦朗眼神充满着渴望与乞求,双手合十。   “好不好嘛,ball ball you(球球你了)” 第32章 白马 把手机收一下   求也不管用, 麦朗就继续拉着他的手腕晃啊晃,持续了两分钟的软磨软泡后,陆朝深被弄得头疼, 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一个冷静的手势, 说:“停一下停一下。”   麦朗真就停了,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也没把手收回去,大拇指有节奏地揉着, 感受规律起跳的脉搏, 力度很轻,但陆朝深还是察觉到了。   最开始还会觉得这是小孩子行为, 待了一段时间, 一切都变了味。   “让我想想。”   麦朗只能在内心喊冤:为什么今天还要想一想!   陆朝深安静了一会儿,世纪大战也打完了,赢的那方是险胜,打得伤痕累累, 质问着奄奄一息的输家。   何必这样呢。   陆朝深回应,对啊, 何必呢。   反正再过半个月就要分开了, 这段机缘巧合之下的合作关系也将走到尽头, 两个人的关系,干干净净的,一眼就能看完所有的结局。   无非是,之后回锦城了偶尔会见上一面, 频率肯定是以几年一次为单位,叙旧的时候,可能还会为自己曾经做的种种事情感到尴尬, 关系也不会有现在这样亲昵。   如果他按照正常的剧本和麦朗相处下去,收好一些没有必要的心思,故事也是完美的,他宁愿安于现状,不去冒那个风险,面对太多的未知数。   在北欧的这段柔软的时光,会变成在平淡生活里建起的一座海市蜃楼,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奇妙又脆弱,顽固又浅薄。   过了这么久,理想主义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想到这儿,陆朝深把自己说服了,突然很轻地笑了一下,搞得麦朗云里雾里的。   麦朗手上不禁用了点力气,又问:“可不可以嘛。”   “可以是可以,”陆朝深瞄了眼麦朗的手,“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想一个人睡?”   “就是...”   麦朗被自己匮乏的语言系统给击倒,嘶了半天。   “哎呀,反正我不想一个人睡,我们在冰岛一直都是一起睡的,我们不能打破规则。”麦朗据理力争,用尽毕生所学,“两个人睡更暖和,而且你想啊哥,这个房间给我俩睡,另一间就拿来拍一镜到底,多好,天衣无缝。”   “不一定要两个人睡才暖和吧,可以开暖气,”陆朝深继续刁难,“而且那么多房子,够睡的,大不了再重新找一个拍素材,Knetu肯定不会介意。”   “这不一样。”麦朗说。   “哪里不一样?”陆朝深问。   “因为我是小麦,”麦朗不走寻常路,说,“小麦需要长在...陆地上。”   陆朝深指了指自己:“我是陆地?”   麦朗小鸡啄米式点头。   一个无厘头但又无法反驳的理由。   陆朝深终于绷不住,笑出声了。   “你怎么这么...”   “对啊,我很听话的,”麦朗主动接话,“我睡地板也行。”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睡地板。”陆朝深彻底失守,捏了下他的脸,头往门口那儿偏了偏,   麦朗如刮彩票中十万大奖:“真的?”   “过时不候。”陆朝深说。   麦朗拖鞋也没穿,风风火火地光脚冲出去再把行李箱搬进来,前后只用了十秒。   陆朝深略迟疑,问:“收拾得这么快?”   麦朗有些得意:“我就没有把东西拿出来过。”   合着这小孩儿根本就没有打算一个人睡。   吵吵闹闹一阵子,麦朗开始收拾归纳两人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陆朝深不是很喜欢用酒店和民宿的东西,什么剃须刀沐浴露洗发水啊,基本上都是自带,麦朗每次收拾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在作画,牙刷牙膏要放一起,一次性浴巾要放在顺手的地方,如果不是住不了多久,他甚至还想把他和陆朝深的衣服拿出来挂在同一个衣柜里。   麦朗在浴室活动,不能在客厅和陆朝深说话,他不说,陆朝深也不会说,这片区域本身就属于未开发状态,一来二去,显得更安静了。   陆朝深把器材收出来摆一边,累了就躺在藤编椅子上,表情很严肃,心里想着明天拍摄的事情。   麦朗收拾完出来,看了陆朝深一眼又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感觉有些反常。   “哥,”麦朗突然出声,“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陆朝深正在头脑风暴,心不在焉,没听清楚,“什么不开心?”   麦朗已经有十之八九能确定了,重复问:“我说,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陆朝深这会儿听清了,沉默了会儿,思考着该怎么说。   他总不能回答吃醋了吧。   “刚才跟你开玩笑的,”陆朝深也不逗他了,温声说,“你说得对,冰岛晚上这么冷,睡一起也暖和。”   “我今天真的只是太累了而已。”   “好吧。”麦朗继续收捡,陆朝深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从不怀疑。   但怀不怀疑是一方面,他是真察觉到了陆朝深情绪有点异常。   “我还以为你心里有事。”麦朗说。   “你说的也没错,我心里确实有事,但也全都是装的你的事,”陆朝深半真半假地说,“Knetu这次给的任务蛮复杂的,工作量至少是之前的两倍。”   麦朗选择性把陆朝深的话放进耳朵,听到那句“我心里全都是你的事”,当即一阵风吹散乌云,乐呵呵地跑到陆朝深这边来。   “我来写吧,”麦朗说,“你今天先去休息,”   麦朗本想借着工作的事情和陆朝深继续聊聊天,没想到一谈工作,更没什么好聊的。   这种没有太多话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上床睡觉。   陆朝深背对麦朗,梦回到在哥本哈根的第二天,也是脑袋里想了太多事,把精力都耗完了。就算他有入睡困难症,也耐不住这样造,困意一下子席卷大脑。   闭上眼睛没多久,身边一阵动静。   麦朗翻了个身,像虫子一样扭过来。   “哥,你冷吗?”   陆朝深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耳边又酥又痒。   “有点。”他胡乱说。   话音刚落,陆朝深背后贴上一片坚实温暖的胸膛,一只手穿过了他腰间,心跳通过骨骼和血管,听得一清二楚。   “那我给你暖一暖。”   麦朗根本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奇怪的。   适应了几秒,陆朝深怕这小孩儿又会多想,说:“这样好多了,快睡吧。”   陆朝深强装镇定地轻拍着麦朗插过来的手,“之后几天都很辛苦。”   麦朗也摸了摸他的手指。   “好。”   -   麦朗以为陆朝深睡前的这句话,是为了安慰他而随便说的,没想到是真的忙得不可开交。   Knetu给他们的任务,从性质上看,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包视频”。   和品牌广告还不一样,虽然Knetu说了很多次,不用过于专业,别太辛苦了,能做到一个简单的科普效果就行,他更多看中的是麦朗的网红效应。   但陆朝深在工作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完美主义,力求把所有的部分都做到最好。   毕竟Knetu给的钱真不少,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Formar番茄农场采用蜜蜂授粉的方式,纵观整个平台,很少有博主的视频涉及这个领域,所以这部分不再采用昨天场景镜头和空镜头,需要麦朗出场。   为了最小程度地打扰蜜蜂授粉,这次只进了五个人。   陆朝深推着摄影机进了温室,换了一身养蜂人专用服,扭头叮嘱跟在他身边的麦朗:“等会儿动作不要太大,说话小声一点,忘词了就打手势。”   “我都记着呢,不会忘。”麦朗隔着防蜂网,看着陆朝深的眼睛,“哥,拍完你可以陪我去骑马吗?”   陆朝深眼下只想着工作的事情,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乖,等这个结束之后,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一大半了,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朝深掸去麦朗制服上的尘土,“但我提前说好,我不会骑马。”   他小时候跟着爸妈去马场,马术的教练给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站在马屁股后面,否则会被马蹄踢死。   一遍不够,再三告诫,从此,陆朝深对马这种具有恐怖的摧残力的动物避之不及。   “到时候我教你。”   麦朗说完,立马恢复到工作状态。   台词这部分,麦朗做的调研很成熟,在拍之前就已经和专业人员对过了。经过那么多次拍摄,两个人的配合也越来也默契。   然而,想要把这部分拍好,难度不小,不仅要把蜜蜂震动翅膀的“嗡嗡授粉”的景象记录下来,还要安排专业讲解,以及除了授粉之外,所有的工作准备,比如放置蜂箱,观察蜂群的健康状态和监控动向之类的。   这一拍就是四天半,终于在第五天下午,Formar的所有视频素材都已经拍摄完成。   Knetu光是看了素材都十分满意,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让他们在农场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好好享受。   回到餐厅,麦朗从里面拿了两个甜筒,都是粉红带一点深红,不过颜色的深的程度不一样。   “喜欢吃酸一点的还是甜一点?”麦朗问。   陆朝深知道麦朗很喜欢吃甜食,便说,“酸一点的吧。”   麦朗把颜色浅一点的那个给陆朝深,然后等着他先咬一口。   “好吃吗?”麦朗问。   “还行,”陆朝深说,“味道挺特别的。”   麦朗也咬了一口自己的,说,“我的这个只吃得出来一点番茄味。”   “那要不要尝一尝我的?”陆朝深终于问。   就算两个人关系好,但吃对方的冰淇淋..他还是拿不准,但麦朗那个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试一下他的味道。   麦朗张嘴,借着陆朝深的手,咬了一口。   “有点酸啊,”冰淇淋入口即化,麦朗被酸得皱了皱眉,“你尝一下我这个,要甜很多。”   麦朗把冰淇淋怼在他嘴边,陆朝深犹豫片刻,还是舔了一下。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身边突然多了一匹白马。   Knetu站在白马旁边,冲两个人笑了笑。   “Here you are. (这是你们的)”   Knetu把牵绳递给麦朗,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留下两个人,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很兴奋,一个一脸懵,并远离马屁股。   麦朗搓了搓白马的脖子,解释道:“这马是我找Knetu要的,很温顺,可以骑到酒店旁的马厩,这样我们就不用走路了。”   陆朝深问:“只有一匹怎么办?”   麦朗说:“你不是说你不会骑嘛。”   “然后呢….”   “等等,我先上去。”   麦朗踩着马镫,一跨就骑上去了,熟练得像一个王子。   “Luka先生,”麦朗指着自己前面的空位,“请您上来。”   陆朝深往后退了一步,“我坐你前面?”   麦朗耸了耸肩,表现得很无奈:“也只能坐着了。”   陆朝深:“那也不行..”   “怎么不行,你不是想要代步工具吗?”麦朗说,“我看你每天走这段路都这么累。”   “而且你说了,要陪我骑马。”   陆朝深啃着了一口甜筒的外皮,内心想着,我没说是这个陪。   他理想中的陪,是看着麦朗骑马,再拍照,然后自己坐下喝茶喝热咖啡看书。   “我其实可以自己走...”   一对视,麦朗又是那副委屈模样,虽然一看就是假的,但没办法,陆朝深很吃这套。   温室到酒店的小路暂时还不对外开放,四下无人,不好食言,陆朝深只好咬紧牙关,扶着麦朗的手,被轻轻松松拉上马。   上马之后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马背上的空间有限,但两个人之间依旧保持一定的距离。   “坐稳咯。”   麦朗施法,白马缓缓前进,如一叶白舟,在冰岛温度最适宜的时候驶入林荫,没有蝉鸣,没有灼人的光线和过热的气流。   时针指在了最惬意的时刻。   骑到一半,麦朗把左手的缰绳放在他手里:“哥,你先拉着一下。”   随后手伸长,把手机举在他面前。   麦朗想来一张自拍,但距离还是有点不够,再加上在马上有点抖动,也没带云台,只能又往前挪,两个人紧贴在一起,手机把他们装下的同时,陆朝深也彻头彻尾地坐在麦朗的怀里。   前胸贴后背,从肩胛到尾椎骨,每个位置都有不同的异物感。   陆朝深抓紧马鞍和缰绳,看着麦朗按下镜头,屏息凝神,十分不自在。   得亏是周围没人,不然他打死都不会上来。   “诶?”麦朗拍完把手机收回去,没忍住埋头闻了闻陆朝深的头发。   “哥你换洗发水了?”   陆朝深被麦朗搞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差点气息不稳:“我昨天用的酒店给的,Knetu给我说他们的洗发水很好用。”   麦朗没有移回去,不知道为什么,洗发水混着陆朝深自带的体香,是真的很好闻。   视线再往下移,到了陆朝深唯一露出的耳朵和一小节脖颈,心越跳越快。   陆朝深突然喊他:“小麦。”   “我在。”麦朗如梦初醒。   “你把你裤包里的手机拿出来,”陆朝深说,“有点硌人。”   麦朗被梗了一下,差点从马上翻下来。   “啊..我现在手没空,不太方便。”   “要我帮你吗?”陆朝深问,“太硬了,有点难受。”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我来我来我来我来。”   陆朝深:“......”   麦朗心虚地往后面挪了一点位置,后悔今天选裤子的时候为什么不选布料稍微硬一点的牛仔裤。   陆朝深:“没事儿,这下OK了。”   到了酒店,两人下马后,麦朗突然蹲在了地上。   “你咋了?”陆朝深也蹲下来问他,“不舒服吗?”   “我肚子疼,”麦朗头低着,耳根红透了,“现在还不能起来。”   大概蹲了有十多分钟,麦朗腿都要蹲麻了才稍微好点,看了眼自己的裤子,慢悠悠地站起来,把白马牵回去。   陆朝深问:“你肚子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麦朗不敢直视陆朝深的眼睛,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你走了...之后就..就好了。” 第33章 离岛 我只让你一个人摸   麦朗再三强调自己没事之后, 陆朝深的担心中仍带有一丝怀疑。   他还是头一次见肚子痛的同时还会伴随着耳根绯红的症状。   后来在为期两天的田园度假生活中,麦朗再也没犯过病,和Formar里的冰岛友人们混得老熟了, 上午到温室摘番茄, 中午就去餐厅里帮帮忙,榨番茄汁, 偶尔遇到两个粉丝,顺手签个名合个影。   有余力的时候, 还会带着陆朝深去马厂里重温, 但仅仅只走在前面拉绳子,美其名曰:更好地传授马术。   陆朝深骑了五次, 也没学到个啥。   到了离别之际, 麦朗向Knetu承诺,这个月之内,一定把视频做好发给他。   Knetu对这件事情已经完全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留下一句:“Wish you two a stable and happy relationship! (祝你们感情稳定哦)”   陆朝深提前去取车了,麦朗看了眼人离开的方向, 虽然他心里清楚, 这一切都不过是旁人的一句玩笑, 但脸还是不知不觉地红了一点。   “We will (我们会的)”麦朗对Knetu说。   -   告别番茄农场和Knetu,麦朗主动提出要开车。   陆朝深上下打量着这位新人:“容我质疑一下其安全性。”   “放心吧,这一节路我肯定没问题,”麦朗说, “接下来都是康庄大道。”   “成语用得不错,”陆朝深系紧安全带,“那出发吧。”   麦朗激动地拍了一下车喇叭:“Let's go!”   两天后, 他们将乘坐飞往挪威的航班,而到目前为止,冰岛还剩下最后一个景点需要他们打卡,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飞机残骸。   陆朝深对此有所耳闻,来冰岛玩,如果在各大平台搜相关的旅游词条,出现频率最高的要么是黑沙滩,要么就是黑沙滩上的飞机残骸。   他潜意识里认为,去过Malifela之后,再看黑沙滩就没有什么新鲜感了。但开着开着,车两边的景象不是内部的蛮荒地带,在冰岛夏季的独特变奏中,步入辽阔草原组成的绿色油画,   陆朝深确定了一下:“我们是去飞机残骸吧。”   “是啊。”麦朗说,“喏,前面那个有橙色涂漆的就是。”   陆朝深戴上框架眼镜,问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像呢?   “这俩是双胞胎,”麦朗说,“那个网红打卡点太多人了,而且我们已经开始去过比黑沙滩更好看的Malifela,我查了好久,意外发现冰岛居然还有一个差不多的飞机残骸。”   陆朝深:“聪明。”   下车,陆朝深对着飞机残骸用百度识图查了查。   资料显示,飞机的型号名字叫做道格拉斯DC-3,隶属于冰岛的海军基地,1973年,这架飞机在执行任务途中因燃油耗尽,不得不在附近的空地进行紧急迫降。   幸运的是,这起事故中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机组成员全部生还。由于无法被修复回收,最后被永远遗弃在迫降地点。   道格拉斯DC-3的机身外壳,在常年的风吹日晒中脱落了一小部分,但没有黑沙滩的那一架严重,原材料缺失遮挡,开始生锈,空气中沾染着金属变异的味道。   陆朝深曾经在一本叫做《鱼没有脚》的书中读到过,冰岛在没被开发之前,是一片荒芜之地,年景不好的时候,几乎无法居住,而这架失事飞机所在的地方,曾经是整个国家最糟糕的地区——凯夫拉维克。   「山很暴躁,每一个坡都能致命,凄厉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气,生活的艰辛、疾病与火山爆发几乎洗清了这里所有的生命。」   整个国家,只有这里的居民最接近死亡。   但现在,已经全部变样了。   残骸周围全是能没过脚掌的野草,有一边机翼与地面接触,严丝缝合中也不可避免地挤进了一些泥土,引擎上布满了苔藓,刚到的时候,上面还停留着一些灰色羽毛的小鸟。   对比Malifela那样的熔岩绿洲,飞机残骸逐渐和大自然融为了一体,数年后,在腐朽中陪着冰岛日升月落,逃离荒芜,迎来春天。   麦朗绕着残骸走了两圈,没发现“不准攀爬”的标识,便拉着陆朝深上去一探究竟。   同名为飞机残骸,但道格拉斯DC-3的破损程度不高,其中,驾驶舱的座位还是完整的,能坐进去,前面的玻璃也消失了。   在封闭狭小的驾驶舱中,透过扭曲的框架,能看到外面的绵绵山峦,野草长风,也不失为一种全新的机长视角。   耳边响起熟悉的咔嚓声,陆朝深回过头,麦朗正拿着一个不要需要有太多操作就能拍好的小相机。   “你就维持刚才那个姿势,不用管我。”麦朗说。   陆朝深说:“我刚刚在神游。”   “神游也很帅啊,”麦朗一口气拍了20张一模一样的,企图在土里淘金。   “这次我不打算把在这里的图片和视频发出去了。”麦朗说。   陆朝深下意识地带入工作,“为什么?”   “不一定所有的行程都要拍成视频嘛,你来北欧的目的是旅行,又不是为了给我当策划和摄影师。”麦朗后悔道,“早知道你那么累,我就不接Knetu的活儿了。”   大不了后面他自己再多接一些广告。   “但是我也很喜欢做这件事情,”陆朝深说,“这和旅行完全不冲突。”   他喜欢创作,但更喜欢记录。每一个不愿意开口说话的瞬间,他都希望镜头能成为自己的代言人,向这个浮躁又灰暗的世界,吐露自己的情感和颜色。   麦朗没有被完全说服:“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想让你感受到旅行是什么样子的。”   “你放一万个心,”陆朝深说,“我在哥本哈根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   麦朗本来打好了腹稿,被陆朝深说得乱了阵脚,也不打算说了,怪不合适的。   比起旅游博主,他更希望自己是以陆朝深非常要好的朋友的身份出来玩,这样,他们的关系也不会被某些粉丝说成“营业兄弟”或者是其他只能用金钱捆绑的合作关系。   看着麦朗欲言又止的,陆朝深问,“想什么呢?”   麦朗不答,低头笑了笑。   “没想什么。”   他只是在想,   要是时间再慢一点就好了。   -   晚上,重回雷克雅未克。   麦朗提前预订到蓝湖酒店的豪华大床房,出门就能泡到温泉。   蓝湖靠近火山,边缘都是黑色的玄武岩。天然的地热能,炙烤出温热的泉水,蓝色的水面晃动着,像一块薄荷味果冻,仿佛跳下去还会被弹回来。   室外的凉气夹杂着温泉升腾出来的蒸汽,又湿又冷,池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麦朗随便穿了条泳裤,“咕咚”一声,进入水中。   蓝湖温泉的水温分布不均,每挪动几步,就能感受池水深浅和凉暖的变化。   陆朝深凝固在温泉边缘,身体有大半浸在水中,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经过一天的劳累,呼吸来自北极的清凉空气,他感觉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麦朗走过来的时候,发现陆朝深头上半湿的头发被撩了上去,微分碎盖变成了一个大背头。   “哇。”   麦朗眼前一亮,“哥,你这个发型好帅,有霸道总裁的范儿了。”   陆朝深问他:“那我平时是什么范儿。”   回答他的是一阵手机的闪光。   光线充足下的陆朝深简直帅得不可方物,麦朗边拍边说:“平时的话,就是一位脾气很好的大佬中的大佬。”   “其实我是小佬。”陆朝深说。   “那我就是小佬的小弟。”   麦朗欣赏这自己的佳作,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池底掏了一坨泥巴,黑乎乎的,还有点臭鸡蛋的味道。   陆朝深微微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要美白。”   麦朗说着,将泥巴涂满整张脸,抹上脖子,其他地方因为泡着水,涂不了,导致麦朗最后只有上半身的一小部分是黑色的,像一个小土匪。   陆朝深笑着,偷拍了一张。   蓝湖这么出名也是有原因的,水里丰富的硅、硫等矿物质可以帮助治疗一些皮肤疾病,但是美白就不一定了。   土匪小麦的嘴巴只能小幅度地动:“哥,要不今晚你也发个微博吧。”   “我就算了,”陆朝深婉拒,“要发你发。”   “真的吗?”麦朗成功把话套到手,“这张没在泳池里的也可以?”   陆朝深看了一眼照片,表示能接受,说:“我现在暂时还么有拒绝你的想法。”   “好诶,那我今晚就发微博。”   陆朝深看着麦朗那开心样,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小麦,你有没有想过在抖音上注册一个账号?”   陆朝深还记得上次发生的直播事故后,一直都想和麦朗商量这个事情,只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长视频的制作,没找到机会。   “抖音?我之前有想过,但短视频对于更新频率要求太高,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麦朗说,“而且就算注册了我也不知道该发些什么,只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说是网黄。”   陆朝深:“你什么都没露,怎么会成网黄?”   麦朗:“因为大家都说,网黄其实是一种感觉。”   “那都是照片的问题,”陆朝深说,“不信我们现在来拍两组?”   麦朗把手机双手奉上,“哥哥有请。”   一分钟后,麦朗站在温泉里,下半身没入水中,脸看向侧面。   陆朝深对着这具雕塑般的身体拍了又拍,直到两个人都被风吹冷了,才继续躺进奶蓝色的果冻里。   陆朝深将两张风格相差最大的照片来回翻看,“看出差别了吗?”   麦朗说:“有。”   一张是能c天r地的大猛男,一张是清纯绝色小奶狗。   陆朝深不禁说道:“我要是有你这身材,绝对天天发到网上炫。”   “什么?”麦朗心跳飙升,“原来你还是喜欢肌肉的?”   这句话问的意思有点奇怪,陆朝深说道:“什么叫,我还是喜欢肌肉?”   “就是字面意思啊,”麦朗摸了摸鼻子,“我之前让你摸摸腹肌,你都没什么兴趣。”   陆朝深辩解:“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麦朗不解,“那你再摸摸。”   “Stop. ”陆朝深不理解但大为震撼:“这有什么好摸的。”   麦朗:“如果不好摸的话,为什么粉丝们都在评论区说想摸。”   “小麦啊,她们是女生,”陆朝深平静地输出,“喜欢摸帅哥的肌肉很正常。”   麦朗嘀咕:“男生也可以喜欢啊...”   这点陆朝深无法反驳,麦朗的男粉占比也不低,每次在评论区和女粉拼得不分上下。   “好吧,”陆朝深感觉他和麦朗暂时不在同一个纬度,只好哄着他,“那我也喜欢。”   麦朗乐了:“你说的哦?”   陆朝深:“嗯。”   “早说嘛。”   陆朝深还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下一秒,麦朗从水里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陆朝深:“你这是?”   “你喜欢就随便摸,我不介意的,”麦朗宛若男菩萨在世,“所有男生里面,不对,应该是所有人里面,我都只给你一个人摸。”   陆朝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麦朗后知后觉,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啥。   陆朝深眼神中荡起一丝笑意,还是不说话。   求你了哥,快说句话吧。   麦朗被盯得脖子通红,甚至蔓延到了锁骨以下,“哥..我..我的意思是...”   陆朝深调侃道:“嗯,你的意思是?”   “啊..”   麦朗慢慢地把陆朝深的手放开,只觉得浑身热得难受,害羞到极点。   想破脑袋也解释不通,麦朗彻底放弃,随后一头栽进水里。   又过了一会儿,麦朗从水里起来的时候,嘴巴鼓鼓的。   “你喝..?”陆朝深语无伦次了。   麦朗眼睛一弯,仰头,吐出一口空气。   “.....”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在挤在一块笑了半天。   麦朗趁乱,又从水下摸索过去,揽住陆朝深的腰:“哥,你猜猜我刚刚在模仿什么?”   陆朝深笑得喘不过气,没注意到麦朗神出鬼没的手。   回答:“间歇泉。”   “Bingo!终于答对了一次。”   笑够了,两人对视一眼,刚才的尴尬还没有彻底消除,麦朗又忙起来,拿起手机翻来翻去,然后翻到了定好的机票。   刚想退出去,陆朝深说:“后天就要去挪威了。”   “对,”麦朗不是很愿意提起这个事情,“哥,之前你说以后我随时都可以去你家吃饭,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算了,”陆朝深说。   “那我想要一个你家的地址,”麦朗靠得更近一点:“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陆朝深摊了只手,“手机给我吧。”   ”好。“   陆朝深在麦朗的备忘录里写了一个自己家里的地址。   “等你有空来锦城了,就来找我玩。”   这句话有很多种含义和情感,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就看当事人怎么理解了。   回想起那天陆朝深说的计划,麦朗感觉心又在被人用力揉捏。   一天天的,心情跟探案缉凶一样,反转又反转。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离别啊。   他很想把难过表达出来,但又觉得太幼稚,只能安慰自己,又不是彻底散了,起码以后还能见面,不算太差。   “我肯定来,”麦朗伸出小拇指,“拉钩拉钩拉钩。”   陆朝深任着他来,小拇指相勾,大拇指挨在一起,挤压出所有的空气和隔阂,刻下一个新的印章。   他上次做这个动作,还是在哄五岁的陆半夏不要哭的时候。   但愿这次许下的誓言,不只是为了安慰对方。   移开手指,陆朝深轻声说:“一言为定。” 第34章 木屋 我们的专属小木屋   挪威, 英文名“Norway”,意思为“通往北方的路”。   绝大部分人第一眼看到世界地图的时候,都会觉得, 冰岛最为偏远, 但只要仔细观察纬度位置就能发现,挪威——这个盘踞在亚欧大陆边缘的国家, 才是盛行风带上被吹拂的遗地。   挪威有近35%的国土都位于极圈以内,南北狭长, 形如其名, 海岸线曲折千里,直至北极。   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在挪威北部, 距离雷克雅未克的直线距离不远, 但因为没有直达的航班,所以需要先在奥斯陆转机,然后前往博得城,下机之后还要租车, 再北上,开往瓦伦格峡湾中的世界最美群岛——罗弗敦群岛。   整个过程十分艰辛, 但麦朗制定的计划几乎完美, 节奏不急不忙, 换乘不会等待太长的时间,一下飞机就能领车。   在路上,麦朗时刻注意着陆朝深的状态,几乎没让他提过重物, 取票值机等各种杂七杂八的手续,自己一个人全揽了。   不知不觉中,麦朗来的增益效果很显著, 陆朝深的脸上没有出现过任何疲倦的颜色,该睡睡,该吃吃,中途他看不下去,想替麦朗分担一点也找不到机会,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麦朗去上厕所的时候守着行李。   年龄互换,他反而成了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   下飞机到博得城,麦朗开心极了。   陆朝深说:“你好像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麦朗挑起左眉,“我完成了一部很完美的作品。”   陆朝深完全不懂,猜道:“冰岛的视频剪好了?”   “不是。”麦朗嘴角一扬,额上还半戴着陆朝深的墨镜,“暂时保密。”   在一道疑惑的目光中,麦朗意气风发地出了博得机场。   “…..”   陆朝深跟了上去,不打算和小麦朋友计较。   -   博得城已经处于极圈之内,这里的阳光比冰岛更加充足,尤其是在斯奈山半岛经历了几天的阴雨天之后,世界的曝光度都提高了不少。   北部的海岸线也十分支离破碎,因此拥有了一条漫长曲折的海岸公路。   麦朗抢着要开车,但又开得不是很认真,每次到平直的马路且没有车的时候,眼睛就会频次不定地往旁边瞟了又瞟。   虽说没有太严重的安全隐患,但还是不可取。   “小麦同学。”   陆朝深正安安静静地在副驾驶上工作,提醒道:“请你专心开车。”   麦朗被现场抓包,轻咳一声,“我刚刚看你点开了附件里的一张海报,就很好奇,邮箱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说给你听就不行了,”陆朝深说,“这是一个大生意,你要做吗?”   麦朗:“什么大生意?”   “你记不记得之前那个让你上热搜的综艺?”陆朝深问。   麦朗说:“记得。”   不仅记得,还很讨厌。   就是那群人害陆朝深花了那么多钱刷礼物。   “他们想让你去参加下一期节目的录制,”陆朝深说,“当飞行嘉宾,地点就在特罗姆瑟。”   麦朗想都没想:“我不去。”   陆朝深猜到了,把邮件扔进垃圾桶,“没关系,不想去咱就不去。”   “哥,你不问为什么吗?”   陆朝深问:“为什么。”   “主要是你下周就走了。”麦朗的心情突然断崖式下降,“本来就没什么时间,我还要耽误几天,不舍得留你一个人玩。”   陆朝深愣了一下,没说话。   透过车前屏幕上的倒影,麦朗看着他,问:“哥,你舍得让我去吗?”   “哎,”陆朝深轻笑一声,“不要明知故问。”   麦朗尽力理解着这句话,意思应该是:明明知道我舍不得你去,干嘛还要问。   自我攻略成功,麦朗的心情又直线上升,“好的,我知道了。”   随后认真开起了车。   上次在直升机上没好好欣赏挪威的峡湾地貌,现在沿着山与海之间的边界行驶,又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一提起夏日的海边,人们就会想到,沙滩,椰树和冲浪。   但在这里,来自低纬的大西洋暖流深入北极洋域,得天独厚的水热条件创造着新的生命体,限定词变成了,森林,木屋,和渔船。   海岸公路被层层森林包围,两侧的光景不断变幻,有时是海崖峭壁,牵动瀑布突然出现,倾泻而下,有时则是傍着而建的彩色木屋,连绵其中。   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子接近峡湾的尽头,导航提示,前方即将到达罗弗敦群岛。   路上视野开阔,望向不远处的海面上,能看到有一些桥梁和细长的海上公路,将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连接在一起,由点成片,抱团漂浮着。   南北两面则被巴伦支海包裹,一直延伸至更广阔的海域。   挪威的公路由于地理原因,车道很窄,且多为双向两车道,弯道多、隧道也多,现在到了海上,路变得更窄,麦朗握紧方向盘,开得很慢,生怕下一秒就开到海里。   车窗外的景象像是被拉条了一样,陆朝深收起电脑:“要不换我来开?”   麦朗果断放弃,停在路边,更换司机。   “你是在哪儿考的驾照?”陆朝深问。   “纽约州,”麦朗知道他想问什么,“我们那边难度挺低的,和国内不是一个level(等级),笔试20道选择题,答对14道就能过,路考的难度也简单。”   “我的天?”   那陆朝深当初苦练学车一个暑假又为了什么。   “长见识了,”陆朝深一阵后怕,“你要是提前说,我就不会让你来开了。”   “我想着为你分担一点,”麦朗说,“这不没出事嘛。”   “出事还得了啊,”陆朝深哭笑不得,“倒车入库和侧方停车什么的呢,会考吗?”   麦朗摇了摇头。   反正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国内难度太高而不去考的。   陆朝深一眼看穿,叹了口气,“以后都还是我来开吧。”   麦朗自知驾驶水平有限,说道:“特殊情况你来开吧,我没开过这种两遍都是海的小路。”   “这地方能有小路就不错了。”   陆朝深看了眼目的地,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中间隔了十多个岛屿。   于是,他们只能像闯关一样,从这个岛跳到那个岛,过桥穿岛,有的岛之间还没有路,只能绕圈圈。   除了主岛莫斯克内斯岛,其他小岛的面积都不大,而目的地所在的汉宁斯韦尔岛,则是岛群中的第二大岛屿。   岛上没有橙色的木屋点缀其中,也没有其他的设施和建筑,称得上平平无奇,但每年都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   这里唯一的亮点,就是面前这个足球场。   停好车,陆朝深操控着无人机俯拍。   球场属于非专业级小型那一挂的,没有看台,面积不大,却占用了岛上所有的平地。   现在的季节正是开放球场时候,但又没多少人,进入内部,只有几个看起来十几岁左右的孩子在里面踢着玩,球场四面都有足球网,大家都在小范围活动。   “之前就听说挪威人民很爱踢足球,现在算是有所谓耳闻了。”麦朗说。   “所以他们还在这里修一个球场,”陆朝深说,“这算是世界上纬度最高的球场了吧,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麦朗点点头,又问道:“哥,你会踢足球吗?”   “会一点,”陆朝深说,“但很久都不踢了。”   这句话麦朗耳朵都已经听起茧了,每次只要涉及到一些很日常的娱乐活动,陆朝深都会说玩过,所以之前到底有多忙呢?   结论可想而知。   “先等我一下。”   麦朗环顾四周,跑了一大圈,找到一个球场上的热心居民,发挥着自己的各种优势,然后借到了一颗球。   “要不要来试一试?”   麦朗把球放在脚背上,一个两个地颠着,“反正来都来了。”   “就我俩?”陆朝深指了指自己。“那我肯定踢不过你啊。”   “来嘛,我也不会踢,”麦朗颠累了,脚踩着球,“我们就踢一颗。”   养精蓄锐那么久,陆朝深脱掉大衣,决定陪麦朗玩一玩,“来吧,记得手下留情。”   两个人踢足球,无非就是一攻一守。   剪刀石头布,三局两胜,陆朝深输了,所以第一轮,他做守方。   选了一块没人的地方,陆朝深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好后,冲麦朗勾勾手。   麦朗被点燃:“我要来咯。”   脚向右一拨,做了一个快速的假动作,然后突然变向将球带向左侧,草地被瞬间划出一道痕迹,陆朝深也不示弱,一个侧身跨步,封住进攻路线。   两人迅速接近,球在脚步之间滚来滚去,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跑那边,麦朗瞅准空当,一个加速想绕过去。   陆朝深反应更快,一脚将球微微移开。   好机会!他刚准备把球踢出去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麦朗闷哼一声,突然倒地,还很刻意地再滚了一圈。   “卧..”陆朝深差点骂脏话,忍住了,赶忙跑过去,“摔着没?”   “好像是这儿。”   麦朗眉头紧锁,给人一种很受伤很严重的感觉。   陆朝深心急如焚:“哪儿?”   麦朗把裤脚捞起,指着小腿:“就是这里。”   “没看到呢,”陆朝深看了一眼,感觉不对劲,抬头,刚好对上麦朗憋笑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麦朗装不下去了,一秒破功,“其实我没有摔着哈哈哈哈哈。”   虚惊一场,陆朝深无语凝噎,准备起身,麦朗连忙拉住他:“哥,你刚才犯规了。”   “骗我还不够,”陆朝深戳了一下麦朗身上的痒痒肉:“我绊你了?”   他刚才什么都没做啊,甚至连脚都没有碰到一起。   麦朗拿手挡住:“但我确实摔了,你说是不是。”   陆朝深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办?”   “这样吧,”麦朗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假草,“罚你一个点球怎么样?”   陆朝深无力吐槽,忍不住笑了:“我真的觉得我俩踢球和过家家一样。”   “来嘛,”麦朗跑到定点,喊道:“一颗定胜负。”   “行吧行吧。”   陆朝深站在线后,微微下蹲,重心随之下移。   等了几秒,麦朗朝着球一个飞踢,然后——   球踢空了….   陆朝深站直身体,忍不住嘲笑道:“你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啊。”   “假的假的,我要认真了!”   麦朗笑了两声,这次找准了位置,蓄力一发射门。   陆朝深脚一挡,嘭的一声,球飞得老高,重重落在地上,弹了好几下。   “技术不行啊。”陆朝深直摇头。   麦朗踢得浑身冒汗,观察了下周围,才敢把衣服撩起来,“我说我是故意射歪的的,你信吗?”   “我信。”   陆朝深有点被这话搞得心猿意马,连忙打住心里的其他想法,“但是你哥已经累了。”   听到陆朝深说累,麦朗也不闹了,在原地摸高,蹦了十几下,发泄无处可用的精力。   跳够了,麦朗跑过来拉着陆朝深的胳膊,“那我们走吧,回民宿去。”   “我们今晚就住这个岛上吗?”陆朝深问。   “不是,”麦朗在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就在主岛的旁边,新修的,老板说我们是他们的第一位客人。”   抱着期待,拉着行李,来到一个叫做Renie的渔村。   Renie坐落于罗弗敦群岛的主岛,同时也是整个岛群的交通枢纽,对比其他岛屿来说算是四通八达了,岸边停着很多老旧的渔船,有些直接被抬上了岸,空气中散着些鱼腥味。   陆朝深能量被耗得差不多了,岛上的马路就那么长一点,快要走通了的时候,麦朗往右拐进了一条小路。   小路很窄,直达岛屿的边缘,并且连着一个很短的石桥,通往旁边的一个非常小的岛屿。   这个小岛的边上围着一圈白色的栅栏,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没有,陆朝深暂时称它为迷你岛。   纵观整个迷你岛,除了一棵树和一些认不到的野生植物,只有一座木屋。   “当当当当——”麦朗兴奋地给陆朝深介绍,   “这就是我们今天住的地方,峡湾小木屋! 第35章 鳕鱼 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陆朝深在旁边配合着他的欢呼, 鼓了鼓掌。   —— 一个简易的入住仪式圆满完成。   小木屋只有一半在岛上,另一半通过竖直的柱子踩进海里。   冬季用来排雪的三角形屋顶,此刻盛满了阳光。   那棵唯一的树紧挨着, 根系全长入土地, 没有出露地表的部分,也不知道向下攫取水源的时候, 会不会喝到渗进来的海水,会不会觉得咸。   陆朝深习惯性将相机对准零碎的天, 树年纪轻轻, 正开枝散叶,撑起了一片小小的阴凉地。   风吹过, 树影婆娑。   走进木屋, 里面的家具全都是崭新的,墙壁和地板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味道,淡得像白开水。   一共两个门, 其中一个起着观赏的作用,开门就能看到大海。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 麦朗身体一斜, 靠在陆朝深身上, 问:“喜欢吗?”   陆朝深应了一声“喜欢”,瞥见麦朗打完球后乱掉的外套衣领,帮忙理了理。   转眼对视,见麦朗没什么反应, 陆朝深以为只说一个“喜欢”还不够,便又说,“我很喜欢, 非常喜欢。”   麦朗没想到陆朝深会突然加两句,很明显地顿了一下,片刻后,像不倒翁那样正回来。   “噢。”   就说一个字?   陆朝深一只手从后绕过麦朗脖子,手指够到下巴,轻轻撩拨一下,“又在想什么呢,这个回答不合你心意吗?”   看着陆朝深的眼睛,麦朗又变得紧张,打完球降下来的体温,又慢慢地升上去了。   “没有…”   麦朗的眼睛往别处看,稍稍冷静,说,“你喜欢就好,我刚刚在想明天的事情。”   两人在打直球这方面都差不多水平,麦朗次数多,但从双方的反应来看,陆朝深的“杀伤力”似乎更大。   陆朝深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去思考反应的逻辑和原因,只觉得这样的麦朗特别有意思。   “哥,”麦朗看他不说话,指了指浴室,“我先去洗澡了?”   “去吧。”   陆朝深笑了笑,放开麦朗,“洗完出去吃饭。”   -   极昼期间,太阳不会像往常那样升到最高点后下落,而是沿着接近水平的轨迹,绕地平线旋转一圈。   虽然没有夜晚,但人的生物钟并不会因此完全改变,一日三餐,正常进行,并且要保证足够的睡眠。   挪威时间来到晚上九点,黄昏静止,夜色闯进不来,天空依然大亮。   麦朗洗完澡出来,身上凉快了不少。   两人在主岛上找了一家餐厅解决完晚饭,回去的时候,麦朗又去小超市里,买了一个专业级遮光布。   罗弗敦家家户户必备物品,听说能完全遮住阳光,在极昼的晚上也能睡得很好。   麦朗回房间安装,陆朝深拿着平板,打开海边的那个门,坐在门口刷着微博。   那条有他蓝湖温泉照的博客评论区底下,有不少粉丝留言,想让陆朝深单独再开一个账号,多发一点照片,这么一张不够看,并小声谴责麦朗私藏照片。   一路看下来,也有让麦朗再开一个“情侣账号”的....   事到如今,陆朝深已经完完全全脱敏,大家爱磕多磕吧。   如果现在都接受不了,等到麦朗把游轮和冰岛旅行的视频发出去,那样的评论只会多不会少,岂不是要尴尬死?   翻着翻着,其中有一个ID叫做“吃糖上瘾”的用户,最为活跃,陆朝深点开主页一看,头像和某人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陆朝深截图发给唐思颖:这是不是你?   唐思颖那边还没睡,发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本大侠!」   陆朝深:「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的真实身份曝光出去?」   唐思颖:「哇,好你个陆朝深,怎么能这样呢!!」   唐思颖:「人家Mikel都没有删评,我们这是圈地自萌(求放过)。」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来的,陆朝深打了一堆又删了,最后发了一句:「你们俩才更适合做朋友,都是小孩,肯定有更多共同话题。」   唐思颖:「 [愤怒] ×3 」   唐思颖:「 [愤怒] ×10 」   唐思颖:「 [秃头小红人发火的表情包] ×50」   麦朗挂好遮光布,从黑黢黢的房间出来,找到陆朝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满屏的表情包。   “你弟还没睡呢?”麦朗挨着他坐下问。   陆朝深回复了一个“别熬夜了早点睡”,关掉手机。   “是我朋友,我弟是不可能这么晚睡的。”   “对哦,”麦朗猜测,“是之前在奥斯陆约你吃饭的那个女生吗?”   “就是她,”陆朝深说,“你可别学她当夜猫子,要健康生活。”   麦朗做宣誓的手势:“我保证听话。”   陆朝深摸了摸麦朗刚洗完澡蓬松的头发:“对了,这个小木屋的视频素材,你还要吗。”   “要的要的,”麦朗说,“我本来就打算单独做一个关于小岛木屋生活的视频,虽然这个现在不是我修的,但可以累计一下经验,找到属于这类视频的风格,为之后打基础。”   陆朝深问道:“你还真打算自己搞一个?”   “真的啊,我昨天问了房东,开销确实很大,但是钱可以慢慢攒嘛。”麦朗想起了什么,又说,“我在我姐姐那儿还存了一点钱,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   陆朝深一脸错愕:“等一下?”   说出去也不怕笑话,两个人一起同吃同住玩了这么多天,居然连对方的家庭背景都没搞清楚。   “你啥时候多了一个姐姐出来?”   麦朗回答:“三十多年前,我姐姐出生,我就多了一个姐姐。”   陆朝深直接笑出声来。   麦朗趁机抱着他的胳膊,问:“我没给你说过吗?”   陆朝深调动在哥本哈根的记忆,“你只说过你的妈妈是混血,爸爸是美国人。”   “好像是。”麦朗摸摸下巴,“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一家一共四口人。”   陆朝深:“怪不得。”   麦朗问:“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平时喊‘哥’喊得那么自然顺溜,”陆朝深笑着说,“原来真的是个弟弟。”   “哥哥是哥哥,姐姐是姐姐,”麦朗说,“你们俩不一样。”   陆朝深说:“都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一样了。”   麦朗很小声地说了一声:“还是不一样。”   陆朝深自然是没听到这句话的,又问:“所以你平时的钱都放你姐那儿?”   “差不多,我自己留了一点,”麦朗说,“旅行赚的钱和打比赛赢的奖金都存在她那儿了,我姐说她利息比银行高,想用钱的时候,连本带利一起拿回去。”   “钱生钱?”陆朝深问,“你姐在做生意吗?”   “嗯,服装方面的,”麦朗说,“听我妈说,她现在好像什么都在做,我姐超级无敌女强人,反正比我厉害多了。”   “不能这么想,”陆朝深说,“你也很厉害。”   麦朗停了一下,随后松开陆朝深的胳膊,改为环抱住他的肩膀。   “谢谢哥,我发现你特别喜欢夸我。”   陆朝深被抱得紧紧的,问:“我有吗?”   “有啊,“麦朗又往他身上拱了拱,”你是除了我爸妈以外,夸我最多的人了。”   茫然了一瞬,陆朝深回过神,不知道接什么话,只好点了下麦朗的鼻子。   麦朗靠着他,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点。”   “要不你先去睡觉吧。”   “你不陪我一起吗?”   “还早呢,”陆朝深说,“我现在不困。”   “不早了,马上十二点了,”麦朗说,“你刚刚才说不能熬夜,你要以身作则。”   陆朝深犹豫道:“可是不通宵,怎么能体验极昼呢?”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啊,”麦朗站了起来,向陆朝深伸出手,“通宵只能展现出极昼的魅力的千分之一,精彩的还在后面,现在不好好休息,后面根本没有精力玩。”   陆朝深被说服了,被麦朗拉进了小小的房间。   -   第二天,黄昏之后,日出无缝衔接。   Renie渔村世世代代靠捕鳕鱼而生,近年来发展了旅游业,海钓,自然而然也成为了其最热门的项目之一。   今天阳光很烈,出发之前,陆朝深抹了一点防晒霜在脸上。   麦朗在旁边看着。   陆朝深把防晒霜递给他:“你要抹一点吗?”   麦朗点点头,但没接。   陆朝深又抬了一下。   “我没用过。”麦朗故意说,“你帮我抹吧。”   现在距离渔船出发只有二十分钟,时间有点赶,陆朝深只能任他摆布。   “把眼睛闭上。”   麦朗闭眼,微微俯身。   陆朝深挤了一些在手心,均匀地往他脸上抹。   麦朗轻轻地说了一句:“黏糊糊的。”   “头仰着。”   麦朗照做,把脖子完全袒露出来,喉结突然动了动。   “以后你一个人去别的地方旅行,最好也备一支防晒,”陆朝深说,“晒不晒黑倒无所谓,皮肤不能晒伤了。”   麦朗:“好。”   手上还有些抹不完的,陆朝深拉着他的手搓了搓。   “走了走了,等会儿来不及了。”   开船前五分钟,俩人匆匆忙忙赶到。   今天带队出海的人,是一位叫做Sam的老爷爷。   在抵达鱼群密集的海域之前,大家在船上聚在一起,听Sam科普一些关于Renie渔船和海钓的知识。   Sam说一句,麦朗就在陆朝深耳边翻译一句。   “这里的主要鱼种是鳕鱼,每年冬天的时候才会来挪威沿岸产卵,但是夏天也会有,只不过要少一点。”   “不影响,”陆朝深说,“反正我不会。”   Sam还说了一些钓鱼技巧,比如说跟着海鸥走准没错,为了生存,它们会在鱼群上空盘旋,如果能看到有一两只俯冲入水,那就是鱼群聚集的直接信号。   这个方法同样适用于观鲸。   来到近海,渔船停下,Sam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可以开始钓鱼了。   陆朝深扬了扬下巴,“请吧,小麦同学。”   麦朗没着急动:“刚刚Sam说,今天钓到的鱼是可以拿回去的。”   “嗯,”陆朝深认真地听着,“拿回去,然后呢。”   麦朗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旁敲侧击:“小木屋的厨房还可以用。”   “明白了。”   陆朝深笑容温柔,说道:“只要你能钓到,晚上回去做给你吃。”   “就等着你这句话。”   麦朗立马戴上手套,瞬间变回正常的毕业没多久的靠谱男大学生,熟练地选假饵,抛线。   海钓时间有限,两两一个钓台,用的也不是传统的鱼竿,陆朝深对此一窍不通,在旁边负责记录和拍照。   海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陆朝深拍完就四处转转,找Sam聊天,温习一下口语。   聊了十多分钟,渔船上的人们突然以麦朗为中心,传来点动静。   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惊呼和赞叹声。   “哥!!”   麦朗手里逮着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且大概有半条手臂那么长的鱼,冲陆朝深喊,“我钓到了!”   陆朝深抓拍一张照片,走过去又拍了一张。   “厉害啊小麦,你是我们船上第一个钓到鱼的。”   “嘿嘿,主要是我爸很喜欢海钓,小时候经常被他抓着去海上钓鱼,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麦朗把摆来摆去的鱼放进桶里,“而且这片海挺肥的,换他来,可以钓到更大的鱼。”   陆朝深笑了笑,说:“我还是觉得你更厉害。”   麦朗:“那我可以得到奖励嘛。”   陆朝深看了眼时间,说:“你加油,晚上回去随便点菜。”   第二剂鸡血打进去,麦朗很快又钓起来第二条。   鱼钓上来之后,立刻被拿去被船员加工处理,旁边的游客看得很是羡慕。   陆朝深依旧待着Sam的身边。   Sam问他:“Can't you fish (你不会钓吗)”   陆朝深点点头: “No, I've never fished before.(对,我从来没有钓过)”   Sam看着麦朗说: "Then you can ask your young boyfriend to teach you. He's so good at it.(那你可以让你的小男朋友教教你呢,他的技术那么好)”   陆朝深听到了“young boyfriend”这个单词,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   Sam注意到他表情,以为陆朝深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拿给他一些杀完鱼之后不用的内脏边角料,去喂海鸥。   大家各司其职,其乐融融,一片和谐。   到了最后,麦朗一共钓了十多条鱼,数量太多也吃不完,于是自己留了两条,剩下的全分给了船上的游客还有Sam,成为了全船偶像。   海钓船启程回渔村,麦朗提着袋子,巡视一圈,看到了站在船尾的陆朝深。   海上的风很大,催动海浪托起渔船,有些颠簸,陆朝深戴着墨镜,岿然不动,看不出任何情绪。   鸥鸟成群结队地在他身边环绕飞行,但又没有靠近,黑色大衣的下摆被吹起,看似单薄纤瘦的身体,在这一刻又变得庄重。   像一幅色彩淡雅的油画。   麦朗脑子里蹦出初中语文老师教的一句诗,好像是什么..只可远观而不可...   似乎是感受到了背后灼热的视线,陆朝深回头,刚好看到定在原地的麦朗,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陆朝深招招手,麦朗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主动迎上去:“哥,我刚刚想给你拍照的。”   这句莫名且带着点心虚的解释让陆朝深感到不解。   “拍吧,”陆朝深看了眼麦朗的手机,“需要我摆什么姿势吗?”   麦朗咽了咽口水。   “你转过去就行。” 第36章 柜门 1还是0?   “转过去?”陆朝深侧着身说, “不用拍脸吗?”   “只拍侧脸。”   麦朗看着屏幕的陆朝深,心跳得很快,脑袋里突然涌入很多莫名其妙的场面。   他感觉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   不管是陆朝深的一句话, 还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都能让他起生理反应。   追根溯源,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初次发生在Formar农场里教陆朝深骑马的时候。   当时他还很单纯地认为, 是因为挨得太近加之年轻气盛所导致的。   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但不能有第三次。   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但他不是真的傻, 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承认自己很喜欢陆朝深,但...但..   但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喜欢。   拍完后, 麦朗坐在凳子上坐了很久。   陆朝深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游客:“我们得下船了。”   麦朗:“我再休息一下。”   -   回到小木屋, 陆朝深在厨房做他点的鱼,麦朗算好时间,姐姐麦茜现在应该结束了白天在公司当总裁的职场生活。   这种事情他也只有问姐姐了。   点开微信,记录显示他上次和麦茜聊天的时候还是在每月15号的“分红日”。   ML:「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等了三分钟, 麦茜回了消息。   Michelle:「Still up (还没睡呢)」   ML:「没有,我们这边现在大白天。」   ML:「你在干嘛?」   Michelle:「【图片】」   麦茜随手拍了一张很模糊的照片, 勉强能看到上面照片中的时尚杂志。   Michelle:「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吧, 有什么事情?」   ML:「 [电话小图标] ×2 」   很快,手机铃响,麦朗没着急接,揣在兜里, 跑到屋外的树底下才接通。   麦朗:“姐?”   麦茜:“嗯哼,缺钱了还是想存钱了?”   “都不是,钱刚刚够用, 还存不了。”   麦朗压低声音,继续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关于你男朋友的。”   麦茜:“Say it(说吧)”   “我想问....”   麦朗咬牙,一口气说出来:”你怎么喜欢上你男朋友的?”   “我怎么喜欢上....”麦茜察觉到蹊跷,“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我就问问而已,”麦朗很小声说,“我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一向酷飒拽炫的麦茜,此时捂着嘴巴,十分震惊。   要知道,她这个被同时称为Gay圈和直女天菜的弟弟,从高中开始,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在爱情方面单纯得像个小学生,一天除了打排球就是打游戏,到了大学就多了一个健身的爱好,仅此而已。   起初,她以为麦朗是身体某方面出了问题——这也不怪她多想,毕竟比他条件还要差很多的男生已经在大学里面玩出了花。   为了不伤弟弟的自尊心,有年春节回上海过年,老爸Matthew带着麦朗去看了中医,整个事情才真相大白。   原来真的只是麦朗不想谈而已。   麦茜:“等一下,等一下,让我缓缓。”   麦朗没说话,等姐姐冷静。   过了一会儿,麦茜轻呼一声,问:“你是不是耍朋友了?”   还没等麦朗回话,麦茜已经脑补了一系列万字狗血故事,开启连环轰炸:“男的女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已经上床了吗?”   “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停停停停Stop。”   麦朗心虚地朝门口望了一眼,发现陆朝深还在厨房没出来,松了口气,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小。   “你在说些什么啊姐,能不能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OKOK。”   毕竟是初出茅庐,麦茜也耐住性子。   “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麦茜想了片刻,“我觉得,你会时时刻刻想要和他黏在一起,不舍得和他分开,会给他最好的,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会认真听他分享所有事情,会包容理解他,会心疼他的悲惨过去,会想去探索他。”   麦朗越听越耳熟:“探索是什么意思?”   “这个分为生理和心理两方面,”麦茜说,“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麦朗犹豫了一会儿,一句话三回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Oh my god! ”   麦茜至少在电话那头连续呼唤了好几次上帝,问:“男生还是女生?”   这关系到她接下来的科普内容。   麦朗说得结结巴巴:“…男..男生..哦不对,应该是男人。”   麦茜还是有些意外的,继续调查:“那你是top还是bottom(1还是 0)?”   麦朗:“什么意思?”   “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喜欢男生呢?”麦茜哈哈地笑了一声,“我在电话里不好给你解释啊,这样吧,我等会给你发一些资料,不懂再来问我。”   “姐!”麦朗发出和蚊子声音一般分贝的怒吼,“我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好好好好,”麦茜又笑了一下:“要弄明白这个问题,你就往我刚刚说的那些一个一个去套,如果我刚才说的大部分内容都符合,那你确实就是喜欢。”   “好吧,”麦朗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答案,“那我先想想。”   麦茜提醒道:“还有最后一个点,你要搞清楚他是不是straight guy(直男),如果是的话,姐劝你还是移情别恋吧。”   麦朗唉声叹气的:“我知道了,先挂了昂姐。”   按掉电话,麦朗把手机往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陷入良久的思考。   和姐姐沟通了十多分钟,不仅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更疑惑了。   更要命的是,麦朗突然想起住在黄金圈那一晚…   啊啊啊啊啊!   真想给之前问陆朝深要不要结婚的自己两巴掌!   一股肉香从小木屋飘来,陆朝深已经把他点的菜做好了,一盘清蒸鱼,一盘煎鱼。   没有大米,主食暂且用买来的面包应付一顿,陆朝深坐下,对着热腾腾的鱼摊摊手:“开动吧。”   麦朗脑袋里想着怎样才能无伤知道陆朝深的取向,没说什么,先给陆朝深夹了一块,然后自己再吃。   入口,清蒸鱼肉软嫩鲜香,还没有任何腥味儿,另一道煎鱼地外面有一层金黄酥鱼皮,如果能有一碗米饭就好了,他保证连汤带汁干三碗。   呜呜呜呜,好吃得让人流泪。   麦朗真的想哭出来。   陆朝深看着他一声不吭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问:“不合胃口吗?”   “没有!”麦朗的反应很激烈,“很好吃!特别好吃!”   陆朝深虚了虚眼睛。   “真的。”麦朗说。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要说出来,”陆朝深尝了一口,味道还是一样的好吃,看来不是他手艺的问题,“不要憋在心里,知道吗?”   麦朗:“知道了。”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吃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麦朗感觉再说点啥也不好,于是想了一会儿,还真想到一个问题。   “哥,我做下一部分攻略的时候,发现一个无法解决的漏洞。”   陆朝深问:“什么漏洞?”   “明天,有个游玩项目很特殊,必须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抵达,走完路程要六个多小时,”麦朗说,“所以我们必须在下午五点左右出发,但是那段路又很难开,都是靠海的窄窄路….”   陆朝深:“然后呢?”   麦朗说:“然后你就要开很长一段时间的车,并且还是人最疲惫的时间段。”   “这点你放心,”陆朝深说,“我能开。”   “我知道你可以开长途,”麦朗说,“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累。”   陆朝深顿了一下,不得不说,麦朗的嘴很甜。   如果年龄再小点,他应该属于那种陆朝深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会偷偷往红包里多塞几张的乖小孩。   “别担心我,”陆朝深说,“到时候我开累了,会想办法休息。”   麦朗问:“要不我们请一个司机?”   “我觉得不用,”陆朝深说,“就我们俩在车上,挺好的,我不是很想让别人来开。”   麦朗把头埋着,不想让陆朝深发现自己现在特别开心。   “好吧。”   麦朗在桌底下用脚勾了勾他的小腿,“那你累了,一定要给我说。”   陆朝深眉梢浅浅一弯,点点头。   他正值壮年,只是看起来不像而已,怎么会因为开个长途而累呢?   “所以你现在和闷葫芦一样,就是因为这个事情?”陆朝深问。   好机会!   “也不完全是。”麦朗说,“我能问一个比较冒昧的问题吗?”   陆朝深:“请讲。”   麦朗鼓起勇气:“如果有一个人追求你,你愿意和他谈恋爱吗?”   陆朝深:“看情况。”   “那如果...对方是一个男生呢?”   “唔。”   陆朝深差点把饭喷地上。   麦朗看他的反应,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其实..也没啥,”麦朗临时编了一个谎言,“我有一个朋友,他那天翻到我在ins上发的照片,对你很感兴趣,他想问你,如果他追求你的话,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陆朝深擦了擦嘴,开始不紧不慢地理着鱼刺。   要是换做以前,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地拒绝,然而,今非昔比,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死,就算知道想象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他也要给众多可能中的那万分之一,留一个体面的机会。   “我不是很在意这些,”陆朝深半真半假地说,“遇到喜欢合适的就行。”   “哦。”   不在意这些?“这些”是指性别吗?   麦朗吃完饭,把筷子含在嘴里,恨不得马上又打电话给麦茜求证。   “他长什么样呢?”陆朝深问。   麦朗:“啊?”   陆朝深:“他不是想追求我吗?我至少得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吧。”   “额.可以的,当然可以。”   麦朗急中生智,把远在美国的好兄弟Dalton的照片翻出来。   “你看看吧。”   陆朝深拿过手机一看,照片上的男人和麦朗完全是两个风格,留着一头板寸,嘴边叼着根烟,胳膊上全是文身,身形要比麦朗稍微瘦弱一点点,有点像黑|帮老大。   论颜值,两个人风格相差太大,不好比较。   但陆朝深还是觉得麦朗更胜一筹。   翻了两下,陆朝深把手机还给麦朗,“感谢你朋友的喜欢,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   “好吧。”   麦朗假装一副很可惜的样子,把满是齿印的筷子放下,点开WhatsApp,给Dalton转了点小奖金。   ML:「Thx bro(谢谢你兄弟)」   ML:「 [玫瑰] ×10」   纽约第一直男Dalton:「???」 第37章 极昼 他真的太爱阳光了   麦朗收好手机, 感觉前途一片光明。   待在罗弗敦的第三天,陆朝深的闹钟在凌晨的四点十二分响起。   之前在冰岛,因为后面的时间不够, 行程太紧, 他们没有去体验北欧的一大特色活动——观鲸,现在来到了罗弗敦, 正巧撞上了鲸鱼出没的高峰期。   作为一个保护海洋生物的支持者,陆朝深一直以来都拒绝海洋生物表演, 但是呢..   不拒绝海洋生物非要表演。   麦朗买的小型观察艇体验票, 艇上有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比海钓的渔船小很多, 方便近距离和鲸鱼互动。   凌晨的海上, 风很急,卷起又咸又湿的空气往船身上瞎扑,每个人都穿了船长事先发下来的防风服。   陆朝深有感而发:“没想到在海上还挺冷的。”   耳边还有风呼呼的声音,麦朗坐在后面一位, 问:“哥,你刚刚说的啥?”   陆朝深比刚才说得更大声:“我说, 还挺冷的!”   麦朗听到了之后, 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往前倾。   然后又止住了。   不行不行, 不能这样。   要注意分寸。   麦朗恢复到正常坐姿,把外套拉链放手里捻了捻,迟迟没动,思考着该怎么办。   观察艇开了一会儿, 正当大家都快要被吹傻了的时候,不远处的海面上,几只至少有观察艇十倍大的座头鲸露出头呼吸, 下一秒,水汽从鲸鱼脑袋上呼吸孔中喷发。   至此,小艇上的游客被分为了三个不同的派别。   第一阵营,一堆人对着鲸鱼大呼小叫,不断欢呼着,又是招手又是尖叫的,“Oh my god”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一句“我靠”。   第二阵营,一个安静的帅美男子,正架着摄影机拍摄,十分专业。   第三阵营嘛…..   正黏在那位帅美男子的后面。   时间拉回三分钟前,麦朗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趁所有人不注意,把外套拉开,悄悄挪近,不像之前那样往死里贴,保持了一个比较礼貌的距离,然后从后面用衣服把陆朝深给裹了一半。   带来一点温度的同时,也能挡掉大部分的风。   “这样好点了吗?”麦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朝深点点头,哈欠连天。   “其实还好,身子挺暖和的,只是脸被吹得有点冷,你也注意,别感冒了。”   “没事,”麦朗在他耳边笑了笑,“我不怕冷。”   远距离观察了一会儿,陆朝深被捂热和了,胳膊肘轻轻怼了一下麦朗,示意他到镜头面前。   “要不你也学学他们,对着鲸鱼惊叹两句?”陆朝深问。   麦朗:“我可不可以不说omg。”   那是他姐的口头禅。   “肯定可以啊,”陆朝深说,“只要不说脏话就行。”   麦朗有些不舍地从后面离开,换了个位置。   随着观察艇慢慢接近,人群变得安静下来。   座头鲸虽然是高度迁徙性的海洋哺乳动物,每年都会游到世界各地,不是待在这里的老熟人,但它们对游客的到来好像并不稀奇,透过蔚蓝的海水,还能看到鲸群中的一只幼崽。   其中有只胆子大的,游到了观察艇旁边,间隔非常近,麦朗伸出手,蹭着海水,摸到了鲸鱼滑滑的皮肤表面。   这一幕刚好被陆朝深抓拍到了。   返程的路上,麦朗直接把照片发到了网上。   文案是:一位伟大的摄影师拍出了一张伟大的神图!(好耶)   陆朝深第一个点赞。   -   按照旅行计划,他们将在下午五点离开罗弗敦,去看那个只有午夜12点才能看到的景点。   回到小木屋,整理行李的任务交给麦朗,陆朝深就窝在沙发上看哆啦A梦。   昨晚严重缺失睡眠,陆朝深没看几集就困得睁不开眼,平板没关,又懒得回房间,直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陆朝深发现自己正躺在麦朗的腿上,身上多了一条带有熟悉体香的毯子。   屋内满是暖阳的余光,窗户半打开,微凉的风吹进来,帘子也跟着动。   这一觉没有做梦,睡得很安心。   “哥你醒啦?”麦朗正在打游戏,垂眼看着他,“睡好了吗?”   陆朝深点点头,蹭着麦朗的腿坐起来,缓了一会儿,问:“我睡了多久了?”   麦朗:“四个多小时吧。”   陆朝深:“这么久啊...”   “对啊,”麦朗“嘶”了一声,锤了锤自己的腿,“我腿好像都酸了。”   “真不好意思,”陆朝深笑了笑,“要不我给你揉一揉?”   “啊,不用,”麦朗收拢腿,“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其实是怕痒星人。   看着麦朗躲躲藏藏的,陆朝深实在是没忍住,在他大腿捏了一下。   “啊啊啊!”   平板和声音瞬间飞出去,麦朗抱着沙发上的枕头跳开五米远,沙发差点被晃散架。   陆朝深帮他把平板捡起来,笑得停不下来。   “哥!”   麦朗光着脚站着,不敢靠近,“我真的很怕痒。”   “好了好了,”陆朝深把双手背在背后,“不弄你了。”   麦朗缩着身子,坐回沙发上,陆朝深把他揽着,又开始笑。   ”小麦,”陆朝深满眼笑意地捏了捏他的脸,用锦城话说了一句:“你真的很乖。“   麦朗听不懂他说的话,继续打游戏。   “哦对了哥,”麦朗想起自己在干的一件大事,“我在油管和B站上发布了游轮专题和那个博物馆的视频。”   陆朝深问:“反响如何?”   “现在还不知道。”麦朗说,“我把所有的账号都退了。”   “还是怕数据不好吗?”陆朝深问。   “不是因为这个。”麦朗看着他说,“剩下几天,我不想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扰,也不想写脚本剪视频,就想和你好好玩。”   陆朝深刚才还笑得开心,现在一阵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返程的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朝深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安慰他:“还早啊,这不还有将近一周的时间吗?”   一周也太短了。   麦朗点了点头,只能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   行李已经被打包好放在了角落,陆朝深洗了一把脸,时间紧迫,即刻出发。   告别罗弗敦群岛,出来时有一条便捷的高速公路,刚好正对着溶在云朵里的太阳。   落日时刻,一路飞驰。   这次的目的地在挪威北部最大的城市——特罗姆瑟,整个城市被一道深水海峡分成了两部分,中间的海峡大桥连接着岛屿和大陆。   城市不大,房屋和森林生长在一起,但和人口稀少的罗弗敦相比,特罗姆瑟算是热闹非凡了,极昼时间,居民都跑出来活动,街上多了许多烟火气。   穿过海峡,陆朝深在一座叫Storsteinen的山脚下的停车场泊车。   麦朗从后备箱拿了一根在冰岛买的登山杖:“哥,记得多穿一点,等会儿要爬一小段山路。”   陆朝深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山:“你确定是一小段吗?”   “不会全部都爬的,”麦朗说,“我们要坐缆车上山。”   “缆车?”陆朝深表示不信任,“你现在不恐高了。”   麦朗:“应该..不恐了。”   一句很假的话。   陆朝深查了一下缆车的购票信息,他们现在退票也来得及,只需要收10%的手续费。   “要不就别坐缆车了,”陆朝深提议道,“我们坐接驳车上去也行。”   “那可不行,”麦朗说,“不坐缆车就看不到那个景点了。”   “但是你....”   “没关系,我可以克服的,”麦朗推着他往前走,“而且现在也没有接驳车。”   陆朝深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样的景点非要坐缆车才能看到,但无论他怎么说,麦朗都硬要上去。   他没办法,只好从车里拿了一个眼罩。   这个时间段坐缆车的人很少,检票环节忽略不计,一路通畅,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缆车的入口。   麦朗捂着心口深呼吸,嘴里一直碎碎念:“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陆朝深哭笑不得:“我们现在还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不,”麦朗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愿意挑战自己。”   缆车是那种很简单的双人座位,像一个秋千,上面的线看起来还挺结实的。   坐上去后,麦朗突然说了一句:“这个缆车很安全。”   陆朝深忍住不笑:“嗯,我知道。”   离开站台,缆车带着他们缓缓爬升,视野逐渐开阔,麦朗坚持不下去了,戴上了陆朝深提前给他准备好的眼罩。   “哥,”麦朗凭着感觉对着陆朝深说,“到最高点的时候可以——”   麦朗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了。   原本因为害怕和紧张而握成拳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缓缓解开,手指紧贴着手掌。   他的手被牵住了。   “我在网上查的,”陆朝深轻声说,“牵手可以缓解恐高。”   麦朗心跳得飞快,犹豫一下,把对方的手也牢牢握住。   陆朝深问:“好一点吗?”   “嗯..好点了。”   “我建议你可以试着把眼罩取了。”陆朝深说。   坐缆车不看风景,将毫无意义。   “现在有多高?”麦朗小心翼翼地问。   “后面只会越来越高,”陆朝深说,“早点睁眼早点享受。”   似乎是真的有什么魔力,麦朗没一开始那么怕了,把脸凑了过去。   “哥,你帮我取。”   麦朗看不到,所以把握不好距离,两人的距离就一指之隔。   陆朝深看了眼麦朗的嘴唇,片刻后,帮他摘掉了眼罩。   麦朗缓缓睁开眼,看了一下,现目前的高度其实没有多高,纯属自己吓唬自己。   抬头,一片粉紫色的天映入眼中。   和网络上饱和度拉满的高p照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粉紫色,像是有人在天上打翻了颜料,本应该呈现在画上的粉玫瑰,现在变成了云。   麦朗感叹:“好美。”   此情此景,很适合对着远处大喊一声。   “好-爽-啊!”   麦朗喊完,像是给自己打了气,两只悬空的脚一晃一晃的,亢奋得很,“哥,你要不也嚎两声?”   “这我就不参与了,不想当大猩猩,”陆朝深笑了笑,“你刚刚说到最高点可以干什么?”   麦朗从包里取出耳机,给陆朝深戴上,放了一首歌:“秘密。”   音乐响起,陆朝深瞄了一眼歌名。   Everything goes on(一切照常进行)。   旋律非常有激情,虽然电子摇滚不是他爱听的曲风,但这首歌竟意外地好听。   “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麦朗问他。   陆朝深有点印象:“是不是英雄联盟的一个宣传曲?”   “回答正确,”麦朗打了个响指,“是霞和洛主题曲。”   霞和洛,是游戏当中的一对情侣,名字来源于古诗,“落霞与孤鹜齐飞”。   Everything goes on的副歌部分有一句歌词重复了好几次,陆朝深认真听了一下,翻译成中文大概是:无论发生什么,生活都会继续。   这句话单独拎出来,很像一碗毫无意义的鸡汤,但在特定的场景,和特定的人一起听的时候,感受又完全不一样。   麦朗没切歌,一直循环到了第三遍,缆车即将抵达最高点。   整个特罗姆瑟尽收眼底,宽阔的海峡变成了一条窄窄的通道。   “我们到了,”麦朗望向太阳,“看那边。”   陆朝深顺着麦朗说的方向看过去,云海之上,太阳没有任何遮挡,正肆无忌惮地发光发热。   金橙色地光束冲破了唯美的晚霞,照亮了湖泊,雪山,森林,以及特罗姆瑟的一切。   地轴周期性倾斜,太阳坠在地平线上,落不下去。   午夜太阳。   只有极昼才会有的现象。   大多数人去北欧,是为了极光,雪橇和冰川。   在漫长的极夜里,和家人或者是朋友待在一起,确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但陆朝深不太一样,在无数次失眠的夜晚中,他常常在想,要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就好了。   不管什么时候,睁眼都能看到太阳。   时隔七年,他终于在遥远的北国,实现了那个原本触不可及的愿望。   高空的风清新又冷冽,麦朗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一言不发,不禁再次握紧了他的手。   “风太大了,”陆朝深吸了吸鼻子,笑着说,“这是我在北欧旅行中,最喜欢的一个景点。”   人生过了那么久,没有哪个瞬间能比现在更幸福。   陆朝深单手拿着相机,按下快门,一缕光线正好照进麦朗瞳孔中的万千大海。   蓝色和金色交汇在一起,缠绵,流动,闪烁。   以前身边总有人问他,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个每次都被陆朝深随便应付过去的问题,终于在今天,有了唯一解。   陆朝深觉得,自己应该是光性恋。   他真的太爱阳光了。   也太爱,和阳光般温暖又闪耀的人了。 第38章 北角 未来   下了缆车, 两个人在终点处的椅子上缓了缓。   一个在平复意犹未尽的心情,另一个则是因为腿太软,暂时无法行走。   麦朗突然长叹一声。   “哎——”   “年轻人, 少叹气。”   麦朗往后靠在椅背上, 手伸得很长,绕过陆朝深的背, 摩挲着他的肩膀。   “我刚刚只是在感慨。”   “感慨什么?”   “我也不清楚,”麦朗暗示, “可能是因为太美好了吧。”   陆朝深笑了笑:“也不会觉得恐高了?”   麦朗说:“嗯....还是会有一点, 但我现在已经恢复好了。”   “那就出发去爬山。”陆朝深说着,就要起身。   “哥, 等一下, ”麦朗连忙拉住他,“你确定你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   陆朝深听到这话瞬间燃起一股胜负欲。   “不需要了,现在就走。”   -   终点距离Storsteinen山顶不远,登山路程大概有三公里左右。   大部分路都十分陡峭, 稍微平坦的地方全是碎石块,大小不一, 杂乱地堆积在地上, 不穿上专业的登山靴, 一般人的脚还真不一定受得了。   事实证明,两个在体力方面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陆朝深一手拄着登山杖,喘着气, 没忍住科普两句:“冰碛地貌,名不虚传。”   麦朗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 ”陆朝深擦了擦额头上的一些汗,坐着休息,“这路不好走,你背着我你会更难受。”   “离山顶还有多远?”   “七百米,”麦朗看了眼地图,“但都是陡路。”   “行,问题不大。”陆朝深还能接受,“坚持就是胜利。”   “要不,这一段我们就不拍拍素材了吧,”麦朗说,“反正也没有带云台稳定器。”   陆朝深摇头:“不带稳定器是对的。”   麦朗:”昂?“   陆朝深拿着摄像机,科普一些摄影知识,“适当的画面抖动,可以增加登山路的那种崎岖的感觉,观众会有更多代入感,但也不要太抖了。”   麦朗“喔”了一声,“学到了。”   回去就记在备忘录里。   陆朝深补充了一句:“还有,之后你要是去别的地方去爬山,也可以给新来的摄影师这么说,道理都一样的。”   在理解到这句话的全部意思之后,麦朗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   新来的摄影师?   麦朗看起来有点失落,片刻后才闷闷地说:“我不会找其他摄影师的。”   陆朝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爬山太累,陆朝深的喉咙全用来吞吐着新鲜空气,一直没说话。   麦朗也沉默着,走一会儿又停下来陪他,一黑一白两个小点在坡上慢慢移动,最后终于登上山顶,进入本地最著名的Fjellsta餐厅。   Fjellsta修建于Storsteinen山顶上的一片绿草地上,视野很好,比在缆车上时的视野更开阔。   特殊时间,店里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点游客,菜品也只剩下面包蘸土豆泥鱼汤,陆朝深累得没什么胃口,喝了一口咖啡。   麦朗端着菜回到座位上,主动说了第一句话。   “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陆朝深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准备下一个剧本吧,但我最近也没什么灵感,十一月份可能去瑞典参加电影节,具体还要看家里情况。”   “差点搞忘了,你是编导专业的。”   说起这个,麦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对了哥,你还记得那个在游轮上找你要联系方式的女生吗?”   话题转得太快,陆朝深回忆了一下,说:“Cora?我记得她。”   “她后来还有在找你聊天吗?”麦朗问。   陆朝深说:“之前聊了一些专业上的事情。”   时间拉回到半个多月前,当时Cora自称是他的粉丝,他本来是不相信的,一般来说,国际上有什么口碑比较好的电影或者电视剧,观众都不会去关注编剧,只有相关专业的编导生才会。   后来两个人交流了一下,发现对方还真是。   Cora在全美公认的最强电影学院AFI(美国电影学院)就读,按照最初的人生规划,他应该还会去那里进修两年。   AFI和他母校的实力不相上下,有这样的粉丝,陆朝深感到受宠若惊。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一共有三个剧本算是真正的爆火。   第一部《伯爵夫人:contessa》,也就是Cora最喜欢的那部电影,里面是西方人比较爱看的元素,比如鲛人和狼人还有吸血鬼什么的。   国内没什么水花,但几乎是环大陆风靡。   第二部未来奇幻剧集《星光隧道:Starlight tunnel》,主打一个励志热血,群像CP大乱炖,其中的亲情线特别感人,不少影迷在豆拌上发布过千字长评。   现在上架到了国内外的所有流媒体平台,电影版正在翻拍中。   第三部中式民俗恐怖剧集 《骨灰恶化》,灵感来源于家庭变故之后做的各种噩梦,目前被改编成了恐怖游戏,已经被许多游戏博主给测评过。   除此之外,他还写过大大小小几十个原创剧本,作为独立创作者,在业内有些知名度。   “你怎么突然想到她了?”陆朝深问。   “你刚刚不是说到写剧本的事情嘛,”麦朗说,“我就在想,在游轮上都能遇到你的粉丝,你又不抛头露面,应该火爆到一种程度了吧,所以我也很想看一看。”   “小麦,别被旁人所制造出来的假象给骗了,我写的不一定有你想象中那样好。”陆朝深说,“况且,一个故事的剧本大多数时候都是好几个编剧一起创作的。”   只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主笔。   麦朗撇了撇嘴角:“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有啊,怎么没有?”陆朝深说,“你可以等我不在的时候去看看。”   “好吧,”麦朗吃了一口面包,“也有可能我已经看过了。”   结合《伯爵夫人》的出圈程度,还真有这种可能,不知道麦朗看到他写的这些剧本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陆朝深:“说说你呢,之后怎么打算?”   “和以前一样呗,”麦朗说,“等你离开了之后,去挪威南部待几天,然后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陆朝深:“不去瑞典和芬兰了?”   “这两个国家要等秋冬季去了。”麦朗说,“到时候去追极光。”   陆朝深有点羡慕:“挺好的。”   “还有一个新加的计划,”麦朗说,“我想抽一点时间,来锦城找你玩。”   陆朝深没说话,战术性喝咖啡。   平心而论,他不太希望以后和麦朗再有过多来往。   有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他喜欢麦朗,并且这种难以启齿的感情会时常失控,让他做出了很多不符合自身形象和年龄的事情。   也不知道从多久开始,他会把疲惫挂在脸上,会吐露出自己的情绪,会任性,会吃醋,会展现出坚不可摧的盔甲背后,柔软的一面。   如果麦朗是他伴侣,他这样做心安理得,但问题是,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陆朝深最终确定了这一结论。   抛开取向这个最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如果麦朗真的对他也有好感,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追求者的事情告诉他,更不可能会因为没牵上线而感到可惜。   哪有媒人会爱上新郎的?   最可怕的是,麦朗经常会做出一些各种擦着朋友与恋人的边界线的行为,让他猜不透心思。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需要及时止损,悬崖勒马。   但就算他是一个相对冷静的人,也没有那么容易做到。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很强大,哪怕只是相遇,也能产生巨大的能量,反弹掉所有想要切断它的刀。   他早在冰岛的蓝湖温泉时就已经答应了麦朗,所以不能食言。   陆朝深叉了一块面包,在鱼汤里画着圈圈,像是一个浅浅的句号。   “随时欢迎。”   -   拍完山顶的素材,坐专车下山,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当晚,他们住在特罗姆瑟市区,海水倒映出整个城市的光影。   极昼时期的特罗姆瑟相比于首都奥斯陆更具北欧特色,可惜时间比较紧张,没办法在这里好好体验。   出发之前,陆朝深想给弟弟妹妹选一些礼物,在市区的最大的纪念品店——Tromso gift and souvenir里逛了一会儿,发现一无所获。   陆雅现在是一名硕士研究生,依旧喜欢洋娃娃;陆芷只喜欢追星和纸片人;陆安迪痴迷于球星和球鞋;陆半夏唯二的爱好就是打游戏和看书。   店里除了一个北极熊玩偶可以送给陆雅,一本非常厚重的全英文《北极动物百科全书》送给陆半夏,老三和老四根本选不到合适的。   麦朗想到一个办法:“北角有个很大的纪念品商店,而且都是小孩子喜欢的,要不去那里看看?”   陆朝深想了想,最后还是把玩偶和书给放回去了。   为了保证挪威专题视频的完整度,他们匆匆忙忙地赶往倒数第二个目的地——北角。   挪威北部本就人口稀少,离开特罗姆瑟后,房屋和森林逐渐被陆地收入囊中,地图上的多条支路线慢慢收拢到主干道,最后汇聚成一条不太平整的公路,通往北纬71度,欧洲大陆的最北端。   行到无垠的平坦苔原,相比于他们之前去的一些“无人区”,这里算是人气爆棚,车在北角入口处的收费亭小堵了一会儿。   收费亭一边一个,他们走的右边。   麦朗对着镜头说道:“进入北角是需要收费的,只适合夏天来,不仅安全,天气好,还能享受到门票折扣。”   随之镜头一转,对准收费亭(售票员没有入镜)。   麦朗:“Two people, thanks(我们有两个人,谢谢)”   售票员往车内看了一眼,笑着说:“We currently have a ticket discount!Couples or family purchasing can get a special rate.(我们现在门票有折扣哦,情侣或者家庭有特殊优惠)”   售票员口音很重,陆朝深没听清,买票的事情全权交给麦朗。   身后的还有车子在等,麦朗犹豫了一秒,拉起陆朝深的手,十指相扣,拿起来像售票员展示:“That’s great ! Two tickets, please.(那太好了!请给我们来两张票吧)”   拿到票之后,陆朝深看了眼被麦朗扣住的手,满脸疑惑。   镜头没关,麦朗继续说道:“大家要注意一下,有时候售票员是不会说有情侣折扣的,只有家庭套餐,如果有粉丝朋友是两个人及以上去游玩,记得主动给售票员说哦。”   录制结束了,陆朝深在包里找东西,麦朗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手。   “剧情需要。”   陆朝深愣了一下,说:“嗯。”   麦朗偷偷观察着他的脸色,说:“哥,今天的视频我想一遍过。”   “没问题,”陆朝深说,“你需要准备多长时间?”   脚本和台词都烂熟于心,麦朗摇头:“不用准备了,随时可以开始。”   还是一样的流程,从景区停车场开始,麦朗边走边讲,介绍这里历史文化和地理知识。   北欧的大部分景点,个性当中又存在很多共性。   比如,都有着很浓厚神学气息。   北角的英文原名叫“Nordkapp”,全称是“北方的岬角”。   作为古老意义上的“世界尽头”,这里难免会被当做“圣地”之类的场所。   从高处俯瞰,北角和它的名字一样平平无奇,只是一块从大陆末端向北延伸出来的三角形区域。   既不神圣,也不可怕。   但很英勇。   直面着来自极地东风带的强风,无人机根本飞不稳,传来的画面也是相对潦草的。   而北角却像一艘巨大的战舰,一声呼啸,撞入汹涌的大海。   冬季时,方圆百里的海水不会结冰,积雪成为了最后的冒险家,蔓延至这里,抵达终点,指向北极。   然后融化成上升气流,献给挪威的天空。   一路向北,两人来到北角的地标——一个巨大金属地球仪,旁边矗立着七个青铜圆盘像,很罕见的是,这里居然有非常多的小孩子。   麦朗站在中央,对着镜头科普:“大家现在所看到的这七个雕像叫做’地球之子‘,是一个挪威作家,带着来自世界各地的七位儿童齐聚北角,共同创作的粘土浮雕,这些圆盘就是他们的纪念碑。”   ”每年的夏季,全世界很多游客带着孩子慕名而来。“   “除了这些,北角最特殊的就是它的地理位置,从我这里出发,往北极点走,离最近的一片大陆足足有720公里的距离,并且全都是海洋。”   “大家平时在网上看到的各种‘世界的尽头’,其实都算正确,只不过要放在特定的时代条件下。”   陆朝深在后面问:“所以现在哪里才算世界的尽头呢?”   “从地理位置讲肯定是北极点了,”麦朗说,“但是要论人类居住的最北端,那就应该是….”   麦朗说到一半不说了,换了一句:“我们下一期揭晓。”   录制结束,麦朗举手欢呼:“任务完成!”   终于到专属于他们的二人时间了。   陆朝深笑了一下:“这次卖关子卖得好啊。”   “Biubiubiu——”麦朗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一箭双雕。”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下巴,突然,脑中灵光乍现。   “你是不是说这里有卖纪念品的?”   “有啊,就在停车场后面,”麦朗说,“要去看看吗?”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陆朝深把手上的东西给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人时间结束。   麦朗被抛弃后,一个人站在起码有百米高的海崖边。   之前还能看到漂浮的岛屿,但现在,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非常空虚,非常孤独。   麦朗正一脸伤感地发呆,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手上有一面杯盖大的铜牌。   陆朝深已经买完回来了。   “送给你的。”   ”地球之子”原本的七个铜牌,分别象征着希望,和平,爱 ,未来,自然,团结和友谊。刚好对应他想送给的人:四个弟弟妹妹,唐思颖,麦朗,还有他自己。   其他人的可以回去再分配,但麦朗的,他在看到纪念品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   尽管大概率是坏的结局,他还是想把那个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小小的铜牌上。   麦朗接过还留有陆朝深手里温度的铜牌,看了眼上面的文字,读了出来。   “Future。”   未来。   在某一瞬间,麦朗突然有种清明的感觉,像是一道难题有了初步的解题思路,有东西在大雾中显了形。   “谢谢哥!”   麦朗把纪念品收好,开心极了,想冲上去把陆朝深抱住,但又强行忍下来了。   “上面的字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陆朝深自然是不会直接说的:“你自己猜猜。”   麦朗琢磨着,“未来”还能有什么寓意?   他问:“是‘你希望我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吗?”   陆朝深摇摇头:“只猜对了一半。” 第39章 种子 这下成真网黄了   离开北角后, 麦朗发了一张航班的截图过来。   终点是Longyearbyen,朗伊尔城。   “这是在挪威境内吗?”陆朝深问。   “嗯...是也不是吧,属于挪威管辖, 离挪威很远。”   这段行程是他临时加的, 本来不打算去,但规划好时间发现, 去也来得及。   这样做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 让陆朝深多去一个地方, 再增加一个属于他们的记忆锚点。   “朗伊尔城是人类迄今为止居住地中,最接近北极点的地方, 很多人的北欧旅行都在那里结束, ”麦朗嘴角噙着笑,“也是我们挪威专题的最后一次拍摄。”   “听起来好伤感。”陆朝深说。   麦朗不说话,表面笑嘻嘻的,心里都快要碎了。   他是真舍不得。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重回特罗姆瑟机场, 朗伊尔城虽然归挪威管辖,但不在本土大陆上, 而是位于距离北角将近有1000公里的斯瓦尔巴群岛, 中间隔着一整片巴伦支海。   过去只有两种方式, 要么坐破冰船,要么就去特罗姆瑟乘坐每两天才会有一次的航班。   在飞机上,陆朝深闲得没事干,看起了航空公司发布的关于朗伊尔城的宣传片。   和北角一样, 朗伊尔城也有个特殊的称谓,叫做“离宇宙最遥远的地方”。   由于属于北极地区,具有相当丰富的研究价值, 朗伊尔城驻扎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科考站,其中也包括中国。   只要在遵守挪威法律的前提下,去朗伊尔城不需要签证,但来的人依旧很少,大部分都是短住居民。   因为实在是太冷了。   即使是在夏季,户外温度也在零摄氏度左右徘徊,下飞机之前,两人提前换好了在特罗姆瑟临时买的羽绒服。   从暖气中脱离出来,冰冷的空气灌进鼻腔,深吸一口气,感觉能把身子从内到外彻底冻住。   朗伊尔城的规模和一个小镇差不多,因此麦朗没有租车,选择徒步旅行。   峡谷之间有一片相对宽敞的山垭口地带,朗伊尔城顺着地形,呈带状修建于此,除了镇中心的两个酒店,几乎没有什么大型建筑,   路边全是醒目的彩色小房子联排在一起,两人边拍素材边玩,期间还去朗伊尔城唯一的超市里,见识一下一百多元(人民币)一斤的冻猪肉。   从头走到尾,两个多小时就逛完了。   让陆朝深感到很新奇的是,朗伊尔城里有各种肤色的人,说的语言也不只有英语,很像世界末日的那种幸存者基地。   前方只有茫茫的雪山,陆朝深正准备折返,突然被麦朗拉住了。   “还要往前走吗?”陆朝深问他。   麦朗指着不远处:“你看前面。”   陆朝深看过去,麦朗所指的地方在一座冻土山体上,一个灰色的长方体建筑深嵌其中。   “像是某种....科研基地。”陆朝深说。   “走吧,去看看。”   麦朗说着,毫无征兆地,直接牵起了他的手。   手确实挺暖和的,免费的暖宝宝,不要白不要,陆朝深被拉着往前走,干脆也不放开了,脑袋上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才过去几天啊。   这小孩的胆子变得越来越大了。   麦朗防寒措施做得很充足,一张帅脸只露出了一双更帅的眼睛,紧盯着前方,视线连偏都没偏一下。   有点像个木头。   走到长方体建筑面前,陆朝深很快就看看清楚了全貌。   建筑入口的结构很坚固、方正简洁,整体像是一个斜坡状的隧道,上方墙面装饰了冰蓝色玻璃,镶着微型金属片,仿佛北极光下冰川的裂痕。   松手之前,麦朗在他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无话可说。   麦朗不在意这些,说道:“这是世界上唯一的种子库,号称地球的诺亚方舟,里面收纳了超过100万种农业作物种子,我们在平时所见到的植物物种都有备份。”   “像是科幻小说里才会有的东西。”   陆朝深虽然不知道修这个的主要用意是什么,但长见识了。   “我们能进得去吗?”   “没办法进,”麦朗说,“种子库每年能进去的人,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专家说频繁进出会带入水分,影响种子的质量。”   “看起来也不像是一般游客可以进的地方,”   陆朝深联想以前看过的末日废土电影,又问:“你说,这个会不会真是为世界末日做准备的。”   “万一呢?”麦朗很天真地笑了笑,“但是我觉得,如果真的爆发了什么丧尸病毒,也不用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反正我是待在家里也行。”   麦朗说到一半,往前打了一发组合拳:“所有丧尸都打不过我。”   “你….?”   陆朝深要被笑死了。   “你还有心情打丧尸,是我直接投怀送抱算了。”   “为什么?”麦朗自问自答,“是因为身体不行吗?”   陆朝深被呛了一下:“知道其实也没必要说出来。”   “这有啥,我说了我可以——”   麦朗斟酌了一下用词,接上没说完的话,“我可以…罩着你啊。”   陆朝深眼睛微睁,有点惊讶。   好纯洁的用词。   看来麦朗中文水平进步了不少,还发现了词与词之间的细微差异。   简单地在外面拍几张照片和素材,打卡完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麦朗提前约了一位司机,接他们去民宿。   以麦朗的习惯,最后一次预订的民宿肯定不普通。   出了朗伊尔城,斯瓦尔巴露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海边分布着一些星星点点的房屋,在红教堂附近看到的北极狐,现在也多了起来,还有一些不知道是野生还是家养的驯鹿,正躺在地上晒太阳。   陆朝深看着窗外的景象,一言不发。   出来旅游了这么长时间,他真心觉得玩够了,北欧风情体验了十之八九,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不管是大众还是小众的景点,一个也没落下。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儿,他并不关心,只想和麦朗再多待一会儿。   -   二十多分钟后,车在一个海边的小房子前停下了。   陆朝深打开电子地图一看,这里居然比朗伊尔城还要再往北一点。   背后的雪山融化了一半,黑色白色一片一片地掺在一起,像是几只虎鲸跳跃其中。   “你是怎么找到这些地方的。”陆朝深问。   “这里,”麦朗把陆朝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边,“用心找的。”   陆朝深:“.....”   麦朗“嘿嘿”一笑,给司机师傅说了两句就下了车。   因为只住一晚便要离开,进屋后,东西没怎么收,行李箱半打开放在地上,开了暖气,两人不约而同地上了床。   然后玩手机。   一般情况是各玩各的,麦朗玩洋抖的时候,刷十个视频,五个搞笑视频,五个美食吃播,居然连一个美女都没有。   很不正常啊。   开窍开得这么晚吗?   打开B站,游轮专题和博物馆的视频已经全部放出,陆朝深的首页就是麦朗的视频。   他不想看,但又实在是管不住手指头。   纠结了一下,终究是战胜不过自己的好奇心,陆朝深悄悄戴上耳机,抱着一种“没关系再怎么样又不会死掉”的平常心,悄悄地点开了视频底下的评论区。   出乎意料的是,关于他俩的cp言论依旧存在,但没有到他想象中火热的程度,取而代之的是关于他自己的.....   以下为含“陆朝深”量超过50%的评论。   @米米111:「我嘞个大豆豆,新朋友的声音完全戳在我xp上好吗(舔屏舔屏)爱听请多说」   @期盼吃慕斯蛋糕:「清冷+博学+熟男,简直tm的人间尤物!」   @Wlo峰风封疯 :「两个人都吃上好的了」   @DBAD :「视频很好看,我很喜欢,但我真的不知道该羡慕谁」   @叫金华:「一人血书跪求新朋友(新老公)开一个个人账号or情侣账号」   @zzhang2001:「两人血书跪求新朋友(新老公)开一个个人账号or情侣账号」   @Vincenlala:「三人血书…..」   只可惜后面就拍不了了,陆朝深笑了笑,默默地在心里给粉丝们道个歉。   从最开始到现在,麦朗的账号数据可以算是青云直上,油管更不用说,订阅涨幅比国内的账号猛多了,再努力一阵子,跻身上层旅游博主是没问题的。   当然了,还是有一些零星的调侃。   @只是想象:「Mikel的反应真的要笑死我了,都网黄了还这么纯情」   说的应该是在丁丁博物馆里麦朗卡壳的场景。   @草木有哥子回复 @只是想象:「能不能不要玩这个梗(疑惑)有点烂俗了,Mikel条件优越不代表下海」   @只是想象回复@草木有哥子 :「又不是我想说的啊 [笑哭] 自己去小蓝鸟上面看,账号@Mikle1111top」   什么鬼?   紧接着,这层楼里突然多了很多条类似于,“我也刷到了”,“卧槽好劲爆”,“不愧是天赋异禀”等莫名其妙的言论。   陆朝深越看越不对劲,把手机挡了挡,然后下载了网友所说的小蓝鸟,名字叫“X”,是一个国外的社交平台,类似于国内的微博。   但是发布的内容没有任何限制。   复制粘贴,显示结果出来,陆朝深瞬间瞳孔地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账号的头像是麦朗的自拍,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打错的,账号的名字叫“Mikle”,一股伪劣气息扑面而来。   置顶推文的文案既露骨又黄暴,然而,更过分的是那两张配图。   第一张是麦朗的腹肌照,第二张,居然是….   陆朝深切屏,立刻把手机关了。   想都不用,这绝对是假的,很明显,对方随便找了一张图片,把麦朗的脸p上去了,或者是用了其他人工智能之类的技术。   但又很具有迷惑性的是,第二张图片的身材和身形都有些符合。   甚至是尺寸。   坏了,麦朗这下真变成网黄了。 第40章 再见 我们以后会一直是好朋友吗?不断……   事态过于紧急, 陆朝深感觉自己脑袋里被倒了一大桶没有经过分类的垃圾。   麦朗还在旁边乐呵呵地看搞笑视频,看到他面色凝重,瞬间收回去几分。   “哥你怎么——”   陆朝深抬手把手指放在麦朗的唇边, 示意他暂时噤声。   要不要说呢?   麦朗不看后台的初心就是不想被工作上的事情干扰, 而且有了上次直播事件的前车之鉴,让麦朗知晓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他还要一边安慰受害人,一边处理风波, 总之十分棘手。   所以最好的方案是不说。   陆朝深权衡利弊, 选择在离开之前,独自把问题解决了。   “没事, ”陆朝深把手指移开, “你继续玩你的。”   麦朗一脸茫然。   “我——”   陆朝深摸了摸他的脸:“乖,听话。”   麦朗不说话了,红着脸刷视频。   陆朝深理了一下思路。   如果要想证明照片是假的,第一步得先找不同。   两个人的身材都十分相似, 除了...   但问题是,他不可能把麦朗的裤子脱了比大小啊。   两者之间, 还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吗?   陆朝深找了一张麦朗的生活照, 放大后发现, 麦朗的小腹上居然有一颗痣,只不过位置比较靠近私密部位,裤子拉高一点就看不到了。   但冒充者是没有那颗痣的。   大胆猜想,小心求证。   这种事情容不得马虎。   陆朝深心里有点忐忑, 问道:“小麦,你肚子上是不是有颗痣?”   “我没怎么关注过,”麦朗想了一下, “应该是没有吧,记不得了。”   “你真的不知道?”陆朝深再三核实,“确定吗?”   麦朗摇头,问:“怎么了?”   陆朝深有点慌了,难道这真的是麦朗的图片?那照片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个连换泳裤都要害羞的人,怎么会发这种照片出去?   见陆朝深半天不没反应,麦朗把垫高的枕头放了一个下来,然后平躺在床上,像是要即将被送进手术台上。   “你随便看吧。”麦朗说。   他虽然不知道陆朝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肯定有一定的道理,他猜测,这个痣应该有什么特殊含义。   陆朝深坐在床旁边,犹豫了一下,掀开了麦朗的上衣。   腹肌非常好看,非常性感,但没有看到那颗痣。   肯定是被裤子遮住了。   陆朝深扒拉着带有英文字母的内裤边,稍微往下扯了一点。   麦朗捂着脸,瞬间绷紧了身子。   陆朝深俯身,手指划过浅麦色的皮肤,丝毫没注意到手腕旁边逐渐膨胀的异样感,仔细查找着。   最终,苍天不负有心人,陆朝深在麦朗小腹的右下方,找到了那一颗痣,顿时卸下千斤重担。   幸好是假的。   铁证如山,接下来,该想想怎么辟谣了。   “哥..”麦朗的脖子连着耳根红成一片,颤声道:“好了吗?”   “OK了,感谢配合。”   陆朝深把手放开,下了床,出门给唐思雨打了个电话。   身为大导演,唐思颖处理过的类似的公关危机多的去了,比他更有经验。   唐思颖了解事情经过后,说道:“这种事情,说实话有点难办,因为你再怎么自证,也会有人造谣这颗痣是临时点上去的,或者是发照片之前把本来的痣p掉。”   陆朝深有些着急地“啧”了一声:“难办啊。”   唐思颖:“这样,你先上他的后台把评论删了,后续我再想办法。”   只能这样了。   陆朝深:“那麻烦你了,回国给你的电影包场。”   唐思颖:“我要十个!”   回到房间,陆朝深话还没说出口,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麦朗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陆朝深问。   麦朗耳朵的红晕还没消,侧过脸看了眼陆朝深,然后继续把脸埋进枕头里。   陆朝深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背:“你肚子又开始痛了吗?”   麦朗摇了摇头,内心激烈斗争,应该没看到吧,应该没察觉到吧。   如果有的话,陆朝深不可能只是这幅样子。   陆朝深试探性地问:“那我能不能登一下你的账号?”   麦朗脑袋还是晕的,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房间内不好操作,陆朝深坐在小房子门口的摇摇椅上,登录账号,找到了那条评论。   刚才他一时着急,没注意到其他回复,好在理智的是绝大多数,谣言扩散得并不严重,关于痣的问题,经常关注麦朗微博的粉丝也注意到了,在评论区底下做了一些辟谣。   甚至还有更高级的,有粉丝通过照片上的酒店用品,定位到了照片的拍摄地,居然是在墨西哥中部某个城市,并且通过比对照片中人的身高和墙的位置,推算出实际身高,只有一米七几,照片的原主人接着也被找了出来,是一个真网黄。   陆朝深心里赞叹:好厉害的粉丝,自愧不如。   舆论这部分暂时没什么问题,但那个社交平台上的邪恶诈骗犯也得完蛋。   他打算等走了之后再和麦朗在微信上商量这件事情,想想怎么正式辟谣。   毕竟麦朗说不看后台就是不看后台。   删评处理之后,陆朝深暂时松了口气,发现海景也挺好看的,于是没回去,在外面晒着太阳。   过了会儿,麦朗突然鬼鬼祟祟地出来,也悄悄地拿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   陆朝深问他:“你肚子不痛了?”   应该是有什么隐疾。   “没问题了。”麦朗偷看了陆朝深一眼,“哥,你刚刚说要登我账号干什么来着?”   陆朝深:“翻你以前的视频,看到一条恶评,想帮你删了。”   “恶评没关系的,”麦朗说,“我不在意。”   “我不想让人平白无故地攻击你。”陆朝深说。   更何况是造谣。   “好吧,那你为什么….”麦朗声音越来越小,“要看我的痣。”   “这个嘛,”早料到麦朗会问这个问题,陆朝深提前想好了理由,“和东方玄学有一定的关系,我有一个专门学过这方面的朋友给我说,一个人如果在腹部有痣,那就是有福气的表现,腹嘛,就是福。”   他瞎编的。   “真的吗?”麦朗一听这个就来劲了,“那有没有那种,可以很快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痣?”   陆朝深微微晃神,半晌后说:“应该是没有的。”   麦朗也觉得没有。   海浪规律地拍打在岸边,落日在海面上拖了一条很长的倒影,一片金光闪闪。   “哥,”麦朗突然喊他,“我们再聊聊天吧。”   他发现,只要不看搞笑视频,一安静下来,就会想陆朝深明天要离开的事情。   以后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光了。   “好啊,反正现在极昼,阳光照着也睡不着,”陆朝深说,“聊吧,聊什么都行。”   麦朗:“那我先开个头,”   陆朝深:“尽管说。”   “假设,我说假设,”麦朗说,“你以后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这个很难说,”陆朝深把“喜欢”这个定义绕了一下,回答得很隐晦,“我个人比较喜欢积极向上,阳光开朗的人。”   麦朗压了压嘴角,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喜欢我吗?”   “你小子。”   陆朝深按捺住自己的心,冷静下来,“你倒是说一下,谁不喜欢你?”   麦朗不接话了,他知道陆朝深对他喜欢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无论怎么问,都改不了既定的事实。   想着想着,麦朗发现越想越难过,于是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聊了一会儿,麦朗干脆把客厅的沙发搬了出来,两个人穿着厚衣服,盖着被子,挤在一个窝里。   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在哥本哈根相遇的第一晚的时候,在餐桌上互相初步了解对方的时候。   探索欲一直在增长。   谈到梦想,陆朝深一不留神,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但没问的问题。   “你以后还会走排球职业这条路吗?”   问完,空气凝固了几秒,陆朝深幡然醒悟,这是麦朗的伤心事。   “你不想说也没事,”陆朝深立马挽救,“我随口问问。”   麦朗一脸疑惑:“问啊,怎么不能问?”   “你都给我说了你家里的事情了,”麦朗把他搂住,看起来很乐观,“刚好提醒我了,我好像一直都没给你讲过我退役的原因。”   陆朝深看着他:“洗耳恭听。”   “哎,其实真没什么,”麦朗一脸轻松地说,“年轻的运动员退役,无非就是成绩不好或者受伤。”   不幸的是,这两个他都沾了。   “应该不算吹牛吧,当时我和我们队被所有人寄予厚望,一直赢,在男排联赛里几乎没有对手,”麦朗说,“但是偏偏在决赛的时候,我把腿扭伤了。”   陆朝深张了张嘴,在想怎么安慰。   “最后上替补还是输了比赛,恰好当时也快要毕业,我就不想打了,”麦朗说,“家里人就一直在开导我,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旅游博主也是一时兴起。最开始起号,有不少粉丝来安慰我,网上也有很多关于我的悲惨经历。”   有不少人说,他是天选主角。   “我当时太想拿到冠军,但也只是当时。”麦朗笑了笑,“排球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选择,那个奖杯不是我的梦想,人生还那么长,随时可以重来。”   陆朝深怔住了,但这番话从麦朗嘴里说出来真不奇怪。   “你和你的家人,真的是很棒的人,”陆朝深由衷地说。   麦朗补充:“我们都是。”   陆朝深笑了笑,没说话。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和过去释怀的能力,也有人永远都无法走出来。   麦朗把相册打开,翻出了一些原来打排球的照片。   “帅吗?”   “帅。”   “和现在比呢?”   “现在更帅。”   麦朗嘿嘿一笑:“哥,给我看看以前的照片呗。”   陆朝深也把相册打开。   于是,话题被进一步扩大,从童年到学生时代,从最爱的电影到最喜欢的游戏角色,从琐碎小事到宏观叙事,什么都聊。   彼此都想在离别之前,在脑海里多留一些关于对方的记忆。   两个人在外边一坐就是一整宿。   “最后一个问题,”麦朗靠在陆朝深肩膀上,说,“我们以后会一直是好朋友吗?不断联的那种。”   “会的。”   陆朝深回答。   ·   第二天一早,两人快马加鞭地赶回首都奥斯陆。   由于两个地方距离太远,他们在登机前半个小时才到机场的安检处。   麦朗没办法跟着进去,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聊太多了,词汇量都被消耗干净,有好多话都说不出口。   要分开了。   不想分开。   看着欲言又止的麦朗,陆朝深笑了笑,微微张开了手。   最后一次拥抱,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朋友的范畴,麦朗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但不敢用力。   两人站在人群的中央,场面过于煽情,   陆朝深没忍住吐槽:“我们现在这样很像是彻底散伙了。”   麦朗心想,这不就是散伙了吗?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了。   但在旁人看来,只会认为是一对很恩爱的异国恋情侣分居两地。   “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陆朝深在他耳边安慰,“忙完了就来锦城玩,想玩多久玩多久。”   “好。”麦朗感觉自己快哭了,“那等飞机起飞了,你给我发一条消息。”   陆朝深点头:“我落地了也给你发。”   广播通知最后一次响起,麦朗才放开他,挥手告别。   出了机场,麦朗连忙来到后面的空地,站了很久。   忽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Luka哥:「飞机要起飞了」   Luka哥:「再见」   麦朗抬起头,看向天。   下一次见面是多久呢?   轰鸣声划破天际,飞机在麦朗的眼中停留了几秒。   他突然就深刻理解到,陆朝深在冰岛看飞机起飞时眼里闪烁的泪花了。   原来是这样。   一万次共情中,这一次最甚。 第41章 如初 做了一个不可描述的梦   经历了一天的颠沛流离, 陆朝深在九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抵达锦城。   一个多月的外出旅行,刚好帮他躲过了一年中最热的时段,整个城市在被秋老虎撕咬得体无完肤后, 南下的冷寒气流开始发力, 发疯。   气温大跳水,一秒入秋。   飞机还在缓冲阶段, 陆朝深在剧烈的抖动之下开了机,打开微信。   麦朗在三个小时前发了一条消息。   小麦:「【图片】」   小麦:「白人饭真的好难吃」   还有一条撤回的消息。   照片是一盘看起来毫无食欲的白人饭:不加处理的培根上面盖着一块小小的番茄片, 配上烤吐司, 还有一碗蔬菜沙拉。   他记得麦朗在挪威的时候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陆朝深按照约定先回复:「我到了,马上下飞机」   现在正是挪威的睡觉时间, 麦朗没有立刻回复, 微信里的信息又多又杂,陆朝深干脆把他挂在了置顶。   拿到托运行李,陆朝深恍惚了一会儿。   没有分开是不会有所察觉的,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麦朗养成一个巨婴, 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习惯。   戒断反应有点严重。   指示牌上变回了熟悉的中文,每个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赶行程, 不认识的面孔又让人觉知亲切。   和初到哥本哈根的状态很相似, 只不过一个是进入梦里, 一个从中醒来。   锦城的机场是近几年新修的,地面光滑得能映出人推行李箱的身影,唯二的缺点就是太大了,而且离他家很远。   以前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 陆雅这次专门请了假来接他。   负一楼的信号一般,某个牌子的手机信号更一般,打了三次, 出了电梯,兄妹二人的才成功对接。   陆雅指挥道:“从C出口出来到地下停车场,然后往右拐(转)。”   陆朝深回头后看了眼,确定是C出口,又走到右边的柱子旁,没看到人。   “人在哪儿呢?”陆朝深四处张望。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   刚想继续往前走,柱子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些窸窣的脚步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大哥!!!”   “哇哈哈!”   “蹦瞎卡拉卡!!”   “@#¥%叽里呱啦!”   一下子蹦出了四个怪物。   陆半夏直接大步流星往他身上扑,一个踉跄,手机差点被吓掉。   四个人把他围成一个圈,笑声在停车场里面显得格外大声,陆安迪在旁边打Beatbox,陆芷配合着鼓点居然在原地跳起了舞....   还有一个呢?   往旁边一看,陆雅正蹲在地上,快要笑昏过去了。   身心灵都受到了绝大冲击,陆朝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闭上眼:“我本来心脏就不好。”   “是Andy出的鬼点子。”陆芷先告状。   陆安迪摸了摸脑袋,总觉得有点尴尬,不敢看他的眼睛。   青春期的男生,个子像打了激素一样,长得飞快,上次在走廊对他大吼大叫的叛逆小子,现在又高了点,目测已经到了他耳朵的位置。   陆朝深主动破冰,看向他,开玩笑说:“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报复。”   “没有,”陆安迪扭扭捏捏的,“大哥,我这次真的在改了。”   “确实是真的,”陆雅作证,“他老师开学第一周就夸了他。”   美中不足的是,前两周打篮球比赛的时候摔了一跤。   “伤口现在已经好了。”陆安迪抢先一步说。   “但差点和人打起来,”陆雅说,“不过好在最后把脾气忍住了。”   不错,扫黑除恶初具成效。   嘻嘻哈哈地上车,回家路上,陆朝坐在副驾驶,听弟弟妹妹们叽叽喳喳地唠嗑。   父母离开之前,他们只去过一次日本,那个时候陆半夏还没出生,过了这么久,对于出国这件事情十分陌生,再加上北欧离家那么远,看到了陆朝深朋友圈发的那些照片,难免会感到好奇。   她们问什么,陆朝深就答什么,分享经历的同时,北欧之旅的每一幕都在脑海里重现。   Elias的民宿,环保活动的皮划艇,皇家鹿苑,游轮上的酒吧,艺术家Ava,黄金圈,停泊在Malifela的房车,火山,在斯奈山半岛接待他的Hayley和易先生,Knetu的番茄农场,挪威的峡湾,木屋,看午夜太阳。   从哥本哈根到雷克雅未克,再到特罗姆瑟。   句号画在了朗伊尔城一整晚的聊天。   说到最后,陆朝深有一种什么都结束了的感觉。   “对了大哥,”陆芷主动提起了麦朗,“Mikel这次怎么没和你一起回锦城?”   车内安静了。   “他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来?”陆朝深问。   “你们不一直一起吗?”陆芷说,“我看微博超..咳...我还以为他会继续来锦城旅游。”   “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只是合作伙伴,”陆朝深看了眼各怀鬼胎的四个人,“问答环节到此结束,现在该我了。”   归来的陆大领导开始挨个审查四人的近况。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陆芷从海南的毕业旅行,经历暴晒之后回来,又因为开学军训站了两周,皮肤都黑了一个度。   陆芷倒是挺喜欢的,说这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小麦色...”   陆朝深不可避免地想起,在罗弗敦给麦朗擦防晒霜的时候,手摸过他的脸和脖颈,滚动的喉结还有注视着他的眼睛。   大脑再次被入侵,陆朝深开了点窗户透气。   有完没完啊。   “下一位。”陆朝深叹了口气。   在代理大家长陆雅发话之前,陆半夏主动自荐:“大哥,我开学考试科科都是满分。”   四年级的题虽然很简单,很多家长都不以为然,认为三个一百分是理所应当的,但陆朝深不认同这种苦难式的打压教育,无论是什么年龄阶段,都要多夸。   陆朝深想了一些好听的话,给予很多鼓励。   “我这都不算什么,”陆半夏说,“大姐才是最牛的,她最近在学拳击。”   陆雅很配合地抽出一只手,展示了一下手臂,作为补充说明。   “拳击?”   陆朝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非常匪夷所思,但陆雅从小到大都喜欢做一些和自己人设不太符合的事情。   疯起来的时候非常可怕。   “学了有九节课了。”陆雅说。   “挺好的啊,强身健体,”陆朝深说,“但是别去打比赛,容易受伤。”   “嗯,”陆雅说,“单纯娱乐而已。”   “你咋突然想去学这个了?”陆朝深还想问一问。   “欸,压力太大了,”陆雅扶了扶眼镜,文静优雅的脸上居然有一股狠劲,“早知道要开那么多组会,就不去读研究生了。”   陆朝深问:“能坚持读吗?”   陆雅回答:“当然可以。”   “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不想读随时退学就是了,”陆朝深说,“有哥给你兜底。”   开心最重要。   陆雅点头:“牢记大哥的教诲。”   最后,陆朝深做了一个小总结,他本以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会乱成一大锅,但情况出乎意料地好。   车路过他们以前最常去的山姆超市,陆朝深临时起意,决定带他们进点货。   五个人,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一进一出,陆朝深的卡里余额减少四千。   大包小包提回家,陆雅提前点了奶茶,买回来的吃的全部堆在桌子上。难得不用做饭,陆朝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还在睡梦中的麦朗。   陆芷伸长脖子瞄了一眼,朝陆雅使了个眼色,偷偷摸摸地笑。   场面过于安静,陆安迪戴上手套,冷不丁地冒一句:“别偷看大哥手机啊。”   陆朝深正看麦朗的朋友圈看得入迷,“什么看什么手机?”   受到两道眼神威胁,陆安迪塞了只鸡腿在嘴里,不说了。   之前因为吵架,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和好之后才发现,大哥每次一发朋友圈,两个姐姐就准时蹲点,对着九宫格天天讨论。   他问为什么,两人也不说,只会得到一个笼统的回答:“人家好不容易交了新朋友,我们不能高兴一下吗?”   陆安迪疑惑:“大哥的兄弟不挺多吗?”   陆芷心想,这和普通的兄弟能一样吗?   请问一下,真的会有直男把另一个直男的脸捧在手心拍照吗?   况且,这张照片的定位还是在一个月前的雷克雅未克,后面有几张合照更是暧昧得要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发的是live动图,说不定下一秒已经亲上去了。   陆芷哑巴吃黄连,又不能给弟弟说这些,只能再次应付:“算了没什么,你还小,不懂这些。”   陆安迪之前还不理解,但现在能理解到一点了,好像确实不一样。   反正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兄弟一直笑。   ·   吃完饭,陆朝深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三年前他买下了这套房子,主卧原本是留给父母的,后面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需要私人空间,于是陆朝深就把自己的房间腾了出去,自己住进了主卧。   他倒是不觉得他们会有团聚的一天,只是喜欢给自己的计划留一些遗憾,好像这样才是圆满的。   发了会儿呆,陆朝深去泡了个澡。   躺在温水中,他打开B站,回看前几日发生的真假网黄风波,麦朗视频下的评论区已经干净了,不过又有一个新的问题。   事发后,许多粉丝都出来辟谣,虽然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造谣评论已经全部被删除,澄清贴却越来越多,因此,点进评论区的人看到这些只会更好奇,然后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去观望。   重新打开“X”,陆朝深抱着麦朗被外网造谣的最坏结果去搜索假冒账号,发现已经被冻结了。   理由是什么违反了相关管理条约和规定,总之除了ID,其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网上关于那张假照也没多少,肃清得太快,像是某位大佬出手干预的结果。   这个疑惑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   陆朝深醒来的时候,收到了麦朗发的一堆消息和照片。   大多都是教堂和博物馆之类的人文景观照,麦朗的技术提升了不少,至少看起来很正常。   被幸福感和安全感包围了很久,陆朝深又躺了回去,睡够之后再和麦朗聊起这个事情。   小麦:「放心吧哥,你走了之后我就看了后台啦,事情已经解决了」   陆朝深:「那就好,你怎么处理的?」   小麦:「我姐帮我搞定的,她说让我不用多想。」   小麦:「 [强壮]×3 」   发完这条消息后,麦朗看着手机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转了好久,放下手机,先把昨晚被弄脏的内裤给洗了。   洗完回来,陆朝深回复他:幸好有你姐姐在,那你要不要再做一个正式的澄清?   ML:「emmm还没想好」   Luka哥:「这样吧,看后续情况而定」   ML:「好嘞,我姐也是这么说的 [憨笑] 」   Luka哥:「 [大拇指] 」   Luka哥:「你昨天撤回的是什么消息?」   ML:「也没啥,我发错照片了」   麦朗撒了一个谎。   他昨天吃饭的时候实在是无聊,不经过思考,发了条“想你的手艺了”。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陆朝深后,麦朗对文字的敏感程度迅速提升,很快就意识到这句话怪怪的。   并且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麦朗内心燥热难耐地睡下,然后顺理成章,做了一个很不可描述的梦。   醒来时,整个睡裤都是脏的。   他不是一个对这方面很渴求的人,这种事情在他上高中之后时常有过,但都不会配合着梦产生。   昨天还是第一次。   麦朗在床上抓耳挠腮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简直大逆不道!!   他居然梦到自己和陆朝深亲嘴了!!   还...还伸了舌头!! 第42章 来电 我也想你了   陆朝深离开后的第二天, 挪威敞开怀抱迎接西风,云层厚积,奥斯陆持续了好几天阴雨绵绵。   一个人, 去哪里都不好玩。   刚开始, 麦朗还能强迫着自己把奥斯陆的景点打卡完,后来任务完成, 就索性在酒店里宅了三天。   阳光匮乏,麦朗像是失了魂, 整天没精打采的, 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去酒店里的健身房跑跑步, 其他时候就剪视频。   每天只能靠着微信, 隔好几个小时的时差,和陆朝深聊天续命。   即使两个人的对话经常是断层的。   有时候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部电影或者小说里,天气都会随着他的心情改变。   再这样下去会得抑郁症的, 麦朗想。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麦朗决定不再颓废, 随便套了一件衣服, 下床, 把窗帘全部拉开。   沐浴在微弱的阳光中,麦朗两只手交叉,左右搭在胳膊上。   抱住棒棒的自己。   陆朝深不在,头发也没有理的必要, 麦朗站在阳台上啃着苹果,任凭它张牙舞爪,在风中凌乱。   他恨不得明天就去锦城找陆朝深, 这几天也一直都有这股冲动的想法,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合作已经正式结束,就算以朋友的身份去找陆朝深玩,也要问对方多久有空。   心情又低落了一会儿,麦朗只能安慰自己,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   楼下,电车从眼前路过,行人到站下车,载着一年中少许的温暖,缓缓离开。   奥斯陆也即将步入秋天。   他昨天翻了很久的后台,国内国外的平台都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不只看夸陆朝深的话,更多的是关注什么天仙配,绝配啊,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吧,好磕爱磕之类的评论。   看得他心暖暖的。   麦朗切换成小号,挨个点赞,看久了,会有一种逃避现实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情侣。   啃完苹果,麦朗开始剪冰岛剩下的和挪威专题的视频。   笔记本里响起熟悉的声音,陆朝深的脸庞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麦朗望着屏幕,又走了神。   陆朝深长得好好看,声音也好好听。   那晚的梦一直在影响他,明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为什么能梦到那样真实的场景和体验呢?   负罪感过于深重,麦朗立刻在网上随便搜了一本佛经,念了几遍咒,试图让心清净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在心里暗示还是真的有奇效,竟真的好了许多。   天气预报说,明天奥斯陆又会下雨,麦朗果断不再续房费,走之前,去了一趟芬兰的罗瓦涅米。   他也不知道去的意义是什么,芬兰的视频要等到冬天才会开始筹划,本想着提前来采采风,但到了之后又没了那个心情,只想早早结束,然后回家。   十月份的圣诞老人村,几乎没有游客,少了积雪的装饰,和一般的北欧小镇无异,麦朗到了村里,直奔一个卖纪念品的小屋,在里面呆了足足有三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大堆废纸。   纪念品商店的老板对他说:“Good luck!(祝你好运)”   麦朗说了声谢谢。   但愿幸运之神能够眷顾他。   订好回纽约的机票,麦朗发了条仅陆朝深可见的朋友圈。   文案是:希望美梦成真。   无任何配图。   没多久,陆朝深在聊天框拍了拍他。   Luka哥:「什么美梦,说来听听?」   麦朗小狗回魂,眼睛又亮了起来。   ML:「 [委屈] 」   这个表情最能代表着他此时的心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旁人看来莫名其妙的,思考片刻,又撤回了。   Luka哥:「怎么了?不开心吗?」   麦朗没说真话:「没有订到回家的机票 [大哭] 」   Luka哥:「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帮你看看,万一有转机的票呢?」   要是真看就露馅了,麦朗连忙又撒了一个谎。   ML:「谢谢哥,不用了,我还要在芬兰待两天再走」   Luka哥:「好吧,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冬天才去芬兰?」   ML:「现在只是提前去采采风」   麦朗还想问,到时候你会和我一起去吗,打出来了又不敢发出去,就晾在输入栏里。   对方也正在输入中,麦朗干脆删掉了,等陆朝深的消息。   Luka哥:「Mikel Brooks」   Luka哥:「你的英文名全名,是这样拼的吗?」   ML:「对」   麦朗不想把话题给断了,继续发消息。   ML:「我和我姐的中文名跟妈妈姓,英文名跟着爸爸姓」   Luka哥:「我知道,你给我说过的」   麦朗问他为什么突然说名字的事情,陆朝深也不告诉他。   没聊多久,因为陆朝深要去接弟弟放学,续命时间到此为止。   麦朗依依不舍地关掉手机,不管怎么样,生活要回到正轨上了。   ·   几天后,人在美国,刚下飞机。   ML:「滴滴滴滴」   ML:「哥,我到家了」   ML:「【定位】Upper East Side of Manhattan(曼哈顿上东区)」   纽约和北欧的时差又不一样,陆朝深无法立刻回他,麦朗已经习惯了。   他这次回国,没有通知家人,回家放了东西,衣服也没换,悄悄咪咪地去了麦茜的公司。   助理Tom说麦茜今天没有会议,麦朗直接冲进办公室,大喊一声:   “姐!”   “Gosh...”   门打在墙上哐哐响,麦茜气血上涌,“能不能敲一下门?”   麦朗退出去,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重新进门:“我刚回来你就凶我?”   “Shut up(闭嘴),”麦茜说,“你多久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刚刚到,我说了你们也没空来接我。”麦朗把门关上,他已经等不及分享那个惊天大秘密了。   麦茜:“......”   “姐,我有一个大发现。”麦朗说。   麦茜问:“又是关于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的?”   “是的,”麦朗点头,“那天跟你打完电话我就试探了他,他说他...不排斥和男人交往。”   麦茜思考思考了一会儿:“你喜欢的人,不会是你的摄影师吧?”   麦朗点点头:“就是他。”   “这不已经成了吗?”麦茜无语,“他肯定对你也有点意思。”   上次在罗弗敦讨论了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就没再聊过了,麦茜本以为弟弟的初恋就这样夭折,直到上次Tom告诉她麦朗被造谣的事情,才看了一下麦朗账号。   短短一个月时间,麦朗的摄影技术进步了不少,从发的那些照片看来,两人经常互拍。   麦茜好歹也在服装领域深耕那么多年,自己又是模特出身,对镜头的敏感程度很高。   毫无疑问的是,麦朗拍的照片不一般,男人拍的照片更不一般。   镜头是不会说谎的,她敢打包票,那个男人的心思绝对不纯。   “怎么可能?”   麦朗简直不可置信,仿佛在听人说梦话。   “怎么不可能?”麦茜反问,“你那些视频我都看了,人家对你这么好你都看不出来?”   其实还有已经建立起来的cp超话,里面已经汇聚了大量糖点总结。   “他人很好,对谁都是这样的。”   麦朗低着头,用修理整洁的手指甲刮着自己的指腹。   陆朝深对他更好一点,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更近。   游轮上那个外国男人喊他去喝酒就答应了,Cora找他要联系方式也马上就给,还在Whatsapp上聊了那么多的天,连陆朝深写过什么剧本都知道。   “你要这要想确实没办法,”麦茜说。   “要不这样,你直接表达心意。”   麦朗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陆朝深,属不属于他,他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是弄丢了,可能就找不回来了。   “哎,”麦朗悲伤无以复加,还是只有剪视频才能慰藉自己的心。   “我回去了姐,还有事情要做。”   麦茜实在安慰不来,默默地转了一笔钱过去。   没什么其他好的办法,麦朗只能将唯一的希望寄托于走之前定下的约定了。   他的初步计划是等到视频全部处理完之后再去锦城玩,但具体时间未知,陆朝深也同意了。   Luka哥:「加油,我在锦城等你。」   ML:「好!!!!」   有了陆朝深这句话,麦朗火力全开地着手工作,但由于工作量过大,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立的Flag是多么不现实的时候,已经迟了。   于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他想发给陆朝深看,但又怕对方觉得烦,所以就擅自把冰岛和挪威的专题先放进草稿箱了。   上传进度条拉满了,麦朗设定好日期,准备今晚就出发!   到了饭点,麦朗出房间吃饭,被妈妈麦萍给逮住了。   “妈,”麦朗要被吓死了,“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我家,”麦萍说,“你终于舍得从你的房间里面出来了?”   “妈~”麦朗开启撒娇大法,“我工作上有急事。”   “那也不能这样搞啊,”麦萍说,以后要得颈椎病腰椎病。”   “好嘞,我知道了,”麦朗说完又要回去收拾东西。   “你又要往哪儿走?”麦萍问。   麦朗回答:“我去一趟锦城,找朋友玩。”   “先别收拾了,”麦萍说,“去外面吃饭,你姐姐刚好今天也有空。”   母上大人的命令全家人都不敢违抗,麦朗只好含泪改签机票,推迟一天。   吃饭的时候,麦朗心血来潮,和家人拍了很多照片,父亲Matthew很喜欢,问麦朗为什么突然拍这么多。   麦茜替弟弟解释:“职业病犯了。”   “对,”麦朗笑了笑。   其实是因为陆朝深。   他学会了很多修图技巧,修完后选了几张最好看的,在去锦城之前,发了几张给了陆朝深。   手机提示音响起,在黯淡无光房间里显得尤为突出,陆朝深一个人呆在床上,点开了照片。   一家四口,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很温暖。   屏幕亮度没调节好,陆朝深的眼睛被刺得有点痛。   这段时间,陆雅因为读研,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子,平时除了练拳击很少回来,陆芷同理,忙着享受大学生活,陆安迪和陆半夏都在寄宿制学校。   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尤其是周一到周五。   陆朝深回复:「你拍得真的很好看,进步显著」   小麦:「嘻嘻,是你教得好」   小麦:「对了哥,你这几天忙吗?」   陆朝深:「不忙的」   小麦:那就好,我过两天就来锦城找你玩   陆朝深:「!!」   陆朝深:「几号的飞机?」   过了很久,麦朗才发来一条信息。   小麦:「后天下午五点」   大致和陆半夏放学的时间重合,陆朝深准备到时候去机场接他。   陆朝深:「行,到了给我打电话。」   小麦:「嗯嗯!锦城见!!」   感叹号已经无法表达麦朗的心情了,从纽约到锦城,他从未感觉到时间有如此难熬过,全靠那点信念撑着,心里想着到了之后打电话的第一句话说什么好呢?要不要去重新换一套衣服?见面了能抱几下呢?   想来想去,麦朗决定直接去陆朝深家门口,制造一个惊喜。   打车到陆朝深的家里,麦朗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保安看他是外国人,把翻译打开:“你好,进入住宅区需要人脸刷卡进入,如果是访客,需要打电话给业主。”   计划失败。   麦朗火急火燎的,只好打电话给陆朝深。   几秒钟的时间,他终于听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声音。   “小麦。”   麦朗心跳得飞快,千算万算,没算到居然是这种情况,提前想好的话全部忘干净。   “能听到吗?”陆朝深问。   “能。”   “哦,我还以为又是信号不好,”陆朝深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你下飞机了吗?”   “我...下了。”   麦朗说得支支吾吾的,陆朝深又问:“你怎么了?”   事到如今,就像是在考场使劲回忆记得不牢固的知识点一样,肯定是想不起来了,麦朗放弃了所有的铺垫,顺应本能的反应,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   “哥,”麦朗的声音还带了点委屈。   “我想你了。”   说完后,电话那头只有一阵很轻的呼吸声,恰好此时一阵风吹过,树叶的沙沙的声传入听筒,也从身后流进另一只耳朵。   麦朗下意识地回过头,街道旁的银杏树在秋天中进入沉睡,微微晃动着,每一片叶子都乘着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托起。   辗转,翻动,最后落在了那一袭熟悉的黑色风衣上。   叶子挨着那人的肩膀,亲昵地依偎,久久掉不下去,身旁牵着的小孩,跳起来朝他挥了挥手。   麦朗愣住了。   陆朝深在漫天的落叶中,看着他,没有立刻挂断电话。   声音从二十米的距离来电,跳跃至麦朗的耳边。   “我也是。”陆朝深说。   我也很想你。 第43章 相亲 你今天...能..能不能..不……   挂断电话, 麦朗还握着手机发呆。   今天到岗的保安认识陆朝深,见到他后就直接开了门。   陆半夏又蹦又跳地跑过来,主动打招呼:“麦朗哥哥你好!”   麦朗从失语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收好手机, 蹲下来和他说话,“你好啊弟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大哥给我说的。”陆半夏说。   麦朗和陆朝深的视线相对,又连忙移开, 发现这兄弟俩是真的很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 有着和陆朝深的一样的卧蚕,虽然还小, 但也能看得出来是绝对的帅哥坯子。   碍于有别的人在场, 麦朗只好先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被陆半夏牵着手先往前走。   不急,等会儿回去有的是时间。   麦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楼房的整体风格是偏欧式的, 但又保留了些中式的端庄大气,小区的绿化做得也很好, 也不是所有的树木都在落叶, 常青树居多, 有一些工作人员正在翻新门口花园里的景观植物。   “弟弟,你的其他哥哥姐姐呢?”麦朗低着头问。   “大姐二姐一直都在学校,平时一般不回来。”陆半夏说,“安迪哥要上延时班, 所以晚上还要再去接一次。”   那就相当于,平时只有陆朝深一个人在家,然后周末的时候在家看着弟弟们。   这样的生活也太无聊了。   麦朗偷偷往后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陆朝深, 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让陆朝深的生活变得多姿多彩起来。   明确目标,麦朗也更加坚定了,回到家,陆朝深提前给他准备了双拖鞋。   等到陆半夏丢下书包去客厅看电视,麦朗才跟他说悄悄话:“哥,你房间在哪儿呢?”   此时的陆朝深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麦朗只是想参观一下,说道:“最里面的那个房间。”   领着人进屋,麦朗理所当然地把行李箱推进了他的房间。   陆朝深正疑惑着,身后的门就被关掉,“咔哒”一声上了锁。   麦朗再也忍不住了,迅速上前一步。   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了。   “你....”   陆朝深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麦朗抱在怀里,光抱着不够,两只手伸进还没脱掉的风衣里,紧紧环过陆朝深纤瘦的腰,把人抵在墙上抱。   麦朗埋在陆朝深的肩膀里,因为怕被当成变态所以不敢用力吸,但他已经很知足了,哪怕只是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香味。   简直不要太幸福。   “小麦..唔,”陆朝深稍微把麦朗往外推了推,“别抱了,太挤了。”   接触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算得上严丝缝合,麦朗今天穿的又是宽松的运动裤,陆朝深咽了咽口水,在这样搞他就要起反应了!   手上稍微使了点力,麦朗这才把他松开。   一阵无言,两人就这样,在被锁上了的房间门口,面对面站着。   麦朗摸了摸后脑勺,片刻后说道:“不好意思啊哥,实在是太激动了。”   “我们就一个多月没见面,”陆朝深理了理衣服,调整呼吸,“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此时的场景,应该配合一句“我真的想死你了宝贝”,但麦朗肯定是没那个胆子的,这种开玩笑的话他只敢和排球队的兄弟们说。   麦朗没回答,陆朝深也不接着问了,看了眼他的行李箱:“你打算住我家吗?”   “我肯定要和你住啊。”麦朗说。   “也行。”   他家里虽然不比别墅,但属于高档次的大平层,一共五个房间,每人一个,不过大多数时候,陆半夏都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上幼儿园和他睡一起,稍微大了一点就粘着陆安迪,所以房子里长期空着一个房间。   但陆半夏的床好像太小了,麦朗真睡得下吗?   回过神,他刚想和麦朗商量这个事情,发现麦朗已经把行李箱打开,手上抱着一堆衣服,正一件一件地往他衣柜里挂。   是他想得太多了,麦朗怎么可能会愿意去其他房间睡。   陆朝深认命,走过去帮忙收拾衣服,在箱子里翻了一下,只摸得到内裤和袜子。   “你这次打算在锦城玩多久呢?”陆朝深把东西放了回去。   “还不知道呢,能玩多久就玩多久,”麦朗说,“哥,帮我递一下袜子还有..裤子,旁边有个专门装的包。”   陆朝深又帮他装好:“但是我个人认为锦城没什么好玩的,可能会有点无聊。”   “没关系啊,”麦朗看着他,“我来锦城又不是为了玩,是为了你。”   陆朝深笑了笑:“那锦城的视频,你还打算拍吗?”   “随便拍拍vlog分享就行了,我自己记录,”麦朗说,“其他的就不用搞了。”   “这样也好,”陆朝深从柜子上边拿出一套新的被褥,放在床上,“不需要被工作的事情给烦扰了。”   “说得太对了,我才把冰岛剩下的视频都发了,挪威的还在草稿箱里存着,过段时间发。”   “你全部都剪完了?”陆朝深惊讶道。   “嗯哼。”   麦朗一想起上个月暗无天日的时光,心里就拔凉拔凉的,忙死忙活将近一个月,就是为了趁早见到陆朝深,Dalton好几次约他出去打球他都拒绝了,堪称劳模代表。   麦朗:“你看斯奈山半岛的那期视频了吗?”   陆朝深说:“你发的第一时间我就看了。”   麦朗:“你觉得怎么样?”   陆朝深实话实说:“完成得非常好。”   完成得好是意料之中,但没想到“好”中还带有“妙”。   Malifela那一期是热度最高的,麦朗按照陆朝深所说的,把视频做成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来回切换的探险游戏,让陆朝深没有想到的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一些点子也被麦朗采用了。   比如在画面出现Malifela的时候,旁边出现的血条,第二天的熔岩场,那个像是被打了一枪的伤口,被做成了击败BOSS的标志。   除了这些还有非常多的小细节,这一波下来,麦朗更是吸粉无数,比他们首次在哥本哈根合作的视频涨的粉丝还要多。   但他已经没有那种非常兴奋的感觉了。   麦朗:“等再过一段时间,我把收益汇总,然后再打给你。”   陆朝深:“不着急。”   -   晚上八点,陆朝深开车去接陆安迪,麦朗和陆半夏也跟着一起。   初三的课业压力比较大,陆安迪下课之后在操场上打篮球,陆半夏在另一边看别人踢足球。   隔着远远的,陆朝深问麦朗:“你猜猜哪个是Andy?”   麦朗扫过篮球场,胸有成竹地说:“白色卫衣,红色球鞋。”   陆朝深:“这么好猜的?”   麦朗挑眉说:“一看就知道了,毕竟你长得这么帅。”   没什么难度。   之前他看陆朝深朋友圈的时候就看到过,陆安迪在同龄人中帅得十分出众,长相和陆芷是一个路线的,浓颜系,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青少年气。   陆朝深夸他:“嘴巴挺甜的。”   麦朗笑了笑,脑袋里瞬间蹦出来一个悲惨小情景。   他问,那你可以亲我一口吗?保证比这还甜。   陆朝深像看变态一样看着他,说不行。   “哎,”麦朗删掉小情景,又问:“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家所有人的名字都很正经,为什么他叫安迪啊。”   “这个名字是他自己选的,”陆朝深说。   麦朗不解:“自己选的?”   “是的,他亲自选的,”陆朝深回忆起以前的事,“安迪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不好,又爱哭,有一次,我妈抱着他,听到一部电视剧里面喊了几句Andy,他就不哭了,很神奇的是,后来我们只要一说Andy,他就真不哭了,那段时间我妈被摧残得不轻,干脆取了Andy的谐音为他的名字。”   看起来很普通,但陆安迪本人特别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麦朗哈哈哈地笑了几声。   此时,在球场上打得十分火热的陆安迪被笑声分散了注意力,丢掉两分,明明可以剃光头的,现在成不了,陆安迪也不恼,直接不打了,满身大汗地跑过来。   两个人在把对方了解透之前,就只差见面了。陆朝深简单介绍后,两位握了握手。   没话了,陆安迪跑过去把陆半夏抓过来,说:“大哥,我明天想带弟弟出去玩。”   麦朗在一旁假装惊讶,实则暗爽。   “去哪儿呢?”陆朝深问。   “思颖姐姐新开了一家游乐场,让我们去玩,里面什么都有。”陆安迪兴奋地说,“我有好几个同学也会去。”   如果是其他人,陆朝深还真不会让陆安迪就这么带陆半夏去。   可惜对方偏偏不是其他人...   陆朝深只能同意了,第二天一早,唐思颖提前喊了人来接他们。   “你要把弟弟看好他啊,”陆朝深对陆安迪说。   “放心吧大哥。”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飞快地拱进车里。   目送车子离开,麦朗说在旁边煽风点火,“他都15岁了,这么大一男孩,而且你朋友那什么都有,他们也不会觉得无聊。”   他还打算这两天就在家里陪陆朝深带孩子呢,没想到唐思颖神兵天降,天助他也!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一下,“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我们今天要去玩吗?”麦朗问。   “当然了。”陆朝深说。   -   在国内城市旅游,有一个特别大的优势,那就是交通便利。   就拿锦城来说,地铁四通八达,出名的景点都在线路图上挤一块儿,根本不需要开车   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陆朝深觉得这些景点商业化太严重,没什么多大意思,但麦朗逛得很嗨,在宽巷里正常地走着,换到没人的窄巷子里解放天性,拿着相机跑过来跑过去,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川剧变脸看了,采耳体验了,陆朝深拍了一些照片发朋友圈,又带麦朗去了天府广场,顺着大路一直走,来到了锦城比较出名的人民公园。   麦朗放眼一看,发现不远处有几根绳子绑在一起,下面吊着很多张粉红色A4纸。   “那边怎么这么多人?”他问。   陆朝深不太敢离得太近,说:“相亲角。”   麦朗不太懂:“什么意思?”   “相亲总知道吧。”   “啊。”   “那个地方全是相亲的,只不过当事人不露脸,先展示个人信息。”   陆朝深很想赶快逃,但耐不住麦朗非要去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过去。   周六,又是天气好的时候,相亲角里人山人海,麦朗长得帅,但是看起来年龄太小,再加上是外国人,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免被他第一时间吸过去了,但随后又转移到了他身旁的陆朝深身上。   就再也移不开了。   大家一看,诶?这位男子长得又高又帅,虽然没有旁边的那位高,但胜在成熟稳重呀,一看就气质非凡,脾气很好的样子。   慢慢地,陆朝深身边开始不停地刷新出过来搭话的大爷大妈。   大爷1号:“小伙子,找对象吗?”   又来了。   陆朝深讪笑:“呃..叔叔您好..我就随便看看。”   麦朗晴天霹雳,笑容凝固了。   紧接着,大妈1号挤过来:“小伙子你看看我家妹仔呗,虽然不咋会做饭,但有钱啊,在公司里当经理呢。”   大爷2号:“哎哎哎,小伙子体制内的吗?”   陆朝深回答:“不是,自由职业。”   大爷2号很明显叹了口气。   大妈1号见缝插针:“自由职业多好啊,可以在家带娃做饭什么的都方便,乖乖我给你说,我女娃真的很有钱哦,要不加个微信试一试?”   大爷2号很明显不想放弃:“有钱也不如体制内好啊,我家妹儿就是,你俩刚好互补噻。”   “撒子意思哦,”大妈2号不乐意了。   眼看着两位又要争吵起来了,陆朝深连忙劝阻,“嬢嬢叔叔你们别吵哈,这个东西看缘分的。”   两位自然是不会吵起来的。   “吵着耍嘞。”大妈2号招招手,“那这样嘛,你都加一个?”   陆朝深不擅长拒绝别人,只好先加一个,之后说明情况了之后再删掉。   处理完一切之后,陆朝深才注意到杵在旁边的麦朗。   麦朗双手插进兜里,看起来有点不太爽。   正等着陆朝深主动找他说话,结果突然又有一个电话给陆朝深打了过来。   唐思颖:“我滴好深深。”   陆朝深:“谁是你婶婶。”   “噗,”唐思颖笑了起来,“你要是把我笑死了,你那两个弟弟没人管啊。”   陆朝深:“那还是别了,怎么了,他俩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人家独立自主玩得很开心,”唐思颖说,“我看你朋友圈也玩得很开心啊,你和麦朗逛到哪里了?”   陆朝深:“在人民公园。”   唐思颖:“晚上来酒吧喝酒呗。”   陆朝深:“我疯了,我还去喝酒,喝了晚上谁接他俩?”   “店里的员工可以送他们回家,”唐思颖说,“我都把加班红包发给员工了,不能反悔了,你最好是来哈。”   看着陆朝深在电话里有说有笑的,麦朗还没从刚刚的醋意中缓过来,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好浓的醋味。   陆朝深挂掉电话,问麦朗:“我朋友邀请你去酒吧喝酒,去吗?”   麦朗:“是唐思颖吗?”   陆朝深点点头。   “我去!正好很久都没有喝过了。”   麦朗一下子就没了醋意,要不是这位大侠,他今天就没法单独和陆朝深出来玩了。   “我本来不想让你去的,”陆朝深说,“但酒吧也算是成都一大特产,你体验一下也不错。”   “No problem(没问题),”麦朗拍拍胸口,“是时候展示我锻炼已久的酒量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陆朝深是不太相信的麦朗说的话的。   由于要喝酒,两个人随便在小吃街吃了点,等到时间合适,出发去唐思颖发来的定位地点。   锦城绝大多数的酒吧都在市中心的玫瑰坊,这里夜夜笙歌,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酒吧周围几乎都是宾馆和钟点房。   陆朝深大学的时候追求刺激还来喝过几次,后面就越来越无感,但偏偏身边又有几个爱潇洒的朋友,所以对这里还算熟悉。   晚上十一点,两人来到吵吵闹闹的Concert live,进去之前,麦朗突然从后面拉住了陆朝深的食指。   陆朝深回头望着他。   酒厅里的声音被隔音帘给罩得模模糊糊,麦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你今天...”   “能..能不能..不要和别人喝酒。” 第44章 决定 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挡在入口处, 人群流动受阻,陆朝深动了动被握住的食指,说道:“今晚都是熟人, 也不会有人特意邀请我喝酒。”   意思是, 如果有人邀请,他还是会去吗?   麦朗没问出口, 默默地跟在陆朝深后面。   仔细想想,这其实是一个很没有营养的问题, 但他还是问了。   自从熟络之后, 他老是向陆朝深说一些带有撒娇意味的话,而且无论他提什么要求, 陆朝深都会答应。   只是有时候可能记性不太好, 总要忘一些事情。   Concert Live的过道很窄,人又很多,两个人贴着慢慢走,藏在衣服之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和游轮上的那种场面混乱的迪吧差别很大, Concert Live的分区做得很好,客人可以选择坐在中后排喝酒听歌, 玩酒桌游戏, 也可以后半场在前排的区域蹦迪, 和歌手互动。   舞台背后是一大片发红光的幕帘,上面已经摆好了乐器,表演还没开始,里面有些亮度, 不至于太暗,脸是看得很清楚的。   因此,麦朗又不可避免成为了焦点人物。   走着走着, 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人找麦朗要微信,麦朗都一一回绝了,理由都是自己有对象,不太方便。   虽然是编的,但陆朝深莫名且暗戳戳地爽了一把。   直到有一个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男生走了过来,对麦朗递出了手机,亮出了微信二维码。   麦朗本想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但男生很主动,说了几句流利的英文,直截了当,大概的意思是,想和麦朗认识认识,看完Concert Live的表演还可以一起转场去另一个酒吧喝酒。   总之干什么都行。   陆朝深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麦朗。   实在是怨不得那么多人来搭讪,麦朗的长相和身材都太具有迷惑性了,在游轮上时就能看得出来,换到国内,大家都含蓄许多,最多要个微信,但藏在人类原始性中的审美取向依旧占主导,酒吧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麦朗以这样一个典型的“玩咖”形象出现在酒吧里,不乏让一些想要寻欢作乐的人多想。   这个洋人帅哥,肯定是一个完美的床伴。   男女通吃的那种。   但这次,男生的意图过于明显了,麦朗一时间有点尴尬,转眼一看,陆朝深也只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麦朗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火,对男生客气地笑了笑,说道:“Sorry, I’m not gay(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同)”   很粗暴的理由。   男生被拒绝了也不意外,说了声“No matter(没关系)”,潇洒离去。   麦朗松了口气,正想往前走,陆朝深突然把手抽了回去。   “到了。”陆朝深平平地说。   唐思颖订的卡座是全场位置最好的,作为东家已经提前到场,身边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们上大学时玩得很好,但后来又不经常联系的朋友。   陆朝深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只剩下麦朗独自愕然。   一个留着清爽短发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主动迎接他们。   “哟,卡总。”两人单手抱了一下,“好久不见。”   唐思颖在一旁说:“人家卡总现在成老宅男了,一般都不出来的,今天给你一个面子。”   蒋彻冲唐思颖吹了声口哨,然后收获了一个白眼,又转头对陆朝深单眼wink,“想我没?”   “想了,”陆朝深假装捂了捂鼻子,“但我真觉得你可以少抽点烟,”   蒋彻闻了闻自己身上:”有吗?”   唐思颖埋汰道:“卡总已经成功从烟虫进化成烟鬼了。”   “别卡总卡总的了,”蒋彻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   “酒钱还是得A啊,”唐思颖开玩笑说。   蒋彻:“算你狠。”   陆朝深笑了笑,把麦朗喊过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麦朗,混血儿。”   麦朗配合着打招呼微笑。   三人入座,蒋彻喝了口酒,主动提到麦朗:“刚刚小唐已经给我们提前介绍了,说你今天会带一个混血帅哥过来,没想到真的是大帅哥啊。”   类似的话,麦朗耳朵都已经听起茧了,表面上和陆朝深的朋友客套着,实则只疑惑一件事情。   不知道是他太敏感了还是回事,为什么陆朝深刚才突然就把手松开了?是因为听到了“gay”这个词吗?   难道是在避嫌?   特别是那个叫蒋彻的男人,看起来和陆朝深关系很好。   麦朗已经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心思,但还要继续维持一下表面功夫,看台上的乐队演唱,时不时和陆朝深的朋友喊两声“干杯”。   唯一能让他提起一点兴趣的,就是陆朝深教他玩本地土著的酒桌游戏。   “这个游戏叫做十五-二十-十五。”   陆朝深展示出两只手,说起游戏规则。   麦朗点点头,看起来很专心,其实根本就没在听。   因为现在的陆朝深真是好不一样。   短短的半个多小时,陆朝深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杯酒了,麦朗猜应该身边都是熟人,所以也放下了防备,越喝越上头,话也变得多起来,说话时,脸颊一片潮红,嘴唇也是,上面沾点酒残留的香气。   看起来特别好亲。   哪怕扣子系到了最上面,平时风雅的形象在这一刻粉碎了一地。   “啧,”陆朝深眯了眯眼,以为麦朗听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凑到他耳边,继续讲解。   麦朗被撩得受不了,听得半知半解的。   “还是不懂吗?”陆朝深问。   麦朗僵硬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玩玩就知道了。”   游戏规则很简单,麦朗确实玩两局就学会了,陆朝深的运气背了一些,连着输,输一次喝一杯,喝下第五杯的时候,舞台上的音乐改变了,节奏激情又欢快。   升降台下降一半,前面瞬间多出一块空地,全场开始欢呼。   “去蹦迪咯,”唐思颖说。   “你们先蹦,”蒋彻干了最后一杯,“我出去抽根烟。”   陆朝深扯了扯麦朗的衣服,没有什么交流,直奔舞池中央。   麦朗并不想去,但又怕陆朝深像上次那样半途被人拐走,只好也跟着去。   后半场的蹦迪时间开始,就隔了十几秒,陆朝深已经走到了中央,麦朗想跟上,但人实在是太多,但舞台又太小,堵得水泄不通。   麦朗身边也有很多人同他说话,不管英语好不好都来说两句,麦朗就装作听不懂,隔着几个身位,看着陆朝深。   台上的音乐切换,陆朝深把袖子挽上去半截,跟随着节奏微微摆动着身体。   动作不大,但很会扭。   很性感。   一种不经意的,随性的性感。   再看下去就要流鼻血了,麦朗连忙移开视线。   然而,就在这顷刻间,陆朝深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和他搭话的长发男人。   WTF这又是谁啊!!   麦朗捏紧了拳头,并不是要打谁,只是默默地表达自己的无能狂怒。   长发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没开过的酒,抬了一下。   麦朗舌头顶了顶脸颊窝,正等着看长发男人被拒绝的好戏的时候,下一秒,陆朝深居然点了点头?!   长发男人手一使劲,拧开酒瓶,轻轻托起陆朝深的下巴,给他喂了一些。   酒太烈了,陆朝深喝了第一口就摆了摆手。   高分贝的音乐不断敲打着耳膜,也有人还想拿喝过的酒继续灌他,陆朝深果断拒绝。   但麦朗已经不想看了,转身出了酒吧。   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上完厕所的唐思颖。   唐思颖看他表情很不对劲,问道:“咋啦Mikel?”   麦朗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我出去透透气。”   “哦哦那行,等会儿再回来继续玩儿啊。”   “嗯。”   唐思颖一脸不明所以,看了看在舞池中央的陆朝深,又看了看麦朗。   好玄乎。   -   麦朗坐在门口打了两个小时的游戏,最后一把结束,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返回Concert Live,蒋彻和唐思颖已经扶着陆朝深出来了。   唐思颖:“我第一次见他喝这么多。”   蒋彻:“难不成失恋了?”   “我只是醉了,”陆朝深在迷乱中无语,“不是聋了。”   蒋彻:“知道了知道了。”   门口散伙,唐思颖喊了司机把所有人都送了回去。   到家的时候,麦朗还是不想说话,将陆朝深扶到床上,放下去,手不禁用了点力。   陆朝深皱了皱眉:“轻点。”   麦朗依旧沉默,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盖好被子,在酒精的作用下,陆朝深很快睡着了。   晴朗的夜晚,时常起风,吹走了遮住月亮的云,窗户的缝隙中跑进几丝月光,麦朗就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陆朝深。   眉目,鼻梁,嘴唇,都看得格外清楚。   上次这样看陆朝深的时候,还是在斯奈山半岛,当时的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但现在知道了。   麦朗没喝多少酒,所以还算清醒,他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一只手撑在陆朝深身侧,麦朗缓缓俯身,两个人的距离在不停地缩短。   最终,额头相抵。   鼻尖碰到了鼻尖。   陆朝深躺在一片黑暗中,像是被刺激了一下,轻扭了一下头。   眼皮以一种不可察觉的幅度动了动。   麦朗猝然睁开眼,心抽了一下,起身坐在床上愣了很久。   这样做不对,麦朗自责地想,陆朝深也不喜欢这样的近距离的接触。   那不然为什么会在他拥抱时把他推开,会把手指抽回去。   “对不起。”麦朗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答案其实很明显,只是麦朗不愿意接受罢了。   他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陆朝深的,但他知道,包容,不能和喜欢混为一谈。   陆朝深不喜欢他,陆朝深只是包容他,迁就他。   这样的结论很不好听,麦朗还是逼着自己,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运的人。   明明已经在陆朝深身边了,却始终开心不起来。明明大费周章,只为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但在悄无声息中触碰到了纠结与痛苦。   想了很久都想不通,麦朗情绪上头,鼻子有些发酸,被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   “哥,”麦朗有些哽咽地说,“我真的...”   我真的好喜欢你。   但你不喜欢我。 第45章 出发 去瑞典   醉酒后的这一觉, 陆朝深睡得很浅。   不知道是做梦了还是真实发生过,他现在的脑子很混乱,就像缉拿真凶时, 眼看快查明真相了, 但前提是要把散在地上七零八落的线索给全部理清楚才行。   喝酒前提前定好的闹钟响了,陆朝深困意全无, 把剩下为了防止真的睡过头而定的连环夺命铃声全部按掉了,准备起床做早饭。   麦朗还在睡, 但没再像以前那样贴着他, 中间隔了一段很体面的距离。   不那么生疏,不至于亲密。   陆朝深的心沉了沉。   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最后是唐思颖和蒋彻把他扶出去的, 招呼也没来得及和朋友们打一个,然后跌跌撞撞地倒进了麦朗的怀里。   麦朗把他带上车,估计是真以为他醉了,所以比平时要安静。   但其实, 陆朝深的意识还留存了一半。   司机师傅贴心地开了副驾驶的车窗,车内的空气被风洗刷得很清新, 麦朗也不说话, 陆朝深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下车后, 陆朝深因为太累了而不想睁眼,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麦朗身上。   麦朗先架着他进了小区,期间还喊了他两声,不过他没应, 回到家里,进屋,帮他脱了鞋子和外套。   然后跪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陆朝深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有道赤|裸裸的目光。   这小孩今晚想干什么?   麦朗这一看就是十多分钟, 陆朝深刚开始只是装睡,后面实在挡不住困意,在醒着和睡着的边界线上摇摆。   这种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额头忽然覆上一片温热,陆朝深被弄醒了。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他下意识地扭头避开。   陆朝深没敢睁眼,等意识再次回流的时候,麦朗在旁边吸了吸鼻子。   或许是感冒,又或许是哭了。   但这都不重要。   他听到麦朗喊了他一声,并且还对他说了一句话。   前面他听得很清楚,最后是那四个字是哑声。好像说的是,“很喜欢你”,但陆朝深听得又不是很清楚,因为从理论上来讲....   很喜欢他?   从挪威回来那么久,陆朝深认真复盘了一下他和麦朗的相处模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他一直在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但他们之间发生过的很多事情,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该有的界限——至少陆朝深现在是这么觉得的,甚至可以被当做陆芷爱看的耽美小说素材。   人总是这样,后知后觉,时时刻刻动摇。   麦朗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他。   陆朝深轻叹一声,只是他不理解,为什么麦朗在拒绝那个精致男生的时候,用的理由偏偏是,“I’m not gay”。   为什么一定要强调一遍取向,为什么在说完之后,还要看他一眼。   是在暗示什么吗?   没人知道麦朗在想什么。   综上所述,这种理想化的“双向暗恋”是有可能的,但也不太可能。   毕竟他后半夜一直在做梦,极有可能是梦里的场景。   所以昨晚也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放纵自己,好像这样做就能把堵在心里那股难以启齿的感情给纾解掉。   可喜欢这种事情是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改变的,麦朗回国之前,他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尽管见面之后就被彻底摧毁。   他想摸麦朗的头发,亲吻麦朗带着笑容的脸颊,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   陆朝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对于他来说,每一个结论都需要确切的证据,这样才会有足够的安全感。   要怎么搜证呢?直接问麦朗喜不喜欢男生吗?   有点不太礼貌。   想到这儿,陆朝深忍不住发散,想起在朗伊尔城的海边小房子里,麦朗刷的十个视频里,一个女生都没有。   但也没有男生啊?   而且就算是真gay,也不一定喜欢他。   “唉。”   陆朝深轻叹一声。   道路如此曲折,前途会是光明的吗?   闭眼赖床两分钟,陆朝深拖着疲惫的身子起床,和往常一样喊陆安迪和陆半夏两兄弟起床,但兄弟俩的房间门是大打开的,床上的被子被裹成了一坨。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冲洗的声音,陆朝深走过去一看,厨房亮着灯,陆安迪一顿忙活,锅里正烧着白粥,陆半夏端着一盘已经炒好了的西红柿炒蛋出来。   “大哥!你看安迪哥做的早饭。”   “这么厉害。”陆朝深说。   “遗传了你的厨艺,”陆安迪比了个耶,“可以吃了。”   “我只是你哥,怎么遗传厨艺给你?”陆朝深笑了笑,帮着拿碗和筷子。   “三双?”陆半夏问,“麦朗哥哥不需要吗?”   陆朝深说:“他还在睡觉。”   “哦,”陆半夏还是不放心,又问,“那要不要去喊他一下?”   陆朝深停顿两秒:“没事,我去问问。”   再次回到让他不安的房间,陆朝深坐到床上,拍了拍麦朗的肩膀。   麦朗眼睛缓缓开了一条缝,翻了个身,看到陆朝深的时候愣了好久,像是见到了上帝。   “你要起来吃早饭吗?”陆朝深轻声问。   麦朗没反应过来,不回答,伸手搂陆朝深的腰,借着臂力靠过来,头埋在陆朝深的怀里,拱了拱。   动作行云流水,全靠肌肉记忆,   “我想再睡一会儿。”麦朗口齿不清地说。   又在撒娇。   麦朗抱够了后松手,继续睡去了。   陆朝深对于这种行为束手无策,除了摸摸他的头,别无他法。   吃完饭,陆朝深才看到唐思颖在凌晨一点发的消息。   唐思颖:「别蹦了深哥」   唐思颖:「你家Mikel喝到一半就出去了,后面一直也没回来,卡总出去抽了好几次烟都看到他在那儿打游戏」   陆朝深回复:「怎么回事? 」   唐思颖秒回:「你怎么现在才看手机。」   唐思颖:「我问过他,他没说,我估计是你在前面蹦迪和别的男人喝酒,没带着他。」   和别的男人喝酒…   陆朝深:「你说得我很像一个渣男。」   唐思颖:「报意思,我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昨晚在卡座,麦朗全程都只盯着陆朝深一个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唐思颖:「反正你甭管,是你带来的朋友,你全责哈」   陆朝深:「行,确实是我的锅」   唐思颖:「你知道,我怀疑他是不是吃醋了」   陆朝深:「为什么会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唐思颖那边发了一条长语音,陆朝深还没来得及点开听,对方就撤回了。   唐思颖:「算了我太困了,睡醒了聊。」   陆朝深:「.....」   今天是周天,到了下午,陆朝深一个人送弟弟们上学,回来的时候麦朗还在睡,他没事情可以做,就坐在床上看书。   一直看到六点,麦朗终于醒了。   “哥,现在几点了?”   “六点35。”陆朝深说。   麦朗“哦”了一声,撑着床起来。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脸:“我今天听我朋友说,你昨晚玩到一半就出去了?”   “嗯。”麦朗想到这个就很委屈,又往陆朝深身上缩了缩。   他现在也不想纠结陆朝深喜不喜欢他了,昨晚EMO了那么久,是时候给自己一点奖励了。   只要陆朝深不拒绝,脸皮厚点又怎么样。   “不好玩。”麦朗语气闷闷的,“没人陪我玩。”   麦朗这样一说,陆朝深更自责了。   “对不起啊小麦,”陆朝深主动靠过来说,“我昨晚没履行我的承诺。”   还是和别人喝酒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还不够,陆朝深又说:“那瓶酒没开过,那个男的说他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我当时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麦朗的眼睛睁了睁,他没想到陆朝深会这么直白主动。   “没...没关系..”   麦朗很违心地这样说了,其实是有关系,他现在是纽约小醋王。   “喝完我就后悔了,他居然大庭广众之下捏着我的下巴喂我,”陆朝深脸上一副无语的表情。   “就是,”麦朗打抱不平,“他太过分了。”   麦朗有些迷糊了,想了一下,问他:“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和你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确实是不怎么喜欢,”陆朝深说到这儿,转过头看着他,“但也分人。”   麦朗明知故问:“分哪些人?”   陆朝深:“比如,你就不一样。”   “真的吗?”麦朗一瞬间把昨晚的事情就忘干净了。   “你自己说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陆朝深问。   嫌弃….   麦朗认真分析着,既然陆朝深不喜欢肢体接触,却不嫌弃他,那说明就不是在做出让步。   可就算是迁就包容他,那陆朝深为什么不对别人也这样?   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对于陆朝深来说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哈哈哈哈哈!   当幸福来敲门,麦朗满血复活,并全盘接受。   看着麦朗那样,陆朝深也忍不住笑了笑,正准备打开卧室的电视点播电影,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陆安迪的班主任。   陆朝深接了电话,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杜老师你好。”   “嗯,我现在在家。”   “啊?”陆朝深的神色突然变了,“打架?”   “好,我马上来。”   “怎么了?”麦朗问。   陆朝深立马起床换衣服,说:“Andy在学校和别人打架了,还很严重,我现在去学校接他。”   麦朗弹射下床,“我陪你一起去。”   ·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学校的时候,对方的家长已经到场了。   陆安迪一个人站在一边。   陆朝深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陆安迪的变化他们所以人都有目共睹,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和别人打起来的。   接着,陆朝深向杜老师和目击整个打架过程的同学问清楚了事情经过。   杜老师:“大概是这样的,晚自习下课之后,咱班上的几个男生就约着去操场打篮球,但在打的时候,陆安迪和小A同学不小心起了冲突。”   两个人又都是十五六岁的人,吵起来没多久,就直接动手打起来,拳拳相向。   不过大部分拳头都落在了小A身上,鼻子都肿了。   陆朝深问陆安迪:“老师说的属实吗?”   陆安迪没说话,点了点头。   确认好弟弟没受伤之后,陆朝深给小A的家长道歉。   小A爸爸表面大度,但语气也不客气:“我听其他同学说,安迪的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可能在某些方面欠一些管教,身为哥哥,应该要做好带头作用。”   陆朝深这边理亏,对方话再难听,爹味再冲,他也只能受着。   “确实是…”   陆朝深话还没说完,陆安迪突然红着眼睛大吼一声:“你才他爹的欠管教!”   “安迪!”陆朝深制止他,结果陆安迪刚刚还好好的,下一秒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起来。   小A爸爸被吼懵了:“这小孩儿怎么还骂人呢?”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说了什么,”陆安迪边哭边说,“你问他啊!”   杜老师问目击者同学:“他说什么了?”   目击者同学连忙还原现场。   “小A他骂陆安迪死妈了,陆安迪就说他确实没有妈妈,他只有哥哥。”   杜老师眉头一皱:“然后呢?”   “然后小A就说,你哥也去死算了。”   陆安迪哭得更厉害了,直接蹲在了地上,麦朗连忙拿出一张纸,给他擦眼泪。   陆朝深大学时去教培机构兼职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了,初中的有些口无遮拦的孩子确实很喜欢说“死妈崽”和“死全家”之类难听的字眼。   杜老师很明显不知道这件事,又问小A:“是真的吗?”   小A同学心虚地应了一声。   “那也不应该动手啊。”小A爸爸说。   陆朝深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冰冷的语气中带着一股强势:“这位同学后续的治疗费用我全给,但也请他务必写一份检讨书,向我弟弟道歉。”   “没问题,”杜老师提前堵住了小A爸爸的话,“恶意辱骂同学违反了班规,写检讨书是应该的。”   “嗯,那就这样吧。”陆朝深对杜老师说,“安迪我先接回家,这周暂时不上课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杜老师道歉,“之前我们问安迪原因,他也不说,既然是这样的话,安迪的处分我尽量帮他取消。”   “没关系,麻烦老师了。”   陆朝深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拉起陆安迪的手。   “饿了没?大哥带你去吃海底捞。”   “饿了。”   陆安迪哭完也觉得有点丢人,擤了擤鼻涕,不敢抬头,麦朗倒是觉得哭没什么,揽着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走之前,麦朗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地朝那两父子比了一个握拳示威的姿势。   不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像是会教训人的样子。   上车后,陆安迪躺在后驾驶座上听歌。   陆朝深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又对麦朗说:“你帮我看一看机票。”   “你要出差吗?”麦朗问,“去哪里?”   陆朝深说:“瑞典。”   麦朗发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朝深。   陆朝深勾了勾嘴角:“一共四张。” 第46章 秘密 表白计划????   麦朗没搞清楚现状:“为什么是四张?”   “把你也算进去了, ”陆朝深说,“难道你不想去?”   “想啊,”麦朗说得很大声, “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去啊, 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   “唐思颖。”   “哦哦。”   麦朗两只脚一晃一晃的, 盯着手机,在订机票的界面反复上下滑动, 也不点进去, 看起来很认真,但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进海底捞, 陆朝深在座位上点菜, 麦朗跟着陆安迪去打调料。   调味台上花里胡哨,麦朗很少吃火锅,对这些一窍不通,只能按照提示的配方来。   一旁的陆安迪直接拿了四个碗出来。   麦朗不懂:“怎么拿这么多?”   “我和大哥一人一个, ”陆安迪熟练地开始打蘸碟,“另外两个是汤底料。”   “还能自己调汤底?”麦朗问。   “是啊, 海底捞的一种吃法。”陆安迪说。   麦朗拿出手机, 观察着陆安迪的配方, 快速打了几个关键词在备忘录里。   “你们经常来这里吃吗?”麦朗问。   “以前经常来,”陆安迪说,“大哥还在上大学的时候,有学生优惠, 平时考完期中或者是期末,他就会带我们来海底捞。”   上大学?   那个时候的陆朝深会是什么样子呢?   麦朗回头悄悄看了陆朝深一眼,结果歪打正着, 陆朝深也正托着下巴,看向他。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陆朝深有点慌了神,正准备看手机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麦朗发的消息。   小麦:「好巧啊。」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   陆安迪在旁边端着调料,看了他们一眼,决定等会儿一定要认真吃饭。   四宫格的汤汁烧开,陆安迪把两碗调料倒进去,四种不同风味就做好了。   服务员帮他们打番茄汤,麦朗喝了一小口,问陆朝深:“哥,你觉得这个番茄汤和Fromar农场的比起来,哪个更好喝?”   “都好喝,”陆朝深说,“Fromar的更鲜,毕竟是现摘的,这碗更香,用料更符合我的口味。”   很端水但又很客观的评价。   陆安迪一直吃,也不说话,麦朗见陆朝深应该没打算教育他,便顺带问起了因为高兴过头而忘记问的关于去瑞典的事情。   “主要是因为电影节。”陆朝深说,“前两周,瑞典电影节的主办方又和我的版权代理人联系了,说这次有导演想和我谈合作。”   “好诶,”麦朗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肥牛,“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已经拒绝过了吗?”   陆朝深说:“当时考虑到陆芷要高考了,抽不开身,但这次不一样,举办时间定在了周中,我想着就一天,去看看也好。”   陆安迪读的学校是当地最好的私立学校之一,打架斗殴这种事情属于严重违反校规,遣送回家反思一周肯定是少不了的。   本来他还有点犹豫,这么一闹腾,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陆安迪带着一起去散散心。   “还有一点,你不是还要去拍瑞典的秋季专题视频吗,”陆朝深看着他说,“我想和你一起。”   麦朗怔了怔,心里放起了烟花,这次不仅炸开了彩带,还有好多好多的爱心气球和粉红泡泡。   内心隐隐激动片刻后,麦朗说:“谢谢哥,但我不打算拍了。”   “时间不够吗?”陆朝深问。   麦朗摇摇头,说,“是因为瑞典没啥好玩的,五天时间绰绰有余了。”   对于一个去过冰岛内陆和挪威北部的人来说,这话不假。   同属于北欧五国,瑞典的四个邻居都有各自的招牌和特色,尤其是挪威,互为邻国,且都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自然景观大致趋同,但挪威的纬度跨度更大,还有最著名的峡湾。   很多人都评价,瑞典的景点较为平淡,所以在北欧旅行圈中,几乎被当成了旅游的中转站。   周一上午十点,唐思颖和陆朝深他们汇合,四个人组成瑞典旅游临时小分队,除了陆朝深,每个人都激动得不得了。   在北京中转后,次日下午四点,落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   麦朗在飞机上临时做了一个计划,淡季旅游什么都很方便,到了市区,四个人乘坐公交车去住的地方。   车上没有其他乘客,有唐思颖和麦朗在,陆朝深也不着急拍照了,看着窗外金黄的一片发呆。   去了大半个北欧,他并不觉得瑞典像网上说的那样平平无奇。   瑞典的秋天真的美得超乎他的想象。   目标公交站台离民宿还有段距离,四人走进一个附近的公园,中间有一大片湖泊。   路边全是正在落叶的树,在脚边,除了有野花之外,颜色鲜艳的蘑菇随处可见。   和挪威茂密的森林不同,瑞典的每棵树都长出了自己的样子,还比较社恐,树与树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所以落下的金黄色叶子只在各自的领地里飘,还不会重叠。   在屋檐上,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在湖心中浮着,等待沉入水中。   在地上,模糊了小路的印迹,盖住发黄的草坪,在路边的车上,一起停靠在下午六点的街道,聆听白昼的尾声。   阳光从天上倾泻下来,照在同样色系的树叶上,和周围融化在一起。   世界的滤镜,变成了明晃晃的橙黄色。   瑞典的秋,不是悲秋的秋。   公园里周围人很少,麦朗瞧见一个树叶堆,从里边儿随便抓了一把落叶,向上撒,把另外两个小孩也吸引过来。   “哇塞!”   唐思颖在叶子落下之前转圈圈,陆安迪也加入一起。   陆朝深看得很想笑:“你俩小心别晕了。”   “本王需要你们给我和安迪拍张照。”   拍完了,麦朗又提议玩什么抓叶子的游戏。   麦朗:“撒完叶子之后再去接,最后比谁接得多。”   陆安迪:“好幼稚啊。”   唐思颖:“你就说你玩不玩吧。”   陆安迪:“玩。”   游戏开始,三个人一起把叶子往上抛,然后望着天跑来跑去,用手接住一片,又一片。   陆朝深没那么多精力,站在旁边录起了视频。   虽然极昼已经过去了,太阳带来的热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时此刻,穿着保暖的衣服,依然有种在享受夏天余温的错觉。   身子暖烘烘的,很开心。   最后一回合,麦朗为了接一片叶子,居然直接扑到了地上。   “Got it(接到你了)”   麦朗一身狼藉,衣服全是泥。   陆安迪问:“喜欢这片叶子直接捡不就行了吗?”   “不一样的,”麦朗又问,“你们有多少片?”   陆安迪数了数,看了看麦朗手上的,差距明显。   “没你的多。”   唐思颖:“哈哈哈哈——”   陆安迪打断:“但我不是最少的。”   “你这话说的,我肯定跑不过你俩啊,”唐思颖说,“但我应该可以跑得过你哥。”   陆朝深笑着摇了摇头。   麦朗走到他面前,把刚才那一片最大,最完整的叶子,递给了他。   “哥,给你的,”麦朗顿了一下,说,“秋天的第一份礼物。”   陆朝深接过,伸手帮麦朗摘掉头上沾的一点叶子碎片。   “谢谢你的礼物。”陆朝深很温柔地笑了笑,“我很喜欢。”   “咳,”陆安迪拉起行李,说道:“大哥,我们该走了。”   唐思颖正开心呢,被这么一打搅,皱着眉啧了一声,小声教育他:“诶,你懂点事行不行。”   陆安迪:“我很懂事啊。”   陆朝深把叶子夹在了包里的书封里收好,对麦朗说,“走吧,回去把你衣服给洗一洗。”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他不想纠结了。   回到民宿,分房间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   整套房子一共两层楼,二楼有一个房间,带独立卫浴,肯定要留给唯一的女生唐思颖。   一楼还有两个房间,剩下三个男生面面相觑。   到底谁和谁睡一间呢?   陆安迪去溜了一圈回来,说,“我睡那个小的房间吧,你们太高了,睡不了,另外一个房间的床很大,刚好够你俩睡。”   麦朗故作自责,问:“能睡得习惯吧。”   “他没那么娇气,”陆朝深说。   陆安迪被阴阳了一下,拿着行李进去了。   分房结束,麦朗到厕所换衣服之前,陆朝深喊住他:“小麦,回国的机票你订了没?”   “还没呢。”麦朗在那边喊,“你可以拿我手机先看一下!”   “行。”   陆朝深拿起麦朗的手机,解锁之后,屏幕上显示着麦朗的备忘录,应该是他刚写的,还没来得及退出去。   扫了一眼,陆朝深刚想划开,视线又自动返回。   里面有一个文件夹非常特殊,陆朝深一眼就看到了。   文件的名字,叫做“Luka”。   是我吗?   陆朝深突然变得很紧张,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像是守株待兔的人在远处看到了一只兔子的踪影,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下一秒,兔子就会跑开。   厕所里传来洗刷衣服的声音,陆朝深看着那个文件夹,犹豫不决。   虽然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没有人在别人的手机里看到自己名字时,还能忍得住不看的。   肯定没有。   陆朝深的良心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第一条几分钟前编辑的,标题是“还没想好标题”。   「好羞耻啊wok,我脑袋应该抽了,还说什么秋天的第一份礼物,哥应该不会觉得尴尬吧。」   「但是我送了一片最大最好的叶子给他,希望他能喜欢(看样子应该是喜欢的嘿嘿)」   陆朝深呼吸一滞,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然后继续往下翻了一点。   标题:“饮食习惯(9)”   「Luka很喜欢喝海底捞的番茄汤,不要芹菜的那种」   「油碟蘸料:葱,香菜,熟蒜末,麻酱,耗油,花生碎,还有一点盐」   「汤底的配方我没记住,找时间去问问安迪」   类似这样的还有好多好多,翻到最下面,有一条备忘录的标题叫做“表白计划”。   表白计划.....   表白计划?!   陆朝深蓦地睁大了眼,立马把屏幕切出去。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看了。   厕所里的水声停了,麦朗处理完之后,上半身没穿衣服就出来了。   “有合适的机票吗?”麦朗问他。   陆朝深看起来很正常,心脏正剧烈跳动,“周四下午有。”   “那就好,”麦朗说,“订吗?”   “订吧。”   “OK,我马上搞。”   麦朗套了一件紧身的黑色高领毛衣,陆朝深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多月过去了,麦朗的身材还是保持得那么好,原本健硕壮实的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起伏的肌肉线条。   明明什么都没露,但感觉又什么都露了。   陆朝深看得心里有点躁火,背靠着床头,假装玩手机平复心情。   “哥,”麦朗突然上床,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我给你说个事情。”   陆朝深脑袋有点发懵。   “你说。”   麦朗瞟了一眼陆朝深还没熄屏的手机,意外地看到自己居然在陆朝深的微信置顶上!   嘭嘭嘭,烟花违规乱放。   “额..就是..”麦朗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怎么说呢..啧...”   陆朝深快要紧张死了。   “哦,”麦朗拍了个掌,想起刚才要说的话,“我之后想长期留在国内。”   陆朝深松了口气,问:“为什么?”   “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开放了72小时免签吗?”麦朗说,“我姐说之后可能还会延长时间,她推荐我之后可以分一点精力在海外平台上,做一些中国旅游的视频。”   这是有关麦朗事业的事情,陆朝深调整好心情,大胆预测:“我也觉得你姐姐很有眼光,China Travel(旅游中国)到时候必定是个爆火词条。”   “嘿嘿是吧,”麦朗开心地说,“除了这个,还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原因。”   陆朝深心里有预感麦朗会怎么说了,但还是问了一嘴:“什么原因?”   麦朗:“你猜猜?”   陆朝深的注意力被彻底转移走,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扬,“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猜一猜呗,猜对了有奖。”   陆朝深不动。   见陆朝深还是不说话,麦朗来到他的面前,腿分开跪在他腿的两边。   眼前的视线几乎被麦朗美好的身体和英俊帅气的脸庞给挡完了。   没辙。   “因为....”陆朝深随便含糊了一句,“国内更方便?”   “这不是主要原因啊。”麦朗觉得陆朝深肯定不会说了,打开翻译,输入三个字,点击语音播放。   一道字正腔圆的声音念出声。   “Because— of —you (因为你)”   陆朝深笑了笑,他就猜麦朗会这么说,又故意问:“为什么是我?”   麦朗看了他一眼,突然凑了上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离得很近,正当陆朝深感觉麦朗可能会亲上来的时候,麦朗又跪坐回去了。   “我就想和你待一块儿,我还想在锦城定居。”   麦朗说着,看了一眼陆朝深的嘴唇。   “一起去玩,一起旅游,一起拍视频。”   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47章 舅舅 陆谦   性格很害羞, 但说话方式又直球,大多数时间里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麦朗就是这样一个可爱的矛盾体。   陆朝深见招拆招,一脸遗憾地说:“我也想啊, 不过我以后要是有了对象, 或者结婚了,可能就不能经常和你一起去旅游了。”   麦朗垂眼, 问:“以后是多久?”   “难说哦,反正我不会主动去找别人的, ”陆朝深看着麦朗因跪着而绷紧的大腿肌肉, 故意逗他。   “等有缘人看上我吧,遵循一个先来后到的原则。”   麦朗抬起头看他, 眼中的那抹蓝色如流光般幻动。   “先来后到是什么意思?”   陆朝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明显了, 反问:“还能有什么意思?”   “应该不是谁都可以吧。”麦朗说。   “当然不是了,”陆朝深说,“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   麦朗摇头:“不像。”   陆朝深开始编故事:“我去算过命,八字先生说我桃花运很好, 谁第一个和我在一起,谁就是我的正缘。”   “正缘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那种吗?”麦朗问。   “嗯。”   麦朗望着天花板, 长叹一声。   “年轻人,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脸, “叹什么气。”   麦朗笑了笑,突然向前,凑得比刚才还近。   陆朝深呼吸也跟着一起屏住了。   麦朗两只手撑在他身侧,缓缓俯身, 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   十秒钟过去,麦朗见陆朝深没有排斥的反应,便放心地贴贴。   就算是这样, 陆朝深也不会觉得他烦吗?   那如果亲上去呢?   “哥,等你找到了喜欢的人,记得给我说一声,”麦朗喃喃道,“不管是谁,我都会给你寄一封信。”   陆朝深胸前贴着麦朗的耳朵,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答应他。   否则心跳声会止不住地泄露出去。   房间安安静静的,陆朝深的手却又忍不住把玩起麦朗的小卷毛。   他们现在这个姿势,这般场面,要是被别人看到了,绝对会被人误解。   但两位当事人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连陆朝深自己也很迷。   非常奇怪。   麦朗知道吗?   或许吧。   -   来到瑞典的第二天,一年两度的电影节在斯德哥尔摩的BIO RIO影院召开。   唐思颖和陆朝深早早地出发了,电影节有严格的准入限制,临时小分队兵分两路,麦朗睡到自然醒,带着陆安迪去市区里先玩一玩。   BIO RIO影院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装饰都很复古,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红色沙发椅排排坐,每个座位上有个小圆桌,隔两个位置放着盏台灯。   瑞典电影节虽然不如其他电影节全球知名,但极大程度上提高了瑞典本土电影的曝光度,很多在瑞典电影节展示过的电影,在戛纳电影节或者柏林电影节等国际大牌影展上也得到了认可,甚至是获奖。   陆朝深这次来,除了谈合作之外,还想欣赏一下优秀的获奖影片。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开始,电影节分为展示和评选两部分,上午是女性导演单元,唐思颖作为评委之一,被邀请到了第一排,陆朝深也沾了点她的光,坐在了核心圈边缘的位置。   欧洲的电影审美和国内差别很大,其中有一部叫做Fatal attraction的电影,中文名翻译致命诱惑,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吸血鬼女孩之间的故事。   这些题材在国外经久不衰,陆朝深边看边写影评,虽然他写过类似的,但故事的内核完全不同。   评选环节结束后,唐思颖提交了意见表,提前退场。   里面不好说话,唐思颖发微信给他:「我先走咯。」   小麦收割机:「唐大导演怎么不继续看了?」   唐思颖:「害,已经没有需要我打分的电影了,后面的家庭伦理情感题材不是我擅长的类型,我以后也不打算拍这种。」   小麦收割机:「好,那你先去找他俩吧」   唐思颖:「你大概还有多久?」   小麦收割机:「3个多小时左右,我和制片人谈完合作给你们发信息。」   唐思颖发了一个“收到”,跟着导航走到了码头处。   麦朗在四人的临时小群里发了几张和陆安迪拍的照片,定位在骑士岛,离BIO RIO不远,   从地图上看,斯德哥尔摩漂浮在一大片破碎的陆地上,由14个主岛和若干个没有被完全开发的无人荒岛组成,它不如传统岛群那样规整,像是一块完好的玻璃板,边缘被敲出了裂口,些许大小不一的玻璃碴从中分离。   斯德哥尔摩建在梅拉伦湖的入海口,濒临波罗的海,包含14座岛屿和一个半岛。人文景观与自然环境的融合,是这座城市的独有特色——城市面积中30%是河流湖泊,30%是公园和绿地。这意味着,从斯德哥尔摩的任何一个街区,都能步行到达公园绿地和水环境。   天晴时,在岛上溜达,海水平静,海鸥就像泡在澡堂里一样,闲适地漂浮着,随着波浪一起一伏。   城市左侧的梅拉伦湖和右侧的波罗的海交汇,水体分割,水道相接,要到达骑士岛,需要专门购买轮渡的票。   骑士岛的开发程度很高,连边上都被砌上了砖石,中心有一座很大的教堂和骑士雕塑,陆安迪和麦朗正在门口的广场上喂鸽子。   唐思颖走过来,和他们一起蹲着,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山”字形。   麦朗没看到陆朝深,有些失望,于是分了一点面包给她。   “唐导怎么一个人来的,Luka没和你一起吗?”   唐思颖毫无顾忌地说:“你的Luka哥还要和人谈合作。”   麦朗看了眼正在和鸽子友好互动的陆安迪,在手机里打字,然后示意唐思颖看手机。   麦朗:我们去那边聊聊吗?我想问你一些事情,这里不方便。   唐思颖:Let's go.   两人走到骑士岛的边上的观景小平台,隔着一道海水,正对老城区五颜六色的小高楼。   唐思颖主动说:“你想问什么问题啊,不会是关于陆朝深的吧。”   麦朗被识破后,一脸天真:“你怎么知道。”   “直觉。”唐思颖笑了笑,“你想问什么?我考虑一下,如果可以说我就告诉你。”   毕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该保护的隐私还是得保护。   “哦。”麦朗认真想了想。   “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他,但又不敢当面问,因为我想问的问题太多了。”   嗯?   唐思颖把十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远方。   除了爱人,她想不到该还有哪种关系的人,会对自己的“好朋友”有这么多的探索欲。   如果连这都是假的,那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你们俩....”唐思颖还是没有说出口。   麦朗看了她一眼,又说:“你随便说吧,只要是关于他的,我都想听。”   “比如....他上大学的时候。”   “大学能说的那就可太多了,”唐思颖说,“这样吧,你把我当人工智能,你问什么我就编辑答案回答你。”   麦朗尝试着问她:“第一个问题,他上大学的时候长什么样?”   “稍等。”   大学毕业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唐思颖在手机里勉强行当时的朋友圈里找到了一张和陆朝深的毕业照。   “看吧,”唐思颖递给他,“我们专业为数不多的帅哥,当时我们班都以为他是学播音或者表演的。”   麦朗端详着照片:“看出来了。”   那时的陆朝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少年感,虽然在他看来,每个时期的陆朝深笑起来都很好看,但和现在还是有巨大的差别。   同样的五官,以前没有那么多的内敛和温煦,更多的是开朗,明亮,和朝气。   “颜值是他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他的能力很强,非常出众,当时他还以学校的名义给央视拍了一则宣传片,”唐思颖回忆道,“我们俩之前经常一起拍视频,不管是大大小小的课程作业,还是参加各种比赛,经常被学院的老师们拉出来当做教学范本。”   “你也很厉害啊,”麦朗说。   唐思颖哈哈地笑了两声,“那肯定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麦朗问:“因为家庭吗?”   “多方面的。”唐思颖说,“你应该也知道,他家那一次彻底垮台,他妈先去了美国,过了一个多月,他爸也突然消失了。”   麦朗还记得陆朝深在旅途中极少出现的失态,但他十分不理解,于是问:“他爸为什么不回来呢?”   “谁知道呢?”   说到这儿,唐思颖就不想说了。   陆朝深从一个积极阳光的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说现在不好,只是没那么活跃了,少了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命力,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稳重得过分。   很多人都形容陆朝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忽远忽近,但只有唐思颖知道,其实不是这样的。   不过是一颗太阳将自己燃烧殆尽后,强忍着不爆炸,在呜咽中化成灰烬,投射出最后一点看似清冷的余光。   但是自从遇到麦朗之后,唐思颖发现陆朝深变了很多。   这种变化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   “我觉得吧,他肯定很喜欢你。”唐思颖说,“说实话,他很少发朋友圈,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多关于别人的照片。”   麦朗走神了一会儿,唐思颖说的“喜欢”肯定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我也很喜欢他。   麦朗在心里小声地说。   “而且我记得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唐思颖说,“怎么到你这儿就是又搂又抱的,我真的傻眼。”   麦朗心虚地笑了两声,说:“之前他还和我说,他以前经常和朋友睡一张床。”   “不可能,”唐思颖一票否决,“绝对不可能,我给你说,就算是和蒋彻,他俩也是双人床,他肯定是骗你的。”   听唐思颖的语气,这话绝对不假。   麦朗咽了咽口水,事实远比他说的还要严重,他们不仅睡一张床,他还经常抱着陆朝深,做各种应该算是越界的行为。   “好吧...我应该记错了。”   麦朗本来就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之心,这么一说,他更想陆朝深了。   距离上次看到陆朝深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麦朗点开和陆朝深的聊天框,他之前因为不想打扰陆朝深工作,所以一直没发消息。   现在快结束了,应该不忙了吧。   ML:「 [探头] 」   ML:「哥,发个定位给我呗,等结束了我来接你。」   电影节中场休息,陆朝深本来还有些困,看到麦朗发的消息后,嘴角微微上扬。   陆朝深:「好。」   陆朝深:「【定位】斯德哥尔摩电影院(BIO RIO)」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最后一部电影结束,陆朝深来到了业界大佬云集的电影市场区,版权代理人已经提前跟他说过了相关事宜,这回想找他合作的制片人有好几个,第一个是一个叫做“崔显金”的韩国人。   两人握了握手,崔显金说:“I've heard so much about you(久仰大名)”   陆朝深以微笑示意,然后开始拉拉扯扯。   众所周知,小韩在影视行业方面一直都很厉害,按理来说不缺优质的剧本,   早些年,他海投了很多剧本,最后都杳无音讯,而这次,崔显金恰好看中了他以前写过的一部叫做《都市恋爱规则怪谈》的情感剧本。   陆朝深好奇地问他想买下剧本的原因。   崔显金讲了一大堆理由,还涉及到了他本人的恋爱经历,陆朝深没察觉到异常,结果听到了最一句话。   “When Lance introduced it at first, I was truly amazed—how could there be such an excellent script!(Lance第一次给我说的时候,我就被惊讶到了,怎么会有写得这么好的剧本!)”   “Thanks, ”陆朝深眉头微蹙,“but..Lance(谢谢,但..Lance?)”   崔显金眼睛瞪得圆圆的:“Yeah.”   陆朝深问他:“Which Lance?(哪个Lance)”   崔显金很明显也被陆朝深的反应给惊讶到了:“Is there anyone else named Lance around you, besides your uncle(你身边除了你的舅舅,还有其他人叫Lance吗)”   舅舅?   陆朝深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气管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了,一阵眩晕般的窒息感涌上大脑。   崔显金:“Are you OK(你还好吗?)”   “No matter, I am fine(没关系,我很好)”陆朝深脸色发白,婉拒了他的手,强撑着和他沟通。   陆朝深之前没指望这个剧本能卖出去,再加上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所以崔显金即使开了一个不是很高的价格,他也答应了。   后面几个跟他谈合作的导演或者制片人,想要买的都是他以前写过的剧本。   陆朝深越想越不对劲,本来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但在后继交流的过程中,他听到了好几次“Lance”。   可以是Louis,可以是Lucas,甚至还可以是Lawrence。   但为什么偏偏是Lance。   陆朝深走出BIO RIO,呆滞地站在街头。   今天穿的衣服还不够厚,街上驶过的车辆,带着不算寒冷但依旧刺骨的风,吹得人如坠冰窟。   那个所谓的,叫做Lance的舅舅。   是陆谦。   是他的父亲。 第48章 过去 因为各有苦衷,所以各自逃跑……   在陆朝深的记忆里, 那段生活并不一直是暗无天日的。   破产后,家里的资产全部被法院扣押变卖,为了维持生计, 陆谦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工作, 早十晚八,虽然工资不高, 但加上齐颜诗带走陆安迪前留下的一笔钱,勉强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可能是经历了太多变故, 又长期处于一个低水平但稳定的状态, 所有人都被迫,慢慢变得乐观起来。   为了迎接新生活, 陆谦还专门买了一个哆啦A梦的存钱罐。   平时省下来的零钱就存在里面, 日复一日,情况也随着越来越沉的存钱罐,不断变好。   正当一切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积极的旋律在一个忙碌的周五戛然而止。   陆谦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他的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空荡荡的,仅剩一个发黄的烟灰缸和一沓不多不少的现金。   这一下十分突然, 陆朝深想尽办法, 但电话一直打不通, 微信也联系不上,他只好跑去陆谦之前打工的地方打听下落。   老板一脸惊讶地说:“你啷个不晓得嘞,你老汉儿切外地打工切了撒(你居然不知道?你爹去外地打工去了呀)”   陆朝深在原地愣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相信谁,尽管他一直在麻痹自己, 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发生意外,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   就是逃了。   甚至连一张纸条都没有留。   他尝试着发短信给那个打不通的手机号,或许是陆谦一直视而不见, 亦或许是号码早已经被销掉了,所以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复。   最后一次聊天记录,停留在了陆谦离家后的第三个春节。   【爸,今年你回家吗?】   如今,整整七年过去了,经历的绝望和苦难往往会促使悲观,让人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他对父亲早已经没了任何留恋,但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陆朝深转身回到BIO RIO,重新找到崔显金。   “Sorry to interrupt you. Could you get in touch with Lance right now. I can't reach him at the moment(很抱歉打扰你,我想问问你现在能联系Lance吗?我这会儿联系不上他)”   崔显金往楼梯口看了眼:“Sure, but isn't he on the second floor(当然可以,但他不就在二楼吗?)”   二楼?   陆谦就在二楼?   陆朝深脑子一空,对崔显金说了一句中文的“谢谢”。   陆朝深的心情十分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惊讶,过了保质期的恨意,   在楼梯口踌躇了很久,最后还是上去了。   会场二楼人很少,摆着一些自助餐食,有服务员帮着倒酒端杯,一般都是金主和投资人,手上的资源远远凌驾于他们这样的编剧。   扫视一圈,陆谦正坐在窗边的一个咖啡桌旁,旁若无人地玩着手机。   直到陆朝深走近看清他手机上一家三口的壁纸时,陆谦才注意到他。   陆谦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发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朝深....”   陆朝深一句话也没说,坐到了他对面。   他曾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和父亲重逢的场面,但没想到地点会是在遥远的斯德哥尔摩,更没想到会通过制片人的介绍,以一种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再次见面。   过去这么久,陆谦的脸上只是多了几道皱纹,毫无当年的沧桑模样,梳了一个大背头,戴着昂贵的腕表,身材相比之前管理得更好了,把高定西装撑得很有型。   手指上还有一枚崭新的戒指。   典型的成功男士打扮。   陆朝深的出现比他消失得还要突然,看着好久没见的大儿子,陆谦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是为了两件事情,”陆朝深想速战速决,“第一件事情,关于剧本,以后不要帮我找关系了。”   “为什么?”陆谦问。   “你随便动动嘴皮子的功夫,扼杀的可能是无数个新人编剧的梦想,而且我现在也不缺钱了。”   陆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了。”   “第二件事情,”陆朝深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   “密码是你生日。”   陆谦地心被狠狠拧了一下,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还给你的。”陆朝深说。   “里面是你这两年打给我的钱,一分不少。”   “收着吧,钱越多越好,”陆谦叹了口气,“万一以后有急用呢?”   “用不着,”陆朝深说,“我一个人可以养活家里人。”   知道他不会接,陆朝深手悬在空中举了一会儿,便放在了桌上,又说:“还有,你转我的那个银行账户已经注销了,不用再一直转账,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需要这笔钱的人,钱要是多得没地方放,我建议可以捐给山区的留守儿童。”   陆谦看着银行卡,呆滞地说:“我以为你会理解我。”   陆朝深没忍住笑了一下,“我以为我已经很理解你了。”   “我知道,我当时做得不好,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陆谦面露惭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些钱虽然是来得晚了点,但也是我争取了好久才换来的。”   “所以,”陆朝深依旧冷静地说,“我变成了你的外甥。”   陆谦哑口无言。   陆朝深看着窗外,尽量分散一些注意力。   其实他说完这两件事情就应该走了,也不知道找陆谦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但还是没忍住问: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如果换做是几年前,他一定会冲上来狠狠揪着陆谦的衣领,质问他,说不定还会给他来两拳头。   为什么都不肯回家看一次,为什么要在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消失,为什么要在这个家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为什么现在连父亲的身份都不肯承认。   但七年太长了。   很多东西都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意义,久到陆朝深对这件事没有痛觉,甚至会觉得,这是人生当中非常不值得一提的一小部分。   一阵持续了很久的沉默,陆谦还是没说话。   “算了。”   陆朝深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待,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陆谦拉住了他。   “爸爸已经有新的家庭了。”   陆朝深停住了,他虽然完全不在乎白天那件事情,但眼眶还是不可控制地红了。   生理性地,且违背了主观意愿地。   片刻后,陆朝深很轻地叹了一声。   “不重要了。”   陆谦无视他这句话,继续说道:“我给你找的这些关系全都靠现在这个家里,我夫人不介意我把钱给你们,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   陆朝深替他回答:“只能把全部心思放在你的新女儿上。”   “朝深,”陆谦的声音沉了沉,“你体谅一下爸爸,好不好?”   “好。”   陆朝深点点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眉毛向内拧起,嘴唇微微颤抖。   “我体谅你。”   “你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家人,新的孩子,你要让她在一个温暖和爱的环境长大,我非常理解。”   但你也是我的父亲。   “你相信爸爸,”陆谦对他说,“再等几年,小言长大了,我就可以——”   “已经过去了,真的,”陆朝深拒绝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承担起该有的责任。”   “同样的错误,最好不要再犯第二次。”   陆谦无法反驳他的话,收回了那只想要拿出钱包的手。   里面塞着一张一家七口的全家福照。   他能说什么呢?   说当时在餐馆打工的时候,我接受不了那样的落差,不止一次想过轻生。   说我的行为确实可耻,可恨,吃不得一点苦,只愿意走捷径。   说我这几年时常后悔,但无能为力,在暗自打听到你们过得还算好的时候,心里的罪恶感才减轻了一点。   说我很想把你们接回来,但新的家庭不允许我这样做,否则我拿不出可以补偿你们的钱。   但如陆朝深所说的那样,都过去了,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陆朝深调整好心情。   “走了。”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然后见完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因为各有苦衷,所以各自逃跑。   最理想的结局。 第49章 练习 这次还不够   在骑士岛又待了一个多小时, 麦朗坐不住了,提前给陆朝深发了消息。   ML:「哥,你们结束没有哇」   ML:「下一个地方是沉船博物馆」   二十分钟后。   Luka哥:「刚刚结束」   麦朗噌的一下站起来, 秒回:「我们马上就来!」   Luka哥:「我看那个博物馆离我挺近的, 我们直接去那里回合吧。」   麦朗没想到陆朝深会这样说,又蹲了回去了, 发了一个“好”。   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 真就发生了一系列让麦朗觉得很古怪的事情。   走到沉船博物馆, 陆朝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上还拿了四张票。   麦朗立马跑了过去。   “你们的票。”陆朝深递了三张给他。   麦朗看了一眼陆朝深微微发红的眼角, 问:“谈得怎么样?”   “很好啊, 剧本全卖出去了,钱包鼓鼓的,”陆朝深说笑着,“今晚吃饭我请客。”   “我听到了什么!”   唐思颖拉着陆安迪姗姗来迟, “我要去吃瑞典肉丸!”   陆安迪也踊跃发言:“我都可以!”   陆朝深边笑边答应,浑然不觉身旁投来的悄悄打量的视线。   因为和陆谦见面耽误了点时间, 沉船博物馆即将闭馆, 四人开启极速游玩模式。   整个博物馆依着巨大的船身而建, 光是船尾的龙骨就有六层楼高。   场馆设计很简单,混凝土和原木地板拼接,由于灯光的布置,环境比较暗, 给人一种沉入海底的森然,在第一层,还能参与复原船上场景的游戏。   麦朗身任导游一职, 给他们讲“瓦萨号”的故事。   “当时的瑞典面临着海上强国——丹麦的威胁,国王为了增强海军力量,下令建造了这艘船,结果建好之后,船刚行驶没几百米,一阵微风吹来.....”   麦朗讲着讲着,情不自禁地看向陆朝深。   然后卡壳了。   尽管陆朝深掩饰得很好,但他依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陆朝深今天玩手机的时间格外地多。   “一阵风吹来怎么了?”陆安迪问。   唐思颖友善地抗议:“这位导游可以敬业一点吗?”   “好的,”麦朗继续讲,“一阵微风吹来,船晃几下后便连人带船沉了。”   陆安迪:......   唐思颖:......   “真是这样吗?”陆朝深收起手机问。   “真的啊,史实可查,”麦朗被回应了,有些开心地说,“故事虽然听起来很滑稽,但船的本身很壮观啊,不是吗?”   瓦萨号当年沉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船上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了,打捞后经过保存,放到现在成了一件件艺术品。   甲板上有好几十门大炮,各种手工雕刻的人物花纹,瑞典在文艺复兴晚期流行的巴洛克艺术风格,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很不错,值得纪念。   找不到合适的机位,陆朝深决定带他们去顶楼拍照。   轮换期间,麦朗在旁边悄悄地问唐思颖:“你有没有觉得...”   “有,”唐思颖点点头,“我也感觉。”   “我们说的是一个东西吗?”麦朗问。   “必然是一个东西,”唐思颖说,“不然你看他脸干什么?”   麦朗被呛到了。   一方面,他是感觉陆朝深肯定经历了什么事情,所以看起来像是哭了一样,另一方面,陆朝深从不会在旅游的时候玩这么长时间的手机——虽然也没有特别长,但比起之前肯定是多了。   问题就出在,两件事情联系不到一起。   他现在很想知道陆朝深在和谁聊天。   昨天,放在草稿箱的挪威专题视频被发出去了,数据可喜可贺,再创新高,麦朗猜测可能是因为小岛木屋那期视频,太过温馨治愈了,里面有很多他们在小木屋的日常,比如他俩的对话,陆朝深做饭的过程,还有陆朝深躺在他腿上睡觉的画面,也是他瞒着陆朝深放进去的。   有关陆朝深的画面的时长,在整个北欧系列的视频中达到了峰值,   很多人都在夸他俩,因此,麦朗后台也收到了很多不一样且非常邪恶的私信。   @匿名用户1 :「想要一个Luka的联系方式,有偿」   @匿名用户2 :「加Luka的vx有没有门槛?」   @匿名用户3 :「要不要试试多人 [勾手] 」   @匿名用户4 :「帮我问问他,缺不缺钱? 」   麦朗通通回复:不行,不行,都不行!!   绝对不行!!!!   再结合昨天陆朝深说的“先到先得”…..   不会吧!   不会这么倒霉吧!   麦朗欲哭无泪,他本来打算是等圣诞节再表白的,以现目前这个情况,再这样等下去,陆朝深说不定明天就要被抢走了。   但他还没准备好啊。   等到陆朝深回来,唐思颖直接问:“深啊,感觉你状态有点不太对呢,是合作没谈好吗?”   “有吗?”陆朝深摸了摸自己的脸,“可能因为最后一场电影是BE吧,我看得难受。”   陆安迪在旁边问:“Bee是什么东西?”   麦朗回答他:“蜜蜂。”   陆安迪:“电影是蜜蜂?”   唐思颖:“我服了。”   话题成功被陆安迪带跑,陆朝深笑了笑,揽了他的肩膀。   三个人开始讨论今晚该吃什么,接下来去哪儿玩。   对于三位已经看够了北欧城市街景的大人来说,斯德哥尔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只在骑士岛喂过鸽子的陆安迪眼里,没有哪样是不新奇的。   斯德哥尔摩的老城区建于13世纪中期,到现在为止,大部分建筑都保存得十分完好。   陆安迪一个人拿着手机导航,带着三个大人,在老城里又窄又细的街道里溜达,两边的楼房挨得很近,甚至会感觉到它们在注视路过的行人。   街与街之间连接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广场,陆安迪不语,只是一味地打卡。   这里拍拍,那里看看,硬生生逛了三个多小时才去吃饭。   回到民宿,麦朗偷偷跟着陆朝深进了房间。   门一关,灯还没打开,麦朗着急地说:“哥,你今天——”   话音未落,陆朝深转身抱住了他。   房间没开灯,一片漆黑,他看不到陆朝深脸上的表情,   肌肤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一颗看似强大的心脏,正疲惫地跳动着,叩动年轻的血液。   陆朝深彻底松懈了下来,埋在他的颈窝里。   麦朗想问为什么,但问不出口。   抱了一会儿,陆朝深松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去睡觉了,今天有点累。”   “呃...好的。”   麦朗出了房间,悄悄地把门关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真是最坏的那个结果——陆朝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且为之受伤,那他还有机会挽救吗?   应该有吧…   陆朝深谈对象了肯定会给他说的,既然还没说,那就说明还有机会!!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包括那个微信上的“敌人”,麦朗临时拉了一个小群,要办成大事,肯定少不了朋友的力量。   群名叫做“助力每一个梦想”。   唐思颖:「?」   麦朗:「@全体成员,如果没睡的话,速来客厅,召开紧急会议」   陆安迪:「额」   两人来到客厅,听麦朗解释一通。   “我以为是什么呢。”   唐思颖结果没想到麦朗还惦记着白天那件事:“我看他晚上吃饭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了呢。”   “我真觉得没那么简单,”麦朗咳了一声,“我们之前看过一部BE的恐怖电影,也没见过他这样。”   “哪样?”陆安迪问。   麦朗:“哭了啊。”   唐思颖惊讶:“他哭了?”   “你们居然没有发现,”麦朗故作不可思议,指着眼睛说,“这都是红的。”   两位已经不知不觉地被带偏了。   陆安迪趴在桌子上:“我上次和大哥吵架都没这么严重。”   唐思颖也说:“陆朝深几乎是不会哭的。”   局势瞬间逆转。   “但也没办法啊,”唐思颖啧了一声。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他都不会主动说的。”   麦朗问陆安迪:“你觉得呢?”   “确实不会说出来,但他不高兴的时候,话特别少,也吃不进东西,”陆安迪说,“表情和平时没有差别。”   唐思颖问:“有谁知道他今晚吃了多少吗?”   麦朗:“我知道。”   陆安迪:“”   “两颗瑞典肉丸,一小块面包,还有一些土豆泥。“麦朗说,”我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了,反正肯定比之前的少。”   “这你都知道…我嘞个天,”唐思颖觉得这简直太神奇了。   麦朗挑了挑眉,其实是他当时想记录陆朝深喜欢吃什么东西,所以才有的印象。   “那现在怎么办?”陆安迪问。   “这样,”麦朗把他们拉过来,“我想到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经过一番讨论后,唐思颖满脸疑惑:“真的至于要这样大动干戈吗?”   陆安迪:“一定要在瑞典不可吗?”   “首先,”麦朗对唐思颖说:“这不是一件小事,所有的开销我来处理。”   “其次,”麦朗对陆安迪说,“等你大哥回锦城了,心情都已经好了。”   “好吧。”   方案很离谱,但麦朗都这样说了,也不好有异议,三人一致决定,如果陆朝深明天还是这样的状态,就按照计划实施。   当然,至于陆朝深到底有没有不开心,需要每隔两小时进行民主投票决定。   来到瑞典的第四天,上午参观瑞典皇宫和交接仪式,陆朝深在众人的监督下,时不时打开微信聊天,搞得麦朗心里急躁躁的。   幸好陆朝深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麦朗在三人小群里发消息:「你们觉得呢?我觉得是不开心的。」   唐思颖:「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麦朗:「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看到了他一直在和制片人聊天,好像是剧本的价格出了点问题。」   陆安迪:「有吗?」   陆安迪:「应该是有的。」   唐思颖:「昨天就已经有了这种迹象…」   最后投票结果出炉,赞成比反对,三比零。   麦朗宣布:「计划启动启动启动。 」   ·   斯德哥尔摩市区能玩的就那么一点,麦朗没有规划下午的行程,陆朝深本想着就睡一会儿,结果这一觉又睡到了天黑。   有点蒙。   居然没有一个人喊他起床吗?   他记得中途有一阵子,民宿里像是突然来了很多很多人,不过那些交谈声没把他吵醒,过了一会儿又出去了。   陆朝深打开手机,看是不是没接到电话。   没人打,麦朗在十分钟前给他发了消息。   小麦:「哥,你睡醒了给我说一声。」   陆朝深拍了拍他:「我醒了。」   小麦:「Wow!」   小麦:「你现在来一下民宿的后院。」   陆朝深轻轻勾了下嘴角。   民宿的后院有一条小路,麦朗正站在路口等他。   “Hej。”(瑞典语:你好)   陆朝深以为麦朗故意说错的,便也学着说,“Hej。”   “他们人呢?”陆朝深问。   “去市区玩了,”麦朗说,“走吧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朝深点点头,跟着他走,心里却在质疑。   唐思颖和陆安迪不可能这么晚还去市区玩的。   但他没问,反正不会是坏事。   很快,两人来到了公园里的那片湖边。   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麦朗的脸庞被手机屏幕的光照亮。   “就是这儿了。”麦朗收起手机,倒数三个数。   3,2,1。   突然,湖对面的黑色森林中,飞出一些五彩斑斓的光点,发着“嗡嗡”声音,在天空中尤为明显。   是无人机群。   陆朝深望着天空,那些颜色相同的光点聚在了一起,然后拼成了一些汉字的形状。   第一次展示,两个字。   希,望。   数量有限,所以无人机调整位置,变动。   你,能。   天,天。   开,心。   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原来是一句话。   陆朝深看清楚之后,无人机再次组装,这次是一个一个字出现的。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陆朝深对天空录像,转过头看着麦朗。   麦朗也对他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说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火星文:“Jag tycker om dig smycket。”   陆朝深没听清:“你说的什么?”   麦朗笑了两声,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然后揣在了自己的衣兜里。   “Dina hinder intel kalla, jag ska vermal dig。”麦朗说,“我刚学的一句瑞典语。”   “这句话什么意思?”陆朝深问他。   “意思是,”麦朗在他耳边说,“你手冷吗?我给你暖一暖。”   “有点,”陆朝深握了握他的手,说:“你说瑞典语还挺好听的。”   “嘿嘿,”麦朗咧嘴笑,“中文呢?”   喊哥的时候,最好听。   陆朝深自然是不会这么说的,留下一个悬念。   “那刚才那句呢?”陆朝深问。   麦朗纠结着,要说吗?   再等一下吧。   “我刚才乱说的,”麦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看,“还有呢。”   这些无人机似乎能听到麦朗说的话,从最后一个“边”字,变成了“我”。   麦朗紧张到了极点,在进行下一次变形时,有几个无人机却没了光。   对面传来一声亲切的“卧槽”声。   无人机没停下,尽管因为故障而变得残缺,但陆朝深还是隐隐约约看出来了。   比星星还要闪耀。   第二个字的笔画比较多,不好下定论,后面两个字分别是“欢”和“你”。   此时的三人小群。   陆安迪:「哦豁」   唐思颖:「@ML,你临时加的字?」   麦朗:「嗯嗯」   唐思颖:「它那个灯管的电量就只有那么点」   麦朗:「算了没事,反正后面的字也不重要」   唐思颖心里跺脚尖叫:怎么不重要啊啊啊啊啊   麦朗收回手机,尴尬地说:“灯没电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意外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他想给陆朝深一个完美的告白,所以还不够。   “没关系,特别特别好看。”   陆朝深没有再仔细去确认最后那一个字,也没问麦朗,选择给双方一定的缓冲的时间。   “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麦朗选择一个原因回答:“我感觉你心情很不好。”   陆朝深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他确实因为陆谦的事情影响了情绪,但远远达不到需要麦朗大费周章弄无人机群来安慰他的程度。   “你昨天抱..抱了一下我..我看你好像哭了,”麦朗说,“而且不只是我,还有安迪和唐导,他们也看出来了。”   陆朝深笑着叹了一声,觉得这个世界好奇妙。   被视作珍宝和被弃如杂草这两件事情,居然可以同时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   “所以,”麦朗小心试探,“到底是什么让你心情不好了。”   “不是什么大事,”陆朝深说,“我昨天遇到我爸了。”   陆朝深他爸?   就是那个半路跑掉的可恶男人?   “他找你干嘛?”麦朗微微皱眉,严肃地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怎么会?”陆朝深被麦朗的问题给萌到了,“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而已。”   陆朝深想了想,轻描淡写地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WTF?”   麦朗听得气血上涌,“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我靠?”   “没关系,我不在意,”陆朝深说,“已经是过去式了。”   “好吧。”   下次不要让他看到那个混蛋。   麦朗问:“那你现在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陆朝深摸了摸麦朗的脸。   “被你哄好了。”   麦朗听到这儿话,脸颊升温,摸了摸鼻子,嘴里嘀咕着:“被...被我哄好了....”   他现在的心情难以描述,高兴是真的,但难过也是真的。   从第一次知道陆朝深的家庭情况,到亲眼目睹陆朝深因为弟弟妹妹而不得不临时改变旅行计划,再到刚才的聊天中,一切的不幸都变成了被轻松带过的一笔。   陆朝深看起来不需要任何人的爱和保护,是一个内核强大的人,但麦朗还是很想爱他。   在蜜罐和变质的酸苦瓜汁里分别泡了一会儿,麦朗想起那个还没有被解决的“敌人”,又问:“哥,你白天在和谁聊天呢。”   “项目负责人,”陆朝深说,“怎么了?”   “没啊,我就是想问问,”麦朗小声地说,“走路都在和他聊。”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没忍住笑出声。   “我准备把这次剧本拿到的钱全部捐了。”陆朝深轻轻挠了挠麦朗的掌心,“不是有意要一直玩手机的,确实有点急事。”   “好吧,我就是怕你...”   “怕你不开心,怕你玩得不开心。”   麦朗心里的石头高高举起,现在轻轻放下,迷迷糊糊之中,飘飘欲仙,说了一句:“看来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嗯?”   “我没说什么!”   靠,他怎么直接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我想问你为什么要把钱给捐出去。”麦朗急忙说,“以前没听你聊过。”   陆朝深:“这个呢,之后再和你细说。”   “好嘞。”   两人的手在兜里紧握着,麦朗缓缓撑开陆朝深的指缝,交叉插入。   十指相扣成功!   无人机被召了回去,在寂静的夜晚中,陆朝深看着“意气风发”的麦朗,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当下这一刻,真的很值得纪念。   在这之前,他认为,家人的离开是一种摆脱不了的泥泞。   走在人生路上的每一步,鞋底都会沾满一进屋就会踩得到处都是的泥巴,它不会把裤子搞脏,但需要时刻小心,稍不留神就会打滑摔倒,伴随着成长的阵痛,心里长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老实说,人的不幸有太多种原因了,陆朝深不想把它全部归根于家庭,这样做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反而会深陷桎梏,无法自拔。   他向麦朗倾诉的一切,句句属实。   很多时候,新生活的开始,或许只需要一个节点。   而现在,这场持续了七年的回南天,终于被冲散了。   世界焕然一新,指日可待。 第50章 告白 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四人小分队在公园里汇合, 麦朗不好继续牵着陆朝深的手,改为搭着他的肩膀。   这次行动虽然有一定的瑕疵,但总体来说很完满。   “惊喜吧, 意外吧, ”唐思颖说,“人家Mikel为了搞这个无人机群, 还特地联系了斯德哥尔摩的专业团队。”   麦朗在陆朝深旁边乖巧地站着,大气不敢出。   说什么都可以, 千万不要提起最后那四个字啊。   “很惊喜, 很意外,”陆朝深说, “所以今天下午在屋里说话的人是团队人员?”   麦朗点点头:“对, 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表..表演也要那么多人。”   “可惜啦,最后的灯没电了,”陆安迪说,“对了, 小麦哥,那行字到底是——”   麦朗连忙说:“我记不得了。”   陆安迪一脸茫然。   “哎, 管它是什么, 好看就行了, ”陆朝深出来解围,“走吧,时间还早,我们回去玩UNO怎么样?”   陆安迪:“UNO”   麦朗鼓着腮帮子, 差点把魂魄也呼出去。   UNO是国外的一种大众桌游,陆安迪第一次听说这种游戏,唐思颖和陆朝深边走边给他讲规则, 麦朗借着机会溜到后排,把手机亮度调到了最低。   用无人机表白的计划最开始其实是麦茜想出来的,作为幕后金主+主谋,计划才进行到一半,麦茜等不及发来问候。   Michelle:「完成得怎么样了?」   ML:「 [小哭] 」   ML:「最后那几个字出了点问题 [大哭] 」   Michelle:「有照片或者视频吗?给我看看 [勾手] 」   ML:「【图片】」   过了一会儿。   Michelle:「没有一点问题,如果对方视力是正常的,绝对懂你是什么意思。」   Michelle:「不过这不是重点,你表白了吗?」   ML:「没呢。」   ML:「灯没电,我就不想说了。」   Michelle:「Jeez(天哪)」   ML:「姐,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Michelle:「这不是有没有机会的问题,你得先开口啊。」   ML:「我也想的嘛 [委屈],我怕他拒绝我。」   Michelle:「哎呦喂,相信我,他不喜欢你早就拒绝你了!听我的!!」   ML:「啊啊啊啊」   ML:「那我重新再想想办法吧。」   Michelle:「Just do it(干就完了)」   Michelle:「表白计划建议2.0.pdf 」   麦朗把文件下载了,打了很多字又删掉了,从小到大,他姐的决策和判断就没有失误过,但当主要对象变成了陆朝深之后,麦茜的高大威武,足智多谋的形象也不咋管用了。   难道这就是恋爱脑吗?   麦朗正思考着该怎么办,陆安迪突然转过头问:“小麦哥,我们明天去哪儿玩?”   “哥德堡,”麦朗做贼心虚般地收回手机,“具体的地方还没想好。”   “那先别想了,”陆朝深对他说,“来两把UNO。”   四个人坐在客厅的毯子上,围成一个圈。   经过一番指导,陆安迪还是听得稀里糊涂的。   “UNO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开局,每个人手上会拿到七张牌,一般都是各种颜色的数字。”唐思颖实操上手,“比如说,我出了一张红色的3,那么你有两个选择,跟一张红色的牌,或者跟一张数字为3的牌。”   陆安迪看了眼手上的牌:“如果我都没有呢?”   坐在陆安迪旁边的麦朗说:“那你要摸一张,然后换我出。”   “哦,懂了,”陆安迪复盘刚才听到的,“然后谁先把牌出完,谁就赢,剩下一张牌的时候要大喊一声‘UNO’,否则就要重新摸七张。”   陆朝深:“完全正确。”   游戏开始,出牌顺序依次是,唐思颖—陆安迪—麦朗—陆朝深。   牌可能没有洗匀,第一轮的数字牌居多,有牌就出,没牌就摸,没有特殊的道具牌,场面一片和谐。   陆朝深:“黄7。”   “接下来请恭迎我们本场游戏的第一张道具牌,”唐思颖看了眼下家,表情神秘,“加两张。”   陆安迪问:“我要摸两张吗?”   唐思颖问:“你手上有和我一样的道具牌吗?”   “有。”陆安迪说,“但上面写的是加四张。”   “有就可以打出来,”唐思颖说,“加牌的数量,会一直累积到下一个出不起道具牌的人身上。”   陆安迪的下家是麦朗。   “骚瑞咯,”陆安迪打出:“加四。”   麦朗在桌下用腿蹭了蹭陆朝深的小腿肚,陆朝深抬头看他,手上的牌漏出来一些。   陆朝深也有一张。   “我也有,”麦朗放心地打出道具牌:加两张。”   陆朝深继续跟上:“加四张。”   “Woc!”唐思颖张大嘴,“你怎么还有?”   陆安迪哈哈大笑:“思颖姐姐你一共要摸十二张哈哈哈哈。”   “谁给你说的?”唐思颖冷笑一声,把牌夹在手指间,缓缓打出,“我再加两张。”   陆安迪:“我还有一张哦,加二。”   麦朗:“我摸吧。”   “你没有道具牌了吗?”陆朝深问。   麦朗把手上那张道具牌给藏好:“没了。”   陆安迪:“哈哈哈哈哈哈!二十张!!”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安迪。”   安迪闭嘴了。   唐思颖凑热闹,问陆朝深:“你也没道具牌了吗?”   “没了,”陆朝深说。   “继续继续。”   麦朗手上的牌多得可以拿去单开一把斗地主了,基本上离胜利遥遥无期。反观陆朝深,因为被挡下一刀,很快成为了第一个出完牌的人。   先赢一把,陆朝深去了趟洗手间。   趁着有点个人时间,他蹲在马桶盖上,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只是下意识地冷静,然后站在一个没有情绪的上帝视角,观察着一切,殊不知自己才是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   陆朝深想了想,把拍到的所有字给拼接了起来。   证据充分,没有悬念,没有疑问。   就算陆朝深再怎么悲观,都改变不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麦朗喜欢他。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麦朗。   而且是很浓烈的喜欢。   不过还有个事情他仍不明白,麦朗最后为什么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让出了一片缓冲地带吗?   还是在试探些什么?   他只是不想那么尴尬而已。   陆朝深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   可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身边的人也没有,他唯二的知心好朋友里,唐思颖眼中只有自己的宏伟事业和看别人谈恋爱,蒋彻也是万年单身浪子。   总不可能问搜索引擎吧。   思考无果,以陆朝深对麦朗的了解,这次的事情之后,肯定会有一段空白期,所他决定暂时先放一放,回成都再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等到他出去的时候,地上的三个人已经结束了“UNO”环节,开始讨论明天到底去哪儿玩。   “哥,你快来过来。”麦朗说,“我们刚刚讨论出了两条路线,你看你更喜欢哪个?”   方案一:Liseberg游乐园,单玩一天   方案二:植物园和鱼市组合   陆朝深摸了摸下巴:“我感觉都...”   三个人异口同声:“不能说都行。”   “行吧,”陆朝深端水端习惯了,说道:“你们先说你们的意见。”   陆安迪举手:“我想去那个游乐园。”   唐思颖附和:“我也想去。”   “Liseberg确实不错,”陆朝深想了想,看着麦朗说:“但是游乐场很多项目都不适合恐高的人玩。”   “不会的,”陆安迪已经在网上搜索起了关于Liseberg的攻略,“有儿童区。”   “是的。”麦朗尴尬地笑了笑,“很多项目并没有多高。”   少数服从多数,陆朝深不好硬唱反调,反正他去哪里都一样的。   “那就去游乐园吧。”   三个人悄悄对了个眼神。   上钩了!   -   Liseberg是北欧最大的游乐园,位于瑞典的第二大城市——哥德堡。   北欧人口少,工作日的客流量很一般,再加上人工维护成本过高,所以Liseberg每年只会在节假日的时候开放。   陆朝深他们来得正是时候,Liseberg上一波万圣节的装饰还没有完全拆除,场景布置得和童话里的反派小镇一样,路边的绿化带中长出了中世纪风格的南瓜庄园,麦田中会哭的稻草人,在举行某种古老祭祀仪式的邪恶巫师,长相怪异的小丑拿着电锯,时不时动一下,吓跑像唐思颖和陆安迪这样的小孩,吓懵已经老大不小的陆朝深。   麦朗偷偷观察着他,然后悄无声息地把人搂在自己怀里。   Liseberg游乐园的面积不大,但是娱乐设施丰富多样,而且即使是在周末,人也非常少,几乎都不用排队。这里还拥有全世界最高的跳楼机,油管上有不少旅游博主去挑战过。   之前麦朗的粉丝还催他去体验一次,如今看到了这跳楼机的真面目,他觉得比起满足粉丝,自己的命好像更重要一点。   由于四个人对刺激项目的接受程度不同,行动变得非常碍手碍脚。   唐思颖:“玩跳楼机吗?”   陆安迪:“我要玩!”   麦朗这下是真不能逞强了,摇头道:“我确实玩不了。”   陆朝深:“换一个吗?还是你们先去玩?”   唐思颖:“那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坐一下最基础的过山车,如果大家对这个的反馈差不多,我们就继续玩。”   陆朝深问麦朗:“你有问题吗?”   麦朗回答:“没有。”   Liseberg的招牌过山车——Balder,百分之90都是由木头构成的,是游乐园里最不吓人的过山车。陆朝深和麦朗选的是最后排,视野被遮挡地差不多,基本上看不到有多高。   伴随着轨道滑行的轰隆声,尖叫声和呐喊声此起彼伏。   接着,体验感变化遵循着这个规律:失重—恢复正常—失重—还没来得及恢复—又失重。   Balder的速度很快,从过山车下来,四个人的评论两极分化。   陆安迪和唐思颖一致认为,Balder的刺激程度很一般,高度和速度甚至不及国内的欢乐谷。   麦朗惊掉下巴:“你们是认真的吗?”   陆安迪惊掉小下巴:“你是认真的吗?”   陆朝深笑了笑:“算了,没关系,我和小麦去儿童区,你们俩去别的地方玩,注意安全,我们六点在门口集合。”   唐思颖举起一只手,比了一个OK,也不知道是给谁看的。   “收到!”   没了麦朗的“束缚”,两位如脱缰野马,直奔跳楼机和超大摆锤。   Liseberg的儿童乐园叫做Kaniland兔子岛,一丁点儿大的地方,里面全是很安静,速度很缓慢的观光项目。   陆朝深和麦朗选了一个观光小火车,进场后,两个高大的成年男子与周围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像是两个钢铁机甲的脚边站了很多个小小的手办。   小火车悬空了大概有十米高左右,下面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俩。   “别有心理负担,”陆朝深安慰他,“我和你一样,也不习惯那种很高很刺激的项目。”   麦朗点点头。   有点羞耻心,但不多。   “哥,你等会儿可不可以陪我去坐一次摩天轮。”   陆朝深看着他:“你刚刚不还在点头吗?“   麦朗:“我有话想和你说。”   “这里不行吗?”陆朝深问。   他实在是不忍心麦朗虐待自己。   “人太多了,”麦朗心率缓慢上升,“不是很方便。”   既然麦朗主动提出要坐,陆朝深自然答应:“好吧。”   摩天轮这种东西,一般来说都是情侣喜欢坐的,排队的时候,前后的人都在腻腻歪歪谈情说爱,陆朝深被夹在中间,感觉有点不适应,麦朗也没找他说话,他便拿起手机和之前的项目联系人沟通捐款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忽然,人群中传出一阵类似于“Oh”这样的惊呼声。   陆朝深抬头,跟随旁人的视线吃瓜,寻找核心人物,发现大家感叹的对象.....   是麦朗?   麦朗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排队围栏的边缘,把手背在后面,掩饰着什么东西,但陆朝深还是发现了。   是一大束玫瑰花。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已经跑远了的,落荒而逃的人好像是唐思颖?   陆朝深愣了一下,心跳陡然加快,无数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麦朗的手躲躲藏藏,虽然并没有什么效果,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难猜,但陆朝深只能装瞎,强装镇定,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心无旁骛地玩手机,虽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如果人的眼神能发出光线,那么现在陆朝深的脸应该亮得看不到五官了。   跟着队伍慢慢挪动,等他们上座舱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起哄声。   关门,声音被拦在门外,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陆朝深看窗外的风景,麦朗看手上的花,也不说话,因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声什么——座舱里只有两个人,而麦朗把花带上来了,这花是送给谁的,显而易见。   相比昨晚,没了无人机表演作为注意力的转移点,气氛非常微妙,非常尴尬。   陆朝深长这么大,被要过联系方式,被当众表过白,收到过情书,但这次真的不一样。   因为麦朗也是他喜欢的人。   刚才那么淡定,有百分之八十都是演出来的。   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点像考完试等成绩公布的时候,一不小心在老师办公室瞟到自己位居第一名的好成绩。身边有同学提前祝贺称赞一顿夸,中间可能夹着一点阴阳怪气;有同学问“是真的吗?”;有同学偷偷跑到办公室再次确定,然后大张旗鼓地宣扬起哄:“哇,是真的!谁谁谁太牛了!”   陆朝深有过这样的感受,也能精准地描述出来。   紧张,难以掩饰的激动,装作不在意,眼中依旧满是期待,甚至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一丝煎熬。   他不会将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一般人也看不透,但相比于年龄比他小很多的麦朗来说,就不一定了。   麦朗抱着玫瑰花束,坐立难安,心里默念着麦茜的话:Just do it。   他现在大部分的不安都不是来源于恐高,而是焦虑。   万一陆朝深拒绝了怎么办?是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摩天轮静静地托举着座舱,越升越高,下面的人越来越小,直到快要缩成了一个点,舱内依旧沉默。   在两个人都不开口的情况下,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   陆朝深迅速在心里演习了一遍要说的话,然后往前靠了靠,手肘撑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   “小麦,说吧。”   陆朝深的语气没有那么稳重,更像是和同龄的朋友讲话,“你要和我说什么?”   麦朗看了眼他们现在的高度。   还不够,还差一点。   “嗯..”   麦朗组织了一下语言,先把花递给他,“这是送给你的。”   精美的黑色包装纸里的红玫瑰看起来刚没摘多久,花瓣散发着很浓郁的香味,陆朝深闻了闻。   “谢谢你的花。”   陆朝深笑了笑,“你要不也闻闻?”   “不用了哥,我已经闻过了。”   总算是欢快一点了,麦朗稍微松了口气。   座舱已经到了最后的上升阶段,陆朝深把花放在怀里,说:“你继续说,我听着。”   “好。”   麦朗在心里背了一遍要说的话,然后一字一句地说:   “哥,你知道吗?关于摩天轮,有一个,很浪漫的预言。”   陆朝深看着他,摇摇头。   “据说…”   麦朗紧张得快无法呼吸了,“在摩天轮最顶点亲吻的.. 爱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亲吻?   陆朝深的心跳也快要到极值了。   麦朗喉结上下滚动,“我…”   时间不够了,不能掉链子了!   麦朗鼓起勇气,飞快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陆朝深怔住了。   就算知道麦朗会这样说,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我对你的喜欢,不是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想做你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藏了两个月的话终于说出来了,麦朗如释重负。   陆朝深沉默着,手心出了好多汗,昨晚睡觉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表白计划的雏形,结果今天麦朗就自己主动送上门,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   是直接说“我答应你”?还是说“哥也喜欢你”?   然而,这种颅内思考的沉默,对于麦朗来说是一种不详的信号。   陆朝深正酝酿着一个大胆的想法,麦朗突然语气沉沉地说:“那个....哥,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男生,平时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弟弟。”   陆朝深插不了话,手把花束的包装纸攥得皱巴巴的。   “不过我觉得有些话不说出来,憋着难受,我单纯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心意而已,你不用着急接受,你也不用——”   话音未完,滚烫的脸颊突然传来一阵温柔的触感。   麦朗的眼睛瞬间睁大。   陆朝深坐回去,抿了抿嘴。   刚才主动去亲麦朗,他敢说,这是除了两个月前说走就走去北欧旅游之外,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了。   与那些喜欢有着开拓精神的人不同,成长环境决定着他更喜欢稳定,喜欢已知。他会花很长的时间去筑起属于自己的舒适圈,确保这个圈子不会再变化。   然而,自从在哥本哈根和麦朗相遇后,麦朗就成为了他生活中唯一的变量,按理来说,这是未知的,不可控制的。   所以他会悲观,会退缩,却又迟迟不忍心掐灭心中最后的那点微弱的余火。   直到他发现,影响这个变量的最大因素,竟然是自己。   当一切都已经明了的时候,他才敢去接纳,探索。   很幸运的是,在寻找真相的途中,那些捡到的所有的碎片,都成了可燃物。   醉酒后那晚听到的那句十分不清楚的“我喜欢你”,备忘录里的告白计划,无人机组成残缺的告白文字,以及站在林间,对视时的欲言又止。   火,随即燎原。   烧掉了所谓的舒适圈和模糊的边际线,坚硬沉重的外壳不复存在,直至今日,两个人独立的个体,终于站在了一起。   他不是一个擅长直抒胸臆的人,但能在自己的舒适圈尽情施展,大胆地行动。   所以,如果没想好怎么回答。   那就亲一口吧。   “不用紧张。”   陆朝深变回了能够引导小孩的大人角色,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害怕。”   麦朗被亲懵了,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刚刚被陆朝深亲了?!   也就是说,陆朝深同意了?!!   摩天轮还有十几秒就要到达最高点,麦朗如梦初醒,表白计划还剩最后一步。   “哥,”麦朗盯着陆朝深的嘴唇,咽了咽口水,“那我可不可以..”   陆朝深提前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小声地说:“可以。”   Just do it。   这句话变成了一把钥匙,麦朗感觉脖子上的沉重铐链被彻底解开,新鲜的空气顺着喉咙灌入肺腑,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害羞,麦朗立刻戴上了卫衣帽子,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脖子和脸,然后凑了上去。   一眨眼,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指,在四周一片晴空万里中,制造了一片小小的静谧之地,就像在哥本哈根的初见,开门对视时,投下的那片阴影。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蓝色的海洋,变成了一片小小的,仅一人可见的湖泊,棕色的土壤也长出了旺盛的,名为“爱”的草木。   座舱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停留的那一瞬,麦朗注视着陆朝深的眼睛,抚摸着他的脸——   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第51章 亲吻 希望二位能啵一个,嘻嘻   对于两个没有任何恋爱经历的人来说, 接吻,是一件很浪漫但又很无力的事情。   麦朗闭着眼睛,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能感受到陆朝深也只是端坐着, 既不退缩,也不主动。   所有的行为都毫无技巧可言, 全凭感觉来。   于是,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三秒钟, 就默契地分开了。   连亲吻都不算。   密闭狭小的空间里, 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会被无限放大,陆朝深察觉到了麦朗的不好意思, 没说话, 等待着座舱缓缓降落。   “哥..我..我...”   麦朗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越说越小声,“我不会..接吻..”   陆朝深看着他, 轻扬嘴角,“没关系, 我也不会。”   麦朗下意识地说:“我可以学。”   “好啊。”   陆朝深靠在一边, 很淡定地说, “我们之后还可以多加练习。”   “练..练习?”   麦朗的眼睛睁了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上个月做的那个充满了黄色废料和不堪入目的画面的梦。   记忆依旧非常清晰,他还记得是陆朝深主动教他怎么亲的, 甚至进行到伸舌头那一步也是。   麦朗把卫衣帽子的拉绳扯了扯,越想越羞赧,恨不得把脸全部遮完。   抵达地面, 工作人员提前等着给他们开门。   下来的时候,陆朝深抱着花,脸上有一点淡淡的粉色,和已经变成熟透了的虾的麦朗,形成很鲜明对比。   号称“世界第一社恐”的北欧人民,也难免被美好而新鲜的爱情给吸引,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附近经过这里的路人全部把目光投了过来。   待肯定是没办法待了,两个人手牵手,落荒而逃。   -   Liseberg太小,跑了一会儿就到了头,陆朝深拉着麦朗,在一个小花园里停下了。   “坐会儿吧,”陆朝深搂着他的肩膀,说,“这会儿没人了。”   四周又变回了一种过于安静的状态。   从刚才那个梦幻的环境脱离出来,麦朗不敢直视陆朝深的眼睛,往旁边瞄了一眼说:“哥,你看起来好像很冷静。”   “有吗?”   “至少比我好。”   陆朝深笑了笑,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听见了没?”   一点都不冷静。   麦朗感受着手中澎湃热烈的心跳,好不容易稍微降了点的心率,又跟着一起上升了。   “听见了。”麦朗说。   到目前为止,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在告白之前,他已经充分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能是直接断联,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有可能会破口大骂——虽然以他的了解,陆朝深绝对不会这样做。   但他没想到的是,陆朝深就这样答应了。   还如此干脆爽利。   麦朗没忍住再问:“那..那你刚刚在摩天轮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陆朝深顿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当然是真的了。”   “如果是假的,我就不会主动去亲你了。”   一说到亲,麦朗又变得手足无措,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去,所以再脸红一次也看不出来。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撇过头,偷偷乐了一会儿。   “小麦啊,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麦朗现在更想逃了。   -   六点钟,小分队准时在Liseberg游乐园的门口集合。   唐思颖看到并肩走过来的两人,装作非常惊讶地说:“哇,深深,是谁给你买的花呀。”   陆朝深选择不说话。   陆安迪双手插兜:“肯定是小麦哥哥送的呗。”   麦朗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   回斯德哥尔摩的路上,四个人都没说话。陆朝深开车,陆安迪玩游戏玩到晕车,唐思颖很激动地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麦朗戴着卫衣帽子没取下来,和姐姐麦茜聊天。   ML:「姐,计划成功了。」   Michelle:「Yoohoo!」   Michelle:「撒花撒花~」   Michelle:「亲了吗?」   ML:「算是亲了一下吧」   Michelle:「哇哦,感觉怎么样?」   麦朗关掉手机,使劲闭上眼。   片刻后。   ML:「姐,你能不能先不要问这种话题」   Michelle:「好好好,我不问」   ML:「我现在有个很大的问题」   ML:「我不知道,在一起之后,应该怎么相处。」   Michelle:「亲吻教学(带图版).pdf 」   ML:「......」   Michelle:「情侣相处小技巧(第一版).pdf 」   Michelle:「关于Gay couple 的一百个冷知识. docx」   Michelle:「好好看,加油」   麦朗点开了那个叫做“情侣相处小技巧”的pdf。   引言:「Hi,你是不是已经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呢?但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哦,情侣之间相处也是有很多小技巧的,如果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发生矛盾,甚至分手哦~」   第一条:「刚在一起时,请时刻注意自己的行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给对方留下深刻的印象,具体有哪些行为是不好的,请仔细阅读。」   第二条:「....」   此处省略N条内容。   麦朗逐一学习,并深刻领悟。   翌日,小分队匆匆忙忙回国,到锦城的时候,已经是新的一周了。   陆半夏已经被陆雅送去了学校,但陆安迪暂时还不能去。家里一时间只剩下三个人。   作为一个单身了将近30年的情窦初开的恋爱新手,陆朝深本来想着,这段时间好好和麦朗谈一谈恋爱什么的,发现根本没这个机会。   一方面,锦城中考的难度非同小可,考虑到陆安迪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参加考试,陆朝深便给他找了老师到家里上课,主要帮忙跟进新课内容。   这样下来,他每天都要监督陆安迪的学习,分身乏术。   另一方面——也是让陆朝深感到最棘手的:麦朗的日常活动,完美避开了两个人的独处时间。   早上跑步,然后买菜回来,中午睡了午觉后,下午又去健身房泡几个小时,等回来的时候,陆安迪在也上完课了,两个人就在客厅打游戏。   最为离谱的是,麦朗从到家的第一天起,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要睡沙发。   陆朝深认真想了很久,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虽然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情侣,但相处和互动模式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星期,陆安迪去上学了。   回家的路上,车上只有他们俩。   没了陆安迪作为“挡箭牌”,气氛又变得非常微妙。   麦朗在微博发了一条在b站的直播预告,两人开始一问一答。   “哥,”麦朗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我今晚要直播。”   “嗯。”   “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可以。”   麦朗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们要给粉丝说这件事情吗?”   “暂时不用吧。”陆朝深说,“下次直播的时候再说。”   到家,麦朗急急忙忙去陆半夏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   上半身是紧身衣,下半身是宽松的运动裤。   陆朝深逮住他,问:“去健身?”   麦朗点点头。   “你上午不是才去了吗?”陆朝深问。   “我最近长胖了,”麦朗眨了眨眼睛,“想去多练一练。”   长胖?   陆朝深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   根本没有。   越来越蹊跷了。   陆朝深不好说什么,只好先放他走。   晚上八点,直播开始。   麦朗只提前了十分钟回来,关于直播的安排也没有细分,大概是和粉丝互动,抽奖,和玩游戏。   距离上一次直播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这次直播进来的人数比上次多了两倍。   由于二位把送礼物的按钮给关了,粉丝们只能疯狂互动。   「新朋友?是我老眼昏花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合体了!!!」   「不儿,直播预告没说两个人会一起啊?!」   「能不能坐近一点,中间空着一坨不好看」   「看完挪威小木屋的视频前来打卡直播!」   刷了一会儿评论,有人问:「Mikel是在新朋友家吗?」   麦朗看了眼陆朝深,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话。   陆朝深说:“是。”   「芜湖起飞」   「同居了??????」   「我记得Mikel以前在上海生活过吧」   「两年老粉说一下:Mikel以前在上海读书,在锦城肯定没有房子,所以…」   「欧米茄」   「那也应该不至于同居吧….」   「我不管我不管就是同居了」   关于是否同居这个问题,他们不好回答,粉丝们又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新来的粉丝问:   「芬兰篇还有吗?」   “有的。”   麦朗对着镜头回答,“芬兰篇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年的圣诞节生日咋过啊」   “地点在芬兰,”麦朗说,“其他的保密。”   「好期待啊」   「看完挪威的视频,尸体暖暖的」   「我命令你们立刻马上去芬兰!」   「听说芬兰冬天可以去追极光诶」   麦朗:“漠河也可以看极光。”   “漠河有极光吗?”陆朝深问,“第一次听说。”   「正经科普一下:漠河也有,但是得看运气」   “对。”麦朗依旧看着屏幕。   「别看我们,看你老公啊。」   「Mikel又害羞了?」   麦朗也不看手机了,看手机边框。   突然,陆朝深碰了一下他的腿。   麦朗往下看,陆朝深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几个大字:「分享一下关于China Travel的规划。」   麦朗点了点头,说道:“今后我可能要长期留在中国了,境内和境外旅行的比例在7比3左右。”   「我焯,来我们这里玩。」   「Luka会一起去吗?」   “会,”陆朝深看了眼麦朗,“今后的旅行都会一起。”   「卧槽卧槽wocwoc」   「甜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兄弟一起出去玩怎么了?」   「......」   评论区的风向开始左右摇摆,陆朝深连忙带着麦朗聊天和回答问题,期间被粉丝要求和陆朝深玩一些真心话大冒险,不过大多都是一些很基础的,比如做高抬腿,做俯卧撑,问个人的爱好和经历等。   总之都没有越界,一片和谐。   陆朝深眼看时间,差不多了。   “接下来,我们会举行一个小的抽奖活动。”   「哦哦哦噢噢噢噢」   「大冒险还没玩到刺激的呢」   「我是大学生,请把这个机会给我」   「我是小学生,请把这个机会给我妈妈」   「我是留学生,我非常需要这个机会来使我高兴」   陆朝深被逗乐了,拿出自己手机:“大家可以开始发评论,我会在十秒钟之后截屏,截到的所有小伙伴都可以得到一份冰岛的纪念品和一本我拍摄的北欧旅行图册。”   麦朗也按照事先的安排,说道:“截屏里最新的那一条评论,除了有这些奖品之外,还可以连麦指定一次真心话大冒险。”   评论区开始疯狂滚动。   「111111」   「虽然我肯定抽不到,但是希望那位姐妹给力一点」   十秒钟过去,陆朝深截屏后,拿给麦朗。   “你来说。”   “恭喜大家。”   麦朗看了眼最新的那条评论,突然卡壳。   这位粉丝留下的评论是:「如果我抽到奖了,希望二位能啵一个,嘻嘻。」 第52章 教学 会接吻吗,不会我教你   粉丝连线后, 立马说道:“我选大冒险。”   这下不只是麦朗一个人害羞,陆朝深也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说:“大冒险可以, 但亲嘴这个确实不行, 能换一个吗?”   他们要真亲了,直播间就要被封了。   “啊不是那个哈哈哈哈哈, ”那位粉丝激动地笑了笑,连忙否认, “不用管不用管, 我刚刚随便刚发的,你们俩抱一下就行。”   陆朝深笑了笑:“这个没问题。”   「啊啊啊老婆你笑起来好好看」   「对不起」   「我爱人夫, 人夫爱我」   陆朝深没看到那些留言, 调整了一下镜头,确保两个人都能被框柱。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麦朗紧张得浑身血液都无法流通,只能小幅度地甩甩手。   「我的天哪Mikel是害羞了吗」   「这是在?」   「想要飞翔惹」   「好兄弟抱一下, 为什么要脸红?」   麦朗也想问自己,以前不这样啊?怎么回事?   “来吧。”   陆朝深温声说着, 然后主动上前, 抱了他一下。   评论区又被刷屏了。   接下来是游戏时间, 麦朗和陆朝深组队,随机选几个粉丝,联机打游戏,玩了两个多小时后, 直播结束。   单从体验感上来说,这次没有什么意外事故,整个过程有管理员筛选评论, 没有嘲讽,没有阴阳怪气。   唯一的问题还是出现在麦朗身上。   表现太像一个人机了。   麦朗问:“哥,你真的要陪我去芬兰过圣诞节吗?”   “难道你一个人去?”陆朝深挑了挑眉,“我肯定要陪你的。”   麦朗极力忍住了没有说“好诶“,时刻谨记“情侣相处技巧”第三十六条:「相处过程中,尽量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好的。”麦朗发音标准地说。   “你在房间等我一下,”陆朝深说,“我处理完工作之后找你说个事情。”   麦朗应了一声,然后溜之大吉,跑到了厕所里。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中,麦朗一直在房间里面晃来晃去。   陆朝深趁着工作中间的空隙,观察一下他在做什么。   1.把相机拿出来,翻了会儿照片,拍陆朝深的水杯,拍枕头,拍床单,拍香薰。   2.洗了一遍本身就很干净的拖鞋,擦干净之后又洗了一次。   3.拿出瑜伽垫,在地上做了30个卷腹,时不时捂着脸,然后沉思。   4.明明非常简单的洗漱却被拆成了好几个步骤,刷牙进一次厕所,接水洗脸又进一次厕所,洗脚还要再单独进一次。   总之,给人一种很忙,但是又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感觉。   陆朝深处理完工作的时候,麦朗还待在厕所里,看着镜子。   麦朗咧了咧嘴,牙齿已经被刷得蹭亮。   不用再刷了。   麦朗把自己的牙刷和陆朝深放在一起,一开门,陆朝深正双手交叉抱胸,靠在洗手间的门边。   “.......”   麦朗脑子宕机了,“情侣相处小技巧”里根本没有写过,当男朋友把自己堵在厕所门口时,该怎么办。   “咳....哥,你用厕所吧。”   麦朗说完刚准备走,陆朝深把他拉住了。   “小麦。”   麦朗眼神躲闪,不敢看他:“怎么了?”   “往哪儿走呢?”   ”我..我哪也不去。“   陆朝深歪了歪头,笑着说:“这几天怎么一直躲着我?”   麦朗心虚地说:“啊?有吗?”   “除了今晚的直播,我们这一周加起来说的话还没有在冰岛旅游的时候一天说的话多。”   陆朝深说得是事实,麦朗没办法狡辩。   “今晚要不睡我房间吧,”陆朝深说,“他们都不在。”   “算了吧哥...”   情侣相处小技巧第五十六条可是明确说了:「刚在一起时,最好不要住一间房!!」   “好,我知道了,”陆朝深学起了麦朗以前最擅长用的那一招,以牙还牙。   “我们俩在一起,你不乐意。”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麦朗有些着急地说,“我很乐意和你一起睡,只是...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   此时的麦朗就像一个留有珍珠的贝壳,终于被撬开了,陆朝深抓住机会,问:“怎么不一样了?”   麦朗想了想,小声且飞快地说:“你现在是我男朋友。”   “确实是,”陆朝深被这一小发直球给挠了一下痒痒。   “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能做什么,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就算情侣相处技巧写了有很多,但他还是学不会。   陆朝深很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怎么相处?”   麦朗点头如小鸡啄米。   “我们也是好朋友啊,哪有好朋友一周都说不了几句话的,”陆朝深搓了搓他的脸,“以前我们怎么相处,现在就怎么相处。”   “但是和以前一样的话,我们俩和好朋友又没有差别了。”   陆朝深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的关系:在朋友的基础之上,做一些情侣才能做的事情,这样就不只是情侣了。”   麦朗问:“比如呢?”   陆朝深说:“接吻。”   “啊?”   麦朗慌了:“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有学会。”   “谁说要让你了学了?“陆朝深问,“我最近在网上学了一点关于接吻的知识,要不要来试一试?”   麦朗摇头,又点了点头。   陆朝深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麦朗犹豫了一会儿。   “想。”   “行,”陆朝深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刷个牙,等会儿来教你。”   “好,我等你。”   -   麦朗在门口站着,纠结了一下,打开了麦茜发给他的“亲吻教学(带图版).pdf”。   没看多久,麦朗就被里面的一大堆文字和粗糙的手绘图给绕晕了。   到底怎么亲啊!   陆朝深洗漱完,拉着他到床上,两人盘腿,面对面坐着。   人在相对昏暗的环境下更容易感到放松,所以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一个小夜灯。   “开始了。”   陆朝深看起来一副身经百战,胸有成竹的样子,但他也拿不准,毕竟也只是从网上学到的,具体怎么来还是上嘴试一试。   陆朝深:“把手给我。”   麦朗牵着他的手,心怦怦直跳:“给你。”   “深呼吸。”   “呼。”   “不要害羞,放开自己,”陆朝深耐心地说,“这里只有我们俩,没有其他人。”   麦朗还是很紧张:“我尽量。”   ”好了,”陆朝深冲他笑了笑,“接吻之前,不一定要亲嘴,可以先来点前奏。”   “前奏是什么?”   陆朝深没着急着回答,从包里摸出两颗水果糖,问:“你要什么味道的?”   麦朗说:“草莓味。”   “OK,那我要橙子味。”   陆朝深把橙子味的糖递给他:“你把它撕开,然后用牙齿衔着。”   麦朗听话照做。   “第一步,看好了。”   陆朝深牵着他的手,凑上去,嘴唇轻轻贴了一下,齿间的糖就到了自己的嘴里。   麦朗呆住了。   陆朝深把那颗草莓味的糖也撕开,然后咬着,抬了下下巴。   意思是:该你了。   麦朗都快把裤子给拧烂了,身体硬得和木头一样。刚才陆朝深亲得太突然了,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能随便蒙一个答案——整个上半身都往前倾。   答案错误,麦朗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撞了上去。   “嘶——”   麦朗被吓醒了:“对不起啊哥,你没事吧。”   “没事,只撞到了牙齿。”陆朝深含着糖,说话都吐露出香甜的气息,“慢慢来,不要着急。”   “再试一次。”   陆朝深再次把嘴里的糖咬着,往前靠了一点,距离被拉进。   麦朗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手搭住他的肩膀,借着稳定的力,嘴唇相触碰,成功吃到了水果糖。   这一次的效果比刚才好。   “好吃吗?”   “好吃。”   “OK,前奏已经结束了,”陆朝深说,“接下来正式开始练习。”   “是..直接..亲...“麦朗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亲嘴吗?”   “当然不是了。”   陆朝深弯弯眉梢,亲了亲他的鼻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朝深又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暧昧,渐入佳境。   “这就是前奏,”陆朝深说,“有感觉了吗?”   “有一点了,”麦朗说,“然后呢?”   陆朝深回忆着白天看的“亲吻攻略”,下一步,应该是“眼神吻”。   陆朝深没说话,视线在麦朗的眼睛和嘴唇之间,反复游离。   麦朗被看得欲/火中烧,也黏住对方的视线。   察觉到麦朗的害羞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磨下去,陆朝深很满意,于是选择进行下一步。   “现在要亲嘴了,”陆朝深说,“嘴巴张开一点点。”   麦朗嘴巴微张着,陆朝深如蜻蜓点水一般,主动吻了一下他的上唇,然后立马又分开。   “看到了吗?”   麦朗已经神志不清了:“没看到。”   “我的意思是刚才的姿势。”   麦朗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带点水光的红润嘴唇。   “亲的时候可以把头偏一下,”陆朝深说,“这样不会撞到鼻子。”   “我明白了。”麦朗说。   “Good job(好样的)”   陆朝深想了想这几天看到的内容,又继续说:“还有一个,你有没有发现,我刚刚只亲了你的上唇?”   麦朗早已经无法独立思考了,随便回答道:“好像是。”   “你可以这样,”陆朝深手指弯曲,把第一节指关节展示出来,“把这里当做人的唇瓣,亲一亲,找找感觉。”   麦朗换了一个姿势,改为跪坐着。   陆朝深:“试试?”   麦朗点了点头,并没有用自己的手,而是直接抓过他的手,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指关节处。   “这样可以吗?”   麦朗抬眸的时候,眼底一片迷离。   “可以。”   陆朝深慌乱了一瞬,“吻得很好。”   为了奖励他的进步,陆朝深故技重施,又亲了一下他的下唇,这次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正当麦朗想发力的时候,陆朝深移开了唇。   麦朗没忍住,被勾得往前往前靠了靠。   陆朝深的手停在他的胸口处。   麦朗声音沉沉地问:“还有其他要讲的吗?”   陆朝深摸了摸他的嘴唇:“别着急嘛。”   “我已经学会了。”   麦朗凑到离陆朝深嘴唇非常近的地方,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脸颊,声音变得低沉。   “我想亲你。”   “好吧。”   陆朝深对这样的麦朗毫无招架之力。   “你来。”   话音刚落,麦朗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这一次,和上次在摩天轮上完全是两种感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麦朗依然克制着力度,生怕动作太大,乱啃弄疼了陆朝深。   陆朝深配合着他接吻,突然想起教学上还说要加一些肢体动作,便试着一只手搭上麦朗的后脑勺。   麦朗突然吻得更重了一些。   眼看效果不错,陆朝深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麦朗脖子上突出的喉结,然后顺势往上移,揉捏着他的耳垂。   也不知道怎么的,麦朗很明显颤了一下,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两只手也情不自禁地握住陆朝深的苗条得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轻轻一抱。   陆朝深就这么坐在了麦朗的腿上。   原本麦朗跪坐着,要比他高很多,现在体位发生了变化,他不得不低着头和麦朗接吻。   吻了一会儿,麦朗开始亲陆朝深修长白皙的脖颈。   从下巴到喉结,麦朗无师自通,唇舌并用,再到锁骨,陆朝深被亲得酥酥麻麻的。   麦朗越亲越猛,直到场面快控制不住了,陆朝深移开,喊了声“停”。   屋里开了暖气,空气变得更加燥热,   麦朗亲得满脸潮红,听见陆朝深极力克制但依然能听到的喘息声,眼里流光荡漾。   陆朝深平复了一会:“今晚先不亲了。”   麦朗已经亲得太上头了,依旧紧紧地握着陆朝深的腰身。   陆朝深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了,但这样的事没有发生,麦朗只是改为搂住了他的腰,微微用力收紧,又亲了一下。   “哥,我去洗澡了。”   “去吧。”   当晚,麦朗哪儿也没去,就在陆朝深房间里睡下。   -   第二天早上醒来,陆朝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靠近麦朗的那条大腿处有种不适感,睡裤怎么好像有点冰冰凉凉的?   他伸手一摸,瞬间僵住了。   不是他,是麦朗。   麦朗被那一下给摸醒了,睁眼后一脸茫然。   陆朝深:“小麦,你是不是….”   麦朗眼睛虚睁着,愣了一会儿,然后抬起被子往下面看了眼。   瞬间瞳孔地震。   WTFWTF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想故意装傻,麦朗石化在床上一动不动十几秒。   陆朝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还在吗?”   麦朗想直接逃离到火星去,但又去不了,只能把头埋进枕头里。   “你先去洗澡吧。”陆朝深起床,开始拆着床单和被套,“我来处理。” 第53章 桑拿 你的身体好美   事实证明, “情侣相处小技巧”说得没错,刚在一起的情侣是不能睡一个房间的。   昨晚,亲吻练习结束, 两人各自去洗了个澡冷静一下。   洗完后, 身体里的火气虽然降了不少,但那种暧昧拉丝的氛围依然存在。   麦朗躺在床上, 嘴里一直念叨着“睡不着睡不着”,陆朝深突发奇想, 便找了一部叫做《海边的曼彻斯特》的致郁电影。   陆朝深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看过一遍了, 电影大概讲的是,男主人公, 李, 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但因为他的一次失误,导致家里发生了火灾,他的三个孩子全部丧生, 妻子也因此离开了他。   整部电影的基调极其压抑,麦朗看到最后, 心情低落, 完全没心思想别的, 抱着陆朝深假装哭了一会儿,然后顺利进入梦乡。   一切都那么正常,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还是如此丢人现眼的意外。   后悔也没用,麦朗干脆破罐子破摔, 趴在凌乱不堪的床上,把被子压在身下。   陆朝深用力扯了扯,麦朗依旧不动。   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 陆朝深俯身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地说:“乖,去洗澡。”   麦朗被动摇了,抱着唯一幸免于难的枕头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   “哥,你可不可以先转过去。”   他的内裤已经泛滥成灾,根本没法见人。   “我?”   陆朝深指了指自己,“转过去?”   麦朗点了点头。   “好吧,”陆朝深拿他没办法,“我转。”   趁这个空档,麦朗麻利地把弄脏了的床单和被套给拆了,然后抱着东西,灰溜溜地跑进浴室。   陆朝深很守信用,说不看就不看,直到听见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才转身,去敲了敲浴室的门。   麦朗打开一条缝。   “怎么啦哥?”   “你在浴室洗床单能洗干净吗?”陆朝深问。   “能啊,”麦朗说,“我先把脏的地方搓一搓,等会儿再拿到洗衣台上洗。”   清洗的任务交给麦朗,陆朝深负责换新,将房间恢复原样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因为他们后来才发现,床垫也没逃过一劫。   麦朗向他道歉:“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怪你,”陆朝深说,“你这么年轻,挺正常的。”   其实也不能算正常。   站在人类生理学的角度上想,确实是,不过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懵懂无知的青春期,出现几次便会消失。   麦朗今年23岁,按理来说不应该。   非常不应该。   他虽然不提倡过度纵欲,但也不能一点都没有吧。   陆朝深沉思了一会儿,问:“你已经多久没有...那啥了?”   麦朗愣了一下,说:“什么那啥?”   陆朝深惊讶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麦朗摇摇头,说:“不知道。”   陆朝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叹了口气,默默地在手机里下单了一些特殊的玩具。   屏幕的亮光打在陆朝深的脸上,麦朗看迷糊了,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陆朝深反应迅速,把屏幕切成了订机票的界面。   “哥,我们下次亲吻练习是多久?”   “你还想亲?”   陆朝深嘴上这样质问,但还是没有躲开。   “不可以吗?”麦朗天真地问。   “当然不行了,”陆朝深说,“亲吻练习要暂停一段时间。”   “好吧。”   麦朗说不亲就不亲了,“那我们这段时间要分开睡吗?“   陆朝深又想起了昨晚被麦朗摁在腿上亲得差点失控的场面,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再像那样亲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绝对不只是洗个澡就能解决得了的。   即使麦朗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下午,陆朝深找麦朗要了一份芬兰旅行的大致行程。   麦朗很好奇,问:“哥,你怎么这次突然要看行程了?”   “你要过生日了,”陆朝深说,“又是圣诞节,我肯定得重视起来。”   麦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心地笑了笑:”要给我准备惊喜吗?“   陆朝深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   -   麦朗上次来锦城只玩了两天,而现在距离芬兰旅程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期间他肯定要和陆朝深出去玩,所以,他打算把锦城作为China Travel中,西南系列的第一站。   但玩也不能盲目地玩,锦城步入了冬天,天气的好坏决定着他们的行程。   每天早上拉开窗帘,如果是阴天,就哪儿都不去,宅家看电影,打游戏,陆朝深偶尔心血来潮会尝试教麦朗做饭,麦朗每次都会穿得超级厚,不仅如此,还要戴上帽子墨镜和口罩。   陆朝深:“你这是?”   “防护服。”麦朗转了个圈展示了一下,“我怕烫。”   陆朝深哭笑不得。   下午,他要是睡好觉了,还会陪麦朗去健身。   如果是晴天,选择就更多了,周末妹妹们回来了,一家六个人就会浩浩荡荡地去购物和野餐。   周中只有他俩的时候,就去游玩之前没走过的网红景点,从市区的各种展馆到市郊爬山,挨个打卡测评,麦朗还立下“要吃遍锦城所有美食”的flag。   锦城大多数真正的美食都藏在几乎没有被宣传过的,藏在老城区里的苍蝇馆子里。陆朝深很能吃辣,一顿火锅下来面不改色,麦朗对辣椒的接受程度一般,吃完,脸会像害羞了那样红。   并且时常被他当做一个很好的借口。   比如,在景点拍双人合照的时候,需要麻烦路人帮忙。麦朗会顶着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在人山人海中,人声鼎沸时,猝不及防地亲一下陆朝深的额头,然后“咻”的一下跑远。   主动的是他,害羞的还是他。   陆朝深把他逮到之后,笑着问:“你又怎么了?”   麦朗装模作样地“嘶哈嘶哈”:“刚刚吃到辣椒了。”   陆朝深一听到这句话,不禁违反自己定下的规矩,奖励他一个不带一点色气的吻。   麦朗:“哥,你犯规了。”   陆朝深:“谁先亲我额头的?”   麦朗:“这不算吧。”   陆朝深:“那我这个也不算。”   麦朗:“怎么能不算呢?都亲嘴了。”   陆朝深:“好吧,我们以后的亲吻练习都只像这样亲吧。”   麦朗恍然大悟,直摇头,陆朝深不说话,麦朗靠在他肩上,欲哭无泪。   兜兜转转,在锦城玩了十几天,麦朗成功变回和以前一样的状态:不躲躲藏藏,偶尔害羞,但他们的本质关系已经发生了改变。   如果说以前是有点像情侣的朋友,那么现在就是很像朋友的情侣。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陆朝深把弟弟们送到学校,和麦朗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赶往机场。   等到再次拉开窗帘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皑皑白雪。   作为北国系列的最后一个国家,芬兰的冬天比陆朝深想象中的要冷。   首都赫尔辛基位于芬兰的最南端,最大程度上利用了纬度位置的优势,每天的日照时间是全芬兰最长的——5个小时左右。   但就算是十分宝贵的白天,赫尔辛基的上空布满积云,没有阳光,冷得不纯粹,是一种极为很压抑的阴冷。   放好行李后,麦朗提议出门去逛一逛,顺便拍一则芬兰专题先导片。   陆朝深问:“你这次打算选什么样的主题?”   麦朗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抗。”   “有一点点抽象。”陆朝深说。   “等会儿就知道啦,”麦朗拍拍胸脯,“导游稍后为你讲解。”   出门后,小麦导游宣布了他们在芬兰的第一站——静默教堂。   赫尔辛基的主城区并不大,街上全是积雪,马路中间被来往的车辆碾出其原本的颜色。   市中心有一个叫做康比的广场,类似于国内的步行商业街。静默教堂坐落在康比广场的西北角,也是康比购物中心的入口。   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广场和购物中心挤满了人,打破了陆朝深对于芬兰人口稀少的固有印象。   走的人多了,地上的雪被踩化,有些地方甚至算得上泥泞。   陆朝深牵着麦朗,尽量不要踩到太多泥巴。   “到了。”麦朗提醒他。   陆朝深环视一周,说:“这哪有教堂?”   麦朗抱着他的肩膀,转到正确的方向:“就是你面前这个大木桶。”   陆朝深看了一眼,除了名字有“教堂”两个字以外,他无法把面前的柱状建筑物和教堂联系在一起:外形由条纹状的木条横向堆叠,酷似一个超大的浴桶。   从入口进来,厚重的木门上贴着“Be quiet(噤声)”的标识语。   陆朝深拿着摄像机,跟着麦朗步入祷告室,木门一关,像是耳边突然戴上了降噪耳机,瞬间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   凝固了温暖的空气,锁住了周身的寒冷。   圣经被摊开,摆在最前方,没有神父的念词,只有温暖但微弱的天光,伴随着原木的味道,从顶部的圆盘边上的缝隙间弥散开来,充盈在像是一棵千年古树的内部。   市内的喧嚣和嘈杂在人的身体搅起一片浑浊,坐在里面五分钟,灵魂像是被静置一般,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和想法都被沉淀在底部,最后留出澄澈透明的一部分。   出来后,两个人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陆朝深站在外面,拍了一张静默教堂的全景照。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么吵的地方建一个这样安静的教堂?”   麦朗回过神来,文绉绉地说,“个人拙见,应该是Sisu精神。”   “Sisu精神是?”陆朝深问,“和你说的那个对抗有关吗?”   “是的,”麦朗说,“但Sisu的本意比较难解释,中文没有直接的翻译,因为有多种意思,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坚忍’。”   “与北欧其他国家的那种自洽和随性的生活节奏有所区别,芬兰的Sisu相比起来会更加强硬一点,是一种不屈向上的精神,是一种内敛的勇敢。”   麦朗举了一个例子:“冰岛的火山喷发没办法控制,所以当地人更主张享受当下,但芬兰的困难是大部分能够克服的。”   比如,极夜与寒冷。   为了与寒冷对抗,芬兰人发明了桑拿,桑拿房遍布全国各地,据说数量比厕所还要多。   这种精神在赫尔辛基的建筑风格上也有体现,陆朝深之前收集素材的时候,比对过北欧国家的建筑风格,芬兰算是最特殊的。   芬兰与俄罗斯毗邻,历史上也有诸多牵扯,所以不管是教堂还是居普通楼房,赫尔辛基的建筑少了一点中世纪的典雅复古和繁杂的细节,多了一份庄重,肃穆和宏伟,大多采用完全对称的形式,抛开颜色用料,还能品出一点东方的建筑美学。   “大概能理解了。”陆朝深说。   走出康比广场,路过总统府的门口,麦朗突然停下,拉着陆朝深手,指向西南方向。   距离他们目前所在位置的50米的地方,居然有一片很大的露天游泳池,正冒着腾腾热气。   四周寒冷刺骨,一些穿着泳衣的人们,大步流星,跳进泳池,有一种气候温暖的假象。   陆朝深惊呆了,问:“他们不冷吗?”   “水是恒温的。”麦朗说,“而且他们都从桑拿房出来,根本不会冷。”   好神奇。   “你想不想去体验一下?”麦朗问。   陆朝深举了举相机:“今天有这个活动安排吗?”   “无所谓啊,没安排我们也可以去,”麦朗说,“而且...粉丝也想看。”   陆朝深笑而不语,粉丝想看什么,不言而喻。   时至今日,麦朗对于这方面不怎么感冒,相当于展示健身成果了。   可是.......   没人告诉他要脱光衣服进去啊!!!   陆朝深先去前台寄存相机,麦朗一个人去更衣室的时候,直接懵了,里面竟然连单独的换衣间都没有。   但来都来了,不可能又临阵脱逃吧。   麦朗在原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然后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地换了条泳裤,拿着一条浴巾,进入了昏暗的桑拿房。   麦朗坐在木阶上,桑拿房里的其他所有人身上都是光溜溜的,一/丝不挂,就只有他穿着防尴尬的泳裤,实在是格格不入。   每隔几分钟,桑拿房就会新进来一个本地大爷,然后奇怪地看他一眼。   最后,麦朗自待不下去,出门找陆朝深。   “怎么不进去?”陆朝深问。   麦朗说:“进桑拿房,好像要把衣服全脱了…”   陆朝深抬了抬眉:“脱呗。”   “是所有的衣服都要脱,”麦朗扯了一下泳裤,“这个也要。”   作为一个南方人,陆朝深确实也没去过类似于北方大澡堂的场所。   但仔细想想,都是男人,没什么可怕的。   “脱了以后的效果可能会更好吧。”   陆朝深说着,正准备进更衣室,麦朗把他拉住了。   “哥,我们要不去一个私人的桑拿房?”   陆朝深勾了一下嘴角,问:“为什么?”   麦朗给他说悄悄话:“我不好意思。”   -   穿好衣服,陆朝深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型的桑拿房,属于私人营业性质的,几平米大的地方,贵得离谱,包场的话,两个小时300欧(折合人民币2000元)。   不过好在里面什么都有,私人淋浴间,小露台,还有单独的储物柜和毛巾。   房间内的模板也是特质的,防火防水。   桑拿房没有别的人,陆朝深很大方地脱光了衣服,   出于“礼尚往来”,麦朗就算害羞,也不想占这点小便宜,于是也跟着脱了。   两人共处一室,坦诚相待——认识那么久的第一次。   陆朝深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这一小孩儿吃什么长大的?   虽然他之前有感受过和看到过麦朗穿内裤,但当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不免受到巨大的视觉冲击。   麦朗更尴尬,坐下之后,搭了一条毛巾搭在腿上,挡住了关键部位。   陆朝深舀了一瓢水浇到门口的石头堆上,水瞬间沸腾变成了水汽,一股热浪顿时铺开。   视线被水汽模糊,麦朗的目光也不可避免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偷偷看了一眼陆朝深修长的腿,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   再偷看一眼。   嘿嘿,也没有被发现。   陆朝深的身材属于苗条哪一类型的,既不过于瘦弱,也不过于壮实,腰腹上有薄肌,能看得出来,不是经常健身,但也会做身材管理。   往下游走,陆朝深的腰线也很漂亮,中间的人鱼线伸向小腹,再到....   麦朗看起劲了,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哥。”   陆朝深也看向他。   “你的身体,好美。”   “.........” 第54章 礼物 我会黏你一辈子   陆朝深闭上眼, 装作没听到。   桑拿房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高湿度的空气中只有通风扇发出的“嗡嗡”声,麦朗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红着脸清了清嗓子, 赶在浑身的气血膨胀之前, 收回了视线。   看是不能看了。   再看下去,只凭这一条小小的毛巾肯定是遮不住的。   桑拿房内的温度在50度左右, 陆朝深在里面昏昏欲睡地蒸了十几分钟,麦朗拉着他去隔壁的私人游泳池待了会儿, 再进去继续蒸。   少量多次, 反反复复过了一个多小时,来自暖石的热量挤走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寒意。   结束的时候, 陆朝深穿好衣服走出去, 一阵神清气爽迎面而来。   他算是能懂芬兰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桑拿了:即使身处零下七度的赫尔辛基,也感受不到一丝冷意,余温被羽绒服包裹住,全身都是暖乎乎的, 多活动一下,还会感到热。   回民宿的路上, 陆朝深的手机突然收到一个来信提醒。   邮件的主题是:「该取你的专属明信片啦!」   陆朝深本以为是什么垃圾邮件, 刚想划走, 麦朗也看到了,问:“这是什么?”   “一封邮件,不知道谁写的。”陆朝深把手机偏了一点,两个人一起看。   发件人是Santa Clause(圣诞老人)。   「亲爱的陆朝深:   你好呀!我是住在耳朵山上的圣诞老人。   你的明信片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记得来罗瓦涅米的圣诞邮局找我领取哦,期待和你见面,我已经迫不及待把这份惊喜交到你手上了!」   麦朗看完后, 很惊讶地说:“哥,有人给你寄明信片。”   陆朝深拿着手机想了想,他的好友就那几个。   “说实话,我很好奇是谁。”   麦朗跟他一起分析:“会不会弟弟妹妹给你的?”   “应该不是,”陆朝深说,“他们不知道罗瓦涅米这个地方,而且我去芬兰也没给他们说过。”   麦朗摸了摸下巴:“那会是谁呢?”   “没事,到了就知道了。”   很巧的是,信件中所提到的“罗瓦涅米”,是他们芬兰之旅的第二站。他们将在那里度过今年的圣诞节——同时也是麦朗的生日。   芬兰有二十多个行政区划,其中大部分都集中在南部,北部只有一个,名为“拉普兰”。   而罗瓦涅米不仅是拉普兰地区的中心城市,还是联合国官方唯一认定的,圣诞老人的故乡,每年都有很多游客去往圣诞老人村,旅游热门程度仅次于首都赫尔辛基。   不过说到底,圣诞老人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陆朝深有些不解,问:“为什么罗瓦涅米就是圣诞老人的故乡呢?”   “因为它符合传说中对圣诞老人家乡的描述,”麦朗回答道,“在北极圈线上,靠近生产三文鱼的凯米河,还有一座遍地都是驯鹿的耳朵山。”   三文鱼是圣诞老人最爱的食物,同时,耳朵山也可以帮助圣诞老人听见全世界儿童的心愿。   陆朝深又问:“你相信吗?”   “当然信了。”麦朗肯定地说。   陆朝深笑了笑,没说话。   麦朗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过圣诞节,我爸会装扮成圣诞老人,晚上趁我和我姐睡着,悄悄地把我们想要的礼物放在一个巨大的羊毛袜子里。”   “你一般都会要什么礼物?”陆朝深问。   麦朗说:“游戏机或者其他电子产品。”   “那今年呢?”   麦朗不选择回答,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又或许是天亮的时间已经过了,麦朗先醒了。   他们这次在赫尔辛基订的民宿依旧是分开睡的,未经陆朝深的允许,麦朗不能串床。   麦朗隔得老远,轻轻地喊了一声,见陆朝深纹丝不动,偷偷笑了笑。   好诶,计划得逞。   麦朗悄悄咪咪地摸过去,跪在床边,然后一头扎进陆朝深的怀里,拱啊拱。   “哥一起—床—了。”   “G—e—t—u—p(起床)”   陆朝深被他强行唤醒,头发乱乱的,还有点恍惚。   “几点了?”   “八点了。”麦朗用哑声说,“我们该去坐极地列车了。”   两城之间有直达航班,但圣诞节前后的航班非常少,去罗瓦涅米的人又格外得多,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坐长达十几个小时的极地列车。   时间比较赶,陆朝深捏了一下他的脸,起床收拾东西。   赫尔辛基中央火车站位于市区的正中心,属于开放式的,进出站无需检票。   已经停靠好的极地列车全名叫做VR,拥有白色的车身和红色的花纹,内部和国内的卧铺火车差不多,但因为价格更贵,基础设施也更完善,像是把一个小型的公寓搬了上去。   每个房间都配备有厕所和洗漱台,麦朗预订的双人间,上下铺,旁边是窗户,如果是夏天,就能看到沿途壮阔苍茫的雪景,可现在的北欧正处于冬半年的黑暗统治之下,从赫尔辛基往北走,日照时间只会越来越短。   甚至让人感到莫名的低落。   毫无疑问,芬兰是世界上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社会福利体系完善,涵盖了医疗、教育、养老、失业多个方面,从摇篮到坟墓,政府全面包揽。   因此,芬兰也是抑郁症患病几率指数最高的国家之一。   陆朝深在列车出发后的一个小时,看到过太阳高高挂起。   中途眯了一会儿,再次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黑灯瞎火。   像是在夜晚的海底中前行。   “又到晚上了?”陆朝深躺在下铺问。   “是的,”麦朗在上铺探出头,“罗瓦涅米现在的白天只有两个小时。”   陆朝深闻言,叹了口气。   好在车上的WiFi还行,玩玩手机,看看电子书就这么熬过去了。   芬兰时间晚上十点半,窗外逐渐闪起了一些亮光,车上的广播也提示,他们即将到站。   罗瓦涅米紧挨着北极圈,地上是能没过脚踝的厚厚积雪,出了火车站后,行李无法正常拖行,但他们还要乘坐大巴去圣诞老人村,麦朗硬要一个人提着两个最重的箱子,陆朝深拿他没办法,就在旁边走边拍摄。   陆朝深采访:“小麦同学,还有几个小时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开心吗?”   麦朗微微喘着气:“我非常非常的开心。”   陆朝深问:“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呢?”   “有多种原因。”麦朗说,“首先,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   “其次,我今晚就能看到Santa Clause(圣诞老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麦朗看向镜头背后的眼睛,说,“今年的生日,有我喜欢的人陪我一起。”   陆朝深的心被挠了一下痒痒,暂停录制,笑着说:”这段能播吗?”   “播,”麦朗说,“必须播。”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后,他们终于在圣诞节的前一个小时,抵达目的地。   虽说没有阳光,确实不太好,但陆朝深实际感受下来,并没有太难受。   秉持着Sisu精神的芬兰人,从来都没有向漫漫的黑夜妥协过。   此时的圣诞老人村,停车场停满了车,路上随处可见的驯鹿,拉着雪橇悠然溜圈,踩着节拍踏雪,每个脚印都像是音乐的符号。   四周灯火通明,圣诞树挂满了来自许多国家的国旗,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到这里,大人散步,拍照,聊天,勇敢的小朋友在雪地里滚来滚去。   还有不少人手上拿着红白色的荧光棒,每一盏路灯恪尽职守,努力发光,街边的椅子,信箱,房屋上全是闪亮亮的灯珠和灯串。   无数个光点汇聚在一起,在茫茫黑夜中,点亮了一片小小的天。   圣诞老人村的木屋和他们在挪威看到的木屋大相径庭,屋顶的形状奇特,是角度很陡峭的尖顶,屋身扁平,从远处看,像是在一块厚厚的曲奇饼干上,放了一个妙脆角。   因为有灯筒照耀出极光般梦幻的色彩,屋顶也被染成了五彩斑斓的样式。   麦朗一边指着这个屋顶说是蓝莓味的芝士奶块,一边指着那个屋顶说是烤肉味的好时巧克力。   “嗯?”陆朝深的耳朵收到了来自美食荒漠的污染,“这真的能吃吗?”   麦朗点点头:“应该可以吃。”   说到吃的,麦朗有点饿了,两人溜达一圈,去了这里最出名的冰雪餐厅。   除了餐具,整个餐厅都是由冰雕琢而成。麦朗点了一份烤三文鱼和蘑菇汤,在菜还没有冷之前,迅速吃完。   陆朝深实在没什么食欲,只买了一杯热咖啡。   剩下的时间,麦朗计划等过了零点,就去排队见圣诞老人——并不是真的,而是一位经过良好培训的职业圣诞老人,会全年无休地接待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游客。   出门后,他们坐在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旁的椅子上休息。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不一会儿,一只家养的驯鹿走过来,蹲下,靠在陆朝深的腿边。   麦朗也蹲下来,问它:”小鹿,你饿了吗?“   小鹿说不了人话,只能动动鼻子,呼呼气。   “等我一下。”   麦朗匆匆忙忙地赶回来,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个冰淇淋,走到驯鹿面前,另一只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   “Ice or icecream?(雪还是冰淇淋?)”麦朗问。   陆朝深拿着手机记录,说:“我觉得应该是冰淇淋。”   话音未完,小鹿就舔了舔麦朗手中的冰淇淋,然后一口吞掉。   小鹿吃完,心满意足地又走开了。   麦朗玩够了,拍了拍手上的雪,重新回到陆朝深身边的时候,闹钟声突然想起。   陆朝深在心里倒数五秒。   5,4,3,2,1。   “生日快乐,小麦。”   麦朗看了眼手机,瞬间感到无比欣喜。   陆朝深从包里拿了一个哆啦A梦玩偶出来。   是某个知名玩偶品牌的定制款。   ”你的生日礼物。“   ”哇塞,好可爱。”   麦朗接过玩偶,爱不释手,抱着吸了吸。   “谢谢哥。”   “不用谢,”陆朝深揉了揉他的脑袋,“这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麦朗眼睛睁得大大的,“那另一部分是什么?”   陆朝深很神秘地笑了笑,起身往圣诞老人的木屋走去,抛下一句:“不告诉你。”   麦朗连忙追上去:“哥,告诉我嘛,我保证不会给别人说。”   陆朝深被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   麦朗牵着他的手撒娇,说:“那你告诉我这个哆啦A梦是什么意思?”   ”行啦,我等会给你说的,”陆朝深说,“先进去排队吧。“   -   见圣诞老人几乎是每一个来罗瓦涅米的游客的必体验项目,人很多,排了一个多小时,快要到他们的时候,工作人员拿着纸和笔,过来询问他们的国籍。   陆朝深先进去两分钟,很快就出来了,手上还提着一个小纸袋。   陆朝深:“我在外面等你。”   麦朗点点头,紧张又激动。   该他了。   和童年中幻想的圣诞老人如出一辙,面前的可爱老爷爷,头戴红帽,身着红棉衣,笑容和蔼,脸庞红润,雪白的长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得到眼睛和鼻子,胖墩墩的,像一座雪原中的一座小山丘,一只手能抱起来20个小朋友。   圣诞老人让麦朗坐在自己身边,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圣诞老人先说了一句,圣诞快乐,然后又祝福他,生日快乐。   麦朗问:“How do you know my birthday(您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圣诞老人说:“My boy, every year you ask me for two extra gifts. One is for Christmas, and the other is for your birthday. I can't forget such important occasions.(孩子,你每年都会找我多要两份礼物,一份属于圣诞节,一份属于你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时间,我可不会忘。)”   麦朗惊讶地张了张嘴。   圣诞老人笑呵呵的,从背后给了他两个礼物。   “Here you are.(给你的)”   其中一个和刚才陆朝深手上拿的一模一样,另一个是用牛皮纸袋包装精美的东西,还很重。   麦朗:“Thanks a million!(非常感谢你)”   圣诞老人说:“You don't have to thank me. The one you should be thanking is your boyfriend. (你不用谢我,你该感谢的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合完影后,麦朗一脸不可置信地抱着手中的礼物和玩偶,出了门。   陆朝深站在雪地里等他。   “哥,这就是另一部分了吗?”麦朗问。   陆朝深应了一声,挑了挑眉,说:”打开看看吧。“   麦朗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装。   他把东西取出来,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   是两本很大的相册。   一本是海蓝色的包装,一本是深棕色的包装,两本的封面都写着:「Mikel Brooks & Luka」   麦朗翻开蓝色包装相册的第一页。   照片被塑封完好,这是他们在哥本哈根相遇时的民宿。   最下面配有陆朝深亲笔写的文字。   「在这里,我遇到了世界上最帅气,最可爱,最善良的人。」   往下,是他们在Torvehallerne集市偶遇粉丝拍的合照,麦朗看着看着,突然念出了声,陆朝深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在麦朗准备翻下一页的时候,提前制止了。   ”之后再慢慢看。“   “好。”麦朗收好相册,突然想起陆朝深在分别没多久之后,问起他的全名的事情。   “哥,你当时问我全名怎么写的,就是因为我生日礼物的事情吗?”   陆朝深笑了笑:“不然我确认那么多次干什么?”   麦朗怔住了,他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原来陆朝深早在一个月前就在策划准备他的生日礼物了。   所以,不管他有没有表白,陆朝深都会陪他去芬兰,是这样吗?   麦朗把自己说说服了,肯定是这样。   ”我有点想哭了。“   麦朗眉头微蹙,眼眶像是真的要红了一样。   ”别哭。”   陆朝深像之前那样,假装给他抹眼泪。   麦朗秒变脸,抓过他的手,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那可以告诉我这个玩偶的含义了吗?”   “没什么特别的,”陆朝深说,“我们以后肯定有不在一起的时候。”   “啊?”   “你总不可能一直不回美国吧,”陆朝深拿过他手上的哆啦A梦,“想我了就抱抱它。”   虽然陆朝深说的是客观事实,但从麦朗个人的角度来说,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和陆朝深分开。   麦朗把玩偶放在臂弯里,上前把陆朝深一起拥入怀中。   “我们不会分开的,”麦朗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我会黏你一辈子。” 第55章 破冰 亲一晚上,不停下   罗瓦涅米下起了小雪。   天空缓缓飘下星星点点的雪粒子, 落在人身上,化不掉。   陆朝深微微仰着头,看着麦朗沾着些雪花的睫毛和头发, 像是一个撒上了糖霜的姜饼人。   越看越喜欢。   尽管说了这段时间不能随便亲吻, 麦朗也很遵守承诺,偶尔打打擦边球, 但现在的情况很特殊。   没人会在看到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睛时,能忍住不亲。   下一秒, 陆朝深主动靠了上去, 在麦朗的唇边落下一个绵长的吻。   麦朗的眼睛猝然睁大,受宠若惊, 毕竟已经有快半个月没亲嘴了。   “不喜欢吗?”陆朝深问。   “没有的事, ”麦朗立刻否认,“我刚才没反应过来。”   第二次,麦朗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温习着上次亲吻练习的内容。   时间不算长, 亲了一会儿,陆朝深点到为止, 但麦朗亲上瘾了, 分开后还想继续亲。   “哥, 再亲一会儿呗。”   “好了,已经亲得够久了,”陆朝深说,“在外面这样不太好。”   “好吧, ”麦朗抿了抿嘴唇,又说:“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亲吻练习了。”   说着, 麦朗掰着手指算了一下:“至少一个月。”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陆朝深想了想,自从麦朗上次把床弄脏之后,他们之间的互动变回了一种非常纯洁的状态。   甚至麦朗有时候偷亲一下他的脸,可能也会被部分人解读为“中外友好交流”的一种行为。   “这样吧,”陆朝深说,“我们到下一个目的地再亲。”   麦朗眼睛放光:“真的?”   “真的。”   陆朝深的嘴巴比脑子转得快一点,随口说了一句,“到时候你想亲多久都可以。”   这句话如一颗巨石投进了爱河,翻起的甜蜜海浪让麦朗逐渐迷失自我。   “等一下!”麦朗拿出手机,“我要录个音。”   陆朝深顺着他,又说了一遍。   麦朗:“不是这一句。”   陆朝深:“哪一句?”   “你说我想亲多久就亲多久。”   “啊?”   陆朝深突然有点后悔了。   “这个….”   “不能反悔,”麦朗咧嘴笑了笑,“是你自己说的。”   陆朝深心头一梗。   他不敢想象,如果到时候真是这样,结局该如何收场。   但他确实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大人。   “好,我录。”   麦朗拿着录音听了两遍,在原地跳了几下。   “好诶好诶!又可以亲亲了!“   陆朝深被吓一大跳,扫视一圈,捂住了他的嘴:“小声一点。”   麦朗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嘴巴闭得紧紧的。   -   两人冒着雪,拍了一些圣诞老人村的视频和照片,麦朗安排的行程就算是结束了。   除了那个神秘的明信片。   寄信人所说的圣诞邮局,其实是一个纪念品商店,和圣诞老人住的木屋连在一起,每天都有来自全球各地的小朋友寄信过来,同样,也有很多游客在圣诞邮局挑选纪念品,从这里寄回家。   圣诞老人这会儿还在会客厅,邮局里只有商店老板照看生意,还有几个带着小鹿角头饰的工作人员在整理已经堆成了山的邮件。   两人进去,老板立刻就注意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老熟人一样,立马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老板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来拿明信片吗?“   刚下还十分亢奋的麦朗,现在一言不发。   陆朝深点了点头。   “好的,稍等我一下。”   老板一头扎进信堆里,陆朝深本以为找明信片的时间会很长,没想到只过了一分钟,人就已经拿着东西过来了。   老板叮嘱道:“最好是等到白天的时候再看哦。”   信封上画着很多美丽复杂的花纹,陆朝深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寓意,但还是答应了。   芬兰时间,凌晨两点,回到罗瓦涅米市区的酒店。   陆朝深简单洗漱后便倒头睡下,麦朗还不困,躲在被窝里玩手机。   今天是他的生日,各个平台,不管是粉丝还是他的家人,都给他发了生日祝福。   有时差也不影响,大家知道他在芬兰,所以提前算好了时间。   五十分钟前,家庭小群里,刚好在零点发来了消息。   麦萍:「儿子生日快乐@ML,生日红包私发给你了,注意查收」   Matthew老爹:「Happy Birthday」   麦茜:「老弟今年也要开心 [蛋糕] 」   见麦朗没有回复,三人又开始讨论。   Matthew老爹:「人呢?」   麦萍:「芬兰现在是12点过了吧,难道已经睡了?」   麦茜:「怎么可能睡?小情侣度蜜月,没时间看手机」   Matthew老爹:「OK Fine」   麦朗没出声,笑了笑,开始挨个回复,领红包。   转念一想,明天就要第二次亲吻练习了,他要好好表现。   实不相瞒,这几天有空的时候,他一直在看麦茜发给他的“亲吻教学(带图版).pdf ”,虽然每次看都止不住地害羞,但为了让陆朝深更爽一点,他愿意红着脸看完。   复习完,麦朗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以看的,又点开了那个叫做“关于Gay couple 的一百个冷知识. docx”的文件。   和前两个不一样,这个文件的排版很乱,又是加粗,又是荧光笔记号,一整个花里胡哨。   在第一页,有一行醒目的红色字体。   「先叠甲!!本攻略只适合在一起两个月及以上的情侣看,如果是刚在一起的情侣,请看我总结的情侣相处小技巧,再看亲吻教学,这里不适合你们。   我知道这很粗俗,但对于两个男生来说,必定会有床上的那一步,当然,如果你们是无性主义者,可以忽略。」   麦朗看到“床上那一步”时,心跳陡然增速。   冷知识一:「攻/受的床上角色很重要,请一定要根据双方的情况来定位,这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你们的感情生活是否和谐」   下面有备注:「攻/受,1/0,国外也称为top/bottom,指的是插入方和被插入方(请看配图1和2)」   WTF。   麦朗先把手机关了,缓了一会儿。   这话也太糙了。   但是很吸引他。   冷知识二:「那两个人谁来做攻,谁来做受呢?其实最好是自己协商,但如果协商不了,以下是一些建议(仅供参考哦,没有绝对性)」   「1.做攻的那位,体力一定要好,因为除了小众爱好者以外,大部分过程都是攻方来动。」   麦朗捂了一下脸。   「2.做受的那位,需要一定的疼痛忍耐力,但论爽度的话,受的上限极高,这取决于攻方的技术,详情请跳转第七十六条冷知识~」   「3.无论是攻还是受.....」   后面还有很多条,麦朗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或许如文档所说,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睡前他想了很久。   天亮,麦朗醒了之后,还很清晰地记得昨晚推导到了哪一步。   见麦朗在发呆,陆朝深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卷毛。   “怎么了?”   麦朗打了个哈欠:“太困了。”   要是在锦城,陆朝深估计就会让他继续睡一会儿,但在罗瓦涅米,有太阳的白天实在是太珍稀了,他们要尽量在日落之前完成今天的拍摄——体验狗狗雪橇。   在积雪深厚的罗瓦涅米,哈士奇雪橇和驯鹿雪橇是原住民萨米人最喜欢的一种交通工具。   为此,城市内还设置了和停车场一样的“停狗狗区”。   两人到的时候,十几只哈士奇正在兴奋地在范围内跳跃奔跑,有的则在刨雪吃。   陆朝深没养过狗,但他的狗还算不错,邻居家那只金毛就特别喜欢他。   他本想试着过去摸狗狗们的头,结果一过去,所有的小狗都摇着尾巴一拥而上,要不是有绳索牵着,他估计会被扑倒。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会发生,麦朗在其他小狗蹭上来之前,把陆朝深抱得远远的。   训犬师在调试绳索和检查雪橇,另外有人负责给他们讲注意事项。   这次来体验雪橇的不止他们俩,其中还有好几个中国人,麦朗边听边给陆朝深翻译,大家都在看他。   准备工作就绪,两人穿好特制的防寒衣物,袜子和雪地靴,提前入座。   麦朗看着陆朝深,不说话。   陆朝深察觉到身旁的目光,转过头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   麦朗的眼睛有些失焦,直接回答:“你是攻还是受。”   “……..”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但所蕴含的信息过于特殊了,那几个中国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他们俩。   陆朝深扶着额,装作没听到。   好在这样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小狗们的主人拍拍手,一支狗狗大军,蓄势待发。   一声令下,几声急切的吠叫呼应,雪橇快速启动,小狗爪扑腾扑腾带起一片如雾般的飞雪。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一些轻微的颠簸,但很快就平稳下来。   经过22个小时的黑夜笼罩,罗瓦涅米被一抹微弱的金光临时点亮,正前方的天空呈现出浅粉色和淡蓝色的渐变。   大地之上是一层厚厚的积雪,伴随着迎面的寒风,雪橇驶入一片雾凇雪林。   这里的树不社恐,但坚忍。   冬日里养精蓄锐,囤积胆识和勇气,在极昼来临时,配合融化的积雪和不灭的天光,努力生长,最终绵延至远方,与天际线相接。   到了一个岔路口,搭着他们那一辆的雪橇的小狗们突然变道,走向另一条路。   陆朝深下意识地看向麦朗。   “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   麦朗说话说得很大声,避免被呼啸的风雪卷走。   两边的树木逐渐稀疏,视野变得开阔,雪路上被雪橇碾出的痕迹也变得明显。   这是一条通往海边的路,指向无垠的冰面。   离开岸边,小狗们像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进行最后的冲刺。   不远处,矗立着一艘黑色的船,五分钟后,他们在距离船50多米的地点停下了。   陆朝深下了雪橇,轻轻抚摸着小狗们的头和背,跑了那么久也累了,它们没有刚才那么旺盛的精力,只能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屁股后面的尾巴摇得飞起。   同行的训犬师忍俊不禁:“They really like you(它们很喜欢你)”   陆朝深笑了笑,拉着麦朗和小狗们拍了几张合照。   突然,一声鸣笛撕开了海湾的寂静,身后有不少人坐着雪地摩托飞驰而来。   “走啦哥,”麦朗说,“船马上要开了。”   “来了。”   陆朝深给小狗们挥了挥手,走过来,“我看今天的行程里没说要坐船呢?”   “那只是大致流程,”麦朗说,“而且这不是普通的船。”   麦朗没说完,上去后,有专业人员负责给他们讲解。   这艘船叫“桑普号”,1960 年诞生在赫尔辛基的船厂。   从外表看,没什么特别的,但这艘船确实不普通——它是一艘核动力的破冰船,专门从事开辟冰冻海面作业。   “桑普号”在二十岁那年退役,成为了一座移动的博物馆,搭载想要体验破冰的游客。   介绍完毕,破冰船缓缓前进,陆朝深安置好无人机,记录破冰的画面。   冰层碎裂没有大家想象的那样轰轰烈烈,称得上是温柔,就算代入一下也不会感到痛苦,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冰块被抛至船体的两侧。   在浩瀚无垠的雪原中,勾勒出一笔凝固的深蓝。   远离陆地,冰面不再是整齐划一的一大块,破冰船开到一个地方就停下了。   广播里也下达通知,让所有的游客在船尾集合。   接下来的活动,是每一位坐上破冰船的游客都将体验到的,冰海漂浮。   工作人员指着一排颜色十分鲜艳的橙色防水衣,说了一大堆,麦朗总结了一下,说道:“这些衣服是由某种橡胶制作而成的,能够防水保温,等会儿,我们要穿着跳海。”   “跳海?”   这未免说得有点太恐怖了。   “真的啊,”麦朗说,“你看那边都有人穿着衣服下去了。”   舱门口已经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穿着防水衣,行动起来有点困难,只能摇摇晃晃地挪动,看起来像是企鹅。   不过入水时却没有企鹅那样丝滑,如下饺子一样,“咚”的一声跳入海中。   从远处看,橙色的企鹅们变成了向大海妥协的煮熟小龙虾。   陆朝深把昨晚拿到明信片放在了储物柜里,避免打湿。   海水黑得不见底,对于一个有深海恐惧症的人来说,无疑是一项一挑战。   但和麦朗一起下去之后,他发现,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防水衣提供了很强的浮力,除非海底有什么未知生物拖着下水,否则根本不会沉下去。   除此之外,还有着非常厚实的隔热层,在海里根本感受不到有水的存在,感觉像是被一股魔力给托了起来,即使是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自在地在海面上移动。   冰冷的海水不适合嘻嘻打闹,大家待在安分守己,待在被浮冰包围的圈里,和儿童乐园的小小泳池无异。   工作人员站在船上告诉他们,可以穿着这个衣服玩好几个小时,但他们自然是玩不了这么久的。   泡了一会儿,陆朝深对冰海漂浮的新鲜感慢慢没了,看那个黑黢黢的海水越看越难受,脚底顿时发凉。   陆朝深游到浮板旁,麦朗也跟着划水,游到他身边。   “哥,你还是有点怕吗?”   “太阳马上下山了,”陆朝深很无奈地说,“我得趁着白天去把明信片看了。”   麦朗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哦,好..好的,我跟你一起。”   换好衣服,两人站在船头,冒着泠冽海风,陆朝深打开信封的时候,麦朗偷偷瞥了一眼。   「Dear Luka. 」   陆朝深笑了笑,意料之中,这个字迹化成灰他都认识。   麦朗手撑着围栏,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   陆朝深承认,最开始收到邮件的时候,他还真的被麦朗的反应给骗到了。   但到了圣诞邮局,一切都不攻自破。   老板很明显认识麦朗,并且能在堆积如山的邮件中找到找到他的那一份明信片,属实不易。   陆朝深看了麦朗一眼,然后接读信。   「这是一个明信片,也是一封信。」   紧接着,文风一变,全是非常有文学性的抒情语言,各种修辞和成语齐飞,但陆朝深还是看得很认真。   麦朗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最后一段,回归到正常。   「总之,和你在丹麦,冰岛和挪威的日子很开心,这二十多年来,你是我遇到的最好,也是最好看的人。   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没有什么经验,很多时候会像一个小孩子莽撞,谢谢你的包容和迁就。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你一起旅游,所以我提前来了芬兰的圣诞邮局,许下一个愿望,至于到底是什么,我暂时不透露。   哎,希望我的美梦成真吧。   在未来的某一天,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会找机会带你去圣诞邮局拿这封信。   当然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了(小哭脸)   但无论如何,如果你收到了这封信,我想给你说的是:   我真的好喜欢你。   如果你没收到这封信,我还是想给你说,   我会一直喜欢你。   Mikel Brooks. 」   风太大,陆朝深的眼睛被吹得有些湿润。   信的时间在两个月前,那是他们刚分开的时候。   原来麦朗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吗?   麦朗有一半身子都在栏杆外面一点,尽量让自己的视野之内只有自己冰封的大海。   陆朝深轻轻揉捏着麦朗微红的耳垂,说:“我看完了。”   麦朗:“嗯。”   陆朝深想起麦朗的那条定位在芬兰,文案叫做“希望美梦成真”的朋友圈。   “你当时提前去芬兰采风,就是为了给我写明信片吗?”   麦朗又“嗯”了一声。   陆朝深突然觉得很可惜,两个明明互相喜欢的人,却依然要经历这么多内心的斗争才能走到一起。   “你直接给我说不就好了?”   虽然他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不行,”麦朗说,“我之前觉得你不会喜欢我。”   陆朝深认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问:“怎么看出来的?”   “以前有很多时候我都这样觉得,尤其是那次在Concert Live的时候。”   麦朗小声地翻起旧账,“我们的手当时明明牵得好好的,结果你一听到我说’gay‘这个词,就把手松开了。”   回想起那个伤心至极的夜晚,当时麦朗不小心哭了鼻子,给正在工作的麦茜打了个电话。   半夜三更,刚好弥合了时差,麦茜忙着下一次时装周的宣发,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上。   “还没睡呢?”   电话里没有说话,麦茜等了一会儿,把手机拿起来再问了一遍。   “Hi”   是吸鼻子的声音。   “Mikel”   “你哭了?”   后来,麦朗实在没办法,老实向姐姐坦白。   经过了麦茜的一夜的开导,麦朗调整好心态,才有了后续诸多展开攻势的行为。   陆朝深被麦朗如此精确的记忆细节给震惊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解释说:   “那是因为你说你不是gay,我才松开的。”   “啊?是这样吗?”麦朗问,“那如果我说我是gay呢?”   “我肯定不会松开,”陆朝深说。   “毕竟我当时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   麦朗在脑子里把这句话反复读了几遍,嘴巴突然就不利索了。   他当时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主要是我觉得你不喜欢男生,”陆朝深补了一句,“你看起来真的不像。”   麦朗回忆了一下,说:“除了你,我确实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生。”   “知道了,”陆朝深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上面,“我也是。”   不知为何,麦朗看到这个动作后,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劲上来。   想把陆朝深抱起来亲。   麦朗很快付诸行动,但被陆朝深给礼貌拦截了。   “还是不能亲吗?”麦朗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陆朝深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别急,说好了今晚的。”   麦朗做了一个深呼吸,选择一忍再忍。   他发誓,等一下回去之后他要和陆朝深亲一晚上。   一直亲一直亲一直亲,不停下的那种。 第56章 极光 小朋友当久了,今天想当一晚上的……   “桑普号”靠岸, 两人再次坐上了早已经在码头等着他们的狗狗雪橇。   按照麦朗的行程规划,芬兰之旅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在拉普兰地区的腹地雪原——列维小镇。   要过去只有自驾这一种交通方式,麦朗事先在网上租好的车就停在附近的公园里。   罗瓦涅米市紧挨着北极圈, 圣诞老人村被 66°34′纬线横穿, 积雪厚度能到达人的脚踝。   而在列维,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如果踩进雪地里, 大腿会被全部遮完。   所以,这次不管这么说都轮不到麦朗来开车了。   宽大马路的两边是雪构成的白色沼泽, 稍不注意, 就会陷进去,一般来说, 没有专业的工具是出不来的。   他们的运气比较好, 躲开了恶劣的天气和大规模结冰的路面,但即使碰到了也没办法,要说冬天的芬兰什么最有魅力,百分之九十的游客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极光。   这是所有去往列维的人都要上交的“门票”。   陆朝深技术一如既往的靠谱, 开得很稳。   麦朗在副驾驶研究极光检测软件Aurora,上面的信息显示, 今晚九点, 列维南部森林的天空中会有极光。   出现的概率为70%。   麦朗双手合十, 作了个揖:“上帝保佑。”   陆朝深随便问了一嘴:“怎么样?能看到极光吗?”   “概率挺大的,”麦朗说,“我们到了住的地方还可以参考一下其他的监测软件。”   “好。”   陆朝深停顿了一下,看麦朗现在没做事了, 便说:“刚刚在雪橇那儿,人太多了,我没法回答你。”   麦朗愣了愣:“回答什么?”   陆朝深轻轻一笑, 半握着方向盘,一根手指有节奏地敲着。   “你就只问了一个问题。”   麦朗思考着,嘴里嘀咕:“我只问了一个问题.....”   陆朝深放了一首很轻快的歌,等他慢慢想。   伴着旋律,麦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回顾了一遍。   一帧帧画面在他脑海中变成了一部电影,滚动播放,直到在雪橇上,陆朝深低头沉默的那一瞬。   咔。   我靠。   麦朗猛然惊醒。   你是攻还是受啊?   麦朗不可置信地把自己问出来的问题默读了三遍。   陆朝深看了他一眼,说:“想起来了?”   麦朗看向窗外,说:“想起来了。”   “我当时还好奇呢,”陆朝深打趣他,“你怎么一下子就把这么直白的问题给说出来了。”   “哥...我,”麦朗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当时很好奇,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陆朝深本来想说,有那种想法也没关系啊,人之常情嘛。   但说出来了,麦朗又会害羞地闭嘴了。   “我知道你没有其他想法,”陆朝深说,”但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商讨。“   他本人对这方面的欲望并不强烈,除了偶尔看着麦朗那张帅脸和性感的身材会稍微起一些邪念,不过忍一忍就轻松压下去了。   但麦朗不一样,年轻小伙子心火旺,难免会想到这方面的事情,更何况麦朗纯洁得过分,连如何自己纾解需求都不会。   经典美剧男主的外壳,国产动画片主角的内核。   作为他的男朋友,还是年长的那一位,陆朝深认为自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另一半的需求,不能把人憋坏了。   在不伤害彼此身体的情况下,想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深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趁今晚的第二次亲吻练习就尝试一下吧。   麦朗没说话了,等着他开口。   片刻后,陆朝深问:“你想当哪一个?”   真的要在这种时候说这种事情吗?   麦朗耳尖红透了。   “这样吧,”陆朝深说,“你不用直接说出来,比手势就行。”   换了一个可以接受的方式,麦朗回想着昨晚看的攻略,思考了两分钟,伸出食指。   比了一个“1”。   陆朝深笑了笑,说:“明白了。”   他倒挺满意这个角色分配的,体力方面他肯定是比不过麦朗,而且受方都会痛一点。   隐忍这件事情,他更擅长。   -   晚上八点,抵达列维小镇。   车窗外的雪景完全褪成了铅灰色的剪影,夏令时在极昼丢失掉的夜晚被还了回来。   冬季极度寒冷的气候让整个城市都处在冬眠之中,光是从地基中拔地而起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镇上的房屋非常分散,也十分低矮。   他们的住处在更为偏僻的郊区森林中,去看极光之前,两人去超市买了一些补给和零食。   结账的时候,陆朝深故意在成人用品区来回走了好几遍,麦朗还以为他想上厕所,转头就问店员离这里最近的公共厕所在哪儿。   陆朝深呼出一口气,说:“你先把东西提上车。”   “噢,好的。”   麦朗完全没想到其他的,结完账就走。   超市里没别的人了,陆朝深凭着直觉,默不作声地拿了两个纲本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道具,然后用黑色的袋子装好。   天时,人和,就差地利了。   麦朗定的酒店十分特别,外形像派大星的的地堡小家,由玻璃和木头支架构成,专门为了看极光而生。   陆朝深摸了一下玻璃,发现是热的。   “这是芬兰人发明的热玻璃,”麦朗说,“这样的话,屋里就不会起雾。”   “不错不错,”陆朝深观察了一下床的大小,说,“但是这样会不会没什么隐私?”   “玻璃是单向的,”麦朗说,“我们在里面做什么都看不到。”   陆朝深对这个木屋很满意,说:“那正好。”   麦朗以为他在说今晚亲吻练习的事情,偷偷地乐了一下。   临近九点的时候,陆朝深提前泡了杯咖啡,拿了一堆摄影器材,麦朗在后面提了两个凳子,坐在门前的空地上。   在极地木屋看极光算是一个热门项目,这会儿有不少人站在屋外等待。   麦朗看了眼陆朝深手里的咖啡,突然嘴馋,低头喝了一口。   一股暖流入胃,麦朗又牵着陆朝深的手,揣在兜里。   两个本就存在巨大温度差的人,此刻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等温圈。   身后的玻璃窗透出来一片暖光,陆朝深一会儿看着面前雪地上的影子,一会儿观察着天上的情况。   现在连极光的影子都看不到,但可以看到漫天的星辰。   “今晚还能看到极光吗?”陆朝深问。   看不到也没关系,只有星星也不错。   “我们那么幸运,肯定会...”   麦朗看着他,话还没说完,视线稍稍偏移,看向了他的身后。   “哥!你看那里是不是有极光要出来了。”   陆朝深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右侧的天空出现了一点很淡的绿色。   马上要来了。   陆朝深立刻起身架好了三角架。   拍摄极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能像平常那样随便拍拍就完事了,麦朗边听陆朝深说,边调整参数。   “镜头用那个广角大光圈的。”   “ISO调到800到3200之间。”   “快门速度1-25秒,白平衡的话就3500吧。”   最后加个遮光罩防止结霜,结束。   极地本身是一个巨大的磁体,就这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内,粒子被牵引着迅速汇聚,从碰撞和摩擦中产生绿色的光芒,再与银河的星星相遇,流淌到通透澄澈的天幕。   麦朗大喊一声:“完全体!”   极光像一条唯美,梦幻的丝绸缎带,没有风的吹拂,却在慢慢地跃动。   大气层彻底隐身,视线可以看穿宇宙,所有人的反射弧都被不自觉地拉长。   麦朗小时候去过加拿大北部的黄刀镇看过极光,已经看过的自然景色的吸引力不足身旁之人的万分之一。   他转过看着陆朝深,极光之下,陆朝深的瞳孔中映出变幻的颜色。   身上的风霜,仿佛正在融化。   周围,有的人情不自禁地欢呼,跳起来庆祝,有的人反应过来后,拍照留恋,有的人手忙脚乱地调试相机参数,寻找最佳角度。   有的人甚至在雪地里朝拜,向上天祈祷。   有一对情侣紧紧相拥了一会儿,男生单膝下跪,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枚戒指。   好一个求婚现场。   鬼使神差,两人对视,下一秒,激烈地拥吻在一起。   -   火急火燎地回到玻璃屋,麦朗把陆朝深抵在了墙上,迫不及待地进行第二次亲吻练习。   麦朗虽然只实操过一次,但有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他已经完全领略到了亲吻的精髓。   陆朝深放松身体,任凭他来,指尖陷进蓬松的卷发。   亲了几下,陆朝深收回了手,转而伸进了麦朗的衣服里,从紧实的小腹游走上去,肌肤相触,感受着麦朗蓬勃的心跳。   麦朗也没闲着,用掌心托住腰侧,含住陆朝深的耳垂,轻轻地咬了咬。   太敏感了,陆朝深偏了偏头。   麦朗松开他,声音低沉地问:“咬疼了吗?”   陆朝深摇了摇头,宠溺地说:“没有,就是有点痒。”   麦朗重新凑上来,吻得更深了一点,撬开牙关,轻吮着唇舌。   麦朗沉醉其中,亲得正过瘾,完全忽略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不自觉地靠在陆朝深身上,蹭了蹭。   陆朝深被亲得快要吸不上气了,感受到腹部被抵了一下,手推了推没推动,最后只能用手架着麦朗的脖子,使了点力。   麦朗停下来,穿着粗气,看着陆朝深胸口起伏,微微肿胀的嘴唇在冷白的肌肤之下显得更红润了。   “这次亲得很好,”陆朝深看了眼他的裤子,说:“可以出师了。”   麦朗反应过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闭眼的同时,立刻用手挡了挡。   陆朝深笑了一声,麦朗脸变得更红了,刚想转身逃跑,却被拉住了。   “你不想亲了?“陆朝深问。   “想,”麦朗说,“我去缓一缓再亲。”   “缓什么,不用缓。”   陆朝深扯了扯麦朗的裤边,手指绕了两下,裤子上的绳索被轻松的解开了。   “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反应。”   麦朗还没懂他是什么意思,陆朝深从背包里拿出了白天在商店里买的东西。   一瓶外表和医用酒精没有差别的瓶子,里面装着透明史莱姆。   这是...!   麦朗的耳朵再次瞬间烧了起来。   陆朝深把东西抛了一下,然后接住。   “要试一下吗?”陆朝深问,“史莱姆。”   “哥...我...”麦朗支支吾吾的,“我今天只..是单纯地的..”   “那你想要吗?”   麦朗喉结上下滚动,沉默着。   屋里开着地暖,松木香被蒸起,陆朝深见他没否认,调暗室内灯光。   银河在他们头顶,折成了八角水晶。   陆朝深开展下一步行动:“知道该怎么做吗?”   麦朗明明知道一半,但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老规矩,”陆朝深说,“我来教你。”   麦朗点点头。   “太热了,先把衣服脱了吧。”   麦朗有点害羞,跑过去把灯彻底关了,然后慢慢吞吞地脱衣服。   陆朝深去了趟洗手机,出来时,麦朗正乖乖地跪坐在地毯上。   “先来点前戏吧。”   陆朝深坐在在麦朗的两腿之间,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往麦朗的大腿探去。   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麦朗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乖,”陆朝深温声说道,“别动。”   麦朗有点可怜地说:“那我能继续亲你吗?”   “暂时不可以哦。”   麦朗心里叫苦不迭,只能仰着头,压抑着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   陆朝深手上的动作没停,另一只手捏住麦朗的下巴,然后吻了上去。   麦朗把这个吻当做了疏解的窗口,更加肆意地亲。   陆朝深故技重施,又移开了。   反复几次,麦朗身上最后一点乖张被陆朝深的挑逗给彻底抹去,像只兽性即将爆发的大型野犬。   “想要了吗?”   麦朗声音暗哑:“想。”   前戏足够,陆朝深把领口的扣子一颗一颗解开,然后把一个像一次性手套包装的东西撕开,递给他。   麦朗没接,还是把手背在背后。   “哥,你帮我戴吧。”   小朋友当久了,今天想当一晚上的大人。 第57章 新家 朗朗阳光,朝向极昼(完……   陆朝深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手动了一下。   很酸。   床上一片狼藉,他记不得昨晚吻到了几点,垃圾桶里那个被撑破了的小透明是罪魁祸首——太小了, 麦朗完全不够用。   要不说是先天网H圣体呢, 陆朝深还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麦朗完全变成大人是什么样子。   恐怖如斯,真的恐怖如斯。   他们试了很多方法, 陆朝深本想咬着枕头坚持一下,但确实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麦朗心疼他累着了, 就没有继续。   后来,陆朝深在网上找了某种榨果汁的视频, 边学边帮麦朗先应付一下, 谁知道麦朗的忍耐力惊人,买的东西都快用完了,又弄了好久,直到最后他都没什么兴致, 麦朗才松懈下来。   成功了一半吧。   电话响了一会儿,麦朗翻了个身, 手伸到床头柜, 按了个免提。   “Mikel?”   是好友Dalton。   麦朗语气懒散:“Dalton. Sup(有什么事吗)”   陆朝深听着两人的对话, 在脑海中过滤成中文。   Dalton:“你多久回来?”   “还早呢,”麦朗揉了揉眼睛,“我要在锦城待几个月。”   Dalton:“那麻烦你抽时间来参加一下我的婚礼吧。”   “什么?”   麦朗垂死病中惊坐起。   “你要结婚了?”   “对啊,”Dalton愉快地说, “我前天向我女朋友求婚了,噢不对,应该说是我的未婚妻。”   麦朗说:“恭喜你啊。”   “到时候当面恭喜吧, ”Dalton说,“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麦朗看了眼陆朝深,说:“好。”   挂断电话后,两人面面相觑,此时,Dalton发来了婚礼的地址和时间。   以下对话来自WhatsApp的自动翻译。   Dalton:「下周六记得来」   麦朗试着挣扎了一下,发了一句很搞笑的话:「你有没有兴趣来锦城举办婚礼?」   Dalton秒回:「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麦朗当场跪地。   是他要疯了。   ML:「别生气haha,我开玩笑的」   Dalton:「最好是这样」   Dalton:「忘了给你说了,你家人也都会来,今年圣诞节你也没和她们一起过吧」   ML:「我们家喜欢过春节」   麦朗和Dalton扯了会儿皮,最终还是只能去了。   陆朝深大致了解了是什么情况,问:“你要回美国了吗?”   麦朗抹了把脸,重新躺回床上,搂着陆朝深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婚礼我肯定是要去的。”   “什么时候?”   如果时间不冲突,他就陪麦朗一起。   麦朗叹了口气,说:“下周二。”   希望破灭。   麦朗从背后抱着他,埋在他的颈窝里,说道:“哥,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陆朝深很舍不得,但他确实也没有办法,他回去后要处理捐款和慈善基金的事情,再加上陆安迪和陆半夏要放寒假了,陆芷也正在奋战期末周,实在抽不开身。   “现目前是这样的。”   麦朗埋在他颈窝里:“呜。”   “要不这样,”陆朝深说,“今年过年我带着他们来纽约过年,顺便见见你的父母。“   麦朗悲伤的心被慰藉了一点。   不过...见父母...   见父母?!   麦朗又坐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陆朝深点点头,说:“行了,快订机票吧。”   这件事情的优先级在麦朗心里瞬间成为最高的那一个,昨晚拍下的极光素材也暂时不想管了,一心想着如何计划将到来的纽约全家行。   陆朝深也和他一起商量,一天后,两人在赫尔辛基分别,各回各家。   这次分别,无论是麦朗还是陆朝深,都没有上次那样难过了。   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打视频电话聊天,看到对方,麦朗为此还专门做了一个时差对照表,利用好每一分每一秒。   大多数时候,陆朝深的视频背景是一片荒山和土路,并且一直在和别人说工作上的事情。   好不容易待在锦城的家里,要么是在写剧本,要么就是在看电影,拉片分析。   麦朗理解他,所以也不闹,拿着平板把陆朝深的人像放到最大,安安静静地看着,不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就剪芬兰专题的视频。   Dalton结婚那天,麦朗发了很多照片过来。   小麦:「哥你看,我接到了我朋友传的花!」   Luka:「[欢呼]×6」   陆朝深逐一点开这些照片,翻到新朗照片的时候,突然觉得很特别眼熟。   紧接着。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照片看不到了。   Luka:「你这个朋友我感觉见过呢?」   小麦:「有吗?[疑惑] 」   小麦:「哥,你肯定是记错了吧。」   Luka:「好吧。」   相隔万里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麦朗倒数着日期,终于盼到了陆朝深来纽约的最后一天晚上。   麦朗躺在床上兴奋地睡不着,给陆朝深发消息。   ML:「哥,你们到哪儿了?」   ML:「你能不能直接飞过来,好想你啊 [哭泣] 」   Luka哥:「正在飞跃太平洋」   麦朗激动地想捶床。   ML:「那我是不是睡一觉起来就能见到你了?」   Luka哥:「是的。」   ML:「!!!」   ML:「等你到了,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   Luka哥:「好啊,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第二天,陆朝深带着弟弟妹妹抵达纽约。麦朗一家人坐着一辆雷克萨斯LM商务车,来机场接他们,双方一见面,麦萍抢在麦朗前面,上来给了每个人一个拥抱。   “哇塞,”麦萍眼前一亮又一亮,“你们每个人都长得好乖,好好看啊。”   陆芷和陆雅笑着回答:”谢谢麦阿姨。”   陆安迪小声地跟着说一句。   陆半夏也说道:“阿姨你也很漂亮!”   麦萍被喊得心都要化了。   不过弟弟妹妹们说的是事实,麦萍虽然上了年纪,但美人在骨不在皮,而且还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绿色瞳孔。   麦茜和Matthew站在一旁,看了眼陆朝深之后,默契地对麦朗比了一个大拇指。   有眼光。   出了机场,麦朗就一直黏在了陆朝深身边,揣在棒球服的口袋手里,放着一个戒指盒。   九个人当中,只有Matthew算是真正的美国人,但和家人相处久了,也会说一点中文。   有陆芷和陆半夏两位活跃气氛,几个人很快就抹掉了生疏,熟成一片。   临近春节,即使是在纽约,年味也算是浓厚,尤其是在曼哈顿唐人街,不少人已经在为春节做准备,张灯结彩一片。   驱车路过的中国城时候,麦朗说:“大年初一这边会有舞狮游行活动,到时候我们可以来这里。”   “好啊,”陆朝深说,“对了,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准备去哪儿呢?”   麦朗看了眼坐在最前面的麦萍,说起悄悄话:“只能等到是三天后了,我妈非要自己来安排这次的旅行计划。”   不出所料,麦萍正认真地询问大家的意见。   麦朗家住在曼哈顿的上东区,典型的富人聚集地,房子虽贵,但不够这多人住,麦萍在听到陆半夏随口一说地想要去海边玩,就转头吩咐Matthew在纽约最大的冲浪基地——Rockway租了一套别墅。   接下来的日子,麦茜和Matthew因为工作,不能陪他们一起。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麦萍戴了一个棒球帽,开心地宣布:“出发!”   Day1,打卡纽约的地标——世界贸易中心一号大楼,洛克菲勒,纽交所,帝国大厦和一众摩天大楼。   Day2,逛被积雪覆盖的中央公园。   Day3,坐Staten Island Ferry免费轮渡去看自由女神像。   高高兴兴地在纽约玩了三天,麦萍看这几个孩子越看越喜欢。   她也不知为什么,所有人的磁场都莫名地契合。   因为是纽约行的最后一天,再往后就可能要去其他地方了,麦朗在当天把芬兰专题的视频放出。   剪完后,趴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中途有人进来给他盖被子。   醒来的时候,麦茜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难闻的味道。   麦朗去厨房一看,果不其然。   “Dad!”麦朗捂住鼻子,“What are you doing!(爸你在搞什么)”   Matthew看了他一眼,抛下一句发音别扭的“别管”,继续尝试着一些感觉吃一顿会呕吐很多次的黑暗料理。   桌上堆了很多瓶瓶罐罐,Matthew拿出一个餐盘子,打开一个罐头,把里面的豆子的倒了出来。   罐头流出红色的酱汁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Matthew又继续打开了一个鱼罐头,把鱼一条一条地挑出来,间隔十分整齐地插在里。   鱼头45度朝上,仰望天空。   麦朗一脸嫌弃:“你别说这是做给我妈吃的。”   Matthew看着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地说:“当然。”   恶魔之手并没有停下,Matthew把东西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再把刚才鱼罐头里面剩下的几只鱼舀出来,放在一个锅里,再拆开一包薯片倒了进去。   ”Jesus....(我的天呐)”   麦朗简直不敢看。   加水,把薯片溶成泥,添加酸奶和洋葱粉,挤一点橙子汁,搅拌均匀。   一包好端端的薯片就这么被毁了。   “姐!”麦朗向外求救,“你快来管管他。”   麦茜看电视剧正入迷:“哎呀你别管了,爸做得再难吃,妈都会说好吃的。”   一个愿煮,一个愿吃,没办法,无解。   麦萍从房间出来后,还真满脸开心地吃了Matthew做的那一堆难吃的东西。   麦朗质疑道:“真的好吃吗?”   “好吃啊。”   麦萍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另一边客厅,陆朝深也在制作着某种食品。   陆安迪在旁边打下手,陆雅在网上搜索资料,陆半夏和陆芷就在旁边试吃。   麦朗顿时感觉灵魂得到了净化,收起表情,蹦蹦跳跳地走过去,靠在陆朝深的肩膀上。   “哥,你在做什么呢?”   “你最喜欢的棉花糖,”陆朝深耸了耸肩膀,“尝一个。”   第一次做,有点甜,所有人尝了一块后,都这样认为,但只有麦朗吃了,一脸的心满意足。   “我觉得很好吃啊。”麦朗又往嘴里塞了几个。   其他人笑而不语。   Matthew:“”   最后,麦萍和Matthew负责收拾那一堆特色食品,剩下的人只能点外卖吃。   “大哥!”陆安迪冲厨房喊了一声,“来吃披萨了。”   “来了来了。”陆朝深拿着一小包改装过后的棉花糖出来,对麦朗说:“明天记得提醒我带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麦朗。   陆芷忍不住问:“你们明天要去哪儿?”   麦茜捂笑了笑,说:“秘密。”   麦朗觉得不说点什么确实不好意思,报了一个很模糊的地名。   “南卡州。”   陆朝深扬了扬嘴角。   -   翌日,天还没亮,两人悄悄地开车出发。   驶离繁华喧嚣的纽约州,导航领着他们碾过最后一片州际公路,开上了南卡州的一座山。   山上雾很大,陆朝深慢慢地在盘山公路上移动。   麦朗蜷在副驾驶座上,戴上了卫衣兜帽,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冲破云雾,终点是一座石砌的山顶教堂,比他们在北欧旅行见过所有教堂都要普通,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瘦削嶙峋的老人,名为西姆斯(Symmes Chapel)。   穿过一个简陋的木门,进入一个狭小的洞口,麦朗还要低一点头才能进去。   几秒之后,豁然开朗。   教堂朝着太阳日出方向的那一面,没有窗户,也没有墙壁,只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背后观景台悬在海拔几百米高的断崖边。   上方的房梁上刻着一行字:   “I will lift up my eyes to this hills. ”   我举目望向群山。   教堂的座位按照从上往下的阶梯式排列,两人找了一个位置,遵循那行文字,在天还未亮之前,欣赏风景。   陆朝深也记不得他们过去有多少次也是像这样,坐着。   正要陷入漫长回忆的时候,麦朗戳了戳了他的肩膀。   天空也从墨蓝色转为了深蓝色。   “哥,你看。”   麦朗从包里拿出一个很精巧的小盒子,手指轻轻一拨,打开了。   里面躺着一枚早被体温焐热的戒指。   素圈内侧刻着"M & L”。   ”我本来昨天就想给你的,但是我觉得还是在一个比较神圣的地方要好一点。”   麦朗牵着陆朝深的手,给他戴上。   动作很小,周围也没人注意到,因此,没有欢呼,没有惊讶,没有陌生的祝福。   只有共振的心跳声。   麦朗看着他,继续说:“我知道现在谈结婚的事情还太早,所以这只是一个定情信物。”   陆朝深笑了笑,抬起手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想象着等会儿在阳光下照耀的样子,没说话。   “喜欢吗?”麦朗问。   “喜欢。”   陆朝深说完,从自己做的那包满是粉色的棉花糖里,挑出唯一一颗蓝色的棉花糖。   “吃一颗吧。”   陆朝深喂给他,麦朗咬住那颗棉花糖,随后,眼睛突然睁大,   牙齿碰到一个硬物。   他把嘴里的硬物拿了出来,擦干净。   也是一枚戒指。   麦朗彻底怔住了。   陆朝深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手给我吧。”   麦朗坐在木椅上愣了很久,陆朝深给他戴好时,他才慢慢回过神。   “你说巧不巧?”陆朝深笑着说,“我们俩刚好想到一块去了。”   麦朗握紧了他的手,靠在了他身上。   “哥,”麦朗说不出别的话了,“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朝深笑了笑,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搂着麦朗的肩膀,另一只手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他的直觉向来都很准,他有预感,往后每一个夏天都会像这样,温暖又明媚。   两人一起望向远方,清晨的雾色将一大片旷野模糊,阿巴拉契亚山脉连绵成片,轮廓正在苏醒。   天上飘着几朵孤独的积云,不远处有一田一隅,金黄色的杂草簇拥生长,陆朝深看着那儿,像是回到了第一次看到麦朗的旅游视频时,脑海中浮现的场面。   山谷的微风徐徐吹拂,麦子随风翩翩,翻起阵阵波浪,但根系已经深深扎进了地里。   麦子越发茂盛,土地也不再是荒夷。   日出之时,遥远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抹淡淡的橙色裂缝。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   寒冷的冬令时即将结束,北半球将再度向太阳倾斜。   朗朗阳光,也会又一次地亲吻着陆地和海洋。   面向北国,朝向极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