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作者:锦城云乐 简介:   🔖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公公母母   ​   标签:幻想空间,甜文,萌宠,钓系   主角:林夏,迟来雪   风格:未知  视角:主受   收藏:61 评论:9 评分:暂无评分   ┄┄   本文原名:《狐仙是个恋爱脑》   林夏,21世纪清澈大学生一枚,没想到就在20岁这年,当了半辈子孤儿的他突然就有家了。神经兮兮自称是某除妖世家长老的老头拦住他的小电驴:   “少爷,您受苦了!”   林夏:“???”   什么龙傲天剧情?   本以为雨天在绿化带捡到的白狐狸是国家保护动物,没想到隔天就变成了一个白毛帅哥,帅哥还自称是他三千年前的老攻,要与他续前缘?   “哥们你是分不清公母吗?”   林夏真的很想报警。   ——   因身上不知道哪来的一颗十全大补丸——灵眼。   林夏成了行走的唐僧肉,所有妖怪都想啃他一口,为了保住小命,林夏只能努力学习各种奇异技能,为活着而斗争。   除了要面对各种妖怪的觊觎,日常就是应对某只狐狸时不时的牵手、壁咚、诱惑——   床上,迟来雪斜躺单手支着头,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晃啊晃,勾着眼尾望着刚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的林夏。   林夏只看了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在床边到处摸索:   “我充电器呢?”   在被第五次无视略过后,迟来雪终于压抑不住,尾巴一卷将人如愿搂进了怀里,期待地看着他。   然而,在长达半分钟的对视中,林夏忽然缓缓伸手向迟来雪的腰下……摸出了根数据线。   他一副了然的样子咬牙恨恨道:“我就知道你压到我充电线了。”   迟来雪:“……?”   一、1V1双洁小甜饼,天作之合   二、架空设定,切莫深究   ┄┄   立意:所有的不期而遇,都将重逢 第1章 这世界就是一个草台戏班子   “先生,我们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目前真的没有狐狸变人的案例。”   “我们建议您去医院神经科看看。”   从林业局出来,林夏精神有些恍惚,似乎还能听到后面办公室里工作人员传出地大笑。   肩头忽然一沉,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胳膊轻盈地攀上了他的肩。   他僵硬地扭过头,在被对方用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脸颊后,他深呼吸一口,捏着对方后颈的软肉提溜到眼前。   看着小白狐亮晶晶的眼睛,他字正腔圆地咬牙说了一句,“不管你是谁,赶紧从这只狐狸身上下来!”   “……”   正是中午,林业局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无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在林业局门口捏着空气比划的青年吸引。   刚走出来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随后其中一人忍着笑走到林夏身边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早治疗啊!”   林夏愣住,把狐狸递到他眼前,不可置信道:“叔叔,您真的看不见它?”   回答他的,是工作人员的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疯了,都疯了。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戏班子。   林夏,21世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一枚,可以说,在20岁之前,他虽然过得苦,但总体还能接受,并且凭着自己的努力过上了超越大多数人的生活——   泡面可以一次性加蛋加肠。   谁料就在20岁这年,当了20年孤儿的他忽然就有家了。   神经兮兮自称是某除妖世家长老的老头拦住了送外卖的他,看着他的小电驴满眶热泪:“少爷,您受苦了!”   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林夏并没有直接走开,而是礼貌地表示自己没钱,不算卦,并且外卖快超时地诉求。   在得到老头包赔超时外卖的答应后,他心情很好地靠着小电驴听老头扯。   “少爷,您本是除妖世家林家的大公子,谁料遭奸人暗害,流落民间整整二十年,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   林夏听完问道:“我现在是不是该歪嘴笑一下?”   什么龙王土味剧情。   老头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林夏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二十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回归’然后让我脚踢庶弟,拳打恶毒未婚妻,最后将家族发扬光大?”   “啊?”老头懵了,嗫喏道:“虽然确实有这一部分内容在……”   “算了,总之少爷,您跟我回去就是了!”   林夏内心嘀咕,现在的人贩子都这么直接了?   表面上假笑道:“下次一定。”   随即便骑着小电驴扬长而去。   不知是不是老头当了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着:“少爷,那三天后我来接您!”   林夏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送完外卖出去吃个饭的功夫,下大雨了。   黄豆大小的雨点倾泻而下。   偏偏林夏还开始怀疑起出租屋的煤气、门窗关没关。   人心里一旦有了怀疑,耶稣都救不了。   冲进雨里狂奔的林夏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进路边绿化带的灌木丛里,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刚要继续跑就听见一阵微弱地叫声。   担心是小猫小狗,林夏寻着声音扒拉开一处灌木丛,一只雪白的动物进入他是视线。   他迟疑着伸手将它拿起来,这才认出手里的是一只狐狸,看毛色还是一只北极狐,不同的是,这只狐狸额间有一个红色的莲花图案。   “那个缺德鬼给好好的狐狸画成这样!”   林夏嘀咕着,果断拉开拉链将狐狸揣到怀里,带回了家。   毕竟是国家保护动物,还是先救为好。   回到出租屋,林夏用干毛巾仔细地给狐狸擦去身上的泥水,收拾干净放进纸箱子里,找了件不穿的衣服盖着。   “奇怪,什么颜料质量这么好,居然擦不掉。”他伸出食指摸了摸狐狸额间的印记,嘀咕道。   “小家伙好好睡吧,明天就把你送到林业局去,他们会把你送回家的。”他起身离开,可能是被大雨淋傻了,也没怀疑为什么北极狐会出现在这里。   第二天,林夏是被毛茸茸蹭醒的。   睁眼是一片白。   那片白晃了晃,收了回去,他才发现,这是尾巴。   等等,尾巴…?!   他猛地一扭头,暖暖的金光从窗户投进来一小半,穿过他的脸,落在床边。一人就那么撑着下巴,狐狸眼里漾着光,唇角绽开笑:“夫人,你醒了?”   红衣白裳、银白长发,恍若谪仙般的脸,再加上一对毛绒绒的狐狸耳,林夏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抬手想给自己一巴掌,却被那人攥住手腕,微微抽离,担心地问:“夫人怎么了?”   如果不是现在的环境还是自己熟悉的小窝,林夏可能真的会认为自己穿越了。   “不是,哥们你cosplay(角色扮演)啊!”他惊诧道:“话说你是怎么到我家的?!”   “是夫人你把我带回来的呀。”对方眨眨眼,看样子有些委屈。   “不是,我什么时候——”林夏的话戛然而止,他倾身探头望向昨天的纸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死一般的寂静开始蔓延。   他闭眼倒回床上:“我最近一定是太累了。”   忽然间,他感觉有东西凑近看他:“夫人是不喜欢我了吗?”   林夏嘴角抽抽,实在是忍住开口道:“大哥!你仔细瞅瞅!我特么是男的!你别乱叫!”   对方略一歪头:“我知道。”   林夏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沉默着起身下床,径直前往卫生间洗漱,走之前还不忘提醒道:“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来干什么,赶紧走!”   他叼着牙刷,嘴里含糊道:“还有那个狐狸,那是保护动物,你最好给它放回箱子里,然后从我家里离开!”   洗漱完,林夏从卫生间出来,奇怪的白毛男已经消失不见,昨晚捡的狐狸也端正坐在纸箱里,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   林夏松了口气:“果然是我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然后,纸箱里的狐狸就在他面前,白光一闪,原先的白毛男又出现了。   林夏:“……”   他用了平时最快的速度飞奔到林业局。   和工作人员说完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被当神经病了。   “先生,您是说您捡了只狐狸,然后狐狸第二天变成了一个大帅哥是吗?”   “对!”看着对面工作人员拼命忍笑的表情,林夏知道,他解释不清楚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回去的路上,林夏无语望天,发现真的没有人能看见他身旁走着的白毛,他放弃了,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抬眼笑道:“迟来雪。”   “夫人以后可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打住!”林夏做了个停的手势,“别这么叫我,咱俩都是男人,并且我不认识你!”   哪怕是21世纪,这样的事也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那我叫你……”   “林夏。”林夏斩钉截铁。   迟来雪垂眼专注地看着他:“我知道。”   “?”   出现了,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要不是记忆里真的没有任何关于这哥们的片段,林夏真的会以为两人有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过去。   太惊悚了。   临近大二开学,林夏终于攒齐了学费生活费,可家里突然多出来一张吃饭的嘴还是让他很苦恼。   “你自己没家?”   迟来雪缩在一张塑料小凳子上,怀里抱着自己的三条尾巴,看起来有些可怜,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堪称倾国倾城的脸与这个破旧的出租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不管林夏在做什么,迟来雪的目光都追在他身上。林夏赶又赶不走,看着那张脸又骂不出来,整个成了一哑弹。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林夏很奇怪,他和这只狐妖在昨天之前明明没有任何交集,总不可能救了他一次,就被他赖上了吧。   迟来雪不语,倏而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定。林夏没有防备,被他握住了手腕,拉近贴到了他的胸口。   手心下强劲的心跳让林夏慌了神:“不是,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觉额间一暖,对方放大的脸就在咫尺。   迟来雪抵着他的额头,闭上眼睛,在林夏自己挣脱前松开了手。   迟来雪皱眉道:“太快了。”   林夏退后两步,下意识道:“什么?”   “林夏,你这两天灵眼就会开,会有很多妖怪惦记你,切莫离开我太远。”   “啊?”   如果不是眼前站着的真是个妖怪,林夏肯定会说对方玄幻小说看多了。   “灵眼是什么?”   “你不就是个妖怪吗?”说完,林夏像是明白了什么,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卧槽,你不会是想吃我吧!”   “……”   迟来雪叹气,“我不吃你,但其他妖怪就不一定了。”他道:“别担心,灵眼对你而言,是个好东西。”   林夏咽了口唾沫:“我成行走的唐僧肉了?”   迟来雪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见林夏表情有点绷不住,他笑道:“别担心,我会保护你。”   “所以,别离我太远。”迟来雪嗓音低沉,似乎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   那双眸子里的光,映入窗外的明月,仿佛摄人心魂的妖魅。   ·   A大校门口,树上聒噪蝉声喧闹,树下人流涌动。   林夏拉着行李箱,办完返校手续熟练地走向01栋男生宿舍楼,打开305的宿舍门,他张开怀抱,神色伟岸,大喊一声:“儿子们,你们爹来咯!”   貌似做好朋友的爹是每个男生的毕生所愿。   然而,他来得最早,宿舍空无一人。   林夏摸摸鼻子,开始收拾东西。走到自己床铺下的桌边时,余光一瞥,那落了层薄灰的桌面上,竟放着一只艳红的玫瑰。   玫瑰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娟秀的小字写道:[如果可以,今晚我想和你见一面——白玫]   “白玫?”看到这个名字和这段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林夏愣住。她是大林夏一届的学姐,也是这个学校公认的校花。林夏新生进校时还帮林夏搬过行李。   林夏对她的印象挺不错。 第2章 荆棘夫人   下午,林夏的室友们陆续回来。这是个四人间,其中一位室友是个富二代,非必要从来不会在宿舍过夜,所以常驻嘉宾只有三位。   果不其然,见着林夏桌上纸条的两位室友立马化身阴阳师:“呦呦呦!林夏你小子看不出来啊!”   “居然把白玫拿下了。”   “别闹,”林夏费力巴拉地从室友王浩那健硕的肱二头肌里挣脱出来,看着两人贼眉鼠眼八卦地互相对视,他无奈道:“我连人都没见几面,怎么可能啊!”   “那这是什么?”另一个室友徐竟二指夹起桌上的纸和玫瑰,在他脸上不断地晃,还故意捏着嗓音模仿道:“今~晚~我~想~和~你~见~一~面~”   林夏:“……”   “嘶——”嚣张的徐竟突然脸色一变,将食指指腹放进嘴里吸了一下,目露疑惑:“这玩意怎么还有刺啊!”   王浩笑道:“玫瑰花本来就有刺啊。”   “可是,送人的不应该提前修理干净了吗?”   王浩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林夏从徐竟手里接过花,得出结论:“那不就得了,可能是其他寝室的人恶作剧吧。”   随后,花就被随手插进了王浩喝完重新装入自来水的饮料瓶中,放在阳台上。   三人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没有人注意到,玫瑰花那颗刺伤徐竟的小刺,颜色渐渐化为深红。   林夏来得早,就打算先去吃饭,顺便给俩儿子带口粮。   刚开学,食堂里人比较多,他端着饭,目光巡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座位,刚想往前走,胳膊忽然被人碰了碰:“林同学,来这边吧。”   林夏转过头,刚想拒绝,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人就是白玫。   披肩长发,红色的连衣裙,瓜子脸上五官精致美艳,难怪会是许多男生心里的女神。   林夏想着刚刚还在宿舍谈论人家有些尴尬,想拒绝白玫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餐桌边走。   刚坐下,林夏就感觉到四周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这里,毕竟他对面坐的是白玫。   林夏低头扒饭想着吃完快溜,谁料白玫将侧边的发往耳后一别,低头低声道:“我放在你桌上的纸你看见了吗?”   林夏呆住了,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她。   白玫脸上泛起红晕,像是害羞了一样,咬咬下唇:“今晚九点,教学楼后面的槐树小道,你来吗?”   “???”   林夏大脑一片空白:“那纸真是你放的?”   “对,”白玫懊恼道,“那支玫瑰我放完回来才想起来没修刺,有没有扎到你啊?”   林夏想起徐竟,随口说道:“扎到了。”   “对不起啊。”白玫更难过了。   林夏不会哄人,只能连连摆手,然后问道:“你是怎么进我们宿舍的?”   白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假期期间,宿管阿姨查楼,工作量很大,刚好我回校找导师有事,碰上了就帮了一下忙,然后就进去了。”   “哦,”林夏点点头。   “所以,林同学,你来吗?”   听到这话,林夏也有些激动,毕竟因为身世原因,他鲜少和女孩接触,现在突然被邀请,他有些无措地害羞。   手腕忽地一痛,他垂眼看了一眼,却又没有任何伤口。   就是这一痛,让他从害羞的情绪里脱离出来,斟酌着拒绝道:“不了,我晚上还有事情,下次有空……”   白玫失落道:“真的不行吗?”   她似乎是带了美瞳,林夏看着她的瞳孔渐渐变红,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   几乎是说完的后一秒,他猛然恢复清明,眼前的白玫娇羞地低声说:“等你。”声音无限暧昧,说完便踩着高跟鞋离开。   林夏懵了,我刚刚说啥了?   耳边有个莫名不高兴的声音说:“你答应邀约了。”   林夏:“?”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迟来雪。   迟来雪受了伤,又必须要跟着林夏,只能暂时在林夏的身体里养伤。   这一天他都没说话,此时说话了还是这个调调,林夏也不懂他这情绪是怎么来的,只能自我调侃道:“可能是美色迷惑了我的双眼就答应了。”   对方不吱声了。   林夏也是心大,想着既然莫名答应了就得遵守约定。   晚上,林夏在两个室友挤眉弄眼的视线里离开宿舍,准时到达约定地点。   风声呼呼地吹,槐树叶漱漱作响,白日里这里是许多小情侣都喜欢的约会圣地,此时却无端地显得有些阴森。   银白月光穿过林间间隙,在地上铺出斑驳的阴影。   “咔哒,咔哒……”   一阵高跟鞋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起,林夏转向声音来源,月光下,有人影款款走来,身影婀娜,红色鱼尾裙裙摆摇曳,恍若地狱里的曼珠沙华。   “林同学久等了。”白玫终于走近,调戏似的往前微微倾身,呼吸热气喷洒在林夏脸上。   林夏忙退后几步,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有没有。”   白玫轻笑,率先到路边长椅上坐下,玉指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林夏坐过去。   林夏犹豫了一下,白玫挑挑眉:“我又不会吃了你。”   林夏只得坐过去,中间还是隔了些距离。   白玫问道:“林同学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林夏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过来?”   林夏:“……”   “真是单纯的可爱。”白玫艳红的唇勾出诱人的弧度,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团黑云,将明月遮了个严严实实。   环境有些暗,林夏不适地打开手机手电筒,亮起的一瞬,光芒不甚扫过身边人的半张脸。   只一下,林夏一身冷汗。   白玫的唇色,不是最开始的红色,而是暗红,如同是用新鲜的血液涂抹一般。这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林夏坐不住了,道:“学姐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回头宿管阿姨该查寝了。”   刚走没两步,地面隐约传来震动,林夏下意识停住,下一秒,在他放大的瞳孔里,带刺的荆棘拔地而起。如果林夏刚刚走得快的话,恐怕此时他已经串在了上面。   “林同学别着急啊,我还有事需要你帮忙呢。”   高跟鞋“哒哒”声慢慢贴近,最终,他的脖颈前横出一截荆棘,只需轻轻一靠,便能将他扎个血肉模糊。   一只手把他的下巴往旁边微微掰过,白玫美艳的面孔映在他的眼中。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更想问,林同学是怎么发现的呢?”   冰凉的手指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敲着:“乖哦,要说实话。”   林夏心跳如雷,表面上吓得脸煞白,内心在疯狂呼唤:“卧槽,迟来雪救命啊!”   早在见到白玫的第一眼,迟来雪便在他的脑海里解释了她的身份。   ——[荆棘夫人]   “用鲜血浇灌长大的玫瑰,尖利的刺吞噬了无数冤魂,最终长成最嗜血的妖魅。”   那时的林夏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直到被白玫的眼睛催眠控制,他才相信。然后就是和迟来雪商量,毕竟对方现在似乎是唯一能保护他的。   “躲也躲不了的,既然都这样了,你就照常赴约,没事的,500年的花妖而已。”迟来雪说。   “有我在,她伤不了你。”   看着距离皮肉不足1厘米的刺,林夏腿都软了,欲哭无泪。   “乖,跟姐姐说,你是怎么发现姐姐的?”白玫掐着他下巴的手骤然收紧,尖利的指尖似乎要戳破他的脸。   关键时刻,一簇火焰凭空而生。   白玫一声惊呼,忙松开手。火焰从林夏耳后荆棘开始燃起,一息之间便将荆棘烧得灰都不剩,却不伤林夏半分。   林夏整个已经亚麻呆住了。   反应过来忙和白玫拉开距离。   白玫甩甩手,看着烧得黢黑的指尖,目露不悦:“原来是已经有妖怪捷足先登了啊。”   不过片刻,她便调整好状态,道:“既然都出手了,那还躲着干什么。”   “你还不配见吾。”   这话是从林夏嘴里出来的,却不是林夏的声音,吓得林夏立马捂嘴,意识到是迟来雪后又慢慢松开。   白玫气得要死,但没见着对方的面,并且在此之前从未察觉到对方的妖气,知道对方道行比自己高,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眼珠一转,白玫收起夭力,向林夏,不,准确的说是林夏身体里的人抛了个媚眼:“灵眼只有一个,既然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不如一起联手弄死这小子,灵眼我们对半分好了。”   林夏浑身血液冰凉,万一迟来雪答应了怎么办?   毕竟他们都是妖怪。   这个念头刚有,耳边就传来迟来雪的声音:“你是我夫人。”   “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林夏:“……”   虽然很奇怪这个妖怪怎么硬要当gay,但好在对方的话还是让他微微安下心。   没人搭理的白玫忍不住了,无数荆棘自林夏周围破土而出,交互缠绕,搭建成一个球形笼子。   “凝神。”   “掌心抬起向上。”   迟来雪的声音告诉他。   林夏不懂,但还是立马照做,脑子里尽量排除奇奇怪怪的杂念。   “歘——”   一团火焰自他掌心燃起,他惊讶的用另一只手手指戳了戳,触感如同棉花糖,没有任何的灼痛。   随后,他在迟来雪的教学下,厉声大喝:“破!”   火焰应声而出,触到的一切都化为飞灰。   林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抬眼时,视线穿过荆棘残骸,对上了白玫的眼睛。   她咬咬唇,开始妖化。皮肤呈现一种发黑的绿,脚踝、手腕、腰肢缠绕漫上遍布尖刺的荆棘,发丝化为红色,耳朵长成黄色的玫瑰花蕊。   每走一步,脚下玫瑰簇生。   带刺的藤条从她掌心长出,慵懒地拖在身后。   鞭影裹挟着利风朝着林夏劈下,她口中还在挑拨离间:“灵眼,你就那么相信你身体里的妖怪?”   “我不信他还能信你?”林夏急忙闪身逃开,有迟来雪的妖力加持,他的身体变得很轻盈,随便一跳都能很远。   鞭子再次袭来,他仰头避开,血腥气弥漫的鞭子就擦着他的脸划过。   白玫跺跺脚:“诶呀,怎么就知道躲呢?”   “那就让你无处可躲好了。”她血红的眼睛映进明月的光,抬起掌心轻轻一吹,不明花粉随风袭向林夏。   花粉到处蔓延,颗粒极其微小,肉眼根本看不见,林夏走位被封。   “!” 第3章 林家   林夏抬手想挡,手上的火焰却无征兆“啪”一下灭了。   惊恐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雄浑大吼:   “风起!”   凛冽的罡风擦着他身体螺旋上升,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聚集足够的压力之后,又裂成无数的无形细刃,直直向着始作俑者冲去!   这下别说花粉,连白玫都让吓得往后急退。荆棘疯长为她挡住罡风,但细密的攻击还是穿过荆棘缝隙,扎入她身体各处,很快就将她扎成了刺猬。   最恐怖的,莫过于她喉咙口扎入的几根,差点将她的脖颈割断。   林夏回过头,看见了前几天拦他车的老头,二指掐着黄符,身上挎着一个印有太极图案的布包。   “少爷你没事吧?”老头关切地跑过来,把林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着没有外伤才稍稍松了口气。   “少爷你等着,我这就把这女妖收了!”老头踏着奇异步伐,转眼间就闪到白玫面前,右掌狠狠一劈,打破的却只是个影子。   一朵玫瑰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真狡猾,是个分身。”老头掏出一张符纸,往玫瑰上一扔,火焰燃起将其烧了个干净。   林夏后知后觉地瘫坐在地,突然听到迟来雪说:“别告诉他我在你身上。”   “嗯。”林夏伸手盖了盖眼睛,心声应答。   老头过来扶了林夏一把,自责道:“都怪我,早知道我就该跟着少爷的,差点酿成大祸。”   林夏摇摇头郑重说:“没事,谢谢前辈您救了我一命。”现在他对这个老头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骗子印象,只剩敬意。   老头有些不好意思,乐呵呵地从布包里拿出一些符纸递给林夏:“少爷先拿着这些防身,明天我再来接你回家。”   “啊?”林夏一脸懵:“我要请假吗?”   刚开学就请假?   “不用,这所学校是林家的产业……”   这句话在林夏脑子里东一下,西一下的冲撞而过。   等等?什么?我没听错吧?我家的?我读了一年的学校是我家的产业,我啥都不知道?   他的心情有些飘飘然,当了二十年的孤儿,现在突然变成富二代了?   “……”   怎么迷迷糊糊地和老头告别回到宿舍的林夏已经记不清了,坐在桌边的他茫然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吸引了两个室友的注意:“卧槽,林夏你怎么自残啊?白玫她打击你了?”   王浩忙过来查看,徐竟也放下手机,准备下床。   “嗯。”林夏模糊地回答了一个音节。   确实是打击,物理意义上的。   “唉,听哥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凭你这张脸不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别难受了。”   林夏一看都误会了,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没有没有,白玫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那是咋了?”徐竟搬来自己的椅子坐到林夏旁边。   林夏犹豫着问道:“假如你当了半辈子孤儿,突然有人告诉你,你是谁谁家的大公子,包括你在读的学校都是你家的产业,你会信吗?”   王浩啊了一声:“包不信的啊,难不成天上掉馅饼还能直接砸我嘴?”   徐竟也附和地点点头:“是啊,这种我更偏向于,我有什么东西对他们有利。”   林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说得也对,”随即起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谢了兄弟!”   两人就那么看着林夏莫名其妙的伤感然后茅塞顿开。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难不成是有人这么和你说了?”王浩问。   林夏楼梯爬到一半,好似累得不行,慢吞吞回头道:“没有,就随便问问。”   爬上床后,林夏打着哈欠和两人道了晚安,拉上帘子躺下。   王浩和徐竟对视一眼,双双无奈耸肩,各自上床。   林夏经过今天的冲击,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累得不行,沾床就睡,很快进入梦乡。   没多久,他的意识就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只有万丈交相辉映的星空。   脚下甚至是一片透明的湖泊,他仿佛是踩在一块薄玻璃上,能看见脚下蓝色的游鱼穿梭而过,倏忽而逝。   林夏抬眼时,看见了前方的人。   宽袍大袖,一脑袋白毛,三条尾巴轻轻摇晃,不是迟来雪又是谁?   “你把我带进来的?”林夏好奇地往前走了两步,水波荡漾,波纹扩散很远很远。   迟来雪弯眼笑笑:“准确的来说,是你想见我,所以就进来了。”   林夏:“……”   虽然他睡之前确实是在想迟来雪,但想的都是对方的身份和意图,怎么从迟来雪的嘴里出来就有些变味了呢。   分神时,手忽然被对方牵起往前带。   林夏忙下意识挣开退了几步。   迟来雪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受伤,狐狸耳和尾巴都微微耷拉着。   林夏移开目光,提步往前走:“你想让我看什么?”   迟来雪伸手引着他往前,脚下游鱼忽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中间环绕,鱼群托举着什么缓缓上升,最终停在林夏面前。   鱼群七彩的光芒映进他的眼睛,如梦似幻。   迟来雪挥挥手,鱼群散开,一颗无色的珠子浮在其间。   在迟来雪的示意下,林夏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灵眼。”迟来雪道:“这就是那只花妖想要的东西,我们现在也就身处于这颗珠子里面。”   林夏拿在眼前看了看:“原来灵眼长这样啊,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迟来雪说:“我怕吓到你,没让他变成原本的样子。”   “你,想看吗?”   林夏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祥,迟来雪却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就不让你看了。”   林夏问:“那妖怪们都想要这个灵眼干什么?”   迟来雪道:“传说,带着这颗灵眼的就是狐帝转世,得到这颗灵眼不但能获得狐帝近千年的修为,还能获得传承,从妖怪变成祥瑞,此后,不遭天雷,永受供奉。”   迟来雪声音很淡然,林夏却听得心惊,难怪自己成了唐僧肉,原来是吃了自己就能原地飞升啊。   可是……   他犹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什么狐帝的转世?”   迟来雪眨眨眼:“你猜?”   林夏没有再犹豫,直接将珠子递给迟来雪:“那给你了,飞升去吧。”   迟来雪顿住,片刻轻轻笑了两声:“激活灵眼宿主必须死亡,林夏你确定吗?”   林夏人都麻了,还不能送。   迟来雪道:“你不用探究我是谁,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   “因为……”迟来雪故意停住,林夏也能猜出来他后面的字,无非就是“你是我夫人”这几个字。   林夏无趣地将珠子放了回去,伸了个懒腰:“我怎么回去?我累了。”   迟来雪拂袖,鱼群再次将珠子拥住带走。他道:“你此刻身体还在沉睡,你此刻回去可能会惊醒,不用太过担心。”   “嗯。”林夏颔首表示明白。   两只小鱼悄然在他脚下顺时针游动,呼吸之间,躺在床上的他已经睁开眼睛,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两个室友轻微地说话声还在。   他重新闭上眼睛,抱着被子睡去。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导员的五天假期,甚至他都还没申请,平时批假拖拖拉拉的导员就麻溜地处理好了一切。   刚开学就请假也是没谁了。   林夏下床,看着两个早八人在慌里慌张地洗漱,琢磨着怎么和他们解释。   徐竟眼尖瞅见他,嘴里含着牙刷,说话含糊不清:“早啊林夏,你早上不没课吗?不多睡会?”   王浩一看就熬夜打游戏去了,睡眼惺忪,快成了国宝,冲林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嗯…”林夏走到两人旁边,挤了牙膏牙刷塞嘴里在室内走来走去:“我有别的事。”   “哦呦呦——”   两个八卦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打住,正事。”林夏漱口吐掉泡沫:“我要请假几天,你们别太想我。”   “刚开学就请假,你们导员给批吗?”徐竟问。   “批了。”林夏拿起手机在两人眼前晃晃。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谁不知道你们导是出了名的请假难啊。老实说,你是不是逮到他什么小辫子了?”王浩惊讶道。   “怎么会,可能是他良心发现了。”林夏随口说着,三人聊天扯闲,不一会便都收拾完离开。   林夏走出校门口,一辆黑色的奔驰s已经停住,车窗降下,露出林无极的带着墨镜的脸:“少爷,上车!”   林夏:“……”   毫不夸张地说,他尬得想逃。   昨天晚上分别时他才知道,老头叫林无极。   今天返校的人不比昨天的少,感受到有人向这边看过来地目光,林夏忙拉开后车门:“快走!”   林无极听话地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林夏心脏差点颠出来,他拽着安全带颤颤巍巍地系好,差点哭出来:“叔,你减减速,我害怕!”   林无极给他比了个OK地手势,速度降到正常。   林夏惊魂未定:“叔,你把墨镜摘了吧,开车不安全。”   对方摆摆手:“没事,这个墨镜资质符合国家驾驶机动车佩戴的标准,别怕,叔老司机了。”   林夏稍稍松下心,差点以为没被妖怪干死,要被长老开车吓死。   “少……”   “叔你叫我名字就行。”   “行,”林无极摆摆手,“小夏啊,你父母走得早,我受你父亲之托,一定要找到你。没想到,见面会是这样的光景。”   “林家此时已经不是当初,情势复杂,但叔叔保证,叔叔在一天,就必不会让你受欺负。”   林夏愣住,侧头看着快速掠过的车流行人,眸光平静。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对父母没有任何概念,说实话,他并不能对父母有什么想法。   或者说,父母的存在与否还不如眼前关心他的长老重要。 第4章 争论   奔驰s驶入市中心,最终在一栋私人别墅门口停下。   下车后,林夏心情忐忑地跟在林无极身后,眼前的一切,是他曾经做梦也到不了的地方。   林夏回过头,看见别墅大门渐渐关闭。再回过来时,前方不远处站着一排人。与林夏想象中神秘莫测的大师不同,林家人个个西装革履,更像是商业精英。   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很亮,能从中看到他清晰的倒影。   从林夏进来开始,四周各异地探究目光就没有断过,基本林家的宗亲都在这里了。他拿出最大地努力,控制着自己在表面看起来自然一些。   “家主,这位就是前家主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林夏。”林无极上前行了个抱拳礼,微微侧身,露出后面的林夏。   家主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看向林夏地眼神还算柔和:“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夏表情平静,既不谦让打圆场说自己过得不苦,苦不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也不直接大倒苦水,只淡淡:“嗯”了一声。   林无极道:“既然孩子回来了,便让他入宗祠吧,告慰先灵,也算了了前家主的心愿。”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女声横插进来。   “慢着——”   只见家主旁边的旗袍美妇人“哗”一下将扇子磕在手心,婀娜的身影略微向前走几步,话却是对着林无极说的:“林长老,你说这是大哥的孩子,但这孩子的长相和大哥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她话锋一转,看向林夏:“入宗祠的事情可以往后稍稍,还在先拿出证明这孩子身份的证据吧。”   林无极皱眉:“夫人,前家主仙逝已久,没法做DNA检测,我之所以敢确定他就是少主,是家主死之前亲口所说的托孤位置,要我二十年后将少主接回。”   “那证据呢?”美貌夫人轻笑道:“林无极,谁不知道你和大哥关系好,我理解你急切想为大哥寻回遗孤的心情,但你也不能随便领一个人回来就说是少主吧。”   “正如你说,大哥已经去世那么久,根本不可能做DNA检测,那就请你拿出证据,否则,在场的大家也不会信服吧。”   林无极冷笑一声:“那就辩灵师面前一探究竟。”   听到要动用辩灵师,家主终于伸手拦了一下美貌妇人:“梅儿,我相信林长老的为人,这么点事没必要叨扰辩灵师。”   梅念云不爽地跺脚:“老公!”   家主揽着她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   梅念云也只得作罢。   一直没说话也没资格说话的林夏心里暗叹一口气,真闹心啊!   实际上他也不信自己就是这什么继承人,他能答应来这里,纯属是因为迟来雪说的,现在哪个妖怪都惦记他,他要自保只能学习更多的技能,而除妖世家林家就是最好的培训机构。   家主打圆场道:“无极,你先带这位小兄弟回去休息……”   林无极则道:“那少主印什么时候给林夏?”   “……”   提到少主印,大厅一时间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家主强撑着微笑道:“少主是麟儿,少主印自然在他那儿。”   林无极不吃他这一套:“按照祖训,少主应该是主脉嫡出的林夏,前二十年林夏不在,少主印给你们保管,现在怎么还给旁系的林麟了?”   梅念云不干了:“什么旁系,现在家主是我老公,我儿子就是嫡系的少主!”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人也插嘴道:“是啊是啊,事情都这么久了,再说了这个林夏还不确定是不是前家主的孩子。”   家主终于起了点作用,沉声道:“安静!”   众人不在言语。   “不管怎么样,大哥的孩子回来是喜事,在孩子面前吵成这样好看吗?”   林无极不在多说,丢下一句:“下午,辩灵师面前见,到时候我希望各位都能到场。”便带着林夏离开。   花园中纵横交错的青石板小道上,林夏终于能放松下来,心不在焉地跟在林无极身后。   “吓到了?”林无极又恢复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样。   林夏老实点点头:“有点。”   “别怕,有我在。”林无极拍拍他的肩,安全感给的很足,林夏却有些担心:“林叔,你就不怕找错人了吗?”   “也许我不是那什么少主呢?”   “不可能!”林无极少见地对他严肃,“不会找错,你父亲去世前的几年,他几乎隔一段时间就带着我去看你,不可能会……”   说完,他似乎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突然哑了声。   “所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在哪里,但是从来没找过我。”林夏自嘲地笑了一声,林无极赶忙道:“小夏,你别恨他们,那时候林家太乱了,他们也是没法。”   林夏摇摇头:“谈不上恨,毕竟又不认识。”   林无极说不出话了。   最后,他将林夏带到准备好的房间前:“小夏你先休息,下午的辩灵测会比较耗费精力。”   “嗯,谢谢林叔。”   这座别墅很大,林夏就住在其中一间客房,和家主什么的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他又进入了灵眼内。   迟来雪在不远处等他,微笑道:“来了。”尾音微微上翘,表示着他现在很开心。   一只小鱼游出冰层在林夏脸上蹭蹭又落下,潜入水底。   林夏看着迟来雪,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迟来雪,我真是林家的……”   林夏没等来回答,只等来头顶揉他发的一只手。   他不满地伸手揉回去,没想到迟来雪竟然乖乖地低下头任他乱揉,立着的耳朵愉悦地晃晃。   他一下子就不会了,默默收回手。   迟来雪问:“开心点了吗?”   林夏:“我没有不开心。”   “……”   我纠结这些做什么,林夏心里暗骂自己几句,迟来雪一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狐狸能知道林家的这些弯弯绕绕吗?   迟来雪在他面前半蹲下,长长的衣摆垂在地上,他却毫不在意。挽起袖子手在湖面轻轻一舀,舀住了一只小鱼。 第5章 辩灵   辩灵师是妖,据说是深海里的海妖,歌声妖异,可以辩真言,认血脉,被林家先祖救了一命后便留在林家,成为林家世代供养的巫贤。   但由于辩灵双方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并且这种代价由妖怪自己定,可大可小,大到生命,小到随身物品。   “因此,林家人除重大事情外,很少有动用辩灵师的时候。”   迟来雪将舀出来的鱼儿递到林夏面前:“你身上带着灵眼,保不齐海妖会有点什么别的想法,带着这条小鱼,她会明白的。”   林夏尝试着轻轻触碰了一下小鱼,蓝色小鱼便化作一道流光,凉凉的,从他指尖钻入。这种感觉格外奇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血管中游走。   “有点凉,适应一下。”   迟来雪握住他的手指,一股热流又随之而去,很快,血管里乱跑的东西安静下来,林夏没了明显的感觉。   接着,迟来雪说:“走吧。”   林夏望着他在幻境下映着蓝光的眸子,眼前一花,眼睛再次聚焦时,他已经回到了房间中。枕头下的闹钟准时响起,他起身摁停。   打开房门,林无极正向这边走来:“小夏,休息好了吗?”   “嗯,”林夏随意伸了个懒腰,跟在林无极身后走着,注意力全在他手里拎着的一把伞上。   “辩灵师海灵是林家世代供养的巫贤,性情古怪,可能会提些……”林无极边走边斟酌道:“涉及生命的代价。”   “但是小夏你不要害怕,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好。”林夏已经从迟来雪那里打了预防针,此时害怕也没有什么用,或者说,迟来雪已经给了他安全感。   不管迟来雪有什么目的,反正不可能会让他这么早死就对了。   十几分钟后,两人到了祠堂。没想到在这么富丽堂皇的别墅里,还藏着这么一块古朴之地。   白色的墙面延伸极远,几根粗壮的石柱矗立中央,围着一个池子,阶梯延升向下,仔细看能发现石柱上都雕刻着一些林夏看不懂的符号。   地面还是光滑的大理石,过于光泽锐利的环境透着冷意。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的只有家主林峰一人。   林无极跨进祠堂,见此冷声道:“梅夫人是不敢吗?”   林峰略有些服软:“无极,你也知道巫贤性情古怪,万一她的代价是我们都承受不起的……”   “那梅夫人是不敢了?”   要说林无极一个长老为什么能这么狂,那是因为他是资历最老,德望、能力最强的一位前辈,基本所有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梅念云不敢的。”还不待林峰回答,妩媚的女声便与高跟鞋的哒哒声一起自林无极后面响起。   林夏回过头,梅念云目光都没给他一个,轻蔑地走近祠堂中心的水池,站定:“来,我就不信,大哥他真能凭空冒出一个孩子!”   林无极也不带怕的,招招手示意林夏跟上,林峰看实在拦不住,重重地叹了几口气。   梅念云率先一步,手伸向池子上方,拔下头上的银珠钗,毫不怜惜地在手腕上一划,泊泊鲜血滚滚流出。   林峰站不住了,忙上前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嘴里低声念叨着几句林夏听不太清的口诀,最后低喝:“止!”黄符在梅念云手腕上一划,刚刚还鲜血直流的手腕骤然停住,凝成一条血线,横在白皙的小臂上。   梅念云神色软了一下,眼神示意林峰退开,随即冷冷的目光又对上了林夏。   林夏顿了下,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也要这样吗?”   林无极道:“不用,一滴血就够了,梅夫人血多,比一般人用的多些。”   梅念云:“……”   林夏点点头,放下心,他比较惜命,像梅念云那样挥霍血液他是不敢的。他走上前,想学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把手指头放嘴里咬一下。   手到嘴边又不忍心下嘴了。   林无极轻咳两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替他扎了下去。林夏只觉食指指尖一痛,被林无极挤出一颗血珠,从指尖滴落。   血珠刚掉进池子,水面就咕噜噜冒起了泡,好似一滴水落进了热油一般。   接着,一个通体蓝色的身影从水面跃起,带起大片水花。林无极见怪不怪,撑开准备好的伞当在林夏身前。   梅念云那边则像是周边有一层看不见的盾,漫天的水花愣是没沾一滴在她的裙角。   水花落下,一切归于平静,池边台阶上坐着个蓝色身影。流光溢彩的鱼尾轻轻拍着水面,少女俏丽的脸庞上横生几块鳞片,耳朵是连片的鲛人耳。   深蓝色的瞳孔扫过岸边的所有人,在触及林夏时,少女嘴角咧开,一排尖刀似的牙交错布在口中。   林夏无端地生起一股寒意。   林无极率先抱拳:“很抱歉打扰辩灵师大人休息,”他抬手伸向林夏:“这是前家主的儿子林夏。”   他话音刚落,只见少女一张嘴,一根细长的舌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径直飞向林夏。林夏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动作太快,林无极也没来得及阻拦。接着,林夏感觉脸上有滑滑腻腻的触感扫过。   “卧槽!”林夏连忙退后了几步,眼里的惊恐差点跳出来。   少女舌头缩回,眼神赤裸裸地盯着林夏,说了句:“真美味。”   整个祠堂一下就静了。   倒是梅念云轻笑一声,辩灵师这么喜欢林夏,那提的代价估计不简单啊。她接上林无极的话:“但大哥走之前从来没和我们说过有个儿子,嫂子走得也早,我们并不相信他是。”   “所以,今日以血结誓,想请辩灵师做个决断,代价由您定下。”   少女眼神就没离开过林夏,听到梅念云的话后,耳朵动了动。   张嘴是清脆的童声,但足以让林夏胆寒,绚烂的鱼尾尾鳍指向岸边的林夏:“我要他!”   “好!”梅念云拍拍手,如她所料。   基本被辩灵师点名要的人,最后都进了她的嘴里,尸骨不剩。 第6章 死亡   海妖的注意力全在林夏身上,对梅念云的代价就只要了她划手腕的那支银珠钗。林夏强撑着没有立马转身就跑是因为知道有迟来雪在。   海妖手臂轻轻一抬,水面骤然升起两块石台,离池边不远,梅念云率先走下台阶,跨上石台。   林夏在林无极的示意下,也提步踏了上去。   然后,石台开始缓缓向中心移动,停在海妖面前。   林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海妖的哈喇子都快流他身上了!   梅念云有恃无恐:“那么,辩灵师大人,前家主有孩子吗?”   “卧槽?”林夏只觉脚下猛地下沉,魂都差点飞了。脚下石台毫无征兆地就下沉了小半米,池水直接没到了他的膝盖。   辩灵师测灵,双方滴入池水血液代表结誓,站上石台表示对结果的完全服从。双方各自可问三个问题,结果肯定则无事发生,结果否定则对方下沉。问题结束,由海妖获取代价之物。   “……”   很扯是吧?非常扯!   偏偏林家就信了几百年。   不管最终是谁沉进水里,海妖的代价照拿不误,简直离谱。   早在海妖看见林夏,不,准确来说是看见林夏身体里的灵眼时,代表公平的天平缓缓倾斜,将林夏挂在了最摇摇欲坠的位置。   梅念云右手掩唇,得意的目光望向平地上的林无极。   “那他,林夏,和前家主有血缘关系吗?”   答案是林夏再次下沉,这次水淹到了他的脖子。   求生欲林夏不自觉的有了想逃的冲动,但只要他试图走出石台范围,滑腻腻地未知东西就会缠上他的小腿,让他不能动弹。   平静的水面下,漆黑幽深,好像个地洞,完全不知道连通哪里。就在这时,林夏手边游起一条小鱼,正是迟来雪给他捉的那一只。   林夏惊诧地发现,海妖在看见小鱼的那一瞬间,表情有过凝滞、不甘。他腿上的东西也随之松了不少。   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那条小鱼,梅念云挑眉转向他:“少主之位,该给林夏吗?”   这次,石台林夏脚下的石台竟然纹丝未动。梅念云表情变了,但她提问环节已经结束,接下来是林夏的时间。   林夏克制着内心对深水的恐惧,问道:我,是前家主的儿子吗?”   梅念云脚下的石台没动。   林夏不懂了,既然说前家主没有孩子,自己也和前家主没有血缘关系,那他肯定不可能和前家主有关系啊。偏偏梅念云没事,那就只能代表答案是肯定的。   这海妖抽风了?   林夏脑袋也一下宕机了,他不知道问些什么,岸边的林无极则看着他一脸的若有所思。   他咬咬牙,继续问:“我这个学期所有课程学分能修满吗?”   规定又没说只能问结誓相关的问题,他干脆问个必定错误的问题。   果不其然,梅念云惊呼一声,水没到了她的大腿。她抬眼瞪了眼林夏,虽然没说话,林夏也知道她估计是问候了自己亲人一遍。   话说,他要真是前家主的孩子,那梅念云不就想当于在自己骂自己吗?   看来这个水淹的深度是按照否定的程度来定的。   好消息:知道怎么治梅念云了。   坏消息:预言准的话,他得挂科了。   此时,只要他再提一个必定为错的问题,梅念云包泡水的。   岸边的林峰急了,忙道:“林夏你别乱问,我有办法把你和念云都捞上来,不会伤到你们。”   “我怎么信你?”   林峰急得直冒汗,但拿不出问题的答案。   林夏一张嘴,林峰就喊:“停!”   林夏等他的解决方案,他又说不出来。   然后林夏再张嘴,   “停!”   林夏觉得有点好玩,我张嘴了——诶,我又张了。   “停!”   “停!”   “……”   这下是海妖绷不住了。没等林夏玩够,滑腻腻的东西便缠上他的腰,把他往水里拖去。   事出突然,林夏这个会游泳的也在慌乱之下呛了好几口水,吐出一串泡泡。腰间的东西拖着他往水底拽,梅念云的影子已经被石台升高送上了岸。   林夏完全呼吸不了,挣扎也挣不脱腰上的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里水面越来越远……   “灵眼……”   一个黑影极速游向他,微弱的光线下,林夏看见了她脸上的鳞。此刻,海妖锐利的爪子直直冲着林夏心脏袭来!   突然间,林夏感觉腰上束缚自己的东西消失了,耳边传来迟来雪的声音:“别怕。”   一个泡泡将他拢在其间。   林夏惊奇地发现自己又能呼吸了,他转过头,看见了正在费力吐泡泡的小鱼,一个接一个的小泡泡融进大泡泡里,给予了他所需要的氧气。   同时,海妖的爪子也被繁密的泡泡挡住。   忽地,海妖惊恐地看向林夏。林夏只感觉有人贴上他的背,腰间多了一双手,将他慢慢地带起站直。   从落在他肩上的一缕白发来看,他已经知道了身后的是谁。   “海灵,你想死吗?”   迟来雪的声音很凉,含着杀意。就这么一句话,海妖立马转身往上游,速度之快,令林夏目瞪口呆。   然而,不到一分钟,血水就从上面漫了下来。接着,是淅淅沥沥往下落的海妖尸体碎块。   林夏脸上一热,被人捂住了双眼,迟来雪贴着他的耳后说:“别看,你会害怕。”   林夏哪敢挣扎一下,他以前不知道迟来雪的实力,现在知道了。他不得不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像这海妖一样,碎成一块块。   “……”   迟来雪叹了口气:“早知道就直接先带你上去了。”   “……”   “林夏,你别怕我。”   林夏哪敢吱声,想等着上去就找人把背后这只大妖逮了。   迟来雪等不到他的回应,落寞地带着人往上升,快到水面时,他回到灵眼内。   “你会游泳,气泡会持续到你出水面。”他叮嘱到。   果不其然,林夏在池子边探出头时,身上的气泡也同步消失。   另一边,满脸慌张的林无极也从水里浮出水面,看见趴在池子边的林夏,一颗心重重落了下去:“小夏,你没事吧?!”   林夏累得不想说话,只是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林夏稍微休息了一会,爬了上去。坐在池边台阶上,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水面,生怕里面再跳出什么来。   林无极从旁边走来,手里拿着块浴巾,靠近时递给林夏:“来,小夏快擦一下,别感冒了。”   林夏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没想到,林峰也带着换完衣服的梅念云过来了,看见坐着的林夏,两人都有些诧异。   林夏是第一个被拖进水里还能活着爬出来的。   “林夏,辩灵师的大人呢?”林峰问。   林夏嘴角挂着讽刺地笑,向着池子努努嘴:“死了。”   林峰和梅念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连林无极都愣了一下,低头问林夏:“小夏,你别开玩笑……”   林夏此时心凉半截,看谁都像要他命的,丢下一句:“不管你们信不信,她想吃我,结果自己撞到水底下的石头死了。”便拎着浴巾离开祠堂。   他此时心情极其糟糕,管他什么家主夫人,滚一边去吧。   祠堂里面光线明亮不辩黑白夜,出来了才知道已经快天黑了。云被橘红的天空烧得火红,没多久又渐渐化为灰色、变黑。   林夏凭着记忆走出了大门,蹲在马路牙子上,红绿灯旁打算奢侈一把花钱打个车回家。   因为是夏天,他来的时候只穿了个白色薄卫衣、牛仔裤。天黑后,气温逐渐下降,再加上衣服已经完全湿透,风一吹,有种水鬼上岸的阴冷悲凉感。   他现在只想回出租屋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好好睡一觉。   等车的时候,林无极先找到了他,隔老远就喊:“小夏?”   林夏说对林无极没有怨言那是假的,没人能在这时候稳定情绪。他没理林无极,看着手机打车软件上某滴司机正在赶来。   林无极微喘着气小跑到林夏身边,也是难为他一个老年人了。   “小夏,今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林无极歉意说道:“但希望你相信我,你真的是……”   “别说了!”   林夏努力压着情绪才没让自己当场歇斯底里出来,但样子估计也不是太好看。他连续深呼吸几次,扭过头尽量平静道:“以后,别来烦我,我不是什么少主,我没有父母。”   打的车刚好在面前停住,林夏没有犹豫,看了眼车牌号就拉开后车门上了车,报完手机尾号后,车辆驶离原地。   “……”   林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漆黑的玻璃,看见越来越小的人影在原地停了好久、好久。   他闭了闭眼,对司机说道:“师傅,我刚刚不小心掉池塘里了,身上衣服还是湿的,可能会弄湿座椅,我给您补点钱吧!”   司机也是个好人,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林夏,眉目清秀帅气的青年唇色惨白,看着像被冻惨了:“哦呦小伙子,咋这么不小心,我给你把空调打开嗷,别感冒了。”   “座椅的话不打紧,反正我今天也只跑这一单了。”   林夏心里微微回温,他礼貌道谢后,闭上眼睛,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咚咚地心跳声像要冲破胸膛。 第7章 误入   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林夏终于找回了一些安全感,抱着被子头深深埋着,好像这样就能抵挡所有的危险。   精神放松后,身体的疲劳让他不受控制地坠入梦中。   果不其然,他又到了那个蓝色的世界。   这次,迎接他的,是一只纯白,额间红色莲花印的三尾狐狸。看见他,狐狸小心翼翼地走近,好像怕自己吓到他。   林夏:“……”   他提步饶开狐狸,想到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前两次都是迟来雪主动将他送出去的,他自己还是没有出去的能力和方法。   狐狸眼里的落寞更深了,哀戚戚地叫了一声,耳朵耷拉着,三条本来看见林夏很兴奋的尾巴也垂在了地上。   林夏到处走了一圈,发现这个空间貌似无边无际,如果没有正确的出去方法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叹了口气,他走到狐狸旁边,道:“迟来雪送我出去,以后别把我拉进来了,养好伤就从哪儿来地回哪儿去。”   狐狸银白色的瞳孔晃了晃,盛满悲伤,好像快哭了。   林夏望向另一边,不看他。可他不自觉绞在一起的手已经暴露了他的情绪。   一秒、两秒、三秒……   他低头时正好撞进狐狸眼里。   “……”   林夏认命地盘腿坐下,伸手将狐狸抱到怀里,挠猫一般挠了挠狐狸的头:“行了,我不赶你走,你还救过我命。”   情绪冷却下来后,他也想明白了,迟来雪再怎么也是为了救他,他理应是感激,不该是现在这样。林夏垂眼道:“抱歉,把负面情绪压力在你身上是我不对。”   这回,狐狸出了人声:“你要是怕我,我以后都这样出现了好不好。”   “你别不要我。”   林夏有些恍然,眼前是狐狸好像和他一样,都挺缺爱的。   他声音有些闷:“你变回来吧,我不怕你。”   狐狸蹭蹭他的手,消失不见。接着,一双手穿过他腰将他楼住,下巴垫在他的肩上,银白的发垂在他胸前。   林夏:“……你还得寸进尺上了?”   迟来雪笑得狡黠,声音却异常温柔:“林夏,和我靠得近点,你沾上我的妖力,以后用起来也会更顺手些。”   林夏愣住:“你的……妖力?”   “嗯,”迟来雪出声的同时,林夏掌心“歘”一下冒出一簇火苗,火焰有温度却不伤两人分毫。   迟来雪说:“以后你可以随时使用我的妖力,你就是我,遇到对你觊觎的妖怪,你就有了自保能力。”   他轻笑着将林夏搂得更紧了些,在林夏挣扎前说:“和我靠得越近,妖力越强,你能使用的能力也会更多。”   “……”   林夏心里泛起的一丝奇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但为了以后能活得久一点,他不动了,由着迟来雪搂着,反正都是雄性。   虽然,背后这个有很大概率可能是gay。   ……   林夏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想着可能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被迟来雪送出来,他也就没有多纠结。   请的假还没到期,他也不准备回学校,打算在这座自己呆了20年却没有好好看过的城市逛逛。   骑着自行车,林夏穿梭于城市各处。   有句老话说的好,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自行车刚驶到一处热闹的城中村街道,车链子就不争气地断了。   “啪嗒!”   碎成三截的车链子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林夏蹲下看了两分钟,还是摇摇头选择将车找地方停好,然后走进街道,打算找家修理店买个车链子。   城中村的发展落后了整个城市不止一星半点,在繁华的市中心显得格格不入。街道还是由老旧的石板铺成,不少地方的石板经过岁月的洗礼都变得松动,凹凸不平的同时人踩上去就会“哐嘡”一声,给人吓一跳。   周边的小摊贩见缝插针,把每个角落都占据,看见路过的行人就会热情卖力地招呼。   林夏不时转头看看左右,可惜找了大半条街,还是没找到修理店。   他苦恼于怎么把车还回去,骑行比较远,推回去就不太现实了。   除了卖衣服小吃的摊贩,这种地方也少不了一些带个墨镜,穿个拼夕夕买的盗版道袍,搭张桌子,招牌写着[乾坤八卦,神机妙算]的中老年半仙。   林夏觉得自己再这么盲找不太行,于是便向着其中一人走去。   那半仙一看林夏过来,连忙搓搓手,将招牌立起来,端正坐着,口中念念有词。   “您好,我想问一下这附近有什么可以买自行车链条的修理店吗?”林夏走到桌前礼貌询问道。   半仙一听,不是生意,顿时有些丧气,但还是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再走……”说话间,他抬头看清了林夏的脸,话一下子顿住。   “嗯?”林夏本来正在看他指的方向,没听到后话奇怪地回过头。   这个半仙有点特别,在一众中老年半仙里,他竟然是个看样子和林夏差不多大的青年,哪怕故意贴了个劣质假胡子,也能看出来长相颇为出众。   半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道:“帅哥,我是这十里八乡著名的神算子,要不要来一签?”他晃晃手里的签筒递到林夏面前。   林夏摆摆手:“不了,我就想找个修理店而已。”   谁料半仙神秘一笑,招招手示意林夏靠近,他弯腰在林夏耳边说道:“帅哥,我是看你印堂发黑,你要找的地方又有点邪门,怕你有危险。”   这种话林夏在无数的半仙嘴里听过,也就不当回事,随便笑笑就打算离开。   看林夏要走,半仙急了:“诶!”   林夏回头:“?”   半仙道:“我说真的帅哥,不如这样吧,我免费让你抽一签!”   林夏半信半疑,但看对方一脸坚持,还是走回来,随手在他递出的签筒里抽了一只,仔细一看,下下签,大凶。   林夏:“……”   他眼皮一跳,放下签道:“抽完了。”转身再次打算离开。   “等等!”半仙再次叫住他。   “?”林夏再次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帅哥,要不你再抽几次吧,我们有保底机制,”半仙将桌布往前扯了扯,露出几个大字[十抽必大吉]①。   林夏:“……”   套路就这么来了。   看林夏无动于衷,半仙继续说:“主要是帅哥你抽的这个签可能会影响你的运气,我建议还是重新抽一次。”   看林夏还是要走,半仙拿出了杀手锏:“还影响财运!”   林夏脚步顿住。   财运?   这可不是个小事。   林夏还是回头了,他打开手机,问:“多少钱一个保底?”   “100呢亲~”半仙美滋滋打开了收款码。   林夏手指顿了下,但还是扫了过去。没想到的是,他刚付完钱,就见半仙啪一下将所有签子倒了出来,扒拉几下从中挑出一根[上上签,大吉]递给林夏。   林夏:“……”他嘴角抽了抽,合着是这么保底的啊!   林夏走时,听到背后的半仙说道:“帅哥,签送你了,我叫季栩,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哦!”   林夏没管,再让骗第二次他就真的想去跳江了。   签子他也没扔,毕竟是一百块钱买的,随手揣兜里就往半仙说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暗,四周摊贩都点起了灯,红彤彤的灯笼映亮整条街市,令人意外的事,天黑不仅没有变得冷清,反而还多了很多人。   林夏虽然奇怪于这个时代怎么点的是灯笼,但也没有细想,以为是街道特殊,往前走了一段后,终于看见了一家修理店。   提步刚要上台阶,手忽然被人抓住,林夏回头,看见了迟来雪。   迟来雪很少会在现实中露出实体,林夏还没问对方便先笑道:“这里有点乱,怕你迷路。”   “怎么会,”林夏挣了下,没挣开。   迟来雪还是一副淡笑地样子,牵着他往前走:“不是要买车链子吗?”   这时候林夏再怎么心大也该回过味了,迟来雪是妖,能看到、感觉到的东西比他多多了 ,现在这么反常肯定不对劲。   林夏不在挣扎,跟着迟来雪走上台阶,进入修理店店铺。趴在柜台上数钱的老板抬起头,看见林夏,愣了一下,问道:“阳人?”   林夏没听懂,迟来雪替他回答道:“对。”   老板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先生需要些什么?”   林夏道:“有自行车的车链子吗?”   “有有有!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老板说着走向了柜台后面的一道小门,门后面黑黢黢的,没开灯。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过后,老板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崭新的车链条,林夏扫码付完款,老板说:“你们要不在我这里住一晚吧,天黑路滑,不好走啊。”   林夏笑着拒绝道:“不了,谢谢老板。”   老板还想说什么,在看到林夏旁边的迟来雪后,又闭上了嘴,换成一句官方性地:“欢迎下次光临。”   作者有话要说:   ①[十抽必大吉]灵感来自于游戏纸嫁衣7卿不负 第8章 禁区   出来后,林夏和迟来雪一起在街上往回走,在林夏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已经不再牵手,只是靠近的腕间系着一根大概一米多的红绳。   林夏吸吸鼻子道:“我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迟来雪问:“怎么个不对劲法?”   林夏道:“总能闻到一股……嗯,烧纸的味道。”   迟来雪侧头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林夏短暂地“啊”了一声,心里有了个不妙的猜想,拿出手机一看,明晃晃地中元节三个大字挂在时间下面。   “……”林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一看周围行走的“路人”,动作僵硬,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两边脸颊还有两个圆圆的红色腮红。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看着迟来雪,表情有些难绷。迟来雪好笑地搂住他的肩,道:“别怕,这里什么都有,但你挨着我就没事。”   林夏咽咽口水:“什么都有,是我想的那样吗?”   迟来雪点点头:“人、妖、以及你想的东西,”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都有。”   林夏终于明白老板问要不要住下的意思了。   迟来雪示意他看向一个粥铺问道:“跑一天了,饿不饿?”   林夏摇头,这时候他哪敢吃什么东西。   迟来雪看穿了他的想法,牵着他走向粥铺,边走边解释道:“你和我在一起,身上有我的妖气,现在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妖。”   “老板,两碗粥。”迟来雪向老板那边说道,在老板答应后又看向林夏:“先垫垫,这里目前只有粥是你能接受的。”   在桌边坐下,不一会儿,粥就来了——一根接一根地粗树枝从老板脊背破出,如同蜘蛛的脚般各司其职,其中一枝熟练地端起舀出来的粥,直接伸到了两人面前。   迟来雪将两碗粥都拿下来,将其中一碗推到林夏面前。   林夏已经被老板背后的树枝吓愣了,他低声问道:“他是……”   “树妖。”迟来雪表情不变:“最温和的一种妖怪,一般不杀生,所以你碗里的真的是粥。”   林夏稍稍安心,看迟来雪正常地吃着东西,自己肚子也开始了抗议,他也就不再管那么多,低头开始进食。   迟来雪没吃两口就支着头看着他,目光温柔而专注。林夏竟然诡异地脸红了,他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你别看我啊。”   真是要了命了。   迟来雪摇摇头:“我不需要吃东西,这些普通食物对于我来说作用不大。”   “那你刚刚……”林夏视线落在他面前的碗上。   “我不吃点你怎么会放心吃?”迟来雪手里凭空出现了张帕子,他挑眉问道:“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啊?”林夏没反应过来。   迟来雪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林夏脸爆红,连忙歪向一边,不敢和迟来雪对视。   卧槽!他有毒吧!   林夏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深呼吸两口气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后才转回去接过帕子自己胡乱擦擦然后揣兜里。   毕竟擦过了也不能就那么还给人家吧。   迟来雪笑意更深。   迟来雪继续道:“现在阴气正浓,我们暂时出不去,有兴趣在鬼市这里逛逛吗?”   林夏只觉天都塌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像有人在他背后吹着气。   他控制不住地往迟来雪旁边挪了一下,在对方含笑的眼睛里,他怂兮兮地说:“我们快走吧!”   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迟来雪牵着他起身,在街上漫无目地走着,周围“人”影攒动,今天似乎是属于它们的节日,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林夏起初还有些害怕,但发现其他人真的没有注意两人后,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随即又被摊贩出售的东西吸引住。   走近查看时,小贩嬉笑着问:“客官需要些什么?”   林夏拿起一个做工精美的福结道:“随便看看……”   在他将手里的福结放下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啊!!”   林夏猛地转头,所有的“人”也几乎同时靠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地方,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长发女孩跌坐在地上,脸上眼泪流了满脸,捂着嘴,却控制不住嘴里发出的声音,另一只手颤抖指着前方的小贩没有实体的脚:“鬼…鬼啊!”   所有的“人”脸色都变了,带有明显动植物特征的妖怪对这一幕熟视无睹,没有过多在意,但僵硬如同纸人的其他“行人”不干了,全都围住了地上的女孩。   一张张诡异微笑的脸贴近,女孩似乎已经精神崩溃了,凭着本能往后退去。   林夏和迟来雪对视一眼,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走吧,可能是误入的人类。”   在鬼魂靠近女孩的前一秒,它们突然停住,鼻子向前吸了吸,像是在确定什么,半秒后,又都散了。   女孩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一只手将她扶起:“没事吧你。”   女孩发疯般将林夏推开,退开几步之外,直到看见林夏的脸,她又犹豫着小心地凑近:“你,也是人……?”   林夏食指抵在唇边,向她比了个安静手势,然后才点点头。女孩像是溺水的人终于遇到浮木,眼泪还在啪塔啪塔地掉,但已经发不出声音。   “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林夏说。   女孩点头表示明白,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夏身后。看着女孩受惊的样子,为了让她的情绪缓和一点,林夏主动搭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到这里来。”   女孩哽咽着说:“我叫林月,是晋城一中的学生,放假和同学来这里玩,不知道怎么地就和她们走散了。”   同样的姓氏让林夏留了个心眼,只不过听说可能还有几个小迷糊在这条街上,他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迟来雪,你能找到那几个人吗?”他偏头问一旁没出声的迟来雪。   迟来雪还没说话,林月就已经开始发抖了:“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小鹿般的眼睛惊恐地四处看。   林夏这才想起来,别人看不见迟来雪。   他哭笑不得道:“没有,我自言自语。”   林月明显离他远了一步,估计是把他当神经病了。   就在这时,迟来雪显形了。   女孩一下子看愣了,指着迟来雪磕磕巴巴:“他他他……”   林夏将迟来雪拉到身后,对女孩说:“别怕,他是个好妖,只有他能找到你的朋友,带你们出去。”   听着林夏的话,迟来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可能是迟来雪外形并不像其他鬼魂、妖怪,林月倒也很快接受了。   迟来雪牵着林夏,低声在他耳边道:“找到了。”他抬手指向前方:“那几个比较聪明,没惊动鬼魂。”   然后他对林月道:“这里是三界的交界处,人类这里也有,鬼魂、妖怪也不会随便伤害人,别惊动它们就好。”   林月双手捂嘴狂点头。   然而,找到另外几个人的时候,林夏才知道,他们哪里是聪明啊,他们是神经太大条,根本没意识到不对劲。   现在几人就在之前林夏喝粥的粥铺上休息吃东西。   看见林月,他们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林月,你也在这里……”   林月疯狂摇头示意他们别说话,周围的东西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领头的男生还是不明白林月的意思,嗓门很粗:“林月你怎么了?手抽筋了?”   估计这一刻林月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说话的男生突然闭上了嘴,他目露惊恐,用手机给同伴打字:“卧槽,我说不了话了!”   其他人叽叽喳喳地围上去,但好在没在吸引鬼魂。   林月连忙跑上前解释,没想到其他人听了却是大笑出声:“林月你胆子真小,这不都是人……”   这下子,他们也说不出话了。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林夏旁边的迟来雪,迟来雪收起剑指,皱眉道:“太吵了。”   林月想上来求情又不敢,只能看着林夏,眼神里带着请求。   林夏清清嗓子,走向被迟来雪强行闭麦的几个青少年:“如林月所讲,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危险,请不要大声喧哗,只要你们答应不再出声,我就让他给你们解开禁制,然后带你们出去。”   “不然的话,你们就只能被禁言到天亮了。”   青少年们连忙点头,同时,他们的禁言也被解了。   试着能发出声音后,带头的男生也变成了鹌鹑。   接下来,林夏和迟来雪走在前面带路,几个青少年跟着后面用他们以为两人听不到的声音和林月蛐蛐两人。   “林月,他们是谁?”   “那个白毛非主流怎么控制我们的?”   林月以摇头拒绝了所有回答,内心只有大写的我怎么知道几个字。   听到白毛非主流,林夏不厚道地笑了,迟来雪则是郁闷地揪起一缕发,问他:“你不喜欢?”   林夏忙摇摇头,忍住笑:“没有没有,我很喜欢。”   林夏这句无意的话,却像是给迟来雪喂了块很甜的糖,原本郁闷的狐狸一下子就开心了。 第9章 小小姐   折腾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   来到鬼街的边界,对面就是熟悉的街景,地上若隐若现的有一条白线,颜色已经很淡了。   林夏刚准备走就被迟来雪拉住:“怎么了?”   “你身上有什么吉瑞的东西吗?”迟来雪说:“正常人误入鬼街后,走之前都要留下一件吉瑞之物,不然回去之后可能会生病。”   林夏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了之前那个半仙给的大吉签子,问:“这个可以吗?”   迟来雪拿起看了看,点点头:“可以。”随即,他将签子往身后黑暗扔去。原本虚幻的白线颜色慢慢变深,最终变成一条黄色的实线。   “走吧。”   迟来雪带头,几个青少年们也赶紧跟在后面跨过黄线。   刚好早晨6点,不知是哪家的公鸡开始了第一声鸣叫,天光破晓,红光微亮的天边渐渐蔓延。   身后的黄线不见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   林夏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某家小摊贩店门口木桌上睡着的几个青少年。迟来雪已经给他们清除了这段记忆,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来到这里,然后不小心在这里睡着。   不会再想起来关于鬼街的任何事。   “走吧,等会就会有做生意的人出摊发现他们。”   “嗯嗯。”林夏感慨万千,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走出城中村,看着他停靠在树边的自行车,他沉默了,新买的自行车链子在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沉默着沉默着,他突然蹲在路边笑了出来,控制不住地笑出了眼泪。   为了条车链子在鬼街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链子还丢了。他哭笑不得,好在,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那条车链子了。   打了个车,他把坏掉的自行车带回去了。   一夜没睡的他在车上开始犯困,迷糊间,变成原型的迟来雪就趴在他的腿上,三条尾巴轻轻晃悠。   林夏怕他掉下去,将他往上搂了搂,用手环住,然后才闭眼睡着。   ……   休息了几天,请假时间结束,林夏返回学校。少见的,今天两个室友都没课,林夏静悄悄地放下东西,尽量在不打扰他们休息的情况下收拾好东西。   然后,他坐在桌边伸了个懒腰,带好耳机,打开电脑,准备将这几天落下的重要课程补一下。   旁边突然传来人下楼梯的声音,室友王浩揉着眼走向洗手间,无意间转头看见桌边坐着的人:“咦?林夏你回来了?”   林夏摘下耳机,点点头。   另一边,徐竟也拉开了帘子,睡眼惺忪地笑道:“林夏你都快被全校男生通缉了,你还敢回来啊!”   林夏不解:“什么通缉?”   王浩从卫生间出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学校可出了大事!”   林夏一副吃瓜群众的样子:“细说。”   徐竟伸手晃了晃:“白玫跳楼了!”   林夏耳边嗡的一下,弹射起步:“谁?!”   “白玫。”王浩说:“听说是因为感情问题,之前你不是和白玫走挺近吗,然后就有人猜测是不是你花心劈腿伤人心了哈哈哈。”   林夏想起白玫月下的血红唇色,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花妖她又想搞什么事情!   徐竟看林夏失神地模样,开玩笑道:“不会真是你小子吧?”   林夏汗颜:“怎么可能嘛,我这几天都在外面。”   徐竟道:“说不定是你魂魄呢哈哈哈哈。”   王浩和徐竟还在谈论白玫的事,而知道白玫是妖的林夏深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担忧在心头盘旋。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林夏就被导员通知去了办公室。   两个看着就一身正气的大叔也在,林夏还没弄懂什么情况,两个大叔就拿出了警官证。   “林同学,现在白玫女士死亡的大部分线索都指向了你,我们需要你去警局做一下笔录。”   林夏同意了。   警察又不是傻子,难道还查不出来和他有没有关系?现在只是照例在排查白玫的关系而已。   警局里,林夏一五一十地将两人认识的经过说出,只是隐去了白玫变妖那段。   做完笔录,林夏还在大厅等待,无聊间,手机响了。   接起室友王浩的电话,那头语气急切:“小夏,出事了!”   “怎么了?”   “学校里现在全是传你杀了白玫被警察带着的流言!”   林夏眼前一黑,白玫这一招整挺好,不管后续他会不会被洗刷冤屈,但在大众的眼里,他已经罪无可恕。   明明警察已经是便装进入学校,他走的时候也没有和任何人说,怎么会……   林夏心里一团乱麻,想不明白。   接着,是导员的电话。   “林夏同学,根据学校的决定,我给你放几天假,一方面,你在校外好好配合警方调查,另一方面,你应该也懂,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不太方便出现在学校。”   导员是个挺严肃的小老头,平时批假难如登天,现在好了,连着批。   因为事情重大,林夏此时已经成了不少男生的公敌,他一个头两个大。坐在警察局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林夏盯着脚下地板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   疲惫地揉了揉脸。   得到允许回到出租屋后,门口多了个林夏意想不到的人——林无极。   短短几天,这个爱飙车的小老头感觉又苍老了不少。   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林夏询问道:“林长老您还有什么事吗?”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请人进去。   林无极在林夏那张略显寒酸的小木桌旁边坐下,接过林夏倒的一杯温开水,他示意林夏坐下:“小夏,你的事我知道了。”   林夏并不意外,毕竟学校就是林家的。   “我相信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林无极认真道:“而那白玫——”   “不,是那花妖,我们会早点将她抓住的。”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林夏说:“既然学校是林家的,怎么里面进了妖怪你们都不知道呢?”   林无极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随即又叹息道:“白玫也是个可怜孩子,在入学登记的时候她确实还是人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花妖夺了躯壳,这才导致一直没被查出。”   “我们已经查过了,死的就是白玫本人,花妖不知道躲在那里,而且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目标都是你。”林无极说:“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跟我回去吧。”   林夏端水的手一顿,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这几天我都是警察的重点关注的对象,难不成你们还能和他们说是妖怪干的事啊……”林夏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看见了林无极嘴角自信地笑。   “?”   林无极撅着嘴吹了吹热水的热气,小心地嘬了一口,实际上水并不烫。他问道:“小夏,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普通警察吗?”   “……?”   林无极神秘一笑:“总之,花妖的事情交给我,小夏你和我回去就好。”   林夏也是嘴快:“不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这一下,小老头又 emo了。   林夏想给自己两巴掌,他道:“林叔,那天海……辩灵师的话您也听到了,我和前家主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根本就不是……”   “那个辩灵师是假的。”林无极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林夏愣住。   “那天你走之后,我们派人下水看过,收拾尸身时发现,那根本不是辩灵师!”林无极凝重道:“原来的辩灵师海灵早在不知不觉间被人调换,现在的,就是一个普通鲛人。”   “因为长相极其相似,我们从未察觉。”   “所以?”   “你们是不信那个结果,又想到啥辨认血脉的了?”   林夏道:“林叔,别执着我了,没必要,我是不是真的先不说,就算是真的,那我现在回去还有什么必要?林家已经有了新的家主,不至于还要找个或许并不存在的孩子回去吧?”   林无极沉默,默默喝了两口水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夏,我之所以那么执着你,是因为你父母的死亡有蹊跷。而在十多年前,辩灵师——”   “我很确定那是海灵,她预言过,前家主的儿子将会是最后的救世主。”   “?”   林夏听完满脑袋问号,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我?我吗?你在说我啊?”   救世主?好小众的词。   要不是这几天妖怪、鬼魂都见过,他早就开笑了。   当然,现在他也确实是没压住嘴角:“林叔你看我哪里长得像救世主?我是暑假工资3000的牛马。”   林无极严肃地看着他,苍老却极为清明的眼睛里盛满了笃定。   林夏收起笑脸,老实坐好,内心想的却是——   救世主?末世灾难来了我第一个跑。   可能是出于不可能的心理,林夏为了劝走林无极,还是答应了如果能解决白玫的事情就回去。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还真就被洗脱了嫌疑。林夏自己都在自我怀疑中,就这么水灵灵地结束了?   脑海中有万般的不可能,此刻都成真了。   没办法,信守承诺,他跟着林无极二进宫。   再次跨进林家别墅,他还没来得及面对梅念云的狂风暴雨,袖子突然被人拽了拽。一个熟悉地女声在他身后响起:“哥哥?”   林夏惊了一下,慢慢扭头。 第10章 戒指   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惊喜地看着林夏,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哥哥,真的是你啊!”   眼前站着的不是鬼街遇到的林月又是谁?可她不是被迟来雪清除记忆了吗?   林夏瞬间大脑风暴,果断装作不认识:“啊,你好啊,你是?”   林月突然失落了,嘀咕道:“哥哥,原来你也不记得了啊。”   林无极怕林夏不认识,还特地介绍道:“这位是梅夫人的小女儿,按辈分是你的堂妹。”   林夏真想给自己拍死,果然,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姓氏多多少少沾点关系,只是没想到这么近。   看得出来林无极很喜欢林月,目光可谓是要多慈爱有多慈爱:“这小丫头前段时间和同学出去玩了两天,回来就说进了什么鬼街,还被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救了。”   “我们一开始还担心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后来发现估计是这小丫头做梦了。”   他摸摸林月的头,林月扁扁嘴小声道:“我没有做梦,怎么你们都忘了。”   林夏有点心虚,毕竟是迟来雪给清的记忆,没想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小月过来。”梅念云走进来时,还是一副高傲地模样,但好歹是没再针对林夏什么。   林月哒哒哒地跑到梅念云身边,但还是漏出一个脑袋偷偷打量林夏,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探究。   林夏汗颜,只能是当做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林无极不知道是用什么理由说服了林家人,让林夏占了个少主位留下了。至少表面上的名头是这样。   饭后,林夏独自一人到花园溜达,下午开始林无极就要开始专属1V1教授他林家的绝学。   迟来雪立在他的身边,点头道:“挺好,妖气你确实不宜在人前使用。”   林夏伸开自己的五指,疑惑道:“我真能学会吗?”   迟来雪握住他的指尖,眼底笑意浮沉:“这些是你最擅长的。”   林夏老脸一红,好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习惯了这只狐妖的动手动脚,反应已经不会那么大了。   “哥哥!”   悦耳的女声突然从一旁传来。   林夏虎躯一震,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了伸手指向这边的林月。   “我果然没再做梦,连这个白头发的哥哥也在!”   林夏还想装一下:“什么白头发的哥哥?”   “你别骗我了。”林月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   迟来雪拦住想要继续演戏的林夏:“她是难得一见的灵体,本来是成年才会显现,最容易被鬼魂妖怪附身,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   “估计上次在鬼街被吓提前开窍了,能看得见我,记忆也没法清除。”   林月有点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问:“所以,哥哥你是鬼吗?”   问的是迟来雪。林夏眼珠子一转,说:“是啊,这个哥哥就是鬼哦,会吃人的那种哦!”   迟来雪也不反驳,就看着他笑。   没想到林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用食指轻轻戳了下迟来雪的衣袖,然后立马跑开,直到确定触碰到的是真的布料,她才放下心,歪歪头道:“哥哥不是鬼。”   林夏也被她这波操作逗笑了。   既然马甲都掉了,林夏也不逗她了,微微矮身对林月道:“这个以后就是我们的秘密哦,不能和任何人说。”   林月重重地点头,用手在唇上比了条直线:“我知道!”   “对了哥哥,”林月用手拍拍头:“我有事要和你说。”   林夏嗯了一声,静静听着。   “妈妈说你是坏人,不让我和你说,但我觉得你不是,”她咬咬唇道:“妈妈说,过两天要去抓一只大妖怪,要用你当诱饵。”   林夏点点头,梅念云倒挺会物尽其用,知道他受妖怪“喜欢”。   林夏摸摸林月的头:“谢谢小月,小月也是好人。”   梅念云这样的妈是怎么教育出林月这样的孩子的,林夏真的有些好奇。   下午,还是熟悉的林家祠堂。   那个令林夏还有些胆寒的池子还在,但好在,里面的东西已经没了。看了一圈,没看见林无极,林夏百无聊赖地继续往前。   整个空旷的祠堂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回音。   尽头如他所想,长长的阶梯供桌上放满了林家祖先的牌位。香火明灭,枭枭袅袅的烟雾缓缓盘旋上升,空气中都是莫名令人安神的气味。   他弯腰细看,没多久就在最下层看见了林志远,也就是传闻是他爹的那个人的排位。   和林志远牌位紧挨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牌位,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两行字。   [林苏氏位]   [2004年7月,立]   林夏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半晌,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很温柔地将他抱在怀里。   但他太小了,记不清她的脸,只记得趴在她肩头时,鼻尖嗅进的淡淡梨花清香。   林夏晃晃头,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她,到底是谁?   会是我的妈妈吗?   他伸手想触摸牌位,临了却又收回。   本来在这里看别人家族牌位就很不好,再伸手摸就不礼貌了。   林夏退开几步,抬眼时却再次愣住,只见供桌最高处,正中间供的不是牌位,是一块壁画。   一块画着九尾狐仰天长啸的壁画。九条尾巴在身后狂舞,身边天火焚肆,狐狸头仰得很高,眼睛却没有睁开,一抹红色的痕迹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地。   好似血泪。   旁边牌位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和壁画挨近。   林夏疑惑,林家不是除妖世家吗,怎么最高供奉着的不是祖先,而是一只狐妖?   还没等他细想明白,后面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夏?你已经到了啊,抱歉抱歉,临时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林无极喘着粗气赶到,“诶?小夏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   “小夏跟我来,”林无极也没多想,招招手带着林夏走进位于祠堂后面的房间,门一开,扑面而来的灰尘差点呛死两人。   “咳咳咳!”   林夏扶着墙咳了半天才止住,他下意识用手掩住鼻子,尘埃落定后,看着这个杂物间地面、柜子和其他物件上的厚厚一层灰,他目瞪口呆。   简直是不敢呼吸,一点点的风都会引起一场久久不停的沙尘暴。   林夏无处下脚,林无极却丝毫不在意钻进房间就开始翻找。林夏默默给他是背影竖了个拇指。   几分钟后,灰扑扑的林无极掌心托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出来,招呼林夏过去看。   林夏走近后,用纸巾勉强将上面的灰擦干净,露出盒子原本的模样。盒子不大,但四面浮雕精美,纹路间还隐隐有金光涌动。   林夏吓了一跳,抬眼却看见林无极表情无异,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林叔,您刚刚没看见什么吗?”   林无极摇摇头,但眼里兴奋的光已经难掩:“我果然没找错人!”   林夏:“?”   “快打开看看。”林无极乐呵呵地说。   林夏尝试了一下,手指刚触到盒子上精巧地锁扣,锁就自动开了。林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在林无极的目光鼓励下,他打开盒子。丝丝寒气顺着越来越大的缝隙流出,在盒子和两人的手上结了成薄冰。   寒气顺着地面几乎是将以林夏为中心几米开外的范围地面冻成冰层,室内温度骤然下降。   小盒子是一个银色的戒指,素圈,没有任何装饰,戒指表面也有一层冰。   鬼使神差地,林夏感觉这个戒指格外熟悉,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碰到戒指的一瞬间,蓝色的气流钻入他的身体。   全身血管几乎都被冻结,他一动,咔咔响。   “卧槽!”刺骨的寒意让他禁不住叫出声,整个人直接跪了,冷汗顺着脸颊滑下,还没落地,就成了冰晶。   “叮——”   碎在地面。   林无极慌了:“小夏?小夏!”   眼看着林夏情况不对,林无极当机立断:“小夏你撑住!”往门口跑去。   林夏眼前晕得厉害,看着林无极的背影都会影分身了。他身体里好似有一块冰,裹挟着细刃,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将他的血管全部扎成窟窿。   不能睡!不能睡!   这一睡怕是醒不了了。   林夏眼前发黑,将要撑不住倒下时,撑地的手被被人握住,温暖的热气顺着那只手传递到给他。   冷热交替,痛得他差点想立马自杀。   无力地靠倒在了迟来雪身上。迟来雪拥住他,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掌心覆在他的小腹上。   “啊啊啊啊啊!”   林夏痛地想逃,却被迟来雪紧紧禁锢在怀里。细看之下,迟来雪的脸上也如纸般苍白,咬着唇,仿佛也在承受着什么。   “冥焰!”   火焰随着迟来雪掌心陡增的妖力在冰面燃起,将林夏包围在火海里。霸道的妖力终于将寒意压了下去。   林夏撑不住痛晕过去,倒在地上。   迟来雪呕出一口血,俯身额头抵上林夏额头,化为点点光芒,融入林夏的身体。   火焰最终和冰层一起消逝,地面只剩蒸发后的水汽。   林夏的无名指间,带着寒意的银色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小夏!”   “……”   林夏好像睡了很久。   肚子里空空的,胃里烧得慌。如同无数个早晨一样,林夏迷糊地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眼睛眯开一条缝。   “8月25……”   “8月25?!”   本来还迷糊着的林夏瞬间惊醒,他还在林家,房间还是他上次住的那个,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他抬手捂脸时,被冰了一下。   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安安静静地贴着皮肤,没有任何异常。   “卧槽!这个戒指明明是22号那天……”林夏终于想起来是哪里不对劲了,他睡了整整三天!   林夏cpu都烧了,记忆渐渐回笼,他想起了迟来雪。   “迟……!”   他刚想召唤迟来雪问问情况,有人突然推门而入,给他吓得又缩回了被子里。看清来人后,他松了口气拍拍胸口道:“林叔,你吓死我了。”   林无极的表情却是格外的奇怪。   林夏眼睁睁看着他从进来时的担忧到看见他活了的开心,最后再到一股莫名的激动。   林夏咽了咽口水,更觉胃里烧得慌,三天没吃没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最后,林无极稳定出一副慈爱的表情:“小夏,你终于醒了,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向……”   林夏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连忙打住:“叔,要不你先让我去吃个饭?不然等会儿可能我就真要死了。”   林无极连连点头:“对对对!先吃饭。跟我来,饭菜随时给你准备着的。”   林无极单独给他开的小灶,荤素搭配的菜上了满满一桌。林夏此时只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提起筷子就是造。   吃饭的间隙,林夏的余光再次瞥见手上的东西,于是他抬头问道:“林叔,这个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无极欣慰地看看他,又看看戒指,让林夏一头雾水。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交代一定要给你。”   “果然也只有你能戴上。” 第11章 凛冬   在林无极口中,林夏也算是知道了他兴奋的原因了。   林夏手上的这枚戒指叫[凛冬],从哪来的已经无从得知。据说这枚戒指使用到极致甚至可以瞬间冰冻江海。   “哪怕没到那个境界,这枚戒指也有大用,可以根据主人的意愿凭空凝聚出任何形象的东西,不管是刀、剑、飞镖……”   “你父亲去世后,所有人都在找这枚戒指,但这枚戒指有灵,生来高傲,不肯轻易认主。”林无极惋惜道:“林家试图掌控它的都已经经脉尽断而亡。”   “后来就有人说,这枚戒指只认前家主和他的后人,也就没人再敢冒险尝试,因此,它就被搁置在了杂物间。”   林夏望着手上的戒指,神情有些恍然,只有他知道,他当时也差点成了这个戒指吞噬的亡魂,要不是迟来雪……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小夏?”   “嗯?”林夏回神,面露歉意:“抱歉,我刚刚分神了。”   林无极摆摆手,没有在意:“如今,是你驾驭住了这枚戒指,便再也没有敢说你不是少主了。”   林夏倒是不在意什么少主不少主的,吃完饭借口要再休息送走了林无极。睡了三天,现在是怎么也睡不着,关键是他除了睡着能去见迟来雪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个小时后,还是没有任何睡意的林夏逐渐烦躁。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着各种迟来雪可能遇到的问题。   急得他准备起身去找林无极问问有没有安眠药,熟悉的体温就在这时贴上他的背。林夏看着腰上的咸猪手,久违的竟然感觉有些怀恋。   真是疯了。   迟来雪贴着他的耳后,声音与平常无异:“我没事,别担心。”   林夏不动了,半响在他怀里钻了钻,和他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眼前的迟来雪除了脸色白了一点,好像确实没有别的异常。林夏看了一会,把他的咸猪手扒拉下去:“别动手动脚的。”   迟来雪眨眨眼,斜躺着支着头看他。   林夏又被看脸红了,抱着被子蛄蛹到墙角。   真的很该死。   “你若是想见我,唤我名字就好。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我都能找到你。”迟来雪说。   林夏闭着眼睛,心跳却和着了魔一样跳得很快,久久不能平复。   真是疯了,他想。   支着耳朵听了半响,旁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林夏抱着被子转过来,果然,迟来雪已经回去了。   奇怪的感觉浸了满心。   他却不讨厌。   ……   下午,快躺成尸体的林夏出门打算晒晒太阳。   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微信消息很多,他挨个打了回去,有室友的关心,导员的询问叮嘱,他一一回复并感谢。   坐在花园的休闲椅上,头上还有遮阳伞,舒舒服服。   可惜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喧闹,好像正向这边而来。林夏和迟来雪待久了,有他的妖力加身,现在五感的能力比普通人强了很多。   凝神静心,他也听清了嘈杂的对话。   “哥!别过去,林夏哥哥现在还在休息!”   这道女声很熟悉,不用多说,是林月。   “休息?什么野种也敢来我林家称大王了?我倒要看看这个少主他当不当得起!”   另一道男声比较雄厚,按林夏这么多年观察人的结果来看,对方体型应该不小。   再结合什么少主的称呼来看,对方八成是来找自己的,而当今林家最有可能来找他的,除了林无极和林月,那就只有一个人   ——梅念云的大儿子林麟。   此前这个林麟由于在外省上大学,所以和林夏两人并没有见过。   现在估计是听说了林夏的事,知道地位不保,连忙赶回来了。   林夏一阵头疼,在回去假装休息躲躲和直面狂风暴雨中选择了后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也不能一辈子躲下去。   几步之后,林月果然忧心忡忡地跟着一个……正方体?!   林夏的判断是正确的。   林麟目测身高和体重是一个数字,五官偏偏又没随到母亲梅念云的美貌,随了家主林峰,显得整个人就有点,用林夏的话来说就是:乱七八糟。   对方一见到悠闲坐着的林夏就不淡定了,丝毫不顾林夏也在就当面指着他大声蛐蛐:“这就是那个小野种?”   林夏舌尖扫过犬齿,表情很不善。   杂种、野种这类的词是他最讨厌的,因为没有父母,他从小就是被这些声音裹挟着长大。   林麟此时正撞他枪口。   林月忙和林夏招手:“林夏哥哥对不起,我哥他……”   没想到林月话还没说完,林夏只听啪的一声,林麟的巴掌已经落在了林月脸上:“轮得到你说话了?胳膊肘往外拐!”   硕大的巴掌在林月的小脸上映出一个极其清晰的巴掌印,小半张脸很快地肿了起来。她又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林夏是真的生气了,正好他想试试戒指的威力,免费的沙袋这就来了。   “哥们,打女孩子就不对了吧,你好坏不分?”   “关你屁事!”林麟将十个手指头掰得脆响,道:“小野种,有种来单挑。”   林夏眸色很冷,他道:“首先,我不是野种,其次,你完了。”   林麟身高起码180,但他的体重又是这个数字的一倍之多,显得整个人又高又都大。可能以为林夏是个普通人,他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向着林夏冲过来。   林夏自身优点在于行动够快,轻松往旁边闪开后,他毫不吝啬地对对方来了个顶级嘲讽:“啧啧啧,就你这速度,打得着人吗?”   林麟气得要死,有梅念云这个母亲在,从来还没有人敢说他胖过。   这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林夏就轻轻松松地躲着,有迟来雪的妖力加持,林麟的攻击在他眼里就是慢动作。   他之所以没有选择攻击,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是梅念云的儿子,要是真给打伤了,林无极可能还要被迫放弃点东西补偿,甚至可能被逮小辫子威胁。   他本想着就这么消耗林麟的体力,等对方没有体力就会放弃时,林麟却使出了魔法手段。   只见他肥肥的五指从兜里摸出三张黄符,在林夏眼前晃了晃:“还没见过吧土鳖!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式神!” 第12章 离魂   黄符落地,升腾起一股子白烟,嘈杂的佛音响彻云霄。几个一丈之高、大腹便便,怀抱着琵琶的式神对林夏怒目而视。   林夏觉得有些新奇,因为他确实没见过这个东西。   林麟趾高气扬:“没见过吧,土鳖!”   林夏也不废话,左手下意识拨了一下右手上的戒指,寒气回应主人的召唤,在他小臂上凝出一把精巧的腕箭。   蓄势待发的冰箭冒着森森寒气。   林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林夏本意只是想吓吓他,要不是林麟放出了魔法攻击,他也不会真用戒指。甭管戒指被吹得多牛逼,但现在的他是真不会用,最多召出来武器装装逼。   林麟怒了,唾沫星子对着林月乱飞:“林无极那个老东西,怎么都不肯把这个戒指给我,非说什么会死人,现在怎么就给这个野种了?!”   林月无助地摇着头。   林麟抬起的巴掌又准备往林月脸上落,只听“咻”地一声破空声,还不足小指粗的冰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试图抵挡的式神扎散,最后把他的手扎了个洞穿,鲜血横流。   “啊啊啊啊啊!”   杀猪般的叫声响彻整个花园,血还没流多少,伤口就立马开始结冰,最终将他整只手都冻成冰块。   林夏手也在发抖,他强装镇定站直:“林少爷,还打吗?”   林麟怒不可遏,好的那只手一挥:“式神上啊!”   “你们是死的吗?!”   两个式神执行命令,琵琶音动,音符线谱好像都有了实体,林夏只觉脑袋快炸了。   “卧槽!好歹毒的曲子!”   琵琶弹出的曲子没有任何美感,全是各种噪音杂糅在一起的产物,比如敲击铁盆、指尖抓划黑板……一下一下,林夏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不得不说,创造这曲子的人特么是个天才!   恐怖的是,曲子完全无视所有物理防御,林夏捂住了耳朵噪音也好像将他的脑子扯出来攻击。   耳朵里的动脉血管已经开始突突地跳。林夏不太能站稳,而另一个式神已经抱着琵琶冲他而来!   林夏抬起手,心念一动,冰箭乱无章法地飞出,很幸运的,其中一只将弹琵琶的式神扎散。他也退后堪堪躲过另一个式神横扫的琵琶。   气流擦着他面门而过,刺得他皮肤生疼。   所以,在他拉开距离后,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抬手将最后一个式神也杀死。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血色弥漫,将他整个人衬成了地狱里的恶鬼。   林麟怕了,也顾不得手上的伤口,结结巴巴丢下一句:“你等着!我去叫我妈!”就快速跑走了。   林夏跌坐在地,最后干脆躺在草坪上。手上的腕箭散去,耳朵里耳鸣还没停,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要聋了。   他眼睛里的血也只是眼睛里毛细血管被琵琶曲震破了,血液将黑白分明的眼珠染红。   林月小心地蹲在旁边,又不知道怎么帮他,只能哭着喊:“哥哥。”   林夏忍着喉咙里涌出的恶心,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先别哭。”   哭得我脑仁疼。   这句话他没说,要说那首歹毒的曲子里面还差什么,那肯定就是哭声,各种生物的哭声。   心脏跳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会急停。   林夏闭着眼睛缓神,期间他听见林月小声说着什么,起身跑开。   这还不如死了呢,他想。   没多久,林月带着人回来了。   “小夏!”林无极扶起地上的林夏,自责道:“我就离开了一会,怎么就给自己搞成这样了。”   岂料刚走没几步,梅念云带着林麟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站住!林夏你看看你给我儿子打……”然而,看到林无极扶着林夏回头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声音也一下子梗在喉头。   林麟手上被包扎完成的小血洞配合着生龙活虎的姿态,和林夏的奄奄一息形成了对比,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林月跑上前:“妈妈,哥哥他……”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梅念云打断了。梅念云好像找到了突破口,将林月扯到身前指着她脸上的红肿问林夏:“是不是你打的?!”   林夏费劲吧啦地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满脸写着:你是在说我?   梅念云脸上挂不住,但也不可能认错,坚持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林月一直在摇头:“不是林夏哥哥……”但没人听她的,都在默认装聋子。   林夏指了指站在她身后巨婴一样的林麟,有气无力道:“要不你问问他?”说完,没忍住直接呕了口血。   给林无极吓的直接给他前胸后背各贴了一张黄符,林夏顿时觉得舒坦多了。勉强可以大口呼吸,不用担心再吐血。   “梅夫人,事情小月都和我说了,是林麟过来找事,还放式神把林夏打成这样,你们还有脸过来兴师问罪了?”林无极脸上只写着几个字: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梅念云假意低头问林月:“小月,真的吗?”   林月点头。   梅念云表情很难看,是没达到事情预期的不爽。   林无极担心林夏真死了,不再管林家母子,赶忙扶着林夏前往车库。不久之后,跑车如离弦之箭一般驶上马路。   林夏还是不能习惯他的开车速度,虚弱开口:“林叔,你慢点,我还死不了。”   林无极没管,林夏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抓着安全带,想着林无极驾照要扣多少分,罚多少款。   想着想着,眼睛就闭上了。   眼皮很沉,他只听见一句:“小夏别睡啊!”就失去了意识。   ……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   身体已经没有任何痛感,浑身轻飘飘的,轻轻一跳就能够到天花板,还挺好玩,他自言自语道:“迟来雪妖气这么好玩?”   然而等他玩够了一回头,天塌了。   入眼是干净的白,鼻尖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如果病床上躺的不是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的话,或许会更好。   “我死了?”林夏试了一下,果然,他轻而易举地穿过了医院的墙。   走廊上来来回回的病人或家属也没有能看见他的。   “不是?我就这么死了?”林夏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脑海中已经开始播放起了《一剪梅》的调调: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   他好像给自己浪没了。 第13章 渡灵   蹲在墙角看着来往的人走过一波又一波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穿回病房内,坐在床边,看着带着呼吸机,闭眼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自己:“我什么时候这么脆了?”   “从小到大那么多挫折意外都活过来了,怎么现在突然就……”   郁闷的同时,他也开始担心起了迟来雪。   按照那天迟来雪说的,他小声叫道:“迟来雪?”可他忘了,鬼魂是没有声音的。   等了两秒,想象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他彻底绝望了。明明病床旁边的生命仪器并没有显示他已经死亡,可他的魂魄就是离体了。   他尝试过再次躺回自己的身体,可是没用。   茫然之下,他坐在床边,都没意识到自己叫了多少遍迟来雪的名字。   直到熟悉的,毛绒绒的尾巴扫过他的脸,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然后就是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迟来雪……”   迟来雪看看委屈到模糊的林夏,再看看病床上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怎么回事?”他抬手抚上林夏的脸,然后又道歉:“对不起,我这几天……我没能及时回应你。”   林夏鼻音闷闷地:“我刚刚叫你你听不见吗?”   迟来雪摇摇头:“你现在是三魂离体的半鬼状态,我听不见。”   “那你怎么…”林夏愣了下,迟来雪听不见他说话怎么出来的?   迟来雪叹息一声,弯眼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心有灵犀一点通。”   “……”   林夏瞬间收起情绪,扒拉下他搭在自己脸上的爪子。   迟来雪道:“果然,你现在三魂离体,半鬼状态各种情绪都会更具象化,也会变得很快。”   林夏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遗憾,问:“半鬼是什么?和鬼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迟来雪想了想道:“区别就是比鬼弱。”   林夏:“……”   迟来雪说:“人们一直以为,白天不会有鬼魂,但不是,正常没有因果也不是凶的鬼魂是可以在白天出现的,它们也不怕阳光。”   “而半鬼,就恰恰相反,非常惧怕阳光,并且,任何一点小小的波动都可能将它打散,比如,一阵略微强的风。”   林夏放弃了穿墙出去飞飞看的想法,安详地躺回自己快变成尸体的身体上:“没想到生前死后都这么弱鸡。”   “倒也不是没有变回去的办法,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死亡,魂魄归位就好。”   林夏腾地一下起身:“怎么做?”   迟来雪道:“首先,你得找一个道士。”   林夏道:“可是,我现在又不能见光,怎么出去啊,随机找个人夺舍附体吗?”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乐了。   迟来雪轻笑道:“不,我给你渡些妖气就好,可以暂时补齐你缺失的气魄。”   “那行啊,快点快点,我真挂了就不好玩了!”林夏明显没反应过来渡是怎么个渡法。   看着林夏清澈的眼神,迟来雪问:“你确定?”   “不然呢?”   迟来雪静了两秒,没有犹豫,弯腰偏头凑近。没关紧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在林夏瞪大的瞳孔里将窗帘微微卷起又落下。   ……   再次来到城中村的林夏还有些失神,脑子里乱哄哄的,靠着迟来雪牵着才避开行人障碍。虽然他现在勉强是个鬼了,可以不用避。   就是渡个妖气而已。   他整理好乱纷纷的思绪,将不受控制跳出来的画面强行摁回去。   再次回到这里,是为了寻找上次那个半仙,除了他,林夏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与道士相关的人了。   走了一会,脑袋闹哄哄的林夏被人牵着还是静不下心,容易分神。他迟疑了一下,将手从迟来雪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从迟来雪身边直接极速飘过。   风声里只留下他遥远的两个字:“快点。”   街上的行人只觉一阵风拂过,林夏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偶尔不小心撞到人之后,那人会感觉身体一阵寒战,然后低声对身边人说:“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冷。”   林夏只能边跑边道歉,虽然也没人能听见。变成鬼之后,他的视角里,看着普通人都有些恐怖片的感觉。   所有人双肩和头顶都顶着一盏灯,老人、妇女、儿童和生病之人的灯火弱一些,而正直壮年的男人则是最旺的红焰。林夏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怕对普通人造成影响,他都尽量避开。   飘起来果然快了不少,几分钟之后,他就在半仙的摊位前刹住,差点来了个漂移。同时,迟来雪也在他身边站定。   林夏现在都有些不敢看迟来雪,他只能飘到半仙面前,看着戴着墨镜仰躺在躺椅上的半仙,尝试招了招手。   对方毫无反应。   林夏有些气馁,真是个骗子吗?   然而,下一秒就听半仙念叨着什么:“哪来这么重的阴气……”食指往上顶开半边墨镜,露出一只眼睛,正好和林夏对上视线。   “……”   林夏再次尝试着挥挥手:“hello?”   半仙秒回:“hello。”   两人仿佛已经对接了什么奇怪的蓝牙。   林夏面上一喜:“你看得见我!”   半仙摊摊手:“我就说你有一劫。”   这是第一个看得见自己的人类,林夏差点激动哭出来,问:“什么劫?”   对方高深莫测地摸摸下巴:“保时捷。”   “?”   林夏:“……?”   “不过你这魂体咋一半阴气一半妖气的,”半仙疑惑着道。   林夏已经红温,好在魂体看不出来。   随即,他对林夏身后的迟来雪说:“还有这个妖,既然你来找我,那肯定是有什么办法帮他是吧?”他指了指林夏 。   迟来雪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惊讶。眸子里光芒一闪,看见半仙身上丝丝缕缕地金光,猜到了什么,随即了然,点点头:“有办法。”   “林夏他是被圈养孤魂的琵琶音震出了三魂,我需要一个聚魂阵帮他魂魄归位。”   半仙点点头,爽快地答应:“可以,但是报酬可能会有点重。”   “多少?”林夏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半仙微微一笑:“半辆保时捷。”   林夏倒抽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还不如就这么死了呢,把他卖了都不值!   迟来雪却是一点头:“可以。”   半仙露出奸商般地笑容:“成交!”   然后对恍若被雷劈的林夏道:“帅哥别怕,我支持贷款哦。”   “……”   半仙季栩要了一个医院地址就去准备东西,林夏担心自己魂体不能在外面久待,便和迟来雪先一步回医院。   路上,沉默许久的他终于开口问道:“你知道半辆保时捷价值多少吗?”   迟来雪诚实地摇摇头。   林夏还在做最后地挣扎:“那你一个少说上千年的妖应该有点财产的吧?”   迟来雪还是摇头。   林夏差点想毙了自己:“半辆保时捷你把我卖了都给不起!”   除非是器官交易,但那是国家严令禁止的,绝对不可以做。林夏也不想以后缺胳膊少腿活着。   迟来雪说:“不一定呢。”   林夏已经在绝望的边缘浮浮沉沉,他想到以后身上要背的一大笔债,整个鬼都不好了。   好在经过这一茬,他也算是再次能直视迟来雪了。   比起莫名奇妙的羞耻,背上的债务更令人难过。   没想到刚回医院,病房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林麟嚣张的声音压抑着:“跟我斗,死不死啊!”   林夏穿过墙,看见的就是林麟对自己的呼吸管蠢蠢欲动。   “卧槽!”林夏差点心跳都停了。   迟来雪眼疾手快,剑指抬起,奇特的能量会聚,病床上林夏的身体就被近乎透明的罩子保护住。   好在林麟只是隔空比划一下,没有真的动手拔,然后就是对着林夏的身体各种比手势羞辱谩骂。   林夏扑到自己的身体上面,仔细看了遍没有问题后才感觉松了口气。林夏刚一动,林麟突然在上衣兜里掏了掏,摸出两张抖动的黄符:“你们感应到什么了?”   “这里有什么刚死的新鲜魂魄?”   林麟咧嘴一笑,又对着林夏啐了一口:“被这小野种打散了两个,终于有新的补充了。”   林麟美滋滋地开门出去了,丝毫没有怀疑新鲜的魂魄就是林夏本人。   林夏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静了很久,看着自己的脸,这个视角下,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水仙的潜质。   “他会死的。”迟来雪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林夏移开视线,看向身边的迟来雪。   “以符箓控制鬼魂驱策本身就是有违天道的事,他现在怨气缠身,寿命已经不多,没必要为了他沾上因果。”   意思是让林夏不要动手刀人。   林夏头又偏了过去,不说话。   迟来雪道:“林夏,你身上本来就带着因果,已经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林夏皱眉不解:“我这一生,不说多功德无量吧,但也是无罪无恶,我怎么会有因果?”不光背债了,现在还背罪了。   迟来雪没说话。   林夏郁闷地伏在床边。 第14章 魂归   等待的期间,陆陆续续有不少林家人来到医院,或真或假地看望植物人林夏一下,林无极在床边坐的最久,小老头满脸都是自责。   天黑时,季栩带着装备来到医院,找到了林夏的病房。脱掉道袍,摘掉劣质的假胡子,一个20多岁的大学生就水灵灵地出现在眼前。   林夏没忍住问道:“你是躲债吗给自己弄成这样。”   季栩边在床边摆东西边说道:“那不显得我有资历一点吗?毕竟很多人都觉得年龄不到半百的半仙都是不专业的。”   林夏很想说,就算你贴个假胡子戴个墨镜,除非近视八百度,不然都不可能给你看成老头啊。   但他忍住了。   迟来雪观察了一会季栩的手法,似乎没什么问题,也上手开始摆放一个又一个的小白蜡烛。   蜡烛围绕着病床摆了一圈,病房里没有开灯,斑斑点点的烛火跳跃在墙上,还有些浪漫的氛围。   然后,季栩在病床尾摆上一瓷碗半生不熟的大米,上面插俩香,两个白蜡烛往瓷碗左右一点,感觉瞬间就有了。   “你平时有没有拍照的习惯?”季栩摆完东西抬头问林夏。   林夏飘到床头柜边,指了指放在上面的手机:“有照片,但没多少。”   季栩拿起手机,好在还有电。得到林夏的允许后在相册里翻了翻,找到了一张林夏和室友的正面合照,将室友裁剪后,他问:“林夏,你介不介意黑白照片?”   林夏:“?”   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干,林夏死都要死了,这时候还介意什么照片啊:“没事,用吧。”   然后,季栩就在林夏的面前,将那张裁剪好的图片搞成了黑白色,遗照那小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他将遗照…手机放在米饭后面,用手机支架支撑着。   随着他二指掐符,口中咒语喃喃而出,符纸竟一瞬自燃,烧完的纸灰飘扬而落,一点不落地进了碗里。   林夏忽然想到了想什么,飘到床上坐下,招呼迟来雪道:“迟来雪你帮我烧点纸呗,我看看能不能收到。”   迟来雪的表情有霎时的凝重,他摇摇头:“不行,会损你阳气。”   季栩也道:“活人收纸钱确实是会损阳气。”   “好吧。”林夏只能作罢,看来提前在阴间给自己存钱这条路走不通。不知道是不是变成鬼的原因,地上那碗米饭现在对林夏的吸引力极大,他一个魂魄居然感觉到了饿。   “这个我能吃吗?”他指了指瓷碗问道。   季栩:“我嘞个大馋小子诶,这个可不能吃。”然后又对迟来雪说:“你去拦着他一点,别让他碰啊。”   迟来雪从善如流地来到林夏旁边,右手轻松地搂住他的腰,锢在怀里。另一只手捂住他写满渴望的眼睛,低声说:“那饭是给其他孤魂野鬼吃的,你吃了等会仪式开始他们来了要是没吃的就要吃你了。”   林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突然乖巧。侧头耳朵贴着迟来雪,眼不见为净。   迟来雪放下挡着他眼睛的手,偏头腮帮子动了动。林夏此时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侧脸利落的线条,凸起的喉结,在这个只靠蜡烛照明的环境下,上半张脸掩在阴影里,引人无限遐想。   他绝逼是笑了。   林夏想道,顺手给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这回迟来雪很明显地贴着他耳后笑了。   不是说鬼魂不会有感觉吗?林夏又不争气地红温了。   “你俩别调情了,准备准备开始了。”季栩起身,从兜里掏出一个铜铃。   听到调情两个字,林夏再次难绷,二指冲迟来雪腰子一戳:“放开我,我能控住。”   迟来雪挑挑眉:“你确定?”   “那不然?我这么大个鬼了连这点诱惑都受不了?”   季栩开始了摇铃,冷风肆起,明明门窗都是关好的。房间温度降得很低,林夏抱了抱胳膊,看向床边似乎冒着热气的饭、点燃的纸钱堆,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好香……”   要不是迟来雪还搂着他,他的魂魄早就飞出去了。   现在迟来雪捂眼也没用了,看着挣扎的林夏,他静了静,抬手轻轻掰过林夏的下巴,趁着季栩转身面对房门的时候,低头。   那双银色的眼睛专注又温柔,映进林夏放大的瞳孔里。   只是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几乎是一触即分。   林夏清醒后迅速闪到了床的另一侧。迟来雪给他渡了妖气,现在他的魂体妖气大于阴气,地上是米饭和纸钱对他就没了吸引力。   季栩回头时,看见林夏低头坐在一边,夸奖道:“林夏你可以啊,居然真能控制住,实话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完全控制的。”   “以前不少人都是控制不住炫了两口饭,然后只能用符强行禁止。”   林夏模糊地“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迟来雪则没有什么表情,泰然自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道:“开始吧,有靠近的鬼魂我来处理。”   季栩点头,动手撕掉了门上的符咒,霎时间屋内风更急,季栩手上的铃铛无风自动,只见他低喝一声:“开灵。”   二指在眼前一划,有金光隐于眼中,整个屋子瞬间虚化,像是开了个热成像。阴气在林夏病床前聚集,无数的鬼魂寻着味争相涌入。   直奔床前的米饭、纸钱而去。   阴气到一定浓度时,林夏依照季栩的话躺回自己的身体上,和身体重合。渐渐的,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他在融合他的身体,经脉开始恢复活力。   有不长眼想过来抢林夏肉身的鬼魂都被迟来雪毫不留情地打散。其他还略有意识的鬼魂也就识趣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美食和钱上。   林夏眼皮越来越沉,闭眼的时候,他的耳边还能听到季栩铜铃清脆地响声,这声音有魔力一般安抚心魂。   世界完全变为黑色,他的耳边铃声模糊,意识逐渐沉沦。   ……   “患者呼吸恢复,颈动脉搏动重启,恢复意识。”   “抢救成功。”   “……”   林夏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白。   这次不是迟来雪的尾巴,而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林无极激动地走来走去,然后凑近道:“小夏,你吓死我了。”   林夏还有些懵逼,他脸上的呼吸机已经被撤下,床边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蜡烛燃烧过的痕迹。   “我这是怎么了?”林夏想坐起来,被林无极制止:“你别动,先休息。”   林无极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了,昨天半夜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你的心电监护仪有异常,连忙召集医生抢救,直到现在,你终于醒了。”   林夏点点头,表示明白。   瞥见窗外天光未亮,林夏问道:“几点了?”   “刚凌晨3点。”   季栩是昨天卡着护士查房后来的,批照片的时候林夏看见时间是十点,仪式时间大概率不超过一个小时,完全是有时间离开的。   林夏松了口气,困意直线上升。   “林叔,你先回去休息吧,大半夜的太麻烦你了。”林夏勉强笑笑,给林无极心都看碎了。   “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时间还早,您明天早点来看我就好,先回去睡觉吧。”   在林夏的坚持下,林无极还是答应了。   随着房间白炽灯灭,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林夏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出了什么毛病,看着空气中始终有一抹阴冷的气息,绕着他的床,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转头时,他的心脏差点直接急停。窗户窗帘不知道被谁拉开一半,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投进屋内,搁在他床边。   而玻璃窗上,正扒着一个咧嘴笑的小孩,瘦瘦小小,像个小耗子,身上还带着血液和秽物。对方没有进来攻击林夏,目光在屋内搜寻着什么,没找到又失望地消失了。   林夏倒吸一口凉气,好在这几天见到的东西多,他已经开始有抵抗力了。经过这一茬,睡觉可能是奢侈了。   他正想着,耳边穿来迟来雪的声音:“需要我陪着你吗?”   vip单人间的床稍大一些,勉强能睡下两个成年男性。此时此刻,迟来雪就躺在他身后,难得的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林夏不说话。   迟来雪也不恼,温声说:“好好睡吧,我在这里。”   林夏睁了会眼睛,不能骗自己的是,短短一个多月,他已经对迟来雪有了莫名的依赖。这种感觉他并讨厌,只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处理各种问题,突然占据他生活的人会让他有些慌乱。   他一直都知道,没有人会永远陪着谁,都会离开。   他和迟来雪或许会是很好的朋友。   但也仅限于此。   该说不说,季栩是有点神算子在身上的,林夏的“保时捷”真就应验了。   出院后,林家人为了补偿林夏,真就给林夏送了辆保时捷,反正这对林家来说,连手指甲点大的利益都不算。   林夏也算是小小的暴富了一把,他也遵守约定,将车换成钱,给季栩分了一半。反正他这个阶段拿豪车也没什么用,换成等值的钱存入银行才是实打实的。 第15章 反派死于话多   几天后,林夏终于得到了出大门的权限,娇宝宝一样地被林无极往背包里塞了一堆防御法器和符纸。   虽然大部分他都还不会用。   “特别处已经有了花妖的消息,我们过去交接一下,尽量早点处理完。”林无极边开车边交代:“如果有危险,你就往我后边躲,你包里的都是高级防御符纸,来不及找我的话也可以照我教的使用。”   只起诱饵作用的脆脆鲨林夏:“保证完成任务。”   特别处是由部分妖怪和人类组成的特殊事件处理处,也算是妖怪界的警察局,世界各地都有,只不过知道的人很少。   玄门世家和特别处都有合作,林家就是其中之一。   林夏的清白就是他们调查后给出的。   半个小时后,跑车驶到一片郊区。   跑车底盘较低,没多久就在较为平坦的路上停下。   林夏下车后,打量了一圈,鼻尖总能闻到一股子废弃机油的味道。   这里原先是个工厂,因为违规被处理后治理了好长一段的水资源才长出些植物。高耸的废弃大楼荒草丛生,一条大概两米深围绕工厂而修的排水渠里只剩湿软的黑泥。   小心地下到铺好的水泥小路上,左右两边的各种植物几乎将整条路封死,林夏只能拿着镰刀在前面不停地开路。   最让人烦的不是这些杂草,而是上面结的厚厚的一层蜘蛛网,碰一下,粘在身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终于到了厂房门口,穿着黑色长款风衣、戴着墨镜的女人已经等在这里。林无极摘干净身上的蛛网上前:“白组长久等了。”   女人摘下墨镜,大概三十多岁的年纪,比起白玫的妩媚,她的长相则是张扬且极具攻击性,大眼睛高鼻梁,周身气息凌厉危险,属于看一眼就能让对方退却类型。   这就是晋城特别处的组长——白荆。   林夏只是和她对视一眼,便匆匆错开视线。   “不算久,林长老一向很准时。”白荆收回视线。   林无极又拍拍林夏的肩:“这是少主林夏,他的情况白组长你都知道,就不介绍了。”   林夏也顺势伸手:“林夏,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对于林夏来说,这是第一次见面,但对于白荆来说,林夏和光着身子站在她面前一样,从小到大的经历早都被查了个明明白白。   试图握手但没得到回应的林夏有些尴尬,但想想自己真没资格和人家握手,也就没再多想。   “走吧,”白荆扭头示意两人跟上,走到林区时,林间突然传来一阵猴叫,一个看着十多岁的少年蹲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   看见白荆,少年灵活地攀爬下树,稳稳落在三人面前:“姐,确定好位置了。”   白荆点点头:“通知大家,开始吧。”   少年应声,再次以极快地速度上树,在树林里消失。   林夏目瞪口呆,林无极乐呵呵介绍道:“那是周一,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妖怪,林间最灵活情报员。”   林夏此时对于这个特别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林长老,你按照原定计划带着他去位置,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立马赶到。”   “行。”   ……   走了一会,除了遮天蔽日林夏认不出来的树以外,地上还长着一种颜色不同的小野花,味道很香。林夏蹲下碰了碰,花粉纷扬而起。   顺着这些微小的颗粒看去,林夏这才惊觉,空气中似乎全是这些东西,只要他一呼吸,便全部向他涌来。   这些花粉看着格外熟悉。   林夏察觉不太对劲:“林叔,”他叫住前方的林无极:“这里我们是不是走过了。”   林无极回头,林夏指了指一棵树上的光秃秃的缺少一块皮的位置,像是被某种动物撞掉的:“刚刚我们走过这里了。”   “哦,”林无极拍拍头,“可能是不小心走错了,换个方向吧。”   又走了一段,再次回到这里。林夏余光瞥见那棵起码已经路过三次的树,心下一沉,假装无意般问道:“诶林叔。”   “嗯?”   “徐竟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别急,回头我给你催催他。”   “行,”林夏垂眼有了决策,提速和林无极并排走在一起,突然抬手一指右边的天空:“看!灵眼!”   “林无极”立马转头:“哪呢?”   “歘——”林夏手里蓄着火焰,直接往“林无极”身上招呼了过去。   “啊——”   由男调瞬间转为女调的声音尖利刺耳,果不其然,前方站着的已经变成了花妖。没有了白玫的皮囊,她顶着本体出现,半边身体被林夏偷袭的火焰烧得黢黑。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替换掉林无极带着林夏走的。   花妖望着自己烧成碳的手臂,气得要死:“我要杀了你!”   荆棘从土里破出想缠住林夏脚腕,好在他反应快,借助妖力跃起,戒指凝出腕箭,朝着地面就是一阵突突。   “咻咻咻——”   几下之后,地面的荆棘几乎都被坚冰覆盖,林夏轻巧地落回地面,朝花妖摆摆手:“你不行啊。”   说话间,还折了一支冻着荆棘的冰晶用打火机烤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然而,气疯了的花妖直接突进,数秒间就贴进林夏,荆棘鞭子横劈而下!   “叮——”   林夏凝出冰盾,挡住了这一鞭子,但他自己也滑出了几步之外,感觉整只右手都麻了。   探出头一看:“啧啧啧,看来真的是气急了啊。”   冰盾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痕。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花妖气不打一处来:“你在我的幻境中,没人能找到你,你迟早死在这里!”   林夏表面还是一副不慌不忙样子,实际额间的汗已经出卖了他。只是用了几次戒指,他就感觉自己的体力在快速流失,从一开始寒气森森的冰箭到现在越来越薄的盾都在显示他的无力。   花妖挥了几次鞭子,似乎也看出了他的问题,娇笑道:“你那戒指用不了多久了吧,你猜,你会被我直接抽死,还是耗尽体力猝死呢?”   林夏喘着粗气,继续唬道:“那你不怕我身上的大妖出来?”   花妖得意洋洋:“这是我最骄傲的幻术,进来的人会被剥离掉所有外附物件,包括附身妖物魂魄,你身上那个妖估计还在外面团团转。”   “哦,是吗?”   林夏嘴角一勾,心念控制,花妖身后的冰箭已经蓄势待发,以破云之势穿过花妖胸膛。   花妖掉落的瞬间,林夏也脱力半撑着跪在地上。   这回总该死了吧。   林夏用最后的体力释放出致命一击,今天不是她死,就是他活。   然而,头顶轻蔑地笑声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我就知道你小子要玩赖的。”花妖好端端飘在林夏头顶,掉落的“尸体”变成了一支玫瑰。   “……”   林夏也是战斗经验不多,忘了对方有分身这个技能。   他干脆利索地躺下,体力已经不支持他再释放什么攻击,躯体四肢都沉甸甸的,好像绑着沙袋跑了几公里一样。   花妖也觉得他在劫难逃,开始羞辱回合。耳畔荆棘突破冰层,在他脸上抽了抽,顿时鲜血如流。   “嘶,”脸上被刺刮伤的感受并不好,林夏忍着疼痛问道:“说起来你也挺厉害,特别处那么多人找你,你居然还能把我抓落单了。”   花妖双手抱臂,得意之色难掩:“就那些蠢东西也想抓我,再活五百年都不够!”   林夏附和道:“你说得对。”   花妖又洋洋洒洒介绍了一篇自己的幻境心得,谁料躺着的林夏忽然眼睛一亮,顺势道:“你很厉害,但我觉得有一个地方不太行。”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反派永远死于话多。”   林夏声音落下的瞬间,火焰将花妖包围。   迟来雪浮在半空,掌心正对着她,瞳孔里的冷意令花妖大骇:“怎么可能,居然是你……”   话还没说完,这个话痨花妖就化为灰烬。   “我就说吧,”林夏双手双脚撑地,试图爬起来,然而动一下肌肉都在抗议。他还在乌龟翻身般努力时,迟来雪已经走近。   手在他膝下一抄,将他抱起。   看着林夏脸上的血痕,迟来雪无奈道:“你现在还不足以驾驭戒指,损耗对于你来说太大了,以后别逞强。”   实际上,迟来雪一直都在,那什么花妖的幻境只能剥离外物,如果迟来雪是直接附体的那还有效,但迟来雪是寄存于林夏体内灵眼内的,本质上和林夏就是一个人。   他不出现也是因为林夏打算对自己进行实战训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直不让迟来雪插手。   林夏摸摸自己的脸,疼得嘶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坏了坏了,破相了,以后娶不着媳妇了都。”说多了都是泪。   迟来雪不说话了,瞳孔亮了一下,林夏的脸上开始有些羽毛触碰般的感觉。再伸手摸的时候,脸上的伤已经没了。   完好如初,妈生脸又回来了。   林夏莫名能感觉到对方是生气了。   和林夏在食堂答应白玫邀约时的感觉一样。   他气个啥?   林夏满脑袋问号。   花妖死后,路边的野花随之凋零消失,前方的道路也变得明朗。   “你放我下来吧,”林夏恢复了点力气,动了动手腕拍拍迟来雪手臂道。 第16章 基因检测   迟来雪依言将他放下,林夏往前走了几步,还有点腿软,但好歹是能走了。迟来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确保他真不会摔。   顺着明朗的小道没走多久,前方再次出现打斗的身影。林夏伸手挥了挥,扭头道:“你先回灵眼里去,特别处的人有妖怪,别到时候发现你了。”   迟来雪应声消失。   林夏赶到战场时,差点以为自己眼睛有问题,只见无数的花妖分身在源源不断地出现,与特别处的人和林无极缠斗在一起。林无极捏着一个花妖分身的脖子,怒道:“说!你给林夏弄哪儿去了!”   中心地面上长着一个待开放的巨大花苞。   在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打个分身简简单单,并且这些分身看着就……格外的弱?   林无极抬手间带起的罡风就给几个分身灭了。按道理来说本体都没了,这些分身也会消失。   该不会还是障眼法吧。   想到这里,林夏视线一转,果然在不远处再次看见了辛勤散播花粉的小野花。召出火焰给野花团灭后,分身一个接一个地化为粉尘。   与此同时,白荆也提着一把尖刀,利落干脆地扎入中心的巨大花苞。花苞迅速枯死,杜绝了所有复活的可能。   林无极等人都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怔了一下,然后才看见站在一边的林夏:“小夏?”   这下林夏可以确定了,林无极等人应该也是被困在了单独的幻境,中心枯死的花苞就是罪魁祸首。   林夏露出心酸的表情,提步想上前和林无极说花妖的事,下一秒,尖刀就飞到了他的面前,插进土里。   “卧槽!”   刀刃折射出寒光,清晰地映照出林夏额角冷汗的样子。   白荆在呼吸间已经贴近他,掐住他的手腕:“好重的妖气。”   “你是妖怪?”   “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林夏气急,被尖刀惊出了一身冷汗,只差半步不到的距离。   得亏他没有心脏病,突然分分钟心肌梗塞而死。   林无极过来打圆场:“白组长误会了吧,小夏他是个人。”   “林长老是觉得我们特别处的都是瞎子?”白荆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了什么,手里银光一现。   “咔哒——”   林夏的手上顿时多了一副银手镯。   “来路不明的妖怪们都需要调查一下,希望林长老理解一下。”   林夏:“……?”   不是,咋都要关我一下呗?   林无极很清楚地知道特别处不可能弄错,但还是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和花妖打的时候沾上……”   白荆打断他:“他身上妖气的味道是狐狸。”   “……”   林夏表面不服,内心已经惊呆了。   我滴个乖乖,狗鼻子啊这么准。   他有些心虚,但他确实不是妖啊,他只是带着宠物狐狸而已,只能再次重复道:“我真不是妖怪。”   宠物·迟来雪·狐狸:“……”   林夏不知道的是,两人基本共感,他说的,他听到的,迟来雪基本也都能知道。   白荆不由分说:“是不是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她招手示意一边看热闹的猴子:“周一,来把他带回去,让周二进行试验。”   “好的姐。”周一围着林夏转了一圈,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掌心射出藤条,左三圈右三圈,嘿咻嘿咻给林夏捆了个结结实实。   林夏求救的目光投向林无极,没想到林无极也无奈叹气:“小夏你先跟她们去吧,过两天我来接你。”   “诶?不是,真的不能再争取一下吗林叔?”   看着周一蠢蠢欲动,林夏忙把花妖的事两句并一句麻溜说了出来:“花妖死了,他想吃我,被我反杀了。”   咻地一下,林夏的尾音消散在风里,是周一拎着他背后的藤条绳结跳上了树,林夏魂都飞了:“等等,慢点我害怕!”   臂力堪称恐怖。   周一对他善意一笑。   林夏咽了咽口水,有了不祥的预感。   “啊啊啊卧槽!我要回家!——”   惨叫声惊起林家的鸟儿,纷纷振翅乱飞。   在原地看着林夏变成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远的小的林无极有些不忍:“白组长下手轻点。”   “我有分寸。”白荆说。   “你妹妹的事,请节哀。”林无极摇摇头,看着白荆盯着某处没理他,便也离开。   很少有人知道白荆有个妹妹,没错,就是被花妖附体,最后控制跳楼的白玫。   白荆的职业特殊,两姐妹并不亲密,甚至于有些生疏。这次白玫死在花妖手下,白荆是铁了心要报仇,不然也不会亲自过来。   结果花妖阴差阳错之下死在了迟来雪手里。   她需要安静一会。   ……   林夏醒来时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缓了两秒才想起来是因为他太吵,周一直接给他敲晕了。   林夏摸摸酸痛的后颈,差点给自己捆久了的双手搞抽筋。   脆脆鲨之名算是坐稳了。   随身摸了一下,果然,手机什么的都不见了。连他被花妖弄进幻境不知道去哪了的背包也好好的放在床边柜子上。   鼻子灵,捡垃圾好手。   这是林夏现在对特别处的标签。   林夏刚打算起身下床,有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他该醒了吧……”   然后是周一回答的声音:“放心吧,我敲的我说什么时候醒那就什么时候醒。”   “真的假的?”   “包真的!”   林夏默默又躺了回去,干脆地装起了晕。   那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猴子,他记住了。   脚步声到了门口,   “咔哒。”   门开了。   周一看着“沉睡”的林夏,讶异了一下:“不对啊,现在该醒了啊。”   “周二你给他来一针,别是让我给敲死了吧!”   周二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那是能随便扎的吗?”   “诶呀,空针就好了。”   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差点又给林夏冷汗吓出来。   真刑啊。   为了不挨针,林夏只能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动了动手指,然后才睁开眼睛。   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又松开:“这是在哪里。”   “哦,醒啦?”周一将空针管又递给旁边差不多大的男孩:“用不着了。”   林夏表面淡定,内心已经在问候眼前猴子精的一家老小。   “你是叫林夏是吧?”旁边看起来很乖的男孩拍拍胸口介绍:“我是周二,这里是特别处基地,你放心,你在这里很安全,我们只需要检测一下你是不是妖怪。”   林夏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周二道合掌一拍:“那我们就开始啦,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哦。”   周一闻言拉下床架的开关,林夏头顶的天花板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玻璃罩。同时,他的手脚也被锁扣扣住,被迫呈大字型平躺在床。   林夏甚至都不知道那些锁扣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别人测试的时候都是纯金属,怕你身体受不了,我们特地给你垫了被褥哦。”周一一脸的善解人意。   林夏嘴角抽了抽,拐弯抹角说他弱鸡。   头顶的玻璃罩缓缓向下,将林夏整个罩进去。   周一将来的药剂熟练地倒入玻璃罩上的一个小凹槽,然后在玻璃罩上面点了点,好像在输密码。   林夏的角度只能看见玻璃罩上被镜像的数字格。   周一输完密码,贴心道:“这是我们最新升级的药剂,你是第一个体验的哦,记得五星好评。”   林夏:“……”   比起林家那荒诞的辩灵师,特别处倒是很贴时代进步,设备都是最新最科学的机械。   可惜不管是什么设备,林夏都是实验小白鼠。   手腕间的凉意让林夏下意识偏头,皮质的束缚带上金属扣有些凉,然后,他感觉到那锁扣越收越紧,还是四肢一起进行的。   这种感觉有点像测量血压时,袖带起先一点点收紧,然后测量的人突然狂捏气囊,痛得他齿间溢出了声。   “嘶——”   随即,更恐怖的出现了。   发丝般细细的银针从锁扣间冒出,林夏瞪大眼睛:“等等,你们不会是想……”   周二嘿嘿笑道:“别怕,不疼的。”   手脚都被束缚着,林夏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针扎入手腕中心、脚踝内侧的血管,短暂的刺痛之后,血液以一种牛顿来了都震惊的引力顺着银针往上。   血液融入锁扣,周一、周二都凝神看着仓内情况。然而,不出意外的,并没有引起什么异常。   他们看上去似乎还有些遗憾,周二道:“可惜了,基因检测真是个人。”   周一也不解道:“明明妖气那么重,居然是个人。”   林夏对自己现在的被动姿态非常不满:“你俩能不能先给我放开。”   周一抱歉笑道:“哦哦哦,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他边说边操控着机器收回,林夏手脚上地束缚也随之解除。   林夏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作势要下床穿鞋离开,被周一拦住:“等等,虽然很扫兴,但你还不能走哦。”   “不都知道我是人了吗?”   “理解一下,白姐有安排啦。”   “……”   “林夏,你现在不饿吗?要不先跟我们去吃点东西,白姐还没回来。”周二说:“或者参观一下这里吧,普通人想进来还进不了哦。”   胃里空空的林夏也只得点头,目前看来,没有白荆的指令,他是出不去了。 第17章 看清楚了吗?   虽然还走不了,但他好歹是有了拿到手机的权利,打开某德地图一看,林夏人都傻了。   “青川?!”   青川离晋城隔了不说十万八千里吧,也有个几十公里,而现在才是次日的早晨,他震惊地抬起头,走在前面的两个少年回过头:“?”   林夏手指隔空虚虚点点周一,垂死挣扎道:“你不会就是这么把我拎着回来的吧?”   总得有个交通工具吧?   周一骄傲一笑,脸上写满了快夸我:“是的哦,车没我快,而且不确定性太大,白姐吩咐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带回来。”   林夏:“……”   这是个什么品种的妖怪!   林夏没来过这里,对青川不熟悉,在度娘上搜了一下,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一个别墅区。   目光四处转了转,在这栋别墅里长廊两边有各种各样的房间,布置风格迥异,明显不是一个人的手笔。   比起林家独立的别墅,这里更像是一个酒店式的基地。   周二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介绍道:“这里的其他房间都有主人,或人或妖,环境布置都是主人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布置的,你住的房间那样的布置就是客房,接待外宾哒。”   林夏点点头。   确实,比起这些要么墙上被藤蔓爬满,要么钢刀遍地的房间,他住的确实是太正常了。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周二回头眨眨眼问。   “诶,”林夏差点被地上横生的树根绊倒,绕开后对他的话大脑cpu烧了一下,怎么有种招安的感觉呢?   他斟酌着道:“地方挺好,但我还是更习惯晋城那边的气候。”   习惯气候什么的当然是他胡诌的,这地方啥都有,万一再有妖怪要把他当大补丸怎么办?   周二遗憾了一下,“好吧。”   “你们两个是兄弟吗?”林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俩看着是十四五岁,实际上估计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妖怪外形名字都这么像。   周一摇摇食指:“不是哦,名字是白姐取的,我们又都很喜欢现在这个形象,所以没有再继续更改啦。”   “那你们都多大了?”   周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我们妖怪和你们人类计算年龄的方式不太一样,人类一般是出生就开始算年龄,我们是要修炼到有灵智之后才算,以前当植物的时候都不算在里面的。”   “算上今年的话,应该是235岁啦。”他拍拍周一的肩膀:“他大概是300岁了。”   周一抱着胳膊装得一脸老成。   显然,林夏的猜想是对的,眼前的两个少年虽然还不到自己的咯吱窝高,但年龄已经是他太太太太爷爷辈的了。   他又问:“那你是什么植物啊?”   周二道:“我是蘑菇,白姐说是朵毒蘑菇。”   合理,不是毒蘑菇确实很难存活到这个世纪,没毒早让其他动物吃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大厅。   大厅里设置了沙发座椅还有各种小店,像个奇幻的小世界,吃吃喝喝忙忙碌碌的人或妖都有。   他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大部分外形看着都是普通人类,其中不乏一些带有一定的妖怪特征,但不是奇奇怪怪的怪物形象,视觉上让林夏放松了很多。   林夏顺手扶了一把抱着一堆比自己头还高的文件急走差点摔倒的女孩,在对方感谢的目光里叮嘱慢点走后看见周一径直走向了大厅的服务柜台:“小金啊,食物都准备好了吗?”   柜台里系着围裙的金发青年睁着大眼睛,笑得很热情:“已经准备好了周哥。”   周哥…   林夏看着两妖画风迥异的对视,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周一挥挥手示意林夏过去,介绍道:“这是小金,很年轻的妖,听说本体是你们部分人类很喜欢的一种动物,你能猜出来是什么吗?”   小金此时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背后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条毛绒绒的金色尾巴,头顶也钻出一对三角形的耳朵。   这让人很难猜不出来,林夏道:“金毛?”   “哇,你这一兴奋就控制不住妖力的毛病还得改改。”周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沉重地拍拍他。   “哦。”小金狗狗眼里写满了失落。   “再接再厉。”   十多分钟后,三人终于到了餐厅。   实际上,胃里空空的林夏也不是没提过在大厅里随意一家小店吃东西的请求,但周一说:“你是贵客,不能那么随便,必须要有正式的宴席。”   林夏无奈,只能跟着走。   至于贵客,白荆都差点给他刀了,估计是看着林家的面子上给点安慰的说词。   林夏坐下来吃东西的功夫,周一周二同时用右手捂住了耳朵,像是在接收什么消息般凝神听着。   半晌,周一抬头:“林夏你先吃着,白姐快到了,我们去接一下。”   周二补充道:“还有,白姐说让你不要乱走,这里大妖很多的哦。”   林夏顿了顿,眼前的两妖已经不见了踪影。难怪白荆一个人类能管理这么多妖怪呢,肯定有不寻常的地方。   余光瞥见白光一闪,一人已经优雅落座身旁,白发格外吸睛。   林夏奇怪道:“你尾巴和耳朵呢?”   迟来雪解释道:“半妖形态会泄露妖气,我怕他们再给你审一遍。”   “噢噢,”林夏点点头,看习惯了迟来雪带尾巴的版本,现在这样还有点不习惯。   迟来雪倾身凑近他:“你很喜欢我的尾巴吗?”   两人脸凑得很近,绝世妖孽的脸轻笑着,热气洒在林夏脸上,格外的有诱惑力:“你喜欢我也可以露给你摸,反正这里的妖怪也没有能打得过我的。”   林夏短暂的大脑短路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连忙挪开身位:“不……不用了,世界和平多好。”   迟来雪垂眼可怜兮兮地,“好吧,听你的。”   林夏真的是一秒都不敢抬头看他,这桌子是真桌子啊,一瞬间吃进嘴里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了。   丢人丢到家了。   再这样下去就乱套了。林夏下定决心要早点脱离迟来雪,前提就是他要有自保能力。迟来雪眸光暗了暗,消失了。   餐厅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荆踩着黑色长筒靴,边往里走边摘手套,回头和周一吩咐着什么。看见林夏,她的表情凝了一下。   随即二指向后一挥,周一周二会意,转身离开。   刚好林夏吃得差不多,有人进来收拾了餐桌。等收拾的人走之后,林夏大胆开麦问道:“白组长,既然都证明我是人类了的话,我能走了吗?”   “林夏,你也不是傻子,该知道我留你是为什么吧。”白荆将风衣随手搭在林夏对面的椅背上,随即自己也坐下,修长的双腿交叠,威压颇强。   林夏沉默了半秒:“那我就自作多情一点,当做是白组长要招安我。”   白荆问:“那你的答案是?”   林夏扶额道:“我还要上学,目前没有这个就业打算。”   “上学不影响,平时没你事。”白荆道:“或者,你想解释一下你身上的妖气是怎么回事?”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   好在林夏这颗看似鸡蛋的脆弱人其实内里是颗钢蛋。   “我想我说清楚了,你们也测过了,我就是人类,我要上学,没空和你们天天追着妖怪跑……”   “你不是妖怪不代表你身上没有妖怪。”   林夏声音戛然而止,我滴个乖乖,真是属狗的啊。   就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就被白荆捕捉到了。   但决心要装死到最后的林夏还是摊摊手道:“你当我身上有红白球啊,还带着妖怪。”   白荆说:“你不承认也没用。”她目光瞥向林夏的右手:“还有你这戒指?”   林夏大大方方地在她面前展开了手,反正戒指表面看着就一普通银戒素圈,不值什么钱:“朋友送的。”   白荆挑眉:“女朋友?”   明明早就把林夏老底都查了,还在这里装。   “男朋友。”林夏不想再废话,略带讥讽回怼了一句,起身欲走。   白荆鼓了鼓掌:“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癖好。我以为你真和我妹妹谈了呢。”   林夏走出去没几步就被看不见的结界阻挡。愤愤回头:“怎么个事,你什么都知道还在这里套我什么话。”   白荆道:“或许你可能不知道,白玫是我妹妹。”   林夏刚想发出来的火一下子堵在喉咙:“啊?”   “你走可以,我们特别处也不缺你这一个人,但,花妖的事情你要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你一个连最基础的防御结界都不会开的人是怎么杀死她的。”   林夏叹了口气,道:“首先,我对学姐白玫的死表示哀思,其次,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杀死花妖的吗?”   “好,我告诉你。”   他退后几步,抬起右手,掌心对着阻挡自己的结界,戒指寒光一闪,寒气凝出腕箭。   “咻——”   蓄力到极致的冰箭破空而出,刹那间便命中结界,从冰箭扎入的位置开始,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层层蔓延,最终,   “叮——”   像是无形的玻璃被击碎落地,惊起一地叮叮当当。   林夏面无表情道:“看清楚了吗?”   扭头大步离开。 第18章 不见不散   林夏这把装得很大,但一出门就原型毕露了。几乎是瘫坐在车后座,催着司机立马开走。   手还在控制不住地抖。   为了能一击击破结界,他没给自己留后路,戒指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体力,硬是撑着腿软,昂首阔步离开。   他现在连换个舒适姿势的力气都没有,叮嘱司机到地方叫他之后便靠着椅背就睡了过去。   好在在林家人的补偿下,他的银行卡里余额目前还很充裕,花三百跑个五十公里直达学校也没有什么异议。   林夏的假期早就结束了,可能是因为在林家的缘故,假期一直在以一种默认的方式延长。中途在车上颠簸醒来后,他给辅导员发了要回学校的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OK]   下午四点,林夏到了学校门口。   今天徐竟没课,特地来门口接他,非常中二地碰拳之后,徐竟一个手肘锁喉搂住他的脖子:“你小子,假期这么长,差点以为你进去了。”   林夏惆怅道:“差不多,一言难尽。”   “咋了,跟吸了一样。”徐竟看着他面如菜色,乐得不行。   “去去去,你才吸了。”   两人说笑着回了宿舍,林夏沾床就睡,徐竟看他太累也就没有打扰,带着耳机安静打游戏。   第二天醒来时,林夏状态终于回满。正常上课吃饭,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在这期间,除了林无极给他发各种叮嘱外,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妖怪打扰他。   ·   时间一晃到了期末,差不多一个多月没上课的林夏差点应验了海妖的预言——挂科。   好在挑灯夜读加上态度比较诚恳,勉强在各科老师面前挽回了平时分,最后擦着线过了考试,没有挂科。   要不是迟来雪经常出现在身旁陪他,他都会以为前几个月经历的事情是他的幻觉。   当然,林无极也没有放弃给他灌输各种功法,林夏微信收藏全是林无极发来的各种视频书籍。   他现在也算小有所成,至少不会一发蓄力冰箭就抽干体力。   “林夏,拜拜。”   “嗯。”   寒假放假当天,高铁票比较早的两个室友收拾好东西匆匆离开。林夏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刷手机,很悲哀的,他没能买到今天回家的票。   林夏老家——他从小长大的福利院所在市离晋城相隔200多公里,成年勉强独立之后来到晋城上学生存,如今也有两年多没回去了。   主要原因嘛,还是手里没多少钱,来回一趟小三百,现在手里有了基本稳定的资产,他想趁着假期回去给自己长大的“家”做点贡献。   一月初的天气格外寒冷,虽然晋城还未开始下雪,但刺骨的寒风和打霜结冰是一点没少。林夏犯懒只想待在有空调的宿舍里,蒙头睡了几乎一天。   众所知周,学生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有的人就是能做到一天不吃东西,有个充电口或者充电宝就能躺一天。   或许是怕林夏把自己饿死,迟来雪看不下去了。   熟悉的白光散去,迟来雪用脑袋顶掉林夏手里的手机,双手撑在林夏两侧,压在林夏身上歪头看着他:“你是想把自己饿死吗?”   “啊?”林夏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迟来雪把握的度很好,两人这个姿势虽然暧昧,但始终隔着一段空隙,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银白长发垂落在林夏颈间,痒痒的。   迟来雪故意学着他的样子,呆呆地:“嗯?”   林夏整个人都不好了,发力给迟来雪推开,坐了起来。迟来雪也不恼,还笑眯眯地给他递手机。   好在室友已经走了,林夏心虚地打量了宿舍一圈才安心下来:“走,我带你去吃饭。”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迟来雪乖巧地点头。貌似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最近一段时间不但能以实体出现,还时不时就调戏林夏一下。   林夏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关上空调一人一妖出了宿舍。   晚上温度尤其低,走在楼道间林夏就已经在往手心哈热气了。对比林夏的全副武装,迟来雪则是一身灰白色窄袖长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除了外面还披着一件领子毛绒绒的纯白色披风之外,看不出来半点像过冬的样子。   除此之外,林夏忽然发现迟来雪的发色变了,不在是以前的纯白,发尾颜色逐渐变黑,银色的瞳孔也开始变深,成了浅浅的蓝色。   林夏看了好几眼才忍不住问道:“你还能随着温度改变颜色的啊?”   迟来雪尝试着想将他的手牵进披风里保暖,奈何林夏是个犟种,愣是给抽回来了。他叹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恢复原本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迟来雪揪着自己的一缕发,微微倾身凑近林夏。   林夏连连摆手后退:“没有没有,都好看。”   两人并肩走在去往学校食堂的大路上,道路两边的槐树叶子几乎已经掉完,只剩几片孤零零地坠在其间,欲落不落。   不时会起一阵寒风,林夏开始后悔没有带个耳罩出来,耳垂已经被吹成了冰疙瘩。他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明天要回老家,你要和我回去吗?”   耳垂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林夏愣住,迟来雪的指尖捏着他的耳垂,很神奇的,原本被冷风吹没知觉的耳垂这下像是被一簇小火苗轻轻烤着,温暖又不伤他半分。   “你……”   林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之前不是说,等你伤好得差不多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不久,迟来雪头一次以实体出来陪(调)伴(戏)他时,曾闷闷地表示过对此的失落。   现在迟来雪这样子看着活蹦乱跳,八成是快好全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   “嗯,还有几天,不耽误陪你回家。”说完,他又将手搭在林夏肩上,林夏顿感身体暖和了不少,“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小没良心。”   林夏心虚笑道:“我勒个清汤大老爷啊。”   “我告你诽谤啊,我可没这么说过嗷。”   好在像林夏这样没买到票的倒霉蛋比较少,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也不用担心迟来雪会吓到人。   食堂大部分窗口都已经关闭,零零散散有几个人分布在各个角落吃饭,林夏打了两份饭,食堂阿姨的眼睛在看见他身后的迟来雪时,惊讶笑道:“这是扣死普雷是吧?”   大学人多,人们的爱好也很广,经常有穿着各次元喜欢角色的衣服、打扮成角色的同学,阿姨们也习以为常。   可能是迟来雪这个“角色”扮演得太贴脸、完美、没有一丝瑕疵,阿姨们都在看他。   林夏忍笑回答:“对对对,我朋友很喜欢这方面的东西。”   在校园情报组织探究的目光里,林夏带着迟来雪找了处远点的角落,本意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   没想到,这地方都能再遇熟人。   “林夏?”   有试探地女声从身后响起,林夏回过头,看见了同样裹成一个球的女孩。   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端着一碗牛肉粉,看清林夏的脸后开心地走了过来。   想了两秒后,林夏也认出了她:“薛佳?”   两人同出一个地方,不同的是,薛佳成绩很好,保送高中后不久又保送大学,估计现在在那所福利院里还是一个传说。   两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后来薛佳去外省上高中之后就断了联络,没想到最后居然会在同一所大学里相遇。   薛佳摘了围巾,笑嘻嘻道:“我第一眼看到你还不太敢相信,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呆呆的啊。”   林夏摆摆手:“很机灵了已经。”   “哦,对了,”林夏看着迟来雪介绍道:“这是迟来雪,我朋友。”   迟来雪微微点头,算作打招呼。   “然后,这是薛佳,嗯……也是朋友。”   薛佳看着迟来雪,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你这朋友不会是哪个明星吧,长这么好看。”   然后又逗林夏道:“诶,什么朋友,我们高低也算个青梅竹马吧!”   林夏没注意到迟来雪俞冷的目光,打着哈哈道:“是是是。”   接下来,久久未见两人闲聊不断。   “你也是没买到票吗?”薛佳一直很健谈,很容易让人放松。   “嗯。”林夏道:“不知道其他人是用什么手速抢的票。”   “哈哈哈,我也在纳闷他们网速怎么能那么快。”薛佳又问:“你是要回渠县吗?”   “对,回去看看。”   薛佳开心道:“我也是,你明天几点的票。”   两人拿出手机一对,同一辆高铁同一节车厢,林夏惊讶道:“居然能这么巧。”   “那刚好,明天一起吧。”薛佳说。   林夏想想,有个同路人也不错,而且还是朋友,于是愉快答应:“行。”   吃完东西约好明天见面时间,两人挥手暂别。   “不见不散。”薛佳的背影蹦跳着离开。   林夏心情很好,收回目光瞥见旁边的迟来雪还在嗖嗖放冷气:“你咋了?”   迟来雪咬牙丢下一句:“不见不散。”拂袖离开。   林夏:“???” 第19章 回家   林夏琢磨了半晚上,震惊地得出了迟来雪可能是吃醋的结论,但下一秒,他就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想清空脑子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睡多了,现在真遭罪。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无意识转着戒指。   窗外寒枝簌簌,隐隐有落雨声。林夏实在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召集回家的两个室友组队游戏。   “林夏,一个人在宿舍怕不怕?”手机里传来王浩贱兮兮的声音。   “我能怕什么。”林夏云淡风轻,心想我什么没见过,恨不得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下海捉鳖。   某荣耀游戏五排组队界面显示好友加入,徐竟顶着个情头:“哈喽哈喽!”   “你们在说什么呢?”   王浩笑道:“正好你来了,讲故事这方面你擅长啊,快,林夏睡不着,给林夏讲个睡前故事。”   徐竟嘿嘿一笑:“行啊。”   这下子三人游戏也不开了,就挂着组队界面聊天,徐竟捏着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嘶哑几分:“传说,咱们这座学校下面是一个坟场。”   林夏啧啧道:“这句话我从初中听到现在,基本每一所学校的怪谈故事都是这句话开头。”   徐竟道:“你别急嘛,听我说。”   “行。”   “等我找个耳机,听沉浸式的。”王浩那边一整摸索后回答道:“好了,继续吧。”   “咱们这栋楼以前是栋女生住的楼,当时也是咱们这个宿舍,住着三个女生,三个人几乎都在晚上听到了塑料袋的声响。”   “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徐竟卖了个关子。   王浩抢答道:“我知道,看过这类的恐怖小说,据说塑料袋的声音就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走路。”   “聪明,”徐竟接着道:“没多久,其中一个女生就疯了,一直说着有阿飘,有阿飘,然后就跳楼了。”   “从此以后,这栋楼就频繁出现怪事,据说后来又死了几个人。学校为了压下去,特地请人做法封印,然后让男生搬了进来。”   “男生进来后,虽然平安无事,但也有不少自称看到过跳楼学姐的人。咱们这个宿舍也是封了很久才重新启用。”   林夏道:“你这故事我听过不下十个版本了。”   王浩:“+1”   “好吧,吓不到咱们小夏。”徐竟咳了两声,没再用太监腔调讲话了。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游戏到了半夜,直到另外两个撑不住了都去睡了。   林夏一个人玩游戏也觉得无趣,只能关了手机再次强行入睡。   然而,没用。   之前只是单纯的睡不着,现在听了徐竟的故事,他说是不怕,实际上在见过那些东西以后,他比谁都怕。   人是一种爱胡思乱想的生物,现在他的思绪就不受控制地跟着徐竟的故事后续走去……   “刺啦——”   忽地,他耳边听到了疑似塑料袋的声音。   林夏:“……”   他不能总那么衰吧。   不敢睁眼,完全不敢。   在闭眼的情况下,其他感官敏锐得可怕,总觉得有东西在对他吹凉气。   “……”   “需要我帮忙吗?”   在精神高度紧绷的情况下,耳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林夏头皮差点炸了,冷汗流了一身。   直到听到熟悉的轻笑,他才放松下来睁开眼,果不其然看见了支着头勾唇笑的迟来雪。   很奇妙的是,在看到迟来雪的那一下,他忽然就觉得很安心,什么恐惧都没了。   林夏板脸装样子:“我需要你帮什么忙?”   “还是这么……”迟来雪轻声说了句什么,林夏没有听清。随即,迟来雪主动将他捞进怀里,下巴垫在他发顶:“林夏,或许你应该知道,我们是通感的。”   林夏:“?!”   “你的一切情绪我都能感知到。”   林夏:“……”   坏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然而,迟来雪的下一句话才是彻底让他破防的:“包括你的想法。”   林夏:“!!!”   啊?林夏脑袋一片空白,“也就是说,你能读我心?”   迟来雪也不瞒他:“可以这么说。”   林夏天都塌了。   他在心里偷偷编排了迟来雪那么多次,完了完了。   一时间,林夏整颗心都被完了两个字覆盖。   他现在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迟来雪再次笑出声,声音响在林夏头顶,很好听,但此时对于林夏来说就是催命的。   迟来雪道:“我并不在乎你的其他想法,但有个重要的,我想澄清一下,可以吗?”   林夏似乎已经预想到他想说什么了,连忙制止:“不行。”   “……”   半晌,头顶传来迟来雪极轻的叹息声:“好吧。”   “还有,你别再听我心了。”林夏冷声道:“不然你就滚。”   林夏此时很恐惧,比听鬼故事更重的恐惧。有人能探听自己的心声,不止是社死,更是恐怖。   “对不起。”迟来雪蹭蹭他的发顶,沉声道:“之前是神魂弱,和你共感强些,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了。”   “我保证。”他道。   林夏闭上眼睛:“最好是这样。”   环境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间,背后的心跳好像和他的心跳融在了一起,格外清晰。   在胸腔间,“扑通、扑通……”   ……   第二天一早,林夏和薛佳在校门口碰面,旧友重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薛佳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还是林夏记忆中活泼少女的样子。   中午,两人搭上高铁。   薛佳特地和林夏旁边的座位主人换了位置,都是同一节车厢的,对方也很愉快地答应。   “林夏,你回去了想做什么?”   林夏想了想,道:“不知道,可能会帮着福利院建设一下吧。”   薛佳点点头,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串阿尔卑斯棒棒糖,摘了一包递给林夏:“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个。”   林夏接过,拿着手里看了良久,“嗯。”   恍神间,怀里突然多了一物,毛绒绒地蹭了蹭他的手,在他腿上趴下。林夏忙把原本放在腿上的背包放到地上,将狐狸往里楼了些。   薛佳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林夏调整了一下椅子,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   “林夏,我感觉你变了很多。”薛佳看不见迟来雪,手撑在小桌板上偏头看向林夏。   林夏愣了下:“是吗?”   “嗯,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变了。”薛佳又马大哈一般乐起来:“果然是长大了啊。”   林夏跟着她笑了笑。   林夏昨天没睡好,此时疲惫劲上来,和薛佳说好到站叫他之后就靠着窗边睡了过去。   薛佳看着他的侧脸,半晌偏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节车厢并不安静,充斥着大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闹奔跑声,林夏睡得并不安稳,睡过去不到几秒钟就会惊醒。   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打瞌睡。   下车后,两人到达了老家——渠县。   这里像是个被发展遗忘的地方,到处都还是林夏记忆中的样子。迟来雪坐在林夏的背包上,前爪搭在林夏肩上伏着,眼睛也在打量着各处。   林夏顺手在他头上挠了挠,旁边的薛佳再次疑惑:“你的肩膀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啊?没有没有,”林夏含糊说:“我脖子有点痒。”   “哦。”薛佳也没有多想。   林夏凭着记忆和薛佳一起找到了当初的福利院大门口。   算起来,林夏得有两年没回来了,从18岁成年离开到现在20岁回来,他也是无限感慨。   这个福利院并不大,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院长捡的或收养的,又或者是……人家不要的。   比如薛佳,原家庭重男轻女,6岁时就给她扔在了福利院门口,或许她的亲生父母也不会想到,她很优秀,比很多男人都优秀。   原来的院长已经去世,现在的院长也是一个很慈爱的阿姨,这里的孩子现在都穿得很干净,过得也算无忧无虑。   林夏给福利院捐了十万块钱,将全部用作孩子们的学习、生活开销。也有不少长大后选择留下来工作的孩子,林夏和老友们聚了聚,大家一起吃了顿饭。   晚上,回酒店的路上,薛佳调侃道:“没想到你小子也不简单啊,居然能存到那么多钱。”   “我本来以为我存的三万已经算多的了。”   林夏笑笑:“机缘而已。”   “林夏,你有想以后干什么吗?”走在前面的薛佳背着手突然转回身问。   “没想好。”林夏想着林家的事,总不能告诉薛佳自己以后要当个除妖的吧,那不得被当神经病吗。   “没事,以后你没事干了可以找我,姐带你!”薛佳拍拍胸口,一副兄弟大过天的样子。   林夏也顺着她的话:“行,那以后就靠佳姐罩了。”   和薛佳分别后,林夏刷卡进入房间,把背包和迟来雪都一并放在床上:“你先休息会儿,都跑一天了。”   自己抱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林夏呈大字型瘫在床上,视线里不见迟来雪,以为他是回灵眼里了,也没有多管,卷着被子一角悠闲地刷手机。   十一点,房间灯熄了。   窗外惊飞一群乌鸦,   “哇——哇——”嘶哑刺耳的声音逐渐远去。 第20章 福利院孩子丢失   “咚咚咚!”   睡梦中的林夏被敲门声惊醒,睡眼惺忪地起床开门。   门外的人没收住力,差点敲到他胸口上。   给林夏吓得退后两步,看清是薛佳后才停下来问:“怎么了?”   薛佳也顾不得其他什么,急切道:“福利院那边丢孩子了!”   林夏的困意一下子就散了,立马回去随便套了件外套跟着薛佳跑。   出租车上,薛佳简单说了情况:“我平时习惯早起,今天早上6点的时候,院长突然给我打了电话,说是福利院里面最小的孩子不见了。”   “那个孩子太小,没有什么辨别坏人的能力,真怕是不是被人贩子抱走了!”   “有监控吗?”林夏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福利院的格局布置他很熟,反正就他昨天去看的时候,各处都有监控,没有盲区,晚上走廊灯光也都是亮着的。   前门和后门都有保安,年龄小的孩子也不被允许一个人出门,不太可能会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抱走孩子。   或许是这几个月的经历太过魔幻,他的第一反应是某种非人生物。   “院长说昨天晚上监控后半夜全部失灵,录到的全是白屏,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薛佳边安抚手机对面其他朋友,边抽空扭头对林夏说。   薛佳的话让林夏的心猛地一沉。   哪有监控会同时全部坏的啊,如果是人还有可能抓到,但如果是其他的什么……   林夏不敢乱想,脑海里不断地在召唤着迟来雪,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自从昨天晚上迟来雪消失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平时林夏主动召唤,迟来雪不说立刻出现,但也会回应他的心声。   思绪间,出租车已经到了福利院门口,林夏打断思绪和薛佳快速下车,保安昨天见过他们,没怎么拦就放他们就去了。   院长和其他工作人员还在安抚剩余的孩子们,院长眼睛红红,看样子是哭过了。薛佳上前扶住她,着急地问:“院长,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警察还在调查。”院长回答,说话间捂着胸口有些呼吸不畅,副院长忙过来给她顺气:“别担心,一定能找回来的。”   林夏直奔和失踪孩子同住一屋的其他孩子,蹲下身问道:“你们昨天晚上有看见玲玲起床吗?”   孩子们这个阶段正是喜欢胡说八道的时候,加上对于同伴失踪的恐慌,七嘴八舌,有的说看见了,有的说没有。   有的又绘声绘色说看见被妖怪抱走了,林夏问:“什么样的妖怪?”   小男孩一口咬定:“长着八只手,八条腿的妖怪!”   另一个孩子反驳:“不是不是,是比房子还高,”一边说一边还双手展开比划着:“他一张嘴就给玲玲吃掉了,我跑得快,没被吃。”   林夏:“……”   薛佳:“……”   两人面面相觑,扶额,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林夏一开始听到妖怪两个字还绷紧了神经,听到孩子们的描述就知道他们把幻想当现实说了。   在孩子这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林夏起身想去玲玲住的房间里找找线索,余光一瞥,却注意到了角落的一个小女孩。   她看着不过四岁左右,穿着红色的小棉袄,带着黄色的针织帽子,在别的孩子都在哭、激动地描述时,就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孩子的中央,绞着手指,呆呆地看着看着某处。   林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林夏心念一动,走近她,再次蹲下身轻声问道:“早早,你看见什么没有。”   名叫早早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薛佳走过来,“这孩子就是和玲玲睡一个床的,院长她们一开始就问过了,可能被吓到了不敢说话。”   林夏点点头,起身离开。薛佳矮下身,安抚地伸手摸摸她的头,早早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   案件非常离奇,警察几乎把整个福利院隐秘的角落和重要场所都用勘测灯照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的指纹、脚印或者血迹。   玲玲最喜欢的小花发夹从不离身,现在也好端端地躺在她的床上,她人却消失了。   查了一天无果后,林夏被院长劝着先回了酒店休息,这一天几乎没有吃饭,周边的监控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的线索。   按警察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凶手太高明,福利院里的监控全部出问题,要么是被人提前黑了进去,要么就是凶手不止一人,分工合作,给监控废了。   但第二种猜测很快就被排除,原因一想就能明白,如果真有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又不是蜘蛛侠。   林夏脑子乱哄哄的,吃一口饭要想几秒事情,最终花了大半个小时才在饭凉之前匆匆吃了两口。   坐在酒店沙发上,林夏再次尝试召唤迟来雪,未果。他有些担心,双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摊开掌心,心念一动:“冥焰!”   手上什么也没出现,他不能使用迟来雪的妖气,说明迟来雪应该是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估计是之前和林夏说过的,办事去了。   叹了口气,林夏也明白,迟早得分开,他得靠自己。   思考两秒,林夏拿出手机给林无极打去了电话。   “林叔,”   “小夏啊,怎么了?”林无极那边声音有些嘈杂,一阵脚步声后,电话那头环境安静了不少。   “我这边遇到点问题,有个孩子丢了,我怀疑可能是什么妖怪干的,您见多识广,有没有寻找的办法?”林夏站在窗边,目光望着楼下的车流,沉声说。   听见是丢了孩子,林无极声音也严肃了起来:“报警了吗?”   “报了。”林夏把白天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给林无极说了一遍,“所以我怀疑,带走孩子的,可能不是人。”   “我明白了,”林无极稍加停顿,“你看手机,我给你发了东西。”   林夏点开和林无极的聊天记录,对方给他发来一个视频,点开后是某本典籍中的一页,画的是个符咒。   “小夏,林家大部分功法施行都来源于符咒,和道士又有些许不同,但总体用法大同小异。这是寻踪符,包裹丢失人的贴身物品后在空旷处焚毁。”   “我之前教过你开灵瞳,寻着纸灰指引的方向追寻。”   林家的开灵瞳是一种秘法,念动相应咒语后以符咒配合使用,即可让眼睛在十秒内获得具有看见一些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的能力。   比如妖气、阴气。   林夏记下方法,“谢谢林叔。”   “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是人为交给警察,如果是妖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你不要冲动,联系特别处的,这个事情该她们管!”   “知道了,我会的。”   挂断电话后,林夏走出房门,打算下楼买点黄纸画符。恰巧在电梯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薛佳?”   薛佳回头,疲惫的脸上勉强露出一抹笑询问道:“林夏,你大晚上的下楼做什么?”   林夏也不能说自己要画符,含糊道:“下楼买点东西。那你呢?”   “我也是。”薛佳摁了电梯,“那一起吧。”   “行。”   酒店楼下就有很多小卖部,但没有卖黄纸的。薛佳买完东西,看着林夏手里空空如也,好奇道:“你需要什么?没找到吗?”   “嗯,”林夏点头:“我需要走远一点的地方去买,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OK。”薛佳也没有多想,挥挥手就离开了。   林夏打了个车,前往最近的丧葬一条龙店铺。   司机接单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您好,您是要去丧葬店是吗?”   林夏:“对,怎么了?”   “嗷,没事,就问问。”   林夏满脑袋问号,然后才反应过来,谁家好人大半夜去丧葬店啊,难怪司机要打电话确认一下。   估计是怕遇到灵异事件,反应过来的林夏顿时哭笑不得。   果然,接到林夏后,司机就默默在前车门把手上挂了一个平安符。   林夏:“……”   司机也是个闲不住的,率先开口问:“帅哥大晚上的去那边干什么?”   林夏道:“家里人明天打算去祭祀一下先人,早让我买的东西我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司机也放松了下来:“是这样啊,你给我吓的,我寻思谁大半夜往那种店里跑。”   “帅哥以后尽量不要这样哈,有忌讳的。”   林夏乖巧应下。   半个小时后,买完东西的林夏回到酒店,困得直打哈欠,但还是强撑着尝试画符。   第一张不出意外地废了,接着就是第二张、第三张……   林无极教他时都是很简单基础的,现在他独立画相对难一些的寻踪符时,一整个手抖加道心不稳。   好在他买的东西够多,在天空破晓之前,总算是画成功了,数了数,数量足够之后,顶着熊猫眼的他定好闹钟,倒在床上被子都没力气拉就睡了过去,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一边。 第21章 蜘蛛   一大早,两人再次前往福利院,薛佳去帮忙处理事情,林夏则去找找有没有玲玲留下的东西。   薛佳看见他时惊了一下,捂嘴道:“林夏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黑眼圈这么重!”   总共睡了不足两小时的林夏摆摆手,“失眠,没事,不影响。”   薛佳道:“我知道你担心这件事,但也要记得休息好啊,不然怎么有精力帮忙。”   “嗯,我知道。”林夏揉着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很可惜的是,警察处理过后,基本没留下什么关于玲玲的东西,更别说还是要贴身的了。   林夏伏在走廊的栏杆上,为竹篮打水一场空感到格外烦躁。   薛佳从旁边房间出来,正低头和身边的孩子说着什么,抬头看见林夏,便向他走过来:“你一天都不在状态,要不还是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林夏揉揉眼睛,视线落在薛佳身上时,却猛然注意道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小发夹。   这个发夹和玲玲最喜欢的那个发夹看上去是一对,除了上面的小花颜色不同,一个红一个黄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发夹是?”   薛佳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还是把发夹递给他看:“这是玲玲失踪前几天送给早早的,两个孩子经常一起玩,估计关系比较好。”   “玲玲失踪后,早早就怎么也不愿意戴这个发夹了,我只能先给她收着,万一要是弄丢了就太可惜了。”   林夏两眼放光,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发夹能借我用几天吗?”   薛佳奇怪道:“你要人小女孩的发夹做什么?”   林夏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像个变态。但他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赌这个发夹上还有玲玲的气味。   薛佳虽然疑惑,但还是把发夹给了林夏:“我能给你,但我觉得你还是去问一下早早,毕竟是她的东西。”   “好,”林夏依言转身进了孩子们玩乐的房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早早,在她面前蹲下身询问道:“早早,这个发夹可以给哥哥用一下吗?”   早早圆圆的眼睛看了林夏一会,又低下头继续扣手。就在林夏以为得不到回答时,听见她小声地说:“送给你了。”   “嗯?”林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早早已经不再理他。   林夏只能点头道:“那哥哥就谢谢早早了。”   薛佳还在门外等着他,看他出来,道:“同意了?”   “嗯嗯。”林夏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试试,但鉴于林无极说的晚上使用效果更好,他也只能将情绪压下。   薛佳也没再多问,只道:“你需要夹子以后可以和我说,我有很多。”   “好。”   看着林夏顶着国宝同款眼睛,薛佳再次劝道:“你回去休息吧,别等会倒在这里了没人扶。”   林夏拿到需要的东西也没再坚持:“行,那这里就交给你了,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薛佳担忧地点头。   准备好所有的东西,林夏终于能安心的补觉,为晚上养精蓄锐。   ……   弯弯的月牙挂在高空,今夜无星,只有镰刀一般的月亮发着微弱的光。   林夏收拾好一切,背上背包离开酒店,出门时,刚好碰见薛佳从走廊拐角出来,四目相对,林夏略显尴尬地打了招呼:“辛苦了,早点休息。”   “你大晚上去哪儿啊,”薛佳狐疑道:“昨天就感觉你不太对劲了。”   “没有没有,”林夏找了个借口,“有朋友约。”   然后关好门一溜烟跑了。   薛佳看着不远处等电梯的身影,面上的表情已然全无。   这边乘电梯下楼的林夏目标明确,直奔白天踩过点的一个废弃工地。随处可见的半成品建筑楼、水泥、钢筋,中心位置比较空旷,更重要的是,基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在林夏为数不多关于童年的记忆里,这里本来要修楼,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事故,死了不少人。那时候林夏还小,听老院长说,后面请了道士过来做法,但是没有什么用,就彻底荒废了。   现在站在这里,林夏心里也有些发毛,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什么没见过,怎么也不可能怕这玩意。   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林夏把东西摆了出来,用寻踪符包裹住那一枚小小的发夹,打火机火光跳跃,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小小的火舌轻易地将符纸吞没。   火舌卷到中心发夹时,稍稍停顿了一下,没多久就彻底碾压了过去。   林夏随即又点燃明目符,两指夹着符纸,火光在眼前划过:“清瞳透世,虚妄皆除,”   “灵瞳!”   火光映入眼瞳,刹那间,周围的风似乎都有了形状,残垣断壁也被虚化,他能直接透过墙壁,看到废楼里面的东西。   而面前刚刚烧尽的纸堆,一股子风卷着纸灰,无声地向着某个方向飘去。   林夏不敢耽误,两张符纸往腿上一贴,极影步起势,眨眼间便蹿出几米开外。   好在寻踪符指引的目标似乎从来没有变过位置,方向始终如一。   十多分钟后,林夏望着眼前依旧清晰地指引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只有十秒吗?”   难不成我天赋异禀,一来就打破记录了?   林夏心里有疑问,但现在不是该纠结问题的时候。   此时此刻,他开始怀念起了迟来雪的妖力,简简单单就能一跃老高,现在的他虽然能靠符纸增加移动速度,但没法无视地形,还要注意避开行人。   出城区之后,他轻松了些,可以开始无所顾忌地加速再加速。   如果这里有人路过,就能看到一个风一样的男子。   物理意义上的。   热汗顺着额角滑落,林夏咬着牙坚持,距离孩子失踪已经快三天了,晚一秒找到就会多一分危险。   快速掠过的树木和荒草都能被虚化透视,省了林夏不少事。再转头时,林夏瞳孔一滞,“找到了!”   远处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里,隐约有着一个类似人的物体,只是越靠近林夏越心凉。那个东西一动不动,万一……   他不敢多想,提着一口气终于到了树下。   扶着树干,喉咙鼻腔里酸涩干痛,眼睛恢复正常,没了灵瞳效果。   心脏剧烈跳动,像是下一秒就要炸在胸腔。   狠狠喘了口气后,林夏忍着身体的不适,带着最后的希望踩着交错生长的树枝攀了上去。屏气凝神,他颤抖着拨开眼前遮挡视线的树叶团。   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愣了,白色蛛丝织成的茧包裹着不知生死的小人挂在树枝上,一阵风透过林夏拨开的缝隙,吹动茧包晃动,像是母亲温柔的手在安抚幼儿的心。   “啪塔。”   粘稠的液体滴落在面前,林夏下意识抬头,和八只眼睛对上了视线。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在巨型蜘蛛想一口咬掉他脑袋时,林夏率先松手滑下树干。   大蜘蛛发出一声怪叫,趴在树冠上,八只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林夏。   冷汗霎时浸透了整个后背。林夏握紧拳头,想着树上可能已经被吸干血液的小女孩,愤怒冲上心头。   腕箭顷刻装备,大蜘蛛或许是意识到了危险,嘴里吐出白色的蛛丝如同罗网,向着林夏飞来。   林夏闪躲的同时,源源不断的蛛丝带着万斤力,贴着他闪躲的趋势追逐。林夏根本没有机会抬手。   一直和它这么耗下去是自己吃亏。脑海中念头一过,林夏干脆停下,被蛛丝缠住脚踝倒吊起来的时候,他抓住机会,腕箭咻咻而出。   大蜘蛛兴奋挪动的八条腿没有躲开,被冻住了后面两条。   林夏松了口气,差点成了这只蜘蛛的点心。   然而,他松下的气还没落就看见蜘蛛抬头瞅了“食物”一眼,果断咬断了自己的两条后腿,再次向着林夏而来。   “???”   林夏懵了,“不是,什么仇啊?”   至于吗?!   被倒吊着血液逆流的感受可不好过,脑袋胀痛难受,林夏脑门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林夏赶忙一发腕箭给缠住自己的蛛丝冻结,用全身力气挣脱开来。   掉下来摔残也比被蜘蛛咬死好。   好在,高度不算高,他四肢还健在。就是头顶的蜘蛛不太满意,庞大的身躯跳到林夏身后,触肢兴奋地颤动。   林夏主动出击,腕箭接连而出,落处无一不结坚冰。至于他为什么要一直用箭,那是因为他属实不敢和这么个东西近身贴贴。   因而林夏喜欢远程武器更多一些,保持一定的距离会让他有安全感一点。   接着,林夏取下背包,掏出里面的各种符咒,打火机一点,借着掌风甩了出去!   符咒随风而散,威力不高,但胜在量多,轻易便点燃了蜘蛛身上的绒毛。蜘蛛彻底怒了,嘶叫一声,作势要进攻。   林夏凝出冰盾,已经做好了和它来个你死我活的准备。   谁料蜘蛛却中途刹住脚,好像听到到了什么召唤一般,难舍地看了林夏一眼,八只眼珠子里都写着渴望。最终还是转身,被烧掉毛的脚飞快倒腾,消失在了高高的荒草里。 第22章 再见   林夏一时间没有看懂这个蜘蛛的操作,警惕了一会确定蜘蛛不会再突然冒出来后,林夏快速爬上树,没有犹豫将小女孩抱在怀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死的也要……   林夏手里的小女孩忽然动了一下。   林夏:“!”   毫不夸张地说,林夏差点想立马扔了。   他低头一看,却见小女孩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愣愣地看着自己。   “?”   活的?   林夏尝试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玲玲?”   小女孩显然还记得他,咿咿呀呀地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林夏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女孩包了起来。   在野外几乎待了三天,好在有茧包的保护,小女孩身体竟然没有失温。林夏尽量将这个才刚四岁多的孩子抱在怀里,安抚地拍着背。   看着孩子干裂的嘴皮,林夏原地坐下,把背包打开,从里面摸出一瓶矿泉水,倒了一盖子,瓶盖轻轻靠近玲玲的嘴唇。   小心翼翼地给喂了点水后,林夏开始后悔没有带食物,只能无力地轻轻拍着她说:“乖,哥哥一会带你去吃东西,你不要睡。”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玲玲是个特殊孩子,先天的原因说不了话,表达什么只能咿咿呀呀。   林夏先给薛佳打了个电话:“玲玲找到了!”   薛佳明显愣了,声音带着几分半夜被吵醒的困倦:“玲玲?你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   林夏打开手机把位置分享给她,“帮我叫个救护车,走大路,我带着孩子往回走。”   简单回答对方的问题交代对方打120后,林夏抱着玲玲往来时的路走。时不时地,他会拍拍玲玲的背,以防止她睡着。   怀里抱着个脆弱的孩子,他没法用极影步,只能靠着腿力尽量快走。   半个多小时后,林夏顺利与120的救护车碰上。   ……   医院里,薛佳在小心地给病床上打吊瓶的玲玲喂着粥,一勺勺放在嘴边吹冷了才递过去。林夏坐在床边侧目看着。   脱险后,林夏也逐渐回过味来,一个四岁多的小孩是怎么在不吃不喝、行动受限的情况下在野外活下来的。   事情绝对不简单。   思索间,他的目光略过薛佳喂玲玲吃东西的手,小拇指末尾处贴着一个白色的医用输液贴,血液已经将带棉的部分染红。   “你的手怎么了?”林夏出声,薛佳忙想用另一只端碗的手捂一下,而这只手同样的,在小拇指末尾处也裹着医用输液贴。   眼见捂不住,薛佳不太好意思地说:“你大半夜说找到了玲玲,我打完急救电话之后,想着孩子肯定要吃东西,就借了酒店的厨房打算给玲玲做点菜。”   “没想到急迷糊和太久没碰菜刀了,就给手伤到了。”   林夏点点头,“看着挺严重的,要不去找医生处理一下,买两个创口贴贴一下吧,输液贴小了点怕不顶用。”   薛佳道:“没事的,已经不流血了,只是太忙了没来得及换。”   不久,院长等人也来了医院,围着病床上的玲玲看。林夏注意到,早早也被带了过来,但她就一个人抱着兔子玩偶站在人后,不声不响。   “怎么了早早,你不过去看看玲玲吗?”林夏蹲下来摸她头,却感觉她身体无端地在发抖。   动静很细微,要不是直接接触还真感受不到。   “早早?”林夏又叫了一声。   病床边的人看完了玲玲又回过头围着林夏问怎么找到孩子等问题,林夏拿出想好的说词:“我一个晋城的朋友生病了,渠县这边的野外刚好有种晚上开花的草药,专治他的那种病,然后我就想着去给他采一点。”   “没想到一找就走了好远,最后就在一棵大树底下看到了玲玲。”   院长捂着胸口嘴里直道:“老天保佑,孩子没事。”   现在的院长以前也是一个护工,基本也是看着林夏长大的,其他的朋友也都知道林夏的为人,对他的话没有怀疑。   林夏糊弄完,刚想继续问早早,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林夏打开门,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警察,只得搁置早早的问题,和屋内众人说了一声之后随警察离开。   他早就猜到,自己的这一套牛头不对马嘴还没有任何逻辑的说法警察肯定不会信,势必会来盘问他。   在派出所待到天亮,他的说法太扯,警察不信,但各种调查之后,答案都是与林夏无关,没有证据,只得又将林夏放回。   早晨6点多,天刚微微亮,刺骨的寒风一吹,没有外套的林夏差点原地结冰。赶忙打了个车回酒店。   “林夏,玲玲吃完东西就闹着要回福利院,医生检查除了营养不良也没什么问题,院长就先把玲玲带回去了。”   薛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林夏刚好拉好衣服拉链。换了身保暖的衣服后,林夏又拿上手机回了个[OK]。   马不停蹄地往福利院赶。   玲玲看着情况状态不错,许久没看见她的小伙伴们也围着她转圈圈庆祝,她说不了话,就咿咿呀呀地附和,看着很开心的样子。   林夏心里安慰了不少,还好,他找到了。   目光一转,看见了坐在后面低头绞手的早早,林夏皱了皱眉,偏头问身边的薛佳:“早早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心理上的……”   薛佳也看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想法,摇摇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后面问过院长和照顾她的朋友,她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疾病,只是不爱说话。”   “嗯嗯,不是生病了就好。”   太阳此时正挂高空,世界稍稍回温,只有风还是冷的,扫过时让人耳垂脸颊冰凉。   耳垂……   林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知道怎么的又想起了迟来雪。   早知道应该问一下他怎么做到的,能凭空让耳垂等冬天最受罪的部位暖和。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几天后,   闲下来林夏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个装着热水的一次性杯子,看着孩子玩乐。   薛佳抱着一箱东西从大门进来,眼神和林夏打了招呼后先进了屋子,几分钟后,她坐到林夏旁边,双手撑着脸颊放在膝上,闪着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林夏,你新年打算怎么过?”   “啊?”林夏愣住,低头看了眼手机日历:“都快新年了?”   “还有五天就是啦,”薛佳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嘻嘻笑道:“我说得没错,你还是这么呆。”   林夏摆摆手,拿出平时揶揄室友们的理由:“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情很正常。”   薛佳:“咦——”   “对对对,你都快七老八十了。”   林夏接道:“可不嘛。”   两人相视一笑,薛佳起身催促道:“快,来帮我一起贴春联。”   白天,林夏会去福利院帮帮忙,晚上回到酒店则在林无极的监督下练习各种功法符咒,日子过得很充实。   只是,他的心里,一直没有忘掉那只巨型蜘蛛。   无数的疑问徘徊在他心头,如果是蜘蛛掳走的玲玲,那他为什么不吃掉玲玲,反而……   根据医生的诊断,玲玲只是轻微的营养不良,失踪期间并没有完全的断水断粮,蜘蛛茧又保护她不受伤害。   难不成是蜘蛛一直在给玲玲喂水喂饭?   抓到猎物不吃还给养着,这是个什么道理?   又不是年猪还要养肥再杀。   林夏烦躁不堪,闭上眼睛打算睡觉时,感觉头顶的天花板有轻微地响动声。   “哒哒哒,”   “哒哒哒。”   很有节奏,像是有人拿个小锤在不断地敲。   “滴答。”一滴不知名液体滴落他的枕边。   几乎是立刻,林夏下意识往旁边一滚,他已经被蜘蛛整出了应急反应。   房间没开灯,浓浓墨色中,林夏的视线很有限,但不代表他看不见那两排幽绿的卡姿兰大眼睛。   他想了好几天的大蜘蛛此时就伏在天花板上,和他四目……十目相对。   林夏:“……”   他先将床头灯摁亮,视线扫了一圈心里计算着在这里打架毁坏东西要赔多少。   粘稠的大网向他捕来,半空中就成了冰雕。   落地即碎。   林夏看着毁了的地毯,已经肉疼想哭了。   交过手一次,他身法比较灵活,身边符咒装备也多,不出意外的,大蜘蛛一只脚挨冰箭扎穿之后很快就撞碎玻璃跳出窗外。   林夏追到窗边,冷冷的月光下,对面紧挨着的大楼房顶上,大蜘蛛对他虎视眈眈。可惜林夏一点也没注意到它。   视线牢牢锁定在了蜘蛛旁边的一个背影上。   白发随风猎猎舞动,红衣白裳,三条尾巴在身后展开。   虽然看不见脸,但这背影熟悉极了。   “……”   一刹那,蜘蛛和那道身影都同时消失。   林夏不可抑制地叫出声:“迟来雪!”手指紧紧抓着窗框,碎玻璃刺伤了手也没察觉,血液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你等等啊。”他喃喃着。   两秒后,他又抬起头,“不对,不会是他。”   林夏随手扯了几张纸巾摁住伤口,然后开灯下楼去前台报了房间情况,等待赔偿换房的间隙,他不断尝试着召唤那簇熟悉的火焰。   可是一无所获。 第23章 除夕   “诶呦我滴妈,怎么搞的啊!”酒店老板一看房间傻了眼,视线在林夏和窗户上不断交替。   但看林夏态度比较好,还主动提赔偿换房,也就没再多问。   冤种林夏赔付了将近一个房间的钱,带着自己的随身物品打开了新房间的门,躺在床上,手臂横在眼睛上压着,脑中思绪翻飞。   那个身影和迟来雪像极了,但绝对不可能是迟来雪,或许是相处久了,林夏心里对迟来雪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蜘蛛八成是奔着灵眼来的,现在的他也只能尽量自保,要是迟来雪还回来,就能把这几天的疑问解开。   要是他不回来,自己迟早有一天也能查出来。   林夏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   “咚咚!”   刚酝酿出睡意的林夏被敲门声打断,唇齿间没忍住蹦出一个字:“草!”身心俱疲。   他起身去开了门,见是薛佳,火气也散了大半:“怎么了?”   薛佳看上去很激动,林夏侧身让人进入房间。沙发边,薛佳食指抵在唇前,招手示意林夏过去。   林夏在她对面坐下,见此也不自觉压低声音问:“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薛佳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说道:“早早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主动和我说话了!”   “?”   “然后你猜她说了什么?”   林夏带着玩笑地口吻道:“难不成是指认带走玲玲的凶手了?”   “没错!”   “??”林夏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怪物吧?”   “唔……”薛佳犹豫了一下,说:“是有点偏抽象的。”   “哎呀,我说不清楚,你看看视频!”   薛佳将手机递给林夏,然后林夏才注意到她的手又受伤了,绷带缠了半个手掌,隐隐还有血液浸透的感觉。   “你的手怎么了?”林夏随口问道:“上次切到小拇指都还没好……”话一出口,林夏就察觉到了不对。   哪有人切菜切小拇指上的?   还是两边都对称。   上次是临时被警察带走和出于对薛佳的信任才没有想太多,现在看着薛佳忙缩到背后的手,林夏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薛佳解释道:“今天有其他孩子的玩具掉砖缝里了,我去帮她找,砖缝太小就被蹭伤了,掉了一块皮。”   林夏点点头:“你这手也是真遭罪,以后多注意安全。”   随即,他点开了手机上的视频,画面有些黑,像是房间都关灯后,背景里还能看到其他孩子在床上睡觉。   视频里,早早侧躺着,薛佳像是躺在她的旁边,举着手机对着她的脸,轻声问道:“早早,你刚刚说想和姐姐说什么?”   早早眼睛一眨不眨,声音有些抖:“我看到抓走玲玲的人了。”   “他又来了。”   “他长什么样子?”薛佳问。   早早用自己会的词形容道:“白头发,和张奶奶一样的白,但是比张奶奶的长很多……还有尾巴!和猫咪一样的,比猫咪的胖,三条大尾巴!”   “什么颜色的呢?”   早早想想又继续道:“白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又看见他的?”   早早指了指天花板的灯:“灯黑了。”   “你是说关灯的时候吗?”   早早点头又摇头:“灯黑了,小朋友们睡了。”   “你是说关灯了小朋友都睡了,那个抓走玲玲的人又来了吗?”薛佳引导道。   早早急急点头。   视频就在这时候播放完。   林夏若有所思,薛佳道:“我总觉得孩子们可能没有说谎,但他们的话又实在荒谬,这个世界哪来的怪物啊。”   “视频你看看就好,也不用当真,我明天让几个熟悉的保安大叔多巡查几遍。”薛佳看着也很累,不一会就开始打哈欠。   “我先回去睡了。”   林夏垂眼想着什么,而后抬头:“视频你发我一份。”   刚走到门边的薛佳回头,疑惑道:“这玩意你要来干嘛?”她晃晃手机:“行吧,一会我发你。”   林夏目送她开门离开。   薛佳手上的绷带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叮咚——”   林夏拿出自己手机低头一看,薛佳已经把视频发了过来。   薛佳:[你也早点睡啊,这几天福利院里在准备新年活动,很忙的,记得来帮忙。]   林夏回:[OK。]   视频林夏反复看了几遍,很显然,早早说的应该就是他今天看到的那个神似迟来雪的身影。   他下意识尽量地把迟来雪摘开,可是那个身影却在脑子里和迟来雪渐渐重合。   太像了。   真的太像了。   然后就会控制不住地把事情代入进去,会不会就是迟来雪因为某个原因将孩子带走了,然后孩子才会平安无事,如果真是蜘蛛妖,不可能守着食物几天不动。   林夏乱极了,这个觉真的睡不了了。   ……   “你昨晚又没睡?”薛佳好笑道:“对联又贴歪啦!”说着握住林夏的手背带着他将对联扶正。   林夏回过神,猝不及防四目相对,立马抽回手道歉道:“抱歉,我又分神了。”   薛佳无奈道:“你去坐着吧,或者去帮帮其他人也行,不然这对联这个春节就别想正了。”   林夏听话地转过身,打算看看哪里需要帮忙,结果就看见了一群吃瓜群众,院长目光在他和薛佳身上来回,然后偏头和副院长及几个阿姨小声蛐蛐,意思不用说也知道。   几个阿姨聊得热火朝天,孩子们也穿着新棉袄在其他没有回家的工作人员地带领下玩老鹰捉小鸡玩得不亦乐乎。   一切都很平常。   院长突然笑呵呵过来,“小夏啊,你现在没事吧?”   “没有,”林夏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院长笑笑:“今天是除夕,你有空的话和佳佳出去买点食材吧,晚上留在院里过年的大家一起做年夜饭。”   林夏听着她的话回头,恰巧看见其他阿姨换下了薛佳,推着她走过来:“佳佳,你和小夏去买东西,剩下的东西我们来处理就好。”   “啊?”薛佳也是一脸懵,然后看着阿姨和院长相视一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脸红红的,小女孩一样无措地看着林夏。   林夏没有多想地答应下来,脑子里只有等会大家要一起包饺子。   走在人潮拥挤的集市上,薛佳调侃道:“林夏,知道怎么买菜吗?”   “必须的。”   人多太吵,关键是这么条小街上甚至会有摩托车、电瓶车开进来,很容易走散,两人对话不得不提高音量。   林夏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对于买菜之类的常识都很熟练,薛佳就跟着他后面,眼神从一开始的看戏变成了佩服:“没想到你小子真有这么一手。”   “小弟小弟膜拜你。”   林夏乐得不行,两人笑闹着买齐了食材。回去的路上,薛佳还买了几盒擦炮,就是那种上面印着孙悟空的小盒子装的。   一般是几个小炮和一个大点的炮为一盒,盒子旁边有褐色的砂纸,轻轻一摩擦就能点燃。   “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把这个扔你脚下你吓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哈哈。”薛佳作势要重现当年的场景,手里拿着一个小炮跃跃欲试。   林夏现在自然不怕这些,小时候两人都是一样的皮,经常拿这种小炮互炸,然后又一起哭,给院长整得焦头烂额,哄完这个哄那个。   薛佳也没真扔他,随手扔向了远处。   “林夏,”薛佳背着手走向他。   林夏:“嗯?”   “你说,”薛佳定定地看着他,里面有什么林夏看不懂的东西:“我们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林夏不假思索:“能啊,假期还没结束,还能玩很多天。”   “……”薛佳忽然笑了:“嗯,你说的啊。”   她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路边招手打车。   食材买得很多,两人大包小包都拿不完,打车送到福利院时,还有几个保安大叔帮忙拎了一下。   收拾备菜搞了一下午,做饭这方面林夏不擅长,他做的东西自己能吃,味道也还行,但这种重要节日为了照顾其他人的胃口,还得专业的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从一开始的细细沙粒变成了轻飘飘的鹅绒,将整个世界妆点成白色。   闲下来的林夏没事做,被孩子们邀请看他们堆的雪人。林夏顺着墙根走,一个个仔细地看完并点评雪人,然后变身夸夸机,每个孩子都夸了一遍。   “啊,好厉害,你堆的是小兔子吧?”   小女孩骄傲地叉起腰。   “还有这个,是小恐龙吧,真棒!”   小孩哥抱着手傲娇地笑着。   “还有这个……”林夏在为最后一个作品点评,凑近时,瞳孔却猛地一缩,只见雪人后面的雪地上印着一个小小的“梅花”图案,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排小脚印像是指引着他去什么地方。   小朋友们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看着他愣住,等夸的孩子揪了揪林夏的衣摆。   林夏看着墙上的“梅花”了然地弯弯眼,在最后一个小朋友地提醒下夸夸完成,然后对他们道:“你们去和佳佳姐姐说,我出去有点事,年夜饭前一定回来。”   “哥哥给我带糖!”   “好。”林夏回身和他们挥手,然后离开。   小脚印此时在他前面,引着他往前走。 第24章 在见迟来雪   雪下得缓了,夜空墨黑,地面雪白,在这黑白辉映的世界里,片片鹅毛乘风而下。   林夏停住脚步,眼前是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榆树,树叶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他四处打量,却不见那人的身影,引他的脚印也消失不见。   难不成是我也看错了?   林夏怔住,一片鹅毛从天空悠悠落下,刚好落入他的掌心,顺着轨迹抬眼时,眼前原本已经枯死的榆树开始一寸寸焕发生机。   无数绿叶萌芽从树枝间长出、长大,整棵大树瞬间枝繁叶茂,绿意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突兀。   但更突兀的,是斜躺在树上的人。   红衣白裳,银白长发垂在胸前,额间红莲妖异,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随风轻轻晃着,带笑的狐狸眼里浅蓝色的瞳孔只印着树下仰头看的人。   雪还在下,落在他发间、胸口……   林夏忍着笑:“整得挺骚气。”   迟来雪唇角弯弯,下一秒便出现在林夏面前,倾身凑近他:“诶,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出场方式。”   林夏道:“是是是,好看好看。”   迟来雪认真道:“是么,”他忽然抬手将林夏抱进怀里:“有你这句话就值了。”   “?!”   林夏的耳后可疑地起了薄红。   好在林夏是个很随和的人,好久没见的朋友再见拥抱一下很正常,于是他也回抱了一下。   兜里手机忽然震动,打断了两人,迟来雪不悦地看着林夏拿起坏事的手机接电话。   “林夏,你跑哪儿去了,都快开饭了。”薛佳差点咆哮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抱歉抱歉,马上来,”林夏看了一眼迟来雪:“对了,你和院长她们说一声,我带个朋友回去一起吃年夜饭。”   “行,快点回来啊。”   挂了电话,林夏看向迟来雪:“走啊?回去吃饭。”   迟来雪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这只狐狸很开心,尾巴都在摇。   “你能变成我们这个时代的正常人不,”林夏围着他转了一圈道:“你现在的样子太惹眼了。”   “听你的。”迟来雪说。   林夏:“……”   这狐狸总会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待久了,林夏觉得自己都让迟来雪传染了,本来很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会被自己曲解。   在林夏的要求下,迟来雪发色变黑,长度也和林夏差不多。衣服换成了长款的黑色大衣,修长的双腿包裹在同色牛仔裤里,配上马丁靴,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无数的目光。   林夏眼前一亮,果然脸长得好就是无敌。   “记住了啊,你是我大学朋友,新年特地来这边旅游体验风土人情。”   进大门前一秒,林夏还在和迟来雪对口风,后者微微偏头仔细听着,专注地看着他开合的唇。   “终于回来了?差点迟到了。”薛佳双手叉腰,站在门口,见林夏露头就秒。   林夏忙笑着道:“佳姐我错了。”   “哼,”薛佳目光一转,看到了旁边的迟来雪,掐在腰上的手指紧了一下。她目露惊艳:“哇,这位是迟来雪吧,上次在食堂见过你。”   迟来雪笑容却淡了不少,对上薛佳的视线,轻声道:“是啊。”   林夏没察觉到两人的气氛变化,抽抽鼻子在空气中嗅嗅,“好香啊,先别聊了,吃饭要紧。”说完就拉着迟来雪跟在薛佳身后进屋。   这顿年夜饭设在大厅,孩子们也开了一桌,菜品和大人无异,只是对应的酒水被换成了果汁。   吃完饭,小朋友们整齐坐在投影仪、电视机前看春晚,笑声不断。   林夏则带着迟来雪去给院长看,多熟悉熟悉。没想到阿姨们出奇地喜欢迟来雪,坐一起闲聊不断,从家庭到学历都问了一遍,最后也是没少必问问题:“小伙子今年多大了?结婚了没?”   林夏抓了一把瓜子坐在一边听。   这时有另一个阿姨插话道:“长这么好看肯定结了吧!”   院长顺势道:“是啊,诶,小夏也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我们看看啊?”   “咳咳!”   乐颠颠看热闹的林夏差点让一粒瓜子仁送走,连连摆手道:“赵姨,我才20,还要上学,不着急,你们催他就好了。”   “咔嚓!”院长瓜子磕得咔咔响:“结婚是不急,但可以先找个对象啊,接触接触。”   其他阿姨也点头表示赞同。   林夏转移战火道:“他也没结,你们给他介绍俩啊。”   阿姨们有些惊讶,“来雪也没结啊。”   迟来雪看着对面林夏窃喜的表情,双手交叉优雅端庄地放在膝上,温柔道:“还没有,还在追。”   阿姨们立马开始七嘴八舌地传授经验,迟来雪也耐心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整个人是又乖又美好。   反观龇着个大牙啥乐的林夏,一门心思全扑剥出来的瓜子仁上了。   恰巧薛佳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放下东西后也坐在院长身边,倾身接茬道:“原来你还没有女朋友啊。”   迟来雪表情不变,“嗯,他很难追,是个木头。”   而院长看看身边薛佳欣赏的目光,再看看端庄的迟来雪,余光瞥见龇着大牙傻乐的林夏,内心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   林夏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个局外人,但其实一直支棱着耳朵听八卦,听到迟来雪没追到喜欢的人时,他更乐了。   原因无他,长这么好看性格也不错,居然有追不到的妖,必须嘲笑一波。   是的,他自动把迟来雪话里的“他”代入成一个女妖精了。   想着这些,他侧过头,没想到刚好和主角对上视线:“……”   迟来雪朝他勾唇。   他莫名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在心里编排人家了。   窗外乍起烟火,给林夏吓得瓜子一抖。七彩烟火绽放在夜空,雪停了,地上银白与天上月牙相映。   林夏借着看烟花的名义溜出门,抱着手靠在墙上,背后一墙之隔的房间里,迟来雪还是话题中心。   阿姨们人脉广,有的说让迟来雪加把劲,早点把“姑娘”追到手,带回来看,俨然是要给迟来雪当娘家人的架势。有的又觉得认识的谁谁家姑娘更好,要介绍。   林夏边听边乐,可惜烟花声音太大,更多的他都听不真切。想着,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夜空烟花正艳的照片,发在了宿舍群:   林夏:[各位,新年好啊。]   林夏:[照片]   徐竟最先露头,这小子一天到晚恨不得都泡手机里:[哇塞,我们这边已经不让放烟花鞭炮了。]   王浩也跳了出来:[+1]   林夏打开表情包,挑了张双手比耶靠在眼角憋笑的龙图发出去:[我们这边也说不让放,但架不住人硬要放。]   徐竟:[咬牙jpg]   王浩:[咬牙jpg]   “……”   群里经过一轮的斗图之后再次安静下来,林夏抬头时,迟来雪也终于挣脱阿姨们的包围圈,手肘轻轻搭在林夏的肩上,带着怨气幽幽地道:“你都不帮我一下的?”   林夏看着他笑道:“你不挺游刃有余的吗?”   “没良心。”迟来雪道。   ……   大半夜忙完回酒店,走廊上林夏问了一嘴:“你还回灵眼里吗?”   迟来雪摇摇头:“我已经有实体了,非必要不用回去。”   “OK,”林夏道:“那我去给你开个房间。”   迟来雪从他兜里摸出房卡:“我和你住就好了。”   林夏:“?”   眼见迟来雪熟练地开门进房间,他也没了办法。房间里有空调制热,迟来雪自来熟地将大衣脱下挂好。   林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于是问道:“迟来雪,你有没有什么亲兄弟姐妹啊?”   迟来雪解着衬衫纽扣,闻言指尖一顿,道:“没有,天地间狐狸大妖也就我一只。”   林夏眉心微微蹙起,那昨天那个身影到底是谁?   迟来雪走过来问:“怎么了?”   林夏想想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月下看见另一个他的事。   迟来雪神色有些凝重,看着林夏等待回答的表情又软了下来,温声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昨天那个真是我?”   林夏道:“不然?别告诉我真是你吧。”   迟来雪否认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能变化形态的已经是高阶妖了,你在明,它在暗,以后要更加小心。”   林夏颔首,“明白,那个蜘蛛你知道什么来历吗?”   迟来雪道:“大概认识,我去处理。”   林夏道:“行。”然后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卫生间换上。出来时,迟来雪已经在床上躺下,只不过已经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支着头斜躺着,三条尾巴晃啊晃,领口微微开着。   林夏目不斜视,将手机插上电放在柜子上,临近两点,他困得要死,或许也是知道有人在旁边的原因,沾床即睡。   床够大,两人中间隔着距离。在发现林夏呼吸已经平稳后,迟来雪默默看了两秒,三条尾巴伸出,温柔地将林夏捞到怀里,唇贴着他的发顶,轻声说了句:   “木头。” 第25章 你们住一起?   “你们……住一起?”   新年第一天,薛佳早早做好计划,换上可爱的红色明制汉服、挎着小包过来敲门,想拉上林夏一起逛街。   结果一开门,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夏叼着牙刷,手搭在门后门把手上,还有些没睡醒的样子。迟来雪理着外套袖口从卫生间里出来。   于是,她发出了这一疑问。   林夏“啊”了一声,嘴里含着泡沫,含糊着说:“对。”   “没来得及给他开新房间。”   林夏去洗漱,只留迟来雪和薛佳在客厅面对面相顾无言。   迟来雪面色已然没了对林夏的温柔,清冷矜贵地往沙发上一坐。薛佳咬咬唇,小声道:“它不是坏妖,您放它一命行吗?”   迟来雪挑眉:“不是坏妖?”   “两次对林夏下手,它难不成是想给林夏拜早年?”   薛佳急了,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看见林夏还没出来,她深吸一口气道:“就看在我……不,是林夏的面子上,您……”   “咔哒,”   卫生间的门关上,林夏出来了。   他看着两个人一坐一站的诡异气氛,愣了两秒:“你们咋了?”   迟来雪无辜地朝他歪头。   薛佳表情也没有异常,催促道:“你快点的吧,等会人多了都不好拍照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她的手指紧紧抓着挎包带子。   林夏点头:“行,佳佳姐你先坐一会,我收拾一下东西,就几分钟。”   薛佳没坐。   垂头想着什么。   逛街时,薛佳走在最前面,在摊位前挑拣,林夏终于没忍住侧头小声问身边的迟来雪:“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没什么,”迟来雪伸手虚虚护在林夏身侧,免得人群拥挤碰到他。看林夏不相信的样子,他又道:“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先好好玩吧。”   林夏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你不会欺负佳姐吧?”   迟来雪:“……”   林夏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你和佳姐难不成有什么前世的仇。”   迟来雪无奈道:“少看点小说。”   林夏被看穿心虚嘿嘿一笑,“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参考一下。”   迟来雪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那你觉得,我们俩在小说里会是什么剧情。”   林夏脱口而出:“修仙的人和他的灵兽?”   迟来雪:“……”   “难道不是吗?”   迟来雪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没说话,估计是气到了。   林夏龇着个大牙乐,心情很好。   前面的薛佳走得远了些,林夏戳戳迟来雪,两人提速跟了上去。   好在薛佳穿得很显眼,两人就这么不近不远地跟着,没多久,手上就提满了薛佳买的东西。   好不容易出了拥挤的街道,薛佳提议去景点拍照,三人又上了出租车。   “佳姐,你打算去哪啊?”   林夏倾身问前面副驾驶的薛佳。薛佳回头,拿手机点开地图递到他面前:“明业山。”   “听院长说这是新开发的景区,之前因为很容易在山上迷路被封禁过一段时间,现在可能是修整好又开放了。”   林夏听过这个地方,小时候福利院有个老爷爷很博学,知道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林夏没事就喜欢搬个小凳子坐他旁边听他讲故事。   其中就有明业山。   据爷爷所说,明业山遍布法阵,普通人踏进里面就会迷失方向,活活困死在里面,山里还有很多人类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小时候的林夏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才知道,那位爷爷有精神分裂症,经常说些神鬼怪事,还自称自己是什么什么大仙。   因此,他被家人抛弃,也不屑于去住精神病院,就来了这所福利院。院长起先还有些担心他一个精神病人会伤害到孩子,但经过几天的观察,发现爷爷没有任何的异常,就默许他留下了。   小孩子们也很喜欢他,他会教没上学的孩子认字,读书。林夏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跟他学的。   到如今,林夏也依旧不会信那位爷爷有什么精神疾病,只当是子女不愿意照顾找的借口。   可惜的是,几年前那位爷爷就去世了,林夏一个人在晋城生存,没能来看他的最后一面。   没想到现在这座山被开发成了景区,林夏便也想着去看看爷爷故事里的世界。意识到旁边的迟来雪在看着自己,他问:“怎么了?”   迟来雪摇摇头,下一秒,林夏的脑海里传来迟来雪的声音:“明业山不宜去,如果只有你的话,我能带你过,但多个普通人会很危险。”   林夏不可思议,迟来雪继续道:“那座山被人布了阵法,普通人去了就是送命。”   林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想到,那位爷爷说的竟然是真的。   “转头,看你左边,”   林夏依言转头,进入视线的是一座极高的山,绿油油的,植被很丰富。忽地,他眼睛一酸,眼前的景物开始虚化,那座肉眼看着很舒服的山冒着幽幽黑气,隐隐有冲天的金光在山顶。   可能是迟来雪给他开了灵眼,让他能看清。   “都是死气,活物上去很难存活。”   林夏立马叫薛佳:“佳姐,我们去其他景点吧。”   “为什么啊?”   “院长让我们早点回去,去那边的话太费时间了。再说了,刚开业的景区保不齐设施不完善,以后再去吧。”林夏找借口道。   薛佳有些失落,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林夏凑近迟来雪小声地问:“那要是有其他不知情的人去了山上怎么办?”   “那就是他们的命,没人能拦。”   “……”   林夏垂眼,正如迟来雪说的那样,都是命。   几人中途换了个景点,位于这个小县城中心的公园,种着大片大片的桃林,春天粉团满枝的桃花树此时光溜溜的,落着层雪。   公园里有个湖泊,现在也结着薄冰。每年冬天都会有作死的喜欢在冰层上疯狂试探,为此,湖边甚至有了个季节限定岗位,专捞落水人。   现在估计那个捞的人功德已经爆表了。   薛佳兴致缺缺,找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后就无聊地蹲湖边戳冰,寒风吹得她鼻尖通红,“实际温度比我想的还要低不少,早知道穿个披风了。”   “看来回去要感冒了。”她揉揉鼻尖,手已经麻木,交互着搓了搓围脖上的白色毛球,然后看向了林夏。   林夏难得脑子转了过来,主动问道:“我包里还有件外套,佳佳姐你要吗?”   薛佳连连点头,在林夏取下背包低头找衣服时,她的目光却和迟来雪对上,像是在验证什么东西。   只是对方的眸光始终是冷的。   林夏拿出衣服,“佳姐你凑合一下。”   这是件秋冬款的外套,林夏少数带回来的衣服。薛佳裹上后终于暖和了一点,袖子还长出来一截,刚好盖住手。   就在这时,林夏的手机响了,院长不同往日的严肃语气让从那边传来:“小夏,佳佳和你在一起的吧?”   林夏看向对面沉默着裹紧外套的女孩:“对。”   “警察已经到了,你们尽快回来。”   林夏:“?”   林夏道:“还是玲玲那件事吗?需要我过去补笔录还是……?”   “是薛佳。”院长声音也在颤抖,“警方有点事情需要问她。”   林夏震惊地和薛佳目光相接,对方像是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很自然地拉拉外套下摆说:“走吧。”   薛佳被带走了。   罪名是绑架罪。   林夏当时做笔录的理由太扯,警方不信,又找不到他的嫌疑,于是跟着他当天出城的监控拍到的运动轨迹推算也找到了那棵树。   树上只有两个人的指纹和一些不明液体,液体呈酸性,检测后得出是某种昆虫类的。而指纹自然就是林夏和薛佳的。   林夏的嫌疑在调查中被洗清,与之相反的是薛佳的罪证逐渐被实锤。   只是警方一直不理解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昆虫的粘液到底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她没有任何抵抗,到场就直接认了罪。   院长看着薛佳被带走,还是满脸写着不相信,她抓住薛佳的手臂,轻声问道:“为什么啊佳佳?”   “到底是为什么啊!”   薛佳心平气和地拂掉她的手,沉默着上了警车。   林夏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终于想清楚薛佳的那些反常,只是他也不明白,薛佳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人同出一个地方,这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家,都是亲人,她到底是为什么。   迟来雪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五指挤进他的指缝,拉到自己的衣兜,“再发呆就要冻成冰雕了。”   林夏低头看着被对方握住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迟来雪不语,牵着他的手往屋内走去。   林夏皱眉,追问道:“你……”   “她自己的选择,”迟来雪无奈道:“后果当然也是她自己承担。”   林夏挣开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先回去吧,回头我再和你说。”迟来雪仔细地将他的围巾拨正,“我不会瞒你什么。”   林夏顿了两秒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第26章 主人   蓝色游鱼雀跃着欢迎好久不见的林夏,争相过来蹭他的脸,可惜除了第一只,其他的都被迟来雪在半空截住。   迟来雪指间夹着蓝色小鱼,温声道:“别闹。”   小鱼立马摆摆尾,林夏第一次在一条鱼脸上看到了讨好。   迟来雪松手放了鱼,虚虚一抬手,地下忽然有东西涌了上来,平静的湖泊里卷起水龙,托举着一个笼子升起。   “嘶——”   笼子里本来趴着的蜘蛛看见林夏一下子就清醒了,口器触肢牢牢锁定着他。   “再看一个试试,”伴随着迟来雪冰冷的声音,一团火焰在它身边炸开,蜘蛛眼神都清醒了不少,八条腿畏惧地趴下。   迟来雪偏头问林夏:“你想怎么处置它?”   林夏摇摇头,走上前,在安全距离处蹲下,问道:“你和佳佳姐认识?”   事实上,在对薛佳起疑心的时候,林夏甚至以为蜘蛛就是薛佳。   蜘蛛黑绿的眼睛盯了他半响,在林夏微讶的目光里突然化为人形,身上未着寸缕,仅仅靠着一层绿色的毛发覆盖胸前及大腿往上,八只蜘蛛脚附在背后张牙舞爪。   有迟来雪在,林夏也没多害怕。   蜘蛛开口是一道脆生生的男声:“我主人在哪。”   林夏愣住:“你是说佳佳姐?”   对方点头。   “被警察带走了。”林夏说。   蜘蛛脸上呈现出急色,只不过由于八只眼睛存在的关系,怎么样都显得很渗人。   “佳……你主人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小女孩?”   没想到,林夏问出这句话之后,蜘蛛却冷笑道:“那得问问你后面的妖了。”   林夏猛然回头,迟来雪倒是波澜不惊,仿佛已经料到了他会这么说。   “你是想说,你主人和‘我’交易,然后让你带走玲玲是吗?”   “不然呢?你堂堂一个千年大妖,说话不算话,现在还想拿我和我主人抵罪!”   迟来雪拍拍林夏的发顶,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问:“你信我吗?”   “信。”林夏干脆地起身,毕竟他也见过另一个“迟来雪”。   迟来雪弯弯眼,吊儿郎当地勾住林夏的肩。转头对上蜘蛛的视线:“你怎么就确定,那是我呢?”   蜘蛛此时也有些拿不准了。   这只蜘蛛妖年份并不大,算是不足百年的小妖,根本分辨不了在自己之上妖怪的真伪,那个和自己交易的大妖与自己面前现在的迟来雪长得完全一样,周身气息却完全不同。   迟来雪好整以暇,“那你说说,‘我’和你做了什么交易。”   蜘蛛妖迟疑道:“你说,把那个孩子带走就能把灵眼吸引过来,杀了灵眼,你就能治好我主人的病,也能让我晋级高阶妖。”   林夏汗颜,“我都不知道我能有这么多功效。”   他随即又问:“佳佳姐生了什么病?在我的印象里,她一直都是很健康的。”   “主人没和你说过吗?她有先天的心脏病。”   林夏呼吸一滞,失声道:“什么?!”   “怎么可能?”   林夏不不可置信,毕竟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薛佳从小能跑能跳,体检也没有任何异常,怎么可能会有先天的心脏病。   “信不信由你。”蜘蛛妖不在管林夏,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真不是你。”他总算是明白自己被当枪使了。   他祈求道:“你想怎么杀我都行,只求放过我主人。”眼看迟来雪毫无波动,他又转向林夏:“我主人从来不让我对你动手,她很在意你,是我自作主张轻信了其他妖怪。”   “你救救她好不好?”   “对不起,”林夏歉意道:“我帮不了你。”   绑架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绑的还是孩子,好在孩子没事,但事情已经做了,估计是要在监狱待个少则几月多则几年的时间。   他不是神,背后也没有关系,捞不了。   蜘蛛妖眼里的光灭了。   迟来雪在这时冷不丁地开口,“既然你说你是背着薛佳做的这些,那警方提取到薛佳的指纹又是怎么回事?”   蜘蛛妖表情滞了一瞬,然后说:“我开始确实想瞒她,但是她太聪明了,知道的第一时间就想把孩子救下来,我没办法只能把她打晕送了回去,再也没让她靠近。”   “可能就在这期间树上留下了她的指纹。”   迟来雪笑笑,绝世的脸一笑倾城倾国,只是眸中丝毫不见任何笑意。   ……   看守所里,林夏以朋友的身份去探望了,薛佳,隔着一层玻璃,薛佳精神挺好,和林夏闲聊着。   到最后,她抬起眼睛,小声道:“林夏,算姐姐求你,放过他好吗?”   林夏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只道:“我能保证迟来雪不会杀他,别的,都是他做的事情的惩罚。”   薛佳闭了闭眼:“那也好。”   “佳佳姐,我还是想问,到底为什么?”林夏轻声问。   薛佳道:“对不起。”   她低头,刘海盖到眼前,教人瞧不出情绪:“我有我的苦衷。”   林夏:“……”   她道:“小九从我三岁起就跟着我,陪着我从福利院到晋城。他在暗处保护我不被校园霸凌,不被醉汉的骚扰,对我来说,他就是家人。”   “那天,他对我说,只要找拿到灵眼,我们就可以……”薛佳的话戛然而止,卡在喉咙里,她面露惊恐,不停的用手去扒拉脖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勒住了她。   “佳姐!”   林夏大惊,忙叫来警察,好在开门及时,薛佳还有气息,只是晕了过去,经过赶来的警察心肺复苏抢救后才缓缓转醒。   然而,她发不出声音了。   薛佳慌乱着指自己的喉咙,然后疯狂摇头,警察也不敢耽误,立马给送去了医院。   林夏被扣留在警局,带过来的物品都查了一遍,一无所获。监控里的警察回放监控看见薛佳突然就面色大变,但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或者危险的东西。   林夏始终是坐在玻璃外的,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查清后就先让他回去了。   出警察时,背后刚好有个保洁阿姨拎着黑色的袋子出来,迎面刚好碰上熟悉的民警打招呼:“阿姨今天这么早啊?”   “是啊,晚上有事就提前来了——诶,小李警官啊,你们局里真要备两瓶杀虫剂了。”   “啊?”警官懵了一下,“怎么了?有蟑螂吗?”   “不是,是蜘蛛。”阿姨摆手解释。   可能是被那只蜘蛛妖影响到了,林夏本来要错开走下台阶的脚在听见蜘蛛两个字就忽然停住。   “来,你看看,好厚的蜘蛛网,都在死角,费了好大的劲才清理干净。”阿姨打开黑色袋子,警察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惊讶道:“真的是啊,不应该啊,局里隔几天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打扫一遍的。”   “那就不知道了,你回去看看是不是哪里藏了蜘蛛,要是下崽了就更麻烦了。”   “行,谢谢阿姨。”   “……”   林夏听完,想到了什么,快步上前拦住走出去的阿姨:“阿姨,我刚刚听您和那位警官说的,这么干净的警察局里还有蜘蛛啊?”   阿姨也是个话密的,又把袋子打开给林夏看,“是啊,我也很奇怪。”   林夏定睛一看,袋子最底部是各种垃圾纸巾,上层则是一团沾了灰尘的蛛丝,确实是很大一团,难怪阿姨能那么惊奇。   关键是这蛛丝看着还怪熟悉的,不是普通的黏糊糊薄薄一层,而是很亮的银白,看着还很有韧性。   林夏手随心动,直接伸手拿起来了一部分扯了扯,居然扯不断。   阿姨一看他这架势,“哎呦,小伙子你摸这玩意干啥,脏!”   林夏尴尬地放下摆摆手,“没事,我就头一次看见这个色的,有点…激动。”   阿姨拿着袋子走了。   林夏估计自己今后几天要在阿姨的社交圈里出名,内容就是一个看着就不太聪明的小伙见着蜘蛛丝就掏。   他碾着手指,心里有了决断,难怪这蛛丝看着那么奇怪,压根不是普通蜘蛛能产出的,倒是很像灵眼里关着的那一位的丝。   但那位又不可能逃出灵眼。   难不成是有两只?   林夏心事重重地回了酒店,迟来雪正坐在沙发上看跟酒店借的书,银白长发懒懒地垂在胸前。看见林夏进来,他将书搁在旁边,起身去给林夏倒水。   “喝点热水暖暖身。”迟来雪将装着温水的玻璃杯推到林夏面前,枭枭袅袅的热气缓缓上升,融在空气中。   林夏点头,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就把杯子握在手里。   “怎么样了?”   林夏详细地说了今天发生的事,也说了自己的猜测:“蜘蛛妖会不会有两只?”   迟来雪微微一笑,道:“那倒不会,这些年平安成妖的只有薛佳护着的那只,现在的这个时代,成妖很难。”   “一是灵气不够,”   “二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三是大部分都是在刚有灵智的时候,妖气泄露,被其他大妖当成补品吃了。”   “现在的妖怪想要进阶就只有两种方法,要么吃掉比自己弱小的妖怪,要么吃掉像你这一类的天命人。”   林夏看着迟来雪,然后默默来了一句:“我不好吃。”   迟来雪乐了,胸腔里发出闷闷地笑声,他故意倾身和林夏贴近,绝艳的脸上狐狸眼眼尾微微勾着,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 第27章 诱惑   林夏被美色硬控了两秒,然后急忙拉开距离往后仰,一只手撑在沙发上。   “不是,你干嘛贴这么近……”林夏假装严肃地拒绝,迟来雪略显遗憾地退了回去,手撑着下巴看他。   林夏坐正:“继续刚刚的话,接着说。”   迟来雪眨眨眼,道:“不过你放心,我是灵气还富裕的时代真正修炼过来的,没有靠什么沾血的方法晋升。”   林夏嘴硬道:“关我什么事,你看我像怕的吗?”   本以为迟来雪会笑他,没想到迟来雪却认真地说:“那倒是,你向来是什么也不怕的。”   这话换别人来说,林夏都会觉得他在挑衅,但此刻从迟来雪嘴里说出来,语气表情都很认真,让他一下子成了哑弹,不知道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怕,但林夏,”迟来雪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恳求:“我希望你害怕,别那么无畏,遇到危险躲我后面就行。”   林夏都不敢直视他眼睛了,“不是,你突然说这个干嘛,我又不是傻子,遇到危险我第一个跑,怎么可能会往前冲。”   迟来雪垂眼:“嗯,就是这样。”   林夏觉得此时的气氛太过怪异,莫名的悲伤仿佛从迟来雪的眼睛蔓延到他身上,心脏有那么一两秒的酸涩。   他捂着泛酸的心口,迟疑着开口问道:“迟来雪,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很久之前认识吗?”   迟来雪抬起头,三条尾巴在身后晃啊晃,眼睛亮晶晶的:“嗯。”   “那我很久之前说是个什么样子的?”   迟来雪回忆了一下,说:“外貌与你现在一般无二,很喜欢我的尾巴,然后……”   “你是我的。”   “……”   林夏一秒脱离情绪,“得得得,能不能正经说。”   “很正经了。”   林夏道:“那你现在看我不就是等同于看我前世的一个替身?”   自己当自己的替身,还有点不习惯。   迟来雪连忙摇头:“不是,没有前世,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你。”   林夏又糊涂了,“那以前的我是个人吧?”   迟来雪点头。   “我能活一千多年?”   迟来雪解释道,“那时候不止妖怪能修行。”   林夏恍然大悟,“那我就没说错嘛,真就是修仙者和他的灵兽。”   “……”   迟来雪伸手握住他的手,触到的一瞬,林夏身上一暖,白发垂在他脸侧。是迟来雪瞬移到他身前,微微弯腰,左手掌心牢牢地扣进林夏五指间,压在沙发靠背上。   这角度,这气氛,这美色……换没有定力的估计就从了,但林夏是谁啊,道心稳固第一人。   他问:“这又是怎么个事。”   迟来雪叹息一声,松开手,双腿跪在林夏两侧,矮身搂住他:“我们是配偶。”   林夏有些飘飘然,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来了个想法,如果他真的和迟来雪在一起过,那他肯定是上面的。   至于林夏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那还得归功于高中博览群书的女孩们,尤其是他的同桌,看着很文静的一个女孩,直到林夏借她资料时无意间看见了她旁边书柜里的一本小说。   一开始林夏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在同桌和其他女孩们的聊天里,他知道了那本小说来自著名网站——花市。   虽然现在那个网站已经崩盘,但关于它的传说还在世。   现在看迟来雪这个状态,有点像她们描述的下位者。   林夏想着,嘴角居然还有一抹莫名激动的弧度。   嘴角比AK还难压。   迟来雪感受到他心跳的加快,起身就看见林夏扭头笑得情难自已。   “?”   林夏赶忙摆手,“没事,想到点好玩的。”   迟来雪低头贴上他的额头,“我们心意是通的,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林夏脸红了,嗷一下挣扎道,“你不说关了吗?”   迟来雪道:“是关了,我诈你而已。”   林夏:“……”   “果然是千年的狐狸啊。”林夏感叹道。   “上下这个问题你可以试试,试了就知道了。”迟来雪爪子刚扶上林夏的腰就被拍开了。   “我拒绝。”林夏义正词严:“你不是说你就诈一下吗?怎么可能真的知道我想什么?”   迟来雪道:“你现在不就是被诈出来了。”   林夏:“……”   “人赃并获。”迟来雪在他耳边笑得蛊惑。   林夏心里只剩下一个大写的“草”。   ……   灵眼里的蜘蛛妖得知薛佳住院后,焦急得一直撞笼子,林夏怕他给自己撞死,偏头和迟来雪交流后道:“你如果能保证不跑不闹事,我就带你出去看薛佳。”   蜘蛛妖安静下来,听话地伏下,变成了人形。   林夏问旁边的迟来雪:“能给他变个正常人的样子吗。”   迟来雪依言抬手,红色妖力将蜘蛛妖包围,散去后蜘蛛妖的八只眼睛变成两只,背后的蜘蛛脚消失,身上也被套了一套休闲衣物。   此时,蜘蛛妖的外貌看着就是正常男性人类十五六岁的模样。   他感激地对林夏躬身,林夏下意识摆摆手。   县医院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异常刺鼻,半拉开的窗帘随着风起风落,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投在床尾。   病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但整体生命体征还算正常。她靠着床头,喉咙里还是发不出声,只能用林夏跟护士借的纸笔交流。   出乎林夏意料的是,薛佳看见走在前面的蜘蛛妖时,眼里浮现的却是恐惧,虽然只短短一两秒,林夏还是捕捉到了。   他不动声色,佯装笑道:“佳佳姐,它一直很想你,在流放之前,我就想着带他来和你见一面。”   薛佳苍白的脸上渐起笑意,用笔刷刷写道:[谢谢你,我也很想小九。]   蜘蛛妖像是再也压制不住思恋,快步上前扑到床边,心疼地捧着她的脸:“主人,你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你就……”   薛佳用笔写道:[我没事。]   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蜘蛛妖珍重道:“主人你放心,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一定替你完成。”   薛佳没有再写什么,视线偏过看向林夏和迟来雪。 第28章 隐匿   “时间差不多了,别打扰病人休息。”迟来雪看了看从林夏兜里摸出的手机,冷冷道。   林夏劝解道:“再让佳佳姐和他说说话吧。”   迟来雪一副冷脸不耐烦的样子,被林夏抓着袖子扯出了房间,门轻轻关上。   刚出房间,林夏就无声地笑着拍拍迟来雪的肩,小声道:“演技不错嗷。”迟来雪点了点脸颊,眼神很明显。   林夏凑近左右看了看:“没脏东西啊。”   迟来雪:“……”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营造出一种意见不合,迟早吵架分家的样子。   薛佳被提前布防保护住,医院也基本在迟来雪的控制下,但凡沾点灵的都跑不了。   果不其然,几乎是他们刚出去的后一分钟,薛佳的防护就被攻击了。蜘蛛妖察觉到中计,刚爬上窗户打算逃跑就被林夏用冰箭冻住了半边身子,封在窗台上。   薛佳惊魂未定地质问道:“你果然不是小九,小九被你弄哪儿去了?!”   蜘蛛妖眼看挣脱不开,也不装了,一改先前卑微的可怜模样,悠闲地靠着窗:“你说它啊,那只弱小的蜘蛛我早就杀了,   薛佳差点疯了,猛地趴在床边呕出一口血,撑着身体想爬过去。   林夏忙上前拦住,“佳佳姐你别冲动,躺好,有我们在呢,我们帮你处理!”好不容易将薛佳安抚躺下。   窗台上的蜘蛛妖又发话了:“你知道它怎么死的吗?它啊,被我打回原形,用镊子一点点夹断腿,然后拔了口器扔进蚂蚁群。”   “它肯定很痛吧,一直在惨叫,啧啧啧。”   “好歹也是只开了灵智的妖,没想到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被普通蚂蚁分而食之,连点渣渣都不剩。”   “嘟——”   薛佳床旁的生命检测仪警报长鸣,她头一歪,晕死过去,汩汩鲜血顺着唇角流下。   蜘蛛妖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冰冻,逃之夭夭,迟来雪和林夏对视一眼,追了出去。   不会飞的林夏也只能留在病房里,眼见薛佳没了生命体征,林夏挪开她头下的枕头,丢在地上,在医生来之前跪在床边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做着心肺复苏。   直到快速赶来的医生过来接力。   林夏对抢救没有任何帮助,只能先退出门外,听着门里面医生们焦急的抢救指令,他的手还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十几分钟后,医生走了出来,“林先生,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但求生的意志很弱,我们没法保证……”   林夏恍惚地听着医生的话,在各种责任同意书上签下名字。在医生的允许下,他回到病房,床上的薛佳气若游丝。   本身带着先天性的心脏病,被蜘蛛妖那么一刺激,直接病发了。她没有求生意志,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谁又能救得了她。   医生的话林夏很清楚,薛佳自己都不想活,就算这次勉强吊住命了,下下次呢?任何一点点小小的刺激都能让她脆弱的心脏爆掉。   林夏深吸一口气,走到病床边,死马当活马医,矮身在她耳边道:“佳佳姐,你要活着,你要看着伤害小九的人得到惩罚,好不好?”   没想到,就在林夏说完这句话之后,薛佳身体的各项数值都开始上升,慢慢恢复。   林夏松了口气,一回身:“哎呦卧槽!”   迟来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   “你不会吱声吗?”给林夏冷汗都吓出来了。   迟来雪抱歉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林夏摆摆手,“那个蜘蛛妖抓到了没?”   迟来雪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一只生死不明的小蜘蛛。   林夏用手戳了戳,“还真是只蜘蛛啊,你之前不还说,灵力不足,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只蜘蛛妖吗?”   “我本来还以为是其他什么妖怪变成了它的样子。”   迟来雪解释道:“可能它是个意外吧。”   林夏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薛佳需要静养,他便打算先带着迟来雪回酒店。   路上,林夏好奇问道,“它怎么一动不动的,是死了吗?”   迟来雪道:“你可以试试。”说着,他就把蜘蛛放到林夏手心,林夏也不怕,拖起来看了一眼,“好像是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条被树荫所覆盖的小巷。   “林夏。”   林夏回过头,看着好奇叫着他名字的迟来雪,疑惑着说:“怎么了?”   “没事,”迟来雪道:“我就喊喊,熟悉一下。”   林夏:“……”   迟来雪:“林夏。”   林夏:“……”   迟来雪:“林夏。”   林夏一开始只当是他抽风犯毛病了没管,直到循环第十遍,语气也越来越说不出的怪,有温柔的、严厉的、傲娇的,甚至还有撒娇时的哼唧。   林夏回头怒了:“不是,你到底怎么个事!”   迟来雪朝他无辜地歪歪头,狐狸耳弯了弯。   林夏:“……”   真是欠他的。   他没看见,背后的迟来雪,唇边缓缓勾出一个玩味地笑,仿佛找到了什么更好玩的东西。   ……   从迟来雪第一次摸卡林夏就知道拦不住他,后面也就懒得再给开个房间,一人一妖就正常住在一起。   林夏抱着玻璃杯走到阳台躺椅上坐下,愁道:“快开学了,但这事情怕是一时间完不了 ”   迟来雪摇摇头:“尽力就好。”   “这几天先安抚一下佳佳姐,蜘蛛妖也死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林夏低头抿了口水,被热气扑了一脸,倏然抬起头。   “迟……”他想叫迟来雪给拿个毛巾,然而对方回头的那一瞬,眼神格外的陌生。林夏握紧了玻璃杯把手。   迟来雪问:“什么了?”   林夏揉揉眉心:“没事,给我拿个毛巾。”   “好。”   林夏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秒的陌生感觉。   明明没有任何的不同,就连昨天林夏使坏想捉弄给他头发系的蝴蝶结也还在。   他记得很清楚,本意是想揶揄一下对方,没想到的是,不但没有恶心到对方,迟来雪反而很开心地用妖力给松散的蝴蝶结固定住。   就算林夏自己嫌丢脸求着让他解开都没同意。   林夏接过迟来雪递来的干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汽。   见他还杵在面前打量着,林夏奇怪道:“你要是闲得没事就去把村头那两亩地耕了。”   迟来雪失笑。 第29章 科技   晚上,林夏背对着迟来雪在玩手机,空调还在呼呼运作着,室内并不冷,相反还有些热。   一般这种时候,林夏玩游戏手心容易起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三步之内,必有解药。   他的解决方法很简单也很便捷,通常都是他直接往旁边或身后伸手:“尾巴。”   然后就会有毛绒绒的大尾巴主动钻他手里,他就非常心安理得地开始擦手。   没错,是擦汗。   用林夏的话来说,迟来雪这是肉偿房费。   用迟来雪的视角来看,虽然毛毛会湿,但只要林夏喜欢,他都会无条件遵从。而林夏,则像个提裤子不认账的渣男,擦完手就毫无留恋地转身继续打游戏。   甚至可能都不会看可怜兮兮的狐狸一眼。   这种相处方式后面已经发展成林夏一伸手,迟来雪就知道该怎么做。   然而,此时此刻,林夏已经晃手两下了,背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趁着游戏角色死亡,他抽空平躺侧头去看,迟来雪疑惑地看着他的手,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在林夏莫名的目光里伸手和林夏交握。   林夏:“……”   “你失忆了?”   “什么?”   “尾巴!”林夏指指他身后的尾巴。   迟来雪点点头,听话地把尾巴递了过来,在看到林夏淡定的用他尾巴擦手时,瞳孔巨震。   “你……我们平时都这样的?”迟来雪结巴着,尾巴往后缩缩,但没彻底抽离林夏的手。   林夏道:“不然呢?”   迟来雪不说话了,复杂的情绪快从他身上蔓延到林夏身上了。   林夏摁熄手机屏幕,不玩游戏了。他商量着问道:“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们要回晋城,我想给宿舍那三个饕餮带点东西——”   “诶,老三他吃辣吧?”   迟来雪却道:“你不就两个室友吗?”   林夏顿住:“害,虽然老三没和我们住一起,但东西也不会少他的。”   “嗯,他不是广陵人吗?应该吃不了。”   林夏想想点头:“是哦。”   余光里,黑暗的房间没有灯光,窗帘出于林夏的习惯原因也是拉好的,很遮光,四周环境几乎看不见。   黑夜里唯一明亮的,只有迟来雪一双眼睛。淡淡银光拢在他脸上,照得稍微能看清他的鼻尖。   林夏拉过被子盖好,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晚安。”   对方学着他:“晚安。”   林夏闭着眼,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衣料和被子摩擦产生的声音,他将呼吸放平,达到匀称的标准。   没一会儿就像真睡着了一样。   他的其它感官此刻非常发达,他感觉到贴自己很近的、冰凉的呼吸停在他的后颈,迟疑了很久才移开。   ……   即将离开,林夏决定再去看一眼福利院的孩子。   薛佳情况趋于稳定,不久也将为她的行为在监狱服刑一年。   和孩子们道完别,在送小礼物时,林夏找到早早和玲玲,和工作人员一说才知道,这俩孩子这个点就喜欢在后院和一只流浪黑猫玩。   林夏带着礼物找到她们后,果不其然,两孩子坐在一道台阶上,中间端坐着一只很大的黑猫,尾巴就在对面扫来扫去,昂着头,翠绿的眼睛懒懒地眯着。   两个孩子的手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在黑猫光滑油亮的背抚摸着。   林夏蹲在她们面前,把准备好的礼物盒子放在她们怀里,早早还是不说话,就直直看着他。玲玲则很兴奋,咿咿呀呀地拍着手。   林夏也顺手在蹭他裤脚的黑猫头上摸了一把,挠了挠下巴。   等林夏再抬头时,他发现早早的视线锁定已经换了人。   或者说,一开始她的视线就是林夏背后的人。   迟来雪也蹲下身想和早早互动,谁料,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对方,早早就如一颗小炮弹一样推了他一个趔趄。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林夏和随行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林夏赶忙去拉起迟来雪,询问道:“早早你干什么?!”   林夏语气急了些,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想到林夏刚说完,早早就放声大哭起来。   连带着旁边的玲玲也开始哭。   工作人员都头大不已,根本不知道先哄哪一个。   两个孩子一看见迟来雪就哭,根本控制不住,林夏只得带着迟来雪离开。   “奇怪,你之前来的时候她们俩也不这样啊。”   林夏原本准备想大家都开开心心道个别,现在反而还惹哭了两个孩子。   迟来雪也很自责,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我和那天的迟来雪一模一样。”   “?”林夏重复他的话:“那天的‘迟来雪’?”   在林夏怀疑的目光里,迟来雪很淡然地说:“就是我和第一次见她们那天穿得一模一样,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害怕我。”   林夏也搞不明白,拍拍他的肩算作安慰。   中午,迟来雪去买水,林夏独自在小面馆吃面,低头咬断面条时,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   “白组长动作很快啊。”   面前的女人戴着墨镜,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按猴妖周一的说法就是——一个自律的健身狂人。   只是健身的方式比较特别,每天和各种妖怪对打,还专挑对她有意见的。刚开始结果基本都是她伤痕累累,但对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后面越来越游刃有余,倒地的基本都是妖怪,久而久之,就让大多数妖怪对她望而生畏。   女人中的女人,雌性中的雌性。   白荆白皙的手指拉开一罐啤酒拉坏,道:“这边的事情我帮你处理,但你答应我的事情确定了吗?”   林夏没有迟疑,颔首道:“一天而已。”   白荆笑笑,目光落在林夏手指上的戒指上。   白荆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人类,因此特别处属于人类的那一个分支其实一直在试图研究出能与妖力、阴气抗衡的东西。   可惜物理和魔法攻击终归天差地别,始终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直到白荆看见了林夏的戒指。   对于白荆来说,林夏的戒指更像是某种新型的科技,所以在林夏开学在即,却不能放心离开的时候,她出现和林夏交易。   以后和蜘蛛妖相关的,如果真的还有的话,交由特别处的处理,刚好他们也是警察,对于向外界的解释和说法当然效果更好。   代价就是林夏将戒指交给她们,在不损坏的情况下研究一天。   在这一天内林夏会被特别处的人保护好,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这是一笔咋看都不赔的交易,林夏很愉快地就同意了。   就一天而已。   林夏想着,见白荆扭头,他也顺着目光看过去,不远处迟来雪正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过来,里面应该是矿泉水。   白荆随口道:“现在不养狐狸改养蜘蛛了?”   林夏脑袋嗡地一下,这就对上了。   白荆的嗅觉很灵敏,之前林夏使用迟来雪的妖气都被嗅了出来,现在看着“迟来雪”本人她却说是蜘蛛。   这几天都和“迟来雪”待在一起,林夏身上肯定也沾了他的气息,所以白荆一闻就知道。   林夏垂眼将面条吃完,正好“迟来雪”也掀开透明塑料门帘走进店内。环视一圈后向着林夏走来。   “水,”他把某哈矿泉水拿出,瓶身蒙了一层水汽,浸透他指尖。给林夏和白荆一人递了一瓶。   “谢谢。” 白荆冷声道谢,起身看了一眼林夏后离开。   林夏面上并没有什么异常,拧了下盖子,很紧,水是新的。他随意含了一口,然后就去外面的排水沟漱口。   “迟来雪”站在一旁帮接过他的水,“白荆找你又是为了以前那件事?”   林夏道:“是啊。”   “那她这次又准备用什么手段?”   “还是以前那个呗!”   “……”   两人聊了半天,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含含糊糊。   当天下午,林夏带着“迟来雪”不惜打车老远到了青川特别处。   迎接的周一好奇地打量了一圈林夏旁边的人,嘴就如同他的外表年龄一样无所顾忌,“呦,好久没看见昆虫成的妖了。”   气氛霎时凝固。   周一不懂,还想说什么林夏就佯装生气斥责道:“你瞎啊,他是狐狸!”   “迟来雪”也亮出尾巴和耳朵。   “啊?”周一想解释,但好在脑子还不是太傻,听林夏这么说也果断改口道:“是哦,”然后道歉:“抱歉抱歉,我成妖晚,没辨出你的妖气。”   “迟来雪”双手搭在林夏肩上,安抚道:“没事了,走吧。”   望着两人的背影,周一抬手在耳朵里点点,偏头掩唇说着什么。隐形的蓝牙耳机幽幽亮出红□□光又熄灭。   林夏被白荆安排着进了实验室,走之前,他叮嘱留在房间休息的“迟来雪”:“在这里等我,尽量不要乱跑,这里其他大妖很多,咱们不惹事。”   “迟来雪”乖顺点头。   他所在的房间就是上次林夏住过的那间,布置都是高级酒店的格局。   林夏挽着袖子走在特别处隐藏的科技密室走廊上,目测左右墙壁最次的都是钛合金钢板,人走过,头上感应灯依次亮起,照彻前方。   白荆脸上难掩自豪,“迄今为止,我们已经研究出了很多超自然的东西,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人类也可以凭借科技和妖怪站在同一高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三千,很抱歉最近更新有点慢,啾咪~ 第30章 酝酿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钢铁大门。   “你是除科研人员及我之外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类。”白荆走上前,大门自动识别了白荆的脸,僵硬的机械女声响起:[欢迎您,白荆。]   大门向两边分开,里面是个实验室,一群穿着白大褂、戴着特制眼镜的人在有序地忙碌着,中心是放着整座城市微观模型的平台,各个地区主要建筑都用小旗子插着标注名字。   偶尔有人余光扫过白荆,均视若无物。   白荆目光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一个踩着平衡车的瘦削老头身上:“柳伯,新试材来了。”   老头闻言,平衡车绕着平台转了一圈过来,走近了林夏才发现,老头没有脚,膝部以下是金属假肢。   “这位是柳伯,你可以称他为最伟大的科学家。”白荆介绍道。   林夏点头致意:“您好。”   柳伯上下打量林夏一遍,没有废话,直接就伸出了手。   林夏转头,看见白荆眼神示意,还是褪下手指上的戒指,放到老头手心。   “你不放心的话今天可以留在这里,全程观看。”白荆说。   林夏也不推,毕竟戒指对于他而言真的是离不开的东西。   “白组长,有个事情需要您注意一下。”林夏想起了“迟来雪”,道:“跟我一起来的妖怪,多派几个厉害的妖怪或人盯着,他可能要搞事情了。”   白荆微微一笑:“我以为你真换宠物养了。”   林夏不知道解释什么,白荆索性也没问,只道:“希望你喜欢这里。”   林夏点头,目送白荆离开。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爆炸,林夏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见拿他戒指的柳伯头顶几根稀疏的毛发已经成了鸡窝。   被炸的。   柳伯另一只手里是一支玻璃试管,装着绿色的液体。他貌似是试图往戒指上滴什么东西,然后和戒指上的某种物质反应,包炸的。   柳伯被炸了没有气恼,反而双眼放光。爆炸的动静吸引了其他科研人员,纷纷围了过来:“这戒指什么材料的,居然半点损伤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林夏眼睁睁看着戒指如同明星般被众人目光传递,然后接受试炼。   无论是液压还是火烧,戒指均完好无损。   林夏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这东西的材质是什么?铬还是钨?”   有人想起来回头问林夏一嘴,可惜林夏本人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做成的。   看着历经磨难的戒指平安无事,林夏也算放下心。   没多久,实验讨论完的众人走向林夏,柳伯开口道:“白荆说你这是个武器,我们以多种方法试了一遍,都没发现什么机关,看来是真的只能主人催动。”   “你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林夏接过戒指,套上右手无名指,视线转了一圈找了个空的墙面,抬手握拳对上,微微启唇唤道:“凛冬,”   “腕箭!”   寒气森森的冰箭蓄势待发,然后射出。   这次墙面倒是完好无损,毕竟是特殊材料,只有寒冰向着命中点周围蔓延,足足冻结一米。   所有人目瞪口呆。   柳伯感叹道:“这就是超自然的力量吗?果然是人类无法企及的地步。”   林夏放下手,腕箭随之消失。   在柳伯的要求下,林夏也给众人展示了其他武器,比如长剑、弓箭、飞镖……   [凛冬]回应主人的心意,一一变幻。   说实话,这还是林夏第一次变其他的,图方便和习惯他平时基本只用腕箭。   柳伯眼睛越来越亮,兴冲冲领着林夏来到武器库,掌纹打开大门,各式各样的新式武器都收藏在这里。   “这是能发射温度3000度火焰弹的发射器、能打穿钛合金的子弹,还有这个……”柳伯神秘兮兮地屈指,指节敲敲自己半倚着的玻璃柜,里面骤然亮起。   一颗崭新的,大概有成年男人脑袋那么大的,萝卜一样椭圆形,尾端尖尖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里面。   “它叫小萝卜,是一颗小型核弹,威力不算大,只能‘勉强’摧毁一座城市。”   林夏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不是,啥玩意?核弹?   他头顶仿佛凭空飞过了几只乌鸦。   “你看看有喜欢的吗?”柳伯道:“用你的戒指交换这里的任意三样东西,包括它。”柳伯指了指小萝卜。   林夏惊住。   这里的武器无论是子弹还是激光又或者其他类型的什么对人类来说都是杀伤力极强的东西,甚至可能会造成灭顶之灾。   他连忙摇头:“抱歉,戒指不换。”   柳伯有些遗憾:“不多考虑考虑?”   林夏没有犹豫直接退后。   柳伯也只得表示理解。   两人这边刚出武器库,一个科研人员正好快步过来,见到两人,道:“教授,白荆来信,外面两只大妖突然打了起来,先暂时不要出去外面。”   柳伯微讶,“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会打起来的。果然,妖就是妖,只会同类残杀。”   这件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密室里的众人,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研究,有不死心的还在尝试破解林夏的戒指。   ……   林夏再出去时是凌晨1点。   外面的战斗早已停止,世界恢复安静。   林夏在白荆安排好的房间床上躺下,手背盖着眼睛。然后,他就被毛绒绒塞了满怀。   “别闹,迟来雪。”   他移开手,扒拉开在眼前晃的尾巴,问道:“你说他什么时候露馅?”   迟来雪托腮斜躺,“快了,今天还挑动两个大妖打架,他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其实迟来雪早就回到了林夏的灵眼里,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直接杀掉那只目前看着像是蜘蛛妖的妖怪。   不出他所料,那妖怪以为自己逃脱危险,竟然想了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的计俩,变成迟来雪的样子猫在林夏身边。   只是他没想到,作为林夏的专属床伴玩偶加大号手办的迟来雪,林夏怎么会认不出来。   好吧,其实更多的原因是他自己露馅,不管是不是故意自爆,但看不出来眼睛就真的可以捐了。   经过商量,林夏决定听从迟来雪的意见,将计就计看看这个假迟来雪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单单是为了灵眼,那天晚上林夏睡着时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可他没有下手。   这个不知名的妖怪恐怕在酝酿着其他什么坏水。 第31章 全是“人”   “对了,这么久了一直忘了问你,”林夏将手伸手迟来雪面前:“这戒指是什么材质的,他们几乎什么手段都试过了,毫发无损。”   迟来雪垂眸,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戒面,低声道:“骨头。”   “什么?”林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东西的骨头这么坚硬抗造。”   迟来雪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尾巴一卷把他裹进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   “哦。”林夏已经习惯了这只狐狸的说一句吞掉一句的性格,知道问也是白问。   迟来雪伸手拨着他的后发,眼神缱绻。林夏后知后觉两个大男人这样还是太暧昧了,推开他,翻身向另一边闭上眼睛:“别闹了,睡吧。”   迟来雪耳朵一晃,化为狐狸,以另一种形式又钻进了林夏怀里。   林夏:“?”   看着狐狸萌萌的大眼睛,毛绒绒的一团还往他颈前蹭,这谁拒绝得了。   林夏:“……”   不得不说,迟来雪很了解他。   林夏无奈,只能搂着这个毛绒玩具继续睡。人形他还有点犹豫,但狐狸的话纯当抱枕还是很好的。   ·   “昨天那俩大妖是怎么回事?”林夏上车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驾驶位上的白荆还是冷艳女王范。   后排坐着周一和“迟来雪”。   林夏昨天没找到白荆,现在才有机会问一嘴。   “一山不容二虎,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中一只就在领地感觉到了另一只的妖气,脑子又都不太灵光,以为对方下战书了。”白荆说。   周一补充道:“是啊,真就是碰上没说两句就开打,谁都没有长嘴问一下。他们倒是打爽了,旁边一群小妖伤伤残残。”   林夏调整了下座椅,微微仰起头找个舒适的角度躺好:“那怎么平息的?白组长亲自给俩都揍了一顿?”   白荆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他们想打就找个地方给他们打,别误伤其他人就行。”   汽车驶离,后视镜里高大的建筑群逐渐被甩到身后。白荆去晋城有事,顺道送回学校的林夏一程。   高速公路上,初春还带着寒意的风呼呼地车窗灌入,林夏打了个哆嗦,伸手将车窗升起。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膝上的手机屏幕,另一只手凭着肌肉记忆打着字。   林夏宿舍是四人间,其中一人是个富二代,学籍挂在学校,但人从来不来上课,平时只有三个人常住。   因此,哪怕宿舍群里有四人,但其实林夏和徐竟王浩三人都只在大一入学时见过他一次。   从林夏上车开始,手机消息提示音就一直滴滴。   点开宿舍群消息。   林夏上下翻了翻消息,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自己那万年不见的神秘室友,宿舍排行老三的傅凌今天居然在群里露头了,不仅如此,他还表示要回宿舍住。   林夏来了兴趣,自己这一看名字就知道觉得不会是普通人的室友浪子回头了?   他很快加入战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点着:[真的假的,你真要回来住?]   傅凌(老三):[嗯。]   徐竟(老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欢迎就对了。]   王浩(老大):[加一。]   林夏也发了个欢迎的表情包,本来想关闭手机,下一秒,傅凌就发来一串消息:[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的我妈,以后我也得和你们一起打拼了。]   [不知道打拼会不会很累,毕竟我这辈子吃过唯一的苦就是冰美式了。]   林夏:“……”   徐竟、王浩:“……”   三人都被他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雷得不轻,谁都没有先出声。   林夏没忍住笑出声,意识到吸引到车内两妖一人的目光之后,他抱歉地摆摆手。   群聊陷入沉默,他抬起头,看着前方即将进入的隧道,旁边写着隧道2的路牌一闪而过“咦?”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怎么还在这里。”他转头,看见白荆眉头紧锁。   “我们已经进过这个隧道第三回了。”她道,“小心了,有什么东西在拦我们。”   林夏闻言,从座椅旁边拿起背包,伸手抓出一把符纸,瞄准一甩,符纸往车上几个玻璃窗飞去,当然,他也没忘给自己旁边的车窗啪一下贴一张上去。   或许是符纸起了作用,原本弯弯绕绕没有尽头的隧道越来越直,最终驶离隧道。   林夏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还没过多久,他就再次看见了熟悉的[隧道2]路牌,车子再次一头扎了进去。   与上次不同的是,此时的隧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白荆不得不开启车灯,勉强照亮前方。   “嘎吱——”   汽车停住,但几人都没有下车。   周一警惕地四处张望,“白姐,我没有感受到妖气,不是妖。”   白荆抱着手靠在椅背上,微微侧头:“那就是鬼咯。”   她对这种场面似乎已经司空见惯,看了眼身旁车窗上的符纸对林夏道:“这是你们林家擅长处理的吧。”   林夏弱弱举手:“是林家擅长,我没学多少,而且,林家是除妖的,这种得道士……”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见白荆唇角勾起一抹诡异地笑,车窗上的符纸无故自燃,在他眼睛里一点点化为灰烬。   林夏:“……”   后座原本一直安静睡觉的“迟来雪”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狞笑的周一嘴角咧到耳边。   说不怕是假的,这种贴脸杀让林夏头皮瞬间炸开,右手胡乱摸到了车门把手,用力一掰。   好在他是幸运的,车门顺利打开,猛地推开门下车后头也不回地扎进黑暗里。   层层金光浮动着奇异的文字在他身边环绕,在无边的黑暗里,如同一盏灯,吸引了无数眼睛的窥探。   林夏看着身边围着的一群看不到尽头的“人”,腿都软了。   这些“人”肤色皆为黑绿,有的双颊凹陷,有的没了半边脑袋,有的缺胳膊少腿,瘦削眼眶里红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中间的林夏,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四面八方,全是人,如潮水波纹般层层分布,还有很多林夏只能看见眼睛地缩在黑暗里。   仿佛在等一个带头的人。   林夏握紧拳头,[凛冬]冰冷的气息蔓延开来,将距离林夏较近的鬼魂魂体都冻住。   他们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本该被引渡投胎,此时却如此大批量的出现在一处围攻一人,很不正常。 第32章 黑白无常   此时的林夏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假迟来雪。   几人明明在同一辆车上,无知无觉被分开就算了,身边人被换了是妖是鬼都不知道。这事大概率是假迟来雪想搞事情对林夏或者白荆动手。   如今也只能希望他真的只是一个蜘蛛妖,周一好歹也是百年的妖怪,白荆实力也不错,或许能在林夏之前先制服他。   但如果他是冲自己而来……林夏心中有了决断,手上环绕的火红色妖气给了他莫大的底气——他可以使用妖气就证明迟来雪就在他的身体里或者不远处。   他可能干不过,迟来雪那不就吊打吗?   林夏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发现没被冻上的都跟着他挪了一步,那些冻在原地的只有眼珠子转向了他。   眼看着鬼魂们目前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林夏也大胆起来,凭着感觉四处走了一圈。   可惜在这种全黑的情况下,他只能依靠身上防御符纸亮起的金光略微获得一点很有限的视野。   他一动,无数鬼魂跟着他移动,场面看起来壮观又滑稽。   “哥们挪一挪——”林夏随意将一个鬼魂往旁边推了推,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确定这里依旧没有路之后,林夏放弃挣扎,干脆地盘腿坐下。   食指不安地在膝上敲着,他撑着下巴正苦恼时,围着他的鬼魂突然动了。   林夏吓得立马起身摆出防御姿态戒备。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攻击林夏,一个个昂扬起头,手里抱着头的也挺直了脖颈。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林夏前方的鬼魂散开,撤出一条大概能供两人行走还有余的道路。   林夏懵了,这是闹的哪一出?   正当他不解想往前走时,道路尽头的黑暗里传来沉重锁链拖地的声音。   “哐啷——哐啷——”   幽幽绿火最先冒头,从黑暗里钻出,后面跟着的是托举着绿火蜡烛的苍白的手。   不知哪来的风卷着圆形白纸翻飞散落,其中一片随着风拂过林夏的脸,吹起他鬓边的一缕发。   林夏抬手抓住,垂眼定睛一看,瞳孔顿时放大,那是纸钱!   再看前方,两个托举蜡烛的“人”走在前方,后面跟着的是两个拖着铁链、舌头耷拉老长的瘦高身影。   一黑一白。   高高的帽子上分别写着[天下太平][一见生财]   这两道身影都是中国人刻进骨子里会害怕的东西。   林夏身后是无数的鬼魂,他回不了头,前方是意图不明的黑白无常。   两个抬蜡烛的退到两边,黑白身影驻足林夏身前。   白无常面带僵硬的笑容,只是过于惨白的脸和悬垂的长舌还是让人感觉诡异害怕,他搓搓手,像是在激动什么:“你终于回来了。”   林夏警惕地退后一步。   黑无常则怒目而对,手里拿着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声音听得林夏浑身鸡皮疙瘩:“阴魂林夏,潜逃千年,今日天命已尽,你在没有留在阳间的理由,跟我们走一趟吧。”   林夏:“?”   “不是,我还活着啊!”林夏麻了:“还有什么潜逃千年?我今年都才21……”   他脑袋忽然嗡地一下,等等,迟来雪也说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但又说他没有前世,难不成他这21年都是在当鬼?   黑无常不管他那么多,夺命的锁链瞬间向他飞来!白无常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还是一副笑眯眯地模样。   林夏没法退后,只能凝聚妖气原地跃起,双手展开浮到半空,锁链第一次扑了个空。林夏刚想说话,忽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低头一看,天塌了。   地上那些鬼魂,有手的都在无限伸长,抓住了他的脚踝,无数的手向他飞来,林夏只能摸出身上携带的符纸,妖气引燃后没有犹豫直接拍在脚踝处。   鬼魂都被烫得缩回手,林夏趁机继续上升。然而,很快那些手又再次袭来,紧紧跟着林夏的身后。   现在在林夏的视角下,地面的鬼魂都变成了一个个渺小的点,可无论他怎么飞,那些手始终跟在他的身后,无法摆脱。   此时,上升空间也到了极限,他无法再继续高飞,只能不断地在这个黑盒子一样的世界里交错着飞来飞去。   灵眼无故突然开启,借着虚化视野,他避开天空浮着的奇特物质,试图找到出口。   飞完一圈后,林夏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手彻底绝望了。   地面全是鬼魂,除了林夏最初站的那一块位置,几乎再没有空隙。   所有的东西都在仰头看他。   他一愣神的功夫,黑无常的锁链已经在他身后悄然靠近,他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关键时刻,腰上多了双手将他往前一抱。   堪堪躲过铁链,林夏撞进那人怀里,银白长发垂在他眼前。   熟悉的冷香蔓延在他鼻尖,红白衣衫翻飞,林夏只来得及抬头看迟来雪一眼就被推进了身后凭空出现的裂缝中。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漆黑的锁链套上迟来雪的脖颈,鬼魂的手抓住他的脚踝,黑色在红白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林夏目眦欲裂,几乎是立马伸手:“迟来雪!”   两人的指尖甚至都没有触到,林夏眼睁睁看着迟来雪被锁链和鬼手拖了下去。   “……”   “林夏?”   “林夏?”   “……”   周一的声音有些急切:“坏了白姐,刚刚只顾着处理那些鬼魂,没注意看车上,林夏不会让鬼给弄死了吧?!”   林夏睁眼时给正扭头和白荆是说话刚转回来的周一吓了一跳,“哎呦!”   “活了活了!”   周一激动地晃着他的肩膀。   林夏回神,自己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靠着车窗。车窗外的风景是座座大山间的公路。   林夏想起迟来雪,立马回身看向后排,果不其然,假迟来雪已经消失。   “别找了,你养的那个妖怪有逆骨,和一群鬼魂纠集在一起要杀我们,被我打伤后逃走了。”白荆一看他刚醒来这样,不禁皱起了眉。   林夏摇摇头,“你们没事就好,那个妖怪不是我养的,他冒充了我养的那只狐狸。”   白荆和周一对视一眼,“猜到了,妖气都不一样。”   林夏简略说了说自己昏睡这段时间的事,隐去了黑白无常以及迟来雪,只说自己被关小黑屋好不容易出来。 第33章 我喜欢你   白荆问:“你知道那妖怪是什么来头吗?能一下子调动你说的,那么多的鬼魂,还不包括我们在外面遇到的几个。”   林夏摇头:“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一只蜘蛛妖,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大可能他只是披着蜘蛛妖这一层皮囊。”   白荆了然,看林夏没什么异常便招呼着周一坐回后座,三人继续按原定计划走。   林夏垂眼盯着前方虚无一点,心乱如麻,迟来雪被套上锁链的样子在他面前一帧帧回放。   那是个梦吗?   不像。   刮过自己脸庞的纸钱和阴冷的风都是那么真实。   林夏抬手摸了摸脸,他想回灵眼里找迟来雪,但碍于白荆和周一就在身边,他只能尝试在心里唤他。   [迟来雪。]   “……”   没有回应。   林夏不安地掐了一把手心,疼痛让他镇静下来。刚想转头找借口下车,下一瞬,怀里就趴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三条尾巴勾着他的手,仿佛是无声的安慰。   林夏搂紧了他,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吓死我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熟悉的嗓音半开玩笑半安慰地说:“我能感觉到你很担心我,别担心,我在。”   林夏少见地没有反驳,摸着迟来雪柔软的毛,内心叹道:“能不担心吗,要是你出什么事了我得愧疚一辈子。”   “只是愧疚吗?”迟来雪声音有些失落。   林夏:“不然呢……”他话还没说完,手心一阵发痒,低头一看,竟然是迟来雪在轻轻舔舐着他手心自己掐红的地方。   湿湿滑滑的触感让林夏不由低声惊呼出声:   “卧槽?”   引得白荆和周一都往他这边微微侧头。   说实话,经过之前那一出的恐惧,林夏现在对着一人一妖还有些发怵,挥之不去的画面电影似的咔咔在他脑海里上演。   “没事,我抽筋。”林夏甩甩手,对白荆尴尬地笑笑。然后立马伸手卡住怀里狐狸的脖子。   说是卡,其实一点力都没使,就是右手拇指和其他手指配合一起圈住它的脖颈。   狐狸毫不费力“挣脱”出来,无辜地仰头看他,银白的瞳孔里映着他的样子,耳朵耷拉着,这也不影响它尾巴各卷住林夏的两只手掌。   “……”   “别卖萌,没用。”   林夏狠心扭过头看向窗外,然而时不时转动的瞳孔和紧绷的下颚线已经出卖了他。   蛊惑地笑声让林夏没绷住,唇边不自觉的也挂上浅笑。   “你说你,舔我干什么。”   狐狸表情未变,但耳边的话却让林夏心跳慢了一拍。   “因为我喜欢你啊。”   林夏突然变得很忙,看着眼前的狐狸,他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目光乱飘。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察觉到心跳的恢复。   迟来雪将头搁在他手上,半眯着眸子,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晃着。   又过了几分钟,林夏干巴巴地问道:“之前那些鬼魂和黑白无常是真的吗?”   “假的,你的一个噩梦而已。”迟来雪很笃定。   林夏嗯了一声,又道:“吓我一跳,差点以为活了这么多年都当鬼了。”   他视线望向前方层层叠叠大山后的夕阳,天快黑了。   天黑后温度降得很快,好在几人都有准备。林夏从背包中翻出一条毯子,盖在身上,也没忘侧边露出迟来雪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小臂上。   白荆为了方便开车,只随意套了件大衣,膝上放了个暖水袋贴着肚子小腹。   后排的周一则完全没有感觉,妖怪是不怕这种自然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的,他们自身有一定的防御能力。   林夏也知道,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仔仔细细地给怀里的狐狸掖好毯子边角,另一只手伸给他之后就没再动过。   这可能就是养宠人的心理,苦了谁都不能苦我的崽。   林夏还沉浸在“我真是一个合格的老父亲角色里”。   中途短暂休息后,半夜12点,汽车驶进晋城城区。   看得出来白荆是真的有急事,钢铁一般的女人连续开了快十个小时的车,中途只简单停下休息了几分钟。   没办法,林夏没有驾驶证,周一一个猴妖则容易浮躁,不适合开车,与其开车,如果他有那个能力的话,他嫌车慢可能更偏向举着车跑。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他和林夏一样,都没有驾驶证。   他外表就是一个孩子。   白荆现在到了目的地还不能安心睡觉,还得马不停蹄去办事。   林夏在城区下车,与白荆周一分别后在周边找了个酒店入住休息。   林夏背着背包,手臂搭着一块叠好的蓝色毛毯子,肩膀上趴着一只狐狸,在前台开完房间后拿着房卡走进电梯。   电梯在四楼停下,林夏走出电梯探头看了一眼,走廊静悄悄的,头顶的暖色灯光很亮,脚底下是厚实的深蓝色地毯。   林夏再次低头查看房卡时,惊讶地发现房间号变成了444。   他偏头问肩上的迟来雪:“房间号是444吗?我记得不是这个啊。”   “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很可惜的是,由于他拿到卡时只匆匆扫了一眼,并且房卡几乎是被他一直捏在手心里,以迟来雪的视角来看是根本看不到的。   狐狸摇摇头,迟来雪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我看不见你的卡。”   路上的颠簸和遭遇的意外已经让林夏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赶紧找到房间睡上一觉。便没有多想,长长的走廊拐了两次弯后终于到了他的房间。   或许是太晚了,走廊上除了他自己没再看见人,他也尽量脚步放轻,不打扰其他住房的客人。   叮——   房门打开,林夏把背包随手放在床边柜子上,毯子和迟来雪都一并放在床上,拿睡衣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你要是有事要离开记得一定给我留个信。”   狐狸眼睛一眨,变回人形,吊儿郎当地斜躺在林夏面前,修长的手指支着下巴,乐呵呵道:“你还记着呢。”   林夏把毯子递给他,“忘不了。”   迟来雪接过毯子乖巧地盖好,“放心吧,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林夏顿住,意有所指:“那还是稍微离开一下,距离产生美。”   就在林夏准备直起身拿睡衣进浴室换时,一时不察,手腕被人握住往下一扯,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撑在床上才避免摔倒。   垂眼向下看时,他和迟来雪脸贴得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心跳一下停了。   “确实,距离产生的,很美。”   “……”   林夏是逃进浴室的。   因为皮肤白,脖子和脸都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粉,脑海中划过一长串弹幕:卧槽、救命、等等、不对劲……   他cpu快烧了。   努力猜测对方的意图。   原本几分钟就能换完衣服,他愣是在浴室里磨蹭了快十多分钟,临时起意又洗了个澡,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才打开浴室门出来。   僵硬地走到床边,他都没敢看迟来雪一眼,关了灯就立马躺下,老实缩在自己那个枕头的范围里。   “我又不会吃了你。”迟来雪主动贴近,打破了两人中间隔的楚河汉界,将人搂进怀里,“别躲我好不好。”   “不是,”林夏感觉自己有点结巴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迟来雪握住他的手:“你。”   林夏:“……”   完了,炸了,不是,这哥们怎么这么直白啊!   林夏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再次烧毁的cpu滋滋冒火花。   他开始答非所问:“我身体里的灵眼?”   迟来雪重复:“只有你。”   林夏阿巴阿巴:“你伤还没好?”   迟来雪:“……”   他觉得再不给林夏cpu抹抹油这人就真的要一直装死了。   他脸贴着林夏还略微有些湿的发,温声道:“林夏,我一直给你的信号都是我喜欢你,不是别的什么,就是单纯的你,你真的不懂吗?”   完犊子了。   林夏的脑子里火花也不冒了,cpu彻底报废。   过了很久林夏才干巴巴地回:“我想想吧。”   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要考虑,迟来雪很开心,他这段时间的陪伴主动都不是无用功,他知道,凭林夏这个木头脑袋,现在的进步已经是很大的了。   他不能逼太紧,反正时间还长。   “好。”   “晚安。”他道。   ……   林夏回到学校宿舍,罕见的两个室友居然在他之前回来了。   “可以啊你俩,现在这么早。”   王浩拿着拖把去卫生间洗,抽空扭头道:“这不是老三要回来吗,提前迎接一下喽。”   徐竟正在铺自己床的床单,一抬头看见林夏:“小夏,过来帮我扯一下。”   林夏过去帮着一起搞平整后,又去阳台和王浩一起收拾,整理洗护用品时,瞥见一包洗衣粉的后面还有个冰红茶的塑料瓶。   他伸手拿起来准备丢进王浩往前递的铲子里,瓶口一歪,瓶底漂着什么。   他顺手在下水道口倒干净水,不知道泡了多久的不明物被倒了出来,滑腻腻的红绿一团,散发着酸臭。   如果不是里面还有根没烂的小棍,林夏可能都想不起来这玩意。   他谨慎地用瓶口扒拉了一下那团泡烂的花:“这东西你们还没扔吗?”   没错,这东西就是当初和白玫的信一起到林夏宿舍的那枝玫瑰花。   王浩挠挠头:“记不清了,好像是这朵花的生命力很强,一直开了快一个月都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我们就没扔,留着当传家宝来着。”   “后面放假了可能就忘了。” 第34章 恋爱脑   林夏听完,不假思索地将那团东西用铲子铲进了垃圾桶。   花妖已经死了,这朵花也随之枯萎,想必也作不了什么妖。   下午,有人打开了寝室的门。   林夏摘下头戴耳机挂在脖子上,其余两人也立马转头。   时隔一年半再见到傅凌,没想到是这种场景。   眼前的青年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留着简短的寸头,身上穿的是样式简单的黑衬衫休闲裤。   除了手里的行李箱是某大牌去年的新品外,全身上下都透着质朴的感觉。   林夏三人差点没认出来他,想当年,素未谋面、天南海北的几人头一次在这间宿舍相见,傅凌几乎成了最吸睛的存在。   全身名牌最新款,留着半长不长的红发,潇洒不羁,一举一动连呼吸都透着“钱”的气息,看着就是一副纨绔子弟地做派。   当时的几人都只是互相报了名字,傅凌就用蔑视众神的眼神将宿舍挑剔了一番,最后勉强地留了个联系方式便表示要去外面住。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于是,四人间的宿舍只住了三个人。   如今再次看见傅凌,本就不熟悉,现在更显陌生。   三人秉持着助人为乐的美好品质沉默着帮连被套都不会套的小少爷整理东西,默契地啥都不问。   终于,在相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后,傅凌主动开口:“你们去吃饭吗?”   三人当然是同意。   无言着吃完饭,再次回到宿舍。   熄灯后。   傅凌可算是绷不住了。   林夏只听见和自己同一侧床铺,几乎是头对头睡一起的傅凌发出一声:“草!”随即就是一顿对手机无能狂怒,狂拍手机的声音。   在安静的夜里,这声音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趴在林夏肚子上睡觉的迟来雪。   狐狸耳晃了晃,他从被子里探出头,啪叽一下又倒在林夏颈边。   林夏无奈小声道:“别蹭我脖子,痒。”   可惜狐狸这种生物不讲道理,迟来雪倒是不蹭他了,冰冰凉凉的鼻尖碰了下林夏的脖颈,亲昵地舔了他一下。   林夏:“……”   就在这时,傅凌出声了。   “你们肯定会觉得我很失败吧。”他喃喃着,“明明以前那么风光,现在落到这一步田地。”   林夏食指抵在唇边,示意迟来雪安静,一人一狐就那么支着耳朵等待听八卦。   仔细听就能发现连徐竟这个喜欢用有音效键盘的人都突然停止了动作。   很显然,其余两位也在听。   “我爸妈离婚了,我跟的我妈,我爸还找了个三,不久就要结婚,怕我搞事情就把我送部队里练了几个星期。”   “这段时间我差点想死在里面。”   “还好我机灵,想办法联系到我奶奶,给我捞出来了。”   他絮叨着,也不在乎室友们是不是在听。   “现在沦落到要住学校宿舍这种地方,真悲凉啊。”   林夏及王浩徐竟三人:“……”   其实林夏的宿舍不算差,甚至在一众学校里面算得上豪华。   不但有独立的两个卫生间、阳台,空调衣柜之类的一样不少,四人间空间也很大,上床下桌,楼道配备洗衣机、洗鞋机。   这种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宿舍环境到了傅凌嘴里就成了勉强。林夏哀凄凄地开口:“你别说了,我尸体不太舒服,有点破防了。”   “哈哈哈哈——”   潜水的另外两人笑出了声,连带着傅凌也笑到被气呛到,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笑过之后,几人的气氛缓和了很多,傅凌遗憾道:“可怜我那一头精心打理的头发,硬生生让逼着剪了。”   “没事没事,现在这样看着也很精神,帅气不变。”林夏安慰道。   其余两人也附和道:“对的。”   “阿啾——”   徐竟冷不丁打了个巨响的喷嚏缓和了气氛,在一众笑声中,他蔫蔫地表示:“天还没回暖,大家都注意保暖哈,我已经感冒好几天了。”   又随意闲扯几句后,世界再次陷入安静。   林夏侧身将迟来雪抱在怀里,下巴贴着它的脑袋,闭眼入睡。   迟来雪乖巧地一动不动,安静地当好抱枕,只有他这个形态时,林夏才能毫无芥蒂地把他抱在怀里。   渐渐的,所有人的手机都熄了屏,只剩空调运行的嗡嗡声在响着。   起先,所有人连同徐竟自己都没把这个感冒当回事,直到第二天,王浩起早上早八,他和徐竟是一个专业,上课基本都在一起。   徐竟平时会赖床一两分钟清醒再起床洗漱,可今天,王浩轻手轻脚洗漱完时他都还没起。   叫了两声没回应拉开床帘才发现,徐竟满脸通红,冷汗湿透了枕头。王浩伸手一摸,额头滚烫,俨然是发烧了。   “卧槽!林夏傅凌,老四发高烧了!”   听见动静的林夏还没睁眼人就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再一试,徐竟迷迷糊糊的没有意识,这尼玛都烧晕了!   于是,早上没课的林夏和傅凌先打了急救电话,将徐竟送去了医院。   傅凌在医院守着徐竟输液,林夏出去买早餐,排队的功夫,林夏还在用心声和迟来雪聊着:“奇怪了,昨天徐竟看着还好好的,晚上也一直开着空调,怎么就突然发烧了。”   迟来雪抬平的左手手指微微往下勾着,右手曲着的食指指节抵着下巴,垂眼想着什么,道:“一会儿我给查查。”   林夏调侃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看病。”   迟来雪轻笑着俯身,双手趴在林夏的肩头,脸贴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不过没关系,我慢慢和你说。”   林夏本来很随性的站姿刷一下就直了,排在他后面的人看不见迟来雪,惊讶地看着前面突然站军姿的小伙。   林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过分了嗷,爪子挪开。”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我不。”   不但如此,某狐狸还得寸进尺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脸和脖子。   偏偏林夏还不能拿他怎么样,迟来雪在他身边一直是个bug般的存在,打又打不过,虽然也不舍得打。   来去自如,肆意妄为。林夏除了名字外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反倒是林夏全方位都被扒了个干净。   迟来雪知道他的来处、归处、从小到大的一切信息,似乎是伴着他长大的一般。   林夏越想越郁闷,他也是个神奇的人,头往旁边动了动,直接问道:“你有什么弱点吗?”   林夏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放在哪都会被人误会,还好迟来雪是个有同样病情的死恋爱脑,他的回答是:“你。”   林夏:“……”   恋爱脑无敌了。 第35章 阴间一日游   医院的初步诊断就是发烧,输液、屁股针、药物全部上了一遍,但临近中午,病床上的徐竟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傅凌下午有课,林夏顺势支走他:“你先回去上课,毕竟你刚回来,第一堂课就缺课给老师的印象不好。”   傅凌犹豫道:“那你呢?”   “你下午不也有课吗?”   林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的话已经缺课习惯了,下午的是节选修水课,不上没有太大关系的,回头我再和导员请个假就行。”   傅凌就这么一步三回头的被林夏劝着走了。   看着他走远后,林夏关上门,不知道为啥会有点做贼般的心虚。   迟来雪已经在病床边显形,接收到林夏的目光后,弯腰挽袖二指并拢贴在徐竟的额头上。   林夏屏息看着,片刻后,迟来雪皱眉道:“魂魄没了。”   林夏一惊:“发个烧个魂魄烧没了?”   “不像,”迟来雪手向下滑到徐竟的脖子,微弱的脉搏在他指腹下努力跳动着。   “像是被什么东西的诅咒强行带走了。”   迟来雪问:“他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   林夏摇头:“没有,老四脾气最好了,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周边寝室基本都有要好的人。”   迟来雪颔首:“我知道了。”他转头说:“你和我去一趟……”   他想到了什么,话突然停住。   林夏疑惑:“嗯?”   迟来雪道:“没事,你好好上课,他的事情交给我。”   林夏:“?”   “你刚刚说去哪?”   迟来雪摸摸他的头,说:“阴间。”   林夏:“?!”   迟来雪趁他呆愣之际凑近用额头亲昵地与他相抵,说话间热气喷洒在林夏鼻尖:“怕不怕?”   林夏嘴硬:“我怕什么,我有怕的吗?”   迟来雪弯眼笑着,“但是我怕。”   他闭了闭眼,重复道:“是我怕。”   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说林夏。   林夏不懂,但和对方待久了的情绪相通让他莫名难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最终只能问出之前忘问的问题:“我和黑白无常是有什么渊源吗?他们为什么说我潜逃……”   迟来雪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叹息着道:“那只是个梦。”   林夏倔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梦的内容?”   迟来雪:“……”   看着梗着脖子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林夏,迟来雪心念一动,目光落在了他开合的唇上。于是,他使了个很可耻的手段。   独留原地的林夏从脖子到脸都起了一层可疑的薄红,整个人七窍生烟,但不是气的。   和以前一样,一触即分,但那一秒的触感林夏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草!”   他低声骂了句。   捂着脸坐到了病床边。   ……   徐竟下午就开始清醒慢慢退烧了,只是整个人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好像对周围事物没有感知能力。   王浩这个大嗓门急得都变成了蚊子嘤嘤碎碎念:“老四他不会烧傻了吧。”   傅凌皱眉,“实在不行我去找我奶奶,给他转个院,去大医院治。”   林夏也有些担心,按道理说徐竟有好转那就证明迟来雪那边办妥了,但现在,不管是迟来雪还是徐竟都没回来。   但信任感还是让他出声道:“刚刚有医生过来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现在转院还是太折腾,他水也还没挂完,先等等吧,如果晚上还这样的话就考虑其他的。”   两人只得表示赞同。   忧心忡忡地当起了雕像。   林夏走到窗口,俯瞰着楼下医院空地上来往的行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直到一缕白发垂在他胸前,过分白皙的手掌覆住他的手背。   “解决了。”   热气落在他耳畔。   撒娇邀功似的。   林夏亚麻呆住了,猛地一回头,恰好撞在迟来雪怀里,被他顺势扶腰抱住,整个人亲昵地贴着他。   紧密相连。   王浩傅凌两人看不见迟来雪,只能看见林夏呆站原地,疑惑问道:“怎么了?”   林夏推了推迟来雪,道:“没事。”   被迟来雪依依不舍地放开后,林夏尽量自然地调整语气道:“我只是想到了个老家的土办法,或许能给老四用一下。”   王浩问:“什么办法?”   林夏神秘一笑:“招魂。”   王浩、傅凌:“??!”   迟来雪变回狐狸攀上他的肩,耳语道:“也不算招魂,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重启激活一下系统,用聚魂符给他稳稳神。”   林夏点头,看向狐疑的两人:“说出来有点封建迷信的感觉,你俩能接受吗?”   王浩劝道:“小夏你有多少把握?真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太……”   没想到的是,林夏一直以为会持反对意见最强烈的傅凌却是略一沉吟,然后对林夏道:“试!”   王浩都惊了,似乎也没有想到傅凌这种土生土长的的富二代贵公子也会信这种。   傅凌摊摊手道:“你们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越有钱的越信这些。我爸恨不得一年请几次的道士做法事。”   “好家伙,”王浩好奇道:“那有用吗?”   傅凌摇摇头:“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我爸的事业一直挺好,没出现过什么太大的波折。”   “我滴个乖乖,”王浩也属实是开眼了“那就试试。”   两人都没了意见,林夏身上没带符纸,又下楼现买,然后回病房画。   折腾了快大半个小时,符成了。   王浩看着他熟练的样子,惊讶道:“小夏你不会就是干这一行的吧。”   林夏也没否认,含糊道:“略懂。”   傅凌望着他手里一次而成的符纸,垂眸想着什么。   徒手生火对于两个普通人来说可能冲击太大,林夏伸手到两人面前:“有抽烟的带打火机了没?”   王浩摇头。   傅凌从兜里摸出一个火机递给他。   林夏点燃符纸,握着符纸的尾端,在病床上徐竟的正面打转,火焰缓缓转为青色。   神奇的是,符纸燃烧竟然没有一丝烟雾,连一点纸灰都没掉落,火焰老老实实地将走过的地方浸为灰色,却始终没有散开。   火焰已经烧到了他指尖前方的位置,在王浩担心的目光里,火焰戛然而止,愣是没烧到他的手。   王浩啧啧称奇:“这火这么懂事的吗?”   只见徐竟呆愣的瞳孔随着火光开始转动,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林夏随手一甩,手里的符纸应声而灭,他也是大意了,直接就给塞进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玻璃杯里。   “坏了,老四被你送走了。”王浩愣了一下。   林夏:“啊?”   “哈哈哈哈——”傅凌没忍住笑了,“指指床头的监测仪,心跳还在,没死。”   就在众人暂时心安的时候,意外突生。   “嘟嘟嘟——”   头顶的烟雾报警器如同闪耀的大灯,冒着红光开始乱叫。   “卧槽!”林夏这才发现那个玻璃杯底层还有一层水,符纸入水失去效力直接起烟了。   他捂住玻璃杯的同时,负责这边的护士也打开了门,目光在鬼鬼祟祟的三人间打转,最终略过林夏落在了手里大剌剌叼着烟的傅凌身上。   香烟燃烧处袅袅冒出一缕烟。   “……”   空气一时间陷入寂静。   护士差点发出尖锐爆鸣声,最终给傅凌教育了一顿,傅凌也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经过教育低头认错并保证再也不在医院抽烟。   护士走后,林夏一抹头上的汗,把慌乱时揣进兜里的玻璃杯拿出来,此时,它已经完全熄灭,不再产生烟雾。   林夏郑重地一拍傅凌肩:“感谢了兄弟。”   傅凌一脸轻松:“小事。”   接着,林夏马不停蹄地去找卫生间把杯子里的纸灰洗干净。   回来时发现徐竟已经睁眼醒来,坐起身在和两人说话,心也算重重落回胸腔。   当天晚上,在徐竟的强烈要求下办理了出院回学校。   忙碌了一天的四人躺上床,徐竟听着王浩讲着他在医院那段时间发生的事,讲到林夏招魂时,还特地压着嗓子装神秘。   徐竟嗓子还有些哑,闻言他偏头看向林夏那边。林夏还没拉帘子,此时正半坐着,手机横放在身前的被子上,对外那侧的耳朵上戴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头微微偏向自己另一侧肩,像在听着什么。   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林夏转过头来看着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小夏,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一下。”徐竟对他晃晃手机,林夏也随之低头拿起自己的手机。   绿泡泡顶上好友名字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后又恢复,反复几次,足以看出发信人的犹豫。   十几秒后,可算接二连三弹出来了消息。   徐竟(老四):[小夏,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们所描述的我昏迷的那段时间的情况下,我这边的视角是直接被黑白无常用链子锁住带走。]   徐竟(老四):[我很害怕,但我被链子锁住后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被带上奈何桥,周围全是鬼,我还看到了我早年因病去世的大舅!]   徐竟(老四):[本来已经准备喝孟婆汤了,结果白无常突然回头仔细看了我一眼,就说:抓错了,不是他。刚好此时一个白头发的古代人打扮的男人就突然出现,抓着我的后脖领将我带回了医院。]   徐竟(老四):[我知道这很荒谬,但请你相信我,我被带出阴间的那一瞬间,我听到白无常说——]   [抓错了,我们要抓的是林夏。] 第36章 撒娇狐狸最好命   林夏只觉背后凉嗖嗖的。   徐竟说的白发男人很明显就是迟来雪,但黑白无常为什么那么执着他?又为什么就把徐竟当成了他?   徐竟发完消息抬头看他。林夏强撑笑容对他比了OK的手势,示意自己明白了。   林夏放下帘子,抬手卡住旁边观望全程的狐狸脖子,当然也没有用力,“你知道些什么?”   没想到狐狸顺势啪叽一下瘫倒,对他露出了肚皮。   林夏:“……”   他斟酌道:“我还是觉得随便就摸人……哦不,是摸妖的肚子还是太不礼貌了。”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狐狸四只爪爪连同尾巴都抱住他的胳膊,试图萌混过关。   林夏轻咳两声严肃道:“我没和你开玩笑嗷,老实交代。”   狐狸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下一秒,眼前场景转换,林夏悠然落在灵眼内的水面上。   迟来雪含笑盈盈,站在他对面。   迟来雪比他高,他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平时没注意到差距。   林夏净身高1795,平时自称180,穿鞋之类会更高一点,良心说,不矮了,但眼前的迟来雪明显比他高小半个头,起码185了。   现在站在一起,林夏感觉视线都受阻了。   他踮脚用手比了一下,直到差不多和迟来雪同等才罢休。迟来雪疑惑地歪歪头,他道:“没事,我在想怎么给你腿锯了。”   迟来雪:“……”   林夏恢复严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嗷。”   迟来雪定定望着他,忽然腿一软,眼看就要往前摔,林夏忙接住扶稳他。迟来雪近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力却不重。   林夏本来想扶他坐下,结果他顺势就躺林夏腿上了。   林夏:“?……”   傻子也看出来这又是想撒娇卖萌了。   迟来雪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耳朵处,仰躺着看林夏。   林夏下意识摸摸他的耳朵,白送到手边的不摸白不摸,狐狸舒服地眯眼睛。   “不愧是狐狸,真的狡猾。”林夏感叹,无奈地用手给他顺着发,“那也没用嗷。”   迟来雪握着他的另一只手贴到自己胸口,隔着不厚的衣衫,温度和心跳都一并传递给他。林夏试了几下抽不出来也只能作罢。   “我去查过了。”迟来雪道:“是花妖下的诅咒,一旦她死亡,宿主在靠近那件诅咒物时就会突生疾病死亡。”   “那诅咒怎么会跑徐竟身上去了,”林夏最疑惑的点就是这,花妖目标不是他吗?怎么把诅咒搞徐竟身上去了?   难不成这花妖是个新手,手抖了?   迟来雪谢谢说:“此以命为赌的诅咒一般需要被下咒人的血液,你有没有被花妖拿到过血液。”   林夏摇摇头,他想起了自己在幻境被花妖荆棘刺伤过,但没多久花妖就直接被迟来雪烧死了,根本不可能来搞诅咒。   那这关徐竟什么事呢?   他沉浸想着,突然灵光一线,想起来前不久铲掉的那朵泡烂的玫瑰!   只有那朵玫瑰是和花妖有关且沾过徐竟血液的。   难怪之前花妖附身的白玫还特地问他一句:“你有没有被刺刺伤。”   林夏含糊说被刺了。   他当时包括很久之后花妖暴露他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此时,林夏把想法和迟来雪一说,迟来雪沉吟道:“那便就是这样了。”   太乌龙了,没想到花妖还留了这一手想拉他陪葬。   林夏唏嘘不已,又摸摸他的发:“诶,那黑白无常又是怎么回事,你别糊弄我啊。按照咱们现在的想法,黑白无常抓的肯定就是徐竟,但黑白无常后面又说抓错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黑白无常和花妖有勾结早就知道花妖要给我下诅咒,所以诅咒发动抓人的时候看都不看一眼?”   迟来雪撑起身,林夏以为他要解释了,没想到迟来雪的手掌往他身上轻轻一推,他一时不察向后倒去,落入一片绵软间。   迟来雪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头的两侧,呼吸距他格外的近,蝴蝶振翅般的长睫扑闪着,银白发尾有几缕垂在他的脖颈、锁骨处。   林夏余光一扫,自己正躺在由无数绒毛搭建编织而成的圆形大床上。   他的视线落在林夏的唇,眼神好像在无声地描摹那里的形状。   生怕迟来雪会再用使诈的手段,林夏提前用食指抵上他的唇,正经道:“不可以。”   没想到,迟来雪冷不丁伸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指腹。   林夏大惊,连忙缩回手。   迟来雪狡黠一笑,然后倒在他的胸口,病歪歪道:“我走阴间一趟会损伤极大,现在哪哪都不舒服,都疼。”   林夏:“……”   默默放弃了推开他的打算。   再次感慨,真不愧是狐狸。   “诶,放我回去。”林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双手撑着身下的柔软作势起身。   然而,没用。   林夏没有一点灵眼主人的样子,啥都不知道,连能不能进出入这个空间都是迟来雪控制的。   迟来雪再次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林夏感觉他的状态差了很多,银白的瞳孔里光都暗了不少。   林夏重新躺好,双手握住他的肩:“怎么回事?”   “刚刚不还好好的?”   语气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焦急。   迟来雪抿着唇,低声说:“疼。”   林夏:“哪里疼?”   迟来雪道:“哪都疼。”   林夏:“我宿舍里有布洛芬,人类的药物对你有用吗?”   迟来雪摇摇头,然后俯身抱住林夏,“你陪着我就好了。别走好不好?”他头顶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都没了,整个人脆弱地趴在林夏身上,没了往日的生机。   林夏哑然,他的进出权限已经开了,他知道他该走,然后去宿舍拿布洛芬给迟来雪试试,可听着迟来雪那句:   “别走好不好?”   他突然就舍不得了。   怀里有这么个温软的人确实让人难以割舍,无言的信任和爱意交织,令他甘愿越越深,最终深陷其中。   此刻,他突然清晰地认识到:   “我完了。”   “草。”   作者有话要说:   10万字了,一阶段完成啦~ 第37章 搭讪   早上被手机闹钟叫醒,林夏迷迷糊糊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下面已经有稀稀拉拉地起床洗漱声。   老实说,他睡得很不错,没有了平时要死要活赶早八的感觉,这种完美的睡眠自他开始熬夜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天是难得的四人都要赶早八,林夏下床加入洗漱大军。由于要去的教室、教学楼都不一样,几人也在不同的路口相继分开。   最终就只有林夏和傅凌同路。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不时闲聊,周围全是赶早八的冤种大学生。   “像那种站起来蹬的教室绝对很远,”林夏说着话,这时的风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寒意,没拉拉链的白色外套衣摆和鬓边的发一起向后飘动。   车筐里的小白狐趴着车筐边缘,感受风的速度,白色毛毛被吹得乱七八糟。   仔细看就能发现,林夏就是那个站起来蹬的。   傅凌跟在后面无情嘲笑:“你小子加油蹬,别迟到了哦。”   林夏遥遥向后竖起一根中指,然后用心声对迟来雪说:“你要不还是回灵眼吧,回头再吹感冒了。”   耳边的声音回答:“我想陪着你。”   林夏:“……”   短短几个字,让林夏差点握不住车把手。   难怪妲己狐狸呢,真是祸国殃民。   林夏感觉自己搁古代一定是个昏君。   和傅凌分别后不久,林夏在上课的前几分钟堪堪赶到教室,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长长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上课时间,狐狸趴在他腿上蜷着身体睡觉,尾巴尖不时晃晃。林夏撑着下巴无聊地记记写写。   下一节课又在另一个教室,林夏再次奔赴沙场,好悬没迟到。   上午两节课下来,已经中午十二点,林夏拖着疲惫的尸体从教室出来时,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感觉世界都亮堂了。   教室里昏昏沉沉的其他人类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快速涌出教室,目标明确地往一个地方走——食堂。   林夏偏头和肩上的狐狸小声叮嘱几句,另一边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他下意识回过头,看见了一个咧着大白牙朝他打招呼的青年。   “同学你好,我是大四体育专业二班的张瑞,刚刚坐你旁边的。”青年和林夏差不多高,一看就是经常锻炼在操场挥洒汗水的,肤色和林夏对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刚刚结束的那一堂是选修课篮球课,先在教室上的理论,有不同届的学长一起上课也不奇怪。   他听理论听得迷迷糊糊时,确实有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坐下,但他没多关注,座位不固定。   林夏没过多意外地嗯了一声,然后问:“怎么了吗?”   难不成是自己上课不认真,影响到旁边的学长了?   “同学你几届的?看着挺脸生的,这个教室里上课的我基本都认识,平时人都挺固定的,多出来的新面孔肯定是其他专业的。”张瑞问,两人边聊边往前走。   “我是22届大二汉语言文学专业的林夏。”看对方面善且自报家门,林夏也没隐瞒,介绍自己道。   “哦~”张瑞长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然后道:“那同学你喜欢篮球吗?以后我可以教你。”   林夏摊手,诚实说:“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任何球类运动,选这个课是因为没抢到别的感兴趣的课。”   张瑞浑不在意,摆摆手:“没事,也许学会了你就喜欢了呢?”   林夏尴尬地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先辈经验说得好,热情搭讪的学长学姐大概率是卖校园卡或其他东西的,林夏也不想和他多交流,掏出手机假装看导航。   “既然你叫林夏,那以后我就叫你小夏吧。”   “啊?”林夏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虽然室友们平时都这么叫,但那都是比较熟悉的朋友了,现在认识不到几分钟的突然这么叫他,让他更是加重了对方的卖卡嫌疑。   不过不是校园卡,而是健身卡。   “行,”林夏也不好拒绝,想着反正以后也不会经常见到,敷衍一下。   张瑞开心了,林夏肩上倏然多出一只手,搂着他靠近了些:“走,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食堂,我带你去吃啊小夏。”   林夏大惊,不是,谁家好人刚认识就直接上手勾肩搭背啊。肩上的狐狸也是瞬间跳脚,红色的火苗在张瑞的手背上燎了一下,疼得他立马抽回手:“嘶,什么东西烧了我一下。”   林夏憋着笑,趁此机会和他拉开距离,然后道:“不知道啊,可能是太阳太晒了吧。”   张瑞目光在自己毫发无伤但莫名疼痛的手背上瞅瞅,又去看林夏的肩,均没有发现什么可能伤害到他的东西,只能认同了林夏的说法。   可今天的温度才不到25度,在这个城市算最舒适的温度了。   经过这一茬,张瑞已经没有机会再去楼林夏,两人闲聊着往食堂走。   中途听着对方对健身的滔滔不绝,还执着地要给林夏看肌肉,要不是林夏拦着,他估计就要在大路上脱上衣了。   林夏暗暗叹气,伸手挠挠狐狸的下巴,心声问:“不能给人烧伤吧?”   迟来雪语气听着不太高兴:“不会,烫了一下而已,敢对我的人伸手。”   林夏垂眼笑着,对于狐狸的占有欲也是习惯了。   旁边叽叽喳喳的人突然停了,林夏疑惑转头,只见张瑞一本正经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林夏:“??”   他心里突然多了个猜疑。   他尽量自然地打哈哈道:“同学你也是。”   然后,就见张瑞咧着大牙再次笑出声。   中午吃完饭,林夏下午没课就打算回宿舍去休息,张瑞在食堂门口加上林夏的联系方式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林夏神经已经绷紧了。   属于是不知道该说啥。   只能安抚怀里的狐狸道:“人家只是比较自来熟而已,乖哦。”   迟来雪却冒出来一句经典语言:“同是男人,我还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林夏:“……”   这只狐狸好像懂太多了有没有。   林夏本来也是想着加了好友最多列表躺尸,没想到下午对方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体育专业张瑞:[下午一起出来打球吗?[玫瑰][玫瑰]]   林夏刚游戏越塔杀人的手在看到弹幕弹出来的消息时手一抖,啪一下躺尸塔下。   他想不通,怎么男性之间发消息后面还带俩塑料玫瑰。 第38章 给我小妈下个咒   他想想拉小窗回复到:[不了,不想出去。]   对方回:[真的吗?[抹眼泪][抹眼泪]]   林夏纠结了半天,最后回个:[嗯。]直接划出聊天框,打开游戏免打扰,再也不管后续对方有没有消息。   好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都很平静,除了周二固定的那节体育课在体育馆练习时,想摸鱼的林夏拒绝不了张瑞的热心指导之外,倒也没再发生什么异常。   林夏后来甚至还愧疚了不少,想着果然是自己误会人家,人家只是热情一点。   中午十二点,林夏和徐竟约了饭,林夏一手拿着手机刷着短视频,时不时低头吃面,对面的徐竟和他动作出奇地同步。   “耳机怎么没电了。”只听见徐竟这么嘀咕了一句,断开连接的时候,手机没提前降低音量,短视频的声音骤然响起: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下一秒他竟被离奇掏心而死……”   徐竟狂摁音量键,尴尬得要命。林夏好笑地问:“这个案子我没听过,哪个博主讲的啊?”   总所周知,现在的年轻人无所喜欢三大类的短视频:搞笑、文艺、碎/尸案,林夏当然也不例外,吃饭得要一集陈年旧案的解说来下饭。   谁料徐竟摇摇手指,小声地说:“这是最近才发生的,至今没有查到凶手。”   “我把视频分享给你,最近挺多人在讨论这个的。”   林夏看着慢脚短视频私信好友发过来的视频,兴致盎然地点了进去。   视频的发布时间是昨天,但案件是一个月以前的,整个三分钟的视频看下来,林夏只得到几个信息:凶手不是熟人就是陌生人、凶手不是男人就是女人……   简称就是,毛都没有。   博主循环往复的就是那么几句话,都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大概意思就是一男的被发现死在了路边,心脏位置被不明生物的利爪捅了个对穿,心脏本体也不翼而飞,警方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然后就是经典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博主没更新。   林夏看完满脑袋问号,由于视频都是打码的,他也看不出什么。   徐竟问:“看完了?”   林夏:“看完了,没什么特别的啊。”   徐竟用手掩着半边嘴,林夏也配合的附耳过去:“看完这个你可能没有什么感想,但我要是告诉你,这个月又死了两个,而且和这个死法一模一样呢?”   林夏一下子汗毛倒立:“真的假的?”   徐竟郑重点头:“真的。”   “而且凶手貌似只挑年轻男性,死的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卧槽?”林夏这下淡定不了了。   “这两天你没看学校都没让人请假出去了吗?”   林夏道:“我没注意。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徐竟不好意思挠头道:“我二舅是那个区派出所的民警,第三个死者刚好是在他们那边发现的,他特地打电话让我注意安全来着。”   “所以这些消息我会比其他人知道得早一点。”   林夏唏嘘道:“新闻是一点没报道啊。”   徐竟:“可能是怕引起恐慌吧。”   林夏点头:“估计是。”   徐竟又笑道:“说起来我还有点担心傅凌了,那小子快一周没回来了。”   林夏想了想,也有些忧虑。傅凌这小子不老实,上课不到一周就受不了找理由跑出去玩了,他平时也很少和几个室友联系,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安静,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聊过这些之后,饭算是吃不下了。徐竟下午有课去上课,林夏先回了宿舍。   路上,他给目前只有通过好友消息的白荆发了条信息:[白组长,最近的那个掏心案子你们在调查吗?]   对方回得很快:[你知道了?是在处理。]   林夏:[是妖吗?]   白荆(特别处组长):[是,目前不知道是什么妖,但鱼腥味浓得快呛死周一了。]   白荆(特别处组长):[调查结果出来前警察局还在压消息,你知道的别到处乱说,结案了会有别的说法理由。]   林夏:[我明白。]   现在林夏明白了,估计白荆那么着急回晋城就是这事。   得到答复知道特别处在查林夏也放心了许多,没多时他又接到林无极的电话:“小夏啊,最近你尽量别往学校外面跑,外面出了点事情,我们已经给学校里安插了一些防护,待在里面总归要安全一些。”   “好的林叔。”连林家都在防,估计妖不小,林夏自己是个弱鸡,也不打算参与进去,保不齐对方嗅到灵眼的味道还得搞他。   不久前在林夏的软磨硬泡下,可算是狐狸嘴里套出了些东西,比如灵眼为什么能吸引妖怪,林夏想了无数种可能都没想到居然是气味。   这种气味无形,人类闻不到,但在妖怪眼里就是行走的唐僧肉、人参果,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会不可控地越来越浓烈。   目前有迟来雪压着,只要不是大妖或者和迟来雪一样贴他的距离都不会有事。   又比如他用符纸开的灵瞳时效设定明明是只有十秒,最后他却是开启后基本没断过,最后怎么失效都不知道。   原因无他,因为他开的是灵眼,没错,就是他身体里的那个,这算他的一个附加技能,他可以随时随地且不用符纸地自主或被迟来雪开启。   他被黑白无常和群鬼围住时,就是迟来雪为他开的。   好处有了,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开启灵眼期间,灵眼的气味会大幅增加,很容易吸引到妖怪 。   了解清楚之后,林夏也是决定再也不开这人参果。   意外的是,推开宿舍门,林夏看到了多日不见的傅凌,对方呆滞地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像是经历了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   眼见开门声音那么大对方都没有反应,林夏脚步放轻悄悄走过去,想开个玩笑吓他一下,没想到是傅凌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林夏。   本来想吓人却反被吓到的林夏心虚地:“……哈喽?”   他的手在傅凌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傅凌看着林夏,眼里若有所思。两秒后,他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林夏,帮我个忙。”   “什么忙?”林夏拍拍胸口:“能帮的我一定……”   “给我小妈下个咒,越恶毒的越好。”   “??!”   懵逼的林夏一下跌回了自己椅子里。 第39章 我的小妈不是人   “你开玩笑吧?”林夏目瞪口呆。   “我说真的,”傅凌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没开玩笑,我怀疑,我的小妈,也就是我爸新娶的小三,”   他缓缓道:“不是人!”   “?”   信息量过大,林夏cpu都快烧了。   “不是,等会,”林夏抬手打断想捋捋,然而傅凌又扔出了个重磅炸弹:“她昨晚,好像还想勾引我。”   林夏:“!?”   “你等我去超市门口摇明白……”   傅凌斟酌说:“你是我唯一认识的可能会魔法攻击的人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你了。”   林夏摆手道:“不是,我并不会这方面……”   “你那天画符那么顺,一看就是经常画。我记得,我父亲之前请的其中一个道士说过,作符过程中但凡错一笔都没用,很少有人能一笔画符,要么天资卓越,要么就是练习了千万遍。”   “不论是哪个原因,都证明你可以帮我。”   林夏道:“抱歉,我不能帮你,无论如何下咒害人都是不能做的,因果很严重,况且我也真的不会。”   傅凌失落地低头。   林夏想想道:“或许你可以和我说一下情况,我不行,但我有认识的干这行的朋友,下咒害人不行,但查一下可以。”   傅凌也只能接受这个提议,他开口和林夏讲了个仔仔细细,从他半害怕半震惊的诉说里,林夏也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傅凌在学校待不住,恰巧他那个顺利娶完新媳妇的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又起了怜爱之情,将傅凌接回了傅家。   傅凌本想着和小妈就当互相看不见,装瞎了事时,小妈却对他格外的热情,并且他这小妈也是真的漂亮,几乎集齐了所有女人最完美的优点:长相美艳妩媚、身材完美,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有的又一点没长。   性格格外小鸟依人,生了七窍玲珑心一般,不管傅凌的父亲白天有多不顺心,被她一顿哄,气也烟消云散。   这样的女人几乎没有男人能拒绝。   傅凌在家待了几天,因为母亲的关系,就算女人再怎么低头和他说话,他也对她没有好脸色。   只是横眉冷对都打在了棉花上,愣是没给小妈造成一点影响。   转折点发生在傅凌回来前的两天,父亲下班回来时,和他说了最近的掏心案,要他好好待在家里,他也听了。   当晚莫名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全身僵硬动不了躺在房间的床上,灯光很暗,墙上印出一只猫咪拉伸身体的影子。   哒哒、哒哒、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最后听在他耳边,一只欣长的手自头顶伸到他胸前,慢慢向下,他看见了那只手上覆满了黑毛,指甲细细尖尖的,手腕上一对玉镯碰撞发出清冷地叮当声。   那一对玉镯是他父亲不久前在拍卖会上高价拍下来的送给小妈的!   尖细的指尖轻易破开他的皮肉,猛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膛,将那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   鲜血溅上了雪白的墙面,宛如红色的胭脂铺开,滴答滴答……   他被吓醒了。   醒来时发现小妈就蹲在他床边,手里端着杯牛奶,害羞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冲了杯牛奶。”   小妈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吊带裙,将硕大的美好轮廓勾勒得很明显,因为领口比较低,她蹲着,傅凌的视角能看见那一条很具诱惑力的沟。   他眼神变得有些迷乱。   直到小妈端杯子的那只玉臂上,玉镯叮当一声轻响。瞬间唤回了他的所有理智,梦境历历在目。   他不敢再多想,立马掀被子翻身下床,带回去发东西都来不及拿,拿上手机就立马打车回到学校。   然后坐在宿舍里发了半天抖,呆滞了很久。   直到听到林夏开门的声音,他想起了林夏在医院画符给徐竟招魂的那一幕,便萌生了让林夏帮忙的想法。   林夏听完也有些凝重,“你说的都是真的?”   傅凌看起来快哭了:“我有那么不可信吗?!”   “好好好,我帮你联系一下我朋友,你先缓缓,休息一会。”林夏拍拍他的肩,拿着手机起身走向阳台,在傅凌期盼的目光里关上了玻璃门。   电话接通很快,对面声音嘈杂,似乎是在人群嘈杂的地方。   “林夏?难得你主动找我啊。”对方开口调侃:“火神大人刚才还给我卜了一卦,大凶,下一秒你就打电话了。”   “我这里鲜少会遇到大凶的卦象,这次是什么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大事啊?”   林夏也不含糊,将傅凌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问:“我想着你们道士可能对这方面比较擅长,能不能去帮他看看?”   季栩那边沉默一瞬,林夏听见一阵脚步声,四周的嘈杂人声轻了不少,估计是季栩换地方了。   “说实在的,我也只算个菜鸟神棍,但我男朋友厉害,他是正统道士。把我绿泡泡推给你同学,我看看情况。”   林夏愣了下:“男朋友?!”   “是啊,”季栩很坦然,“都这个时代了还在乎啥男男女女啊,自己喜欢就好咯。”   林夏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他矗立良久,直到身后的傅凌开始望眼欲穿地扒门。   他赶忙歉意地回身,和傅凌讲了季栩的身份后在傅凌的催促声中将联系方式推了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傅凌坐在床上手指一刻不停地飞速打字,林夏坐在椅子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上的戒指。   季栩那句男朋友给他带来的冲击不小,他自认为是个比较传统保守的人,他以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和这一类略显特殊的人□□朋友,并把他们当作普通人看待,但绝不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可见鬼的是,伴随着季栩“都这个时代了,还在乎啥男男女女,自己喜欢就好咯”的话,脑海中跳出来的竟然是迟来雪的脸。   他抬手拍拍额头,暗想真是被迟来雪那只狐狸传染了。   他都有点看不清了。   哐当!   林夏被吓一跳。   傅凌冷不丁从最后一级台阶上大步下来,激动地和林夏挥手:“我和大师刚聊了一会,大师正好在周边吃饭,决定今天就和我去看看!”   林夏无奈挥手:“行,注意安全。”   傅凌走了,林夏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想着去校内超市买点零食,没想到刚下到一楼就看见傅凌站在宿舍门前。   林夏:“?”   傅凌苍蝇搓手:“大师说要带你一起去,他怕一个人搞不定。”   林夏:“……”   手机“叮”一声响,季栩发过来一条语音,林夏毫无防备地点开:“我日!林夏你知道吗,我刚根据他发的定位往对应的方向定罗盘,结果你猜怎么的?”   “妖气冲天,快尼玛成烟囱了!”   听完的傅凌:“?……”   他的表情此时大概是这样的:Σ(っ°Д °;)っ   估计他此刻连家都不想要了。   林夏呆愣的片刻季栩又发来了第二条语音:“请求支援!记得带上你家妖王镇场子!”   傅凌疑惑道:“什么妖王?”   林夏岔开话题:“看来事情很不好搞,要不,你也别回去了?”   傅凌忧心道:“那我其他家人怎么办?我奶奶经常会来家里吃饭。”   林夏皱着眉,有点纠结。他先给季栩发消息让季栩先别去,然后安抚傅凌道:“最近外面有点危险,我的建议是你先别往外跑,你家的事我知道什么人能处理,我会帮你再联系。 ”   看着林夏凝重的神情,傅凌也不知为何莫名选择了相信他,按下冲动又打算回宿舍发呆。   看着他的背影,林夏果断给林无极和白荆都发了条消息:   [我知道掏心案妖怪在哪了。]   让林家和特别处的来处理最合适不过,无论是实力还是权限,都是普通人无法比及的。   ……   两天后,白荆和林无极都给了调查结果。经过双方合作共同以警察的身份上门查过后,给出的结论是:   傅凌的小妈并没有问题。   甚至连季栩所看见的妖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夏没亲眼见过,判断不了真假,惊疑不定。傅凌却是差点喜极而泣:“果然只是个梦啊,真的吓死我了。”   于是,当天他就美美地搬回了家。两天的心里埋事,吃饭睡觉都不安宁,差点从一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变成了忧郁小王子。   林夏眼见劝不住,也只能随他去,内心祈祷着真的只是傅凌的多想。   然而,上天并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就在傅凌回家的当天,在夜晚最热闹的海边沙滩躺椅上,失去心脏的新受害人表情痴迷,嘴角带笑,双手前伸像是想抱住什么。   “咔嚓!”   拍照取证的民警摁下相机快门,警戒线隔绝之外,游客市民紧紧挨着,无数双眼睛和手机摄像头争先恐后地往里探,任凭警察怎么阻拦都没用。   好不容易将人群疏散,所有人都知道,这下子,消息再也压不住了。   当晚,微博:   #晋城南区离奇出现无心男尸#   #多名游客爆还目击过其他无心受害者#   #到底是谁在压热度#   这些词条迅速冲上热搜,热度高居不下,所有警察都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压力。 第40章 长吻   林夏好奇之下也问了白荆进度,差点隔着手机屏幕被她的冷空气冻死。普通警察有社会的压力,她们这群特殊警察肯定也不会好过。   [那妖怪不知道是能隐藏气息还是别的什么,每次寻着一点痕迹追到最后都是空。]   灵眼里,蓝色游鱼在天际游荡,复又入水。柔软的白色大床上,林夏盯着她的最后一条消息,手肘杵了杵身边靠在他肩上的迟来雪:“诶,你有什么头绪吗?”   迟来雪眨眨眼,牵过他的手过来和自己手掌合上,然后说:“能完全隐匿气息的妖怪不多见,活到现在的几乎没有,全死千年前的战场上了。”   “如今这情况,我也只能想到一位老朋友。”   他虽然眼尾带笑,但笑意不达眼底:“如果真是他,我会处理。你记好,这几天先回林家,如果是他的话,学校防御不堪一击。”   林夏有些毛骨悚然,他也是头一次看见迟来雪这副样子,之前不管面对什么问题他都能笑着让林夏放心。   林夏问:“[他]是谁?”   迟来雪食指轻轻抵上他的唇,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又微笑着摸摸他的头:“以后我再和你说,明天你和林家联系,请个假回去。”   “行。”林夏不疑有他,小命要紧。   迟来雪道声:“真乖。可惜我可能又无法陪你太久了。”   “为什么?”林夏心头一紧。   “风雨欲来,为了夫人你的安全,为夫当然要先清清障碍。”   “……”   林夏玩笑似地推他一下:“去去去,一边玩去。”   迟来雪笑倒在床,顺手一把也给林夏薅了下来,搂着他说:“睡吧。”   ……   林夏听从迟来雪的话,火速联系林无极,对方当然也很开心林夏能回去,不容拒绝地丢下一句:“小夏,我来接你!”   林夏本想着自己外出,可以带着迟来雪到处转转,让迟来雪求证某些问题,然而实在拗不过老人家的好意。   批假格外迅速,林夏看到返校日期时都瞪大了眼睛。   十五天!   差不多半个月,假比请一天还容易批。   在校门口保安视线里矗立二十多分钟后,熟悉的奔驰s停在了他面前,比起白荆那辆酷酷的牧马人,眼前的跑车显得温柔了不少。   迟来雪手臂支在车窗,修长的手指在脸颊上轻轻点着,目光在窗外转转,又回到林夏身上。   然后,他没骨头似的就往林夏身上靠,林夏熟练地接住,手扶着他的腰稳住。本来手掌和腰之间还隔着一段客气的距离,谁料迟来雪尾巴一扫就让林夏水灵灵地抱上了。   林夏:“……”   虽然脑子里想的是克制,但嘴角已经压不下去了。   迟来雪可怜兮兮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银白的发在林夏眼中很是晃眼。他偏头看着对方绝艳的侧脸,脑海中不自觉地浮出一个念头:“我一个没车没房还没存款的三无青年,这只漂亮狐狸到底是怎么看上我的。”   真是瞎了眼了。   “你到林家之后我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为了我们以后的长久,为夫定会努力。”迟来雪的传音落在林夏的耳朵里,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夏知道没可能,但还是不死心地用心声问:“真不能带我一起?”   迟来雪的脑袋在他肩窝里动了动,林夏感觉到那温热的唇正贴着他的脖子,霎时僵住。   迟来雪轻笑出声,被林夏不轻不重地在腰上拧了一下,他也不恼,笑眯眯道:“为了夫人的安全,不行哦。”   林夏:“很危险?”   迟来雪道:“嗯呐,你受一点伤我都会心疼的。”   林夏:“……”   太肉麻了。   要是别人这么说,林夏估计得追着他杀一条街,但这个人是迟来雪的话,他就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要走了,”迟来雪睁眸与林夏微微分开,又突然低头贴近他:“夫人就没点表示吗?”   意思很明显了。   林夏的大脑cpu再次冒烟,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什么表示?”   其实他懂迟来雪想要什么,但毫无经验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示”。   迟来雪弯弯眼,拇指稍稍用力拨过林夏的唇角,笑得蛊惑迷人:“我教你。”车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缝隙,划下一抹金色的痕迹,落在相抵的唇间,被繁乱接吻的两人吃了个干净。   红绿灯意外的长,林无极手指敲着扶手,看得出来他有些急躁,偶然地视线扫过车内后视镜,瞥见后座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虾子的林夏,他奇怪道:“小夏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林夏没抬头,抬起一只手摇了摇,闷声说:“我没事。”   “真没事?”   林无极刚想继续问,被后车的喇叭激了一下才看见变灯了,只得先打着方向盘离开。   林夏深呼吸几次之后,总算是感觉心跳平复了一些。摊开掌心看了几分钟,意识全飘到某只狐狸的脸上了。   他以为,迟来雪这次还会和以前一样,温柔地一触即分。   没想到,他亲了就不带松嘴的!   林夏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掌的余温,他清楚地记得怎么被人灵巧地撬开唇舌,怎么呼吸乱成马赛克,还有怎么试图退后却被摸到后颈的手摁回来。   又凶又急。   他招架不住。   被放过时,他摊在后座靠背上,瞳孔发直,呼吸急促,罪魁祸首却意犹未尽地用手指擦去他嘴角被带出的唾液,垂首咬了咬他的耳垂,低笑说:“下次再见,我要的就不止这样了。”   “……”   他还想要什么?   “……”   林夏发觉脸上又上温了,连忙侧身坐着用额头抵住车窗玻璃,闭眼装睡。   林无极再次看车内后视镜,发现他在睡觉后便咽下了疑问。   晃晃悠悠一段距离后,到了目的地。   家主和梅念云都不在,林夏也乐得不见,被林无极一路带着来到祠堂。   “林家有个规矩,小辈外出归来都要在祠堂牌位前上一炷香,不管是什么原因。”林无极解释着,给林夏递过三根香,在常燃的烛火上点燃。   林夏按要求规规矩矩地对着所有牌位鞠躬上香。 第41章 未婚妻   视线递上,顺着袅袅升起的细烟,他望着最高处的壁画,注视着九尾狐闭着的眼睛,莫名有了一丝似曾相识。   “林叔,这里不是祠堂吗?为什么会放块狐狸壁画啊。”他扭头问道。   林无极背着手,闻言也随意地抬眼扫过,然后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家史中,林家的祖先特意写下了要好好供奉这块壁画,甚至强调位分比祖先的等级还高,这只九尾狐恐怕与林家颇有渊源。”   他说完,眼尖地瞧着桌上落了灰,便随手拿起桌上的帕子,弯腰擦拭。   林夏刚想移开目光去帮忙,一阵风倏然拂过他的鬓边,带起一缕发。只见供桌上燃烧的线香烟气随着风从原本的向上攀升变成扑向他面门。   他退后几步躲避,偏头用手扇着烟,恍惚间,他看见那块壁画上的狐狸,竟缓缓睁了眼……   “林叔!”林夏吓得立马呼叫林无极。   烟气瞬间在空气中碎裂,像是迷路的般四散而逃。   林无极回头看看惊恐的林夏,不解道:“怎么了?”   林夏抬手指着壁画,说:“它睁眼了!这壁画上的狐狸!”   林无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去看,壁画还好好的放着,图案也没有什么变化。   “你是不是看错了?”   林无极说:“这壁画一直是这样的。”   林夏摇着头,但再看时,线香烟气还是安静上升,壁画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使劲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走近。   可惜就算他睁大眼仔仔细细,眼睛都瞪酸了也没再看见过变化。   林无极拍拍他:“看错了吧。”   林夏只得:“可能是吧。”   没来得及多想,人就被林无极带去吃饭,林夏只回头遥遥看上一眼,渐远的供桌前,三根线香迅速燃尽,香灰却迟迟没有掉落。   直到他跨出祠堂,整整齐齐的一大截烟灰静静躺在香炉里。   ……   圆圆的实木餐桌上摆着十余道荤素尽齐的菜肴,味道和观感都是极好的。林夏这个平时食量小些的人也没忍住多扒了两口饭。   简直国宴!   本来他正美美地炫饭,谁料林无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怎么吃的怎么吐出去。   “对了小夏,你的未婚妻也快回国了,过两天我陪你去接。”林无极慈爱地给林夏夹了块鱼。   “咳咳咳!”林夏一下震惊到忘记吞咽,被吓成了表情包,咳嗽不止:“什么玩意?!”   林无极疑惑:“我没和你说过吗?”下一秒又恍然大悟:“好像是没说过,可能是忙忘了。”   “你的婚事是你爷爷在你还没出生时定下的,是他战友的孙女,两家一向交好。”   林夏心里一边想着迟来雪回来不得闹翻天,一边诧异道:“爷爷那么厉害,还没出生就知道我性别了?万一我是个女孩呢?”   林无极摆摆手,“好吧,实际上这门婚事是给你这代的少主定下的,只是当时的家主还是你父亲,所以就默认是你的婚事了。”   随即他又调侃道:“事实上就算你是个女孩也没事,那家也不止一个女孩,男孩也有两三个。”   林夏:“……”   他弱弱出声:“可少主现在不是林麟吗?”   林无极:“那是之前,你回来就是你。”   林夏犹豫着还是决定坦白,“林叔,反正婚事是上一辈定下的,现在的小辈都有自己的想法,就不按以前的规矩来了吧。”   “再说了,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林无极啊了一下,劝道:“你小子确定不要?那姑娘长得可俊了,学历和家世背景都很好。”   林夏捂脸,再美也不可能啊,他家狐狸善妒:“我确定,再者说也不是我挑人家姑娘,我这条件是人家挑我,人家也不一定能挑上我。”   林无极只能无奈点头,然后说:“那以后找机会把你喜欢的姑娘带来我看看,毕竟是未来的少主夫人,我还是得把把关。”   林夏脑子飞速运转,只憋出一句细若蚊吟地:“万一不是姑娘呢?”   “啊?”林无极毕竟年纪大了,林夏的声音又小得可怜,他实在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林夏当然不敢再给他重复一遍,他怕把这个脆弱的老人吓进医院就不好了:“没事没事,没说啥。”   林无极目光狐疑,可惜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能作罢。他看着只顾炫饭的林夏,嘴张了张:“小夏,我倒是不在乎你以后带回来的姑娘长相或者家境如何,但是至少要干净。”   想想他又补充一句:“我说的是法律上的。”   林夏看着他一脸便秘般的风云变幻,顿时摸不着头脑。   林无极没办法,只能解释说:“其实吧,你之前回老家的时候,我为了你的安全有不定时的短暂地关注过你。”   “你说的喜欢的人,是不是那个姓薛的女孩?”   林夏回过味来,林无极这是把薛佳误会了,然后薛佳又在监狱服刑,他就旁敲侧击地提醒。   林夏差点笑出声,他花了好大的功夫忍住,然后道:“不是薛佳,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真的。”   林无极松了口气,然后皱眉道:“那就奇怪了,你就没有别的走得比较近的女孩了啊。”   确实是这样,林夏这辈子,接触女性最多的可能就是朋友薛佳,特别处组长白荆,还有一堆的院长阿姨。   林夏憋着笑,“那可能是你们没发现吧。”   “真的假的?”   林无极明显没想到自己的监视手段会有漏掉的人,开始自我怀疑。   林夏趁着这个间隙,扒完碗里的饭就溜了。   刚巧在门口看见了蹲地上画圈的林月,对方听着脚步声回头,看见是林夏惊喜地起身:“林夏哥哥!”   林夏招招手:“小月,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林月苦着脸惨兮兮道:“林叔教的明目符我画了一天也没有画成功,他就罚我在这里蹲地上画成了再回去。”   林夏也是闲的,走下台阶弯腰看林月画的东西。草坪上第三块供人行走的青石板上薄薄铺着一层细沙,小脸皱成一团的女孩手里握着根不知哪里捡来的小棍,在细沙上拨弄着。   见他看着,女孩再次抹平细沙演示了一遍。   林夏很快便看明白她的问题出在了哪,食指顺着她画出的轨迹稍稍一改,林月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林夏点头:“嗯,我就是这样画的,目前来看没有什么问题,只要别让林叔看见就行。”   林夏最初学这个符咒的时候也和林月一样,总在关键的地方断笔,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精气不够,不足以支撑他画完,天天顶着猝死的风险练蓝条——画符和使用戒指都需要消耗自身精气,他精气少,就每天把全身的精气全部压榨用完,一滴不剩,第二天恢复后又重复。   一点点地冲击扩充精气蓝条。   他从一开始的用完就立马倒地一睡不醒到现在的熟练画出大部分符咒,戒指对他的影响也很小。   令他不解的是,哪怕精气已经足够,符依旧没有画成,直到某天,他郁闷之下倒着画了一遍,居然成了。   林夏欣喜若狂,经他实验后发现,大部分符咒都是倒着画成功率更高,自以为发现捷径的他很快就得意忘形地舞到了林无极面前求夸。   然而,   他收获了一顿痛骂。   “倒着画,你是想走火入魔吗?!”   被林无极少见地一顿严厉批评后,他也明白了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此后,除了真的急需用符之外,他还是在老老实实的按规矩画。   “我这个方法是我改良过的,只针对特定符咒的部分轨迹改变,对精气经脉影响最小,不常用的话基本没事,真累的时候可以糊弄一下林叔。”   “彻底的倒画不推荐使用,心志不坚者易入魔。”林夏说着用手抹去了细沙上的痕迹。   林月小鸡啄米般严肃地点点头,然后说:“我会按林叔教的好好练的,可惜我天赋太差了,什么都学不会。”   林夏安慰道:“人都是从不会到会走过来的,时间长短而已。加油,哥哥看好你。”   林月开心地咧着嘴,眼珠子滴溜溜转转,忽然问道:“林夏哥哥,诺诺姐要回来了,你一定要拿下她,不然她就要嫁给我哥哥了!”   “诺诺姐是好人,我哥哥不配。”   “啊?”林夏再次难绷,明白林月说的或许就是那个所谓的未婚妻。他认真道:“小月,我和你说的诺诺姐并不认识,以后也没有任何在一起的可能。”   林月急了:“可是,诺诺姐有婚约,说是必须要嫁给咱们家同辈的男性,如果你们不能在一起的话,那就只能是我哥哥了。”   她急得在原地走来走去,恨不得直接去带着那位诺诺姐跑。   林夏怎么安抚都没用,林月依旧鼓着腮帮子,左右手绞在一起,小小的脑袋里装了很多东西。   林夏矮身和她平视,然后道:“回头我和林叔说一声,看能不能和那边的长辈沟通一下,都二十一世纪了,婚姻肯定是要自己做主的。”   “我相信那个女孩肯定也不想把未来交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身上。”   林月和林夏对视了一会,信了他。两人再次蹲在细沙边,练习画符。   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地上的沙子都晃了晃。林夏似有所感回头,果然在背后的走廊上看见了用扇子挡住半张脸露骨鄙夷双眼的梅念云,旁边站着的是正方体林麟。   梅念云发出浅浅地啧声,然后叫道:“小月过来,别和少主玩泥巴了。”   林月没动,装听不见。梅念云拂袖离去,连背影都透着生气。   林夏耳力好,听见她嘀咕了一句:“要不说不是亲生的,一点都不听话。” 第42章 重聚   在林家平安无事地呆了两天,为了最近的掏心案玄门世家以及相关人员都在关门开小会。林无极经常是很早出门,第二天半夜才回来。   也不是林夏特别关注,是他老人家在小辈学习上盯得很严,再晚回来都会去抽查一番,林夏和林月已经n次在凌晨睡得正香时,被黄符折成的小鹅叨醒,然后穿衣下床到风尘仆仆的林无极面前展示他前一天教授的东西,想不记得都难。   出不了门,迟来雪也不在,还天天被当特种兵训,林夏俩眼一睁就是学,终于按捺不住。   傅凌:[救命啊小夏!我艹了,那个女人真的有问题,我保证!]   看着傅凌发来的长达60秒的语音和怕他不听又发来的文字,林夏眼睛一亮,立马打起了精神。   林夏:[不是有人查过了说没事吗?]   傅凌发来两个哭唧唧的表情:[我也这样以为,但我回来的这两天噩梦就没断过,都和我小妈有关的,全是血,啊啊啊啊啊啊……]   恰好这两天外面没再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是会议起了效果,也有小道消息说凶手已经被抓,林夏正好找不到理由出去。   现在理由不就出现了。   可林夏林无极说的时候,林无极担心他的安危,怎么都不答应:“几家的人抓了两天,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数百只妖怪,没有一只是凶手,可见凶手的能力和隐藏手段高强。”   “你又那么招妖怪喜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严肃道:“不行就是不行。”   林夏嘟囔道:“真的很近的,我还会叫上我的道士朋友,我俩一起包厉害的!”   自从林夏用轰雷符成功引雷并且打爆一块假山石后,他就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我很牛逼的情绪当中,偶尔也会有不长眼的人——比如林麟。   会搞些邪物试图以切磋的名义搞他,均被他的戒指和符纸打退。   林无极还想说些什么拒绝,外面却横插进来一道女声,“少主想去就让他去呗。”   梅念云身着修身黑旗袍,衩开到膝盖上面一点,白色的狐绒毛领搭在臂弯,抱着手悠然地踏进大厅。   林夏一时间也不懂她这身到底是热还是冷,只奇怪于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   “再说了,少主也不能当一辈子娇宝宝吧,”她夸张地用手捂住嘴,美艳的眼睛闪着不可置信:“难不成少主只能躲在别人身后吗?”   林夏觉得脸热,再加上年轻气盛,梅念云这么一激,他出去的决心便愈发强烈。   “少主要是一直没点与身份匹配的实力,那该怎么让其他族人信服。林长老,您说是不是?”   梅念云又把矛头转向林无极,林无极捏捏眉心,看着坚决的林夏,只能疲惫道:“四个小时内必须回来。”   “行!”   十分钟后,林夏带上提前收拾好的背包,打车去和季栩会合。   正值正午,渐热的空气将人堵在家里,肆意占领了整条夜市街。一家烧烤店前,林夏没费太大劲就找到了正在给鹦鹉喂食的青年。   青年悠闲地躺在门口一张竹编躺椅上,手肘支着躺椅扶手撑着太阳穴,视线落在腿上的手机屏幕,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塑料盒,里面盛着黄褐色的饲料鸟食。全身鹅黄的玄凤鹦鹉窝在他肩头,不时扇扇翅膀伸头接受主人递过来的鸟食和抚摸。   风扇在旁边呼呼吹着,这一幅画面怎么看怎么惬意,如果不是林夏正顶着高温站在前面,他也惬意。   青年察觉到来人,抬起头,伸出手,鹦鹉飞到他手上乖巧地抖羽,时不时扭头瞅一眼林夏,丝毫不怕人。   林夏走上台阶,新奇地问:“可以摸一下它吗?”   季栩道:“手放低,直接伸到它面前它会咬你。”   林夏手矮了些,然后季栩就那么一递,鹦鹉就跳到了季栩手上。林夏第一次体验托着鸟儿的感觉,兴奋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季栩随口回:“龙傲天。”   林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啥?”   一般鹦鹉不都叫豆包、豆豆之类的吗?   季栩轻咳两声,不太好意思地说:“它真叫龙傲天,你叫它傲天就行。它是我在小区花坛里捡到的蛋孵出来,一手喂大的玄凤鹦鹉,小时候太胆小,希望鸟如其名就取了这个名字。”   林夏想笑但又觉得不太礼貌,忍着笑意和鹦鹉大眼瞪小眼,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正准备张嘴问,鹦鹉就先他一步字正腔圆地蹦出一句:   “会说话不?”   林夏:“……?”   季栩默默捂脸:“……”   “它平时是挂在店门口的,可能是太多人对着它说这句话,它就学会了,和它对视超过三秒它就会问。”季栩解释着,两人都没忍住笑了半天。   “好了好了,说正事。”季栩止住笑意,将鹦鹉召回手上送进笼子。林夏随着他的动作看向店门匾额,只见红底金字,边框还镶嵌着小彩灯的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火神烧烤]。   “这是你的店?”他呆滞地指了指。   季栩摇头解释:“不是,我朋友的。”   林夏好奇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季栩神秘一笑:“字面意思。”   “好吧,实际上是我取的[重生之我在晋城卖烧烤]他没同意,”季栩关上鸟笼门,小鸟踩着一根横搭的小柱子,歪歪头,萌哒哒的。   两人说话间,第三辆车停在了这里。   拉风的红色玛莎拉蒂车门打开,傅凌从车上下来,四处打量了一圈,看着林夏问道:“没找错吧小夏。”   “没有。”   季栩从店里拿上林夏同款背包出来,背包侧边还插着一把木剑,边缘微微焦黑,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三人上了傅凌的车,司机当然也是傅凌。   “那天他和我说了事情之后,我用罗盘定位,指针一转到他家的那个方位就发疯乱转,我废了好大劲给稳下来,”季栩说:“但是这几天再一查,什么都没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林夏听完,看向车窗外,屈指抵上自己的太阳穴,双眸一震,世界在他眼中虚化。   没出两秒,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立马眼疾手快地关上车窗。   “啪嗒!”   一只小鸟撞在了玻璃上。   “滚。”林夏掌心寒气弥漫,小鸟立马展翅惊恐飞开。   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妖气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   林夏暗暗心惊,要不是他手快,那只小妖,甚至还算不上妖,只是刚生出灵智的小东西就会直接啄上他的眼。   这灵眼真不兴用啊,短短两秒就能吸引东西过来。   季栩也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林夏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灵眼,就说:“我的体质有点特殊,会吸引妖怪。”   季栩道:“那我们人还是少了吧。”他想着,又拿出手机低头给谁发着消息。   前面安静如鸡的傅凌颤颤巍巍地举手:“那个大师,咱们要不再摇两个人?”   季栩和林夏对视一眼,哦豁,忘了前面还有个普通人了。   季栩说:“已经在摇了,我们只是去看看,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傅凌弱弱道:“我担心的不是我,是小夏啊。”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你们一起坐上车之后,我就有点心慌慌的。”   林夏逗他:“深呼吸,头晕正常的。”   傅凌有点后悔:“我们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林夏摊摊手:“我们就是你的两个同学,去你家玩而已,你懂吧。”   傅凌点头。   然而,这位害怕打草惊蛇,脑子不太聪明的青年只是略微出手,就让林夏和季栩当场愣住。   在车上时,季栩还特地将木剑塞回背包里。等下了车,季栩林夏看着眼前手带朱砂串留长发梳着道髻,留着两撮鲶鱼须的中年男人。   双方都陷入了沉思。   傅凌乐呵呵地介绍,“这是我爸上一次做法请的赵道长,为了事情能更有把握,我把他也请来帮忙了。”   看着他一脸求夸的样子,林夏呆滞地看看道士,又看看他,道:“不是说怕打草惊蛇吗?”   “是啊,我特地让道长别穿道袍。”   林夏、季栩:“……”   这特么就差把我是个道士写脸上了吧。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季栩知道自己的年龄会让傅凌怀疑,但没想到他能怀疑成这样。   这时候,男人也在打量两人,见都是普通大学生的打扮,不禁目露轻蔑,问道:“两位小兄弟,混哪儿的啊?”   季栩率先行了个礼,道:“揽月观季栩。”   男人一下睁大了眼。   林夏没什么身份,说:“散修林夏。”   男人的注意力完全被季栩吸引,直勾勾盯着他:“你是揽月观的人?”   季栩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问题,波澜不惊地点头。   男人表情一变,欣喜地回礼道:“我是七岭山玄风观的赵七,仰慕揽月观已久,不知道友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林夏看着手机度娘上对揽月观的介绍,理解了男人为什么这么兴奋。   揽月观,嘉安市最大道观,在全国排名第二,但第一从未出现过。业内人士几乎无人不知,堪称玄门里的清华北大。   这个介绍一下子颠覆了林夏对他的半仙印象。   “啊?”季栩坦诚道,“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能力。”   赵七嘴里念着:“是是是。”   兴奋劲一点没少。   季栩没敢多理,推着林夏跟着傅凌走。 第43章 给家里驱驱邪   林夏也算见过世面,对于傅凌家的这个独栋大别墅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   几人依次在铺着柔软毯子的沙发上就坐,从左至右分别是季栩林夏和赵七。本来赵七是打算去挨着季栩坐的,结果他刚坐下想挪屁股时,林夏随意将包一扔,刚刚好抢先一步落在季栩旁边,然后自己也云淡风轻地坐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发生。   赵七:“?”   很气,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个奇怪的格局。   傅凌大剌剌地在三人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抬手时,有阿姨过来送茶和点心。林夏这几天也差不多和傅凌混了个全熟,没多大心理负担地开吃,还给旁边略显拘谨端正坐着的季栩塞了一块。   季栩呆萌地低头看看,然后听话地送进嘴里。   “我爸和小妈还有两个小时回来,在这段时间里,各位道长可以随意走动和布置,有需要的东西和我说就行。”傅凌双手合十:“我以后能不能睡好觉就看各位道长的了。”   赵七最先出声:“少爷放心,没有人更比我懂您家的风水,鄙人不才,是玄风观观主的关门弟子,定当竭尽全力。”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季栩。然而,此时的季栩被先前的糕点香迷糊了,和林夏还在吃吃喝喝。   “那就拜托赵道长了。”看得出来,比起自己的室友和一个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清澈大学生,他还是更相信嘴边有毛的。   赵七像模像样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罗盘,面色凝重地在周边转悠,时不时抬头严肃地看看这里,摸摸那里。   季栩尝完糕点,抽出纸巾擦擦指尖,“傅少爷,能麻烦你带我们逛逛你家吗,包括你的房间。”   傅凌点头,季栩将擦完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跟着傅凌从一楼开始,每一个房间,事无巨细地开始介绍。   在傅凌眼里,他安静地听着介绍,偶尔回复一两句。在林夏眼里,他看见季栩瞳孔渡着层金光,明白是和灵眼差不多的技能。   一楼走了个遍,没有问题。踏上二楼的楼梯,一只竖着毛绒绒尾巴的蓝白布偶猫优雅地踏着猫步出现在楼梯口,脖子上戴着昂贵的皮革项圈,上面挂着猫牌和一个哑声的小银铃。   猫咪深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前来的客人,尾巴悠闲地缓慢摇晃。   傅凌蹲下身伸手招呼:“叮当过来,”   猫咪伏低身子一级一级跳下楼梯,,向着傅凌而去。   傅凌将毛茸茸抱在怀里,用额头蹭蹭小脑袋瓜子:“这是我养的猫,它叫叮当。”   林夏想到什么,目光看向季栩,想笑又必须忍着的样子。   季栩郁闷道:“我家傲天名字就那么难以接受吗?”   林夏疯狂摆手:“不是不是。”   “傲天?你家猫咪是叫傲天吗?”傅凌问。   季栩:“不是猫,是只鹦鹉,玄凤。”   傅凌:“那不挺……”   林夏默默补充:“全名叫龙傲天。”   “好?”傅凌的最后一个字音调硬生生在嘴里转了个弯。   “哈哈哈哈——”林夏扶着楼梯笑得直不起腰,季栩象征性地捶了他两下,笑道:“信不信回头我让傲天叨你啊!”   “信信信!”林夏解释道:“抱歉抱歉,我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听着别人家软萌宠物名,不自觉就会想起那只问我会不会说话的鹦鹉。”   说着他又差点没绷住。   季栩知道他没有恶意,两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自然没有生气,反而是看着林夏笑他也想笑了。   “你呢,林夏你有养什么吗?”   三人边走边闲聊,傅凌吸猫还不忘抬头抢答道:“他肯定没有,前几天他突发奇想从学校花坛移栽的三叶草都没养活。”   林夏弱弱解释:“我那是只养了一颗,没有经验。”   傅凌拆台:“等你有经验了,学校花坛也空了。”   “老三你找事是吧?”林夏抬手一个锁喉,勾住傅凌脖子,然后抽空摸了摸软乎乎的小猫。   “看在你的叮当和我家雪雪一样可爱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林夏佯装大度的模样,欠揍得不行。   两人闹着的时候,季栩也没忘四处看着,视线扫过一间锁着的房间时,停顿了一下:“这间房间是干嘛的?”   傅凌回:“钢琴房,我小妈很喜欢弹钢琴,我爸特地给她布置的,平时从不让外人进。”   “连我都得是跟着我爸才能进去看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就一架贵点的钢琴。”   季栩说:“如果可以的话,能打开门让我们看看吗?”   傅凌犹豫不决,想着是自己家,便再也没有顾忌。   门没锁,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入目是锃亮的灰蓝色地板,几乎是一面墙的巨大落地窗,粉白色的窗帘安静地悬挂两侧,中心地面铺着圆型的白色羊绒地毯,一架大型黑色钢琴矗立在地毯上,垫着厚软垫的琴凳不偏不倚,正对钢琴。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无别的什么。   林夏注视着那架钢琴,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身材婀娜,穿着白色拖尾长裙,长发温柔垂在一侧肩,只露着完美无瑕半张脸的女人坐在琴凳上,赤着足,纤纤玉手有节奏地落在黑白琴键间。   空灵地琴音倾泻而出,音符似乎都有了形状。   然后,女人从琴凳上站起,抬起手臂,逆着落地窗的光,林夏看不见她的脸。   她开始起舞,裙摆在空中扬起弧度又落下,优雅灵动如同翩飞的蝴蝶。   “很美,可惜,都是假的,”林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光景悉数破碎:“不是吗?”   傅凌呆呆地站着,瞳孔瞪大,盯着那架钢琴没有任何动静。   季栩几乎是和林夏同时醒来,两人对视一眼,伸出手一人一边拍了拍傅凌的肩。两秒后,傅凌快速眨了眨眼,疑惑地说:“奇怪,我是又睡着了吗?”   林夏问:“你看到什么了?”   傅凌道:“一个穿白裙子看不清脸的女人在这里弹琴跳舞。”讲完,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卧槽!”   他抱着猫退后几步:“大白天的哪来的陌生女人在这里跳舞!”   林夏很欣慰,孩子还不是太傻。   “她还看不清脸!”   “不会是……”   傅凌越想越害怕,   砰!   他一下把门甩上了。   季栩安慰道:“放心吧,不是鬼。”   傅凌刚松一口气,季栩又补充:“比鬼厉害,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都打不过。”   看着傅凌要转头,他道:“赵七也不行。”   傅凌已经快哭了:“到底是啥啊道长!”   季栩道:“上一任房主。”   傅凌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说不能买二手的,可恶的中介!”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季栩逗他道。   傅凌立马:“好的。”   “好消息就是,上任房主脾气很好,就算你无故摔门她也没有生气,并且你能活这么久全靠她保护。”   傅凌愣住,“真的假的。”   “保真,她就是单纯请你看一场舞蹈而已。”季栩望着贴墙站着,呈半透明状态、白纱覆面的白衣女人,致意点头。   女人也提裙优雅回应,随即消失。   林夏虽然没开灵眼看不见女人,但也能凭感官感觉到她的存在与消失。他在心里回应:“很抱歉戳破你的梦,但你确实得要离开。”   柔柔的风拂过他的脸颊,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执着地绕着他转了三圈才消失。   林夏了然,不再劝导。   她确实很温柔,哪怕毫无征兆地死亡,然后执念不散变成怨灵,她也依旧温柔,守护着曾经的家和现在住在这里的人。   哪怕对方对她来说只是一群陌生人。   可惜人鬼殊途,长久住在一起总归是不好的,她也早该解脱,只是一直没人来叫醒她这一场梦而已。   或许未来的某天,会有人来解开她的执念,送她入轮回。   “那坏消息呢?”傅凌急问。   “坏消息就是,不是她的话,你这里有比她还要厉害的东西,脾气还不是太好。”   傅凌差点想两眼一翻,原地睡觉,被林夏扶住。   季栩道:“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我们现在就真的是做客的,等你小妈和爸爸回来,我我再下结论。”   傅凌点头。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三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季栩看到一楼大厅地面的时候,人傻了。   只见短短半个多小时,赵七已经把法坛设了起来,大厅里烟雾缭绕。   更悲哀的是,大门处还站着突然提前回来的呆若木鸡的傅凌爸爸和小妈两人。   林夏、季栩、傅凌:“……”   沉默在这座别墅里蔓延。   傅凌抹抹脸,把怀里的猫递给保姆,强装镇定道:“没事,我来应付。”   毕竟是他说的随意布置,赵七设坛也情有可原。   傅凌从包里摸出包烟,习惯性地给两人递了一下,林夏和季栩都摆手拒绝,两人都不抽烟。他也不强求,点燃叼在嘴里的烟,吊儿郎当地踏着嚣张步伐下楼。   楼下,傅父还在问赵七:“赵道长,你这是?”   傅凌走到楼梯中央,懒洋洋地倚着楼梯扶手,抢答道:“我叫来的。”   傅父和小妈同时偏头望向楼梯,只见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两个背着书包稍显拘谨乖巧地站直,中间那个寸头桀骜不驯地叼着烟,不拿正眼看人,满脸写着:对,我干的,怎么着吧。   傅父看着儿子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你把赵道长叫来干嘛。”   三人从楼梯口走来,傅凌闻言用目光扫了下站在中年发福明显见老的亲爹身边的美貌女人,意有所指:“家里太晦气了,驱驱邪咯。”   傅凌一直对小妈没什么好眼色,弄出这副情景恶心她也是合情合理,比起找借口掩饰,这个说法显然更真实。 第44章 对峙   “放肆!”   “再怎么样她也是你妈!”   傅父手指着傅凌,气得发抖。   林夏和季栩默默对视,都从对方眼睛里看见了同一种东西,担心。   ——担心他把自己亲爹气死。   “妈?她生我了吗?她比我还小两岁吧?”傅凌不甘示弱,积压已久的情绪上头一刹那,他只想为母亲争一争,猛地往旁边吐掉烟:“她算什么妈,她算个屁!”   “她顶多算个……”林夏预感到他将要出口的字,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和季栩一起把人拖了回来。   傅父看样子气得不行,抬起手就要扇他。傅凌也倔,被林夏季栩一人一边架着胳膊还昂扬着头,脖子使劲往那边伸,“有本事你就打,打死我!”   成年男性,尤其是这个年龄阶段,气血上头那真的是十头牛也拉不住,林夏和季栩费了好大劲才将人控制住。   好在对面的女人也在努力抱着傅父的胳膊劝导:“老公,别打孩子啊。”   傅凌生得晚,傅父年龄少说也有五十了,而抱着他胳膊的女人看着才二十出头,说话声音柔柔弱弱。   这个组合放以前林夏高低会说一句:“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林夏和季栩把傅凌扯到一边,女人也温柔地带着傅父去沙发上坐着顺气。   只剩看完大戏的赵七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最终在老子和儿子之间做了一番选择,果断去沙发安慰傅父。   “冷静啊老三,”林夏轻轻拍着他的背,“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傅凌捂着胸口,喘着气咬牙道:“气得我心疼。”   “莫生气莫生气,”   双方可算是慢慢稳定了下来。   傅凌带着两人也在沙发上坐下,想想又挑衅似的长腿交叠搭在了茶几上。傅父几次想张嘴都被身边的女人按了回去。   和无数次吵架后的局面一样,傅凌语气冷硬:“他们是我同学,我带来家里玩几天。”   傅父刚生过气,现在属实分不出什么笑脸,但还是尽量温和地表示:“欢迎两人同学,很抱歉让你们刚来就受到这么大的惊吓。”   林夏和季栩自然是连连摆手,两人乖乖端坐着,表演一个乖巧学生的模样。   有阿姨端着茶具过来,女人起身,傅父拉着她的手:“月华,让下人来吧。”   女人摇摇头,亲自为在场所有人斟茶。   “谢谢,”林夏和季栩礼貌道谢。   茶汤通透明亮,浅黄色的液体里没有一丝残余的茶叶。   林夏不懂茶,不知道茶的好坏,更不知道饮茶的规矩,为了防止闹笑话,茶搁在手边就没动过。   季栩则端起杯子靠近唇边碰了碰,喝没喝林夏没注意,但放下时里面的液体几乎没有下降。   好在傅凌也不是个按规矩办事的,拿着杯子直接就仰头一口喝没,然后随意推到一边,对傅父的眼刀子视而不见。   赵七颇有风度地饮完茶,询问道:“那这个,仪式还做吗?”   傅父揉揉太阳穴,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做个祈福仪式吧。”   赵七依言,将本来准备降妖除魔的一系列武器都收了起来,完完整整地做了一套最基本的祈福,中途还以赐福为理由让傅父和小妈触碰过桃木剑。   林夏三人头凑头,低声蛐蛐着:“你小妈好像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啊,一丝妖气或阴气都没看到。”   季栩同感:“在这里目前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异常就是二楼的第一任房主,你小妈既然能随意触碰各种法器,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傅凌烦躁地轻啧:“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要在家里睡觉就必定做噩梦,那感觉和真的一样,反反复复被掏心,整个我现在一激动就心脏疼。”   他说着又摸了摸胸口。   季栩略一沉吟:“林夏你今天有空吗,我们今晚守他一晚,要是真的没有什么情况的话,你就去医院。”他指了指傅凌。   后者点头表示同意。   林夏有点为难:“我家里管的严,只让我出来四个小时来着……”他看看傅凌,又看看季栩。   纠结两秒后,他摸出手机和林无极发消息:[林叔,我今晚想在同学家里住一晚,有其他同学在,我们聚一聚。]   林无极(林家长老):[好。]   对方几乎是秒回,林夏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来之前林无极百般不让,现在却答应得这么干脆。   他没有多想,只当是林无极被梅念云叨叨烦了,要让他独立一下子。   晚上,吃过晚饭后,傅父本来是想给两人安排房间的,但傅凌没鸟他,领着林夏和季栩往二楼走。   林夏回头抱歉地笑笑。   傅父无奈,也亲自为赵七安排了房间。   本来赵七是做完法就该走,傅凌为他结算好酬金后,他又主动请缨要留下来帮忙。傅凌知道他和傅父一条心,但要是真出事了,多个人也会多点把握。   晚上,傅凌那间快抵上林夏整个出租屋大的房间,三人窝在一张床上组队打游戏,傅凌此刻已经没了白天和亲爹吵架的架势,怂怂地躺在林夏和季栩的中间。   好在他卧室的床够大,三个男人躺平翻身还不算困难。   “走走走,小夏你偷塔去——”   “道长你给我奶一口,我快嘎了!”   “赢啦!”   “简简单单!”   一局游戏结束,配合默契的三人看着屏幕上金光闪闪的胜利二字,游戏带来的快乐冲淡了傅凌对夜晚的恐惧。   不多时,困意来袭,身边有人有安全感的傅凌最先放下手机迷迷糊糊地道:“晚安。”   林夏伸了个懒腰,另一边的季栩从背包里摸出两张符纸递给他,自己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正北,西南两个位置。”   林夏会意,两人轻手轻脚下床,分别在几个位置都贴上了符纸,之所以不早点贴还是担心傅凌会害怕,毕竟有什么是比满屋子贴着黄纸底朱砂字符纸更恐怖的呢?哪怕是寓意好的。   现在他睡着了,两人便开始布置防御。   确认好各处细节均没问题后,两人重新上床躺下。   前半夜林夏还撑着意识闭眼背符咒守夜,后半夜风平浪静,他也熬不住了放松睡去。   床头柜上,黑色闹钟指针缓缓指向凌晨2点。   血色自指针中心慢慢溢出,   “啪塔,”   一滴不明液体滴落在林夏脸上。   他眼睫颤动,缓缓地睁开眼。他还在傅凌的房间里,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明明在睡前就被放下厚厚的窗帘遮挡,现在却向两边拉开,像要迎接什么。   今夜无月无星,就算拉开窗帘,屋内也没有丝毫的光线,窗外大楼霓虹灯影愣是没有一处照射进来,像是被一块无形的玻璃隔绝。   头顶还在往下滴着什么,林夏眼珠子向上转动,看见了一个悬挂于天花板上的椭圆形的物体黑影,拳头大小,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只知道不断滴落的液体来自那里。   季栩和傅凌都不在,只剩他一人躺在大床中心,意识清醒,身体却动不了。   眼前的状况让他想到了一个词:鬼压床。   鬼压床用科学来讲其实就是睡眠瘫痪症,大脑突然醒了,身体没跟上,会当一段时间的木头人。   “吱呀——”   房间门被人推开,红色的光顺着门越开越大的缝隙争相挤进房间,原本洁白的墙面被红光映亮,优雅婀娜的影子投在墙上。   借着这抹红光,林夏终于看清了他头顶的东西——   一颗心脏。   “扑通、扑通……”   它还在拼命地跳动着。   林夏耳边响着和它同频的心跳声,好像他们本就是一体。胸口剧痛传来,他的眼珠子尽量地往下瞅,左胸处鲜血淋漓。   他的心脏,没了?   林夏不免有些慌乱,挣扎着想动动手脚,没有任何的效果。   滴落的血液在他整张脸上涂着斑驳交错的暗色,随即顺着轨迹滑下。对面的白墙上,坐在床上的影子垂头,尖利的触须自口中吐出。   尖利的触须距他面门不过几厘米,刹那间,触须猛然张开,分成四瓣,每一瓣里面都排布着密密的齿。   林夏头皮发麻,努力尝试着动用能动的部位,直到喉结轻轻一滑。他集中精力,在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口器攻击他之前,默念几句咒语,然后低喝:“召雷!”   电光响彻夜空,闪电在这一两秒里照亮整个世界。   怪物似乎是被雷吓了一跳,触须回缩,林夏感觉身上的压力一轻,立马催动戒指,晶莹剔透的寒冰大剑在他右手掌中汇聚,他握住剑柄凭着本能往头顶横挡,另一手二指抵住剑尖。   不出所料的,那奇怪的触须口器卷住了他的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冰剑卷碎。   这正是林夏想要的,剑碎寒气争相涌出,将那触须牢牢冻住。   林夏立马趁着机会,往床另一边滚去,勉强在柔软的地毯上站住。背后是风雷涌动的玻璃落地窗。   他握紧手中再次凝聚的长剑,目光紧紧锁定着对面的黑影。   “砰!”   一声惊雷炸起。   短暂的电光将屋内照亮,将无声的对峙打破。 第45章 太极   “喵呜——!!!”   一声凄厉猫叫突兀地响起,只见床边的黑影猛然撕裂,旋即又汇聚成一团黑气。   黑气拖着长长的尾巴,宛如一颗人头带着长长的发辫,它先是混乱地在整个房间里乱蹿乱撞,而后直冲林夏而来。   林夏提剑,在黑影快速而强劲的攻击中稳准接下。这一刻他和黑气几乎脸贴上脸,隔着冰剑,若隐若现的白色骷髅在黑气里咧牙大笑。   “靠!”   黑气的力气大得吓人,林夏双手抵剑,几乎是用尽力气才堪堪将它击退,然而不到两秒,黑气再次袭来。   林夏瞅准时机,脚下的步子转换,在横挡黑气的同时,自己也用极影步迅速闪到门边。手摸上门把手一拧,心凉了半截。   门是锁死的。   眼见黑气即将贴近,他只得咬咬牙,在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中,一边抵御黑气的撞击,一边有规律地向几个点位转移。   落地窗、门后、床头柜……   如果此时有摄像机能录下他的行动轨迹,就能发现一颗冉冉亮起的五角星逐渐显现,复杂的符文环绕若隐若现。   完毕,他站立在房间中心,双手掌心相对,食指和拇指伸直,中指指节相抵,淡淡的金色光芒在他双手之间涌动,化成一条条丝线。   “千丝为引,诛灵绝魅!”   脚下的法阵大亮,形成一道光柱,红色符文绕着光柱盘旋。先前和季栩一起贴上的符纸在各个点位燃起,共同连接构建出一个金色的五角星。   黑气冲撞入阵,立马被浮动万千金色丝线缠绕捆住,动弹不得,边缘些的地方甚至被丝线穿过绞碎。   林夏刚松一口气,却猛然发现,黑气竟顺着丝线向他涌来!   “凛冬。”   戒指随他心意,寒气从手上蔓延出去,也顺着丝线,带着披荆斩棘的气势和黑气半道相会,双方一时纠缠,分不出高低。   趁此机会,林夏指间变换,驱动阵法,“破!”   刺目的金光照彻这一方天地,红色的符文争相涌入他的双手,缠绕的丝线向着四方牵扯,狠狠将黑气撕成了几块。   “叮——”   讨厌的闹钟铃声打破了梦境。   林夏从床上弹射坐起,双手在身上尤其是胸口的位置胡乱摸着,直到摸到了还在跳动的心跳。   他扭头一看,旁边是被吓懵的傅凌和呆愣的季栩。   两人都是刚醒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的睡意还未完全退散。   保不齐都是他吵醒的。   林夏余光瞥眼闹钟,早上七点整。   傅凌还处在懵逼中,季栩则是扭头看了眼墙上只剩半截的符纸和地上的纸灰明白了什么:“受伤了吗?”   林夏摇摇头,季栩一个鲤鱼打挺利落地从床上翻身而起,挨个检查符纸,剑指靠在眼前感应阵法。   看着两人凝重的表情,傅凌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弱弱地问:“昨晚我睡得很好,没再梦见什么,你们怎么样?”   林夏指尖点了点刚准备撕下的符纸,好笑道:“你觉得呢?”   傅凌瞪大眼:“什么时候贴的?”   季栩插话:“怕你害怕,你睡着了才贴的,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收拾干净房间,保姆阿姨的催促声中,三人下楼吃早餐。   傅父一向起得很早,基本不和傅凌一起吃饭,这也让林夏和季栩稍稍放开了一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傅凌这个好奇宝宝憋了几分钟,还是没忍住问。   林夏调侃道:“我怕说了你连这个家都不要了。确定不害怕?”   傅凌又菜又想听,没多犹豫就点了头。   林夏整理这着脑海中的思绪,将昨晚的经历和两人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如果这是梦的话,阵法不可能被催动。但如果不是梦,除了烧毁的符纸,我没有再找到其他异常。”   “按道理来说,只要邪物它出现了,不管是阴气还是妖气,都会留下痕迹,不该是现在这样。”   季栩咽下嘴里的粥,思索着说:“我昨晚也没有什么异常,大概率这东西奔你而来的。”   林夏扶额,习惯了属实。   “那现在怎么办?”傅凌问。   “凉拌。”林夏说。   刚想再扯两句,手边的手机开始震动。看了眼名字他止住话头滑开接听键。   “小夏,你昨晚没回来?”对面的林无极声音急切。   林夏疑惑地答:“林叔,我昨天给您发过消息了,我在朋友家住一晚。”   “是吗?”   林夏截图聊天记录发了过去,“您看。”   “我没有消息记录啊。”林无极急躁地上下滑动屏幕,但怎么也找不到林夏截图里的那个“好”字。   不安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不管那么多了,小夏你先赶紧回来吧,有急事。”   “行。”   挂了电话,林夏三两口喝完粥,顺手抄起放在沙发上的背包,“傅凌你这几天就先跟着季栩吧,”然后转头和季栩说:“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刚走出几步,二楼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保姆惊恐大叫:“少爷,夫人她……”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过去,连林夏都站住脚。   楼梯中心,平常温和慈爱的保姆阿姨慌乱招着手:“夫人心梗发作,昏迷过去了。”   林夏第一时间准备拨打急救电话,摁亮手机屏幕,顶格却网络信号全无。   和季栩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拔腿往楼梯口跑。   傅凌目瞪口呆,但人命关天,看着两人的背影他也咬咬牙跟了上去,路过保姆身边时还不忘说一句:“去给我爸打电话!快!”   三人前后快速踏进了二楼走廊。   “左边转弯第一个房间。”傅凌喘着气指路。   距离越来越近,林夏猛然察觉到了些什么,和季栩同时慢下来停住回过头。   “凛冬!”   长剑幻化而出,劈砍击退接近的黑气。背后的季栩二指夹着黄符,刹那间裹挟着凌厉的风破空而出,击中目标黑气后在空中爆炸。   傅凌恰好被卡在两人的中间,他看看右边的林夏,再看看左边的季栩,最后是他正对面疯狂分裂的黑气,人都麻了,“卧槽!卧槽!这玩意是啥啊!”   “想掏你心的东西。”林夏的双眼在透明的长剑后面闪着冰冷的光,“想活就别乱跑,待在原地站好。”   傅凌狂点头。   “林夏你拿错包了,”季栩天女散花般从五指间撒出符纸,将试图靠近的黑气消灭,“你脚边的是我的包,帮我拿一下里面那把木剑。”   两人都是黑色包,版型又都挺像,林夏急着走拿错了也正常。   林夏半蹲下拉开背包拉链,抽出里面的木剑,摆摆头:“傅凌躲一下。”   傅凌听话地向后退了一些,林夏把木剑扔给季栩,对方精准接住。在季栩的眼神示意下,他拎起地上的包,抛给傅凌:“这里面全是防御符纸,你抱着没人能伤害你,赶紧去你小妈房间贴几张。”   “那小夏你们怎么办?”傅凌结巴道:“防御的都给我了,万一……”   “放心吧,死不了。”   说罢,林夏执着冰剑,季栩持着木剑,两人并肩而立。傅凌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了忙,只能咬咬牙离开。   黑气无性繁殖一样,几秒钟就分裂出数十个一模一样的,它们明显是对林夏更感兴趣,齐刷刷的脑袋都转向他,虽然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见有没有眼睛。   季栩嘴唇微动,像是默念了什么,手指在木剑边缘轻轻一划,血珠冒出,顺着剑身滑落,最后浸入剑柄,有淡淡的金光萦绕盘旋。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笑道:“林夏要不要来点灵官血,附魔的哦。”   林夏摆摆手,他看着都疼。他虽然不知道灵官血是什么,但季栩手指的伤口已经自己愈合,再让人家来一刀显然不太好。   黑气按捺不住,急切地向着两人冲来!   冰剑寒气森森,蓝白色的冰雾将周围十米都笼罩,气温骤降。   持剑的青年乌发白衣,干净精致的五官也被寒霜浸透一般冷冽。倏的,他握剑的手发力,冰剑转动,卷着雾气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挡、劈、点、刺……   林夏一招一式熟练使出,剑光带着寒意将触碰到的东西冻结劈碎,迎刃有余。   他其实并不会用剑,此时如果有专业的人在现场就能看出来——他使的是太极剑法。   没错,就是那个公园老大爷最爱练的太极剑。   作为一个从小中二到大的男性,为了有一天能拿剑装一波,他初中时就痴迷于各种小说中的传世剑法,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手里拿的也只是一根随手折的木棍。   多年以后,如今的林夏已经不再去执着以前的白日梦,而是选择少走二十年弯路——假期时每天早上都去公园和老大爷一起练太极剑。   甚至还有了一个98岁高龄的剑搭子。   时间过去太久,剑搭子已经去世,学习和生存也让他逐渐回归正常青年人生活,开始蜕变成为一个合格的牛马。   再次握住剑的这一刻,曾经的画面清晰地在脑海浮出,跟着自己的旧时身影,一点点将画面映射到现实。 第46章 死相   从楼梯到二楼整个过道寸寸结冰,一个个诡异又喜感的黑气冰雕矗立各处。季栩指尖染着一簇火苗,凑近嘴边轻轻吹熄:“酷啊,冰雪大世界没你我都不去。”   他那边,地上只剩一层黑灰。   林夏回道:“烧烤我肯定叫你。”   能随时随地,不用任何外物生出异火,除了迟来雪,季栩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迟来雪是妖,本身就具有这种能力不奇怪,但季栩一个人类,哪怕他是个半仙道士,也很难做到。   高低要拉过去切片研究。   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两人放松下来,林夏手里的冰剑消失,季栩也准备给楼道解解冻。   林夏转身往前走着,摸出手机打算给傅凌发个消息报平安。屏幕刚亮起,在他垂眼的瞬间,莫名的危机感骤然浮起。   “林夏!小心!!”   背后是季栩的惊呼,半秒不到,林夏甚至来不及回头。   “啪嗒。”   手机落地,在被薄冰冻住的地面滑出一段距离。   他垂下的眼只看见一只自后心穿出胸膛的黑色大手。   心脏也仿佛被人攥住一般,脆弱又无力地跳动着,和背后冰冷的声音一起,响在耳边。   “嗬嘶嘶嘶——”   “找到你了。”   林夏呆呆望着穿过胸膛的手,像是被毒蛇缠绕,尖利的牙齿就抵着他的脖颈,轻而易举就能咬破喉管。   “滚开!”季栩的大吼唤回了林夏的神智。   桃木剑带起的风擦着他的后背刮过,季栩双瞳金光亮起,双手握剑,直直劈在那只黑手上,气浪震得林夏也差点一个趔趄。   火焰自剑尖燃起,以燎原之势将黑气凝成的巨人包围燃烧,不出两秒,黑气再次化为飞灰。   与此同时,无形的气浪扩散,耳朵和眼睛均是灵敏了一个度,像是什么紧紧包裹住他们的东西被撕开。   林夏大口喘息着,窒息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季栩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没事吧?!”   林夏搭着他的胳膊,撑着身体,摇摇头。   缓过一口气,林夏又立马去捡地上的手机,屏幕上从边角呈蛛网碎裂的痕迹让他心疼坏了,用手小心扣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屏幕没有被误伤到,顿时松了口气。   这回再看手机,顶格的信号就恢复了满格,林夏大概猜到,两人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误入了一个类似花妖幻境的独立空间,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   手机信号恢复后,林夏不敢耽搁,一边打着急救电话一边往傅凌躲的房间走。   季栩回头看看挂了电话正抬头的林夏,指了指房间门,林夏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按理来说,对于有害怕的东西,一般人都会把门锁好还要在门后边抵上重物,但这扇门一样,留着条缝,虚掩着。   林夏脸色一变,寒气聚集在右手掌心,正对门,然后奋力往门上一踹,门板如炮弹般直直撞上墙。   “啊啊啊啊!”   一道身影从另一侧墙后大叫着冲出来,手里举着黄符,颇有一种你死我活的架势,仔细一看,就是傅凌。   “诶呦我去,”林夏手里即将射出的冰箭硬生生让他截断,在空气中化成微光散开,然后,“啪!”   全能型防御符咒就这么水灵灵贴到了他的额头上,撞得他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得亏背后还有个季栩扶着。   要不说别惹疯子呢,没让黑气魔法攻击弄死,差点让人物理攻击重伤。   林夏伸手揭下额头上的符,对上傅凌无措的视线,对方的愧疚快溢出来了:“啊?小夏对不起!我以为那些怪东西又来撞门了!”   “没事,”林夏已经习惯了被队友痛击,揉揉前额,看向他身后:“人还好吗?120还有几分钟到,先把人送下楼。”   此话一出,傅凌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立马狂摇头:“刚刚她突然就开始抽搐,墙上贴的符一张张自燃,我没敢靠近,只能燃一张又立马重新贴一张。”   “要不是符纸多,我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他刷一下闪到两人身后,猫着腰,双手搭在林夏肩膀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越过林夏的肩头望着。   季栩目光扫了一圈,眨下眼睛,对林夏摇摇头。   林夏会意,没有丝毫迟疑地和季栩一起进入房间,粉白色的榻榻米上,长发凌乱的女人四肢扭曲,外侧的那只手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垂在床边。   看样子真有种下一秒就会阴暗扭曲爬行的感觉。   有过季栩的探查,两人放心地分别握住女人的手腕、脚踝将四肢摆正。林夏别过头,把女人滑到膝盖的真丝睡裙裙摆整理平整,拉下盖住小腿,然后招呼傅凌:“来,背她下楼。”   傅凌啊了一声,右手食指指向自己:“我?”   “对,快快快,救人要紧。”   眼看林夏态度那么坚决,傅凌咽了口唾沫,强忍着恐惧走近,眼一闭就在床边微微矮身半蹲下。   林夏和季栩把女人扶起来,放倒在他背上。三人快速下楼,刚好赶上救护车到来,傅父还没回来,只能由傅凌先陪同前往医院。   随即,林夏无缝衔接坐上季栩打的出租车,朝着林家而去。   “谁碰了我的手机?”林无极盯着面前的两人,老练肃杀的眼神像是要撕开他们的所有伪装。   林月一脸朦胧,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打着哈欠道:“什么手机啊林叔……”   她嘟哝着,带着没睡醒的烦躁:“我好困啊。”   另一边的林麟则抱着手不屑道:“林长老,你一大早把我们叫过来就为了这事?我什么身份啊,难不成还能偷你一个旧手机。”   林无极伸手指了指悬在门头上的监控,“昨天下午,就你们两个进过我的书房,”他难掩怒气,大掌在桌上狠狠一拍:“是谁用我的手机给小夏发的消息?!”   “那个杂…”林麟刚想张嘴喷粪,迫于林无极的威压,又默默咽了回去,转而说:“反正不是我。”   林月上去,抓着林无极的手撒娇摇晃:“林叔,我昨天是过来给您送邀请函的。”她视线往桌上精致烫金大字的折叠卡上偏了偏:“昨天您不在,微生家的家主过来拜访,特地交代我亲自给您。”   “您不在,我就给放您书房了。”昨天林无极不在,她摸鱼熬夜玩了很久的游戏,此刻困得要死。   林无极拿起邀请函,封口上有特殊的封印,如果被人打开过或者在上面停留超过三秒都会沾染上那人的气息。   封口完好无损,证明林月所言非虚。   林月的理由和时间节点都合上了,再加上平时和林夏的关系一对比,显然林麟就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人。   但现在除了外面那个能证明两人在误差不超过十分钟的间隙先后进过书房的摄像头外,没有任何线索。   林无极看向林麟:“你昨天又是因为什么进我的书房?”   林麟不耐烦地说:“我妈让我来找书,不信你去问我妈。”   林月实在是撑不住了:“林叔,我先回去睡觉了,太困了。”   “昨晚我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林无极闻言瞪了她一眼:“还熬夜,是白天的训练作业不够多吗?”   林月伸手捂住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溜了。   林麟转身也想走,被林无极叫住:“等等。”   他缓缓转头,林无极看着他愈发青黑的印堂,暗自叹息,他语重心长道:“你做的错事已经太多了,如果不及时更正……”   话没说完,林麟就摸了摸肚子,兀自离开:“真烦,饿死我了都。”   他从来不会把任何人的话听进去,尤其是林无极这种资历老、话很多的中老年长辈,尊重两个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恰巧林夏带着季栩匆匆赶到,和林麟擦肩而过进入屋内,余光扫过的一刹那,林夏心里一惊。   一副死人样。   字面意思,真的是死人!   普通人看林麟最多会觉得他没睡好,黑眼圈重,而但凡是沾点玄学的内行人,都能一眼看到他面容前环绕的黑气,额心如同浸了墨水。   林夏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在林无极书房看到的一本相面旧书,其中某章节写到:[黑气萦眉压阳火,阎王殿前记有名。]   “怎么了?”季栩问。   林夏摇摇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林麟都成了这么一副死相,林家人却没有一点察觉,或者说是没有人去救他,包括他的母亲——梅念云。   梅念云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娘家是南疆蛊族后裔,擅长驱使各类毒虫蛇蝎,纵使嫁入林家后再不显露出来,名声也足够威慑众人。   甚至多年以来林家都有一个传言——现家主林峰是被下了情蛊才那么钟情于梅念云。   真假无从得知。   这么厉害的母亲不可能会发现不了自己儿子的面相有变,林麟的这些因果也不是一天而成,她却从不干涉。   林夏想不明白。   “林长老您好,我是揽月观季栩。”季栩的问候声将林夏从分神中抽出,他眼珠微动,“林叔,这么急叫我回来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这对一个半百老人来说还是太超前   林无极先伸手招呼引季栩坐下,“微生家那边已经传过信了,感谢季小友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协助。”   啊?千里迢迢?   林夏看向季栩,季栩摸摸鼻子对他眨眨眼。   林夏大脑风暴,突然被一书不轻不重地敲在了脑袋上:“诶呦!”   林无极白了他一眼,“傻站着干什么,当雕像吗?”   林夏乖乖地去季栩旁边坐下,临了还不忘从果盘里薅俩苹果,一个塞给季栩,一个塞自己嘴里。   林无极恨铁不成钢,似乎很多父母或者长辈都会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好,现在林夏和季栩对比起来,一个安静有礼,坐姿端正,一个吊儿郎当,嘴里叼个果子大马金刀抱着手往沙发上一坐就是瘫。   “……”接收到莫名扎人的目光,林夏又默默坐正。   林无极这才在两人对面坐下,当着两人的面拆了那封邀请函,只见他指尖只是略微碰上烫金大字的封口,信函就自动打开,里面折叠好的纸张飞出,浮在半空展开,丝丝缕缕的光芒顺着纸张投射到一面雪白的墙。   无数金色文字在墙面浮现,文字末尾还有微生家的标志和落款。   [嘉安事变,柳伯携不知名重武器出逃,妄图在月食之日摧毁月州(今属嘉安),断灵脉以抹杀妖族。目前国安局和特别处都齐聚嘉安,今将信函发之,望收信玄门众家于25年1月1日赴嘉安揽月观,共商后事。]   ——微生青阳   ——2024年12月27日   林夏瞳孔放大,脑袋嗡的一下,摧毁灵脉,抹杀妖族,那迟来雪……?   原谅他一个目光短浅的木头脑袋在这一刻只能想起来自己的爱人。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认识柳伯是谁,”林无极凝重说道:“他是一位出色的科学家,一生都在致力于研究各种杀伤力武器,后来和特别处组长白荆因终极目标相同——想让现代科技能有比肩或超越妖怪灵力、鬼怪阴气的一天。”   “特别处便邀请他和一众研究人员在特别处基地进行秘密科研。”   “可众人没想到的是,白荆想和妖怪站在同一平衡线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类不被妖怪伤害。而柳伯,则是为了彻底抹杀妖族,证明人类文明高于妖怪。”   林无极目光疲惫,眼睛里布着血丝,这几天的掏心案就足够让所有人忙昏头,此刻突然冒出来的柳伯更让事态加剧。   “据白荆清点和盘查,柳伯带走的不知名武器不止能摧毁灵脉,恐怕整个嘉安都会受到波及。”   林夏掐了下自己的手心,他见过柳伯,那时的柳伯还想用小型核弹换他的戒指……等等,他摩挲戒指的手一顿,抬起头:“我大概知道他带走的东西是什么了。”   林无极挥挥手,浮在空中的纸张自动化为飞灰。   他扭头:“什么?”   林夏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白组长之前带我去过基地,见过柳伯。”   林无极皱眉,道:“那你明天和我去嘉安一趟。”   林夏没有迟疑,干脆地答应了:“行。”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季栩发声:“那我也蹭一趟林长老的顺风车回家吧。”   林无极和善笑笑,叹道:“当然可以,只是没想到,季小友原本是来协助掏心案,最后却刚到晋城就得返回,辛苦了。”   季栩摆摆手,“没事没事。林长老您以后可以像叫林夏一样叫我小栩。”   “行,那你也和小夏一样,叫我叔就好。”   “话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林无极忽然想到这一茬,明明季栩应该是昨天才到的晋城,但看俩人这么熟悉,明显不是才认识一天的样子。   林夏咔嚓咬了口苹果,伸出一根手指晃晃:“偶然认识,一见如故。”   季栩憋笑点头:“对对对,一见如故。”   林无极:“?”   会谈结束,林夏和季栩刚出门,默契地往前走了十几步后,佯装怒而回身,指着对方:“你小子藏得真严啊!”   季栩回:“彼此彼此。”   两人又笑成一团。   止住笑后,林夏又勾着季栩的肩问:“诶,在我的印象里你不一直在晋城吗?还有,你一个知名道观的道士怎么跑街上当半仙了?”   季栩摊摊手:“忙着拯救世界,中途经费不足,只能摆摊赚点外快。”   林夏惊讶道:“微生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你干事它不给钱?”   季栩摇头说:“这倒不是,个中原因我暂时没法和你说,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行。”林夏也不计较那么多,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恋人都会有秘密。   想到这里,他脑海中那个白发红衣男人的脸再次跃然于心。   不知道他家雪雪怎么样了。   林夏双手手指交叉向上伸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顿时舒服得眯眼睛。季栩就单手插兜偏头笑着看他。   惊觉长廊外阳光正好,恍惚间细细的光将米白色的地砖投出一块块不规则斑驳的光片。院中粉蓝绣球花大朵大朵开在精心修剪过的草坪上,风偶尔拂过便轻轻摇曳,假山石间流水潺潺。   …   第二天,林夏和季栩坐上了前往嘉安的高铁,后排是林无极和林月——听说林夏要走,小小姐也坐不住了,一顿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下来,林无极也是无奈地给她划了进来。   四人状态各异,两个年轻的大学生联机打游戏,时不时低声交流两句。后面的老头抱着手闭目养神,靠窗坐的十七八岁的少女画着精致的妆,全程要么是拿着手机到处拍拍拍,要么盯着窗外目不转睛看风景。   林无极睁眼,揉揉眉心,朝旁边伸手:“小月,把我让你带的书给我。”   少女美眸瞪大,“啊?”   她心虚地四处瞟了瞟,然后压低声音小声说:“林叔,那本书毕竟是林家秘籍,在这种公共场合下拿出来属实不太好,要不到地方之后再说。”   林无极一看她立马息屏的手机和挪到另一边的斜挎包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没带?”   林月咽咽口水,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怎么会呢……”   这下子就坐实了。   林月在扎入的眼神压迫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随身背着珍珠带斜挎白色小包。包不大,刚好够塞进一本比词典大不了多少的书,然而,都这种情况下了,她的包里除了几包球球糖和耳机外空空如也。   林无极:“……”   她提前预判双手抱头向前面的林夏求救:“哥哥救我!”   然而,前面两人早就听着动静默默戴上了耳机,互相给对方的默契比着大拇指。   林月麻了,果断选择出卖:“哥哥他也没带!”   林夏一激灵忙想将身旁放着的背包拿起来,然而林无极比他的动作快,眨眼间包就在后排的手里了。   林夏:“!”   吾命休矣!   林无极在林月幸灾乐祸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地“撕拉——”一声轻响,拉开了背包拉链。   果然,除了一背包的各种零食,翻到底也没找到任何书籍。   林夏大脑一时间运转到了极致,反应很快地拿起一旁季栩的包,打开从中摸出一本烫金大字封面的[符咒全解(全)],辩解道:“我包里带的都是小月的东西,我的东西都在季栩包里!”   季栩憋着笑附和:“对。”   林月一看这架势,不是你俩还成亲兄弟了,还给打上掩护了。   对面有通天代队友,自己只有孤身一人……   林夏加大拱火力度,手机切屏调出一个视频,正是林月出发前录制的“帮带零食保证责任自担”视频。   林月:Σ(?д?|||)??   视频里,林月双手合握成祈祷状,诚意满满地请求道:“哥哥,你就帮我带一次,就这一次!要是被林叔抓到,责任后果我自己承担!”   季栩再次助攻,从包里摸出一份合同,林夏接过递上:“这是小月本人亲自签字画押签署的合同,一式三份,保真。”   虽然整齐装订的A4纸上面只有两三行责任自担的文字和签名落款。   林月: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人赃俱获,并且还有过硬的法律保证,林月也只能含泪接受了未来半年除上学外无法去往外地旅游的惩罚。   相当于在晋城这个范围内禁足了。   这对普通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一年没几天好好待在家里的林月来说,天塌了。   只能脆弱无助地缩在桌椅角落画圈圈。   下午,一行四人出了高铁站。   微生家安排了人接应,林夏看着季栩脸上压不住的期待地笑,隐隐猜到了来人的关系。   果不其然,从闸门出来,一眼便能看见一个逆着人群站着的身影。   出挑的身高和颜值以及那垂颈的狼尾发让他格外显眼。细散的碎发落在他利落硬挺的眉眼旁,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触到前方随着人流出来的蓝衣青年时明显一亮。   林夏看着走在前面的季栩忽然加速,快步跑上去抱住了那人。那人也顺势接了个满怀,手稳在他腰间扶住他。   两人看着很亲昵。   林夏这个知道内情的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后面出来的林无极和林月就呆了。   林月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捂嘴拼命忍着嘴角的弧度。   但这对林无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来说视觉冲击力过于大了。 第48章 只是他不记得了   林无极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林夏轻咳两声,莫名有些心虚,要是老爷子以后知道他也……   他有些不敢想了。   对面季栩已经拉着男人过来,开心地介绍道:“这是微生衍,微生家的少主。”   微生衍伸出手敬重地与林无极简单握了一下:“林叔叔,家父知道您要过来,特意安排让我过来迎接,要是有什么招待不到位的地方,请多海涵。”   一举一动间都能看出来身为继承人的涵养和风度。   林无极从刚刚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乐呵呵道:“早听闻微生少主的事迹大名,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随即,无辜的林夏就收到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暴击。   林夏:“?”   不是,我请问呢?   “然后这是林家少主林夏,小小姐林月。”   听到季栩这么介绍自己,林夏真的心虚很想捂脸,对比不要太强烈。   林月倒是很开心,眼神亮晶晶的。   微生衍一一握手,都是短短两秒,区别就是林夏是正常握手,林月是半握,只轻轻握了握指尖。   几人上了微生衍的车,季栩熟稔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其余三人在后排落座。   林月和林夏都有些累,闭着眼睛靠窗眯觉。林无极不愧为新时代楷模,六十岁的年龄正是闯的时候,一路的颠簸并没有让他产生太大的疲惫感,兴致勃勃地与微生衍闲聊。   等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后,林夏的眼皮也彻底合上,耳边喧嚣的声音消散。   “啪塔。”   像是一滴水落在了地上。   林夏耳边传来说话声。   “不知道此去月州是否为对,若妖族不肯接纳……”这是一个女人,声音如同雨后叮咛,温柔缱绻。   林夏感觉有只手在自己头顶轻轻摸着,透着莫名的安心。   “夫人勿怕,妖族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妖王更是重情重义。我相信,小夏在那边会比留在云昆山无故卷入斗争好很多。”这是一个男人,听着也是温润如玉。   “但愿吧。”   林夏在女人咿咿呀呀地轻哄摇晃中昏昏欲睡,即将坠入意识深潭之时,猛然惊醒。   我这是在哪里?   我不是在去往嘉安微生家的路上吗?   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像是正仰躺在某人的腿上。   睁开眼,他的视野里伸出一只手,轻挽了他鬓角的发。随即,他看到了一张女人貌美的脸。摇曳的流苏垂在她耳边,青丝如瀑,低头看着他时,眼里的爱意藏也藏不住。   林夏听见她说:“嘘,小声一点,都把儿子吵醒了。”   接着是那个男人的脸也闯进了他的世界,他满脸歉意,“我的错我的错,小夏安心睡吧。”   林夏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可他却看见一双约莫七、八岁孩童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是撒娇着想去够她的脖颈。女人温柔笑笑,林夏视角转变,是女人托着他的腰将他抱了起来,然后拥入怀中。   淡淡的梨花香萦绕鼻尖,越过女人肩头,他发现自己似乎是在借着谁的眼睛看世界,而那双眼睛的主人还太小,时不时还贪睡地缓缓合上,他的眼前一片黑。   再亮起时,眼前模糊大半,像是眼睛眯成一条缝。   透过朦胧的眼睛,他勉强看清了周围的事物——颜色古朴的木质框架、藏蓝色的帷幔。哪怕是被人抱在怀里,他也依旧能感受到颠簸感,还有马蹄哒哒的声音。   综上所述,他此刻应该是在一辆马车里,除他之外还有一个三口之家,夫妻二人和一个孩子,哦不,他现在貌似就是那个孩子。   林夏怀疑自己在做梦,但各种挣扎都没有作用,他控制不了梦境中这个身体的行动,反倒是他像一个孤魂一般附着在这个孩子身上。   林夏心下着急,刚想自咬舌尖尝试疼不疼,眼前白光骤然亮起,如同日光破晓,黑白分明的瞳孔骤然放大。   “砰!”   沉闷地撞击声在安静的车厢里突兀响起,林夏迷迷糊糊地揉着额头摸索着坐直,眼睫快速闪动。   他眨了下恢复清明的眼睛,看到回过头看着自己一脸懵的季栩,扭头又看到诧异的林月和林无极。   三脸懵逼。   他们的脸上都明晃晃地挂着一个符号:“?”   林夏不好意思笑笑:“睡懵了不小心撞了下车窗玻璃。”   林月可算找到了报复机会:“哈哈哈哈!”   “听响声就知道,哥你这是颗好头!”   “纯度百分百。”林夏自己也调侃着道,三两句话后,车内便再次陷入寂静。   来到揽月观已经天光微暗,饭后众人在道观后院的亭子里吹风闲谈。聒噪的蝉声隐在草丛里,找不着它,又处处都是它。   林无极和家主微生青阳一阵低语后面色凝重。余光看见因为零食归属权嬉闹起来的林夏兄妹,林夏手里拿着林月最爱吃的球球糖举高,林月蹦了几下够不到就抱着手气鼓鼓地看着他。   季栩和微生衍在旁边一站一坐,季栩憋着笑两边劝架,微生衍就偏头安静专注地看着他。   林无极无力扶额。缓了缓神色,他招呼两人过来,两手食指分别戳着两个捣蛋鬼的额头嘱咐道:“事情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次就当是来游玩学习,别太闹腾。”   林夏比了个OK的手势,手在背后试图将糖塞还给林月。对方显然生气了,乖巧地冲林无极点头后又转头不去看林夏。   林无极麻了。微生青阳倒是很乐意看年轻人热闹,笑呵呵道:“孩子嘛,有活力点不是什么坏事。”   微生青阳的话让林夏有些惊讶,从长相上来说,他就是那种严肃古板的家长形象,仿佛时不时就会脱离那层精英皮套开始因为孩子的学习成绩暴跳如雷。   但微生青阳不是。   他看着很平和。不像先天的,更像是后天经历过什么大打击已经看淡的。   简称就是: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这?   和他儿子微生衍除了长相上有些相似外,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微生青阳带着林无极往会议室走时,林夏还能隐约听见他在说:“阿衍如果也能活泼点……”   “……”   林夏和林月两个没什么用的年轻人就跟着微生衍季栩一起去安排好的住处。   跑了一天终于能好好躺下休息,林夏趴在床上用脸使劲蹭了蹭枕头,然后瘫倒,闷了一会儿才摸到发疯碰到床尾的手机。   凝神看了两秒,碎裂的白痕绽满大半个屏幕。他还是没忍住伸手给钢化膜扣起一个角揭了下来。   他打算打一个必输的赌——不给手机重新装一张钢化膜,让手机保持原样。但众所周知有一种定律,手机没贴钢化膜时,是最容易摔的。   还必被磕边角。   林夏看着这台跟了自己快两年的手机,感慨万千,尤其是在手一滑,触到指纹解锁后,看着桌面壁纸,他目光定住。   特意清出来的一块屏幕上只挂着一个最小尺寸的时间功能小部件,各种软件app都被移到了其他屏幕。   底下的壁纸赫然就是他和那只白毛狐狸的合照。   那是在他确认自己心意不久,迟来雪不爱待在灵眼,喜欢黏着他。某一天林夏在教室角落水课摸鱼时,迟来雪耐不住现身,撒娇自身后搂着他,脸颊和他亲昵地蹭蹭,目光随之垂在他屏幕上,看见他在换壁纸和一个个调整软件的位置。   林夏微微偏头和他贴了一下,视线没动,伸手挠挠他的下巴颏。   迟来雪不懂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他好玩,居然能让林夏沉迷至此。   狐狸大人很气,但狐狸大人没办法。   林夏察觉到狐狸的情绪,想笑又得忍着,毕竟其他人看不见迟来雪,只会觉得有个沙/比在课堂上无故发笑。   他摸上迟来雪垂在他胸前的手,用心声解释他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作用。   “我在装饰手机,壁纸是每天打开手机都会看见的东西,能换成任意图片。软件是我自己的习惯会塞在一两页屏幕里,主要是为了好看吧。”   谁知迟来雪在听到能换成任意图片时眼睛一亮,狐狸耳兴奋地竖起:“那能换成我吗?”   “啊?”林夏顿了一下,想想又觉得正常,谈恋爱把对方的图片设成壁纸很合理,可问题是他俩这真的算正常交往吗?   不止性别,   都跨越物种了诶。   他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迟来雪一看他犹豫,耳朵立马就耷拉了,情绪都写脸上了:“算了,你不喜欢就算了,毕竟我只是只狐狸,你也不会太喜欢我……”   他说得委屈,林夏听着一下就心软,诶呦喂,有这样的老婆谁舍得让他伤心啊!   “没有没有,当然可以,必须的!”林夏承认自己是个昏君。   恰巧此时下课铃响,大部分同学都立马结束瞌睡状态向着门教室门那边走。   林夏见人少了些,于是举起手机,在手机里映出两人的脸时,向后伸手附上迟来雪的脸,自己也往那边靠了靠。   “抬眼,笑。”   他说。   迟来雪就照他说的,弯眼笑。   手机里的两人看着格外相配,林夏有些恍惚,他现在信了迟来雪一开始说的,他们很久之前就在一起了。   只是他不记得了。   作为壁纸的照片拍完,教室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林夏熟练地换完壁纸,刚想说什么,迟来雪的手就移到了他脸上,轻轻掰过他的脸,垂首吻上他的唇。   耀眼的阳光在他身前划出一条明显的界限,似是也不忍打扰这对处于阴影中的爱侣。 第49章 樱花血   林夏看着看着,又把手机息屏。   距离迟来雪离开已经大半个月,他手指轻转,熟悉的火焰还是没能出现,说明两人相隔很远,甚至可能还不处于同一个纬度。   没心的狐狸。   他垂眼想着,忽而将手心贴着胸口,嘴里默念了句什么。环境转变,天地同色,许久不见的小鱼兴奋地围着睁眼的青年打转。   这里面像是和迟来雪有某种紧密的关联,从林夏初次进来时的空无一物已经进化成了现在的应有尽有。   面前是一座带院的木二层精巧古楼,门前院中矗立着一棵从未凋谢过的桃花树,落英缤纷,树下石桌上还散乱地搁着几个白瓷茶杯,无一丝染尘,仿佛主人从没离开过。   林夏问过迟来雪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但狡猾的狐狸在骗吻满足后却道:“它们一直都在这里。”   林夏:“?”   他之前来可从没见过。   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林夏回到现实,合眼前给季栩绿泡泡发了消息,约他明天去给手机贴膜。   林夏没想到,不同时段的梦居然还能续上。   看见熟悉的马车,他麻了。   再迟钝都该知道,出大问题了。   一个梦做两次,还能无缝衔接,多半是和他有什么渊源。   林夏这次没有开始的慌张,气定神闲地坐在一边,看女人哄孩子。   为什么是坐一边?那他怎么知道!   林夏手撑着下巴郁闷不已。第一次进来他像是附体一般以小孩的视角看世界,而这次,他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跟着。   他还是不能离这个孩子太远,无形的屏障将他禁锢在方寸之间。   外面传来马儿的嘶鸣,繁乱的马蹄声归于平静。男人伸手掀起帘子向外看,然后回身携妻儿一起下车。   林夏自然也得跟在这对夫妻的身后。   这个世界很怪,一家三口都不是现代社会的打扮,男的黑发用玉冠一丝不苟地高束,青色长袍玉带熠熠;女的长发用一根玉簪半挽着,白色窄袖长裙,纤长的流苏耳饰垂至颈侧,随着她的动作细微晃动。   而那个孩子……   林夏看向女人手里牵着的小男孩,蓝色发带束着高马尾,同色的衣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好奇地到处张望。   更令林夏新奇的是,男人只是一挥手,身后的马车就化为一道流光融入他手上的玉扳指内。   林夏眼睛都瞪大了,修仙呢这是?   “阿妩,住处我已提前置办妥当,辛苦你舟车劳顿还不能歇息,需再跟随我会见妖王。”男人揽着女人的肩心疼道。   “我随夫君便是。”唤作阿妩的女子嫣然一笑。   夫妻二人俨然琴瑟和鸣,孩子也乖巧听话。只有林夏满脸问号被无形的力量带着走,不知道为什么。   然而下一秒,眼前情景一转,再次明晰时,他脚下的路面被鲜草覆盖,周围植物丰茂,各种灵物怡然自得。   不远处还是那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微微躬身向前方银瞳白发的中年男人致礼。阿妩的夫君叹息道:“若非身陷囹圄,我与爱妻断然不会轻易进入月州叨扰妖王。”   白发男人温和道:“你我故交,怎算叨扰?安心住下便是。”说话间,男人也注意到夫妻二人手里牵着的孩子,矮下身,向男孩摊开掌心。   说来奇怪,那孩子明明是第一次见妖王,却不见半分害怕,松开手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小小的手握住了妖王的三根手指。   妖王不知为何凝了两秒。   阿妩有些不安,传说大能者只需一点点的肢体接触就能看出普通人的往后人生、因缘际会。妖王的样子明显就是看出了什么,能让妖王都顿住的事情不多,她不免开始担心儿子的以后。   好在妖王最终只是摸摸他的头道:“是个很机灵可爱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男人答:“姓林,单字一个夏。”   旁边看着的林夏:“?!”   妖王听后转身向身后的虚无摇摇一招,一只通体雪白、额间一朵红莲的小狐狸在虚空中浮现,四只小爪还在狗刨式划水。   被妖力承托落下时,原先的一条狐尾倏然绽开,九条尾巴的虚影一闪而逝。落地后,小狐狸就变成了一个同男孩差不多大的孩子。   和妖王一样,这个孩子白发银瞳,头顶毛茸茸的一对狐狸耳和身后的尾巴还在随风细微晃动着。   林夏早在他还是狐狸时就怔住。   红莲印记,那是他的迟来雪!   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林夏控制不住地开始靠近,然而,无形的屏障却堪堪将他隔绝在不到半步的地方。   妖王道:“这是我儿迟来雪,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让两个孩子一块修习长大吧。”   两个孩子对望着,一个好奇地仰头打量,一个孤傲地双手叉腰,狐狸耳立得直溜,似乎是想让对方感受自己的威压。   男人自然是喜不自胜,他蹲下身,拍拍自己儿子的肩,恭敬道:“小夏,这是妖族少君。”   被叫做小夏的男孩思考了两秒,想起来父亲前日的教导,于是有模有样地左手前掌覆着右手指背,弯腰行礼。   少君的狐狸尾巴翘更高了。   林夏明白了,这也许就是迟来雪说的,被他遗忘的,他和迟来雪之前的故事。   看着孩童时期的迟来雪,林夏隔着无形的屏障,指尖轻轻贴着他影。   他贪婪地想了解自己从前更多的事,可惜不遂人愿,手机的闹钟铃声将他的意识从这场梦境中剥离。   林夏捂着胸口在床上坐起,窗外天光大亮,洒进屋内的阳光里飘着细微的尘。林夏凝眸注视了很久,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   林夏随意将睡乱的发往后一捋,下床开门,和季栩、林月来了个面面相觑。   林夏没反应过来:“?”   季栩说:“你不去换膜了?”   林月道:“哥你睡傻啦。”   林夏一巴掌拍脑门上,“是有点。”   简单洗漱后,林夏三人出了门。   夏末初秋的好天气,绿化带中的树木叶片已经微微泛黄。   林月走在前面,穿着漂亮的粉白带跟小皮鞋和洛丽塔裙子,小口嘬着椰果奶茶。忽地,她回身面向两人倒着走,撇撇嘴问:“哥,林叔带你们来嘉安干什么啊,要不是我闹,他都不带我的,真偏心。”   林夏:“啊?”他有些疑惑林无极为什么没和林月说,但知道林无极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于是道:“林叔和我说的是让我来学习。”   林月看向季栩。   季栩和林夏对视一眼,说:“是啊,林长老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那为什么不能带我,明明之前无论是学习还是活动林叔都肯定带我的。”林月反应上来立马就不高兴了。   怒气值还没升到最高,林夏默默道:“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咱俩一起过来就不会想起学习这回事了。”   “欸,”   “好像是哦。”   林月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旅游玩耍的打算过来,不然也不会在林无极几乎见一次催一次带书的情况下书的影子都不带。   一个捣蛋鬼就够让人苦恼,两个加一起要上天。   林月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调出手机里提前找到的景点攻略递到两人面前,“哥哥,忙完你的事我们去打卡这里吧!很著名的景点呢!”   林夏念出上面的字:“一中樱花道……”   “对对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这里的观赏樱花四季不败,不同时节颜色还不一样,现在就是最梦幻的粉色,正适合出片!”   林月放大图片给俩人看其他人拍的实景,长长的大道两旁整齐栽种着对立的樱花树,飘落的粉色花瓣在地上浅浅铺了一层,如梦似幻,每一帧都让人无法拒绝。   “我的衣服和这景正好相配,去嘛去嘛!”   “行,”林夏没什么意见,出来玩逛景点再正常不过。   林月高兴地蹦跶,期待地催促两人走快点。   “要不换个地方?”季栩忽然打断林月的兴奋。   “为什么啊?”   季栩道:“一中是我高中时候的学校,我毕业之后不久就因为资金不足和其他的一些问题倒闭荒废了。”   “而据我所知,其他的那些问题就是出现过比较严重的灵异情况和刑事案件。”看林月呆住,他继续道:“后来因为观赏的樱花又把这里带火,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个景点。”   “建校的时候就保持着每年一次的道观祈福,请的还是揽月观。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太确定这里的‘原住民’有没有被送走或者清除。”   林夏一听,秉着优秀的退缩名句‘宁绕百步远,不冒一步险’的原则,他也道:“那就换一个吧,季栩对这里熟,也能带着我们玩。”   季栩:“没问题。”   两人是商量好了,林月不干了。   她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你们俩是串通好的吧,故意不想陪我去?”   “啊?”季栩忙摆手:“不是不是,这些都是真的……”   林月双手一抱,“你们俩联合骗我的事还少吗?我刚查了一下,近几年这个景点就没出过什么问题,以前的灵异事件也都有官方科学解释,刑事案件只能算是意外,哪有那么容易碰上嘛!”   “你们就是嫌和我拍照无聊,不想帮我举手机是吧?” 第50章 被一只猫鄙视了   “你们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林月这下是真生气了,什么都瞒着她,什么都不想带着她。委屈和难过悄然涌上心口,耳边似乎有个声音在怂恿着说:“他们都不把你当自己人,不愿意带你,那你就自己去……”   “去看美丽的樱花。”   林月脑中一片嗡然,像是突然失聪,她听不见面前林夏和季栩的解释,被委屈引起的愤怒蒙住耳朵,满心只剩下一句:   [去看美丽的樱花。]   她用力拂开林夏想去拦她的手,恰巧这时,一辆出租车在路边缓缓停下。林月想都没想,径直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快速关好门后不顾外面两人的慌乱摁上车窗。   “师傅,去一中樱花道。”她道。   司机一脚油门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差点波及到离车门很近的林夏,好在季栩在后面捞了他一把。   这下子两人还贴什么手机膜,连忙也拦了一辆出租车追了上去。   “师傅,追上前面那辆车!”   然而,林月乘坐的出租车严重超速,短短几秒便不见了踪影,搞得这个连前车车尾气都闻不到的出租车司机一脸懵:“你说追谁?”   季栩补充道:“以最快的速度去一中樱花道,钱不是问题!”   司机一听,也不管追谁了,落下一句:“系好安全带。”车速上满,巨强的推背感差点给林夏甩出去。   另一边,林月被这近乎飞起来的车速吓得疯狂流眼泪:“师傅,你慢一点,好危险啊!”新做美甲的手紧紧抓着安全带,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愈发难受,连指甲扎进肉里的疼痛都已感受不到。   奇怪的是,哪怕乘客在后座被吓得大哭,前面的司机也没有任何的回头或者减速,甚至没抬头看过一次后视镜。就算是夏末,天气气温依旧在26度,那司机竟然穿着厚厚的军绿色大衣和帽子,林月的角度看不见一点他的皮肤。   在极快的车速下,林月几乎睁不开眼,也不知道司机是不是故意的,车窗玻璃突然开始缓缓降下一半!   凌冽的风如薄刃,刮在人皮肤上生疼。   车速太快,风也急,没多久林月就因为呼吸不过来窒息晕在后座。   ……   在司机的极致飞驰下,十多分钟后林夏二人也赶到了一中大门口,季栩面不改色地给司机转了五位数之后,司机乐滋滋离去。   偏偏今天景点不开放,栅栏门紧闭,门口保安也不在。   两人只能咬咬牙冒着鸡飞蛋打的风险翻越栅栏伸缩门,季栩一摆头:“我知道一条近路,快!”   跟着季栩熟练地避开各种障碍物和建筑,无人打理的观赏植物长得枝繁叶茂,花坛里的野草也老高。   拐弯后,前方赫然停着一辆出租车,明明大门紧锁,车到底怎么开进来的。林夏拉开后座车门,座位上空空如也,不见林月,倒是驾驶座军绿色大衣、厚帽子的司机还岿然不动。   季栩拉开前座:“那个姑娘呢?你拉哪儿去!”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司机还是一动不动,目视前方,神态麻木,季栩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扭头和从后座钻到前排的林夏视线交互。   林夏试探着伸手触碰司机,下一秒,司机就在两人眼前化为飞灰,只剩下衣服和帽子堆叠在驾驶座上。   两人皆是心道不好,立马退出车内,脚踩在地上时,身边环境变化,眨眼间两人就身处一条两边樱花树的水泥大道上。   风卷着飘落的花瓣簌簌而下,林夏和季栩立刻背靠背,一人剑指,瞳中金光亮起,一人腕箭凝聚,雾气缭绕间蓄势待发。   “这里的是个什么东西你有了解吗?”林夏问季栩。   “以前是个想不开的学生,没啥怨气,我给送走了。只要不是宿舍楼里那位出来了,咱们就不用太担心。”季栩在身上带兜的地方都摸了一遍,低声骂到:“尼玛,偏偏就今天什么都没带。”   林夏也没什么准备,好在他平时大多用的都是戒指,没有太多的慌乱。   花瓣还在下着,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动静。这静谧恍如仙境的地方,如果不是两人刚刚还接触到诡异的东西,都不会想到这里有什么。   林夏耐不住,道:“看来今年这个樱花不能开四季了。”抬手向前,腕箭一枚枚射出,所到之处薄冰铺开,一转眼,周边几棵树都被冻成了冰雕。   这里最诡异的无疑就是这些破树,先下手为强。接下来,两人一边往道路尽头方向跑,一边冻树。   这对林夏来说无疑是消耗最大的,没多久他就喘着气停下,“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季栩凝重道:“两公里左右。”   而他们跑的路早就不止两公里了。   林夏回头望去,发现自己刚冻完的树又恢复原样,他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树还在,花还飘。   “完了,这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林夏果断坐下休息,要是没发现被这东西耗完所有体力,两人就是待宰的羔羊。   季栩指尖燃起火焰,道:“希望这里的东西和现实不互通。”说罢,他单手撑地,火焰顺着地面向着四方流去。   绵密的火舌攀上树身,噼里啪啦开始燃烧。林夏能闻到焦糊味,神奇的是,火焰就从他屁股底下钻过去,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借着风力,火星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短短几分钟就烧成了一条火龙。   林夏已经蓄势待发,按季栩的意思,要是火焰连通现实,他会立马熄灭火焰。   两人凝神望了半天,还是失望了。被烧过的地方开始一寸寸复苏,火焰并未对这些树造成什么影响。   几分钟后,火焰全部熄灭。   林夏迷茫地和季栩对视着,两人齐齐蹦出一句:“我靠…”   “看看能不能摇人!”林夏抱着最后的希望摸出手机,不出所料的,信号全无。   林夏这个经验不足的闲人算是彻底慌了,季栩压下不安,屈指抵在自己太阳穴,瞳孔里浅浅的棕色俞深。   “不行,看不到。”季栩放下手,眼睛快速眨动,低声嘀咕一句:“凭残留的这点……根本不够。”   林夏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季栩摇摇头,然后道:“我们现在身处的可能不单纯是环境,更像是一个纬度空间,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但又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空间。”   “也就是说,这里可能是很久以前的一中,也有可能是未来的一中,在时间节点上任意的一点。”   “如果只是幻境,我们合力肯定能破,但空间时间造成的维度错误,只有找准了隐藏的那个生门才能回到正确的时间。”   “那如果我们没有找到或者找错了呢?”林夏心一揪。   “会永远困在这里,不老不死,外界的人将会在世界法则的推进下忘记我们。”   林夏喃喃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季栩盘腿坐下,苦笑道:“人类是没有办法,妖怪或者鬼魂之类的超次元物种在引导下或许能进来和我们作伴。”   本来只是一句希望破灭时苦中作乐的笑话,林夏却霎时眼前一亮:“那他们能打破这个空间吗?”   季栩:“?”他斟酌道:“或许可以,因为世界法则规定的是外界人类不可找到打开,但没说妖怪之类的行不行。”   “你是想召唤你家妖王吗?但我们现在都出不去,更别说引导妖怪了。”   林夏嘿嘿一笑,“你做好战斗准备,我有办法吸引妖怪过来,就是怕来的妖怪多了,咱俩得掉血。”   季栩:“?!”   然后,林夏站起身,右手捂上心口。   放空大脑后,识海里跃起一颗幻彩的珠子,无数蓝色小鱼带着那颗珠子快速转动盘旋上升。   林夏睁开眼睛,瞳孔转为金色,世界在他眼中虚化,绚丽的樱花林消失不见,只余他和季栩两人一坐一站,被框在一个正方体内。   林夏想象着自己是一块刚烤好的五花肉,香味吸引无数想要尝一尝的“食客”。   灵眼的味道没有任何妖怪能抗拒,今天就看看是哪只妖怪能够拔得头筹,打破这个空间来和他这块会挣扎的五花肉见见面。   季栩在他的提醒下连忙起身,可惜十几分钟后,还是没有动静。   林夏叹气着放下手,“还是不行吗……”   他头一次那么想见到妖怪。   谁知话音刚落,正前方的樱花树茂密的枝冠发出簌簌响声,林夏抬头定睛一看,一只黑猫端坐树梢,优雅地舔着爪子。   绿幽幽的竖瞳宛如顶级翡翠一般泛着光,尾巴圈在身旁。   林夏总觉得这猫有些眼熟,然而还来不及细想,黑猫忽然从枝头跃下,甩着尾巴落在二人面前。   季栩和林夏立马往后退了几步。   黑猫轻蔑地偏头嗤一声,没错,是猫发出的声音,林夏和季栩同时呆住,他们好像在一只猫脸上看见了不耐烦和鄙夷。   “烦死了,想出去就跟我走。”   像是十年老烟民才拥有的顶级嘶哑烟嗓,林夏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尤其是看见季栩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他刚想安慰自己一只猫怎么会说话。   “走不走?不走算了。”   林夏:“???”   黑猫作势扭头就走,林夏慌了,立马拉上季栩道:“跟着它走,它能带我们出去。”   看季栩懵圈,他又补充一句:“它和我说的,它带我们出去!”   季栩:“???”   眼见猫快走远,林夏拉着季栩快步跟了上去。林夏也不是没有担心这只猫是不是坏妖想引诱两人掉入陷阱,直到听见黑猫的最后一句话:   “告诉迟来雪,我欠他的还清了。” 第51章 劝离   跟着黑猫越走越远,一开始两人触碰都是空气墙的地方在黑猫的带领下顺利穿了过去。季栩小声询问:“你认识这猫?”   林夏经过几秒的咂摸回过味来,道:“大概认识。”   他看这黑猫是越看越眼熟,尤其是耳朵尖那一撮不仔细根本看不见的白毛,特点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是福利院那只黑猫。   日常就是懒懒地到处转悠,所到之处都会吸引孩子们的目光,早早和玲玲两个孩子尤其喜欢它。   以前林夏只是觉得它很有灵性,能听懂大部分的指令,现在算是明白了,这猫什么都能听懂,没听懂的那些纯属是它不想理。   想理就动一动,不想理就甩尾巴离开。   林夏和它接触的时间也不少,几乎是从他有记忆开始,这只黑猫就开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像是上班打卡一般,每天不定时到他面前转一转,每次不超过两分钟就会离开。   林夏那时五岁,现在他二十一岁。换普通猫咪这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大点的跑跳可能都会受伤,但这只黑猫丝毫不见年龄带来的改变,上蹿下跳完全无压力。   也是林夏心大,一直没注意到这一点。   季栩虽然有疑虑,但还是选择相信林夏的判断。两人跟着黑猫左穿右穿,不管怎么走最后都一定会回到原地。   黑猫依旧气定神闲,终于在一棵樱花树下停住,三两下便爬了上去,然后就坐在枝头看着两人。   林夏耳边响起它的声音:“爬上来。”   林夏诧异地食指着自己:“我?”   季栩一头雾水,林夏实在没忍住问:“你听不见它说话吗?”   季栩摇头。   林夏看着黑猫,咽了口口水说:“它让我们爬上这棵树。”   倒不是林夏不想爬,是这棵树离地两三米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凸起或枝节,光滑的树皮比滑滑梯还陡,这是真的垂直九十度。   “我滴个乖乖,这要是徒手爬上去,脚滑一次怕是要摔得青一块紫一块哦。”林夏摸了摸树干,人有点麻。   “也有可能是亲戚朋友你一筷我一筷。”季栩附和。   如果有迟来雪在,林夏可以用他的妖气轻而易举跃上枝头。但他现在除了手上的戒指,其余和普通的脆皮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黑猫就那么戏谑地端坐枝头,貌似就是想看两人的热闹。   林夏琢磨着能不能用冰箭依次递上射进树干,然后两人抓着攀爬上去。可很快这个想法又被他否决。   第一,冰箭太细,难以承受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万一中途断了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第二,冰太滑了,踩滑了或没抓住就是同样的结果。   季栩再次提出疑问:“它真的可信吗?我怎么觉得它在耍我们。”   他留心黑猫走过的足迹,没有规律可言,全是乱的,更像是在绕着这个地方打转然后随便找棵树让两人爬。   林夏心里也乱,“目前来看,这只猫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林夏思索后继续说:“只能用笨办法了,量大管饱。”   “等下我要是走不动了你扶我一下,咱俩总不能两个都倒下。”   季栩没太懂他的意思,下一秒只见林夏右手掌心贴上树干,刺骨的寒风从掌心不断涌出,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向后吹得猎猎作响。   季栩也下意识抬手,小臂挡在眼睛前。   寒气在林夏的操控下有意识一般开始堆叠、凝聚,初具雏形。两节冰阶显现,接下来是第三节、第四节……   呈螺旋上升的冰晶楼梯一直延伸到黑猫蹲的那节枝头。   林夏额头滴落的冷汗早已化为寒霜挂在鬓角,连眉毛都被雪染白。耗尽体力的他踉跄着差点跪下。   季栩连忙扶住,看着眼前的造物,难掩震惊之色。   林夏拍拍他的手,道:“抓紧,我不知道这些冰能留下多久。”   按之前的刷新速度,几分钟就会消失。   季栩不敢耽搁,立马将林夏架起,用最快的速度登上楼梯,努力控制打滑的同时艰难地往上爬。   林夏余光能瞥见,背后的楼梯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太快了,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右手沉重得像一块冰坨子,戒指不受控制地涌出寒气,那些寒气径直倒灌入他的手臂。   任凭他的意识怎么拒绝,原本听话百依百顺的戒指长了逆骨,将他的整条手臂侵蚀。他大脑被冻得开始有点模糊。   季栩还在努力,他这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分心!   林夏咬着牙,忍受着寒气进入身体各处的痛苦,如同林家祠堂他刚碰到这个戒指的那一瞬间,寒气不是臣服,而是想要和他争个高低,争夺成为主人的权利。   楼梯消失的前一秒,季栩憋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林夏跨到黑猫身边。   轰隆——   像是古老沉重的青铜钟被唤醒,巨声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重重一击。   樱花树、边框世界都消失不见。   林夏和季栩跪坐在广袤的草地,边野的风吹弯枯草的腰,向着两人扑来,只将两人的发梢微微带起。   黑猫坐在两人前面,林夏几乎是耗尽所有体力,干脆地在草地平躺下。季栩还有些力气,手掌撑着地面站直,目视前方:“我们这是在哪里?不是说带我们出去吗?”   “当然,司命大人,我会让您出去的。”黑猫微笑,细长胡须上翘,翠绿的瞳孔里映着季栩僵硬震惊的表情。   “你怎么…”季栩话还没说完,黑猫一声短促喵叫,对面的人就骤然消失,整个过程就像是视频卡顿一瞬。   林夏的状态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寒气已经停止继续扩张,但还停留在他的整条右手臂里不愿退缩,实打实的刺骨锥心。   因此对于季栩的消失,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费力地翻身匍匐在地,努力抬头看着面前的黑猫:“你把他送哪儿去了?!”   黑猫低头,圆溜溜的眼珠子和他对上:“别担心,司命大人比你安全多了,你现在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处境。”   黑猫尾巴伸向他的下巴,轻松地抬起他的下巴颏,眯眼瞅了半晌,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这么弱这么蠢。”   林夏差点气死,如果他现在有力气,他绝对会让这猫知道花儿为什么会那么红。   “别想了,让你再修炼个几十年你也打不过我。”黑猫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要不是有迟来雪,你也活不到现在。”   倒完凉水,黑猫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哦不,你还不是最蠢的。”   “最蠢的应该是他迟来雪。”   “堂堂妖王,为了个人类丢魂又丢命,真是蠢到极点!”黑猫不加掩饰流露出的嫌弃和鄙夷让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   林夏全身冰凉,但不是寒气浸体导致的。他唇止不住地发抖:“他怎么了?!”   黑猫没有再提迟来雪,尾巴一松,林夏失去支撑差点脸朝下吃一嘴草。   他右手尝试着握拳,略微的一次活动都伴随着冰碴子的碎裂声。   咯吱、咯吱……   他的掌心总算能撑开一下,五指勉强分开一个度,借着左手的配合和右手拼命抓地固定。他挣扎一番后,坐了起来,锋利的香茅草叶割破了五指,划拉出一条条细长的伤口。   黑猫扭头看他一眼,道:“[凛冬]生性孤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的。迟来雪用本命火替你分担了最大部分的寒气,让它不得不俯首,但不代表它永远都会低头,只要你没有拥有真正控制它的能力,总有一天,它能趁你病,要你命,反噬你。”   “到时候谁是主人就不一定了。”   林夏垂眼看着鲜血糊满的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沾了他的血,光芒更是耀眼。   “很痛吧。”黑猫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再次将它压制,然后把你送回现实世界中。”   “条件就是,和迟来雪断掉关系。”   林夏猝然抬头,黑猫接着道:“这对你们来说都是好事,你可以做回一个普通人,在林家当一辈子的潇洒富二代。迟来雪可以安心做回他的妖王,那些由你引起的灾难和本该由你承担的惩罚都不用他来替代,他这漫长的一生将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这很好,不是吗?”   “毕竟你爱他,也想他好,不是吗?”   “……”   一滴泪倏然从林夏眼角滑下,落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上。   浓重的消毒水味弥漫在他鼻尖,被纱布包裹成球的右手搁在腿上,另一只手手背接着输液管,顶上的吊瓶液体早已滴完,血色从针头在透明的细管里攀上一截。   “卧槽,林夏,没水了你咋不叫人啊!”   刚拎着早餐就来的季栩看到这场景差点两眼一黑,连忙将护士叫了过来。   待护士处理好离开后,季栩把买来的白粥打开放在床边柜子上,勺子倚着碗壁,“等会凉一下在吃,现在烫啊。”   然后,他从床尾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床边,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给你打击成这样。”   林夏摇摇头,盯着包裹严实的右手,岔开话题道:“小月没事吧?”   林夏嗯道:“她说她那天只是碰到了个脾气很差的司机,带她飙车吓吓她之后就给她丢路边了,并没有进一中。” 第52章 聚灵   林夏道:“那就好。”   季栩静静看了他两秒,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终究没问出来,转而道:“我被黑猫送出来后是在一中操场草坪那边醒来的,一睁眼,我滴妈,全是妖怪!”   他拿出手机调出视频,横过屏幕举到林夏眼前,“不管是成妖还是刚开灵智的小妖,一个个和不要命一样在整个学校上空乱窜,不小心蹭到的还会当场打起来。”   视频里,铺天盖地的鸟、蝙蝠以及其他各种物种的生物成群结队,围绕着教学楼打转;花坛上,几只猫咪慵懒舔爪,伸伸懒腰;无人修理的观赏红枫树上缠绕着一条翠绿色的青蛇 ,慢条斯理吞吐着嫣红的蛇信子。   而它们统一的目标都是楼顶的虚无。   明明那座教学楼楼顶什么都没有,却引得各妖争相蹲守,甚至还有对着虚无攻击冲撞的。   它们像是要打开什么。   “真的吓人啊,得亏他们没把目标移到我身上。”季栩现在想起来那场面还是满身鸡皮疙瘩,“后面不出意外,林长老和阿衍连同开会的其他人都过来了。”   “大部分妖怪都被抓了,关在国安局和特别处的监狱,少部分受到惊吓逃走了。”   林夏光是看着视频都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有了个猜测:“你们是在哪找到我的?”   “那个楼顶。”季栩迟疑着说:“一开始阿衍他们用小型飞行器将楼顶全方位都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用灵眼也只能看见有莫名的能量在楼顶汇聚,形成一个新的磁场。”   “可惜还没等他们研究完,妖怪群就突然散了,连那股子能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后,你就凭空出现在了楼顶。”   季栩注视着他:“右手血呼啦擦,四级冻伤。”   林夏试着动了动右手,没什么感觉,他又虎了吧唧地去扒拉绷带,想拆开看看,被季栩连忙阻止:“诶呦你干嘛啊,手还要不要了?”   “真的,医生本来看一眼就觉得你这手八成得废,没想到你小子恢复能力那么强,回来没多久,手就开始好转,住院没多久就只剩个皮外伤,给医生都整得怀疑人生了。”   “我估计要不是法律不允许,他们都得研究一下你是什么基因了。”季栩掰开他的手:“冻伤没事了但不代表关节受损之类的没问题,别乱搞嗷!”   “林叔知道我们进异度空间的事了吗?”林夏问。   “都发展成这样了,不知道就怪了。”季栩无奈道:“你做好心理准备,要挨一顿批,我已经先体验一遍了。”   林夏颔首,说了句:“真操蛋啊。”   季栩附和:“是啊。”   他想想又扭头笑道:“诶,你说,咱俩这是不是也算生死之交了。”   当初从[十抽必大吉]开始,林夏也没想到会和这个贴个假胡子装老成的半仙经历这么多。   两人对视都想笑,季栩伸出手,似乎想想和他击个掌。林夏抬起自己裹成球的手,另一只手刚拔针,显然也不合适。   季栩笑趴在床边,止住笑意之后小心地端着林夏的手放下,然后握拳和那只白色的球轻轻碰了碰。   两人简单的碰拳完成。   吱呀——   病房门被打开一个小缝,探进来一个脑袋。   林月左瞧瞧右瞧瞧,眼下还有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夏,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怎么了小月?”   林夏主动出声询问后,她才小步小步地挪过来,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林夏哥哥对不起,季栩哥哥对不起。”   她刚开口,眼泪珠子就啪嗒啪嗒开始掉:“如果不是我,你们也不会进入那么危险的地方。”   “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一哭,两个青年都慌了。林夏忙摆手道:“没事,事来了谁都躲不掉,我俩这不也好好的吗?”   季栩也附和道:“是啊,哪怕你那天没有离开,我们以后也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吸引过去。”   季栩一副经历太多的样子:“我一直是个倒霉圣体,哪里有事哪里就有我。”   好不容易将林月哄好,止住眼泪,一脸沧桑的林无极也推门而入。   看见林月,他难得冷脸说了一句:“谁让你过来的?禁闭加三天,关完立马回晋城继续读你的高三。”   林月蔫了,但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再委屈也没用,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背影都透着难过。   林无极转过脸,对林夏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还有你,人出意外跑丢了你也不想着和我们联系或者报警,拦了个车就去追。”   “超速、闯红灯各种违章大大小小加起来十多项,你想上天啊?”   “还好没出事,要是出什么交通意外,你担得起责任吗?”   视线转到季栩身上,总归不是自家人,他脸色稍缓,并没有多苛责:“你俩的责任微生家在处理,年轻人以后不要太冲动,交通事故不是闹着玩的。”   季栩乖乖点头,内心暗抹一把汗。   被林无极训完,遗忘在柜子上粥也凉完了,季栩端起来用勺子搅搅,盛起一勺递到林夏嘴边不好意思道:“来,趁凉。”   林夏两只手确实都不太合适动,两个爪子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犹疑着倾身去含住勺子,眼珠子往上一滑,和低头的季栩一对视。   “……”   季栩开始手抖了。   “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真的忍不住!”   季栩偏头笑得端不住碗,林夏也好不到哪儿去,半勺粥差点洒在床上,想伸手撑住床侧又不小心压到刚拔针的手,疼得他直哎呦抽气,可偏偏眼泪都笑出来了。   越疼越笑,越笑越起不来,起不来就会持续对手造成伤害,然后整个过程循环。   “季栩你丫的想害我就直说!”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   “我艹!”   “……”   护士重新来包扎的时候眼神是怀疑的,看着两个貌似有神经病的青年,她刚出门就没忍住小声嘀咕:“帅是很帅,就是脑子不太好。”   两个因各怀异能导致耳力极好不得不听见的青年:“。”   林某:“她是不是在蛐蛐我们?”   季某:“以我多年看柯南的经验来看,应该是。”   林某:“她没说具体是谁,应该没说咱俩吧?”   季某:“我看是。”   事情结尾以两人笑闹争论谁是护士口中那个帅但脑子不好的人结束。   第二天,躺不住的林夏就申请出院,经过医生的检查,嘿,这小子还真恢复好了。   虽然很不可置信,但还是给办了出院手续,或许很久以后林夏都会是这家医院流传着的一个传说。   ——欸,你听说没有,一个冻伤四级的人住院一天就康复了。   ——我天,他还是个人类吗?   只有林夏自己知道,这都是那只黑猫的功劳。   黑猫说完要求后,尾巴尖只是在他伤痕累累的右手上轻轻一点,骨缝里集聚的寒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一般,又涌回了戒指,直至一丝不剩。   而昨天晚上,黑猫再次来临。月光垂怜的窗台,那团慵懒的黑影里闪着翠绿的光。   它跃到床头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夏:“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能保证明天你的手一定恢复,并且至少未来十年里,戒指不会反噬你。”   林夏沉默片刻,他抬眼道:“我没法替迟来雪做决定,这对他不公平,尤其是我自认为的,对他的好。”   “如果可以,再见到他时,我会试着去劝他,试着让他……”   “放弃我。”   林夏的声音轻而坚定,他不敢肯定迟来雪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少,但他自己会对这段感情付诸绝对的专情认真。   他不确定黑猫说的,让他直接单方面和迟来雪断掉联系、分手就是对迟来雪好,这对那只狐狸很不公平。   至少得等那只狐狸回来,他们面对面地谈。   这回是黑猫沉默了,它甩甩尾巴,显得很烦躁纠结:“你这不扯的吗,他怎么可能放弃你……”   一人一猫对峙良久。   “不管怎么样,我说的都是真的,”黑猫道:“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就是迟来雪最大的拖累,如果你想他好,就尽量按我说的结果去做。”   林夏本以为拒绝了这只猫,它肯定不会帮自己。没想到,黑猫临走前,尾巴尖聚起一点白光,越聚越大,到乒乓球大小时,白光飞来落到他裹满绷带的手上。   慢慢融了进去。   右手隐隐的刺痛也消失了。   林夏试了一下抓握,虽然有绷带限制,但能感觉出来基本的活动完全没问题了。   黑猫默默道:“算了,你的手废了回头他要怪我了。”   林夏当然知道黑猫说的“他”是指谁,这黑猫很怪,提起迟来雪时语气既像主仆、朋友,又像是长辈对于小辈的恨铁不成钢。   好在不是对立面,不然就凭这猫能进入异度空间带两个人出来的本事,捏死他还不是和捏死一只蚊子一样。   林夏边拆绷带边想着。 第53章 麒麟山   揽月观中心会议室,各世家代表连同特别处、国安局齐聚一堂。   岭南宁家家主宁卿歌皱着眉,双手握住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深邃精明的一双鹰眼哪怕是主人已经七十高龄也依旧极具威慑力。   “青阳,只能这样了吗?”   站在投影仪前的微生青阳连忙微微躬身表示尊敬:“宁太姥您先坐下,病才刚好别太激动。”   “还死不了,不至于站一会都不行。”宁卿歌视线扫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沉声道:“刚刚微生家主说的大家也都听到了,柳伯的目标不止是灵脉,而是整个嘉安。”   “我们不可能让嘉安的所有居民都搬离这里,只能在月食之前尽可能早的找到柳伯,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在此之前,各家出人出力,按预想方案为嘉安修筑一道离子屏障,保证城区的安全。”   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毕竟说白了都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灵脉没了不止妖怪覆灭,连这些世家都得一夜退回冷兵器时代。   就在这时,有人提出质疑:“等等,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柳伯其人,先不说这号人存不存在吧,但嘉安太大了,修足够护全省的离子屏障费钱费力,万一到时候我们没费什么力就抓到他了呢?那不白修了吗?我认为不能这么草率就定下。”   安静缩在林无极旁边表面淡定实际内心非常激动的林夏视线转向这位大胆开麦的靓仔,长方形的桌子,他们坐在同一侧,这个视角下有点反光,林夏只看见了那人面前的席卡上写着的姓氏是黄。   湖州黄家?   他心里有了答案。   会议开始前,林无极先给他补了一波各世家的资料,其中两人让林夏记忆比较深刻,一是岭南宁家,第二个则是现在发言的孤勇者。   宁家家主宁卿歌,铁血手腕,说一不二,从玄门初立开始就一直是各世家领袖一般的存在,资历辈分高到离谱,到她面前只能跪下。要不是后来时代改革,国家对于这些带迷信色彩的部门限制较大,说不定宁家势力就远远不止现在这点了。   黄家就比较接地气了,他是因为作死胆大出名的,就比如现在,敢直接和“玄门活化石”宁卿歌直接对上,勇气可嘉。   “黄兴仁,”宁卿歌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缩头乌龟,当年那一战,要不是你黄家临阵脱逃,灵脉遭受重创,各世家实力倒退十年不止!”   “现在嘉安数千万人的性命怎可轻易去赌,无论如何,哪怕最终这个离子屏障没有用上,为了那百分之五十分概率也得给嘉安一个保障。”   名叫黄兴仁的中年男人轻哼一声:“我那不叫临阵脱逃,我那叫保存实力。现在你该批判的也不该是我,应该是我们敬爱的特别处组长白荆大人啊。”语气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人是从她哪儿跑的,她没能力兜底就让我们上?凭什么啊?”   不出意料的,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这番话获得了部分人的赞同。   坐在林夏对面,从始至终都未曾发言的白荆抬眼,椅子挪动,她轻吐出一口气,起身向着前、左、右三面各鞠了一个躬:“黄家主说的不错,此事问题在我,我识人不清,给嘉安种了这么大一个祸患。”   “我向各位保证,会尽全力抓捕柳伯,有危险我先上,有责任都由我白荆一人扛下,哪怕以生命为代价,只要我还没断气,我都会挡在嘉安面前。”   黄兴仁不依不饶,“你挡在前面有什么用?挡得住柳伯的枪吗?”   白荆哑口无言,她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已经把她压得快喘不过气,她知道自己挡着没用,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众人。   只能徒劳的想用自己这条命去补好这个窟窿。   “就知道把责任推给一个小女孩?”   宁卿歌抬手摁着白荆的肩,将她摁回座位坐好,犀利的眼睛扫视着对面的人:“你觉得白荆不收留柳伯,柳伯就找不到能利用的人?”   黄兴仁冷哼道:“那又如何,偏偏就是她白荆动了这个心!”   眼看着事态升级,微生青阳连忙打圆场:“宁太姥您先消消气,黄家主您也坐下,我们今天是来商量解决办法的,别自己人先内斗了。”   宁卿歌看在微生青阳的面子上坐下了,黄兴仁也装一副不情不愿,被身边人百般劝慰之后才安然入座。   这场会开得精彩,林夏也算是见了世面。   散会后,林夏和林无极离座,走在宁卿歌身后出门。   林夏原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等人散完后,一直领先几步的宁卿歌突然回头,“林长老,这个就是志远的儿子?”   林无极:“是,”然后拍拍林夏的背:“小夏,叫太姥。”   林夏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发展,他顺着林无极的话恭敬道:“太姥。”   宁卿歌上下扫视他一遍,视线只在看见他手上的戒指时顿了一顿,“奇怪,不像。”   林夏僵住。   “真没搞错?”   她皱眉,花白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志远灵力那么强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没有半点灵力的儿子。”   林无极一本正经:“小夏他母亲就是一个普通人,也许都遗传她了呢?”   宁卿歌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林夏看得出来,明显是不信的。   或许是因为某种原因,她没有选择深究。   林无极安慰他道:“别想那么多了,优秀父母生出平淡孩子的案例太多了,这不是什么稀奇事。”   “嗯。”林夏应声,情绪掩进瞳孔,只一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会议之后,微生青阳开始着手布置离子屏障点位。   “以灵脉所在地麒麟山为中心开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由宁、林、微生、江四家的少主或大弟子为领队,奔赴嘉安交界线。”   会议室里遮光窗帘拉上大半,光线昏暗,空气中落针可闻。   与前几天那次会议不同的是,这次在场的只有宁、林、微生和江家的人。林夏打眼一扫,除了因为身体不好,没能赶上第一次会议的江家之外,都是熟人。   投影仪光线聚在纯白的幕布上,显现出一幅简单的俯瞰嘉安地形图,微生青阳手指点了点最中心位置,“麒麟山久无人烟,妖物众多,为了小辈们的安全,就由我们几位老人去吧。”   宁卿歌和林无极先点头表示同意。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响起:“咳咳咳!”   众人下意识扭头看向声源。   江家家主江镇摆摆手示意女儿拿下覆在他口唇上的白色帕子,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大家了。”   这个男人双颊凹陷,过于瘦削的身体不迎风都要咳几阵,生得一副早死相。   “我病体难愈,这一趟山怕是不能和各位一起了。”   微生青阳忙安抚道:“你能来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这话说得不假,就看他现在的这个状态,谁也没想到江家家主本人会来,想着顶多会派个能扛事的弟子或子女到场。   江镇虚弱笑笑:“毕竟嘉安是根本,我不来不放心。”然后,他拍拍身旁立着的女儿,“这是小女江眠,已经接任少主之位,功课术法练习都略有成就,这趟麒麟山,便由她代我去吧。”   约莫二十多岁的女人抱拳行礼,及腰的长发服帖地别在耳后,穿着样式简单的米色大衣和牛仔裤,气质温婉,五官长相却并不出色,丢在人群里都不会被注意到的程度。   “那就麻烦江小姐了。”   定下日期,照例将消息传回林家。   没多久,林峰来信:[林长老,麟儿突生急病,我和他母亲都在医院陪护,这段时间都走不开,嘉安的事情就麻烦您代我出席处理吧。]   林无极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番结果,很淡定地把手机收到的消息给林夏看,待林夏抬起头后道:“你也一起去麒麟山吧,南边我有另外的安排。”   林夏不疑有他,接受了安排。   夜晚,林夏的房间门被敲响。   “咔哒,”他拧开门把手,林月背着手局促地站在门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说:“哥哥,我禁闭结束啦!”   她撅着嘴嘟囔道:“明天我就要回晋城了,没法看你们拯救世界,诺——”   她双手递出一样东西,林夏凝神一看,是一个用金线绣着展翅大雁的香包,里面不知道加了什么,闻起来很香。   “这是我关禁闭的时候无聊绣出来的,里面装的是驱蚊虫蛇蚁的艾草和雄黄和一些香料。”   “山里蚊子毒虫多,随身带着会好点。”   林夏拿在手里正反看了一遍,真心实意道:“谢谢小月,回去好好学习,准备高考。”   “嗯嗯!”林月蹦跳着离开了。   林夏将香包随手揣进兜里,转身回屋。从床上拿起手机,季栩的消息了跳出来:[没想到吧,是我替你去南边哦。]   林夏一乐,打字回到:[真的假的,怎么你也被拉出来打工了。]   季栩:[包真的。放心吧,有我在,全是意外!]   两人表情包杀了一轮,困意袭来后逐渐合眼。 第54章 引灵   两天后,各方位小队整装待发。   林夏穿着黑色冲锋衣、运动裤和同色的马丁靴,将黑色皮革手套戴好后,他站在全身镜前左右转动身体,确定全方位无死角都保护好后才满意地出门。   麒麟山地势复杂,如果准备不充分,哪怕没有遇到妖怪也能把人困死在那儿。   “林夏!”林夏寻着声音转头,季栩在冲他招手。一旁的微生衍还在垂眼帮他整理衬衣领口。   林夏乐颠颠过去,非常中二地摆了个奥特曼放大招同款姿势,然后随手一撩刘海:“帅不帅?”   季栩压着嘴角的笑意捧场道:“帅!”   旁边的微生衍视线顿住,手滑到季栩肩膀拂灰般不经意将人虚虚搂住。   林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眼一眯,突然说:“诶,别动。”   季栩听话地站住,眼里带着清澈的信任。林夏上手帮他拨了拨落在眉骨边的一缕头发,边拨边说:“完美的碎盖。”   完事林夏右手食指关节微屈,抵着下巴,做出一副鉴赏的表情来,最后由衷地赞叹道:“漂亮,真的漂亮。”   如果不是过硬的身高,真跟个小姑娘似的,五官漂亮得不像话。   季栩不好意思地弯唇笑。   “好了好了,不聊了,回头林叔该扒我皮了。”林夏调戏完人,摆摆手转身离开。   林夏走后,季栩无奈地叹气,微抬下巴拧眉看向微生衍:“这么醋呢?”肩上那只手在林夏转身的同时就收紧把人揽过来。   两人视线呼吸都很近,微生衍不语,只抬手将刚被林夏拨过的头发又拨了回去。   季栩:“……”   他眼睫忽闪,快速靠近在微生衍唇角亲了一下。   ……   越野车行驶到麒麟山脚下,四人开始徒步上山,好在这部分以前被开发施工铺过一层小路,暂时比较好走。   林夏和江眠是年轻人还好,宁卿歌和林无极两个中老年人就遭老罪了,这也太虐待老人了吧。   林夏本来还在担心,直到一个小时后,铺设的小路走完,面前就是灌木丛生难寻前路的纯爬坎,他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停下喝口水的功夫。   身后一直闲庭信步的两个中老年人居然就只落后他几步,脸上没有一丝疲劳,悠然自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漫步。全程不发一言安静跟着他们的江眠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看着三人从面前走过,林夏嘴巴缓缓张大又合上。   他现在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需要担心的老年人。   开路的责任自然落在了他头上,林夏自觉找了根棍子,摸出特制折叠刀,走在最前面清理蜘蛛网和绞在一起的各种树枝。   为了早点到山顶,他们选择的是直走爬坡,坡不陡,但很累人,前路始终有一定坡度,没有平地。   林夏累的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三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彻底麻了。   他对于自己开路给后面人走并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体质太差了。   “林叔,要不休息一会?”   得到同意后,林夏找了块地,扫开枯树枝一屁股坐下。他将拉链稍稍拉下一些,从背包里摸出提前买的功能饮料,打开拉环仰头喝下。   林无极先给宁卿歌清扫出一块位置,然后自己才坐下。   林夏终于忍不住问道:“林叔,你们走了这么久不累吗?”   林无极笑了:“你可算是知道问了。”   林夏:“?”   宁卿歌解释道:“一般修习术法前,都需要练体,而练体就要吸收灵脉的灵力,久而久之,这类人的身体就会比普通人强健很多。另外,平时活动多的时候,也可用灵力代替体力,人就不会感觉到疲劳。”   林夏:“?”   “那我为什么……?”   “因为你没灵力,纯靠体力在走。”宁卿歌这句话让林夏瞬间沉默震耳欲聋。   林无极安慰道:“很棒了小夏,能靠着体力走这么远,估计过段时间就能感应到灵力了。”   宁卿歌再次泼冷水:“十年前或许还行,但灵脉受损后时至今日,没有父母遗传灵力基础,普通人从头开始修炼基本没有成功的。”   “连最底层都突破不了。”   林无极沉默了。   这无疑证明了宁卿歌说的是事实。   林夏感觉嘴里的饮料好像都没味了。他安静喝完了一整罐,然后起身,给每个人都递了水。   他缓了两秒释然了,宁卿歌的话无非就是说他不是亲生的,他本来也不信自己是这个所谓的少主,他现在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努力只是为了他的雪雪和万千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林无极冲他招招手,“过来小夏。”   林夏在他旁边半蹲下,“咋了。”   “转身。”   林夏听话地背过身。   林无极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握拳抵上他的后腰,在林夏疑惑的目光里,猛然发力。   “卧槽!”林夏后腰一痛,整个人咻一下蹿了出去,边揉腰边瞪大眼睛看林无极。   体验过被握拳食指关节钻过背的人都知道,伤害基本是暴击的。   “感觉怎么样?”   林夏委屈:“疼。”   林无极:“……”他再次引导道:“你怎么一下蹿出那么远的?”   林夏后知后觉,这两三个小时不停的活动早让他精疲力尽,他被林无极这一下暴击后不是脸朝下摔地上,而是打鸡血一样蹿老远。   他晃晃手脚,惊奇地发现关节的酸软都已消失。   林无极道:“你记住你今天体力的极限,以后消耗不要超过这个标准。我刚给你暂时打通了七经八脉,上山是没什么问题了。”   林夏点头,他想起自己在异度空间耗尽体力被反噬的惨状,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稍微休整一会后,一行人再次踏上翻山越岭的路,不同的是,这次江眠也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开路。   林夏视线扫了一眼又移开,两人一左一右默契地给后面两位老年人清理路障。   晚上七点,成功登顶。   出乎林夏意料的是,所谓的山顶只是一片没有坡度的平地而已,茂密高大的松树遮天蔽日,地面铺了一层松软的青黄松针,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抬头只能在交错的树叶缝隙中窥见一点天空的颜色。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角落拉长嗓音嘶叫。   林夏手电筒往四周照了一圈,除了树还是树。想象的山顶是那种站在顶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眼前的光景明显不是。林无极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这里确实不是山顶,但也差不多,你想的话,结束后可以往上再爬几步,或许就能看见你想要的风景。”   宁卿歌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珠子转了转,扭头和江眠说:“丫头,开始引灵吧。”   江眠应声:“好,”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枚铜钱,二指夹住,口呼:“急急如律令,破!”铜钱脱手飞出,刺入前方无边的黑暗。   起风了。   山风吹枝簌簌间,林夏脚底生寒,那种被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的感觉任谁也忘不了。明明是夏末的夜晚,气温却无端降了一截,阴冷仿佛能透过他全副武装的衣服,吹入他的骨头。   他此刻的感觉很像之前误闯鬼街时,不自觉汗毛倒立。   “歘——”   周边树林里突然亮起一团又一团的绿色火焰。   “这是磷火?”林夏头一次在现实世界中看到它,以前基本都是在各种网友亲身经历的恐怖小故事中了解。   有这个东西在,那说明周围是真的有很多“人”了。   他没有阴阳眼,开灵眼的话万一把妖怪吸引过来就很麻烦,只能强作镇定,忽略异样。   磷火齐齐飞出,聚到江眠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而后悄然落入松针中,不到两秒,幽绿火舌舔舐着卷入松针,火焰扩散,一点点吞噬所有杂物,最后堪堪停在江眠鞋尖。   女人不见慌乱,静静看着火焰燃烧殆尽。   那些磷火有意识一样,规规矩矩将面前的空地清理出一个延伸很远的圆,光秃秃的地面连棵草都没长。   “无极,联系他们,开始准备。”   宁卿歌走到圆心中央,林无极应声:“诶,”然后点开出发前建好的绿泡泡群:[20:00开始,一丝一毫的误差都不能有,各点位报数。]   季栩(南):[1,准备完毕,无异常。]   微生衍(北):[2,准备完毕,无异常。]   宁霄(西):[3,准备完毕,无异常。]   江槿(东):[4,准备完毕,无异常。]   ……   各点位负责人依次露头,林夏手里捏着秒表。   现在是晚上19:57分,距离开始还差3分钟。   晚八点整,麒麟山中心点率先激活灵脉,而后四个方向的人同一时刻往界碑石输送灵力,向着中心点靠近。   使两边灵力连接,形成循环,构建出一个足以维持半月的能量罩,作用嘛,也就能让带辐射的杀伤力武器进入嘉安时变成废铁,哪怕已经进入嘉安的,也会在能量罩构建时被灵力洗刷一遍,结果和前面一样。 第55章 你改嫁吧   宁卿歌手中拐杖重重往下一点,三人皆是感觉到一股劲风扩散,林无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站稳的林夏,另一只手让江眠抓住袖子。   林夏暗暗心惊,淡蓝色的光晕萦绕着宁卿歌,那抹苍老的身影孤傲地立在中央,手中的龙头拐杖骤然爆发出一束冲天蓝光,原本无月无星的夜空银辉相映。   就是现在。   位于四方的四人同时将手放于界碑,四抹蓝光与天相接,化为流光奔向中心。   如流星划破夜空,编织成笼。   林夏望着天空,神色大骇。林无极和江眠已经走近宁卿歌,一左一右站在宁卿歌身后,伸出手,将灵力汇聚到她身上。   林夏没有灵力,帮不了忙,只能站在圈外警戒,比起刚刚,此时的被窥视感更重,无数活着死物都被充裕的灵力吸引奔赴至此。   一双双眼睛潜藏于树林中,林夏整理好手套边缘,心道:来活了!   接下来就是拼手速的时刻,灵脉被打开一个口子,灵物们都想来分一杯羹,虽说中心三人周边早已聚起护盾,但为了减少意外,林夏决定尽点绵薄之力。   “嘶——”   松针间轻微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黑色白环的长条物悄然钻入厚厚的松针底下。   林夏侧耳一听,发现了这位过界的朋友。他微眯着眼瞄准,抬手就是一发冰箭冻住了它的七寸。   林夏找了根棍拨开松毛,看到一条脑袋到七寸都被冻住,只剩拥有减速带同款皮肤、半截尾巴在狂甩摆动的蛇。   他表情凝重,像是在纠结。思考两秒,他拿小棍戳了戳蛇:“喂,有灵没有,能听懂我说话吗?”   蛇尾巴不动了,被冻在冰块里的眼珠子向后转动瞅着林夏。   林夏想起什么,低头凑近仔细打量了一遍蛇头,得出结论:“嗷,你是单眼皮的。”   被冻住的蛇:“……”   身后三人:“……”   林夏道:“里面能量太强,不是你能进去的,进去了可能就会直接爆炸,内脏血肉崩一地的那种知道吧。”   蛇:“……”   “看你是保护动物,我放你一马,你离这边远点行不。”   蛇尾巴翘起来点了点。   林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道:“既然你都同意了,那让你二舅别瞅我了呗,我怪害怕的。”他抬手指了指几步之外齐刷刷昂着头吐信子的几条大蛇。   蛇:“……”   神奇的是,他这一说,后面本来对他虎视眈眈那几条蛇真就默默缩了回去,远离了林夏一些。   林夏也不食言,戒指往蛇头上一靠,寒气涌回戒指,冰冻渐渐消失。   蛇服服帖帖地贴着地,待彻底解冻,林夏道:“走吧,这个年代修出点灵智不容易,别为了这一口都交代在这里了。”   蛇转弯向着后面的大蛇爬去,一起隐进树林中。   林夏念一声功德无量,起身环视四周,杀鸡儆猴,刚开灵智的小妖都被吓退,毕竟谁也不想被林夏冻住看眼皮的单双。   林夏刚松懈下来,空气里忽然弥漫起一股腥湿的风,有什么东西在风里向他袭来,在鸡皮疙瘩起来的同时,林夏下意识凝出冰盾格挡。   沉闷的重击正面打在他刚凝出的盾上,白色的裂纹霎时布满整个冰面。林夏被这波冲击打得退后两步,连忙用另一只手小臂交叠挡在胸前。   “我靠,”林夏勉强将对方震开,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   他回头朝林无极道:“林叔,看不见的怎么打啊。”   老师也没教啊。   林无极:“……”   他沉声道:“你进来换江眠,鬼魂你打不了。”   “啊?”林夏一指自己:“我?”   脚下却是不含糊,丝滑地跨进那个圆里。   看不见的东西落后他一秒撞在结界上。   “你来充当导体接两分钟不会影响,感觉不到灵力后立马叫江眠。”   林夏根据他的指示,站到江眠身后,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正对她的肩膀,中间隔了小半空隙。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脚底往上,顺着他的身体游走,最后从他掌心涌出。   亲眼看着那抹蓝色从自己掌心涌出,林夏觉得有些新奇,这是和他支配的凛冬完全不同的感觉。   随着江眠抽身闪开,林夏被吸引着上前接替她的位置,和林无极并立。   只见江眠出去后,指尖捻出两枚铜钱,在眼前划过,看不见的东西似乎就在她眼中显了形。   她对付那东西的方式也简单粗暴,铜钱吸附掌心,手背贴两张黄符,然后开始格斗。   等等,格斗?   这画风对吗?   林夏眼睛瞪大,看着江眠徒手和什么东西打了一架,最后左闪右闪后抬手扼住什么,黄符开始燃烧。   刺耳的尖叫响起,脸色青灰,双目赤红的鬼魂脖子被她捏住,现了形。   鬼魂的魂体越来越淡,神情扭曲,他好像在求饶,他在害怕。江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将他生生捏散。   不甘心的惨叫湮灭于夜空。   林夏瞠目结舌,林无极道:“江家善治鬼,多用铜钱作武器,辅以格斗身法,近身战斗。”   林夏惊诧之余发现手心的灵力只剩微末一点,忙道:“林叔!”   林无极扭头看他一眼,然后向外喊道:“江眠,回来换小夏。”   女人快步跨进结界,毫不拖泥带水,接上灵力就将林夏推了出去。   林夏默默走出去,感觉自己像是过年回家的新女婿,散散步,抠抠土,到处游走。   主要是妖和鬼现在都被震慑了一遍,林夏能明显感觉到耳根子清静了不少,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多余,他戏精上身,背个手站哪就当站岗了。   林无极提醒道:“距离结束时间还差十分钟,八点半准时收工,但这最后的十分钟没人能出来换你,遇到打不过的别强撑,缩回结界里。”   林夏向后比了个OK。   只要在这期间不出意外……   林夏心有灵犀般猝然抬头,“不是,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熟悉的黑气狞笑着浮在黑暗里,一眨眼的功夫,瞬间分裂出四个分身。不仅如此,林夏发现,刚被打退的妖怪连同铺天盖地的各类小妖也跟在后面,   结界内的三人大骇,林无极叫道:“小夏回结界。”   林无极没见过黑气,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东西不是善类。   林夏没有犹豫,立马往回跑,偏偏就那么一两步的距离,双脚却如同灌了铅,差点双膝一软给林无极拜个早年。   黑气铸造的鸟笼“咵嚓”一下兜头罩下。   林夏:“……”   吾命休矣!   灵力能量束恍惚一晃,是林无极想抽手出来,宁卿歌呵斥道:“别动!现在容不得一丝差错!”   “可是小夏……”   “他的来路你比我更清楚,值不值得、孰轻孰重你还掂量不清吗?”宁卿歌一句话让林无极顿住,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继续续上灵力。   结界外的林夏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眼见自己无路可逃,他也决定放手一搏,哪怕死在这里,只要能为里面的人争取到时间,那也是值得的。   他扭头向林无极道:“林叔,这是个难缠的东西,我尽量拖住他,如果没拖住,来年记得给我多烧点纸!”   浑小子。   林无极眉头越皱越紧,心急如焚又不得不留在原地。   黑气直直往林夏进攻,而群妖则往结界上撞。   有些小妖刚撞上去就化作飞灰,没死的也是吐血倒地,后面的妖怪却像看不见一般,前赴后继不要命地往前冲。   林夏被鸟笼子罩住,行动空间很局限,黑气一拥而上,靠近一个他冻一个,然而这些东西分裂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几乎是在成倍的增涨。   他冻一个,黑气分裂两个。很快,密密麻麻的黑气窟窿铺天盖地,其中不少都击中他,将特制的冲锋衣都腐蚀出一个个洞。   落在他的皮肤上,直接见血,如剔骨刀。   冰箭太慢,林夏换成剑,边龇牙咧嘴边挥砍,此时此刻,一切的刀工剑法都是徒劳,只能回归于最原始的莽攻。   不一会,他手臂、脊背、大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口,像被烧焦一样流着鲜红的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夏也尝试过突破鸟笼,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那么微小。   看着林夏的惨状,林无极再次试图抽手,宁卿歌冷冷道:“别糊涂了,你手上的是整个嘉安,数千万人。”   林无极生生闭上眼睛。   黑气沾上林夏的血变得更加兴奋,分裂更多,里三层外三层地环绕在外面。林夏知道自己撑不住了,干脆收回剑,勉强勾出一个笑道:“哥们,都这个地步了,让我留个遗言行不?”   黑气没再进攻,发出怪叫嘲笑,然后仁慈地给了林夏两分钟。   林夏慢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二十五,寄定了,只希望身后的结界能撑到结束。   林夏想了想,又不知道给谁留遗言,于是关闭手机,摸出一张纸巾折叠几下变成一个纸飞机,他不忘给黑气解释一下:“传音用的,别拦嗷。”   接着,他将纸飞机靠近嘴唇,轻声说了一句:“迟来雪,我要死了,你改嫁吧,不用当寡夫了。”   纸飞机尖尖的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磕,被他从笼子缝隙放出,乘风飞向远方。   看着纸飞机消失不见,林夏摊开手,闭上眼睛,想象自己是在英勇就义,从容赴死:“来吧。” 第56章 当面出柜   黑气全部逼近,黑压压一片,将笼子吞噬。   “……”   林无极手在发颤。   宁卿歌对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江眠低声念了句什么,然后对林无极道一声:“节哀。”   下一秒,被黑气吞噬的那处爆发出耀眼的白光,白光如同圣剑降临,刺破黑气,丝丝缕缕从无数越来越大的缝隙中透出。   黑气尖叫着逃离却被白光吞噬淹没。   光暗了。   待众人眼睛恢复能见度时,前面的身影逐渐清晰。   林夏还在原地,白发红衣的男人从后面环住他,将头搁在他肩窝,轻轻蹭着他脸颊:“别怕,我在。”   林夏眼前一片朦胧,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多岁的人,再多的从容也在临死前那一刻化为本能的恐惧。他转过身,将头埋进迟来雪怀里,泪水顺着眼窝滑落几滴,落在身前这人的衣领里。   迟来雪心都碎了,低头轻吻他的发,手在林夏脊背上轻抚安慰。   后面的灵力光束消失,林夏赶在三人上前的前一秒在迟来雪衣服上拭干眼泪,让自己恢复平常的样子抬起头。   “小夏,”林无极拉着他左看右看,身上的伤连同衣服都已经恢复完好,除了眼睛有点红,没有别的外伤。   林无极稍稍放下心,道歉:“对不起小夏,我……”   林夏摆摆手:“我能理解。”   一人和数千万的天平那边更重没有任何别的结果。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宁卿歌声音发颤,隐含着莫名的激动,苍老却仍旧清明的双眼里映着那道红衣身影。   迟来雪略一思索,“宁家那丫头?”   宁卿歌点头:“是我,没想到五十年了,我还能再见到你。”   林无极这才看向迟来雪,头上的耳朵和尾巴明显就能看得出他是个什么。林无极退后对迟来雪郑重地鞠礼道:“感谢这位妖王救我家林夏一命,往后若有需要的地方,我林家一定倾力相助。”   迟来雪眉眼弯弯,人畜无害温和道:“多礼了,我救我夫人是理所当然的。”   林夏虎躯一震,迎上林无极三分震惊,四分诧异,五分不理解等各种情绪汇成的眼神,他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止是林无极,连宁卿歌都微张着嘴,忘记合上。   江眠平时安静规矩的神情也有一丝崩裂。   林夏定定心神,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他转移话题道:“离子屏障成功了吗?”   林无极呆愣着点头。   “那就赶紧下山吧,”林夏说完,拉着迟来雪的手朝着来路快步走。   迟来雪低低笑着,反牵住他的手,俯身凑近他耳边道:“不去山顶看看日出吗?”   “去去去!”林夏狂点头,比起和另外的三人一起一路沉默,他更想自己单独回去。   想想,他又抽身回到三人面前,对林无极说道:“林叔,我和他还有点事要处理,你们先回去。”   回过神的林无极严肃地一把揪住要离开的林夏手臂,结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林夏很想捂脸,但脸已经没了,再捂也没用,干脆破罐子破摔。他微笑着边抽手边说:“就是这么回事,就你看到的这样。”   然后义无反顾地奔向迟来雪,被迟来雪稳稳接住,一旋身,一人一妖都消失不见。   “……”   晨雾弥漫山谷,目之所及群山皆低,苍翠绿意环绕,远处天边微明,灰橙相接。偶尔的林间山风簌簌,拂过万丈崖边白石上随心而坐两人的额发。   “我在考虑要不要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居了。”林夏轻晃着腿,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但迟来雪在,他不怕。   漂亮的狐狸靠在他肩头,闻言唇在他侧脸亲了亲:“行啊,我陪你。”   林夏叹气,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当着林无极的面出柜,但那又如何,事已至此,他不后悔。   远处乘风飞来个什么,迟来雪一抬手,东西落入他手中,林夏这才看出来是他先前留遗言的纸飞机!   因为不是专用的纸,这只普通餐巾纸折成的软趴趴的飞机跨越万难,机翼都被挂掉几缕才终于飞到收遗言人的手里。   林夏忙想上去抢,被迟来雪先一步打开禁制。   林夏看似平静,听着却尽是哽咽的声音响在两人耳边:   “迟来雪,我要死了,你改嫁吧,不用当寡夫了。”   林夏:“……”   世界上最作死的事情莫过于这。   他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死了最好。   迟来雪坐直垂眼看他,忽而抬手,指尖捏着他的下巴颌,看林夏羞耻到视线乱飘,不敢看他,耳根通红。   他拇指拨着对方柔软的唇,没有犹豫,低头含住。   恰逢天光破晓,金光照彻世界,林夏被他的视线看得浑身发烫,不自觉闭上眼去迎合他。   吻罢,迟来雪握住他的手抵上他的心跳,在他耳边说:“林夏,我的。”   林夏顺着他说:“是是是。”   这一吻,林夏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包括耳边湿热的呼吸,腰上掌心的温度。   中午,林夏偷偷摸摸到揽月观。   迟来雪变成现代装扮,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外加一件同色薄款风衣,好笑地跟着林夏一起当贼。   林夏尽力避人,实在躲不过的就假装自然的走过去,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迟来雪回到自己住的房间。   “你真的不能回灵眼吗?”   现在的迟来雪,说什么也不回灵眼,林夏又亲又哄都没用,摆明了是要在他身边要一个名分。   迟来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嫌弃我?”   林夏:“不是,主要是还没到时候。”   “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才到时候。”   林夏:“……”   “为什么不敢带我在身边?”迟来雪歪头看他,“果然我还是没有所谓的流言蜚语重要么?”   “唉,我一只无依无靠、吃不饱穿不暖没人要的野狐狸,也难怪你会嫌弃……”   “我错了。”林夏果断滑跪,他输了,输得很彻底。   从此以后,底线在他这里将不存在,全被迟来雪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迟来雪正伏在茶几边,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在林夏搁在上面的手机屏幕来回滑动。   林夏也不在意,将头发擦到不再滴水的状态,从柜子里拎出一袋零食,随手扔到他身边:“离饭点还远,先吃点垫垫,等我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走近了才发现,迟来雪是低头在玩小程序里的切水果游戏,时不时蹦跶出的弹窗广告并没有打扰他,每次滑动都能精准避开炸弹。   他闻言,耳朵晃晃,支着头看林夏:“好。”   他这狐狸就是把情绪都写脸上了,一高兴就露耳朵,林夏被吸引过来摸摸头:“你这习惯得改改啊,在外面露耳朵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迟来雪顺势环住他,一坐一站,将脸贴在林夏胸口下面一些,呼出的热气透过薄薄的T恤灼着他的腹部皮肤。”   林夏掌心抵住他的头,“别闹。”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喜欢和开心差点破防。他拍拍迟来雪的手:“乖,我还有事要和你说。”   迟来雪的手有种奇异的魔力,一摸他腰他就想笑,感觉整个身体都麻了,很奇异的感觉,林夏喜欢的同时也会不自觉想要推开。   迟来雪仰起头看他,眨眨眼:“说吧。”   林夏:“你先放开我。”   迟来雪不,他从来就不是有原则的狐狸,只爱黏黏糊糊地贴着林夏。   林夏无奈,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简单说了一遍柳伯的事,他摸着迟来雪的头,声音顿了一下,他想起来那只黑猫。   迟来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纠结,掌心攀上握住他的腰。   林夏诶呦一下,差点没站稳,弯腰扶着迟来雪的双肩,两人这一对视,林夏就更说不出欺骗的话了,只能老实交代:“我遇见了一只黑猫。”   他将自己和季栩在异度空间的遭遇和黑猫想与他交易的事事无巨细说完,轻轻叹息道:“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干什么了。”   “或者说我就没有知道过,关于你的任何事。”这招不光对林夏有用,对迟来雪也是同样的效果。   林夏边说边悄咪咪观察他的神色,“我后来也想过,黑猫说得很对,可能我们分开才是最好的……”   “诶?!”   一阵天旋地转,林夏被迟来雪拦腰抱进怀里压在沙发上。两人身位两极反转。   林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扶着后脑勺亲迷糊了。   他挣扎着抬手抵在那人胸膛,复又被迟来雪轻而易举握住手腕压在沙发靠背上。   几息之后,林夏仰头喘着粗气,迟来雪拭着他的眼角,郑重叮嘱:“林夏你记住,我背负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永远都没人能拿这个来怪你。”   “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在接近无限的寿命里,你都是我的唯一,这点从来不会改变,我也绝对不会放手。”   “我为你而生。”   林夏哑然,瞳孔里弥漫着一层雾,看着眼前的脸,感受着交错的呼吸,朦胧渐渐清晰。 第57章 恃美行凶   林夏觉得自己像一条误入深海的淡水鱼,溺在里面无法呼吸。迟来雪轻轻吻他磕破的唇角,低笑道:“吻技还得多练习,我给你当陪练好了。”   林夏闭眼求饶道:“活爹,谁比得过你啊。”   迟来雪作势要继续,岂料此时,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林夏一秒恢复清明,瞪眼推开迟来雪,在对的无辜的眼神里心虚地到镜子前面检查整理一番才去开门。   在林夏的眼神示意里,迟来雪耳朵也瞬间消失。   林夏应声打开门,表情复杂的林无极木在门外,视线扫过沙发上宛如在自己家一样随心而坐的迟来雪,再看看林夏嘴角的伤,他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林夏摸出一张纸巾压着那处,若无其事道:“最近有点上火,长口腔溃疡了都。”   谁家口腔溃疡长外唇啊。   林无极也不知道信没信,但没点破,只往旁边一偏头:“你,跟我走。”   林夏回头看迟来雪一眼,道:“你先吃点零食,回来我再带你出去吃饭。”   林无极恨铁不成钢板着脸扭头。   林夏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很长时间里,林无极都是在沉默,又或许没过多少时间。   “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无极开口,苦涩郁闷:“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久,我居然都没察觉到。”   林夏坦诚道:“认识是在你带我回林家的前几天,在一起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林夏补充道:“林叔,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我有喜欢的人吗?你让我带回来给你看,现在我带回来了。”   林无极忍不住低声呵斥:“你们都是男的!男的和男的怎么能……!”   林夏现在反而没有被发现前那么紧张了,他道:“林叔,感情这种事谁都说不清,爱了就是爱了,性别早就不重要了。”   “闭嘴!”   林夏依言沉默。   “是不是季栩……”   林夏皱眉:“这关季栩什么事?我的感情是我自己的事,还是说,你觉得我和男的在一起是受到了季栩的影响?”   林无极停住,平日里的风度全无,想发火又不得压住声音:“你难不成也想像微生家那样,唯一的独子少爷是个断袖,还和最被青睐、天赋最佳的弟子搞在一起被世家戳脊梁骨嘲笑?”   “甚至为了所谓的爱,和他爹微生青阳闹得差点断绝关系,至今父子如同陌路人!”   林夏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原来季栩和微生衍以前是这样过来的,难怪每次看微生青阳和微生衍同框时,不像是父子,更像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你是想让林家绝后吗?”   林无极说其他的林夏还可以不回答,但说起这个,林夏意外地冷静了:“林叔,我以后是否有孩子都和林家无关吧。”   林无极气急:“你说什么?!”   林夏直视他:“我的来处您比我清楚,我的作用您也比我清楚,前家主到底生没生过孩子您更比我清楚。”   “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傻子。”   林夏挑破了这一层,意味着两人今后将再也回不到曾经亲切的叔侄关系。从第一次进入林家,祠堂辩灵落水时,他就怀疑了。   要他真是那个所谓的少主,林无极就不会在知道海灵是假的情况下让他参加这荒唐、所谓的辩灵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也不确定,通过一些调查明白林夏不是家主孩子后,又不得不因为其他的一些原因留下林夏。   林无极怒极反笑:“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林夏不语,从林无极细微的表情里,他只能看见试图模糊、掩盖什么的慌乱,愤怒只是表象。   “你明天回晋城吧,这边不需要你了。”林无极撂下一句逐客令,愤然离去。   林夏烦躁地拍拍脑袋,想着还好,没有直接给他灭口。   回到住处,迟来雪还好端端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包拆开的薯片,人还在饶有兴致地研究切水果。   看见林夏,他一秒切原型开始摇尾巴。   要不是林夏知道他本事多大真就被他忽悠了。林夏在他身边坐下,仰头靠着沙发,抬手盖住眼睛:“都听到了吧。”   迟来雪顺势靠他腿上,“嗯。”   “你怎么想的?”林夏坐直轻抚他的头发。   迟来雪握住他的手放在胸口,道:“首先,我听你的。其次,林家的事我知道,当初让你进林家是因为你和林家的渊源很深,可以说,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林家,你并不欠林家的情。”   林夏一愣:“真的假的。”   迟来雪含笑:“真真的。”   他道:“今非昨日,林家情势比当年还复杂,你如果不想待我就带你私奔好了。”   林夏满脸黑线,“在不在林家无所谓,主要是现在嘉安的事情还没结束,没法袖手旁观。”   “那就结束了再私奔?”   林夏很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灵脉也关乎你,明天离开揽月观在嘉安重新找个住处,别的至少等月食过去了再说。”   迟来雪把他的手带着往上,贴着自己的脸,狡黠道:“这个别的,指私奔吗?”   林夏:“……”   第二天,林夏背着背包领着迟来雪刚出揽月观,恰巧和季栩微生衍碰上,对方很意外:“呀,林夏你要出去吗?你家妖王原来还在啊。”   听了昨天林无极的那番话,林夏顿时对季栩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嗯,有点事要先回晋城了,”林夏张开手主动和季栩抱了一下,“以后记得常来找我玩。”   “行!”   两人寒暄的时候,微生衍就和迟来雪大眼瞪小眼,两人眼中都充斥着同一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简单解读就是:   微:你真的不管管你老婆吗?   迟: sorry,管不住。   两人名义上是回晋城,为了显得真实一点连票都买了。然而实际上,距离揽月观十几公里外的酒店里,林夏放下背包,呈大字形瘫在床上。   林夏翻看着白荆给发来的柳伯信息,盘腿坐了起来,“这老头履历是真的精彩,堪称天才,可惜一心只想毁灭世界。”   他感叹道:“果然天才的世界是我们不懂的。”   偏头叼过迟来雪投喂过来的苹果块,“柳伯最后的定位显示是在这边一个很热闹的夜市,今晚出去碰碰运气?”   “好。”   林夏咽下嘴里甜甜的苹果,看着迟来雪,忽然想起来什么,试探着叫道:“诶,少君?”   迟来雪愕然一顿,林夏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些梦大概率都是真的了。他手支在自己膝盖上,撑着下巴,似笑非笑装成一副“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   迟来雪静默片刻,凑近亲了下他的唇角:“进入故地,想起一些东西也正常。看见过去感觉怎么样?”   林夏还想诈他,板着脸不说话。   迟来雪叹息一声,与他额头相抵道:“你要是全想起来就不会好好待在这里了。”   林夏狐疑道:“真的假的?”   林夏思索着自己毫无印象的过去到底干了啥事,“你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以前的事呢?”   “难不成……”   “你以前有什么新欢旧爱,不想让我知道?”   “……”   林夏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保不齐是什么白月光还在吧?”   “少看点话本子。”迟来雪无奈。   “你就说是不是吧?”林夏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说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他的神色。   迟来雪看着眼前恃宠而骄的人,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动作,渐渐与他记忆里那个不曾模糊的身影重合。   他眸光一沉,“你要想知道也行,只是故事太长,光说太浪费时间了。有个捷径你走不走?”   林夏毫不犹豫:“走!”   他今天倒要看看他几千年前的结局是什么,免得以后还糊里糊涂的。   迟来雪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语气是说不出的缱绻和蛊惑:“确定了吗?这个捷径,”   “它叫做双修。”   林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双修是什么意思,在迟来雪的视线里溺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我靠!”   然后立马往后缩了些:“不是,等等,你又唬我!”皮肤白的缺陷此时一览无余,脸皮薄的一点点颜色都能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迟来雪歪头看他:“我没唬你,真的。”   林夏明白过来迟来雪现在没真想对他做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啧啧道:“小时候多可爱啊,怎么长大之后越来越歪了呢?”   迟来雪一挑眉:“是吗?哪歪了。”   林夏道:“说不出来,感觉就是小时候的你拽得二五八万,意气风发,死傲娇。现在的你,只会恃、美、行、凶。”最后四个字,林夏咬得很慢,凑近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往外蹦。   “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了?嗯?”尾音略微上翘,如同羽毛轻轻扫在两人心间。   迟来雪一动,林夏就有预感一般用食指抵住他的唇:“别来这一套啊,没用。”   迟来雪定定道:“因为你。”   “我?”   “难不成是因为以前的我不喜欢你傲娇,所以你就改了?”   林夏想,傲娇狐狸多可爱啊,以前自己真不知好歹啊。 第58章 柳伯   柳伯异常谨慎,短短几天在数十个不同的城市地点都出现了他的定位,给特别处找他带来很大的困扰,就算明知道那些ip地址都是用系统修改的定位,也只能挨个去查。   大海捞针的查法费时费力,还基本扑空,排除掉哪一个不查又担心真就是漏掉的那一个藏了人。   几天时间,特别处几乎全员出动,奔赴世界各地,嘉安重点排查。   林夏和白荆认识时间不短,和迟来雪商量后也加入排查行列,负责嘉安地区的排查工作,每天都会收到白荆发来的不同定位。   前两天无波无澜,不出意外的都是假地址。新定位是条很热闹的夜市街,林夏看着历经磨难始终没能安心换块皮肤的手机,寻思着去碰碰运气。   有过之前晋城夜市惊吓,林夏这次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路人的脸,好在,脑海中的诡异微笑和圆形腮红并没有出现。   迟来雪好笑道:“还记着呢?你以前可喜欢和它们玩了。”   林夏:“我?”   他一手挽着迟来雪的胳膊,一手握着手机翻看旅游攻略,听到迟来雪的话满脸呆滞地指了指自己:“我爱和它们玩?”   迟来雪肯定道:“是啊。”   “那我以前胆子还真是怪大的嗷。”林夏想想就很神奇,现在这么怕鬼的自己以前居然爱和鬼玩。   细思极恐,粗思也恐,不思更恐。   随便找了个街边小摊给手机贴膜,在老板低头熟练操作时,林夏也不忘四处观察,平静得太过匪夷所思。   季栩说他是倒霉体质,什么麻烦事都能遇到,林夏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同命相连的倒霉蛋。   贴完膜,林夏不假思索地在屏幕上划拉两下,然后道:“这手机跟着我也真是遭罪。”   两人逛了一圈,林夏嘴里叼着糖葫芦,夜市正是热闹时,迟来雪护着他走在人流中。   “还有两百米。”他道:“距离白荆定位还差两百米,我觉得柳伯最不可能藏在这里。”   “怎么说?”迟来雪虚虚搂着他的肩往身边带,躲过人挤人造出来的小道。   林夏不假思索:“这里人这么多,他能安心研究造武器么?警方悬赏贴得满天飞,真不怕被人认出来?”   迟来雪笑而不语,林夏被前面小摊上的烤肠香味引诱,眼前一亮,快走两步到迟来雪前面:“我先去买根肠。”   林夏挤进排队的人群中,高声对老板道:“两根淀粉肠,”回看迟来雪一眼,想到什么:“再要两根肉肠。”   狐狸应该是吃肉的。   看着表皮裂开的烤肠被均匀翻面刷上油,滋滋地响声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林夏嗅着香味,数着时间。   “咻——”   转瞬即逝的破空声划过他的脑后,林夏诧异回头,人群在两秒的寂静之后突然嘈杂尖叫,作鸟兽散。   一个路人瘫倒在地,白色外套腹部映出血花。   “有人中枪了!”   “快打120!”   “……”   在杂乱的声音里,林夏越过人群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戴着顶黑色鸭舌帽,手持碳基生物冷静器,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林夏一身冷汗。   这是寻找多时的柳伯。   林夏被乱跑的人群恍花了眼,再一眨眼柳伯已经融入人群消失,林夏忙想上前,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腰。   迟来雪道:“我带你过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枪倒地的路人身上,两个大活人原地消失也没人在意,除了卖烤肠的老板。扭头看个热闹的功夫,顾客就不见了。   林夏被迟来雪直接带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与热闹的夜市仅一墙之隔,高高的墙壁划分出了两个世界。   “哐当——”   林夏身边的墙壁上多了个弹孔,金属子弹落地。   对面就是柳伯,看样子是想从这里跑路,结果被迟来雪提前截住。   他举起手里的黑色手枪,从包里掏出些什么装进弹夹,快速上膛。   出于人类对枪械本能的恐惧,林夏一时间还真不敢上去和这个疯老头打。谁料老头手腕一转,枪口直接对上迟来雪。   连开数枪,迟来雪衣袂翻飞,尽数躲过,三条尾巴乍开在身后狂舞,林夏扭头瞥见柳伯新装的子弹落地后,弹头还流出一滴蓝色液体。   “卧槽,还有毒!”   柳伯满是沟壑皱褶的脸上透着狠意:“这可是我研制的,专门对付妖怪的子弹,哪怕只打中一颗,也足以让你毙命。”   “所有的妖怪都该死。”   迟来雪没有废话,火焰在手中集聚,呼吸间便贴近,顷刻间一掌打在他头顶,荡漾开的气流震得林夏都险些没站稳,尘灰漫天。赶忙道:“迟来雪,留活口,国安局要他!”   也不知道迟来雪有没有听见,但这一下大部分的妖怪都得当场变灰,估计是留不下了。林夏思绪万千,盘算柳伯死了要怎么和其他人交代。   谁料尘埃落定,迟来雪落回林夏身边,那边的柳伯竟然毫发无损,轻蔑地站在原地。林夏从迟来雪的眼中也看见了惊讶。   柳伯淡定摘下帽子,光秃秃的脑袋寸草不生,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并拢二指向着太阳穴一插。   在林夏放大的瞳孔里,鲜血顺着他的脑袋汩汩流下,甚至手指头还在太阳穴里转了一圈。   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在自己脑袋里找着什么东西,随即,他找到了。   “咔哒,”   像是什么开关被摁响。   无数铁甲从手指开始覆上他的皮肤,两秒间,刚刚的老年人就变成了一个现实版的钢铁侠。   脚底喷射出的蓝色火焰承托着他浮在半空,银色的铠甲覆盖全身,包括那颗卤蛋头。他抬手,机械在他掌心组合成一门小钢炮。   开玩笑的吧?!   林夏彻底懵逼。   拉着迟来雪立马往后跑去:“他疯了,我们把他引到无人区去!”   这一炮要是打下来,夜市没走的人都得遭受灭顶之灾。   迟来雪单手搂住林夏的腰,足尖一点跃起,带着林夏隐没于夜空,倏忽后,就出现在几百米开外。   他们没有料错,柳伯就跟在身后,无论左移右移,那门炮的口子都是准确无误对准两人身后。   完了,绝逼是有自瞄。   林夏迎着风穿梭,被迟来雪护在身侧。后面的柳伯穷追不舍,他们就这样一路逃到远离城区的荒野。   林夏已经第一时间给所有认识的大佬发去消息,包括林无极。   白荆回应很快:[撑住,马上到。]   一时间,林夏的定位被所有人共享。   灼热的气息猛烈袭来,林夏感觉迟来雪手一紧,带着他堪堪闪躲。脑袋大的火球擦着他肩头落入野草树林间,大火瞬间燃起。   林夏忙抽手射出冰箭,将那处火焰盖了下去,回头大吼:“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懂不懂啊!”   柳伯再次聚集能量,林夏一咬牙,低声说:“抱稳我!”然后小心地在迟来雪怀里翻身,两人胸膛紧密相贴,他左手扶住迟来雪的肩,右手越过他身侧,腕箭凝聚,在左躲右闪中吃力回击。   他准头不好,再加上要躲闪,几乎十发里面就能中个两三发,击中后在柳伯的铠甲上蔓延结冰,不多时又被融化蒸发。   迟来雪单手稳稳抱住他的腰,“他这身铁甲有古怪,我的火焰几乎能融化任何外物,他却毫发无损。”   林夏瞄着炮口,两发冰箭接连命中边缘,但无一例外的,冰层只来得及结上一层就消失。   “水火不侵,他无敌了啊!”   一直这么跑下去只会白消耗体力,现在的位置距离和市区很远,不用担心波及。林夏心念一动,迟来雪贴在他腰后的手掌温热,熟悉的妖力在他四肢百骸流动。   忽地,迟来雪手一松,林夏吓了一跳,“诶呦卧槽!”   发现自己并没有掉下去,林夏望着手心的红色流光,这才反应过来,有迟来雪的妖力,他可以轻易浮在半空。   迟来雪温声叮嘱道:“像我刚刚带你那样,注意躲避,情况不对立马往远处飞。”   说完,那道红白身影三尾狂舞,银白瞳孔里杀意凌冽,手中赫然凝成一把红色长剑,锋利的剑刃泛着光。   手腕一转,迟来雪身影消失,下一秒出现在柳伯前面几米处,挥剑向前,红光裹挟剑气向前,恰好和柳伯的炮火对上。   两股力量相撞,谁也突破不了谁,凌空爆炸,在爆炸耀眼的光芒中,林夏被迫失明两秒。   迟来雪已如鬼魅般瞬闪到对方身后,手中长剑化为无数剑影,围在身边,几息之间,无数剑影随着他剑指方向飞出,密密麻麻打在柳伯身上。   叮呤咣啷,火花四溅,柳伯的铁甲顿时成了破旧款,留着无数道深痕印记。被打退一些的柳伯调整过来,连续不断的炮火向着两人发射。   林夏依照迟来雪的话,躲闪避让,间隙还不忘给柳伯降降温。迟来雪挥剑,X型剑气划破夜幕,带着霸道的妖力无人能挡,重重劈在柳伯身上。   柳伯向下倒飞出去,狠狠摔在一片树林间,冲断十多棵树之后终于停住。林夏飞到迟来雪身边,视线落到那个胳膊断了一条的机甲人身上。 第59章 复苏   咯吱咯吱——   一分钟后,倒地的柳伯居然又站了起来,像是不知道痛,冷冷地把断掉的胳膊往肩膀上一怼,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断口涌出,手臂就那么水灵灵地接上了。   “不是,这还能起来?”   林夏瞅着那眼熟的黑气,扭头和迟来雪一对视,都明白了什么。   正常人经历这么一遭,不,甚至都不用现在,就前面手插太阳穴那一下都得死翘翘,柳伯现在居然还能站起来。   像个无知无觉,不会死亡的机器。   或者说,他已经死了,只是躯体被什么控制着驱动机甲。   而那些让林夏心凉的黑气就是答案。   来不及多想,柳伯升空,黑漆漆的炮口再次对准两人。迟来雪提剑迎上,林夏唤出长弓,绷紧弦,连发几箭。   冰箭裹挟霜风破空而出,前面的迟来雪微微偏头,霜花擦过他肩头,撞入炮口,另外的箭矢扎进柳伯的双腿,大片大片坚冰蔓延。   迟来雪修长的指尖凝出一团火,趁着柳伯被冰冻停滞的一瞬间贴近,无声无息地一掌击中心脏,火焰炸开一片,包裹住柳伯全身。   林夏也飞到柳伯身后,拉弓满弦,三只冰箭齐发,同时击中他的后心。   都说水火不容,射出的冰箭却没被火焰融化一点,同时火焰也没受到冰箭的影响,双方竟然相处得很融洽。   机甲人被大火吞噬,笨拙地咔嚓拧着手脚,被箭矢刺穿的后心隐隐有蓝紫色的电光顺着箭身环绕而上传遍全身。   火团坠落。   迟来雪有意控制,火焰没有波及到周围草木。   身后,汽车的轰鸣由远及近,白荆下车大步走近,周一紧跟其后。   她抬眼看看天上的两人,又瞥了眼前面的火团:“这是柳伯?”   林夏和迟来雪轻巧落下,林夏拿出手机里拍的照片:“对。”好在他在慌乱间给柳伯从人变机甲的过程拍了几张,现在也能作为证明材料。   白荆不疑有他,语气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隐含着点遗憾:“死了?”   林夏不确定地扭头去看:“应该……”   毕竟这玩意生命力这么强,万一等会再爬起来也说不定。   “先不要靠近吧,等他再烧一会。”迟来雪出声:“这机甲材质特殊,极为耐热,起码得烧两个小时才能融化。”   “不能保留他的尸体吗?”白荆皱眉:“国安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夏刚想说,后面那不就是尸体吗?一架直升机悄然进入视线。白荆一扬下巴:“诺,人来了。”   头顶直升机旋翼转动的声音很吵,绳梯放下,两个便衣不由分说,落地就拿着灭火器直奔火团。   “等等,让他再烧一会吧。”林夏上前拦道。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开口道:“总部要求,我们需要把他完整地带回去。”   “哪怕他随时可能会再爬起来?”林夏指指火团:“真的,我不骗你,他的生命力太顽强了,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打中他的核心才让他短暂瘫痪,不烧毁的话……”   两人面露难色,但还是坚持道:“上面有要求。”   其中一人已经开始用灭火器喷,白色粉末满天飞,火焰却没有消退,反而还有些随风播撒的意思。   林夏还想说什么,迟来雪摇摇头过来搂住他的肩,“你们要现在带走可以,此后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所有的风险你们自己承担。”   在得到肯定的回复后,迟来雪抬手一挥,火焰越来越矮,最终熄灭。   银白色的机甲除了各处深陷的凹痕擦伤之外不见被火焰灼烧的痕迹。两人看着也犹豫,但还是走上前用特制的绳子将机甲的四肢捆住。   没多久,一辆奔驰s也杀到这里,平日里保养极好的车身轮胎都被荒野泥路卷成棕褐色。林无极扶着宁卿歌下车,走了几步,有点看不懂眼前的情况,又不愿意问“伤风败俗”的一人一妖。   宁卿歌没有他那么多小九九,看向白荆:“白丫头,怎么回事?”   白荆简略道:“柳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改装成了这副样子,”她看向正在被两人往直升机底下吊的机甲人,“好在被林夏和这位妖王及时发现,控制住了他。”   林夏察觉到林无极的视线,心无波澜,他朗声对宁卿歌补充道:“柳伯已经死了,这副机甲有古怪,我们并不确定它已经完全死亡……”   直升机吊着机甲升空,旋翼转动时产生的巨大风力让林夏忍不住把头往迟来雪那边偏了偏:“如果能顺利带回去,记得一定要先拆除能源核心或其他催动装置。”   “然后让道士给它驱驱邪。”   林夏不确定黑气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按目前的了解只能按鬼来算。   他抬手掩住半边脸,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渐渐升高的机甲人,背后被他扎入的冰箭已经被摇摇欲坠,七晃八晃下,终于不堪重负,落地摔成几瓣。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缕黑气静悄悄滑进那处。   “你怎么还在这里?”林无极开口第一句问的话是对着林夏的。   “不是让你回晋城吗?”   “啊?”林夏眨眨眼:“本来是要走的,中途白组长拜托我们在这边排查柳伯的踪迹,就打算推迟几天。”   白荆不明白这叔侄的相处模式怎么这么怪,对视林夏的视线,她不假思索证明道:“是这样的,多亏了林夏他们。”   “既然这样,那明天回去,这边也没你什么事。”   林夏心里很不服,什么不需要他,出什么事不是他在解决。   迟来雪揽上他肩,笑容依旧,眼里却全无温度:“林夏一个成年人的去留还不该让旁人来决定吧。”   “你什么意思?”林无极气急:“我还没说你是吧,一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妖王什么人没见过,偏要缠着我林家的少主?”   意识到旁边还有不知情的吃瓜群众,他强压怒火,“回去我们谈谈。”   迟来雪没什么异议,安抚地捏捏林夏的手,故意凑近林夏耳边说话:“没事,别担心。”   在林无极恨不得给两人浸猪笼的视线里,林夏感觉气氛有点焦灼,他想拉着迟来雪撤退。   “小心!”周一的一声惊叫打破平静。   下一秒,一颗天降火球直直冲地面众人冲来。   宁卿歌反应快,拐杖往地上一杵,蓝色的结界升起,挡在她这一侧的所有人面前。   “凛冬,”林夏掌心朝外,拔地而起的厚冰层挡在身前。   耀眼的火光在眼前绽放,硝烟散尽后,没有保护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巨坑。   再抬头,吊在直升机上的机甲人右手挣脱了绳子,另外的手脚还吊着,炮口对着地面。   林夏瞳孔一震,机甲人忽而调转炮口,对准了直升机!   火球发射的同时,迟来雪倏然消失,另外的绳子全部断裂,机甲人往下落了几米后调整角度重新飞了起来。   迟来雪出现在直升机底下,以妖力徒手将火球截住,接着猛地一挥朝着机甲人打了回去!   全程目睹,一身冷汗的两人紧紧盯着玻璃窗外的机甲人。少顷,他拿起手机靠近唇边:“情况有变……”   迟来雪回头看两人一眼,默默落回林夏身边,云淡风轻道:“走吧。”   “?”林夏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跟着迟来雪就对了。   这下其余人都慌了,宁卿歌忙道:“等等!”   地上的人哪怕身有异能,本质上也只是人类,终究不能像可以飞天遁地的妖怪一样,和机甲人正面对打,只能在地上当活靶子。   迟来雪才不管那么多,要不是怕在林夏面前死人会吓到林夏,他连飞机上那俩都不想管。   “真不管吗?”林夏心里忐忑,拽拽他的衣袖。   迟来雪平静道:“不是不管,是要他们来请你管。你主动做得再好,他们也只会觉得是你的义务,不会珍惜你的成果,有问题也只会肆无忌惮推到你身上。”   “不管是人是妖,都是有私心的,想要别人当救世主,问题责任都给别人担,然后自己站在背后指指点点。”   迟来雪说得很认真,林夏也安静听着,难得他一个妖能说这些。   他偏头看着迟来雪,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   饱经风霜的狐狸崽一枚。   迟来雪忽而笑了,他低声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林夏歪歪头:“什么。”   “想亲你。”   “……”   不出所料,没多久周一就从一边的树林中穿梭过来,嘎嘣一下落在两人面前。   林夏:“……”   迟来雪挑眉:“……”   面对压根看不出境界的化石级妖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周一:“……”   三人面面相觑。   “那个,狐妖大人,还有……”他斟酌一下:“还有您的夫人,宁家主想请您……”   林夏莫名觉得自己和迟来雪像俩耍大牌的,迟来雪的实力也允许他这样。   “理由?”迟来雪抱着手,轻轻倚着些林夏。   “宁家主说,让您看在五十年前那件事的份上……”   迟来雪仿佛已经预料到这个理由,一颔首,“允了。”   林夏听得云里雾里,他之前就很想问了,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热的手掌贴上他的腰,只觉眼前一晃,两人顿时回到战场上空。   宁卿歌支着结界,林无极指尖夹着黄符,两个高大的式神法相围着机甲人,庄严肃穆的神相欲执戈破魔。   天空飞着的直升机有一人手枪上膛,一发发子弹打上去,火花四溅,却如同挠痒痒一般。 第60章 你看,你好漂亮   有过上次的经验,这次两人配合默契,三两下便把机甲人的核心打碎。林夏张弓射出几箭,将落地的机甲人冰冻结实。   这下子没人再说要带走这个大家伙,两个黑衣人也只是默默将打碎的核心拾起收好,秉着负责的态度和林无极等人一起在原地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大火将机甲彻底融化。   忙活一夜,回到酒店天已大亮。   林夏简单冲了个澡,套上睡衣倒头就睡。迟来雪轻手轻脚给遮光窗帘拉好,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最后变成狐狸蜷在他枕边。   床边只剩下一盏暖黄的灯光,淡淡的光晕笼着这一方小小的世界。狐狸小心地凑近林夏,怕惊扰到他,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蛄蛹着用脑袋抵着他的下巴。   ……   醒来的林夏靠坐床头,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想到又要开始倒时差,他的头更疼了。窗帘遮光太好,他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眯着眼顶着手机屏幕的光聚焦看清时间,下午五点,还行,比他想的早多了。   迟来雪还卧在他手边,林夏没怎么动,手机开了静音翻看“饱了么”打算点个外卖当晚饭。   选完自己的,他又打开某度开始搜索“狐狸可以吃什么熟食”想想又严谨地加了老年两个字。   在连续搜了“老年狐狸喂食需要注意什么”、“狐狸喂食禁忌”、“狐狸吃人吃的会死吗”之类的词条后,他放弃了。   放下手机,他扭头打算给迟来雪叫起来亲自问,冷不防对上了来自老年狐狸本狐的幽怨目光。   果然人心虚的时候会觉得很忙,他伸手摁亮自己这边控制灯光的按钮,再回头,耳边温言软语:“你嫌我老?”   迟来雪支着头,眉眼半敛,本该是最冰冷的双眸因着身边人的关系,总能瞧出些委屈,他的尾巴已经悄无声息缠上林夏手腕。   哪怕自己现在的位置比迟来雪高一点,林夏还是莫名感到自己矮了一截,默默撑着床边躺下,安抚地凑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哄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不知道你能吃点什么嘛。”   早前迟来雪跟着林夏的时候是不怎么吃东西的,后面熟了林夏开始给喂点零食什么的,当时也疑惑过狐狸能不能吃,见迟来雪一切如常就没在意。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起这一茬,今时不同往日,在意就会想,想就会纠结。林夏自己就是个容易纠结的矛盾体,一个问题会被他延伸出无数个问题。   眼见他没有动静,林夏干脆把头埋在他胸口装死,手从善如流地搭上他的腰搂着。感受着他胸口随呼吸的起伏和心跳。   头顶传来他闷闷地笑,林夏心想笑个屁。就知道这家伙蔫坏,就想等他主动贴贴。   迟来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稍稍分开,而后低头轻吻在他的额心。   “所以,我美丽善良实力超群的妖王大人,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林夏顺势问道。   迟来雪听着他这一串的前缀,状似思考一番。在林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时,浅棕色的瞳孔映着他,偶尔快速眨动的长睫搅乱倒影,复又清明。   他低笑道:“你。”   林夏:“啊?”   “去去去!”林夏手撑着他的胸口,报复地揪起一截衣领,还特地拨开外袍,挑了雪白的里衣擦手,虽然手上什么也没有。   迟来雪眼神愈沉,林夏给他衣服好一顿磋磨才满意地松手,抬眼撞进那双玉琉璃般神性的双眸此时却浸满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呼吸停了一拍。   身为男性的直觉,林夏感觉不太妙,低头将视线落回手机屏幕,手指在点餐界面的两个选项上漫无目的地游移。   他好像被迟来雪影响到了,连呼吸都不知道怎么呼吸,明明眼睛在看手机,大脑却一片空白。   “给吗?”微凉的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迟来雪毫不避讳,视线与林夏处于同一水平线,极为蛊惑的嗓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唇说出这两个字。   林夏手一抖,不慎摁到了提交订单,所幸没有先用后付或免密支付,在付款界面连忙返回。   他咽咽口水,结结巴巴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给你点水果吗?”   迟来雪:“……”   林夏:“奶茶?”   “……”   迟来雪不语,只是从他手中抽出手机,妥帖地放到床头柜上。   林夏在被攥住手腕压到身旁之前都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了。   氤氲的雾气将浅浅的瞳孔洗出水色,林夏仰着颈,脑子里乱糟糟的,温热的气息顺着他喉结往下移。   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脆弱,腰身被人轻而易举地握在手里。咽喉、背脊、蝴蝶骨全在那人手下,可怜兮兮的。   湿发被捋到耳后,他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那银白长发的发顶。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乱糟糟的。   ……   吃上饭已经是半夜,林夏被收拾干净,盘腿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迟来雪的外袍,里面白色体恤盖不住的地方红梅点点。   他没忍住掀起自己的裤脚和体恤下摆,只一眼,惨不忍睹。   全是某只狐狸留的“标记”。   林夏没有这方面的任何一点经验,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事发时他也想过占据主动位,但没两下就被亲软了身体,再次有记忆时已经在迟来雪身下。   完全被对方带着走。   太丢脸了。   林夏双手捂脸,控制不住地去回想这些那些。   “咔嗒,”   听到开门声,他连忙摸出手机低头划拉着。坦诚相对以后他开始不敢直视迟来雪,奇奇怪怪的尴尬浸泡着他的心脏。   连迟来雪给他事后清理时,他都闭着眼,想象自己是个没有生命的娃娃,老实挂在他身上。   偏偏迟来雪这人坏心眼,把他带到洗漱台的镜子前,有力的手臂抱住他的腰,胸膛贴着他的背,在他被折磨通红的耳垂边呵气如兰:“听话,睁眼。”   林夏装死,迟来雪更无耻,手一滑,直奔他下三路!   林夏慌忙睁眼捉住他的手,只一眼,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眼尾泛红,腰腹都挂彩,被欺负很惨。   而始作俑者低头亲吻他的肩,给出一句流氓话:“你看,你好漂亮。”   “……”   林夏麻木地接过点的麻辣烫,伸手拿筷子时,筷子往后退了一截,他再伸手,筷子再退。   “……”   硬是引诱他顺着筷子尖抬起头才罢休。   迟来雪心情很好,在林夏一言不发伏在桌边吃东西时,他就撑着个下巴在对面看,“脸皮太薄了,有点颜色都写上去了。”   林夏差点被呛到,咬牙恨恨威胁:“再说话信不信我拿你衣服擦嘴。”   迟来雪哼笑:“行啊。”   林夏也不客气,抓住他的手腕拉到面前,作势要上嘴。外披在他身上,此时迟来雪身上就只有一件白色的里衣,他可太知道糟践什么最令人心疼了。   迟来雪也不收手,就那么看着他。   林夏犹豫时,袖子随着他的动作稍稍下滑,露出一截小臂,内侧留有一枚未消的牙印。   林夏被那牙印一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谁咬的不用多说。他面上有些烫得慌,默默松开手。   “怎么?”迟来雪歪头。   “……”   林夏觉得自己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现在的经历,消化好了才能正常的面对迟来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啥,尴尬夹杂着新婚的羞涩让他大脑暂时没法正常运行工作。   迟来雪垂眼,修长白净的手指覆上林夏的手背,感受到对方下意识的抽离,他落寞道:“抱歉。”   林夏:“?”   “我没考虑好,我以为你愿意的。”   林夏满脑子飘着一个靠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看着迟来雪的眼睛,他就是不希望这种情绪出现在里面,鬼使神差的,林夏否认道:“不是,我没有不愿意。”   “我只是……还有点懵。”他咬着筷子尖,“你让我缓缓。”   林夏说得不假,虽然事发突然,但无论是进行时还是结束后,包括现在,他都没有不愿意的想法在。   原因很简单,他喜欢迟来雪。   “我很开心你能这么说。”迟来雪狐狸眼弯弯,手腕一转变为握着他除拇指以外的四指。林夏也终于突破了那一层心理的桎梏,弯下手指与他相握。   吃完东西,身体的疲软后知后觉地加剧,林夏躺上床很快就闭上眼睛。   迟来雪站在落地窗前,目光越过层叠的高楼大厦,一只黑猫翘着尾巴走在窄窄的窗台上。隔着玻璃,黑猫看迟来雪的眼神很恭敬。   迟来雪指尖轻触玻璃,低声说:“左护法陆吾?倒是很久没见过你了。”   黑猫没张嘴,但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迟来雪耳边:“快一千年了,狐帝大人。”   忽地,黑猫表情变得痛苦,但他只敢躬身匍匐在地呜咽。   “以后要是再敢对林夏说些什么,就不止这样了。”迟来雪眸光冷极,全然没有对林夏时的温情。   “不敢。”陆吾大口大口喘息着,尾巴围着身体,乖顺地伏着。   “刺啦——”   窗帘拉上。   睡梦中的林夏感觉身边床垫下陷,迷迷糊糊地蛄蛹进迟来雪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呼吸再次变得均匀。 第61章 他是你嫂子   “哥我好想你啊!”   人来人往的高铁站出站口,少女背着粉色凯蒂猫背包,带着蓝色史迪仔帽子,快跑两步张开手想去拥抱前面的人。   林夏手快,扶住她的肩,成功给她刹车。   “唔……”林月装作难过:“这才几天,生分了啊。”   “我还特地来接你诶。”   “行吧,谁让你是我哥呢,我会溺爱。”林月双手叉腰,戏精本精。   林夏没憋住笑意,附和道:“对,感谢林月大小姐心胸宽广不计较。”   林月傲娇轻哼,神气地一挥手:“走,我给林叔爱车偷……借出来了,我带你们兜风去!”   她的视线这才转到迟来雪身上,由于迟来雪现在是普通人类的打扮,头发变短和瞳孔都是正常的黑色,她打量几眼都没认出来,“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呢?”   迟来雪也很喜欢逗孩子,微微躬身与她平视,顺着她的话讲:“哦?在哪里见过呢?”   林月看着眼前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大脑飞速运行着,她看看林夏,又看看迟来雪,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睁大:“你,你是……”   迟来雪看着她笑,她恍然大悟:“你是那个白头发的哥哥!”   三人边聊边往外面走,来到停车场,林夏当然不可能让她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开车,率先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   他有驾照,只是没怎么开过车。   迟来雪自来熟在副驾落座。   “你这车到底怎么开过来的?总不能真是你开过来的吧?”林夏扣安全带时问后座林月。   “这个嘛,”她不好意思说:“我确实开不了,是诺诺姐开过来的。”   “诺诺姐?”林夏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就是哥你的未婚妻啊。”林月提醒。   林夏:“???”   副驾的迟来雪缓缓抱起手,撩起薄薄的眼皮望着他。   林夏对他狂摇头,然后扭头问林月:“不是,什么未婚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想起某天林无极好像说过。   “想起来了?”林月道:“想起来就等等诺诺姐吧,她送朋友,估计也快回来了,顺路。”她没有察觉到前面两人的异常,揶揄道:“没事啦哥,都什么时代了,不至于包办婚姻的,我就开个玩笑,诺诺姐也不认识你。”   她笑嘻嘻八卦问:“哥你这么紧张,难不成我有嫂子了?”   林夏斟酌着,对上迟来雪的目光回答:“对。”   “真的假的?!”林月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看不出来啊哥,嫂子长什么样啊,漂亮吗?”   林夏看着迟来雪:“嗯,很漂亮。”   林月又惊又喜,扒着前座靠背探头:“真的吗?有照片吗?”   “这个没有,不过你也见过。”   “我见过?谁?”林月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见林夏犹豫沉默,她退一步:“好吧,哥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那我能另问一个问题不,我也好奇很久了。”   林夏:“说。”   “你和这个哥哥是什么关系啊,总看见你们待在一起。”林月指指迟来雪:“我知道他不是人。”   林夏:“你真想知道?”   林月点头。   林夏佯装漫不经心的样子,眨眼道:“他以前是我养的宠物。”   迟来雪眼皮一跳。   “现在嘛……”   “是你嫂子。”   林月:“???”   这下换林月懵圈,她大脑生锈一般咔咔作响,她看看林夏,又看看迟来雪。   车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林夏一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就想笑,他压着嘴角弧度,正色道:“没开玩笑。”   林月默默坐了回去,低头研究自己膝盖上裙摆的蕾丝纹路。   足足过了两分钟。   林夏这边的车门把手被拉了一下,没拉开,外面传来轻轻地“咦”声。   后座林月弹射起步,立马打开同侧的后门,叫道:“诺诺姐你忙完了?坐后面吧,我哥开车就行。”   齐颈短发,围着棕色围巾的女孩探身落座,她视线在林月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前座两人身上。   林月连忙介绍:“姐,这是我哥林夏,那边的是……”   她顿住,林夏接道:“这是迟来雪。”   林月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附和点头。   周诺没管这诡异的气氛,点头道:“走吧。”   车开得很稳,主要是林夏不敢开快,到了某个地点时,周诺叫停,下车离开。   车辆继续行驶。   憋了一路的林月纠结出声:“那个,嫂子抱歉啊。”   迟来雪还是那副逗孩子的表情,“嗯?”   林月磕巴道:“我不知道你和我哥……你放心,我哥和诺诺姐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婚约也是家里老人多年以前定下的,不作数的。”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说着说着就又闭嘴了。   半晌,迟来雪轻轻地笑了:“这才多大事,我怎么会介意呢?”   “我和林夏无意隐瞒我们的关系,但也不想四处张扬。你以后可以像叫林夏一样叫我哥,不用有太多的压力。”   “好。”林月彻底放下心,鬼知道她在沉默的那两分钟里到底想了多少,基本都是清一色的:我真该死啊!   嫂子就坐在前面,还提什么未婚妻。   虽然她事先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有点难绷。   前面两人看似安静,实则心声已经闹过一茬了。   “未婚妻……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嗯?”迟来雪并未出声,想说的话却同步传达到林夏脑海。   林夏苦哈哈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莫名有种背叛的感觉:“小月能给我作证,真的,就这么点事。”   先不说周诺对他有没有意思,两人根本就没见过,更别提配不配的问题。他相信,不管男女,没有人会因莫名其妙的婚约对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感情。   他和周诺都是自由的。   迟来雪也没真生气,就是故意逗他玩:“嗯,我相信你。”   林夏真的想去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啥,感觉这狐狸整个脑子应该都是心形的。   他的心理一丝不差地被迟来雪接收到,迟来雪无声地勾唇。   “里面装的都是你。”   林夏:“……”   死恋爱脑。   把林月送回林家,林夏收拾完放在林家的东西就打算回学校。   小姑娘扒着门框看了半天:“一定要走吗哥?”   “再不回学校我还要不要毕业证了?”   林夏这个请假王加起来快鸽了一个学期的课,换作没有关系的估计毕业证得凉凉,他这样的,有林家在,虽然不至于毕不了业,但给老师的印象肯定不一样了。   “好吧。”她扒拉着卫衣帽子上坠下的穗子:“还以为你能陪我玩几天呢。”   林夏打趣道:“还玩,你不上课?”   她揉揉鼻尖:“这两天有点生病,请假了。”   “生病了?严重吗?”   她摇头:“要是严重我就接不了你了。”   临走时,林夏摸摸她头:“高考加油。”   林月目送两人离开。   进入学校,迟来雪老实回到灵眼内,林夏琢磨着怎么给两个逆子一点惊喜。事实上是,他输入密码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阳台玻璃门的遮光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   林夏不自觉放轻脚步,手摸上灯的开关,借着门窗缝隙微弱的光看见王浩和徐竟的床上都没人。   疑惑的他刚准备开灯。   “哇!”   两个人影突然蹿到他身后,在他闻声回头的瞬间打开手电筒从下巴往上照,舌头耷拉老长,眉毛、太阳穴上还贴着长长的纸条。   林夏:“?”   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他心跳只惊了一瞬,淡定地打开灯。   “哈哈哈哈,怎么样小夏,有没有被吓到。”王浩嬉皮笑脸。   “有点。”林夏煞有其事地摸摸脆弱的小心脏。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这俩损友知道,还提前埋伏他一手。   “诶你别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是这个反应。”徐竟龇牙咧嘴地撕下眉毛上粘的纸条,仔细打量林夏一圈:“没想到你还回来啊,差点以为我们宿舍今后都是豪华双人间。”   “说的什么话,爹能放弃你们吗?”   林夏的这句话很快就遭了报应,被两人混合双打,友好地摩擦一顿后 ,林夏先笑麻了,“哎呦,错了错了。”   闹了一会,两人终于放过他:“说吧,这次能待多久,年在这过吗?”   林夏思忖着:“应该不会请假了。”事情都结束了,没结束的也轮不到他去处理,估计接下来都是愉快的养老生活。   “行,有事要走也记得跟我们吱个声,别一声不响地又跑了。”   “别到时候毕业就剩我俩了。”徐竟说完,费力地搓搓太阳穴残留的胶:“你买的什么胶水,怎么搓不掉。”   王浩不假思索:“502啊。”   “我去你……”徐竟食指指着他:“真该死啊你。”   王浩略显无辜,去柜子里一顿翻,掏出一个红白小扁瓶,“诺,就是这个。”   徐竟定睛一看,瓶子写的052。   “……”   还是盗版胶水。   林夏挨个帮忙搓,好歹是搓掉了。   差点被胶水单杀。 第62章 以身饲狐   熄灯之后,林夏迫不及待进入灵眼空间,几乎是刚显现就被人搂住。   林夏伸出两个指头抵着他额心:“等等,有正事问你。”   迟来雪不管,偏头凑近先偷个香。然后就将头埋到他颈侧:“嗯,说。”   林夏费老大劲才给这块牛皮糖撕开,拉到院中石桌旁坐下,严肃道:“你不能骗我。”   “好,不骗你。”像是为自己这句话做证明,迟来雪握住林夏的手就往自己脸上贴,澄澈的眸子写着认真。   “给我说一遍我们曾经的事,我没有记忆的全部。”   林夏手心温热,迟来雪偏头轻吻一下,“事情有点长,我简略说吧,按时间线来。”   林夏有些微不可察的紧张,颔首表示同意。   “首先是开始,五千年前,你随父母来到月州,现在那里叫嘉安。我们认识后一起长大,后面有了感情。”迟来雪想起什么,笑着补充:“你撩的我。”   林夏:“?”   “我以前这么勇的吗?”   迟来雪继续道:“后面出了点意外,你的父母为了天下苍生赴死,你也在濒死状态徘徊。我用一些代价穿梭时间,将你送到这个时代,21世纪。”   林夏敏锐地嗅到了重点:“代价是什么?”   “……”   迟来雪安抚地蹭蹭他手心,“为了节省灵力,你过来时大概只有五岁孩童模样,灵魂沉睡长眠。五十年前,危机再次出现,我连同海灵,也就是真正的辩灵师,和林家家主林志远夫妇、宁家家主宁云以及他二十来岁的女儿宁卿歌,加上其他玄门世家以命相搏。”   “最终,因一些人临阵脱逃,原本稳定的局势被打破,宁云英勇就义,我、海灵和林志远夫妇重伤。”   “我深知那时的你跟着我很危险,便将你托付给林志远夫妇,让他们成为你名义上的父母,但那时林家局势复杂,只能把你送到更为安全的福利院隐藏。”   迟来雪敛眸,“此后五十年,你都是五岁孩童的模样,不老不长,因魂魄残缺,五识不全,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像是一个自闭症儿童,对外界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   林夏不可置信:“我当了五十年孩子,那福利院和我同年纪的那批孩子是?”   迟来雪道:“你一直都在那里,你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是你不知道。你记忆里这些陪你长大的,都是你魂魄回来后,重新成为正常人开始记住的。”   林夏感觉整个世界观都崩了,自己的五岁活了五十年。   迟来雪握紧他的手,哑声道:“因你濒死过,地府那边就将你划为了鬼魂,我强留下你,他们没办法,只能在你的一生里,寻找可以将你带走的机会。”   “只要你出现任何意外,危及生命,或者进入阴间,黑白无常就会出现。”   林夏脑海中骤然浮现当初黑白无常说的:   “阴魂林夏,潜逃千年。”   原来是这样。   心脏扑通跳着,林夏却只感觉浑身冰冷。   “然后就是你有记忆的时候,”迟来雪低喃:“你二十岁,我再次找到你,如我想的那样,你没有关于我的记忆,成为芸芸众生中一个全新的个体。”   “我想着,这样就很好,无论我们会不会在一起,至少我能在你身边护着你。”   林夏哑然。   “好吧,我有私心,我做不到把你让给任何人或妖,如果你没有爱上我,我会用尽一切手段斩断你身边的桃花。”   “……”   林夏涩声开口:“迟来雪。”   “嗯,我在。”   “代价是什么?”   “……”   “强留我的代价。”   能把一个将死濒死之人从生死簿上拉回来,穿梭时间,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代价会是什么?   迟来雪静默一瞬:“很抱歉,我又得瞒你一些了。”   他弯眼笑:“代价什么的早就过去了,何必去在乎,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有享受当下。”   “迟来雪!”林夏没忍住提高音量,猛地抽回手,胸口剧烈起伏。   迟来雪仿佛能料到他的反应,起身无视林夏的挣扎把人抱进怀里,手掌扶住他的后颈,“乖。”   见哄不好,他只得道:“心疼我以后就多亲亲我好不好?”   林夏此时就是一个满气的氢气球,一点就炸。   迟来雪给他顺着毛,林夏气头上想推开他,反被捏着下颌亲吻。他想咬他,但舍不得,只能瞪着眼无声反抗。   迟来雪看着他红了一圈的眼睛,心也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拇指拨过眼尾,他指尖有些润。   “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吻林夏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睛,不该这样。”   林夏不出声,腮帮子鼓了鼓。下一秒,从迟来雪怀里消失。   迟来雪头一次后悔教他进出灵眼的方式。   “……”   林夏愤愤咬着无辜的枕头,冷静几秒后才放开,抱着怀里盖着脸,只露出一双红色未消的眼睛。   足足两天,林夏没进过灵眼。   里面那位可以出来,但不敢出来。   迟来雪比林夏自己还了解他,掐秒算气该消了才出来。走在林夏身侧,试图牵手,人太多,遂失败。   林夏小口小口吃着刚买的冰淇淋,当他不存在。   晚秋的风渐凉,没能牵手的迟来雪心也凉。   “你理我一下。”   林夏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心声回复:“哦,理了。”   迟来雪:“……”   “还生气呢?”   “嗯。”   “我爱你。”   “……”   迟来雪此人,没脸没皮,情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林夏故意回:“我不爱你。”   喀嚓!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应声碎裂。   迟来雪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句“我不爱你”。心已经碎成一片一片,风一吹都能糊林夏一脸。   伤害是暴击的。   然后迟来雪就和幼稚园的小孩子一样,开始循环:“你爱我!”   “不爱。”   “爱!”   “不。”   “爱!”   “……”   眼见他真的快碎成渣渣了,林夏压着嘴角憋笑。   碎掉的迟来雪感觉手被人牵住,连忙握紧。林夏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慢条斯理回复:“现在爱了。”   抬眼一瞧,迟来雪眼里光都快没了。   林夏吓一跳,玩大了好像。   好吧,自己惹的自己哄,林夏说:“要陪我出去吃饭吗?”   迟来雪点头。   这周周末没课,迟来雪这样子更不可能让他独自待在灵眼里。   林夏随意找了家小餐馆吃饭,离学校近,客人大多也都是大学生,没多久,貌美且黯然神伤的迟来雪就被不少人注意。   有女孩在朋友的眼神鼓励下走近:“你好,”话是对迟来雪说的,“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迟来雪冷淡道:“不了谢谢。”   女生被拒绝有些尴尬,转而看向林夏。林夏食指指向自己,“我的也要吗?”   “嗯!”女孩点头。   林夏只得礼貌道:“不好意思,我和他是一对。”   女孩“啊”一声,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   迟来雪定定望着林夏。林夏随手给他夹了筷子番茄炒蛋:“看我干什么,吃啊。”   怪我。   林夏开始反思。   非要嘴贱。   如果可以,他已经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明天和林月约了时间,林夏也懒得回学校,就近找个酒店住一晚。   看迟来雪还是碎碎冰的状态,林夏可算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迟来雪比他想象的还难哄。   林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他拉到床边坐下,手撑在他两侧,“别碎了,我错了。”   “我不该嘴贱的,我爱你,很爱你。”林夏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迟来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真真的!”   林夏弯腰抱他,迟来雪唇角勾起一抹笑,脑袋轻轻贴着他侧颈。   可算是哄好了,林夏托着他的脸颊,煞有其事:“我都想去买支高光笔给你眼睛高光点上。”   腰上手一紧,林夏惊呼:“诶?!”   眼前光景翻转,他被压在床上,颈窝里垂着一缕发。   “不是……”   迟来雪膝盖跪在他腿间,掌心贴着他耳侧,呼吸扫在他唇边,垂眼问:“可以吗?”   林夏:“……”   不是,他能拒绝吗?   林夏胸膛快速起伏几下,最后主动勾住他脖颈将呼吸送到他唇边。   几息后,迟来雪的手滑进他腰间衣摆内,攀升而上。   林夏仰头,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血色大片大片蔓延,五指被扣入严丝合缝。   在某一时刻,他急促地喘了几下,眼尾湿热蔓延。   ……   林夏现在大概懂了以身饲虎是个什么意思,他是“以身饲狐”。   脑袋空空的林夏伏在枕头上,下巴抵着自己的手,身上盖的还是迟来雪的外袍,布料薄,隐隐能瞧见底下的玉色。   迟来雪靠坐床头,手里握着林夏的手机,在给林夏答题。   和林夏一起上了这么久的课,学习能力极强的妖王大人对于做题也是洒洒水的事。余光看见林夏一动不动,他低声问:“难受得紧?”   林夏想嘴硬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又没说,转而道:“腰疼。”   迟来雪起身跪坐在他身边,“题做完了。我给你揉揉。”   林夏没拒绝,毕竟罪魁祸首就是他。   心里暗叹,以后得小心,不能再随便饲狐了,着不住,根本着不住。 第63章 引邪   “不是,这么荒谬?”   街边一家咖啡小店里,早上没什么人,零星几个凑成一桌坐在角落。   林夏气笑了,林月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她搅着咖啡拉花,忧心忡忡:“诺诺姐肯定不会答应,但她家里人就不一定了。”   林夏算是知道林月为什么这么着急给他摇过来了。   很早之前林夏就发现,林麟面色变了,妥妥短命相,不出意外的话活不了多久。很巧的是,林夏前脚刚到晋城,后脚林麟就急病进了ICU。   儿子病了,梅念云的骚操作就来了。林家称林麟是邪气入体,想让周家履行婚约把周诺嫁过去冲喜!   不光如此,他们还想碰瓷,要让林夏去当邪气净化器——将林麟身上的邪气引到林夏身上,再由林夏作为导体配合其他人将黑气消灭。   林夏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就是一整个黑人问号脸。   我请问呢?   这是21世纪该有的人类行为?   著名五星评论家林·麦克阿瑟·夏曾说过,“这种行为就是左脸皮贴右脸皮,一边脸皮厚一边不要脸。”   迟来雪淡笑:“你敢当,邪气还不敢上你身。”   林夏倒是不担心自己,就挺惋惜周诺,如果周家真答应这么荒唐的理由,那周诺无疑就是最大的牺牲品。   林月哭丧着脸:“诺诺姐处境也不太好,父母早逝,唯一疼爱她的太爷也走了,她这个大小姐人微言轻,保不齐真的会被排出来。”   “小月别怕,”林夏安慰道:“林叔应该也会回来,他不会那么糊涂真让搞什么冲喜的。”   林月点头,“哥你要不跑远点吧,万一真让你……”   林夏道:“我不要紧,你迟哥又不是吃干饭的。”他偏头看向迟来雪:“如果我走了,他们也还会再找其他倒霉蛋,那样更危险。”   林月眼睛一亮,“是哦。”   简单说完话,出门后,林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离开。   林夏和迟来雪并肩而行,单手插兜,思忖道:“林家有一秘法,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用符纸与鬼魂签下契约,鬼魂得到供养和保护,分出部分魂魄成为式神,听从符主的召唤,供其驱策。”   “这么做式神相对弱些,于是就有人为了追求更强的式神,强行掠夺鬼魂禁锢驯化,鬼魂怨气重,自然威力不可小觑。”   “但这种做法有违天道轮回,走歪路的人注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奇怪的是,林家人都不阻止他一下吗?”   他轻啧道:“真的不懂了。”   迟来雪眼底含笑:“无妨,过两天就能知道了。”   林夏狐疑转向他:“你是不是又知道什么?”   迟来雪正色道:“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   林夏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在自己眼前比了一下,手腕一转又对上他。迟来雪好笑地抓住,妥帖地牵好。   不出所料,两天后,收到消息的林无极连夜从嘉安赶回来,当晚,林夏就被叫回了林家。   王浩和徐竟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挥着小手娟:“小夏你安心走,我们两个孤寡老人会守好这个家的。”   林夏乐得回头揍他们。   ……   半夜十点,林家祠堂。   数不清的牌位供桌前放着一张竹席,身上病号服都没换的林麟仰面躺着,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要多安详有多安详。   如果不是胸口略微还有些起伏,真就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几个年轻人围着一边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林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向边上表情严肃的林无极:“林叔,大半夜叫我们来干什么啊,我明天还有课,能早点回去吗?”   林月也揉揉睡眼惺忪的眼:“林叔,现在是我的美容觉时间。”   只有略显突兀的周诺一言不发,立在林月身旁,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单薄萧瑟。   林无极没说话,一身素衣的梅念云眼眶微红,戚戚开口说:“我儿林麟,近日突发急病危在旦夕,经查明是邪气入体,又被克星相冲……”她看看林夏,林夏也不躲,一副“这老登看我干啥”的表情。   她手里捏着条帕子,讲到伤心处还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只有将邪气引到另一个健康人体内,再由我们想办法把邪气封印消灭。”   “本来这种事理应由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承担,但我年纪大了,前几天还得了甲流,实在没办法。只能让林叔把你们几个年轻人叫过来,看有没有合适的。”   她柔弱开口:“小夏和小月都是林家人,自然有这个义务,至于小诺,”她目光慈爱地移向周诺:“你是我未来的儿媳妇,也该到场的。”   林夏内心白眼快上天了。   咋这么大脸呢?   周诺性格直率,直接道:“梅夫人,婚约只是当年老人口头玩笑话而已,不做数的。您这么说对我和您儿子名声都不好。”   梅念云估计是没想到逆骨崽那么多,周诺还这么不给面子,愣了一瞬。   “是我着急了,”她歉意道:“我也是太喜欢你这孩子,过两天麟儿病好了我们再去周家提亲。”   周诺也不能说拒绝,就面无表情绷在那儿了。   “那么,谁先来呢?”梅念云视线在三人身上环绕,不出意外的定格在林夏身上:“小夏是男孩子,就让小夏先来吧。”说完,她还特地转头看林无极脸色。   罕见的没看见林无极阻止。   林夏没什么意见,小声叮嘱身旁两人:“你们待会站远点。”   林月和周诺一对视,均点头。   林夏上前两步,问:“怎么做?”   梅念云很满意他的自觉,从手腕上解下一根提前缠上的红绳,一头绑在生死未知的林麟手腕,一头递给林夏:“绕在中指上,其余部分一定要捏紧,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要是松手了邪气可能会泄露,伤到其他人。”   林夏颔首示意明白了。   林无极二指夹住一张黄符,在香炉里燃着的线香上点燃,搁在林麟脚底。火舌吞尽符纸的同时,祠堂起了风。   “叮铃——”   是林月手上戴的铃铛饰品响动,香炉里袅袅攀升的灰烟无头苍蝇般开始乱窜,接着,它们像是发现了目标,径直向着地上的林麟涌去。   顺着额心钻入,从鼻孔钻出,划过满是横肉的脸,不偏不倚朝着那根红线爬。   林夏眼睁睁看着那烟气延着红线爬到离他指尖不远的地方,像一条条雨后从花坛里爬出来的蚯蚓,扭着没有骨头的身体,兴奋地张开血盆大口。   距离林夏手指不到两厘米,这条蚯蚓突然不动了。它好像在害怕什么,甚至还往后退了一点,它一动,躺着的林麟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啊!!”   “怎么回事?”梅念云皱眉上前查看,林无极像是早就知道结局一般,负手站在供桌前:“看来小夏并不合适,换个人吧。”   梅念云道:“不行,只差这最后一步,断掉重来还不知道能不能这么顺利,”她说完,半蹲下,抬手咬破自己的大拇指指腹,摁在林麟额头。   林无极灰烟得到助力,又往前猛冲……然而,还没挨到手就又退了回去。   这下林麟叫得更惨了:“啊——!!!”   林月都有些不忍直视,挽着周诺的胳膊不再看。   梅念云猛地扭头看向林夏,“你身上有什么?”   林夏装傻充愣:“什么都没有啊,”为了证明自己,他还特地将外套和裤兜口袋都翻出来给梅念云看。   梅念云紧盯着林夏,像是在窥视什么,但直到她收回目光,都没有一个答案。   林夏心跳扑通扑通的,他心道:“好吓人啊。”   “不怕,我在。”迟来雪回。   “要不给那烟放过来吧,不然等会小月和周诺要遭罪了,看林麟叫那么惨,估计真的疼。”   “好,有异常的东西我会截下来,别担心。”   “嗯。”   林无极刚想上前阻止,灰烟动了。梅念云和他都再次把目光放在红线上。   这次灰烟没有任何停滞,顺利地刺破林夏手指穿过手臂。   林夏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嘶。”   真的疼啊。   难怪躺着的那位叫得那么惨。   他能明显感觉到一条东西在他的血管里穿梭,没一会儿,所有的经脉都有了灰烟的族人。   此时他逐渐稳定,痛的程度有点像输液时滑动开关开大了的感觉,源源不断的灰烟直往他身体里灌。   梅念云始终盯着他,直到灰烟尾巴收完。   林夏头一次体验到血管里有东西堵着的感觉,如果现在有称,他高低得多称出十斤。   梅念云拿出准备好的剪刀将红线从中剪断。   “盘腿坐下。”林无极走到林夏身后,林夏依言坐下。   林无极抬手按上林夏的一边肩膀,一股全新的能量进入林夏身体开始竞争,林夏一想到自己身体里三股力量开始群雄逐鹿就想笑。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下三分。   打起来也是真疼,没多久,林夏脖颈间就被汗浸湿。   林月摸出随身带着的湿巾,询问道:“林叔,我能给我哥擦擦汗吗?”   得到允许后,林月小心地在林夏脸上、能看见的脖颈部分擦了擦,林夏眨眨眼表示感谢。 第64章 蛊虫   处理好其他事情的梅念云也来到林夏另一侧,手搭上林夏另一侧肩,第四种能量出现,林夏差点痛得跳起来。   “林叔,有点疼,能让我缓缓吗?”   林夏直抽抽,生理泪水都快出来了。四股能量,迟来雪重在保护他,另外三股在哐哐干架,简直不把宿主当人。   林无极不语,只一味输送灵力。   体内暴乱逐渐平缓,林夏轻吐出一口浊气,想着结束了。   不料就在这时,吊顶灯“砰”一下炸开,世界陷入黑暗,碎玻璃四处飞散,林夏就坐在灯下,无数玻璃碎片朝他而来!   林无极和梅念云都被这变故吸引目光看向后面供桌。   林夏慌乱着打算低头保脸,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对上迟来雪的视线,那些原本要落在他身上的玻璃都被神秘力量控制落在一旁。   左右两人本身就有灵力防护,也没受伤。   “啊,诺诺姐你流血了!”黑暗中亮起一道光,接着是林月的惊呼。林夏眯眼看过去,是林月打开手机闪光灯,照着周诺一只白皙的手腕,血已经在地上积了一滩。   “小月,你先把周小姐送出去处理伤口。”林夏说。   “好。”林月没有犹豫,先带着流血的周诺离开。   林夏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放在地上,光芒直指天花板。雪白的墙面反射光芒,四周总算勉强能看清楚。   “怎么回事啊林叔。”林夏双手互相搓了搓:“总感觉有点冷。”   林无极低声道:“别闹,有东西来了。”   明明门窗都是关好的,室内却莫名起了风,阴冷的气息在蔓延,几乎是照着林夏骨头缝里钻。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是鬼魂。”迟来雪说出了答案。   “林麟早前在各大医院和殡仪馆强行抓捕的鬼魂,如今他小命不保,被控制的鬼魂突破符纸来找他索命了。”   同时,林夏感觉一股暖意在他身体里游走,“暖和点了吗?现在围着你的鬼魂起码几十个,什么形状的都有,怕吓到你我就给你灵眼屏蔽了。”   “他们找林麟索命围着我干什么?”知道是什么之后,林夏反而冷静不少,他这辈子见得最多的鬼魂就是黑白无常那次,属实是被迫习惯了。   “梅念云把林麟的邪气和阳气都引到了你的身上,它们一时间分不清,把你当林麟了。”   林夏:“……”   “别担心,它们不会被这种手段骗太久,找到真正的仇人就不会围着你了。有我在,它们也靠近不了你。”   祠堂越来越冷,林夏有迟来雪妖气暖着,林无极和梅念云都有各自的手段保暖,倒也没有惊慌。   “怎么会这么多?!”梅念云咬牙,眼前的局面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想。   林夏右肩的手抽开了。梅念云褪下手腕上的一串玉珠子,丢进林夏怀里:“保护你的,拿好。”   林无极瞥见她的动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是扭开头不语。   林夏拿起手串,白净圆润的珠子发着幽幽的光,借着手机电筒,隐隐能瞧见其中一颗里面藏着滴血色。   “丢掉,我没猜错的话,林某是林麟的血,这串珠子相当于是林麟的替身之一。”   林夏听话地装作身体发冷往前栽,将那串珠子一下滑开老远。左肩的手及时将他扶稳,避免了一次和大地亲密接触。   林夏装作委屈地回头说:“林叔,怎么这么冷啊。”   梅念云面无表情,演都不演了,松手打算去捡手串。   林无极低喝道:“梅夫人你够了。”   梅念云顿住。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早点把林夏体内的邪气消灭。”   就在说话的这几秒,滑出去的手串珠子全部爆开,绳都断成几截。   林夏心里暗骂,要不是有迟来雪,恐怕他早就是那串珠子的下场。面上大惊:“林叔,那手串怎么爆了,好吓人啊。”   他本以为,手串都断了,梅念云也没啥手段再搞他。   谁料右侧女声幽幽开口:“你身体里有什么?”   林夏继续装傻:“心肝脾肺肾啊。”   梅念云没理他,转头和林无极说:“你也感觉到了吧,小夏身体里除了邪气外,还有另一股能量在捣乱,实力还在你我之上。”   林夏讶异:“真的假的。”   梅念云冷冷看他一眼,抽出头上的发簪,林夏呼吸一滞,原谅他比较担心,很担心梅念会化身容嬷嬷拿那玩意扎他。   梅念云没有犹豫,转头就抓起林麟的手,拿发簪对着手掌一刺,鲜血涌出。林夏感觉围着自己的东西一阵风似的涌了过去。   她拇指蘸上林麟的血,用灵力修伤好伤口,直接朝着林夏过来。   “!”   林夏果断一个装晕假摔,往林无极身上倒去。   梅念云拇指沾血,僵在原地。林无极连忙扶住林夏,拍拍他的脸:“小夏?小夏!”   “小夏冻晕了,先把他送出去。”林无极架起林夏一只胳膊,“你守好林麟,邪气已经转移,撑过今晚他就没事了。”   “他是装的。”梅念云再次贴近。   林夏立马苏醒往墙根退,目露警惕:“梅夫人你一直想把林麟的血往我身上抹是干什么?!”   “你果然是故意的。”梅念云掏出手绢擦拭手指,“是我把你想简单了。”   “你在说什么啊,”林夏一脸懵,“我特么好心过来救你儿子,大半夜忍痛挨冻,你还一直想把血往我身上抹,我能不怕吗?”   林无极伸手拦住梅念云,朝林夏道:“小夏回去睡觉吧,明天的假我帮你请了,好好休息。”   林夏依言转身打算离开。   手刚触上门把手,身体忽然一顿,他不受控制地往左边一闪,与飞过来的银簪堪堪擦过。   冷汗顺着林夏额角滑下。   要不是刚刚迟来雪控制他闪开,这东西就扎他后脑勺了。   林夏抬眼看向梅念云,旁边错愕的林无极似乎没反应过来,同样震惊。   林夏也不废话,抬手凝出腕箭。林无极连忙呵斥道:“小夏别闹!”   “林叔,她都想要我命了。”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我再忍就不好了吧。”林夏冷道:“您闪开点,别伤到您。”   梅念云冷笑一声,掌心向上抬起,只见她松垮的黑发中,一只蜈蚣缓缓爬出,顺着耳根一路爬到掌心。   密密麻麻的脚看得林夏毛骨悚然。   梅念云慈爱地轻抚蜈蚣背:“它的崽就在你体内,我让它们闹一下,你就会肠穿肚烂。”   林无极大惊:“梅念云你要干什么!”   然而,随着他这句话一起出来的,是满口的鲜血。林无极缓缓抬手捂上胸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什么时候……”   梅念云扬眉,“明天一早,林家长老林无极和少主林夏舍身救我儿林麟,不幸被邪气浸体暴毙而亡的消息就会传遍林家。”   “你!!!”   林无极吐血倒地。   梅念云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别试图用灵力哦,否则死得更快。”   随即,她转向林夏:“那么,就到你了小朋友。”   她对着手心的蜈蚣轻轻吹了一口气:“乖宝宝,给对面的小朋友来点好玩的。”   蜈蚣倏然直立,触须和无数条腿密密麻麻开始摆动,林夏看得鸡皮疙瘩起一身,他这辈子最怕两种东西。   一种没腿的。   一种全身是腿的。   蜈蚣这玩意就属于后者,光在地上阴暗爬行就够让人恐惧,更别说现在还站起来了。   林夏脸色一变,抬手捂住腹部,皱紧眉头,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她,像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老人。   在梅念云得意拿下双杀时,林夏站直了。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遗憾地说:“你是不是很想看到我刚刚那个反应?很可惜,我还是装的。”   梅念云拧眉:“怎么可能?!”   她试图在林夏的脸上找到一丝强撑的痕迹,却只见青年满脸笑意。   直到林夏从衣兜里摸出两条冰柱子,二指夹住,捏在手里。   冰柱子里冻着两条黑影,仔细一瞧就能发现,是两条小的蜈蚣,活生生被冻成了标本。   “你是在找它们吗?还给你!”   林夏嫌弃地往地上一丢,两条冻得梆硬的小蜈蚣摔得四分五裂。   这两只小东西原本是要顺着红线进入林夏的身体,可它们没想到,林夏的身体早就被迟来雪占领,轻而易举便将这两个外来者拦截抹杀,冻成小冰块给林夏玩。   梅念云气疯了,“你敢杀我的蛊虫!”   林夏冰箭咻咻发射,给她两条腿一并冻上,然后就是她手里的万恶之源。梅念云见事不妙,立马把蜈蚣往嘴里塞。   这波操作成功给林夏惊得顿在原地。   趁着这个机会,她用力一挣,摆脱了冰冻,掌心汇聚这蓝色的光芒,林夏脚边的银簪被吸了回去,刚巧握在她掌心。   她反手一甩,银簪就被抵到了林无极脖子上:“你想让咱们林长老死吗?”   林无极气得翻白眼,说不出话。   林夏摊手:“我觉得比起林长老,你现在更应该关注一下你儿子。”   林夏话音刚落,梅念云背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林麟脖子一歪,清晰地咔嚓一声,再没了动静。   无数鬼魂扒在林麟身上,拧断他的脖子后,一口口试图将他拆之入腹。鲜红的血流了满地。   梅念云回身,握着银簪疯狂乱挥,将鬼魂扎得魂飞魄散,可鬼魂实在是太多了,扎毁一批,又一批密密麻麻覆上去,将她一并淹没。   林夏趁此机会,上前将林无极架着快速退出祠堂,咻咻两箭,祠堂门被坚冰冻结。 第65章 端倪   “念云!”   林夏扶着林无极转身,姗姗来迟的林峰与他擦肩而过。林夏本来不想管,但想想还是回头大吼:“梅念云她疯了!这扇门最好别打开!”   林峰背影顿了一下,还是不顾一切地往门上踹。   大门经受撞击,碎裂的冰碴子纷纷掉落,裂痕遍布。   林夏知道劝不住,身上的林无极生死不知,只得先背着林无极往外跑。   他本来打算送林无极去医院。   “咳咳…”   背上的林无极猛然呕出一口鲜血,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去书房。”   “蛊虫医院解不了。”   林夏依言将林无极一路背到书房,放在沙发上。   “刀。”他吩咐。   林夏在书房找了一圈,只找到把切水果的小刀。   林无极接过,毫不犹豫给自己手腕来了一下子,鲜血直流。   “林叔?!”   “别怕,等会我用内力将子蛊逼出体外,你用手给它揪出来。”   “啊?!”   林夏手有点抖:“我不敢啊!”   薄薄一层皮包裹着枯瘦筋骨,刀割出鲜血流了满手,画面格外炸裂,再加上见过母蛊蜈蚣后,林夏一想到断口里会爬出一只缩小版的它就脑袋发胀。   他压着慌张,手足无措地打算强撑帮忙。就在这时,迟来雪的声音如救星般出现:“我来吧。”   修长的手指安抚地轻握他发颤的手,然后温柔地将他往旁边带了带。   恰好这时,林无极手腕处,两条蚯蚓般的黑色细线缓缓爬出,昂着头到处看。迟来雪手指虚虚一抓,两条小虫隔空被抓起,不安地扭动身躯。   同时,林无极的手也瞬间愈合,要不是身边沙发上还有那滩血,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人割过腕。   林无极仿佛脱力极大,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迟来雪的身影。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迟来雪嫌弃地点起一簇火苗,眨眼间便将两只小蛊虫烧得灰都不剩。   经过这么一茬,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五点,回学校上课肯定是不行了。   林无极两三分钟后缓过神,道:“这几天的假都给你请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夏闷声:“嗯。”   月光如纱,花园中泠泠水声流淌。两人并肩走在长廊,迟来雪揽着他的肩,低声问:“吓到了?”   林夏摇摇头:“没,就是想不明白。”   “按理说我和梅念云也没有什么仇,她为什么要执着地杀我?”   “这世间很多仇恨本来就是莫名奇妙的。”迟来雪道。   “是啊。”   说是为了安慰林夏受到惊吓的小心脏,迟来雪倒反天罡,钻进林夏的怀里,头微微一昂,吻了吻他喉间凸起。   林夏扶住他的肩,义正言辞:“不行,别乱来。”   迟来雪歪歪头:“好吧。”然后老实埋头在林夏怀里,轻轻拍他的背:“睡吧,我在呢。”   林夏看着近在咫尺的毛茸茸狐狸耳,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他谨慎问道:“雪雪,你会允许我犯错的吧。”   迟来雪不明所以,狐狸耳一晃,闷闷笑道:“哪方面的?”   林夏不语,只是一口咬上了他耳朵尖。力道不重,两秒就松开。   他感觉到,这两秒里,怀里的迟来雪一下子就僵了。   林夏内心谴责自己,真该死,怎么见着毛茸茸的东西就想咬一下,嘴贱了真是。   迟来雪恢复过来,低声问道:“小夏,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林夏:“疼?”   林夏担心是自己没收住力,仔细检查有没有咬出痕迹。   岂料这时,迟来雪抓着他的手腕覆上他耳朵,轻咬一下,触电般的酥麻感觉一下顺着林夏脊背往下。   “就是这样。”迟来雪哑声道。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向我求欢。”   听到求欢两字,林夏脸上温度上升,薄红蔓延。他忙道:“等等,我真不是故意的。”   迟来雪略显遗憾,垂眸,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欲望。他亲吻林夏,道:“没事,我愿意让你咬。”   林夏脑子又开始晕乎,他强撑着一丝清明,靠近迟来雪胸膛,“活爹,你放我一马吧。”   头顶是迟来雪低低地笑。   意外的是,迟来雪真就老实了,安静地搂着他睡了一晚。   第二天下午,林夏满血复活。   从林月口中,他得到了两个消息:   1梅念云没死,林峰孤身进入祠堂把她救了出来,现在被关在祠堂的某个房间。   2林麟死得透透的,百鬼索命,谁也拦不住。   一夕之间,林家上下均挂灵帆。   林月到现在都还不可置信:“我真的没想到,我妈她……”   “怎么会这样啊。”她说:“哥,我怎么办啊。”   林夏也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徒劳安慰。   林月稳稳情绪,道:“我不是梅夫人亲生的,但她毕竟养我长大,无论如何,我没法冷眼旁观。”   “等她情况稳定一点了,我再去问问。”她低头:“对不起,哥。”   林月心都揪作一团,没有什么是比眼前的事情更让她难过的。   她很喜欢林夏这个哥哥,偏偏养大她的人要害林夏,两边她都偏不了,只能夹在中间不知所措。   “这不是你的错。”   林夏暗叹一声造孽。   林家很快做好公关工作,林麟急症突发,不治而亡。梅夫人伤心过度,也生了病,需要静养,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露面。   七日后,林麟出殡。   奇怪的是,棺材就那么大一个,愣是抬不起来。   领路道士口中直呼:“造孽。”   两碗雄鸡血下去,这棺材才终于抬了起来。   林麟就算死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无辜魂魄也不肯放过他,他在迎接自己的报应。   “   经过这么一茬,林峰愈发颓废。   儿死老婆疯,想想也是绝望。   林无极撑着一身病骨主持大局,待情况稳定,林夏也准备回学校。   “小夏。”林无极叫住离开的林夏:“你先等等。”   林夏回头。   林无极像是想了很多,问:“你想不想学点别的?”   林夏懂了什么,眼睛快速一眨,笑道:“算了吧林叔,我没有那个天赋。”   林无极没再说话。   林夏原本想直接离开,走廊拐个弯的功夫和白荆碰上了:“白组长?”   白荆风尘仆仆,看见林夏时,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些,“刚好,你也在这里。”   林夏:“?”   没来得及问,人就被白荆摁着肩膀往回推:“先别走呗,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啊?”林夏满脑袋问号被推回书房,白荆关好门,快步来到林无极面前:“嘉安搜过一遍了,至今没有找到柳伯藏起来的东西。”   林无极疲惫地捏捏眉心:“那柳伯的机甲核心检查出什么没有?”   白荆摇头:“研究员用了所有办法实验,那个核心都只是普通的动力源,至于为什么会在已经破碎的情况下三番五次带动机甲复活。”   “只有一个可能。”白荆沉声道:“是妖。”   “并且不是普通的妖怪。”   “我翻遍了国安局异闻档案,比对找到了五十年前的一次事件,几乎是整个世界都差点倾覆,而那次事件的凶手,最有可能造成这一切。”   林夏垂眼,心里有了大概。   “可惜国安局记录太少,连怎么结束的都没有。我年纪轻,那时候还没出生,更不清楚,只能来问问您,有没有一点当年的线索。”   林无极听罢沉默,良久,他抬头看了林夏一眼。林夏则没有什么异常,“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白荆奇怪这叔侄现在怎么是这么相处法,开口道:“不用,后续还需要你帮忙。”   林夏望向林无极,道:“当年的事情我已经清楚,林叔你不用想那么多。”   指的就是他是不是亲生这事。   林无极一愣,咽下一声叹息:“那时候我才17岁,嘉安灵脉无故崩裂,天空血红,日月当空,人心惶惶。”   “我的好友林志远,当时他还是林家家主,和当时的家主夫人苏宁,两个也才二十出头的青年,奔赴嘉安。”   “嘉安会议后,在两个不知名大妖的带领下,上一辈的玄门世家长辈基本都参与了那场战斗,结果就是,众世家死伤惨重。”   “宁家家主死亡,江家家主江镇,”他对林夏一扬下颌:“你也见过了,落下一辈子痊愈不了的病根。”   “还有志远夫妻,重伤不愈,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两只大妖不见踪影,志远不肯告诉我事情始末,只带回了两样东西和一句嘱托。”   “一个是祠堂供奉的那块壁画,一个是你手上的戒指。”他视线落在林夏无名指上:“而那句嘱托,是让我照顾好一个孩子。”   林夏心里一震。   “他们还那么年轻。”林无极眼圈有些红,他压下情绪,对白荆道:“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余的志远没说。”   “后来可能是两个大妖做了什么,几乎所有普通人都忘记了这件事,包括现在玄门的年轻一辈。仅仅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记得一二,但相同的是,他们都选择缄口不言。 ”   白荆沉默着听完,点头:“感谢。”   她转头看向林夏,话却是对林无极说的:“借你侄子用几天。”   白荆带着林夏刚跨出门,背后的林无极突然道:“某次我听志远提过,那次事件的造成者。”   “似乎叫作混沌。”   “时间太久,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白荆再次回头,对林无极鞠了个躬。 第66章 由内而外的妖气   “白组长,需要我干什么啊。”   林夏再次坐上白荆那辆越野车,周一在副驾回头冲他眨眨眼。   白荆扣好安全带,道:“准确来说,是需要你身上那只妖王帮忙。”   林夏:“啊?”   周一笑道:“你想知道白姐是怎么知道你身上有妖王的?”   林夏记得白荆鼻子很灵:“气味?”   “是的,”周一道:“你身上的大妖妖气几乎是由内而外的浓郁。”   由内…而外?   “不过我还是好奇,一般妖怪附身都是外显妖气,不应该内外都有,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周一的目光过于清澈干净,真的是以一种求知的态度在问。   林夏此时脸已经烧起来了。   “到底是……”周一还想问,被白荆打断:“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哦……”周一委屈地缩好。   车内气氛一下子静了。   林夏心里问候了迟来雪百八十遍。   平静下来,迟来雪也随之出现在他身边,勾着眼角对他抛媚眼。   林夏轻咳两声,问道:“白组长,他出来了,你有什么事情找他?”   白荆看了眼车内后视镜,“我除了翻阅国安局的异闻档案,也查了近代妖怪录,自建国后开始记录到的妖王仅仅只有那么两三位,现在都在世界各处任职。”   “但那三位中,没有一个是狐妖。”   迟来雪慵懒地抱着手,没有形象地靠着林夏。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身边这位妖王,是从哪来的。”   “……”   林夏有些诧异:“只有三位吗?那特别处基地那几个是……”   “那些只能被称为大妖,事实上自建国之后就没有出现过自然修炼而成的妖王。”   林夏干巴巴地说:“那,可能他是被记录遗漏的吧。”   白荆沉默一瞬,倒也暂时认可了他这个说法。   “结合我到处走访询问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加上林长老说的,我怀疑,你身边这位,就是五十年前带领玄门世家抵御混沌的其中一位妖王。”   林夏呼吸一滞,不是,这就是有脑子的人吗?猜这么准。   迟来雪轻笑开口,“猜得不假。”   白荆继续问:“那另一位呢?”   迟来雪道:“死了。”   “……”   “下一个问题,”白荆缓缓减速停下等红灯:“这次还是五十年前那个叫混沌的东西吗?”   迟来雪指节抵上下巴:“有可能。”   “为什么是有可能?”   “因为目前他还没露过面。”   “……”   林夏听着两人打哑谜,伸手戳了戳迟来雪的腰,心声问:“你最好给我把事情全讲清楚。”   迟来雪无辜地眨眨眼。   “你还能找到混沌吗?”   迟来雪坦诚摇头:“不行,他隐藏得太好。”   “方便把五十年前的事仔细写下来吗?”   “不方便。”迟来雪把玩着林夏手指。   白荆一噎:“……”   林夏脑仁快炸了,他揉着太阳穴瞪迟来雪,然后偏头,“白组长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可以先说,我们会尽力帮。”   “嗯,”白荆说:“柳伯虽然死了,但他藏着的武器至今没被找到,我们担心如果背后真有那个叫混沌的控制,那武器大概率也在它手里。”   “我们现在很被动,离日月食越来越近,包括周一在内的一些妖怪都被莫名的磁场影响变得暴躁。前两天最大的商业街还撞死了两只小雀妖。”   “是自杀行为,并且越来越多。这个场面,在五十年前那次事件中也发生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借助你们的能力,找到磁场变化的原因。”   迟来雪微眯着眼,似乎陷入了某段回想。注意到林夏在看他,他俯身吻了下他额心,道:“尽力而为。”   不出意外的,林夏又无痛拥有了长假。   宿舍群还在鬼哭狼嚎,整齐划一地刷:[合着四人宿舍就我和们两个倒霉蛋要老实上学毕业啊…]   白荆这趟车直接给林夏跨省带回了嘉安,特别处有钱,包了个五星酒店的二层。除周一外,林夏还见到了周二和几个研究员。   不知道的还以为特别处换基地了。   跨省这趟车可不好坐,白荆习惯了,两个妖怪也没什么不舒服,就林夏一个普通人体格,感觉骨头都快散了。   周一拿着两张房卡过来,一张递给林夏,一张给迟来雪:“辛苦了,都早点休息啊。”   迟来雪没接,林夏用胳膊肘他。不远处的白荆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不发一言,走过来从周一手里将房卡抽走,拍拍他的肩,视线一扬:“去给那边的博士。”   “哦,”周一这孩子也是没心眼,屁颠屁颠就去送了。   白荆略显尴尬地默默走开。   林夏摸摸鼻子,挽着迟来雪胳膊快步进电梯:“累死了,长途车真不是人坐的。”   进入房间,光速躺下,蜷成一团很快睡着,嫌热还给迟来雪划了条楚汉界。迟来雪乖巧地躺在另一侧,看着林夏头埋进被子一半,睡得很沉。   半夜,林夏被迟来雪拱醒。   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东西往自己怀里钻,一低头,看见迟来雪委委屈屈地趴在怀里:“头疼。”   林夏还没清醒,手指已经凭着感觉摸进他的头发里,不轻不重地按摩着,“怎么了?”   “不知道。”迟来雪依赖地拥紧林夏。   林夏伸手摸向床头灯,摁亮之后坐起身,让迟来雪靠在胸口,手指往下,摸到他汗湿的脖颈,几缕发丝黏在上面。   看着他紧抿的唇,林夏慌乱地往下摸,隔着衣服都能摸到腰身冰凉。不敢多想,林夏单手胡乱解了他的腰封,触到皮肤时,毫不夸张地说,比冰块还凉。   轻贴他的唇,还略有一丝余温。   林夏一下失了方寸,他翻身跪在床沿,用被子把迟来雪裹成一个球,“是冷吗?”迟来雪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握住林夏的手,温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片刻后,白荆的声音伴随敲门声响起:“林夏!”   林夏和迟来雪对视一眼,安抚地摸摸头,抽身下床去开门,越走近门就能听到杂乱地交谈声。   林夏打开门,光蔓延进屋内,白荆背对着他问前面人:“周二呢?他怎么样?”   “都不在了!”   听到开门声,白荆立马回头,着急道:“你家妖王怎么样了?周一周二和其他几个妖怪都突然发疯,乱打一通后从楼道玻璃窗撞出去了。”   林夏扭头一看,果然,走廊尽头最大的玻璃窗已经被撞碎,地上全是玻璃碎屑,没掉的尖锐部分还沾了血和碎肉。   “迟来雪还在,就是浑身发冷头疼,”林夏边说边带着白荆往里走,迟来雪已经床边端正坐好,长发被玉冠高束,被林夏拨乱的衣服也整理妥当。   如果不是他眉间还轻轻皱着,林夏真以为刚刚的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样,还很难受吗?”林夏贴近摸他脸,温度回升了不少。   迟来雪蹭蹭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微微偏头对白荆说:“献祭。混沌想重现当年的景象献祭生灵,妖怪和人类都是献祭对象。”   “今天这道磁场只是试探,来得也快走得也快。小妖估计已经自杀不少,你那两个妖怪稍微好点,应该能挺过去,清醒了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人喊:“白组长,周一回来了。”   白荆丢下一句:“一会来我房间开会。”便匆匆往外赶去。   走廊上,十多岁的少年捂着胳膊跪在地上哀嚎,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冒血,看见白荆,更委屈了:“白姐……”   哐当!   又是一道身影从窗口飞进来,来了个脸着地刹车,菌丝覆盖着裸露的皮肤表面,在费力地做着自我修复,一抬头,是周二。   两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妖怪此时都像个孩子一样,抱在一起痛哭。   白荆快步走近蹲下,将两人一左一右拥住轻声哄。   林夏和迟来雪从房间出来,几个研究员也都站在走廊不知所措。   “带出来的一共四个妖怪,就周一和周二回来了,另外两个小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白荆自责地抬手扇了自己一下。   林夏想阻止已经晚了一步。   她这一下力道不轻,脸颊很快红肿起来,似乎借着这抹痛楚才能掩住她眼角的湿润。   周一周二坐在她左右,脸上也难掩悲伤,周一道:“我们那个点都没睡,就突然感觉头好痛好痛,脑子里像有人拿个震天响的锣在我耳边敲,站不稳,看不清人,只凭着本能往一个方向飞。”   周二附和:“对,我清醒的时候是在商场那座大楼楼顶,晚一秒我就往下跳了。”   两妖都心有余悸。   “不能再拖了,”白荆一咬牙:“明天势必会引起恐慌。”   “这里东南方是不是有个湖或潭之类的水源地。”迟来雪突兀地出声。   林夏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立马拿手机查地图,划拉放大:“确实有,叫……锦潭。”   迟来雪抬眼对白荆道:“被那道磁场影响的同时,我也反追踪了对方,位置是东南方向的一个水源,应该是在水底,可惜他察觉到我的追踪后收手很利索,没有确定具体位置。”   “这就够了!”白荆道:“今天我就算把湖水抽干了也得给他逮出来!”   同时,这道消息也传到了国安局。 第67章 锦潭   回房间时天已经快亮了,林夏拥着迟来雪眯了会。   天大亮后,林夏被刺眼的光芒强行催醒。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再睡会吧。”林夏含糊道:“不行,还是早点解决好,不然你还会难受。”   他拿下眼睛上的手,眼睛干涩酸痛,眨了好几下才勉强适应光线,低头看迟来雪还一错不错地看着。   林夏下意识将手伸回被子里,从他腰身往上摸,到胸口时,还特地拨开衣领摸了摸皮肤,感觉的温度已经正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迟来雪攥住他的手,林夏难得开玩笑道:“怎么?不让摸?”   迟来雪弯弯眼,抓着他的手贴向胸口,“摸,摸哪儿都行。”   林夏顺势攀上他耳后,道:“摸就算了,亲一下。”他垂首在迟来雪唇上啄了一下,然后起身下床穿好外套去卫生间洗漱。   几分钟后,他们在一楼酒店餐厅里见到了白荆,连同周一周二两妖坐一起吃早餐。   “你们不多睡一会?”白荆看见他们,惊讶道。特意没叫两人就是想让他们多休息一会,没想到林夏这人时间观念这么强。   林夏在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我们也想早点处理。”   “根据网上查到的资料,锦潭面积很小,但最大深度远超六百米,需要配备专业设备才能下潜。”   白荆皱眉:“这对于我们来说太被动了,人类在水里几乎没有攻击力,周一周二他们又都是陆地妖怪,下水没经验,有没有什么能把水里那位引出来的办法?”   迟来雪思量片刻,转头看向林夏:“小夏,想体验一下变人鱼的感觉吗?”   含着白粥抬头的林夏:“?”   他喉结轻轻一滑,道:“我们下水?”   迟来雪点头:“刚好我也想去验证点事情。”   林夏没多犹豫,道:“行。”   他相信,既然迟来雪能提出来,就证明他有绝对的把握。   “我和小夏下水,最多三天,如果三天后我们没出来,就可以当我们死了。”   “咳咳!”林夏冷不丁被他这句话惊呛到,偏头咳出了眼泪,回过头时满脸不可置信,发出一个:“啊?”   迟来雪给他拍背顺着气,笑道:“逗你玩的。”   林夏选择把碗挪远,身体偏向另一侧生气去了。   “……”   迟来雪继续说:“白组长,这三天就麻烦你带人守好锦湖,最好是做到有异象能立马控制。”   “我会尽力。”白荆郑重点头。   三人来得早点,吃完早餐就先回去了。   林夏耳朵听着动静,面无表情地转回来,三两口吃完想走被迟来雪拦腰一搂,没站稳就那么跌他怀里了。   林夏立马破防,心里直呼卧槽,连忙左右看人,好在没人注意到。他掙了下,没挣开,只能低声道:“卧槽,你放开我,有人!”   迟来雪略显委屈地放开他,林夏立马退后两步坐回椅子上。   林夏轻咳两声:“咱俩情况特殊,你懂吧?”   迟来雪叹气,目光幽怨,刺得林夏莫名有种自己是提裤子就不认账的渣男感觉。他脑瓜子一转,突然想起来,不对,差点让他绕过去了。   于是立马严肃道:“这次的事情有几成把握?”   迟来雪道:“包活。”   林夏憋着笑:“那你刚说的,三天不见就当死了是吓吓我的?”   迟来雪摇摇头:“活着是真的,回不来也是真的。”   “?”林夏满脑袋问号。   “你之前也经历过异度空间,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节点。锦湖湖底时间紊乱,一不小心你就可能会和我一起回到五千年前的月州。”   “那样,便是回不来了。”   林夏一怔:“你是想带我回去?”   按迟来雪的说法,林夏原本就是五千年前的人,只是被用特殊手段穿梭时间送到了现在的21世纪,在这里和普通人一样,接受现代的教育。   如果让他回去,林夏不确定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接受以前的生活模式,并且这边他有熟悉的朋友同学,不是能轻易割舍的。   迟来雪沉默一瞬,在只有两人能看见的角度牵起林夏的手:“不管怎么样,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一定要回去吗?难道不能像现在一样,我们都留在这里?”林夏不明白。   迟来雪道:“你我都是过去的人,留在这里,时间给我们带来的变化更快。”他摊开手掌,只见最中心的皮肤近乎透明。   “如果不能回去,不出两年,我会消散。而你,寿命缩减和普通人一样,只有寥寥几十年。”   林夏呼吸一滞,他颤抖的指尖去摸迟来雪的手心,触感还是皮肤,只是温度稍低些。   迟来雪安抚地握住他指尖:“我原本想,如果可以,我留在这里,能陪你一起度过这短短几十载也是好的。”   “可我没想到,时间会这么快。在寿命更长的生物上,反噬更强。”   迟来雪轻声道:“我很自私,我想什么也不告诉你,直接将你带回去。但我知道那样你会不高兴,现在的你,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情更浓。”   “我不想让你不高兴。”他拇指摩挲着林夏的指节,“所以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下水之后,无论你选择和我回去,还是留在现在,我都能保你,此生无恙。”   林夏感觉天塌了。   真的。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   有一天真的要在爱人和世界中做选择。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连被迟来雪牵着走出餐厅都没什么反应。   如果他想,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提出让迟来雪留在这个世界陪他,迟来雪会毫不犹豫答应。但他不能那么自私,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啊。   几步后,出酒店的一瞬间,迟来雪发动缩地千里,跨出的这一步,将两人都送到了一个深潭边。   潭不大,一眼能望到对面,如果从空中俯瞰就能发现,整个潭圆的很完美,像是被人精雕细琢出的艺术品。   天气是少有的雾霾,灰灰的,衬得原本幽黑的潭水更暗几分。   后面半人高的坎子上,白荆等人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周一揉揉眼,羡慕地一肘旁边的周二:“这就是妖王的实力吗。”   白荆回过神,从坎子上一跃而下,来到两人身旁:“我们打算给这附近都布置特殊的高压电网,在岸边或者整个猫水里都没事,但沾水的东西敢冒头出来,立马就能给他电糊。”   后面的周一附和:“直接就是以雷霆击碎黑暗!”   林夏抬手指向自己,哭笑不得:“这个露头就秒的生物也包括我吗?”   白荆给他一个“你放心,我有考虑”的眼神,“有你旁边这个妖王在,应该电不着你。”   林夏:“……”   不一会,来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布置电网的人员,黑色的粗电线密密麻麻像蚯蚓一般爬满岸边。   林夏有点发怵,迟来雪抿唇看了眼远方:“小夏你还是在岸边吧。”   林夏反而松懈不少,道:“没事,最多就是被电死。”   “乱说什么。”迟来雪无奈地拥他入怀,眼睫轻阖。   林夏犹豫几秒也回抱住他。   头一次没有在乎岸边那么多人的眼睛。   “哥!”熟悉的女声唤回林夏,他和迟来雪分开,扭头看见了一脸便秘色的林无极和兴奋的林月。   看林夏看过来,她开心地招手。找了个稍矮点的位置滑下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哥,你们真的要下水吗?”   林夏点头。   她低声道:“好危险哦,全是电线,水还好深,能不能不下去啊。”   林夏安慰道:“放心吧,我命大得很。”   又安慰几句,林月总算是一步三回头离开。   “时间到了。”迟来雪再次握住他的手,林夏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眨眼时才记起来,是那条蓝色小鱼。   两人被无数彩色小鱼组成的流光包围,最后也融为光芒中的一缕,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入水无声,连轻微的涟漪都没有引起。   和林家祠堂那次一样,林夏身处一个超大号的泡泡里,能正常呼吸漂浮,两条小鱼绕着他左右旋转。   迟来雪在他前面一两步的位置,迎着他的目光,用指尖在泡泡里画了个爱心。   林夏想笑说他幼稚,想起什么又失了笑意。   林夏的泡泡跟装了追踪定位一样,和迟来雪的泡泡形影不离,一同在能见度很低的水底无限下潜。   这个场景要是深水恐惧症的人看见估计会当场死亡。   林夏起先还担心这个泡泡会破,看见刮擦石壁就一惊。好在事实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坚强的泡泡在刮擦第n次后依旧完好如初。   水里光线很暗,除了彼此,他很难看见其他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骤然亮起幽光。林夏凝神一瞧,是种很美的花,整株都是荧光蓝,花瓣只有三瓣,中间还托着个蒲公英一样毛绒绒的小球。   这种花几乎铺满了他们正在通行的甬道。他们走过,带起的水波拂过花丛,摇曳生姿。   靠着这些花,林夏终于能看清周围。   他们落地了。   泡泡没破,依旧包裹着他。 第68章 兄弟   两人顺着甬道一路前进,不知道是不是水太深的原因,一条鱼都没有。   迟来雪招招手,一朵蓝花盈盈飘落他手心。他捻着花枝,递给林夏:“这是沧月花,好东西。”   林夏拿到花的第一反应是,好东西这么大片?   一般小说里写的奇珍异草不都是千年开花万年结果还只有一株的设定吗?这花多得跟路边的野狗一样。   迟来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其实有灵脉的不止麒麟山一处,还有很多人类无法涉足的地方,比如密林深山,比如这里,没有任何活物能平安到达。”   “包括我也不行。”   “那我们是?”林夏疑惑。   “我们是恰好和这里的主人认识,她允许我们进来而已。”迟来雪道:“你也曾见过她,她叫海灵。”   林夏睁大眼睛,“那个辩灵师?”   迟来雪点点头,“沧月花只生长在有灵脉的地方,麒麟山由于过于显露,花儿几乎是刚出嫩芽就会被守候的妖怪或人类带走。而这些无法涉足的地方则完全避免了这种情况,花儿才会长得这么茂盛。”   “那这东西有什么作用吗?”林夏凑近鼻尖轻嗅,并不能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很多,”迟来雪想了想:“比如大多数人类都在追求的延年益寿、强身健体又或者是治疗疑难杂症。修行人更多的是用来炼化吸收。”   林夏眼睛一亮:“我能带几株走吗?”   迟来雪道:“有点难,我们没有带专门的储物袋,带出这片区域就会自动凋零。你要是喜欢回头我去麒麟山给你摘。”   这话一出,空气再次陷入安静。   林夏扔掉手里的花,心绪流转,他哑声问:“如果我没和你回去,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迟来雪身影一顿,他回头来牵林夏,眸光沉静:“会的吧,等你百年之后,我去地府捞你,等你转世之后,我再把你带走单独养着。”   他说着又笑笑道:“到那时候你不得更嫌我老啊。”   林夏抬眼看他,片刻,被他抬手捂住眼睛,唇上温热一触。   “你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会后悔。”   林夏眨眼时,睫毛轻扫他手心,很痒。   但两人的心,同频的痛。   甬道尽头是一个圆形法阵高台,迟来雪登上台阶,半晌,轻轻叹息道:“果然。”   林夏后上一步:“什么?”   “这是海灵的神主台,海灵死了,这里因失去主人没人养护,也荒废了。”   林夏对于海灵只有林家祠堂时的记忆,偏偏那还是个假的,给他吓得不轻。   林夏刚准备说什么,猛然瞥见迟来雪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两条长长的触须,“小心!”   迟来雪像是背后长眼一般,在林夏提醒的同时一揽他腰身,倏忽间避开,出现在几丈之外。   触须落在两人刚刚站的位置,神主台顷刻间裂纹遍布、支离破碎。   林夏此刻俨然被眼前东西镇住,仰着头骇然。   一只起码两个成年人高的不明生物浮在神主台上空,外表粉紫色梦幻瑰丽,形似天使,背后无数触手飘摇。   “海天使。”迟来雪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个时代它还存在。”   “它很厉害吗?”林夏问。   迟来雪道:“比起你我还差点。”   林夏松了一口气。   迟来雪叮嘱道:“一会儿小心,别被他的触手碰到。”   “碰到会死?”   “不,碰到会没有任何痛苦。”   “?”   迟来雪介绍道:“这东西能吸取生物的所有痛苦和生命力,让它们在愉悦中毫无痛苦、心甘情愿地死去。”   “连一丝疼痛都感受不到。”   林夏看向海天使背后密密麻麻的触手,“我怕是躲不完哦。”   迟来雪手中长剑幻出,“别担心,泡泡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说完,红白身影如同利箭射出,眨眼间便显现在海天使面前,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躲过所有触手,给予它重击。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有少部分触手冲林夏而来,林夏在水里射箭很慢,也只能唤出冰剑抵御。   铺天盖地的触手如撒网般向他拢过来,林夏眼前的视线受阻,看不见迟来雪,只能胡乱挥砍。   好在身上的泡泡给他抵御了所有伤害,触手碰不了他,被他硬生生砍出一个洞。闷头往外冲时,一只手抓住了他手腕。   大惊转头一看,是迟来雪。   他心下一松,被迟来雪拉着往来处飞。   遥遥将海天使甩到了最后面,林夏回头看了一眼,“吓死我了,差点要被这玩意困死。”   “嗯。”   眼见海天使没有追来,林夏安心停住,围着迟来雪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没见受伤才彻底放松下来。   头顶突然哼笑一声。   林夏抓着他的手,奇怪道:“你笑什么?”   迟来雪摇摇头,突然将他拥进怀里。   林夏不明所以,问道:“那我们现在上去吗?海天使不解决掉,万一其他妖怪还在献祭怎么办?”   “不管他们了。”迟来雪说。   “什么?”林夏不懂。   “你想和我分开吗?”   “肯定不啊。”   “那我们就不管上面的事了。等献祭完成,世界会重新洗牌,我们也不再会受时间限制,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迟来雪捧着他的脸,凑近问道:“好不好?”   “可是……”林夏不明白,怎么突然间迟来雪就改变想法了。   他拿下迟来雪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手指探进他手心,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达给他。   他皱着眉,右手抚上迟来雪胸口,状似要轻吻他。在迟来雪低头凑近时,右手发力,寒冰直接命中心脏,血刚流出来就结成血花,凝在胸口。   林夏急退几步:“你到底是谁?!”   “小夏,你在说什么啊?”迟来雪痛苦地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别装了,你不是迟来雪!”   “……”   眼前的迟来雪颤抖着直起腰,他在笑!   笑完,他随手一挥,身上的伤口顿时复原。   “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抬抬手:“样貌、气味,连妖气都是一样的,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迟来雪不会那么说!”林夏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控制着自己不发抖。   “他不会那么说?”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明明他才是最阴险的,占尽荣耀还一副我懂天下疾苦的样子。”   林夏喘着粗气,对面的人给他的感觉很可怕,“之前假扮迟来雪跟着我的也是你吧。”   对方一挑眉:“是又如何?”   他诱哄道:“林夏,反正我和迟来雪长得一样,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听我的,别管什么天下苍生,等混沌把世界洗牌,我们都将作为功臣,受敬仰,享无尽财富无边寿命。”   “再也不用担心生死问题,永远在一起。”   “这样不好吗?”   林夏佯装考虑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真的吗?真有这么好?”   对方笑意加深:“是啊。”   林夏一副想开了的样子走近,道:“那我就……”他倏然抬手,电光火石间,冰剑幻化脱手而出。   谁料对方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剑尖,长剑在林夏放大的瞳孔中断成几截,落入水底。   “太弱了。”对方点评:“比起以前的你,十分之一都不到。”   “既然你不听话,那我也只能……”   “让你消失了!”对方手里幻出一柄黑色长剑,猝然贴近,剑刃劈上林夏身边泡泡时,泡泡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猜猜,我几下能将这个泡泡戳破,让你溺死在这永远没人能发现的水底。”说这话时,他终于褪去脸上的伪装。   他和迟来雪长得很像,除了发色瞳孔全黑,眉眼阴郁之外,别的几乎一样。   林夏一边躲避一边试图还手,可他的攻击在对方面前似乎都是虱子挣扎,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眼见泡泡裂痕越来越大,对方嘴角快咧到耳根子,林夏心里慌张更甚。   此时,一条蓝色小鱼缓缓从他和那人眼前游过,还嘲讽似的甩甩尾巴。   林夏身上的泡泡裂痕一寸寸修复。   “离他远点。”   熟悉的声音呵斥伴随红色长剑直直向着那人冲去。   那人被强行逼退,不满地唏嘘:“来得真及时啊。”   “我亲爱的哥哥。”   哪怕是早有猜测,听到这个答案的林夏还是一愣。   迟来雪挡在林夏面前,“迟来春,你不会真的以为混沌会帮你吧。”   迟来春冷笑道:“哥哥,你生来就拥有一切,肯定不会在乎这些。”   迟来雪:“……”   两人对峙,迟来春喃喃自语:“明明是双生胎,偏偏你成了祥瑞,生来风光,拥有一切。而我,出生就是不祥,被所有人漠视看不起。”   “哪怕我努力学习你的一切,爹娘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凭什么!”   黑色长剑感受到主人的怨愤,发出不甘的剑鸣,催促着、渴望着鲜血。   迟来雪提剑迎上,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凌厉剑光中,林夏看见海天使不知何时已经浮在头顶,心中大骇。   他快速躲避着触手,瞥见迟来雪的目光往这边看,他连忙道:“你别分神,我不要紧!”   他尽力将海天使往旁边引,和它周旋。 第69章 我终于再次找到你   寒气触及处霜花遍结,林夏重复着冰冻、砍碎的过程,没想到触手也在无限生长,砍一条,长一条。   林夏累得不自觉降下速度,那触手却越来越兴奋。   迟来春干扰道:“哥,你再和我打一下嫂子都得喂海天使了。”   林夏扭头大吼:“放你娘的狗屁!”   他最讨厌这种成为团队中拖累的感觉,咬牙提剑迎上,借着有防护的优势想靠近去打海天使本体。   没想到硬扛一波触手攻击凑近后,海天使就瞬间闪到了他背后。   “???”   这对吗我请问?   迟来春大声嘲笑道:“看来我们海天使今天能吃饱了啊。”   “诶,哥你看啊,嫂子快让吃了。”   恍惚间,林夏感觉右手寒气弥漫,顺着他的手臂攀升而上。   又是这样!   凛冬察觉到他的力竭,再次开始反噬,为了不让迟来雪分心,林夏忍着疼痛,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和海天使周旋。   偏偏此时迟来春又开始捣乱:“呦,主人太弱,凛冬都开始不满了。哥,你说嫂子是被海天使吃掉还是被凛冬反噬而死呢?”   林夏心里骂娘,突然感觉腰上多了只手,被人一揽,带着躲过海天使的触须。右手手背上覆着另一人的手心,暖流将攀升的寒气压了下去。   短短几秒,迟来雪带着他躲避海天使和迟来春的攻击,还要帮他压制寒气。   无力感漫延他满心。   我好没用啊。   眼前是快速略过的触手和迟来春阴狠的笑脸。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耳边有个声音说:“想要力量吗?”   “足够保护所有人的力量。”   想。   他的心替他回答。   身边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眼前出现的是一团黑气,它诱哄道:“过来吧,过来你就能拥有你想要的东西。”   林夏控制不住地走近,伸出手。黑气咧着得逞的笑。   “小夏!”   就在林夏要触碰到的一瞬间,迟来雪的声音乍响耳边,眼前的一切全部消失,黑气也不甘地退散。   迟来春和海天使都还在,揽着他的迟来雪一边躲避、抵御攻击,一边急切道:“小夏别信他!”   林夏意识回笼,意识到自己差点被黑气控制之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寒气在右手聚集,他从迟来雪怀里挣脱出来,躲开一轮触手:“我没事,你专心打他。”   迟来雪无奈回身又被迟来春缠住。   林夏借着迟来雪的妖力靠近,一剑刺中海天使胸口,伤口流出浓黑绿汁,但没多久,长剑融化,海天使的伤口又复原。   林夏隐隐感觉右手又开始不老实,他心中猛然萌发出一个想法。   凛冬既然这么想当主人,那就让它当好了。   他这副身体,保不齐让凛冬来控制会有更强的力量。   他开始接纳凛冬的吞噬,整条手臂没有知觉,只有被侵蚀的痛。   迟来雪感觉到什么,“小夏不要!不行!”   林夏脑子彻底麻木,此时此刻,他才和凛冬建立了真正的联系。飞霜盘旋缠绕,浮在半空的青年墨发高束,蓝色劲装衣摆随风猎猎。   只见他抬手,长剑凝聚,挥出一斩,海天使触须尽断一半,冰霜顺着触须端口攀升,让它无法再生。   海天使感知到危险,连忙朝顶上游去。   林夏紧随其后。   迟来雪迅速跟上。   迟来春在后面大笑:“迟来雪,今天就让你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   海天使破出水面。   “嗞嗞嗞——”   高压电瞬间发动。   海天使被控制在半空电个半熟,触手焦黑。   岸边的白荆等人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巨型生物。   林夏呢?   林夏在临夏水面的地方被迟来雪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不断安抚:“小夏,上面有电,别上去。”   “乖,没事了。”   他手覆上林夏右手,催动林夏体内的本命火,试图压制凛冬。冰火两重天的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林夏低头咬住迟来雪手臂,眼角全是泪,却始终不发一声。   本命火连通主人,迟来雪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他忍下所有,一遍遍在林夏耳边安抚:“别怕,我在。”   林夏咬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那抹红映在林夏眼底,格外刺眼。他松了口,迟来雪却道:“没事,咬。痛就咬。”   林夏满脸的泪,但咬死了牙关没再要迟来雪。   “咚隆——!!”   电死的海天使掉落水面。   岸边人声嘈杂,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喊着:“林夏呢?!”   “有没有看见其他人冒出水?!”   “……”   凛冬和迟来雪一时僵持不下。   痛极的林夏推开迟来雪,召出长剑往水底飞去。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回到过去,杀了混沌。   林夏回到水底,神主台上空,他挥剑一砍,一条时空缝隙凭空出现。   蓝色的身影直冲入内,红色身影紧随其后。   “……”   林夏和凛冬融合时,脑海里多了一些记忆,被迟来雪搂住压制的时候,体内的灵眼和迟来雪的本命火遥相呼应,记忆渐渐清晰。   ……   [迟来雪视角]   三千年前,月州妖王之妻诞下一胎双生子,大儿子天生祥瑞,银瞳白发,承袭妖王之位,取名——   迟来雪。   少年时,迟来雪天不怕地不怕,桀骜不驯,意气风发。   唯一的吃瘪就是总打不过与自己同大、随家人搬来月州的一个人类小孩。   偏偏妖王妖后很喜欢那个孩子,两家父母相处很融洽,要不是性别不同,高低还得订个娃娃亲。   青年时,迟来雪已经不屑于和那个人类大打出手,他即将继位妖王,成为万妖俯首的狐帝。   可明明他早已经天下无敌,却还是会被那人摸头,指着柴堆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雪雪,帮我点个火呗!”   迟来雪:“……”   “我说了多少次,我是妖王!很强的那种!别乱叫我名字!”   某人忽略他的炸毛,一本正经地再次摸头:“知道啦雪雪。”   迟来雪:“……”   [林夏视角]   修炼之人和妖怪的寿命都很长,两千年对他们来说只是弹指一挥。林夏在日常相处中,逐渐对傲娇的迟来雪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害怕对方厌恶,他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   他想,能陪着妖王长大,护他一辈子平安无恙就好。   谁料某次祭祀仪式前夕,老妖王二子迟来春被封印的混沌蛊惑,打开封印放出了混沌,整个月州生灵涂炭。   林夏的父母和老妖王为了保护月州,接连陨落。   天空日月同辉,血红的天幕将世界吞没,无数的黑气从地底钻出,过处天火焚肆,草木蒸发,无数妖怪和人类的生命都填了进去。   最后的战役拼杀之际,林夏看见那股黑气直冲年轻的妖王而去。他毫不犹豫抽身,挡在了妖王面前。   “呕……”   林夏坠落,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鲜血。   迟来雪颤抖着扶他,眼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到他脸上,他猜想,这滴泪一定很苦,比最苦的灵药还苦。   林夏浑身都疼,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都要死了,喜欢的人却不知道他的感情。   也许是濒死壮人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跪坐在地,替面前的迟来雪拭去眼角的泪,然后低头吻在对方的眉眼上。   他是个胆小鬼,这个时候了也没敢亲嘴。   他死了。   但他的意识没有消散,他看着迟来雪瞪大眼睛,最后一滴泪落下,曾经桀骜不驯的迟来雪彻底消失。   天火焚肆中,白色九尾狐仰天长啸,以命相搏,折了两条尾巴,将刚出来实力没完全解封的混沌打了回去。   他看见迟来雪强逆天意,用一颗眼珠和三条尾巴为代价,强留下他的魂魄。每日泡在秘籍典术中,寻找复活他的方法。   他很心疼,他想问,值得吗?   [迟来雪视角]   地府那边早将林夏划为鬼魂,迟来雪又用一条尾巴和地府做交换,此后,只要林夏不再次濒死,他就永远是活人,地府没有权利带走他。   九尾狐一脉,尾巴最为重要,每一条尾巴都是几百上千年的修为。年轻的妖王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只为能留住他。   后来,迟来雪终于找到了办法,再次损失大半修为将他送到现代,碰巧遇上混沌再次尝试突破封印。   旧伤未愈的迟来雪再次重伤,和好友海灵携一群人类把混沌暂时封印,然后抹去所有普通人类的记忆。   这下,他虚弱不堪。   他知道自己保护不了林夏,只能将变为孩童的他托付给一对人类夫妇,最后一步三回头进入时间轮回。   历经无数次的轮回后,他再次落进这个世界,满身伤痕、气若游丝地躺在一堆灌木丛中。   天空下着大雨。   有脚步声快步跑过。   几秒后,脚步声又退回灌木丛前,一双手拨开密集的丛枝,将他小心地抱了出来。   熟悉的声音响在他头顶:“那个缺德鬼给好好的狐狸画成这样!”   接着,他被揣到了那人的衣服里,贴着胸膛,感受到了强劲的心跳。   扑通、扑通……   我终于再次找到了你。 第70章 我们在一起了   林夏意识并没有被凛冬吞没,他和这个戒指本来的契约就是平等契约,没有绝对的主人,只是现代的他并不知道,一味的想要控制,反倒让戒指开始反噬。   和凛冬获得联系后,他不但获得了曾经的记忆,也知道了和凛冬正确相处的方法,以后双方将不再互相控制。   只是,他好像进错时间节点了。   蹲在树杈子上的林夏有点怀疑人生。   他应该是在混沌被放出来想前夕去阻止,可眼前一派祥和的场景和树底下安心练剑的少年迟来雪,种种迹象表示根本没到时候。   现在的迟来雪应该才成妖一阶,换算人类年龄也才18岁,身高抽条很快,脸上还是以前的傲娇,有些稚气未脱。   林夏突然就生了些逗弄的心思。   反正两人之间该做的都做过了,这辈子肯定是不会放手。   手中寒霜凝出一个面具,盖住他的上半张脸。他悠然跃下高枝,给练剑的迟来雪吓一跳,手中火焰炽烈:“何人擅闯月州?!”   “是你未来的夫君,来娶你了。”林夏勾唇浅笑,掐诀闪到他身后,几息之间,两人交手数十招,迟来雪惊觉,自己竟然打不过他!   笑话,林夏现在可是最强时期。迟来雪年纪尚小,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几式之后,迟来雪被林夏擒住手脸朝下压在了丰茂的鲜草间,林夏意在调戏,故意在他耳朵后面吹气。迟来雪大怒,偏头想要挣脱却猛然看见背后之人撑在旁边的手。   他顿住了。   一枚银戒熠熠生辉,锢在那人无名指上。   看他不动了,林夏以为弄疼了他,连忙松手查看,不料就这么一时疏忽,局势翻转。迟来雪反客为主,抓着他的手将他压在地上。   林夏猝然抬头,但因为是迟来雪,所以他没有反抗,悠然地挑眉。迟来雪轻手把他面具揭开,扔在一旁。   看清他的眉眼后,迟来雪轻笑一声:“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林夏:“?!”   “我不同意!!”   就在这时,一只黑猫跳了出来。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林夏偏头一看,呦,老熟人了。   曾经唬他的黑猫。   迟来雪起身,拉了林夏一把。现在的林夏略高他一点。   然后鸟都不鸟黑猫,牵着林夏走了。   林夏回头,对黑猫做了个鬼脸。   黑猫气得原地跳脚。   走出几步后,林夏问:“你怎么回来那么快,我都没玩够。”   没错,现在这个18岁身体里住的是不知道多少岁、和他一起进入时间裂缝的迟来雪。   也是该做的都做了的那位。   迟来雪道:“我怕进错时间,提前在你的戒指上下的禁制,看见戒指,我就能恢复记忆。现在看来,我的预防很有用。”   “这么防我?”   林夏表示有种淡淡地忧伤。   迟来雪停住,两人面对面。他对林夏勾勾手指,林夏懂事地垂眼靠近。迟来雪扶住他的后颈,微微仰头亲吻上去。   分开时,林夏呼吸重了些。   很神奇就,和迟来雪打那两下他呼吸都没乱过,现在被迟来雪亲一会儿就喘了。   他静静看了迟来雪一眼,突然道:“尾巴。”   “嗯?”   迟来雪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凝聚妖力,背后九条尾巴绽放。林夏摸摸他耳朵,问:“如果这次我们能阻止混沌,你的尾巴还能恢复吗?”   迟来雪眸光一动,道:“原来你在想这个。”   他思量道:“可以试试。”   此话一出,林夏已经忍不住想立马去把该死的混沌拎出来打一顿。   “让我想想,还有多少年……”林夏这么一算,离事发还差个一千多年,早着呢。   迟来雪无奈摇摇头:“别想那么多了,我觉得你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夏疑惑。   “去见见你爹娘。”   “……”   是哦。   现代的林夏一直都是以孤儿的状态长大,现在记忆恢复,回到从前,自然是要去见见的。   两种完全不同的经历融合让他亲情这方面都有些迟钝了。   跟着迟来雪来到自己在月州的住所,以前在梦中见过的夫妻此刻就在眼前,男的坐在院中木桌旁写着什么,女的安静挽袖为他研墨。   林夏犹豫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见他们会不会不像啊。”   按原来的时间线里,此时的他和迟来雪一般大,都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可他现在是23岁的林夏,总有些细微的差距。   如果他是妖怪,他还可以说自己修炼突破某阶,容貌有细微变化。   迟来雪细细打量他一圈,笑道:“放心去吧,在我看来,只是身量高了些,其余并无变化。”   林夏在迟来雪鼓励的目光里走进院门,女人抬头瞧见他,温柔道:“小夏回来了?”   男人也搁下毛笔,唤他:“小夏过来。”   林夏每一步都走得很僵硬,哪怕记忆里有相处的痕迹,身体却格外陌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两夫妻看出他的异样:“怎么了小夏?”   林夏掩下眼中异样的情绪,快步走近,在父母温和的视线里,张开手,拥抱两人。   旷野的风从草地吹起,卷起归人落寞的心绪,拂过迟来雪发尾袍摆,在天空打个旋又落下,轻轻扫过相拥的一家三口。   女人摸了摸他的发,感叹道:“一年不见,怎么长高这么多了。”   林夏微愣,是啊,他此前似乎因为某事离开过一段时间。他回答:“我在外面碰到点机缘,修为精进的同时外貌也有了点变化。”   “原来是这样。”   修炼之人碰到机缘是常有的事,眼前的人也确实是自己的孩子,因而这对夫妻并没有怀疑那么多。   “怎么越大越粘人了。”他松开手,任由父母握着手左看右瞧。见他平安无事才安心。   寒暄几句后,林夏找借口离开。   走出视野范围后,迟来雪悠然出现在他身旁:“不多待会吗?”   “够了。”林夏轻声说。   当孤儿的时候,他也想过父母,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淡漠,开始习惯。到最后,他的愿望也很简单,只是想见见他们而已。   迟来雪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于心脏安放。   “小夏,接下来有个刺激的事你敢不敢?”迟来雪扬眉,流光溢彩里的眸子里蕴着坏笑。   “说来听听?”   迟来雪道:“用现代的话来说,应该叫……出柜。”   林夏:“?”   话音刚落,迟来雪剑指抵唇,缩地千里发动,他们出现在一座精巧的楼阁前。   周围妖怪很多,对于两人突然出现没有过多的视线,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迟来雪大大方方地牵着林夏往里走,反倒是林夏有点想退缩。   “少君。”   有路过的妖侍朝迟来雪行礼。   走过弯弯绕绕的长廊,到达一处景致很好的后院。一人负手而立,和迟来雪如出一辙的白发银瞳,望着池中鱼儿,眉间微微蹙着。   这是妖王,也就是迟来雪的父亲。   “爹,”迟来雪几乎是半拽着将林夏拉到妖王眼前,没有任何委婉、遮掩,大声坚定地说:“我们在一起了。”   “!!!”   林夏虽然做过心理准备,但显然是做少了。   就在他以为妖王会上演大怒把他赶出去的戏码时,妖王只是略微讶异,“这么早?”随即便道:“好好待人家。”   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没有任何阻拦。   这对吗?   或许是看林夏太过于震惊,妖王解释道:“妖族没有那么多规矩,男男女女的结缘不少,不用过于担心。”   “你爹娘带你来见我时,我就预测到,你和我儿子迟来雪姻缘天定,在一起是迟早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下迟来雪也惊讶了:“有这事爹你不早告诉我?”   “我都喜欢他多久了!!”   许是回到少年时的身体,迟来雪也有了几分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   最令林夏一震的是那句“我都喜欢他多久了”。   他以为是他先开始喜欢的迟来雪,并且非常怂的埋藏感情,以玩伴朋友的身份陪了他两千年,没有透露分毫。   要不是临近濒死,壮了他的胆,他估计到死都不会让迟来雪知道。   现在看来,谁先喜欢的谁还有待商榷。   从妖王那里出来,迟来雪很开心,眉飞色舞,像只斗胜的公鸡。这副样子在现代他从未在迟来雪脸上见过。   见到的几乎都是值得依靠的沉稳。   如果混沌没有出现,他或许会一直这样。   当晚,林夏被留在了少君的寝殿。   美人榻上,迟来雪枕着他的腿,垂眼道:“你藏得可真深。”   林夏摸着他的头发:“你不也是?”   两人都笑了。   止住笑意后,迟来雪道:“明天去提亲,然后后天大婚……”   “等等等!”林夏道:“你是想吓死我爹娘吗?”   人类不是妖怪,对于伦理纲常看得比较重,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能接受唯一的儿子成了断袖。   迟来雪执着道:“做这些我想很久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   林夏哑然。片刻,他见迟来雪起身,掌心托着他的脸,熟悉的温度贴上他的双唇。   林夏闭上眼睛,安静回应着他。   几息之后,他被扶着后颈压在榻上。   林夏猛然清醒,伸手攥住抚上他腰际的手:“别……”   “你还太小。”他眯了眯眼,虽然知道眼前的是睡过的迟来雪,但毕竟现在身体还是刚刚长大的状态,至多十八九岁。   他不能那么变态。 第71章 那就当我给你殉情了   迟来的雪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后失笑垂首亲亲他,道:“不要紧,按人类的年龄算我都是老不死的了。”   何止老不死,都快飞升了。   “按妖龄算我也早就成年。”   林夏还是义正辞严:“不行,你的身体现在还只是……”   他后面的话全被迟来雪用呼吸堵了回去,迟来雪拇指拨过他唇角,头发散落,眉眼逐渐成熟,变成林夏湿眸望过的样子。   “只是在意身体的话,我也可以随时变回来。”迟来雪低笑,问他:“还有什么吗?”   对味了。   林夏说不出话。眨眨雾蒙蒙的眼睛,仰头越过他头顶望向缥缈的纱帐。   五指缝隙间被侵入,脖颈间埋入深沉的吻。他握过的手掌从背脊滑下,带着让人骨酥肉麻的电流,一寸寸熟稔地攻城掠地。   红帐春深,耳畔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   托迟来雪的福,林夏午后才得空闲想起迟来春。   迟来春在他的记忆里着墨不多,只在几次宴会见过,他和迟来雪一左一右,坐于首座下面,低着头,偶有交谈时会腼腆笑笑。   各路妖怪对他的风评甚至比对林夏这个人类还差。   后来在各方打探后,他终于得知了真相。   迟来雪和迟来春是胎双生子,出生相隔不到半分钟。不同的是,先出生的哥哥迟来雪承袭父亲,天生白发银瞳,是为祥瑞之兆。   而迟来春,出生黑气萦眉,照例和母亲亲近贴脸颊时,黑气猝然从他身上飞出,缠绕在刚生产完的妖后脖子上。   活生生将力竭的妖后绞死。   接生的妖怪都吓呆了,大叫妖王。   等抱着第一个孩子进来的妖王看见时,已经无力回天。   出生不祥还害死母亲,迟来春彻底被钉死在妖孽之名上。   妖王想将他杀死,但到底是自己亲骨肉,终究没能狠下心,只把他送到别院,有专门的妖侍照顾。   只要是迟来雪有的,他也会有一份。   妖王把他和迟来雪平等地养大,但始终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很少让他到眼前。   所有妖怪都知道他是不受重视的孩子,对妖王阳奉阴违,偷偷欺负他,教唆他。妖王发现了也会处罚,但仇恨的种子已然埋下,只等来日长出果实。   等他再大些,妖王释然一点,愿意让两兄弟接触,也将他带在身边。这就是林夏能在宴会看到他的原因。   迟来雪知道自己有个弟弟,只是父亲一直不让见。父亲松开见面那日,他寻了好些他认为好的珍宝,塞给第一次见的弟弟。   那双漆黑如墨的瞳孔里,映着迟来雪仿佛发着光。   他开始学习迟来雪的一切,无论是衣着、仪态还是日常习惯。迟来雪察觉到也只是心疼地仔细教他。   如果不是发色瞳色不同,迟来春装乖起来和迟来雪简直一模一样,连妖王看着都有些恍惚。   他模仿迟来雪,想有朝一日替代他,可当他发现无论他如何装乖、如何优秀都没有可能替代迟来雪时,他的心脏彻底没有平衡。   也就在这时,封印松动逃出的一丝黑气嗅到了他的渴望怨愤,轻而易举便将稚子蛊惑,躲进他的身体里,指引着他在近千年里一步步将封印解除。   那日,迟来雪刚继位妖王之位,锦衣华服,眉眼张扬,最为耀眼。   迟来春咬着牙,眼中的嫉妒快要化为实质。他毫不犹豫割破手掌,让自己的血滴在封印界石上。   他是妖王的孩子,他的血自然也能成为解除封印的最后一步。   月州沦陷之后,他就不知所踪。   ……   “想什么呢?”迟来雪嘴里咬着发带,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没多久就帮他束好发。   林夏回身握住他的手腕,道:“迟来春呢?”   “他现在在哪儿?”   迟来雪倾身和他额头相抵,安抚道:“别担心,我已经让人盯着他了。”   林夏总感觉有些不安,他望着迟来雪的眼睛,犹疑道:“万一,他也和我们一样,回到了这里怎么办?”   两人皆是一顿。   下一秒,同时起身往外走。   迟来雪直奔妖王殿,寻找到和陆吾交谈的妖王:“爹,”   陆吾看见林夏的表情不算好看,在他眼里,林夏和骑着鬼火拐走自家乖巧少君的黄毛一样。   “混沌封印该加固了。”   妖王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   “阿春说他看见过黑气,我怀疑是混沌分身逃出来了。”迟来雪说得很认真,带着笃定。   妖王想想,说:“也罢,去看一眼也无妨。”   众人即刻传送封印地,几步之外,遥遥能看见一道身影立在封印大阵中央。   妖王大惊,“阿春!”   衣袂翻飞间,他飞身入阵,将割破手腕,呆立阵中的迟来春拎小鸡仔般拎了出来。   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血几乎被大阵吸干,脸色苍白,神情诡谲地盯着迟来雪:“你以为让两个小妖盯着我就能控制我了吗?”   “这下,你又要体验一次失去所有的感觉了哦……”   说完,他脖子一歪,轰然倒地。   再也没了生息。   妖王无暇顾及,一掌拍入界石,浩瀚的妖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界石,传进封印大阵。迟来雪和陆吾对视一眼,加入其中。   林夏按照记忆试了一下,手中顺利凝聚出了灵力。他当即问迟来雪:“我能帮忙吗?”   得到肯定后,他将手搭在迟来雪肩上,试着将灵力传给他。   封印大阵一半是迟来春的血,一半是灵力,双方较着劲,丝毫不肯退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阵上,没人注意的角落,一缕黑气飘忽着,钻入了地上迟来春的身体。   这具流干血液的尸体再次悄无声息地站立。   “噗嗤——”   林夏不可思议地低头一看,雪亮的剑尖透出他的胸膛,正中心脏。蓝色的衣衫被血液浸湿,黑沉沉的。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强压不适,缓慢松下手,可还是被迟来雪察觉到回头,林夏猝然呕出一口鲜血。   “小夏!!!”   “我没事,你别断。”林夏冲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凛冬迅速发动,寒气直冲他的心脏,逼出短剑的同时冻结心脏,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林夏手中凝聚出长剑,利落地以同样手法将剑尖扎入迟来春胸膛,然后用灵力将黑气逼出冻结砍碎。   他喘着气,胸口里揣着个冰坨子的感觉可不好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迟来雪视线没离开过他,但封印大阵和逗他玩一样,只要他一有收手的迹象,血色立马席卷过来。   林夏用手背一拭唇角,血糊了一片。   他想对迟来雪笑一下的,可这一动,唇角又漫出些血。   他盘腿坐下,给自己调息疗伤。   封印大阵上,血色越来越少,即将完成时。   地底之下开始震动,嘶哑地怪叫从阵中传来:“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再次封印我?”   妖王大骇,几息之间,形势颠倒大阵发出亮眼的红光,巨大的能量波动将众人弹开。   大阵崩裂,黑气冲天而起,一如当年,天昏地暗,日月当空,无数天火倾泻而下。   妖王飞身而起,以自身为点召出结界护住月州大地。陆续有察觉到异常的各类大妖赶到,共同支撑。   迟来雪回头看林夏一眼,果断提剑飞身冲出结界。   “阿雪!”妖王大惊。   黑气幻化巨龙与迟来雪对峙,嘶哑地嗓音令人遍体生寒:“我记得你。”   “断两尾打伤我的狐狸。”   不止迟来春,连混沌都回来了。   “能打你一次,我就能打你第二次。”迟来雪手腕一转,妖力迸发,身后九尾狂舞,白发迎风猎猎。   “那就让我们等着瞧。”   黑龙飞向远方,迟来雪也消失在原地。   林夏强行打断疗伤,运功起身。赶过来的父母忙查看他的情况:“小夏,你受伤了!”   林夏视线一直盯着黑龙消失的方向,突然低头接过阿娘递过来的丹药瓶,倒出一把,直接往嘴里塞!   “小夏?!”父母连忙阻止。   林夏深深看她们一眼,道:“对不起,我要再自作主张一回了。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们就当我给迟来雪殉情了。”   说完,林夏飞身,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天边。   “小夏!!!”阿娘哭得肝肠寸断。   天火还在继续,妖王走不开。大妖有的和他一起支撑结界,有的奔走将混沌留下的无数分身斩杀。   林夏的父母也加入其中。   ……   林夏用体内灵眼感应,一路寻着迟来雪的方向飞,可能是某颗丹药起了作用,真就吊着他这条命支撑着他找到了迟来雪。   红白身影挂了彩,嘴角沁出血迹。黑龙长啸,巨大的身影搅动狂风,形成龙卷,将他捆住。   林夏拉弓,射出的箭矢将几处龙卷风打散。   迟来雪猛然回头,“小夏?!”他从林夏打出的空隙中穿出,挡在林夏面前:“你回去,这里我来解决。”   林夏咧嘴一乐:“走是肯定不可能了。”他道:“如果你死了,那就当我给你殉情了。”   迟来雪回头,看到了他眼里的决绝。   握剑的手头一次开始发抖。   真是傻子。 第72章 你居然是这样的孟婆   这一战,只能赢。   迟来雪剑指束立,长剑幻化无数把,在他身前铺开。林夏几箭咻咻射出,给黑龙挂上寒霜。   银光骤亮,剑阵随迟来雪控制挥下,片片都是刮骨刀,卷着利风,打向黑龙。黑龙张大嘴,黑乎乎的能量球越积越大,吐出时和迟来雪的剑阵对上,双方各不相让。   林夏助力,再次张弓拉弦,凛冬感受到林夏的决绝,寒意更胜。   “咻——”利箭破空划出刺耳的声音,穿过层层剑阵,扑向黑龙面门。林夏的加入打破了原本平衡的局面,能量球破裂,剑阵合一,红色长剑划过冰雾,在黑龙眼下割了一道并迅速结冰。   黑龙惊讶地发出嘶嘶声,终于正眼看了林夏:“这个小蚂蚁也很烦人啊。”   迟来雪乘胜追击,倏忽间贴近,本想一剑扎穿它的脖子,谁料黑龙扭头一声怒吼,气浪将他震开几步。   异象漫延至此处,天地一瞬暗了下来,黑龙仰天长啸,穿梭入云,只露出一个脑袋透出云层,俯瞰半空的两只蝼蚁。   排山倒海的威压将林夏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被拍到地上。胸口开始隐隐作痛,是药效过后更强的反噬。   他咽下口中的腥甜,心中苦涩一片。   总不能,真要殉情了吧?   他凝视着前方的迟来雪背影,五脏六腑都在结冰。他没发现,原来自己是个这么疯的人,脑海中的想法让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疯”。   几息后,他飞身和迟来雪同一站位,两人交换眼神,执剑一左一右飞上云霄,借着云海的掩饰打在黑龙身上。   如他所想,黑龙鳞片比铁还硬,除了叮叮当当听个响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林夏喉咙一紧,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鲜血,霜气几乎是沁出皮肤结冰。几秒停顿的间隙,一时不察,黑龙尾巴猛地横扫。   巨大的身躯在林夏瞳孔中越来越近,正中腰腹,将他往地面狠狠一抽。   林夏急速坠落,迟来雪目眦欲裂,跟着下落。黑龙俯冲,赶在林夏落地前张大嘴巴,硬抗迟来雪一剑,一口将林夏吞进了肚子。   而后,像是挑衅一般飞到迟来雪面前,故意道:“这是我吃的第一个人类,味道不算好,但也凑合。”   迟来雪手在发抖,血色染尽神性的银色双眸,身后尾巴六尾消失,只剩下最初的三尾,仿佛这六尾只是镜中月水中花。   林夏死了。   此时的迟来雪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它,然后去陪林夏。   殉情从来就不是什么传言,九尾狐一族最为钟情,认定一人便是永生永世。伴侣死亡绝不独活。   当年的老妖王如果不是手底下还有两个孩子,只怕也早随亡妻去了。   黑龙得意地大笑,只觉自己已经击溃了迟来雪的所有防线,连曾经那么多的妖王一起都只能堪堪削弱将它封印,这两个无知蝼蚁又能做什么?   迟来雪陷入嗜血,贴近黑龙,招招往黑龙没有保护的眼睛上打,剑剑取它咽喉。   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下,黑龙也负伤挂彩,好几次差点被迟来雪爆掉眼珠,狰狞地龙首面上血痕深可见骨。   黑龙大吼着想故技重施,尾巴飞速一甩……   诶?   尾巴怎么甩不动了?   或许是龙首上的诧异太过明显,迟来雪也被吸引了视线。   只见黑龙尾巴末端迅速结冰,不知不觉间已经冻结了快大半条尾巴。一个声音在他肚子里回响:“想吃我,还得看你够不够格!”   迟来雪瞳孔一震:“小夏!”   林夏在里面听不见迟来雪说话,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眼几乎是瞬间流光溢彩,开始飞速运转。   凛冬为了吊住他这条命也是煞费苦心,甚至到了要整个冻结他的程度,偏偏他还被黑龙吞了进去。   黑龙没有嚼的习惯直接咽,那他不就和黑龙成了个整体?   既然如此,那就让它也体验一下,从肚子里开始冰冻的感觉。   外面打不了,那就只能从里面搞。   “今天就让你体验一下,齐天大圣的同款绝技,翻江倒海!”林夏在龙身中段开始自嗨,时不时蹦蹦、跳跳。   哪怕自己也在吐着血,他也是一边吐一边跳,时不时还召唤腕箭往尾端发射。寒气从体内逐渐漫延出皮肤,开始结冰。   得亏黑龙本质上只是一团黑气,聚合成龙肚子里也只是黑气,没有内脏胃酸之类的,不然林夏还没发力估计就让消化了。   黑龙肚子里翻江倒海,尾巴还不断结冰,于是,最滑稽的场面出现了。一条龙弓起身子,和蛆一样扭动、拱成门字开始干呕,试图将林夏吐出去。   外面的迟来雪抓住机会进攻。   一内一外相互配合,黑龙受不了了,做出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反头一口咬住了自己尾巴的一节,硬生生将尾巴咬掉一节。   林夏此时已经跪了,五官都开始有了潮意,不夸张地说,他感觉自己要死了。咬咬牙,林夏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召出一把短刀,“噗嗤噗嗤”就开始捅,捅两下还贴心的划拉加深。   他身上的冰碴越来越多,将四周壁垒都挂上霜,逐渐结冰,整个一小型冷库。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和黑龙一起同归于尽。   林夏眼前模糊一片,视线无法聚焦。他想,值了。   至少迟来雪还活着,会去地府捞他。   捞不出来也没关系,也许下一世,他还能在某天捡到一只狐狸。   黑龙咬掉尾巴也无法阻止冰霜漫延,连脖子都被冻住,它无法再扭头。   “就是现在!”林夏借助灵眼和迟来雪传最后一句话。   外面的迟来雪浮在黑龙头顶,心声响起的同时,他双手握住剑柄,眼中红光大盛,全身妖力汇聚剑尖,猝然下落!   刺耳的龙吟响彻天际。   红色长剑正中黑龙头顶,剑身捅进一半。同时,火焰自剑身燃烧,顷刻间笼罩整颗龙头燃起熊熊火光。   迟来雪自己也被黑龙濒死的怒吼震飞,耳膜发麻。   火焰愈烧愈烈,冰霜也一样,两者互不影响又相辅相成。   在不甘地吼叫后,黑龙消散了。   墨发蓝衣的青年闭上双眼,坠落。   迟来雪俯冲而下,始终离林夏有一段距离。   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林夏落地的前一刻,迟来雪成功将他抱进怀里。   迟来雪调整身位,充当肉垫,搂紧怀里的人,自己承受落地的冲击。   “咚——”   ……   林夏死了,死得透透的。   你问他怎么知道的?   笑死,他面前的就是黑白无常。   再次看见拿链子的这俩朋友,林夏主动地把双手递了过去。对于自己的死,他接受得非常坦然,唯一的遗憾嘛,可能就是没有和迟来雪好好酱酱酿酿(不让写的那种)。   守了一辈子的封建,居然死后才自由。   黑无常惊讶于他的直觉,捆好铁链问:“终于舍得下来了?”   林夏诚实道:“舍不得,但不得不下来。”   白无常乐了,“我们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能下来,都等了几千年了,没想到这么突然。”   他被带着走上一座大桥,眼前的地府和林夏想的很不一样,全是现代建筑,要不是画风过于阴间,脚底下还有一条绿油油的河水,岸边是成片的曼珠沙华,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地府。   前面甚至还有家孟婆……酒吧?!   “很惊讶吗?”黑无常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你们阳间改革换代,我们阴间自然也一样。”   白无常附和:“是啊,不止我们,”他竖起一个手指往上指了指,“连神界都在改革,前不久还撵下来一批神仙到你们阳间历练来着。”   林夏呆呆地:“啊?”   黑无常扭头问白无常:“话说司命今年清明还是不给我们烧钱吗?”   白无常叹气回:“没呢,上次你给人家放跑了两个鬼,人家逮了好久,包记恨你的。”   黑无常嘀咕:“小气鬼。”   林夏总感觉司命这个词在哪听过,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干脆不想了。此时的他关注点应该在前面的酒吧上。   身材婀娜的妖艳女子优雅地端着杯红酒,澄澈的酒液轻轻晃动,看着走近的林夏,调侃道:“这么年轻还长这么帅,居然死这么早,可惜了。”   随即便把酒杯递到林夏面前:“喝吧。”   林夏问:“是不是喝了这个我就会忘掉所有投胎转世去了?”   “嗯呐。”女子点头。   “我能晚几天再喝吗?”林夏道。   “为什么?”   “等我夫君来看我。”   女子诧异地上下打量他,除了确实俊之外没有看出任何别的异常,林夏就是个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的伴侣怎么可能能来地府?   女子来了兴趣:“行,当然可以,不过只能留七天哦,七天之后就是我来灌你喝了。”   “人家可舍不得伤到你这个小帅哥呢。”她指尖轻轻拍拍林夏的脸,想继续逗逗他:“要不这样,你把你人间的那个伴侣忘了,以后跟姐姐在阴间逍遥快活好了。”   林夏目瞪口呆之下蹦出一句名言:“你居然是这样的孟婆。”   黑白无常显然已经习惯,解开林夏的锁链:“去玩吧,好好享受你的阴间生活。”   这么轻易就给解了锁,林夏疑问:“那刚刚给我锁上有什么意义?”   黑白无常一脸呆萌:“你让锁的呀。”   林夏:“……”   得,原来是他没苦硬吃。 第73章 完结章   第一日,林夏在孟婆的酒吧里打扫,看她给过往鬼魂倒一杯酒,然后对着镜子整理妆容。   迟来雪没来。   林夏想,他会不会伤得太严重了。   第二日,林夏在忘川河边逛,采了一堆的曼珠沙华,然后被种花的冥兵逮到,要他赔钱:“不随便采花摘草不是最基本的社会公德吗?你个刚成鬼的都不知道?”   林夏道歉:“对不起,但我身上没钱,先欠着,等我夫君来了让他给你。”   冥兵瞅他一个没人供奉烧纸的鬼魂惨兮兮的,挥挥手也让他走了。   林夏坐在桥边想,为什么没人给我烧纸?   迟来雪没来。   第三日,林夏熟悉了地府基本地图,每天都去看看和地府的著名建筑和阳间有什么不同。   迟来雪没来。   第四、五日同上。   好在鬼魂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不然他得饿死。   第六日,孟婆已经在给他准备他明天要喝的“孟婆汤”——一堆花花绿绿的液体加在一起,最终呈现五彩斑斓的黑。   看着林夏怀疑的眼神,她抛了个媚眼:“别害怕,配方不一样,但效果是一样的。”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要不要留在地府和姐姐一起过?”   林夏连忙摆手拒绝,他要是接受了家里那位就炸了。   外面传来黑白无常地说话声,“喏,大人你看,没投胎的鬼魂都在这了。”   孟婆探头看了一眼,“呦,又来个帅哥。”   鬼使神差地,林夏放下手里擦桌子的抹布,一步步走出门去。   黑白无常还是站在带他来的位置,孟婆也依旧倚在墙边,不同的是,中间站着的那人身量很高,红衣白发,银色的双眸里冰冷没有温度。   看见林夏出来,黑无常介绍:“哦,还有他,他是滞留的,说要等他夫君来看他……”   黑无常说这话时,林夏已经忍不住了,吸吸鼻子,他快步跑上前,扑进迟来雪怀里。   所有鬼都愣住了。   迟来雪回抱住他,低头吻他的发:“没事了,我来了。”   林夏委屈得要命,但他是鬼,哭不出来,只哽咽出一句:“你为什么不给我烧纸!”   “……”   第六日,他等到了迟来雪。   这一日,迟来雪跟着黑白无常走遍了地府,一个个看过所有没投胎的鬼魂,好在,他找到了。   委屈过后,林夏又紧张兮兮地拉着他左看右看:“你没事吧?不会也……”   迟来雪拇指抹过他眼尾,温声道:“我没事,我是来接你的。”   林夏又把头埋他怀里,抱着他不撒手了。   孟婆啧啧道:“难怪这小帅哥不愿意跟我呢,原来夫君这么貌美,是我输了。”   迟来雪扫过去一眼,孟婆竟然无端感觉背后有些发凉,兀自低头喝那杯给林夏准备的酒去了。   黑白无常两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轻咳两声,道:“大人,您早点带您夫人离开,这边凉,对他的魂体不太好。”   两个心怀鬼胎的鬼差早知道迟来雪要寻的是谁,毕竟之前还有“强抢业绩”那档子事在,正因为有这事在,他们故意带着迟来雪绕,最后才让他找着人。   路过忘川河畔时,林夏眼尖看见了守花的冥兵,想起承诺过的事,于是牵着迟来雪走到他跟前:“这位兄弟,你把你生辰八字给我,我回阳间就给你烧纸钱,赔你花钱。”   冥兵大方地摆手表示:“不用了,几株花而已。”   林夏回头看了迟来雪一眼,迟来雪对他摇摇头,表示不解。直到两人走后,冥兵摸摸脖子,奇怪,鬼魂怎么会出汗呢。   林夏一路给迟来雪讲自己在地府的见闻,迟来雪就安静听着。末了,林夏好奇问:“你是怎么给我捞出来的,不是说我再死就得投胎了吗?”   迟来雪握紧他的手,道:“你命不该绝。你死后,我第一时间和地府交涉,幸在混沌之前和地府的某位阎王结过仇,我们斩杀了混沌,那位阎王一高兴,就同意了放你还阳。”   林夏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他小声道:“我懂,做假账嘛。”   众所周知,地府的假账是最多的,所以放个功德拉满的鬼魂也没有太大问题。   面前是一道的黄色暖光结界门。   “跨过这里,我们就回去了。”迟来雪轻吻他额心,牵着他往前走。   ……   林夏眼前一片黑,进入那道门开始,和他相牵的迟来雪就不见了,他迷茫地到处跑,终于看见了一道微光。   他顺着那道光跑啊跑,跑啊跑……   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床帐纱幔很眼熟,是迟来雪的寝殿的床榻。   他费力地扭过头,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迟来雪握着他的手,伏在床沿。他一动,迟来雪也长长的眼睫也开始忽闪。   迟来雪惊醒起身,林夏对他扯出一个很丑的笑脸。不是他想这样,是真的动一下就好痛,痛着笑,怎么也不会好看。   迟来雪赶忙轻轻扶正他的头,道:“你伤得很重,这几天都要躺平静养,不能乱动。起码要一个多月才能下床。”   林夏:“嘶——”   迟来雪:“?”   说话扯着舌头也痛,林夏干脆传音:“就没有好得快点的办法吗?躺一个月好无聊的。”   迟来雪:“……”   他无奈道:“已经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了。”   林夏也知道自己这条小命保住不容易,回答:“好吧。”   养伤的这一个多月,林夏成功的过上了皇帝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极品美男贴身伺候。   爹娘一天也会来很多次,他们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也知道他们是从未来回来拯救世界的“勇者”。   阿娘守在床边,心疼地叹息:“小夏真的太苦了。”   生死走一遭,也不会介意迟来雪这个男儿媳妇。   就这么娇养了大半年,等林夏已经行动自如,满血复活时,他发现了个恐怖的事情。   他长胖了!   原本还算明显的八块腹肌已经有变六块的趋势。   林夏撩起衣服指着给迟来雪看:“完了完了,我也要到发福的年纪了。”迟来雪默默走近,将他的衣服放下,掌心覆在腰际探查。   林夏道:“诶呀,真的已经好了。”说罢,他还举起手蹦跳两下,完全没问题。   迟来雪嘴角含笑,道:“是好了。”   林夏骄傲地微仰着颈。   下一秒,他双脚离地,被迟来雪抱了起来走向床榻。   林夏:“?”   “长好了,也该算账了。”   “算什么账?”   迟来雪轻笑:“风流撩拨帐。”   林夏:“!”   他半好不好的那段时间特别作死,很爱撩拨迟来雪,仗着自己有伤在身,迟来雪不会动他为非作歹。   现在好了,谁知道迟来雪那么能忍,还记仇,开始报复了。   一连几天,林夏都在被报复中度过。   迟来雪特别能把握那个度,让他在还账过程中悔不当初,第二天又能下床走动。完全叫人挑不出毛病。   林夏揉腰骂:“伪君子。”   迟来雪咬他的唇,呼吸都带着引诱的气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   ……   林夏没想到自己还能回现代。   两人都恢复好后,再次穿梭时间也没有问题,只要不是在现代停留太长时间,手动括弧:一两年不算长。   时间带给他们的伤害就不会太快。   基本实现了两边住的愿望。   林夏出现在林家门口时,直接给林月吓得大喊:“卧槽!”   “哥你是人是鬼啊……”   林夏故意压低嗓音:“你觉得呢?”   “哈哈哈哈哈!”   看林月被吓到,他迸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引得林月追着捶他。   一一联系上以前的朋友,把大学室友们吓得以为他诈尸了。   林夏对他们的解释都是说被困在了类似异度空间的地方,很久才走出来。   以前也发生过,这个说法很轻易就被接受了。   他也没想到,回来后最麻烦的事居然是恢复户口,因为林家人已经给他销户了。   林夏:“?”   林月讪笑:“哥你失踪了整整一年多诶……”   林夏也能理解,隔天就准备材料去恢复户口办身份证了。   更痛苦的是,当年的回旋镖正中眉心,他大学毕业证没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失踪一年多,销户也办了,学历直接作废。这时候就体现到关系户的重要性,林无极大手一挥,给他处理好了。   林夏拿到毕业证时,还有些不真实感。   可算圆满了。   此后,两人便在两个世界来回。   林夏在现代工作上班,和无数普通人一样,拿着微薄的工资,当着高楼里的牛马。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貌美的狐狸,他真觉得这几年的经历像在做梦。   “林夏,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同事女孩八卦问。   “嗯。”林夏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右手无名指上的银戒耀眼,他这几年对外的说法一直是已婚状态。   “真可惜啊。”她摇摇头好奇道:“是什么大美女居然让你英年早婚。”   林夏只是笑笑,瞄了眼屏幕右下角,注意到下班后,开始收拾东西。   随着人流出公司大楼,迟来雪倚靠车门等候已久。没错,狐狸不但有了身份买了车还考了驾照,任务就是每天接林夏上下班。   坐上车,林夏开始每天的点餐。   保姆狐会给他处理好一切。   报酬嘛,是一个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写到这里啦,后面还有一篇关于薛佳的番外。很抱歉,笔力不足,没能将预期中的感觉写出来,各方面欠缺颇多,不知道会不会有看到这里的朋友,至此,非常感谢您的观阅!!愿下一篇我能再进步一些,提供更好的故事,手动笔芯 (*^▽^*) 第74章 番外·薛佳   那是一个大年三十。   渠县福利院刚开门,一对穿着袄子的中年夫妻牵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站在门口,老院子刚打开大门,男人立马对自己媳妇使了个眼色。   女人秒懂,抹着眼泪凄凄哀哀地叫唤出来:“小草你别怪我们,我们家里是真的养不起你了,这里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演完戏,懵懵懂懂冻僵了的小女孩就被老院长抱了起来。   两夫妻没有犹豫,立马就拦车离开了。   像是甩掉了一个脏脏的包袱。   老院长叹了口气,摸摸小女孩的头,把她往怀里贴了贴,温柔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那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大多数人文化水平低,重男轻女,为了生个男孩丢命的都有。于是被遗弃的女孩就成了随处可见的垃圾。   幸运的会被好心人捡到抚养或送到福利院长大,不幸的就殒命于各种原因。   而这个略微算幸运的女孩就是薛佳,她其实根本没有名字,薛也不是她父亲的姓,是老院长的姓。   三岁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小草被院长悉心照料着,并以自己的姓氏为她取了名字——薛佳。   “佳”代表着美好。   除了对她很好的院长,院里的孩子们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也相处得很好。薛佳最喜欢其中一个同岁叫林夏的孩子。   原因无他,因为他长得好看。   是的,年幼的林夏长得粉雕玉琢,很讨人喜欢,就算是个男孩也能看出来是个妥妥的美人胚子。   再加上比起同龄男孩动不动就坐地上哭,弄得浑身脏兮兮,林夏他却总是病歪歪的,好像有很多忧愁一般,每天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着头,不和人交流。   干净得像个小天使。   薛佳很喜欢逗他,可惜都得不到回应。   本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无趣。   直到五岁后,林夏忽然变了,变得和其他孩子一样,爱跑爱跳,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也会回应薛佳的互动。   两人是最好的朋友。   除了林夏,薛佳还有另一个朋友。   它是墙角红砖缝里的一只黑蜘蛛,薛佳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那么伸手从洞里将它掏了出来。   好在这蜘蛛也是个胆小的,八只脚一缩就在薛佳手心趴下装死了。   薛佳好奇地看看戳戳之后就给放了回去。   此后,薛佳会经常来看它。   神奇的是,它也没跑。   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似乎有了什么默契。   薛佳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和它分享。   上初中了,薛佳开始进入青春期,她想起了小时候父母的所作所为,开始闷闷不乐。有不懂事的孩子嘲笑她没有父母,她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当她再次来到那堵围墙边和蜘蛛倾诉时,清澈的少年音回应了她。   “你是最好的,不要在意她们的话。”   薛佳吓一跳,几番试探之后才接受了眼前的蜘蛛会说话的事实。没多久,蜘蛛化形了,四肢纤细苍白,像是个发育不良的孩子,连眼珠子里都有层未退化的蓝膜。   薛佳给他取了个名字,叫薛九。   此后叫他小九。   薛九陪着薛佳长大,平时以蜘蛛形态藏进她的头发,放学送她回家。一陪就是整个初高中。   他会吓走欺负薛佳的霸凌者,教训骚扰薛佳的醉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薛佳唯一能说话的人。   有他在,静谧夜空下,再黑的巷子薛佳也敢大胆涉足。蚊虫环绕的路灯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高三那年,薛佳在高考体检中查出了心脏病,原本她该有更好的人生,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   录取她的大学将她退档。   经过多方努力才终于找到一所愿意录取她的大学——晋城A大。   进入大学前夕的那个夜晚,薛佳带着薛九外出吃大餐庆祝,一人一妖都喝了点酒。薛佳醉后很快陷入沉睡,薛九就伏在床沿守着她。   半夜,薛佳被巨响惊醒,从床上坐起。   窗外冷月无声,整个月亮都仿佛贴在她窗前一般。而声响的来源就在她床前——伤痕累累的薛九撞破她卧室的玻璃,摔在地上。   薛九身上全是血,他艰难地向着薛佳的方向伸出手去。   “咔嚓!”   一个欣长的身影缓缓踏进,踩在了他那只手上,用力捻了捻。   指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薛佳吓呆了。借着月光,她能看见来人绝美的脸和那与月光相似的银白长发,红色长袍随着破碎窗户里淌进来的风扬起微小的弧度。   那是她见过最美的人,也是最恶的人。   或许那还不是人。   来不及多想,薛佳抄起床头柜旁的玻璃杯就翻身下床和男人对峙:“你放开小九!”颤抖的腿和绷紧的脸早就出卖了她的脆弱。   男人稀奇地看着这一幕,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好笑剧情,饶有兴致地打量薛佳一眼,似是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类能有勇气过来保护妖怪。   半晌,男人垂眼看了气若游丝的薛九一眼,想到了什么,道:“我不止能放过这只小妖怪,还可以治好你的病。”   “但你们得帮我做点事。”   薛九说不出话,进气比出气少。   薛佳克制住害怕,嘴唇打颤:“什么…”   男人勾唇一笑,那张足够倾国倾城的脸无端生出几分邪气,毁了整张脸。   半个小时后,薛佳呆滞地坐在床角,薛九靠在她腿上自我疗伤。她脑海中回荡着男人的话,眼眸沉寂晦涩。   大学第二年寒假,学校食堂。   临近年关,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食堂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各个角落吃饭。就在这时,端着牛肉粉,往前走了几步的薛佳看见了前方不远处一个座位上的人。   薛九爬出她的发,落在她肩上,声音和那晚的男人重合:   “杀了林夏。”   薛九的声音带着循循善诱的哄:“杀了他,你的病就能被治好,我也能不再惧怕其他大妖的猎杀吞噬,永远陪在你身边。”   薛佳瞳孔轻轻一晃,掩下了什么。最后,她端着碗,挂上微笑,轻快地上前几步,望着前方的穿着黑色羽绒服的青年叫道:“林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薛佳的故事篇是这篇文还不到一半时就想写的,写得比较简单,算是补一点坑,感谢查阅![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