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不乖   作者:Akon   简介:   死气沉沉模范生x暴躁甜心   虞弦x岑知木   邻居哥哥天之骄子,成绩优异,样貌出众,就连性格也是滴水不漏。在他的光芒映衬之下,岑知木像只灰扑扑的小老鼠。   从小到大,无论他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搞砸了什么,大人都会说:“你要像虞弦哥哥学习,乖一点,听话一点。”   最开始,岑知木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他讨厌虞弦,攻击虞弦,试图带头孤立虞弦。   直到后来,大家都说虞弦很好,那他也有样学样,开始喜欢虞弦。   再后来……   糟了,学过头了,他好像离不开虞弦了!   *攻在外人面前是完美模范生,实则占有欲很强阴暗偏执有点病态,受是学人精、傻白甜,真傻真白真甜。   竹马年上小甜饼 第01章 竹笋炒肉   虞弦长了一张死气沉沉的脸。   包宁宁说那叫“死人脸”。   岑知木觉得“死人”这个词太晦气,他虽然不喜欢虞弦,但是做不到用这么难听的词汇来形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   于是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没有那么难听,但是大意差不多的形容——棺材脸。   包宁宁百思不得其解:“棺材和死人有差吗?”   岑知木坐在栏杆上晃腿,“有,当然有了。”   包宁宁哦了一声,“你说有,那就有吧。”   她很听岑知木的话,因为她喜欢岑知木。   岑知木是他们这一片最漂亮的小孩,盛夏酷暑,大家都穿着短裤短袖,岑知木坐在栏杆上,手长脚长,一截雪白的小腿晃呀晃的,把包宁宁的眼睛都晃花了。   她伸手去摸岑知木的小腿,岑知木的小腿凉凉的。   她说:“木木,你别坐在栏杆上了,我妈看见又要骂你了。”   包宁宁的妈妈是他们小区的物业。   微胖爱笑,碰到谁都能聊上两句,掌握着整个小区的八卦,人称“包打听”。   包打听最痛恨的小孩就是岑知木,每次看到包宁宁和岑知木一起玩都要拧她的耳朵。   即便如此,包宁宁还是要捂着红肿发胀的耳朵和岑知木呆在一起。   她实在想不通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岑知木。   岑知木睫毛长长,眉眼乌黑,一双大眼睛亮亮的,黑眼仁像颗葡萄,据说出生后第一次睁眼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眼白。   放眼整个小区乃至他们就读的府前街小学,都找不出比岑知木更漂亮的男孩。   包宁宁说:“等我长大以后要当岑知木的新娘。”   她同桌也想当岑知木的新娘,两个人因为谁才能当岑知木的新娘吵了一架,吵完以后谁也不理谁,到现在都没和好。   包宁宁的同桌甚至在背地里说她的坏话,让她以后给虞弦当新娘。   虞弦。   包宁宁刚给他取完外号不久,就看到他抱着两本课外读物从小区外面回来。   “岑知木,”他看到坐在栏杆上的岑知木,皱着眉走过来,“下来,很危险。”   他总是板着脸,一副和大家不熟的样子。   小区里的其他孩子都有点怕他,岑知木不怕他,还冲他做鬼脸,说:“才不要。”   他坐的栏杆是荷花池外面的围栏,身后就是荷花池,大人们严令禁止他们靠近这里。   岑知木不听,因为这里最凉快。   见他不听话,虞弦放下手里的书过来抓他。   岑知木手长脚长,在同龄人里算比较高的,可是虞弦的手脚比他更长,个子比他还高。   而且他比岑知木大两岁,不仅个子高,力气也大。   他拧着岑知木的胳膊,把他从栏杆上扯了下来。   岑知木嘴里喊着“疼疼疼”,“死虞弦,你敢欺负我,我要告诉你爸!”   “你去啊。”   虞弦拧着他的胳膊,直到把他带到远离荷花池的地方才松手,他有一双阴郁的细长眼,头发很长时间没有修剪,刘海遮住了一半眉眼。   岑知木揉着自己被拧疼的胳膊,恶狠狠地说:“我真的去了!”   虞弦不理他,回到荷花池旁边拿起自己的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岑知木瞪着他的背影,漂亮的眼睛像是要喷火。   等虞弦彻底走远后,包宁宁提着小裙子跑过来,“木木,我们真的要去找虞叔叔吗。”   虞弦没有妈妈,只有爸爸。   他们家就在岑知木隔壁。   虞弦的爸爸很高大,胡子拉碴,总是醉醺醺的。   有点像外面的流浪汉。   她害怕虞弦的爸爸。   “当然不去了,”岑知木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包宁宁的额头,“笨蛋,我吓唬他的。”   “哦。”   包宁宁伸手摸了摸岑知木戳过的地方,心里甜甜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骂了笨蛋,但还是好开心。   “木木,”她伸手拉住岑知木的手腕,“你别去坐栏杆了,我请你吃雪糕吧。”   岑知木拍拍她的头,包宁宁有一头卷卷的黄毛,摸起来毛茸茸的。他说:“走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小区对面的便利店。   过马路的时候,岑知木戳了戳包宁宁的胳膊,“等车。”   包宁宁说:“我知道过马路要看两边,老师每天都要强调。”   尤其是放学的时候,他们头顶戴着小黄帽,在老师的指挥下排着队伍过马路。   岑知木是他们班的小班长,身上穿着气派的马甲,举着“三年级6班”的小红旗走在队伍前面,包宁宁最喜欢偷看他了。   她说好要请岑知木吃冰棍,可是付钱的时候傻眼了。   岑知木拿了一个五毛钱的绿舌头,包宁宁自己选了一支没吃过的雪糕,结账时,收银员说一共五块五。   包宁宁兜里没有这么多钱。   她急着鼻尖出汗,正想着该怎么办,岑知木已经点开了电话手表,踮着脚把手伸到收银员面前:“扫这里吧。”   “木木,”包宁宁急了:“说好了我请你吃的。”   “滴——”   收银员拿着小手枪扫完码,岑知木收回手表,又骂包宁宁是笨蛋。   “哪有让女生付钱的。”   出了便利店之后,包宁宁撅着嘴说:“我就是想请你。”   岑知木想了想,冲她伸出手,“那你给我五毛吧,就当你请我了。”   他指指包宁宁手里的雪糕,笑眯眯地说:“这支算我请你的,你请我,我请你,可以吗。”   “嗯嗯。”   包宁宁眼睛弯弯,叩头如捣蒜。   这一幕不知道被谁看到了,转告给包打听。   当晚回家,包打听阴沉着脸,问包宁宁:“岑知木是不是欺负你了,问你要钱?”   包宁宁说没有。   包打听不信,“我都听门卫说了,他隔着老远就看到岑知木伸手问你要钱,走,我们去岑知木家要个说法去。”   她拽着包宁宁的手要去岑知木家,嘴里嘀嘀咕咕的,“我就知道岑知木不是个好的,你整天跟个哈巴狗似的跟在他后面干什么?”   “妈!”包宁宁一把甩开她的手,站在楼道里大喊:“不许你这么说岑知木!”   她爆发的很突然,包打听被她吓了一跳,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有邻居出门,便一把拧住包宁宁的耳朵,“死丫头你要造反啊?”   包宁宁推搡着她的手,宁可挨打也要说:“不许说木木的坏话,妈妈你是坏人!”   这时候邻居推开了家门,从门后露出半个脑袋,乐呵呵地说:“小包,别打孩子啊。”   包打听有些尴尬地松开手,“我没打她啊,这孩子跟着岑知木学坏了,说她两句就要造反。”   反正在包打听眼里,岑知木是全世界最坏的孩子,包宁宁每次不听她的话,她都觉得是岑知木把她教坏了。   她告诉邻居,“岑知木欺负我们家包宁宁,抢她钱,李哥看得一清二楚!”   “是吗,”邻居有些惊讶,推开家门走出来,站在楼道里和包打听聊起来:“小岑家不像是不给零花钱的样子啊。”   “那谁知道呢。”   包打听撇了撇嘴,“我可没乱说,人家李哥亲眼看见的。”   包宁宁站在旁边听大人说话,不敢说那钱是自己想请岑知木吃冰棍才给的,只知道捂着耳朵呜呜哭。   包打听当然不会为了五毛钱真的找上岑知木的家门,但她在物业上班,又是个大喇叭,碰到谁都要说两嘴:“岑知木抢我们家包宁宁的零花钱。”   这话她没当着岑知木爸妈的面说,不过岑知木的爸妈很快便从其他邻居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这天岑知木的妈妈下楼扔垃圾,遇到了楼下的小刘,笑着和她聊了两句。   小刘说:“钟姐,木木都这么大了,该给他点儿零用钱了。”   岑知木的妈妈不明所以,微笑道:“木木有零用钱啊。”   “那就是零用钱不够,”小刘叹了口气,“我听包姐说,木木在外面抢其他孩子的钱。”   岑知木的妈妈以为她在开玩笑,笑着说:“不可能。”   岑知木的电话手表连着他老爸的账户,只要单次消费不超过50都可以随便刷。   他怎么会出去抢其他小朋友的钱。   见她不信,小刘啧了一声,“钟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李哥亲眼看见岑知木问宁宁要钱了。”   ……   岑知木的妈妈黑着脸打开家门。   “妈。”   岑知木趴在沙发玩平板,听到开门声后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细白的小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脚踝上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他仰面朝天,举着平板,问:“今晚吃什么?”   岑知木的妈妈关好门,从门后拿起扫把,放在手心掂了两下,“竹笋炒肉。” 第02章 王子礼   岑知木挨了有史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顿毒打。   岑妈妈一边举着扫把抽他一边问他“知道错了吗?”“知道错了吗?”   岑知木被揍的上蹿下跳,绕着客厅跑了四五个来回,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知道什么错。   但是岑妈妈一副不把他打到认错就不肯停手的架势,岑知木光着脚丫抱头鼠窜:“妈,妈,你别打了!”   岑妈妈手里的扫把棍“啪”一下抽在他胳膊上,“知道错了吗?”   我该知道吗?   岑知木胳膊上鼓起一道红痕,借着岑妈妈收刀的机会冲到门边,拧开门锁逃了出去。   对面的房门开了一道小缝,岑知木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岑妈妈杀气腾腾地追在他后面,咬了咬牙,一头撞开了对面的房门。   “砰!”   他躲进虞弦家里,厚重的防盗门在身后关死,隔绝了岑妈妈的扫把。   “呼——”   岑知木还光着脚,后知后觉地发现地板上很凉。   他踮着脚,哆哆嗦嗦地往客厅里走,小心翼翼地问:“喂,有人在家吗?”   客厅里飘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和食物发酵的味道。   不管天气暖或者凉,虞弦家里总是开着门窗通风。因为他爸爸总是在喝酒,岑知木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就连去学校给虞弦开家长会,鼻子也喝得通红,被门卫拦在大门外,虞弦的班主任匆匆赶过来,把他接进学校。   他喝酒,但是不耍酒疯,是一个老实的醉汉。   虞弦家的地板上凉凉的,有些地方还黏黏的,尽管岑知木踮着脚走得很小心,还是踩到了脏东西。   “这是什么啊……”   他屈起脚趾,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当他准备蹲下身研究地板上的污渍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你来我家干嘛。”   岑知木吓得原地趔趄了一下,转过头,看到虞弦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   外面是三十多度的天气,虞弦家里冷冰冰的,他自己也顶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穿着长衣长裤,面无表情地看着岑知木。   岑知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小声问:“地上是什么啊。”   “啤酒。”   他低头的时候,虞弦已经看到了他手臂上的红痕,大概猜到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越过岑知木,走向卫生间的方向:“跟上。”   岑知木像是被人掐掉了音量键,声音小小的,“哦。”   虞弦家里的装修很漂亮,看起来比岑知木家还要好。   可是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打理了。玻璃鱼缸里的水早就干涸了,里面的鱼儿不知所踪,独留下一片绿色的痕迹。   岑知木坐在洗手台上,翘着腿,查看自己脏兮兮的脚底。   虞弦用一旁的水龙头洗了一条毛巾,递给他。   岑知木缩着手不肯接。   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浅蓝色毛巾,“我想用那条。”   那是所有毛巾里最干净的一条。   虞弦却说:“那是我的擦脸毛巾。”   岑知木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自己走过的地方,他的脚底黏糊糊的,啤酒渍和之前在楼道里踩到的灰尘混合在一起,在虞弦家的地板上留下一小串脏脚印。   “……”   他不说话,虞弦也不说话,他拿着洗过的毛巾,抓住岑知木的脚腕给他擦脚。   岑知木别扭地挣扎了两下,被虞弦没有温度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老实了。   虞弦给他擦干脚底,找了一双干净的袜子让他穿上,随后便不再管他,拿起拖把打扫家里的地板。   岑知木坐在洗手台上穿袜子,听到客厅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奇地扶着门框往外看,只见虞弦正把一堆啤酒罐扔到垃圾桶里。   他们家有好多空酒瓶。   “虞弦,”岑知木穿好袜子,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你爸呢?”   虞弦没理他,走到玄关处,从鞋柜里拿了双又大又笨的拖鞋换上。   那双拖鞋的尺码很大,一看就是大人的鞋子。   虞弦穿着不合脚的拖鞋,把原本穿在脚上的那双比较合脚的拖鞋踢给岑知木。   虞弦不和岑知木说话,也不跟他玩。   打扫完卫生后就坐在房间里写作业,岑知木不急着回家,很想在虞弦家里逛逛,又觉得没有虞弦的陪同,到处乱走显得很没礼貌。   他进了虞弦的房间。   虞弦的房间很大很空,角落里摆着一架小小的电子琴。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虞弦已经坐在上面了,岑知木无处可坐,只好去研究那把电子琴。   他没有学过电子琴,站在没有接通电源的电子琴旁边乱弹一气,进行了一段无声的演奏,假装自己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一曲结束,他还装模作样地冲着虞弦的方向行了个王子礼。   虞弦翻过一页书,声音凉凉的,“要是累了可以去床上坐。”   岑知木说:“不太累,虞弦,你会弹琴吗,怎么没听你弹过?”   他们家和虞弦家是对门,要是虞弦在家里练琴,他不应该听不到啊。   还是说……   岑知木忽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摸索着找到电子琴的电源。他把电线扯到外面,发现插头的地方满是灰尘,甚至还沾着一点蛛丝,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他吹掉上面的蛛丝,看向虞弦:“喂,你弹琴的时候从来都不插电吗。”   不插电的话,电子琴是没有声音的。   虞弦嗯了一声。   岑知木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楼下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学二胡,每天傍晚,楼道里都能听到二胡的声音。   赶上节假日,二胡声能响一下午。   只要不在休息时间扰民,大家是不会说什么的。   更何况虞弦的学习成绩那么好,是大人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就算他弹琴扰民,也会被大人们原谅。   而且就虞弦这样的性格,他肯定不会选择在大家休息的时候练琴。   ——故意在休息时间弹琴,制造一些噪音扰民,听起来比较像岑知木能干出的事情。   所以他为什么要拔掉电子琴的电源?   虞弦沉默了很久,久到岑知木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时,才听到他的声音:“没有为什么。” 第03章 我不喜欢   岑知木在虞弦家呆到九点多,他妈妈一直没来找他。   他窝在虞弦的床上睡了一觉,中途被热醒一次,揉着眼睛叫虞弦的名字。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前亮着一盏小台灯。   听到他醒了,虞弦放下手里的书,走到床边看着他。   岑知木说:“我有点热。”   虞弦找来一个小风扇,拿到床边,对着他的方向吹。   徐徐凉风吹来,岑知木清醒了不少。他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尖下巴抵在膝盖上,小声问虞弦:“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为什么还不叫我回家。”   虞弦沉默地坐在床边。   他没有妈妈,回答不了岑知木的问题。   一时间,房间里很沉默,只有窗外的蝉鸣声。岑知木发了会儿呆,又说:“我好饿。”   虞弦打开房间的灯,推开卧室门去了厨房。   岑知木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虞弦家的面积很大,装修华丽,但是家具不多,显得很空。   尤其是厨房里,干净到看不见任何食物。   虞弦开了几个柜子,又打开冰箱看了看,最后只找到两包小小的苏打饼干。   他把两包饼干都给了岑知木,又接了杯温水递过来。   岑知木很快吃完了饼干,喝掉杯子里的水,肚子还是很饿。   他不知道的是,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虞弦一直饿着肚子,家里唯一的两块饼干被他吃掉了。   岑知木吃完饼干,心想,今晚可能要在虞弦家睡觉了,不知道虞弦愿不愿意收留他。   他正要问虞弦能不能让自己住一晚,门口忽然传来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虞弦的脸色微变,在岑知木的肩膀上推了一下,让他赶紧回房间。   岑知木手里还抓着水杯,稀里糊涂地躲进了虞弦的房间。   他拿着空水杯,趴在卧室的房门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响起很重的脚步声,虞弦的爸爸醉醺醺地问他:“我的拖鞋呢?”   虞弦没有说话。   虞弦的爸爸抬高了声音:“拖鞋呢?”   岑知木低头看了一眼,他穿着虞弦的拖鞋,那么虞弦脚上那双,估计就是他爸爸的鞋子了。   他想出去跟虞叔叔打声招呼,又想起虞弦对他说过的话,虞弦让他不要出去。   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听虞弦的话,外面又传来虞叔叔的声音:“这是饭,你自己热热吃吧。”   然后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砰!”,房门震动了一下,虞叔叔进了隔壁的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岑知木把卧室门打开一条缝,从门缝里看虞弦,“虞弦!”   虞弦背对他站着,脚下没了拖鞋,只穿着一双袜子。他看着茶几上的东西发呆,听到岑知木的声音,转过头,冲卧室的方向勾了勾手指。   岑知木拉开房门,脚步放得很轻,朝虞弦走过去。   茶几上扔着两个塑料盒,一个盒子里装着炒饭,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红烧肉。   红烧肉已经凉了,闻起来又咸又腻。   虞弦说:“我去热一热。”   虞弦把炒饭分到两个盘子里,大的那份给岑知木,小的给自己。   一份红烧肉有八块,他全都夹到了岑知木的盘子里,自己用剩下的汤汁拌饭。   岑知木说:“你也吃肉。”   “不吃,”虞弦说:“我不喜欢。”   十点多的时候,岑知木的爸爸结束了应酬,回到家发现家里的大门开着,岑妈妈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这是怎么了,儿子呢?”   他边说边往岑知木的房间走,想看看岑知木在干嘛。   不料岑妈妈告诉他:“你祖宗在对门。”   岑爸爸一愣,“怎么回事?”   岑妈妈便把下楼扔垃圾时从小刘那里听到的话复述了一遍。她说:“岑知木这个小混蛋,居然抢人家零用钱,我短他吃还是短他喝了?”   “木木怎么可能会抢钱,”岑爸爸不信:“你说他欺负人我倒是信,抢钱不太可能。”   他说:“木木的手表绑了我的账户,又不缺钱,为什么要抢其他小朋友的零用钱。”   “我怎么知道,”岑妈妈这个人很爱面子,岑知木干的事情让她颜面尽失,她没好气地说:“还不是被你宠坏了。”   岑爸爸还是觉得不可能。   他去敲对面的门,准备把岑知木接回来。   “爸爸。”门开了,岑知木从里面跑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虞弦站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   “宝贝儿子,”岑爸爸一把抱起岑知木,亲了亲他的脸,“跟爸爸说说怎么回事。”   岑知木说:“我不知道,我妈从外面回来之后就打我。”   “她打你了?”   岑爸爸黑了脸,抱着岑知木回家,跟岑妈妈吵了一架。   岑妈妈说:“小区里的人都知道岑知木抢钱,门卫亲眼看见了,我的脸都让你祖宗丢尽了。”   岑爸爸这个人很护短,他抱着岑知木,要去找门卫要个说法:“哪个门卫?”   “我怎么知道,”岑妈妈呛他:“你去问包打听啊。”   “去就去。”   岑爸爸身上还穿着衬衣西裤,领带都没解下来,抱着岑知木去包宁宁家要个说法。   路上,岑知木搂着他的脖子,把便利店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委屈地说:“爸爸,我没抢钱。”   “爸爸知道,”岑爸爸单手抱着他,揉了揉他的头发,“交给爸爸。”   到了包宁宁家,岑爸爸很和气地问:“包姐,我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们家木木抢人零用钱,有什么证据吗。”   包打听说:“李哥看见的。”   岑爸爸嗯了一声,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包宁宁呢?”   包宁宁躲在房间不敢出来。   她以为这件风波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岑知木的爸爸会带着他找到家里来。   她很害怕,害怕包打听知道她请岑知木吃雪糕会生气。   说不定还会打她。   包打听一口咬定岑知木抢包宁宁的零用钱,她说:“我一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平白诬陷一个孩子,是人家李哥看到的。”   岑爸爸说:“你不要着急,我没说你诬陷孩子。”   他说:“我们来假设一种可能,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呢。”   “木木都告诉我了,那天他和宁宁互相请对方吃雪糕,你把宁宁叫出来问一下,看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包打听脸色一沉,转身进了包宁宁的卧室,不顾她的挣扎,强行把她拖了出来。   她面色难看,问包宁宁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爸爸放下岑知木,蹲下身平视着包宁宁的眼睛,语气温和:“宁宁,你告诉叔叔,那天在便利店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弟弟真的抢你的零用钱了吗?”   包宁宁低着头,瘦小的身体一直在抖。   包打听在她后脑勺上用力戳了一下,“死孩子,你说话啊,哑巴了吗?”   包宁宁“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不管包打听怎么问,怎么骂,她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说。   岑知木失望地看着她。   岑爸爸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机,说:“我这里有木木的账单,17号那天下午,他确实在便利店花了五块五毛钱,我可以把账单调出来给你看。”   “包姐,”他望着包打听的眼睛,“如果木木真的抢了包宁宁的钱,你应该带着包宁宁来找我和木木的妈妈,我们会解决好这个问题。你不问缘由,仅凭门卫的一面之词就到处宣扬我们家木木欺负小朋友、抢零用钱,你自己觉得这件事请做的对吗?”   他说:“请你立刻在业主群里澄清这件事,我把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解决不好这件事,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说完,他不等包打听缓过神来,抱起岑知木离开。   包宁宁还在哭,包打听的丈夫骂她大嘴婆,就那么五毛钱也要到处宣扬,“这下好了,人家家里人找上门来了!你满意了吧!等着让人看笑话吧。”   “死丫头!”   包打听伸手去拧包宁宁的胳膊,“你要死啊,家里很有钱吗,你还请人吃雪糕?我让你请他吃雪糕,我让你请!都跟你说了不许和他玩,你聋了吗!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和那个岑知木一起玩,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件事情过后,岑知木和包宁宁从青梅竹马变成了陌路人。   包宁宁自知对不起岑知木,每次看到他都会远远地躲开。就算在学校里遇见也不说话。   她还是很想做岑知木的新娘子,可她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第04章 “木木。”   岑知木学了一个新词。   冰块脸。   比起“死人脸”和“棺材脸”,冰块脸更好听,也更贴切。   他说:“虞弦是冰块脸。”   他同桌看了他一眼,“干嘛突然提他的名字啊。”   岑知木指了指藏在桌洞里的小说,《冰山王爷俏王妃》,“我觉得这里面的男主跟虞弦很像。”   “尊嘟假嘟,”同桌说:“那你看完先别还回去,借给我看看。”   岑知木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个ok。   这时候岑知木已经升入了初中,初一的课程很无聊,岑知木和同桌都不喜欢学习,便找班里的女生借各种言情小说来看。   课间的时候,两人还会照着小说里的内容来上一段即兴表演。   今天的节目是《冰山王爷俏王妃》。   同桌用水笔假装王爷的扇子,挑起岑知木的下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你叫什么名字?”   岑知木说:“不对,王爷不是这样的。”   他想演王爷,同桌却说他这么漂亮,只能演王妃。   眼看两人要因为谁扮演王爷吵起来,岑知木座位旁边的窗户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穿着初三校服的虞弦站在外面。   “木木,”他声音低低的,垂眼望着岑知木,“出来一下。”   说真的,每一次,虞弦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喊他“木木”,岑知木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等他长大以后才知道,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原来叫作“来电”。   同桌看见虞弦在外面,故意堵着路不然岑知木出去,岑知木打了同桌一拳,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   因为他和同桌总是在课堂上捣乱,被老师安排到了靠窗第一排的位置,方便老师们监督纪律。   岑知木走出教室,问虞弦有什么事。   虞弦这几年好像偷吃了化肥,个头窜得很快,已经比岑知木高出半个头了。   他看着岑知木,把手伸进口袋里,抓出一大把巧克力。   岑知木抓起校服的下摆,用校服做了个临时口袋,接住虞弦手里的巧克力。   他说:“这也太多了吧,哪儿来的?”   虞弦没说话,放下巧克力之后转身就走。   “切,”岑知木看着他的背影撇嘴,“爱说不说。”   岑知木用校服下摆兜着巧克力,走到教室里分了一圈。   同桌说:“肯定是虞弦的追求者送的。”   岑知木说:“是谁那么没有品味,喜欢那个冰块脸啊。”   “他很受欢迎的,”借给岑知木言情小说的女生在他头顶敲了一下,“不许你说他是冰块脸。”   “我就说,”岑知木朝她吐舌头,“冰块脸冰块脸冰块脸。”   女同桌抄起一旁的课本追着他满教室打。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少男少女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岑知木的同桌用胳膊肘撞他,小声问:“放学要不要去吃麻辣烫?”   岑知木回他:“虞弦吃不了辣的。”   “……”同桌无语:“我约你,又不是约他,他吃不吃辣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岑知木懒得走路回家,他说:“我得蹭他的后车座,你要是能想办法把他留住,我就陪你去吃。”   同桌说:“交给我。”   放学后,同桌和岑知木一起在车棚等虞弦出来。   等着等着,亲眼见证了一个八卦。   他们两个亲眼看到有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手里拿着一封情书,塞到了虞弦的自行车车筐里。   同桌挤了岑知木一下。   岑知木挤回来。   两个人你挤我我挤你,最后岑知木的同桌说:“其实,我觉得你比虞弦好看。”   “唔,”岑知木说:“不用你觉得,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岑知木大眼睛长腿白皮肤,是个特别标致的小帅哥。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过了不知道多久,虞弦背着书包走过来。   同桌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热情洋溢地迎上去,“虞弦哥,岑知木想吃麻辣烫,你要不要一起去?”   “……”   岑知木在他身后瞪他,心中暗骂:我都说了他不吃辣!   他做好了虞弦会拒绝的准备,没想到虞弦点了点头,说:“可以。”   “诶?”岑知木眨了眨眼,“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虞弦说:“嗯。”   他去车棚推车子,岑知木小声问同桌:“‘嗯’是什么意思?”   同桌也不知道。   岑知木和同桌要吃加麻加辣的超级麻辣烫,可怜的虞弦只能吃清汤煮菜。   他的麻辣烫不麻也不辣,看起来毫无食欲。   岑知木的同桌看了看他面前清汤寡水的烫菜,“哥,你真的一点儿辣都吃不了啊?”   虞弦点头。   他拿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喝汤,碗里只有一点粉丝和青菜。   岑知木碗里是满满的小丸子和肉卷,他看着虞弦吃菜,忽然问他:“青菜好吃吗。”   虞弦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块菜叶放到他碗里。   岑知木兴高采烈地吃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海带结好吃吗?”   虞弦当然给。   他碗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基本上全都给岑知木了。岑知木的同桌说:“木木,你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男孩。”   岑知木说:“邹淼,你是一个嘴巴见见的小男孩。”   一个初三的学姐端着一小份麻辣烫走过来,笑眯眯地问:“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邹淼在桌子底下踢了岑知木一脚。   岑知木没有反应。   邹淼加大力度,用力踢了一脚。   岑知木还是没有反应,虞弦倒是低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裤子上的脚印。   邹淼这才发现自己踢错了人。   见没有人拒绝,那个学姐坐到了虞弦旁边。   “虞弦,”她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浅笑着说:“她们说看到你往这边走,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虞弦安静地喝汤,没有接话。   岑知木吃了一块紫薯丸子,侧脸鼓鼓的,看着学姐和虞弦。   学姐也注意到了岑知木,她有点感兴趣似的,问岑知木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   学姐还想要他的微信号,岑知木遗憾地表示,自己没有手机,只有电话手表。 第05章 我讨厌你   学校的多媒体教室里有一架旧钢琴。   虞弦有时候会去那里练琴。   学校的广播站播放着《森林狂想曲》,虞弦的手指压在琴键上,轻快悠扬的琴声从指尖倾泻而出,与广播中的钢琴声重叠在一起。   阳光透过多媒体教室的拱形窗子穿进室内,洒在琴键上,虞弦垂眸望着琴键,侧脸看上去冷硬,阴沉,像无法被阳光融化的冰川。   伴随着钢琴声,学生们如同潮水一般从教学楼内涌出来。   天气太热,学校取消了下午的课间操,现在课间三十分钟可以自由活动。   恰巧,教学楼外的公告栏换了新的告示。   岑知木兜里揣着一支马克笔,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走到公告栏前面,不出意料,虞弦的照片依旧贴在最高的位置。   他踮起脚,在虞弦的照片上画了一个猪鼻子。   “岑知木!”   几个围在公告栏前面欣赏虞弦美貌的女生生气了,叉着腰骂他:“你怎么这么无聊!”   岑知木收好马克笔笑着跑开,跑着跑着忽然转过头,食指抵在眼睑下,冲着她们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不把虞弦的照片画成大花脸,用不了多久,虞弦的照片就会被这群女生揭走,夹在日记本里成为私人收藏。   为了保护虞弦的照片,岑知木不得不这么做。   “问题是,”邹淼接过岑知木扔回来的马克笔,脸上带着不理解的表情:“她们偷虞弦的照片,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岑知木说:“她们把照片揭了我看什么?”   邹淼:“?”   邹淼:“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岑知木说:“我开玩笑的。”   他只是觉得揭走照片的行为很过分。   虞弦又不是什么天才,他的成绩是他刻苦学习换来的。所以,他的照片就该高高的挂在光荣榜上,让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能看见。   可是其他人又不知道岑知木内心的想法。   于是学校里渐渐有了这样的传闻:岑知木嫉妒虞弦。   嫉妒虞弦比他成绩好,比他受欢迎。   所以才会故意把虞弦的照片涂花。   岑知木听到这些谣言后差点被气死。   这天放学后,他没有去车棚等虞弦下课,背着书包气呼呼地往学校外面走。   不是说他嫉妒虞弦吗,那他以后不跟虞弦说话总行了吧。   没过多久,虞弦推着车子追了出来,“木木。”   岑知木假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闷头往前走。   虞弦什么话也不说,推着自行车安静地跟在后面。   岑知木:“你别跟着我!”   虞弦:“我回家。”   岑知木:“……”   是哦,他们是邻居,回家当然要走同一条路。   岑知木加快了脚步。   虞弦也加快脚步。   岑知木放慢脚步。   虞弦也慢了下来。   反正不管岑知木怎么改变速度,虞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最后岑知木烦了,一句话也不说,冷着脸爬上自行车的后座。   虞弦转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坐稳,骑上自行车载他回家。   回家的路上,岑知木说:“虞弦,我讨厌你。”   虞弦说:“好。”   【📢作者有话说】   推荐搭配《森林狂想曲》一起食用คค 第06章 不挑食才能长高   岑知木的身高好像停止生长了。   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他中考结束之后,邹淼来家里找他玩。   两人初中三年,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中间因为上课违反课堂纪律被老师强行分开过几次,剩余的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一起。   在岑知木的印象里,邹淼一直跟他差不多高。   中考结束后的假期很长,邹淼爸妈给他报了一个军事夏令营,地点在大草原,他问岑知木要不要一起去。   岑知木问岑妈妈的意见,岑妈妈反过来问他:“学费要多少钱?”   岑知木蜷着一条腿,躺在沙发上玩平板,另一条腿吊在沙发靠背上晃来晃去,“我还没问呢。”   岑妈妈说:“赶紧问问。”   岑知木问邹淼,邹淼说不要钱。   岑妈妈走过来,把岑知木的腿推到一边,在他旁边坐下,“不要钱?还有这种好事?”   “真的不要钱。”   岑知木把平板的屏幕朝向岑妈妈那边,让她自己看。   岑妈妈接过平板快速扫视了一眼,消息停留在邹淼的回复上,邹淼确实发了“不要钱”三个字。   他很快又发来几条消息:   「邹见见」那个夏令营的负责人是我爸的大学室友,他们关系很好的。   「邹见见」木木,去吧去吧,我们俩睡一个帐篷。   「邹见见」你不去的话我就得和不认识的人一起住了。   「邹见见」可以吃烤羊腿哦。   岑妈妈把平板还给岑知木,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军事夏令营的学费,眉开眼笑。   她说:“木木你去吧,你不是想要山地车吗,省下来的钱可以买两辆,你和你这个同学一人一辆,怎么样。”   这样既可以满足岑知木的愿望,还能还邹淼一个人情。   最重要的是,可以省下一大笔学费。   中考之前岑知木确实说过想要一辆山地车,他想了想,点点头:“行吧。”   他问岑妈妈:“确定我和邹淼一人一辆?”   岑妈妈爽快地点头:“确定,今晚就让你爸带你去挑。”   岑知木高兴地翻了个身,趴在沙发上,两只脚伸到岑妈妈的腿上,岑妈妈嫌弃地在他小腿上拍了一巴掌。   「山今矢口木木」邹淼,我妈要送我们山地车!   「山今矢口木木」今晚就去买,你来我家住一晚吧,我们一起挑。   邹淼也很高兴,连发了三句“阿姨真好”。   岑知木得意洋洋,放下平板,坐起身搂住岑妈妈的肩膀,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妈,我爱你。”   “你啊,”岑妈妈笑着推开他的脑门,“有奶就是娘。”   岑知木笑得甜甜的,脸颊上陷下一个小小的梨涡。   当天下午,邹淼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岑知木家的小区门口。   他爸妈都忙,他自己打车过来的。   门口的保安把他拦下来,问他找谁。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叔叔,我找岑知木,我是他同学。”   他打开手机给他看屏保,“看,这是我俩。”   门卫从窗户里面伸出脑袋,一看,屏幕上是穿着校服的岑知木和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两个人冲着屏幕比耶,邹淼抬着下巴装酷,岑知木笑得特别甜。   “哟,”门卫笑起来,用遥控器打开门禁:“真是木木。”   邹淼提着礼物进门,门卫打趣道:“去见同学带这么多礼物啊。”   邹淼性格很大方,笑嘻嘻地回,“第一次上门不得好好表现一下啊。”   “邹淼!”   岑知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下楼来接人,没想到邹淼已经进来了。   他刚从家里出来没多久,身上还带着空调房里的凉意,朝着邹淼跑过来。   “木木。”邹淼比岑知木高小半头,轻而易举地摸到了他的头发。   岑知木开心地说:“走走走,快跟我回家,我妈知道你来,今晚要做大餐。”   邹淼单手提着礼物,另一只手勾上他的脖子。   岑知木嫌热,把他的胳膊推开了。   两人推推搡搡的往家里走,等电梯的时候,刚好撞上下楼扔垃圾的虞弦。   虞弦比他们大两级,这时候已经高二了。   高二放假比他们晚,虞弦还没开始放暑假,只不过今天恰好是周日,虞弦在家。   见到虞弦,邹淼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虞弦哥。”   虞弦嗯了一声,提着垃圾走出电梯。   “喂,”岑知木叫住他,“我妈让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虞弦说:“知道了。”   岑知木走进电梯,按住电梯上的开门键:“你跑快点儿,我等着你。”   虞弦说:“不用。”   说完便提着垃圾离开了。   邹淼咂舌:“你哥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他说:“我们木木这么可爱,他怎么忍心拒绝你。”   “滚啊。”   岑知木松开按在开门键上的手指,握着拳头砸他的胳膊,邹淼一边伸手按“16”,一边笑着避开他的拳头。   电梯关门,缓缓上行。   岑知木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在16楼。”   邹淼说,“上次电梯坏了,你徒步爬了16层回家,第二天到学校骂了一上午。”   “那都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岑知木说:“你记性也太好了!”   邹淼笑着揽过他的肩膀。   岑知木挣开他的肩膀:“糟了,说好等虞弦一起上楼的。”   邹淼说:“有必要吗,他又不是不认门。”   岑知木拧起眉毛,道:“那也不行。”   楼下,虞弦扔掉垃圾,匆匆赶回来,却发现电梯门紧闭,一旁的显示屏上显示,电梯已经到了12层。   岑知木没有等他。   他垂下眼帘,在电梯前停留了片刻,等到电梯到了16层,又过了一小会儿,才按亮按钮。   “叮——”   电梯到达一楼,银色金属门缓缓打开,一股凉气随着电梯门的开启四散开来。   岑知木站在电梯里。   “你好慢啊,”他看着虞弦,小声抱怨:“我都把邹淼送回家了,你才扔完垃圾。”   虞弦没有说话,抬脚踏入电梯。   岑知木戳戳他的肩膀,“你想吃什么?我让我妈给你做。”   虞弦说:“我都可以。”   “好吧。”   换作是其他人,到这里就不会继续接话了,可岑知木还在碎碎念:“哎呀,我妈今晚肯定要做菠萝炒肉,她说那是她的拿手菜,真的好难吃。”   电梯到了15层。   虞弦忽然抬起手,摸上了岑知木柔软的头发。   他说,“不挑食才能长高。”   电梯恰好在这时到了16层,虞弦走出电梯。   岑知木留在电梯里,表情空白,先是碰了碰自己被虞弦摸过的头发,而后反应过来——   虞弦刚刚是在嘲笑他矮吗!   岑知木进门就开始翻箱倒柜,岑妈妈正在厨房给邹淼切西瓜。   邹淼这孩子上门就上门,还带了很多礼物来,岑妈妈原本不想收,可邹淼说那是他爸妈的心意。   趁着岑妈妈推辞的功夫,他把一盒燕窝的封条撕了。   “你这孩子,你……”   岑妈妈傻眼了。   邹淼说:“阿姨,你就收下吧,这些东西我家里有的是,我妈根本吃不完,放着也是放着。”   他笑嘻嘻地把燕窝往前推,“我妈说这个燕窝不错,一定让我带给你尝尝。”   岑妈妈去给岑知木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邹淼的妈妈,只知道他妈妈打扮的像个贵妇,不知道他家里具体做什么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礼物,决定提高买山地车的预算。   岑妈妈端着西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岑知木在翻抽屉,随口问了一句:“又作什么妖。”   翻了两三个抽屉却一无所获的岑知木说:“家里的卷尺呢?”   “你要卷尺干什么。”岑妈妈把西瓜放到茶几上,往邹淼面前推了推,“邹淼,吃西瓜。”   邹淼拿起一块西瓜,“谢谢阿姨。”   岑知木说:“我要量一下我现在多高了!”   邹淼转头看着他,“上次体测你不是173吗?体育老师还夸你比例好来着。”   “173……”岑知木说:“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该长高了吧?”   “妈,”他看向岑妈妈,“我小时候你们不是都说我长大以后会很高吗,我怎么比虞弦矮那么多?”   岑妈妈说:“你现在还小,以后还会长高的。”   岑知木说:“我要长到一米八!”   岑妈妈数落他:“就你这么挑食,一天到晚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每天早上的牛奶都偷偷倒给你爸,还想长到一米八?”   岑知木哼了一声,“邹淼也不喝奶。”   邹淼站起身,他初一的时候和岑知木差不多的身高,这两年跟吃了激素似的往上窜,目测已经有一米八了。   他说:“我确实不喝奶,可是我高啊。”   【📢作者有话说】   山今矢口木木是个甜甜的小男孩!   见见=贱贱 第07章 最好的朋友   “来,虞弦,多吃点儿肉,上高中以后瘦了好多。”   “邹淼也吃,尝尝这个菠萝咕唠肉,这可是阿姨的拿手菜,比外面饭店里做的还香。”   “岑知木,你要是再用手直接抓菜,我就剁掉你的爪子。”   这顿饭岑妈妈吃的很忙碌,一会儿给邹淼夹菜,一会儿劝虞弦多吃一点,还要盯着在一旁捣乱的岑知木。   岑知木有筷子不用,非用手指去捏盘子里的糖醋小排,岑妈妈拿筷子敲了手背他好几次,他总是不听。   她生气了,“木木,你这样吃饭,出去以后别人会说我没有把你教好的。”   岑知木舔了舔嘴唇上的糖醋汁,争辩道:“我在外面又不这样。”   “阿姨,”邹淼也替他说话,“桌上又没有外人,别管他了。”   虞弦看了他一眼。   邹淼注意虞弦的目光,回给他一个笑容。   虞弦默不作声地低头夹菜。   “就是。”   岑知木小声附和邹淼的话,说完以后又用手指捏了块小排,放到了岑妈妈碗里:“妈,你也吃一块,别生气嘛。”   岑妈妈瞪了他一眼,夹起了碗里的糖醋排骨。   吃完饭,虞弦自觉地帮岑爸爸收拾起桌子,邹淼也要帮忙,被岑知木拉住了。   “邹淼,”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声音脆脆的:“快过来,看看待会儿选什么车子。”   岑妈妈在他头顶敲了一下,进了厨房,让岑爸爸和虞弦出来:“你带孩子们去商场吧,我来收拾。”   “不用,”岑爸爸在水池旁刷碗,“很快的,你休息一下吧。虞弦,帮叔叔卷一下袖子,袖子掉下来了。”   “好。”   虞弦走过去帮岑爸爸卷袖子。   岑爸爸笑着说:“好了,你也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虞弦摇了摇头,洗了块抹布,去擦拭灶台上的油污。   岑爸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气。   虞弦现在很忙,高中的学习任务很重,学校也比较远,骑自行车要二十多分钟。   可是虞弦不能住校。   住校的话一周只能回来一次,也就意味着家里一周没有人打扫卫生,更没有人阻止虞弦的爸爸无节制的酗酒。   要是哪天虞弦的爸爸睡在呕吐物里都没有人管。   所以虞弦只能走读,每天比其他人早起半个小时,下了晚自习以后再骑着自行车回家。   他比之前更沉默,也更加消瘦了。   岑爸爸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沥水架上,问他:“虞弦,你觉得弟弟能考上附中吗?”   虞弦实话实话:“不能。”   岑知木不笨,但他不喜欢学习。这就导致初中三年,他的学习成绩始终处在中下游,按照正常的录取方式肯定进不了重点高中。   岑爸爸笑起来,他说:“所以我准备交点儿择校费,把他送进附中。到时候又要麻烦你看着弟弟了。”   以岑知木那种不肯吃苦的性格,到时候肯定不想住校。   岑爸爸要去学校接送他,正好可以带上虞弦。   不然市区有那么多所重高,到哪儿都需要不菲的择校费,岑知木不一定非要去附中的。   虞弦自然想到了这一点。   他目光微动,“叔叔,我……”   岑爸爸将沥干水的碗筷送进消毒柜里,擦掉手上的水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开学就高三了,好好学习,什么都别想。”   虞弦点了点头。   他说:“叔叔,我会照顾好木木的。”   邹淼带来的礼物价值不菲,岑爸爸带着孩子出门前,岑妈妈特地把他叫到一旁叮嘱:“木木那个同学又请他去夏令营,又拿了这么多礼物来,你带他们去买山地车的时候挑辆贵一点的,再带着孩子买点去夏令营能用上的东西,免得人邹淼家长觉得我们家不讲究。”   她这人比较爱面子,不喜欢落人口舌。   岑爸爸却笑着说:“人家小孩子交朋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   小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邹淼和岑知木玩得好,什么都愿意和他分享。   不管是夏令营还是那些礼物,都是邹淼送给岑知木的,和大人没有关系。   岑妈妈还是觉得要把东西都还回去。   “反正你就照着贵的买,”她在岑爸爸背上推了一下,“赶紧去吧。”   虞弦要回去做作业,不和他们一起去商场。   岑知木和邹淼商量着,买完山地车,他们可以直接从商场骑回小区。   岑妈妈说:“不行,这么晚了,路上车太多,危险,坐你爸的车回来。”   “爸——”   岑知木转头去摇他爸的胳膊。   “好好好,”岑爸爸这人宠孩子,几乎事事都顺着岑知木:“你们在前面骑,爸开车在后面跟着你们。”   岑知木娇娇地说:“爸爸最好了,妈妈刚才的表现就有点一般。”   岑妈妈扬起巴掌:“嗯?”   岑知木笑着从家里跑出去。   他和邹淼当了三年同桌,关系好得不得了,两人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   去商场的路上,他们两个坐在后座你挤我我挤你,嘻嘻哈哈地打闹。   岑爸爸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笑着问:“邹淼想好要去哪所高中了吗?”   “爸,”岑知木玩累了,靠在椅背上看着他:“你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中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不过他和邹淼的成绩差不多,应该可以报同一所学校。   邹淼说了一所国际学校的名字,在他们当地算是第一梯队的国际学校,每年的学费要15w+。   “啊?”岑知木坐直了身子:“邹淼,你不跟我念同一所学校了吗。”   邹淼摸摸他的头,“你也可以去啊,到时候我让我爸申请一个双人寝室,我们就不用走读了。”   岑知木的爸爸问:“邹淼家里是做什么的?”   岑知木说:“爸你别问了,邹淼不喜欢别人问这个。”   “没关系,”邹淼连忙道:“叔叔,我爸妈都在机关单位工作。”   岑知木的爸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岑知木悄悄拉了一下邹淼的胳膊。   邹淼凑到他旁边,岑知木小声说:“邹淼,你干嘛去外语学校啊,你要出国吗。”   邹淼点点头,他还想说些什么,岑爸爸突然说:“木木,爸爸还是希望你以后可以留在我和你妈身边。”   原来他刚刚不说话,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岑知木送到国际高中念书。   岑知木哦了一声,“我没说要去啊,我英语又不好。”   “邹淼,”他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惆怅:“以后不能经常在一起玩了。”   邹淼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不会啊,周六周日我都可以来找你。”   “不。”   岑知木摇了摇头,可怜巴巴地说:“到时候你会认识很多新朋友,我也会,我们再也不是最好的朋友了。”   “放屁。”邹淼掐住他的脸,岑知木的脸嫩嫩的,脸颊上有点婴儿肥,掐起来像块水豆腐。   邹淼捏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我。” 第08章 123木头人   岑妈妈规定,岑知木的房间过了晚上十点必须熄灯。   但是现在中考已经结束了,家里还有客人。   “妈,”岑知木说:“今天可以晚点儿熄灯吧?”   岑妈妈说:“可以,但是不许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要吵到楼下的邻居。”   “知道了!”   岑知木刚从商场把山地车骑回家,车子停在车库里。因为运动的缘故,脸上红扑扑的。   他拉着邹淼去他房间,要找自己的睡衣给他穿。   邹淼说:“我带了。”   他把手压在岑知木的头顶,用手比划他的身高,坏笑道:“你的衣服我也穿不上啊。”   “邹淼!”   岑知木追过来打他。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快到九点的时候就不吵了,开始轮流洗澡。   邹淼去洗澡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   岑知木原本趴在床上玩平板,被邹淼的手机吵烦了,拿起来看了一眼。   他知道邹淼的手机密码,解开锁屏点进消息。   一个粉兔子头像的女生给邹淼发了很多消息,约他出去玩。   岑知木看了卧室门口一眼,犹豫片刻,滑动着手机屏幕偷看上面的消息。   邹淼瘦且高,长得不错,五官虽然没有岑知木那么精致,但是笑起来劲劲儿的,很有味道。   粉兔子好像正在追求邹淼,总是给他发消息,邹淼在手机上冷冷的,对粉兔子发来的消息爱答不理。   动不动就回复“哦”“好”“嗯”。   这也太装了吧,岑知木关掉邹淼的手机,在床上打着滚偷笑。   岑知木在家有专用的沐浴液和洗发水,味道很清新。   邹淼洗完澡出来,带着股和岑知木身上一样的气味钻进了房间。   房间里开着空调,邹淼进门就说“冷”,湿着头发往岑知木的被窝里钻。   “停停停!”   岑知木躺在床头,来不及起身拯救自己的被子,只能用脚蹬他:“吹完头发再上来!”   邹淼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他的脚踝,伸手挠他的脚心。   这也太卑鄙了!   岑知木尖叫着往床的另一边爬,可是他的脚踝还被邹淼抓在手里,只能用手扒着床沿告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先松手,啊啊啊好痒啊——”   邹淼问他:“让不让我上去?”   “上上上,”岑知木屈起脚趾,卑微开口:“大人请上床。”   邹淼松开手,得意地爬上床。   还顶着湿发靠在了床头的软包上。   岑知木快要被他气死了。   没想到更让他生气的事情还在后面。   邹淼睡觉打呼!   睡觉还不老实!   在第三次被邹淼的腿踹醒之后,岑知木爆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用手握住邹淼的肩膀,猛地将他的上半身搬了起来。   “!”   震天响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邹淼被强制唤醒,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岑知木说:“你别睡了!等我睡着再睡!”   邹淼说:“哦。”   下一秒,整个人好像死了一样倒了下去,继续发出呼噜声。   岑知木:“……”   他怒气冲冲地抱着枕头冲了出去。   本想在沙发上凑合着睡一宿,可是客厅没有开空调,岑知木打开灯找空调遥控器,翻来覆去的动静吵醒了岑妈妈,被岑妈妈骂了一顿。   岑知木挨完骂问:“妈,客厅的空调遥控器呢?”   岑妈妈困得听不进去他的话,骂完孩子以后“砰”地关上了卧室门。   岑知木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间。   邹淼还是打呼噜,而且睡着睡着就把死沉死沉的胳膊腿压到岑知木身上,岑知木只好整个人缩到床边,离邹淼远远的。   不一会儿,邹淼一脚踢到了岑知木屁股上。   岑知木:“……”   他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   他的电话手表检测到他的动作,表盘下面的灯微弱的闪烁了一下。   岑知木打开电话手表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多小时前,虞弦给他发过消息。   「123」木木,回来了吗   123是岑知木给虞弦的备注,因为“123木头人”,他觉得虞弦像个木头人。   虞弦发消息那会儿,岑知木忙着和邹淼打游戏,没有注意到他的信息。   岑知木缩成一团坐在床边,用自己的手表给虞弦发了个小信号。   「山今矢口木木」虞弦   「山今矢口木木」你睡了吗   两分钟后,岑知木收到了虞弦的消息。   「123」在   「山今矢口木木」你可以出来开下门吗   「山今矢口木木」QAQ   「123」别哭   他会把岑知木发给他的小表情当成岑知木。   所以他说,别哭。   十分钟后,岑知木出现在虞弦的卧室里。   他点开手表看了一眼,已经十一点多了,虞弦还没有睡觉。   书桌上铺满了习题和草稿纸,虞弦身上还穿着晚上吃饭时穿的那套衣服,他连睡衣都没有换,似乎从吃完晚饭到现在一直在学习。   岑知木打了个哈欠,坐到床边,双手搭在膝盖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学习了?”   虞弦说:“没事。”   他拧开书桌上的台灯,准备起身关上卧室的灯:“你先睡吧。”   岑知木已经很困了,可他不着急睡觉,横在床中间,拽了个枕头压在胳膊下面,看虞弦做题。   虞弦的手指很漂亮,又白又长,在台灯下显得很干净。他握着笔,笔尖和纸张接触后发出沙沙的声音。   “虞弦,”岑知木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干干的,用力眨了眨眼,说:“你把灯打开吧。”   他记得学校老师说过,写作业的时候要同时开着房间的顶灯和读写台灯,只开着台灯学习太伤害眼睛了。   虞弦却说:“不用。”   岑知木又打个哈欠。   虞弦做完一页题,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岑知木已经变成了啄米的小鸡,脑袋一点一点的,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他把枕头抱到了靠近书桌的这一边,离虞弦很近,像是在陪着虞弦一起学习。   虞弦伸出胳膊拍了拍他的脑袋,“睡觉。”   岑知木摇了摇头,因为困倦,声音软软的,微微打着颤:“我等你吧。”   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他耳朵立马红了,低头把自己的脸埋到枕头上。   虞弦叹了口气,从书桌前起身。   岑知木警觉地抬起脑袋,问他去哪儿。   虞弦径直走到衣柜前,找出自己的睡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虞弦的房间没有空调,但是墙上可以看到之前挂空调留下的痕迹。   好热啊——   岑知木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像一块小鱼干。   不对,小人干。   他想吹空调,又想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虞弦很快洗完澡回来,换上了睡衣,湿漉漉的刘海被他撩了上去,露出洁白的额头。   他一开门,凉凉的水汽卷着一股清苦的味道吹进来,床上的小人干皱起鼻子,问虞弦:“你们家的沐浴露是什么味道的?”   虞弦擦头发的手一顿,“苦参。”   岑知木了然:“怪不得呢!”   他从床上坐起身,伸出胳膊让虞弦闻他身上的味道,“你闻闻我的,栀子味的,可好闻了!”   虞弦不理他,也不吹头发,把头发擦到半干便关掉台灯上床了。   在黑暗中,岑知木眨巴着又圆又亮的大眼睛,问虞弦:“你怎么不吹头发?”   虞弦简短回复:“太晚了。”   “哦,”岑知木躺到床上:“虞弦,晚安。”   虞弦没有说话。   隔了几秒钟,岑知木又说:“晚安,虞弦。”   旁边传来翻身的声音。   岑知木不死心地继续道:“虞弦,晚上好。”   “……”   他终于等来了虞弦的回应,虞弦说:“晚安。” 第09章 “咽下去”   早上五点,床头的闹钟响了,虞弦关掉闹钟,轻手轻脚地下床。   躺在床上的岑知木翻了个身,面朝着虞弦的方向,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双眼皮薄薄的,闭着嘴巴不说话的时候像个大娃娃。   虞弦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醒了。”   “嗯。”   岑知木打了个哈欠,屈起一条胳膊垫在脑袋下面,乖巧地看着虞弦。   “虞弦,你要去学校了吗。”   虞弦点头。   自从中考结束后,岑知木每天在家吃饭睡觉打游戏,精力特别充沛。   闹钟刚响起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赖着不想起床。   虞弦的床很大很舒服,岑知木把自己摊成一个“大”字形状,想让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能接触到这张大床。   虞弦任由他将床上的被子卷的乱七八糟,站在书桌旁整理好书包,随后去客厅烧了热水,用热水冲麦片。   岑知木爬下床,从卧室里走出来,看了眼虞弦的早餐,大吃一惊:“你怎么吃这个。”   虞弦不说话,也没有要邀请岑知木一起吃早餐的意思。   他捏着木勺往嘴里送麦片,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   虞弦手上的皮肤有些糙,但是并不难看,他的手像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   见他真的只吃白水泡麦片,岑知木急得原地走了两圈,忽然想到了什么,打开虞弦家的大门跑了出去。   出门前,他小心地将虞弦家的门留了一条缝。   “滴——”   对面传来指纹锁开启的声音。   岑知木跑回家,找到自己放零食的柜子,像鬼子进村扫荡一般,把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全都扫进怀里。   反正他都要去夏令营了,这些吃的留在家里也没人碰,不如拿给虞弦。   等他从夏令营回来,还可以去买新的。   “岑知木,”岑妈妈还在休息,听到外面翻箱倒柜的动静,在卧室里骂他:“一大早你又在搞什么,赶紧滚回房间睡觉!”   岑知木没有接话,抱着东西走出家门。   “虞弦,你吃这些吧。”   他怀里抱满零食,用胳膊肘顶开虞弦家的门,走到沙发旁边一股脑的丢下,自己也顺势坐在了一旁。   “你看这个,”他拿起一盒摇摇果冻,献宝一般伸到虞弦面前晃了晃,“茶味的,我最喜欢的。”   他每介绍一样零食,就要在后面补充一句:“这是我最喜欢的。”   “还有这个马卡龙,我也特别喜欢,你现在就吃一个吧,我拆咯。”   他用力掀开装着马卡龙的铁盒,挑了最好看的一个递到虞弦嘴边。   虞弦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接了下来。   岑知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你吃呀。”   虞弦将马卡龙扔进嘴里,皱眉:“太甜了。”   吃完很甜的东西,再去吃其他东西的话,就不会感觉到甜味了。   就像他本来可以忍受白开水煮燕麦片的味道,吃完马卡龙后,手里的燕麦片忽然变得难以下咽。   虞弦只在吃马卡龙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头,随后面无表情地吃起那碗麦片。   吃到一半的时候,岑知木凑了过来。   他满脸怀疑地看着碗里的麦片,猜测虞弦吃的麦片和他家的不是同一种。   他说:“给我吃一口,我要尝尝。”   虞弦不理他。   岑知木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让他抬不起胳膊:“我尝尝我尝尝我尝尝!”   虞弦被他吵得没办法,喂他吃了一口。   燕麦片刚进嘴,岑知木立刻做出想吐的表情。虞弦在旁边冷冷地说:“咽下去。”   “唔唔。”   岑知木艰难地咽下那口难吃的麦片。   他说:“这一定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难吃!”   见虞弦不理他,他趴在虞弦的肩膀不停地重复:“难吃难吃难吃难吃难吃难吃!”   虞弦似乎笑了一下,很快便吃完了难吃的麦片。   桌上放着拆开盖子的马卡龙,虞弦拿了一块,塞进了变成复读机的岑知木嘴里。   岑知木嚼着马卡龙,还不忘强调:“难吃!”   虞弦拿着空碗进了厨房。   高中生早上的时间都比较紧迫,因为睡觉的时间不够,很多人会赖床,导致起床后手忙脚乱的。   但虞弦不会。   他起得早,整理好书包,洗漱,吃完早餐,还有多余的时间打扫家里的卫生。   他拖地的时候,岑知木坐在沙发上吃摇摇果冻,嘴唇上沾满了糖粉。   他翘着腿让虞弦拖脚下的地板,趁着虞弦靠近,用塑料叉扎了一个果冻,让他吃。   果冻软塌塌的,塑料叉原本就叉不太住,随着岑知木举高的动作,吧嗒一下落在了地板上。   茶色的果冻上面沾着白色糖粉,在虞弦刚拖过的地板上留下粘稠的痕迹。   岑知木傻眼了。   幸好虞弦没有生气,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巾,包起果冻丢进垃圾桶,将弄脏的地板重新拖了一遍。   他提着拖把去洗手间清洗,岑知木沮丧地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只会添麻烦。   “虞弦,”他放下手里的果冻盒,“我回家了。”   在洗手间清洗拖把的虞弦突然出声:“等等。”   他关掉水龙头,空着手从洗手间走出来,去了卧室一趟。   他从卧室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分装盒,递给岑知木。   “草原上蚊虫多,可以用这个。”   塑料小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岑知木打开,里面是一些绿色的膏状物,他拿着盒子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   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呛得他别过脸咳嗽了好几声。   他盖上盒子,皱着脸问:“这是什么啊?”   虞弦说:“药膏,止痒的。”   他个子高,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他们的教室在一楼,蚊虫很多,后排更是苦受蚊虫之扰。   班里有个女生得知坐在后排的男生经常被蚊虫叮咬,便买了一大瓶止痒的药膏,用分装盒装了很多份,分给了坐在后排的所有同学。   确实很有用。   虞弦用过几次,随手放在了书包的侧兜里。   岑知木接过药膏,眨眨眼睛,一副鬼精灵的样子:“你们班后排肯定有她喜欢的人。”   “是吗。”   虞弦轻轻笑了一下,看着他收好药膏。   岑知木身上还穿着睡衣,只有胸口有一个小小的口袋。   他把药膏放在胸口的口袋里,信誓旦旦地说:“我会好好用的。”   岑知木回到家后,他的爸妈还没有起床。   他回到卧室,邹淼已经不打呼噜了,在岑知木的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睡姿简直没眼看。   岑知木捡起落在木地板上的毯子,扔在邹淼的腿上,盖住他腿间精神抖擞的部位。   他们昨晚去商场买了很多去夏令营要用到的东西,岑知木的爸爸猜到睡帐篷肯定会有虫子,提前准备好了驱蚊液,花露水还有药膏。   岑知木胸前的小口袋鼓鼓的,他把虞弦给他的药膏拿出来,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虞弦把药膏给他了,他上学的时候用什么?   虞弦带着蓝牙耳机,推着自行车从地下车库走出来。耳机播放着英语演讲,他垂着眼睛,单手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   现在时间还早,小区里基本碰不到什么人,不用与任何人寒暄,虞弦很享受这份清净。   直到——   “虞弦!虞弦!”   “你等等我!”   单元门口传来岑知木的声音,岑知木的声音脆脆的,很清澈,十分容易辨认。   他手里抓着一个塑料袋,从单元门口冲出来,追上虞弦。   虞弦摘下一边耳机,停下脚步看着他。   岑知木冲他笑了笑,眉眼弯弯,明媚又可爱。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扔进虞弦的自行车车筐里,拍拍他的手背:“虞弦,你骑车的时候不要带着耳机,过马路很危险的。”   虞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色平静,说:“好。”   【📢作者有话说】   小木木甜甜的,妈妈真的要亲死你了 第10章 麦吉克大王   虞弦下了晚自习回家,发现家里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微小的动静。   他皱了皱眉,打开门走进去,把书包放到玄关柜上,一边换鞋一边说:“你不是答应过我吗,自己在家的时候要记得关门。”   醉倒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发出一声含糊的呢喃。   虞弦换好拖鞋,挽起袖子往厨房的方向走,发现厨房的灯亮着。   与此同时,他终于发现,家里还有其他的动静。   “虞弦!”   穿着可爱米老鼠围裙的岑知木,像个麦吉克大王那样,手里举着锅铲,从厨房的门内蹦了出来。   “当当——”   他张开双臂,看起来非常自得。   在他身后,燃气灶上的锅里吐着白沫,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岑知木从爸妈口中得知,虞弦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要回家做饭,非常不容易。   反正他现在放假了,在家闲着没事,就想帮助一下虞弦。   他从冰箱底部的冷冻层里翻出外婆特地给他包的鲅鱼饺子,拿上家里的围裙,敲响虞弦家的门。   他特意等虞弦的爸爸回来后才去敲门的,并且中间隔了几十分钟的时间。   他想,几十分钟,足够虞弦的爸爸醒酒了。   岑知木用电话手表给外婆打电话,请她教自己煮饺子。   他第一次下厨,说真的,有些手忙脚乱。   水开的时候他把饺子一个一个往里扔,溅起来的水花烫到了他的手背,他被烫的吱哇乱叫,倒在客厅昏睡的虞叔叔被他吵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帮他把剩下的水饺一股脑倒进了锅里。   虞弦的爸爸很高大,虽然是个酒鬼,却很有礼貌,喝醉了不吵不闹,还摸了一下岑知木的头。   岑知木第一次下厨的经历很失败。   饺子全都煮破了,皮是皮,馅是馅,还有一部分粘在了锅底。   虞弦找出碗筷,帮着他盛出三碗“饺子”。   岑知木不是内耗的人,饺子煮成这样,他依旧兴致勃勃的,高兴地看着虞弦,“我第一次做饭。”   “嗯。”   虞弦一手端着一个碗,走到餐桌前放下,又折返回来,接过了岑知木手里的碗。   岑知木追着他身后问:“厉不厉害?”   虞弦说:“真厉害。”   “哈哈!”岑知木得意极了,小鼻子要翘到天上。他伸手指了指厨房,“下次我给你做别的。”   虞弦拿出三个勺子分别放好,点头:“好。”   饺子汤的卖相虽然不尽人意,味道却很不错。   这都是岑知木外婆的功劳,她疼爱自己的外孙,用的是鲅鱼身上最好的肉,剃掉鱼骨,不用绞肉机,而是用菜刀剁碎,饺子皮也是现擀的,一个一个包好后,放到冷冻室冻起来,吃多少取多少,非常方便。   岑知木把这份功劳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汤,点点头,“没想到我这么有做饭的天赋。”   像他这么有天赋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暖洋洋的饺子汤落尽胃里,缓解了虞弦因为学习和生活双重压力下导致的胃痛。   饭后,他收拾好碗勺,走近厨房洗碗。   岑知木留在外面和虞叔叔聊天。   虞弦的爸爸总是醉醺醺的,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即使是现在,他身上依旧有一股冲鼻的酒味。   不过他说话声音和他高大的外表不符,声线醇厚温和,带着一丝很容易察觉的忧郁。   他问了岑知木几个问题,无非是学习成绩如何,家里是否一切安好。   虞弦洗好碗筷,整理了因为岑知木下厨导致变得像战场一样的灶台,然后走出厨房,去玄关柜拿书包。   岑知木见他拿起书包,猜测他要学习,从沙发上起身,礼貌地和虞叔叔道别:“叔叔,我下次再来玩。”   虞叔叔点头,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钱夹,像想其他长辈那样,给岑知木一点零花钱。   他打开钱夹的时候,岑知木眼尖的注意到夹在里面的照片,是一个长发女人的证件照。   那一定就是虞弦的妈妈了。   虞叔叔从钱夹里抽了两张一百,“来,木木,你拿着。”   岑知木转了转眼睛,接受了虞叔叔的好意。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大葡萄,笑容甜甜的,“谢谢叔叔。”   虞叔叔笑了一下,宽厚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岑知木回到家,把两张一百的钱给了自己的爸爸,要求他用支付宝转给虞弦。   “这个钱给虞弦。”   “嗯?”岑爸爸鼻梁上架着眼镜,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检查下属发来的方案,闻言推了推眼镜,接过岑知木手里的钱,“宝贝,哪儿来的现金。”   岑知木看了一眼妈妈的方向,岑妈妈坐在梳妆台前,正哼着歌往脸上涂涂抹抹。   岑知木趴在爸爸的耳边小声说:“虞弦的爸爸给我的。”   他原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不如收下,然后把这钱给虞弦。他知道用支付宝转账,不用点收款就可以直接进入对方的账户。   “鬼精灵。”   岑爸爸捏了捏他的鼻子,宠溺地说:“好。”   【📢作者有话说】   麦吉克大王:魔法大王 第11章 使坏   岑知木还没来得及正式实施自己的“投喂虞弦”计划,就收到了邹淼从教官那里转发过来的《所需物品清单》。   集合当天营地会分发给他们物资包,里面包含了大部分东西,他们要准备的只是很小一部分。   东西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邹淼约着岑知木一起出门,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岑知木答应下来。   这次军事夏令营,加上往返的时间共计22天。   岑知木从来没有离开爸妈身边这么久过。   邹淼对他们的行程了如指掌,告诉岑知木,他们到了大草原,可以住豪华蒙古包,俄罗斯木刻楞小木屋,最后三天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在呼伦湖附近搭建帐篷,住自己亲手搭的小帐篷。   不仅如此,教官还会带他们骑马射箭摔跤,参加当地人举办的篝火晚会什么的。   总之很有意思。   邹淼家条件非常好,这样的夏令营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对此见怪不怪。   岑知木就不太行了。   爸妈虽然节假日会带着他出去游玩,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岑知木的爸爸开车,去周边的大型游乐场,或者是一些看似热门,实际很无聊的景点转转。   听到邹淼的描述,岑知木睁大双眼,嘴巴微微张开,一副没见过世面,既震惊又向往的模样。   他们在商场逛了一下午,邹淼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逛到后面,他嫌累,买了零食和饮料,要打车回家:“木木,今晚去我家睡吧。”   “好啊。”   岑知木答应下来,过了一小会儿又反悔了,纠结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没有睡衣穿。”   “这还不简单,你穿我的。”邹淼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晚上让叔叔把上次买的东西都送到我家,咱们集合那天我一起带过去。”   岑知木说:“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邹淼用饮料冰他的脸,笑嘻嘻地说:“还是算了吧,我来拿,到时候你只要人到了就行。”   “见见,”岑知木非常感动,如果邹淼不把饮料贴在他的脸上不拿开的话他估计会更感动:“你真是太够哥们了!”   「木木大王」发来一个小信号   「木木大王」虞弦,我今晚不回家了,在邹淼家睡觉   「木木大王」我买了菠萝油,明天带给你吃   「木木大王」嘿嘿,我的新昵称怎么样   「木木大王」虞弦虞弦   「木木大王」理理我   从商场去邹淼家的路上,岑知木低头玩手表,给虞弦发送了一个小信号,不停地骚扰他。   直到下午六点二十五分,虞弦才回复他的消息。   「123」好   「123」嗯   「123」新昵称很厉害   「123」理你   「123」刚刚在上课   虞弦回复了岑知木无聊时候发给他的每一句消息,可是岑知木当时恰好在和邹淼整理东西。   他坐在地板上,面前放着一个大书包,和邹淼一起把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塞进包里。   邹淼说,他们俩用一个书包就够了。   岑知木觉得一个书包不太够用,邹淼说:“使劲塞,装得下。”   岑知木把书包里的东西用力往下按了按。   他浑身都在用力,脚趾都蜷起来,恶狠狠地踩在地面上。   邹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把自己的脚伸过来,笑着说:“木木,你的脚怎么那么小,比我小这么多。”   “白痴!”   岑知木抬脚,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因为你穿拖鞋了,我没有!”   和邹淼一起把快要爆炸的书包拉好拉链,岑知木一下子瘫倒在地板上,仰着头,锁骨很清晰,白皙的脖子上似乎有汗。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告诉邹淼:“我出汗了。”   邹淼拎起书包放到旁边的书桌上,书包很重,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密度相当大,即使邹淼轻拿轻放,放到桌上依旧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邹淼走到岑知木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岑知木。   岑知木倒在木地板上,展开四肢,汲取着地板上的凉意。   他们初中的体育老师说过,岑知木的身材比例很好。四肢修长匀称,小腿长度超过大腿,很适合练体操。   不过岑知木本人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木木,”邹淼打量着他裸露在短裤外面的腿,“你真的不考虑学点儿艺术什么的吗,或者跟我一起去国际学校。”   岑知木摇摇头:“中考成绩都没出来,你现在问我这些,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邹淼家每天都有阿姨过来打扫卫生,阿姨拖地的时候用了地板清洁剂,岑知木躺在地板上说话的时候,发现地板上散发着好闻的桂花味。   岑知木一下子想到虞弦家的地板。   虞弦每天都打扫卫生,可是他们家的地板还是很不干净,因为虞叔叔总把地板弄脏。   于是岑知木转移话题,问邹淼,“你们家拖地用的什么?”   “怎么了?”   邹淼折返到书桌前,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岑知木说:“我买一瓶送给虞弦。”   说起虞弦,岑知木终于想起收拾东西的时候手表似乎响了几声。   他抬起手腕,点开屏幕,发现虞弦给他回了很多消息。   虞弦还在学校上课,一下课就回消息了,岑知木明明在放假,却不能及时回复。   岑知木小小地反思了一下,心里有些内疚。   「木木大王」虞弦   「木木大王」发来一个小信号   「木木大王」【拥抱】【拥抱】【流泪】   「123」好   「123」【拥抱】   虞弦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收起手机,端着空盘子走向餐具回收处。   “虞弦!请等一下。”   身后传来女生的呼唤。   有个女生小跑着追上虞弦,把一个蘸着水珠的黑布林递过来,“给你,已经洗过了。”   生怕虞弦拒绝,她补充道:“这个不酸,很甜的,你拿着吧,我们小组的人都有,其他人那边已经分完了。”   “好。”   虞弦接过湿漉漉的黑布林,想起去年夏天,岑知木端着一盒玫瑰李,敲响他们家的门,过来送李子。   他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最大的李子,边啃边用自己的胳膊肘敲门。   虞弦打开门的时候,岑知木恰好被李子酸到吐舌头,虞弦注意到他被玫瑰李染色的舌头和嘴唇。   见虞弦开门,岑知木瞬间换了个表情,说:“这个可甜了!”   他热情洋溢地把自己手里的李子递到虞弦嘴边,请他一定要尝一口。   虞弦从他转眼珠的小动作里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接过了岑知木手里的李子,面无表情地吃掉了那个酸李子。   岑知木使坏成功,却没有什么成就感。   “什么啊,”他小声抱怨,“你居然不怕酸,你是超人吗。”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舔了舔嘴唇,又被嘴唇上沾到的汁液酸了个激灵。   虞弦接过盘子,让开门口的位置,让他进门。   岑知木穿着自己的拖鞋进门,无精打采地趴到沙发上,小声叹气。   虞弦问他怎么了,岑知木说,吃这个李子就跟开盲盒一样,根本没有办法确定吃到嘴里的李子是酸的还是甜的。   虞弦把盘子放到茶几上,往他那边推了推。   “你吃,”他说,“酸的给我。”   【📢作者有话说】   “发来一个小信号”是iwatch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功能,很久之前这个功能会在对方的屏幕上弹出一个【XX正在找你】的弹框。 第12章 旧手机   得知岑知木的爸爸去邹淼家送东西,岑妈妈从家中的柜子里翻出几件像样的礼物,让岑知木的爸爸过去送东西的时候顺便带上。   她说:“上次邹淼来我们家找木木玩,拿了那么多礼物,你这次去他们家可不能空着手,人家家长会笑话我们不懂礼数的。”   岑爸爸随手翻看了一下她准备的礼物,发现里面有一盒干海参,这海参是岑知木的舅舅去年过年送来的礼物,个头很大,特级淡干海参。   岑知木看见了,闹着要吃,岑妈妈舍不得拿出来吃,说要留着送人。   岑爸爸心疼儿子,便说了岑妈妈几句,只是一盒海参而已,孩子想吃,吃了就吃了,又不会怎么样。   岑妈妈把父子俩骂了一顿,将海参锁了起来。   这不,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岑知木的爸爸从礼物堆里提出那盒海参,问岑妈妈这件礼物是不是过于贵重。   又不是什么年节,只是去邹淼家送点东西而已,带上一盒海参未免有些夸张了。   岑妈妈却说:“邹淼拿来的那盒燕窝,我去网上搜了,要几千块。”   这些东西都是人情世故,要还的。   更何况,岑妈妈说:“人家邹淼的父母在体制内工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盒海参不一定能入他们的眼。你就听我的,把这些东西都拿过去。”   “你啊。”   岑知木的爸爸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   岑妈妈好面子,又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岑爸爸只好听她的嘱咐,一手提着岑知木要他送的东西,另一只手提满礼物,在岑妈妈的目送下走进电梯。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了,岑妈妈追上来,“路过超市的时候记得买点新鲜水果带上!”   另一边,邹淼的爸妈快要回家了,阿姨提着从超市买回来的菜,开始准备晚餐。   邹淼的妈妈今晚要吃木瓜炖雪蛤,阿姨打开柜子,从里面找出一包雪蛤干,用小剪刀剥出里面的雪蛤油。   她在厨房处理雪蛤干的时候,岑知木好奇地过去看了一眼,跑出来找到邹淼,小声说:“阿姨在剥小蛤蟆。”   “噗。”   邹淼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闻言在他脖子上用力一搂,揽着他继续打游戏,笑着说:“那是雪蛤。”   岑知木眨眨眼,“雪蛤?”   邹淼说:“那东西肚子里有油,剥出来可以做甜品。”   岑知木哦了一声:“没见过。”   说完便趴在邹淼身边看他打游戏。   岑妈妈管他比较严,他平时虽然可以玩平板电脑,但是只能玩一些类似消消乐一样的单机游戏。   他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岑妈妈也没有要带他去买手机的意思。   想到这里,岑知木略微有些惆怅。   邹淼在百忙之中偏头看了他一眼,问他:“想什么呢。”   岑知木说:“想要手机,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   邹淼边打游戏边说:“把我的旧手机给你。你等我一会儿,我打完这一把就去找。”   岑知木连忙拒绝:“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邹淼这局游戏赢了。   “拿着。”他把手机往岑知木怀里一扔,穿着拖鞋走向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之前不用的手机。   阿姨听到动静,两手湿漉漉地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到邹淼的房间门口:“邹淼,你找什么呢,我来帮你吧。”   她前几天刚给邹淼收拾好的衣柜,又让邹淼弄乱了。   “我找旧手机。”   中考结束后,邹淼的爸妈给他买了块新手机,这才过去没多久,旧手机就找不着了。   阿姨说:“我给你收起来了,放在你爸的书房里。”   邹淼要去书房拿,岑知木挡在卧室门口,“邹淼,你别。”   要是让他妈妈知道他拿了邹淼的旧手机,会打死他的。   邹淼说:“我又不用了,放着也是浪费。”   阿姨觉得邹淼败家,用不赞同的目光望着邹淼。   邹淼才不管阿姨怎么看他,他搂过岑知木的肩膀,带着他往他爸的书房走,振振有词道:“你看,我们到时候都不在一个高中念书,你要是没有手机,联系起来多不方便。”   岑知木抬起手,给他看自己的手表:“我有这个。”   邹淼问:“那你要是想给我发照片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岑知木的手表没有拍照功能,他不说话了。   邹淼在他爸的书房里找到了旧手机,说是不用的旧手机,其实还很新,是去年的款式。   他长按按键开机,发现还有50%的电量,便直接扔给了岑知木。   岑知木手忙脚乱地接下来,拿在手里仿佛一块烫手山芋,不知该如何是好。   邹淼家的阿姨也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岑知木。   见邹淼真的把手机给了岑知木,阿姨转身回到厨房,关上门,边做饭边打电话给邹淼的爸爸,告状去了。   “邹淼,”岑知木把手机竖着插进邹淼的裤子口袋里,小声说:“我真的不能要。”   邹淼生气了:“我给你你就拿着。”   他抓起岑知木的手,岑知木想抽回来,抽不动。邹淼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手机,用力拍在岑知木的手心里。   岑知木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手一定被拍红了。   岑知木第一次留在邹淼家过夜,就给邹淼家的住家阿姨产生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岑知木长得白净,说话声音清脆,笑起来甜甜的,很讨人喜欢。   阿姨觉得岑知木就是用这种漂亮的长相,清脆的声音,还有甜甜的笑容,哄骗着邹淼心甘情愿送出了手机。   她给邹淼的爸爸打电话,在电话里说:“那个孩子看起来很不安分。”   邹淼的爸爸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长时间做上位者才会有的威严,他说:“孩子的事情你不要管,家里还是不缺一个手机的。”   邹淼想送出去,那就让他送吧。   阿姨还想说点什么,邹淼的爸爸以“马上到家了”为理由挂掉了电话。   邹淼家的小区虽然很老,但安保森严,进出需要登记。   岑知木的爸爸临时将车子停在门口,下车填写登记表,挡了一辆沃尔沃的路。   保安让他先上车,把车子往旁边开一开。   他低声说:“不好意思,先生,车里是个领导,麻烦您了。”   岑知木的爸爸好脾气地说:“没关系。”   他上车挪位,保安小跑到沃尔沃旁边,跟车里的人打招呼:“邹处,今天回来的挺早啊。“   沃尔沃的后窗降下一半,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冲保安点了点头:“儿子带了朋友过来。”   “哈哈,”保安笑着说:“我见着了,下午回来的时候,还是我给开的门呢。”   岑知木的爸爸把车开到一旁,沃尔沃开到前面,门口的摄像头识别到车牌号码,自动升起了横杆。   岑知木的爸爸等车子开进小区后,走过来继续填写登记表。保安这才注意到他要拜访的业主那一栏里,写的是邹淼家的门牌号。   “诶,”他朝着沃尔沃的车屁股努努嘴,小声说,“那就是邹淼的爸爸,市里的大领导。”   “是吗。”   岑知木的爸爸笑笑,没接话,将填好的登记表推给他:“我填好了。”   保安打开横杆放人。   岑知木的爸爸左手拎着礼物礼物敲响房门的时候,邹淼的爸爸也刚进门不久,正停在玄关处换鞋,顺便听家里的阿姨指责邹淼送出那么贵的手机。   敲门声响起,他以为是妻子回来了,拉开房门,见到的是一位陌生的客人。   两位爸爸打了个照面,邹淼爸爸认出这就是在小区门口登记的人,见他手里提着礼物,表情有些严肃:“您是?”   岑知木的爸爸笑着点头,“您好,我是岑知木的家长,过来给孩子们送东西。”   说着,提起另一只手的购物袋示意了一下。   邹淼的爸爸恍然大悟,换了个表情,要和岑爸爸握手:“原来是邹淼同学的家长,快请进,刘姐,去泡茶。”   “不用不用,”岑知木的爸爸放下东西握手,笑着说:“我马上就走。”   “邹淼,”阿姨给岑知木的爸爸找出客人穿的拖鞋,回到客厅泡茶的时候经过邹淼的房间,伸手拍了下门:“你同学的家长来了。”   邹淼和岑知木正坐在地板上研究那块旧手机,在微信上登陆岑知木的账号,闻言站起身,“叔叔来了。”   岑知木也从地上爬起来,拉开门跑出去:“爸——”   跑到一半,他发现还有个面容严肃的男人和他爸站在一起,邹淼的父母是老来得子,因此邹淼的爸爸看上去比岑爸爸年长许多。   岑知木刹住脚步,乖巧地喊了声“叔叔”。   “你好。”邹淼的爸爸冲他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他的气质有点像岑知木他们初中的校长,岑知木对他产生了天然的畏惧。 第13章 金色渔网   邹淼的父母留下了水果,那盒海参他们说什么都不肯要。   邹妈妈刚从单位回来,手里还拎着特地去甜品店给儿子和朋友买的点心,鞋子都来不及换,拿着那盒海参往岑爸爸手里递。   她和邹淼父亲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其他时间实在不好乱收东西。   “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她说:“怎么能拿怎么贵重的礼物过来。”   岑爸爸面不改色地扯谎:“孩子的舅舅是做海产的,这东西家里多得是,特地拿来给邹淼尝尝。”   他说邹淼和岑知木关系好,东西是送给邹淼的。   “这是我作为岑知木的家长,送给邹淼的一点心意,请你们收下。”   “这……”   邹淼的妈妈没了主意,看向孩子的父亲。   “既然是给孩子的,那就留下吧。”邹淼的爸爸下了决定。   他要留岑知木的爸爸吃饭,因为山地车的事情向他道谢:“让你破费了。”   “应该的,”岑爸爸说:“岑知木是一次参加夏令营,跟着邹淼长见识了。”   大人们走到客厅喝茶,岑知木和邹淼提着盛放日用品的袋子回房间,岑知木说:“我就说一个书包放不下,还有这么多东西呢。”   邹淼又找了一个稍微小点的手提式行李包,“用这个装吧。”   岑知木摇头:“不够大。”   邹淼还是那句话:“使劲儿塞。”   他让岑知木坐在一旁吃点心,自己对着行李包用劲儿。   将购物袋里的东西往行李包里转移的时候,他注意到里面有个简陋的小白盒子。岑知木正在吃点心,还拿着邹淼送他的手机给点心拍照,想发给虞弦。   邹淼见他正忙着,便自己打开盒子闻了闻,东西有些辛辣呛鼻,邹淼嘀咕道:“什么破东西。”   说完,将那个小盒子拧紧,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岑知木给虞弦发点心的照片,发完以后有些意犹未尽,想了想,打开前置摄像头自拍。   摄像头一开,他的手指自动比耶,歪着头,还对着镜头做了个wink。   「木木大王」【照片】【照片】   “玩什么呢,”邹淼拉上行李包的拉链,走过来搂岑知木的脖子:“笑得这么开心。”   岑知木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我给虞弦发照片。”   “哦?”   邹淼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突然来了兴致,“来,我们两个一起照一张。”   岑知木听话地打开相机,邹淼胳膊比他长,自觉担任起自拍杆的角色。   拍完照,邹淼打开微信,把合照发给虞弦,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岑知木。   岑知木在对话框里编辑消息,想告诉虞弦自己借用了邹淼的旧手机,可以拍照片了。   到时候去了草原,他还可以拍更多照片发给虞弦。   邹淼挤在旁边看他编辑消息,忍不住吐槽:“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岑知木有些不好意思地关掉手机,准备邹淼走开以后再继续编辑。   这时,阿姨在外面叫他们出去开饭,岑知木放下手机,和邹淼出去吃饭,暂时将给虞弦发消息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尽管邹淼的父母再三挽留,岑知木的爸爸还是在开饭之前起身告别。   他客客气气的,说岑知木的妈妈已经做好了饭在家里等他。   邹淼的父母送岑知木的爸爸出门,一直送到了楼下。   邹淼和岑知木出来的时候,家里只有阿姨在餐桌前布菜。   邹淼注意到地上的礼物,走过去扒拉。岑知木发现了那盒海参,想起自己曾经说过想吃海参,但是被妈妈骂了。   可是现在这盒海参出现在邹淼的家里。   他稍微有些小情绪。   “邹淼。”   他踮起脚,跟邹淼咬耳朵,说了因为想吃海参而被骂的事情。   在邹淼家是绝对不会出现“因为想吃海参而被骂”这样的事,因此邹淼有些惊讶,说:“那你下次来我家,我让阿姨给你做葱烧海参。”   说完,觉得岑知木脸上的小表情很可爱,忍不住捏捏他的脸,“木木,怎么那么馋。”   岑知木的脸一红。   他才不馋呢,只是没吃过那么大的海参,想吃一次,这有错吗。   饭后,邹淼的爸妈要去楼下散步,阿姨收拾卫生。   邹淼和岑知木继续回到房间研究手机。   邹淼靠窗坐着,要帮岑知木注册游戏账号,岑知木趴在他的床上,两只手托着腮,看邹淼在手机上操作。   “来,木木,”邹淼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扫一下脸。”   岑知木根据手机的指令,眨眨眼,摇摇头,张开嘴。   验证成功,邹淼说:“你可以跟我一起打游戏了。”   他们两个趴在床上打游戏,岑知木太菜了,而且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前期一直被人打死。   队友开麦骂他,邹淼毫不客气地帮他骂回去。   岑知木问:“邹淼,你的人物走路怎么有特效。”   邹淼解释道:“这是拖尾。”   他恰好开着麦,队友帮他答道:“那个拖尾八千块。”   “……!”   岑知木睁圆了眼睛。   邹淼关了麦,用膝盖顶他的腰,笑着说:“没那么贵,别听他瞎说。”   岑知木一直都知道邹淼家庭条件很好,两人当了三年同桌,一起出去吃饭大多是邹淼买单。   因为岑知木结账要用到电话手表或者现金,比不上邹淼手机扫码的速度快。   但他对邹淼的家境没有具体的概念。   直到那个人说邹淼的拖尾八千块。   岑知木小声说:“邹淼,你太浪费了,怎么可以把那么多钱花在游戏里。”   “这有什么,”邹淼翻过身,侧躺着,看向岑知木,“我用的是自己的压岁钱。”   “那也不能……”   岑知木不知道怎么说,在他眼里,把钱花在游戏里是不对的。   之前他玩捕鱼游戏过不去,需要用钱买金色渔网,可以得到双倍积分。   但是一个金色渔网要六块钱,他没舍得买。   还是等虞弦下了晚自习回家,拿着平板跑到虞弦家,请虞弦帮忙通的关。   “邹淼,”岑知木不打游戏了,从床上坐起来,板着小脸,严肃地说:“你不能这样。”   “我靠,辅助干嘛呢?挂机了?”队友又开始在麦里嚎叫。   岑知木干脆退出了游戏。   是他玩游戏,又不是游戏玩他,他想玩就完,不想玩就退出,才不会因为游戏影响情绪呢。   邹淼虽然有点在意游戏的输赢,不过岑知木直接退了游戏,这把输定了,他干脆也关掉了手机。   他也坐起身,因为比岑知木高,所以微微弓着背。   “木木,”他说:“这没什么的。”   岑知木生气地看着他。   为了不让岑知木生气,邹淼举起手发誓,说他以后不给游戏充钱了。   “邹淼!”   然而岑知木一眼就识破了他虚伪的誓言,扑过来掰他用来发誓的那条胳膊:“你是不是在心里想,刚刚说的话根本不作数!”   “哈哈哈哈。”   邹淼的谎言被戳破,顺势搂过岑知木,和他抱在一起摔跤:“被你发现了。”   邹淼的力气比较大,岑知木被他摔翻好几次,还有一次用脑袋撞到了床头的软包上。   他七荤八素,气喘吁吁,投降了。   邹淼一下子压在他身上,微微撑起上半身,注视着他的脸。   岑知木用手推他的下巴,说:“起来啊,你重死了。” 第14章 木木是个小灯塔   邹淼在自己家睡觉也打呼噜。   这里是邹淼家,岑知木不好意思提出自己去睡客房,更不能跑到客厅去睡沙发。   邹淼的呼噜声太大,他睡不着觉,侧躺在床上,面朝墙壁,望着黑暗中的卧室发呆。   书桌上的小型电子钟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23:47。   虞弦应该还没有睡觉。   岑知木忍受着邹淼的呼噜声,开始担心未来的二十天里,他如果和邹淼睡在一个帐篷里,要怎么办。   他有些想念虞弦。   虞弦睡觉很安静,也不会乱动。   即使天气很热的时候,他的皮肤也是凉凉的。   岑知木偶尔过去借宿,会假装自己睡着了,整个人都滚到虞弦那边,贴着他睡觉。   虞弦从来不会推开假装睡着的岑知木。   想起虞弦,岑知木打开手表,将手表从睡眠模式中唤醒,给虞弦发了很多个小信号。   他没有具体去数,大概发了十几次。   发送小信号的时候,他注意到,晚饭之前他发给虞弦的照片,虞弦没有回复。   这个时间,虞弦大概坐在在书桌前学习。   果然,岑知木的小信号发出之后,很快就收到了虞弦的回信。   虞弦接收到岑知木发送的小信号,并给出回应:   「123」木木是个小灯塔。   “木木是个小灯塔。”   岑知木把这条消息默念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高兴。   他在床上扭来扭去,翻了好几次身,最后一整个趴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邹淼的呼噜声好像也变得没有那么烦人了。   岑知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几点才睡着的,只知道当时实在是困到不行了,用被子蒙住脑袋勉强抵御了邹淼的鼾声,睡得一点也不好。   八点多的时候,邹淼家的阿姨在卧室外面敲门,叫他们起来吃早饭。   邹淼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打游戏,听到阿姨敲门,拿着手机下床,赤脚走到卧室门口,将门拉开一条小缝,边打游戏边跟阿姨说话。   阿姨的目光穿过门缝,望向躺在床上的岑知木。   她对岑知木的初印象不好,导致现在看岑知木依旧喜欢不起来。   觉得岑知木没有礼貌,她都过来敲门了,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也不知道和大人打招呼。   岑知木昨晚没睡好,头晕头疼,趴在床上听邹淼和阿姨说话,特别想哭。   “木木,”跟阿姨说完话,邹淼走到床边推了推岑知木,“先起床吧,阿姨做了早饭,吃完早饭再回来睡。”   岑知木心想吃了早餐还怎么睡觉,我现在不想吃早饭,我要睡觉。   但是也仅限于在心里想想。   这里是邹淼家,不是他家,客随主便,他不能像在自己家里那样随心所欲。   岑知木顶着黑眼圈起床,慢吞吞地换好衣服,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和邹淼一起到餐桌前吃饭。   吃饭的时候,岑知木说起手机的事情,他还是拒绝了邹淼的手机。   “我昨天发给虞弦的照片他都没看。我想了想,有手表就够用了。”   而且手机太贵重了,当作礼物收下的话,他心里会不安。   听完他的理由,邹淼很不高兴,不过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行吧,”他说:“那我不送你了,借给你玩,这样说总行了吧?”   岑知木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进嘴里,摇摇头。   他没有睡好,看上去精神不济,长长的黑睫垂落下来,白皮肤,尖下巴,非常惹人怜爱。   邹淼有些心软,放轻了语气,问他:“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自己说。”   岑知木心不在焉,嚼着虾饺,一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我想回家。”   邹淼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先吃饭吧,”他语气僵硬,“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在小区里碰到虞弦时,岑知木才意识到,今天是周末。   虞弦没有穿校服,他穿着一件非常简单的,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的白色T恤,浅蓝色的水洗牛仔裤,耳朵里塞着耳机,肩上背着一个单肩包,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原本昏昏欲睡的岑知木稍微提起一些精神。   不过也没有很多。   他小跑着离开邹淼身边,拦到虞弦面前,问他去哪儿。   虞弦停下脚步,先看向岑知木身后。   邹淼站在不远处,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有些冷漠。他单手插兜,冲虞弦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虞弦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岑知木。   岑知木还在等虞弦回答自己的问题。   虞弦说:“找了个家教的工作,去雇主家上课。”   邹淼走过来,恰好听到了虞弦的话,随口说道:“他们给你开多少工资,不如给我补课吧。”   他在距离岑知木半步远的距离停下脚步,冲虞弦歪了歪头,笑着说:“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可以出两倍,虞弦哥。”   话音刚落,岑知木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他似乎有些紧张,观察着虞弦脸上的表情,解释道:“邹淼跟你开玩笑的。”   虞弦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没事。   岑知木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感到放松。   他微微蹙起眉头,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安慰虞弦。   他不知道邹淼今天怎么了,像是吃了火药。   刚才那些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很不尊重人。   “虞弦,”岑知木想了半天,由衷地夸奖道:“你才高中就可以去当家教了,好厉害啊。”   他的语气很真诚,目光也是。   只是声音没有以往那么活泼。   虞弦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钟,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眼睛下面的皮肤。   他用平白的语气直述:“昨晚没睡好。”   岑知木的皮肤很白,休息不好的话黑眼圈会十分明显。   邹淼在场,岑知木没办法直说,自己因为邹淼的鼾声太大导致睡眠质量变差。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下面的皮肤被虞弦摸得有点痒,想抬起手挠一挠。   虞弦握住了他抬到脸边的手。   他垂眸望着岑知木,温和地说:“木木。”   “嗯?”   岑知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眼睛睁大了一点。   虞弦说:“雇主家就在我们小区,你送我过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一米七的木木送一米八的哥哥去雇主家上课,想想那个画面就要被萌死了!   小木木妈妈真的要亲死你了!!!!! 第15章 小尾巴   邹淼说:“你们去,不用管我。”   然后两只手都插进兜里,很潇洒地转过身,要走。   趁他还没走远,岑知木追上去,用手扶着他的肩膀,微微踮脚,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虞弦听不到他说了什么话,但是岑知木说话那句话后,邹淼笑了笑,紧绷的嘴角骤然放松下来,轻而易举地被岑知木哄好了。   他搂了一下岑知木的肩膀,看向虞弦,目光充满了占有欲。   岑知木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小幅度地冲他摆摆手,做出再见的动作:“拜拜。”   邹淼说:“明天见。”   邹淼走后,岑知木打了个哈欠,走到虞弦身边,整个人因为困倦显得呆呆的。   “虞弦,你让我送你,我要把你送到哪里去呀。”   虞弦说了一个地址,是他们小区26号楼的一户人家。   虞弦的学习成绩很好,那家的家长主动联系他,请他给自己的孩子补课。   岑知木原以为要补课的学生是个小孩子,到了雇主家才知道,要补课的人是虞弦的同学,是个女生,和虞弦一般大。   岑知木按响门铃,一个穿着蕾丝边衬衣和浅蓝色jk裙的女生过来开门,头上梳着双马尾,刘海很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咦。”开门后,她先看到岑知木,然后才是站在岑知木身后的虞弦。   女孩认识岑知木,也知道他是虞弦的邻居,笑着说:“虞弦,你来上课还带着小尾巴啊。”   岑知木心想我才不是什么小尾巴,明明是虞弦让我送他过来上课的。   不等他开口为自己辩解,虞弦从后面走过来,手掌轻轻压在岑知木的头顶上。   虞弦说:“木木。”   “干嘛。”   岑知木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虞弦身上,他的头发软软的,抬起头看虞弦的时候,发丝随着脑袋的转动滑过虞弦的掌心。   虞弦摸了摸他的头。   “是虞弦来了吗?怎么不进门。”女生的妈妈穿着拖鞋从家里走出来,见到岑知木,邀请岑知木一起进门。   “木木也来了,快进来吧,阿姨昨天刚买的葡萄,你尝尝甜不甜。”   岑知木的妈妈是府前街小学的英语老师,小区里的孩子基本上都被她教过,大多数家长都认识岑知木的脸。   她极力邀请岑知木一起进门,岑知木想拒绝,可是虞弦拉住了他的手腕,手指松松地握在上面,牵着他进门。   女生走在最后面关门。   她没有对岑知木的到来表现出任何不满,因为她的眼里只看得见虞弦。   虞弦穿鞋套的时候,她主动摘下虞弦的背包,要拿到卧室里去。   虞弦的双眉不自觉地收紧,看了阿姨一眼,“说好在客厅补课。”   “哎呀,”阿姨无奈地笑了笑,说:“萱萱嫌外面太吵,非要去她房间里关着门学习。”   见此,岑知木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萱萱一定是喜欢虞弦。   一块木头有什么好喜欢的。   岑知木心里泛起嘀咕,忍不住偷看虞弦一眼。   虞弦的肤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眼睛形状狭长,鼻梁挺直,眉眼有些阴郁。   不说话的时候,整张脸看起来死气沉沉,像一尊精心雕刻的石膏像,精致却没有生机。   就算开口说话,也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对谁都很有礼貌,跟谁都不熟。   虞弦一定很孤独吧。   他那么可怜,那么瘦,喜欢独来独往,有一个酒鬼父亲。早餐吃的是没有味道的燕麦,高中的学习压力那么大,还要每天回家照顾家里的大人。   如果不是因为岑知木就住在虞弦的对门,并且总是闯祸,为了躲避岑妈妈的扫把,经常闯入虞弦的家,他们也许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想到这里,岑知木的困意都消散了不少。   他坐在沙发上吃阿姨塞给他的葡萄,岑知木长得太漂亮太讨人喜欢了,阿姨忍不住把果盘里最大的那支葡萄全都放到了岑知木手里。   岑知木揪下一粒葡萄塞进嘴里,侧脸立刻鼓起一个小包。   他对虞弦说:“你去上课吧,我在外面等你。”   “阿姨,”说完后,他看向萱萱的妈妈,“可以吗?”   阿姨说,“当然可以了,你也可以跟着进去,听一听高中的内容。”   “妈!”   萱萱好不容易争取到跟虞弦单独相处的机会,不想被岑知木打扰。   还好岑知木不是太难缠的人,他摆摆手,说,“我在客厅等就好了。”   虞弦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说:“11点。”   岑知木点点头,手里还拿着那一大串葡萄,样子有点傻。也可能是困的,他今天本来要早点回家睡觉的,结果遇到了虞弦,到现在都没有机会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虞弦又看了岑知木一眼,跟在萱萱身后进了她的卧室。   卧室里贴着粉色的壁纸,书桌上面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公仔盲盒,窗边的架子上还有一把古筝。   萱萱拉开书桌前的转椅让虞弦先坐,她要去餐厅拖一张椅子过来,坐在虞弦旁边。   虞弦嗯了一声,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昨晚准备好的教学方案。   萱萱拉开卧室的门,留了一条很大的缝,走到餐桌前拖椅子。   门开着,客厅里的对话声传进卧室。   萱萱的妈妈问岑知木:“木木再开学就高中了吧?”   岑知木说“是的”。   他实在没有休息好,所以话很少。还好他看起来足够乖巧,就算话少,也不会被人觉得没有礼貌。   萱萱妈妈又问:“想好去哪所高中了吗?”   岑知木说,“中考成绩还没出来呢。”   萱萱妈妈笑起来:“孩子,你管那个做什么,中考成绩代表不了什么。”   她开始讲述自己对萱萱这个独生女有多上心,她是多么爱自己的孩子。当年萱萱中考,成绩还没出来,她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托关系把她送进了附中。   在她口中,萱萱不再是萱萱,不是那个扎着双马尾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对虞弦有好感的,生动漂亮的女孩。   而是一个作品,一个属于她的,完美的、值得到处炫耀的作品。   虞弦没有听到岑知木的回答,因为萱萱已经抱着椅子走过来,关上了房门。   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萱萱坐到虞弦旁边,问他:“我妈是不是很烦?”   每次有人来,无论他们在聊什么话题,最后都会扯到萱萱身上。   萱萱经常会感觉到窒息。   “虞弦,”她单手托着腮,望着虞弦缺乏生机的侧脸,心里涌出一种强烈的向他倾诉心事的欲望:“你知道吗,我……”   虞弦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他用笔帽敲了敲桌上的课本,说:“翻到第五十二页。”   十点四十的时候,萱萱妈妈说,她要去小区外面的生鲜超市杀一条活鱼,给萱萱炖汤喝。   鱼头还可以剁成四块,加上剁椒放在锅里蒸。   她打开电视,让岑知木看电视,自己走到玄关换鞋,拿起包包出门了。   岑知木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到很小。   因为他不清楚房子的隔音怎么样,会不会吵到房间里的人学习。   电视机播放着广告,岑知木的眼前出现重影,身体摇摇晃晃,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广告上方出现15秒倒计时的时候,他已经阖上了眼睛,歪倒在沙发靠枕上睡着了。   10:55。   虞弦提前五分钟完成了上午的安排,他让萱萱梳理一下刚才讲过的内容,以口渴为借口,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   岑知木睡着了,柔软的黑发垂在沙发靠枕上,睫毛随着呼吸轻颤。   他睡得很沉,哪怕睡着的姿势并不舒服。   虞弦站在沙发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看了大概有一分钟。   或许比一分钟更长一些。   十一点零三分,虞弦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告诉萱萱自己下午两点还会过来。然后走到沙发前,用自己的手掌贴着岑知木的脸。   岑知木的脸小小的,睫毛很软。   他轻轻拍了拍岑知木的脸:“木木,先别睡了。”   等岑知木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时,虞弦说:“我们回家了。”   岑知木揉了揉眼睛,在沙发上坐直,迷迷糊糊地问:“结束了吗。”   “嗯。”   虞弦把手递给他。   岑知木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搭上去,虞弦握住他的手,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萱萱蹲在冰箱前面,似乎在翻找什么,过了一小会儿,拿着三支雪糕过来,分给他们:“来,吃雪糕。”   岑知木依旧晕乎乎的,伸手拿走了全部的雪糕。   萱萱看了虞弦一眼。   虞弦没说话,也没注意到萱萱的目光,他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因为困倦,所以一举一动都显得很笨拙的岑知木。   岑知木撕开了第一支雪糕,递给虞弦。   随后撕开第二支,递给萱萱。   第三支应该轮到他自己了。   可他把第三支也递给了虞弦。   萱萱再也忍不住了,笑起来:“岑知木,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第16章 虞弦,你怎么不理我   虞弦的周末很忙碌,岑知木感觉他比上学的时候还要忙。   要写作业,要当补课老师,还要把家里从里到外整理一遍。   岑知木回家睡醒一觉,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肚子饿了,起床找吃的,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想吃的东西,就准备去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两个鳗鱼饭团。   出门时,他看到虞弦家的门虚掩着,门口堆着几个装满杂物的箱子。   虞弦已经给萱萱补完课回来了,正在家里收拾卫生。   岑知木走到门口,把虚掩的房门推到半开,脑袋伸进去,寻找虞弦的身影。   虞弦抱着一沓由相册、杂志,过期报纸以及笔记本堆成的杂物从书房里走出来。   是的,虞弦家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岑知木进去过一次。   那还是岑知木年纪比较小的时候,岑妈妈每次要揍他,他都会逃到虞弦家里来。   虞弦的家,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大了,空房间很多,岑知木每次来虞弦家,都像是一场游戏里的冒险旅行,每推开一扇房门,就点亮地图的一个板块。   某天,岑知木推开了书房的门。   虞弦家的书房比岑知木的卧室还大,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   里面有一个博物架,还有书柜,只不过博物架上面的东西基本被搬空了,只余下高大空荡的架子和一些废弃品一般的摆件。   书柜上零散地放着一些没有价值的读物。   小小的岑知木踮起脚,从书柜上取下一本厚厚的相册。   温暖的午后,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地毯上留下光块。   空气中有灰尘在飞舞。   岑知木趴在地毯上,面前放着那本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看。   照片里是年轻的,没有喝酒的虞叔叔,和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大约有几百张。   起初,岑知木很有耐心地一张张翻开,看到后面失去了耐心,直接打开了最后一页。   还是没有虞弦的照片。   这真是太奇怪了。   岑知木家里也有相册,甚至有一本专属于岑知木的,里面放着岑知木从小到大的照片。   岑知木心想,虞弦家里的相册怎么会没有虞弦的照片呢。   想着想着,他晒着太阳,趴在相册上睡着了。   虞弦做完作业出来,叫了岑知木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以为他回家了。   到了下午,岑知木的爸爸带着糖炒板栗过来敲门,虞弦过去开门,岑爸爸把手里的板栗递给他,笑着说,他来接岑知木回家。   虞弦这才知道,原来岑知木一下午都没有回家。   得知岑知木不在虞弦这儿,他的爸妈慌了神,要去物业查监控。   虞弦想把糖炒板栗还回去,岑爸爸急匆匆地往电梯走,还不忘摸摸虞弦的头,说:“你拿回去吃吧,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虞弦带着板栗回家,望着板栗发呆,就在这时,他听到书房的方向传来微弱的动静。   虞弦放下纸袋,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岑知木。   岑知木听到脚步声,在地毯上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说:“胳膊麻了,动不了了。”   虞弦走过去把他的上半身抱起来。   岑知木指着地上的相册,问他:“里面怎么没有你的照片。”   虞弦不知道怎么回答,以沉默应对。   他的沉默换来了岑知木的抱怨:“虞弦,你怎么不理我。”   虞弦学着岑爸爸的样子,摸了摸岑知木的头发,说:“吃不吃栗子,我给你剥。”   “好啊!”   岑知木很好哄,一下子就原谅了虞弦。   后来,岑知木再去虞弦家,想进书房的时候,却发现书房上锁了。   他不会知道,那天他弄乱了相册,害得虞弦被醉酒后的父亲打了一耳光。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因为虞弦不会告诉他。   虞弦抱着杂物从书房里走出来,放进门口的箱子里。自然也看到了趴在门口的岑知木。   “虞弦!”   四目相对,岑知木露出笑容,“下午好,我饿醒了。”   话一出口,他立刻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我睡醒了。”   虞弦稍微整理一下箱子,让他进门,要给他做饭。   岑知木扭扭捏捏地进门,说:“我看你挺忙的,给我做饭会不会太浪费时间了。”   虞弦没搭理他,去了厨房。   岑知木跟着他走到厨房。   等到虞弦系围裙的时候,他主动跑过去帮虞弦系。   虞弦的手已经伸到了背后,和岑知木的手碰到一起。岑知木说:“我帮你。”   虞弦收回了手。   岑知木一边给围裙的带子打结,一边观察着虞弦的后背。   虞弦的肩膀已经那么宽了,腰却是窄窄的。岑知木忍不住从背后搂住虞弦的腰,想用自己的胳膊丈量一下虞弦的腰围。   “你太瘦了,”他说:“怎么会这么瘦。”   背上的骨头都有些硌人了。   虞弦没说话,也没扯开他的手,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带着他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去冰箱拿青菜和鸡蛋,煎荷包蛋,用煎蛋煮出白色的汤,做了一碗香喷喷的汤面。   岑知木吃了面,把汤也喝的一滴不剩。   吃饱喝足,他躺到沙发上看虞弦整理杂物。   虞弦给收废品的人打了电话,让他把车开到楼下,过来收废品。   岑知木说:“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吗。”   虞弦点头。   “别啊。”   岑知木注意到那些东西里面有虞弦初中和小学的同学录,他上课用的笔记本,还有很多代表回忆的东西。   他走过去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了腿边。   虞弦的笔记本,虞弦看过的书,虞弦的同学录,虞弦的旧课本……整理到后面,岑知木甚至翻到了一张毕业照。   不知不觉,他的腿边堆满了东西。   没办法,只要是和虞弦有关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来。   “虞弦,”岑知木有些心疼,“你们家这么大,这些东西占不了多少地方,不要卖掉。”   虞弦却说:“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没有必要留下。”   “求你了虞弦,”岑知木抱着一个笔记本,“你要是觉得它们占地方,可以放到我的房间里,我的柜子还能放很多东西呢。”   虞弦没有说话。   岑知木自作主张地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认。   他开始将自己挑出来的东西往家里搬运。   “等你哪天想看了,就来找我。”岑知木说:“我会帮你好好保存的。”   到了晚上,岑知木叫上爸爸陪他一起整理房间。   见岑知木抱回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岑爸爸哭笑不得,倒是没有责备岑知木,而是关上房门,和他一起收拾。   整理期间,他翻开虞弦的笔记本看了两眼,说:“虞弦的字写得很不错。”   岑知木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有一年暑假,我做不完作业,求虞弦帮我一起做……”   因为虞弦的字迹太漂亮,而岑知木的字像狗爬,老师一眼就识破了岑知木的作业是找人代写的,给岑知木的妈妈打了一通电话。   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岑知木干坏事,丢人的是岑妈妈。   岑妈妈很生气,罚他去楼道里面壁思过。   岑爸爸说:“我记得,你等你妈进了家门后,偷偷跑到虞弦家躲着去了。”   晚上也没敢回家睡觉,在虞弦那儿睡了一觉。   岑妈妈知道他在虞弦家,没有去抓他,只是觉得又气又好笑。   临睡前还向岑爸爸抱怨:“你家这个小祖宗,什么时候有虞弦一半听话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第17章 “邻居哥哥”   出发去草原那天,岑知木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与之相反的,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慌。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还要住那么久。   往返一共二十二天,除了邹淼,他谁都不认识。没有大人的陪同,岑知木很害怕。   “妈。”   临行前,岑知木忽然抱住了岑妈妈。   岑妈妈是非常典型的嘴硬心软的人,虽然天天骂岑知木不乖不懂事,实际上很爱他。岑知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参加夏令营,还是什么军事化管理的主题,岑妈妈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他被蚊虫叮咬,担心他适应不了草原上的环境。   “出去以后要听教官的话,不要像在家里这样调皮捣蛋。”岑妈妈其实很舍不得岑知木,不过还是板着脸教育他。   岑知木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   “妈,”他可怜巴巴地说:“等我从大草原回来,你能给我做青蟹面吗。”   岑妈妈的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忍心,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   “做,你想吃什么妈都给你做。”   岑知木眼泪汪汪地抱住她的胳膊:“妈你真好,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花言巧语,”岑妈妈抬起手另一边的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跟你爸一样一样的。”   岑爸爸把车开过来,下车给这娘俩开门,闻言直喊冤:“老婆,我什么时候花言巧语了。”   岑妈妈嗔怒地看了他一眼,带着岑知木上车。   夏令营的队伍在中心广场集合,大巴车已经在广场上候着了。   开车去集合的路上,岑妈妈给岑知木塞了一沓现金。她说:“草原上有时候信号不好,这些钱你拿着,关键时候可以应急。”   岑知木接过钱就要往口袋里塞,被岑妈妈打了手。   岑妈妈说:“分开放,免得你粗心大意的,把钱弄丢了。   大部分的行李都在邹淼那里,岑知木只背了一个轻便的双肩包。她把钱分成好几份,分别放在背包的夹层里,还有上衣和裤子的口袋里。   岑妈妈又嘱咐:“去了那里不要只跟邹淼抱团,要多交朋友,知道吗。”   岑知木叩头如捣蒜:“知道了。”   岑妈妈这才消停,靠在椅背上叹气。   她看向开车的岑爸爸,说:“我真不知道当初答应他们去草原是对是错。”   她不是不愿意让岑知木出去玩,只不过岑知木现在才十四岁,还小,所以抓他抓得紧了些。   等岑知木再大一些,不需要岑知木主动提,她也会把岑知木放出去的。   岑爸爸笑着说:“男孩子,早点放出去长见识也好。”   岑妈妈又说:“要是虞弦跟着还好……那个邹淼,我总觉得不太着调。”   她倒不是故意说邹淼的坏话,只是觉得岑知木和他在一起,没有和虞弦在一起时那么放心。   毕竟虞弦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品行全都看在眼里。   邹淼性格虽然大大方方的,却稍显吊儿郎当。   儿行千里母担忧,岑爸爸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宽慰道:“那是正儿八经的夏令营,教官是军队里退伍的军人,木木跟着去锻炼一下,我觉得是好事。”   岑知木再也不敢表现出害怕不舍的情绪了,抱着岑妈妈的胳膊说:“妈,我会努力锻炼自己的。”   岑妈妈一把搂住他,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了集合的地点,邹淼已经在了,头上架着一个墨镜,蹲在大巴旁边和一个女生开黑。   岑爸爸按了一下喇叭,降下车窗。   邹淼抬头,认出这是岑知木家的车,随手把手机扔给朋友,让他帮自己打一下,笑眯眯地迎了过来。   他往车里看了一眼,笑着说:“叔叔阿姨都来了啊。”   岑知木下车,去摘他的墨镜,挂在自己脸上玩。   岑妈妈打了他的手臂一下,让他老实一点。   “邹淼,”她冲邹淼笑了笑,说:“后面几天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木木,他第一次——”   “放心吧阿姨,”此时的邹淼收起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显得很可靠,“我会照顾好他的。”   岑爸爸下车,拉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箱气泡水,给在场的教官和孩子们分了分。   他和教官到一旁说话去了,岑妈妈想给邹淼塞一个红包,被邹淼拒绝了。   岑知木脸上架着邹淼的大墨镜,让邹淼赶紧给他照张相:“照的好看一点。”   邹淼说:“你怎么照都好看。”   夏令营的其他孩子拿了岑爸爸送的水,纷纷围过来说话。   这个夏令营的学费很贵,都是富人家的小孩,性格都大大方方的。   岑妈妈聊了一圈,发现岑知木和邹淼居然不是年纪最小的孩子。   最小的那个才初一。   她感慨道:“这么小的年纪,父母就放心出远门吗。”   那个孩子说:“阿姨,我小学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去过美国的冬令营,很厉害的。”   “是吗,”岑妈妈有些惊讶,夸到:“现在的孩子真厉害。”   被她夸奖的小女孩骄傲地挺起胸脯,“谢谢阿姨夸奖。”   见了这群孩子,岑妈妈彻底放下心来。但同时,她心里升起新的担忧。   送完岑知木集合,回家的路上,她坐在副驾驶上,眉头紧锁。   “书阳,”她叫了岑爸爸的名字,问:“你说参加那个夏令营的孩子家境都不错,木木不会和他们攀比吧?他们会不会欺负木木?”   岑书阳笑着摇头,“小孩子哪有那么糟糕,对你儿子有点信心好吗。”   岑妈妈依旧不放心,一路上闷闷不乐的。   到家的时候,他们在楼下遇上了虞弦的爸爸。   虞弦的爸爸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下酒菜,还有几瓶啤酒。   身上难得没有什么酒味,状态看着也挺清醒。   岑书阳主动和他打招呼:“虞哥,回来了。”   虞弦的爸爸点点头。   岑书阳又说:“虞弦马上就高三了,学习任务重,压力也大。”   说罢,他看向虞弦爸爸手里的购物袋。   要是虞弦升入高三,他还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每天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的话,就真的有些过分了。   虞弦的爸爸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行。”   个头超过一米九的男人,面对岑书阳的指责,无措的像个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教出虞弦那么好的孩子来的。   岑妈妈出来打圆场,说:“虞大哥,今晚带上虞弦来我家吃饭吧,和书阳一起喝两杯。”   虞弦的爸爸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去草原的路上,车上有人打闹,有人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开黑。   岑知木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邹淼坐在他旁边打游戏,和前排的女生一起骂骂咧咧的,指责队伍里的射手太菜了。   射手就坐在岑知木的后面,性格很好,挨骂了也不生气,只知道笑,笑起来的脸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   有几次,岑知木觉得邹淼他们骂的话有些过分,扭头看向身后,和男生四目相对,男生好脾气的冲他笑笑。   岑知木忍不住看向邹淼:“邹淼,你小声一点,吵得我耳朵一直叫。”   “好好。”邹淼虽然骂别人很凶,但是对岑知木言听计从,岑知木让他小点声,他就不骂人了。   这下只剩前排的女生孤军奋战,她可能觉得一个人输出没什么意思,也放弃了骂人。   这把游戏结束后,女生愤怒地说:“不玩了!宋宥太菜了,我的分都掉完了。”   邹淼也说:“太菜了——”   宋宥好脾气地笑着,伸手拍了拍岑知木的肩膀。   岑知木回过头看他。   他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请岑知木吃。   还冲岑知木眨眼,用口型说:“谢谢。”   岑知木回给他一个友好的笑容。   邹淼不打游戏以后,大家开始聊天,车上的人他认识一大半,岑知木只认识邹淼一个。   邹淼和其他人聊天打闹的时候,宋宥就陪着岑知木说话。   岑知木从他口中得知,他比岑知木大两岁,今年高二。   虞弦也高二,岑知木心念一动,问他知不知道虞弦。   “虞弦,”宋宥表情意外,浅笑道:“你认识他?”   岑知木说:“嗯。”   邹淼插话,语气有些阴阳:“当然认识,那可是木木的邻居哥哥。”   他把“邻居哥哥”四个字咬的很重,岑知木觉得他贱贱的,伸手打他。   宋宥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你们一定很熟咯。”   因为邹淼“邻居哥哥”的调侃,岑知木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扭捏道:“还好。”   宋宥说:“我和他是一个学校的,他在学校很出名。” 第18章 等我回去 等你回来   草原上信号不好。   岑知木水土不服。   他们的车经过莫日格勒河的时候,教官说:“可以站起来看看,很美。”   莫日格勒河蜿蜒曲折,天空碧蓝如洗,无数牛羊在草地上徘徊,从车窗望出去,美得像一幅画。   车上的人拿出手机拍照,岑知木离开自己的座位,把靠窗的位置让出来。   草原上的路看似平坦,实际上路况很差,汽车行驶在路上很晃。在这样的路上,岑知木有点晕车,从下了火车换乘大巴开始就不舒服。   教官给他开了一瓶矿泉水,还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个清凉贴。   大家趴在车窗旁边看河水时,邹淼和宋宥围在岑知木旁边,邹淼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小风扇帮岑知木吹风,宋宥则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不停地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没有这么难受。   岑知木非常不好意思。   邹淼忙着照顾他就算了,毕竟他们关系好。他和宋宥又不熟,到现在都不知道宋宥的“you”是哪一个字。   岑知木推了推邹淼举着小风扇的那只手,说:“我没事,你们去看河吧,多拍几张照片,就当帮我看了。”   邹淼不走,他说:“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还要来。”   今天只是途经,在他们的行程中,有莫日格勒河这一项。   他摸着岑知木的额头,那里贴着一个清凉贴。教官胡乱给岑知木贴上去,有几缕头发被压在了下面。   邹淼揭开清凉贴,把黏在上面的头发拨出来,重新给岑知木贴好。   岑知木瘫在椅子上,乌黑的发丝落在白皙的脖颈上,脆弱的像一条不小心上岸的鱼。   还好他们乘坐的是豪华大巴,空座位很多,空气流通,座椅宽敞柔软,不至于让岑知木更难受。   “咔嚓。”   宋宥掏出手机,光明正大地拍了岑知木的脸。   岑知木坐着没动,邹淼倒是反应很大地去打宋宥的手机:“干什么?”   宋宥抓着自己的手机,笑笑,说:“觉得很好看,所以拍下来了。”   “有什么好看的。”岑知木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稍微坐直了身体,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很狼狈。   宋宥却说:“很可爱啊。”   他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冲着岑知木,让他看刚才拍下的照片。   今天天气很好,草原一望无际,阳光普照大地,车内的光线充足。   头发乱糟糟的岑知木,额头上贴着蓝色的冰凉贴,脸很白,微微眯着眼睛,虚弱地靠在罩着红色丝绒表皮的椅背上。   被车窗上面的保护膜弱化后的阳光带着水一样的波纹照在他的身上,不小心上岸的鱼好似重新回到了水里。   邹淼让宋宥把照片发给他,他要拿去做头像。   岑知木头晕目眩,说了句让他别闹,重新瘫回椅背上。   大巴驶出莫日格勒河的范围,教官让大家在座位上坐好。周围的人意犹未尽,还在讨论河边吃草的那些牛和羊。   邹淼依旧举着小风扇给岑知木吹风。   宋宥回到位子上,拿着手机哒哒哒打字,不知道在忙什么。   晚上他们住在蒙古包里,岑知木问同行的女生要了白天拍的照片,给爸妈发过去。   他本想给虞弦也发一份,谁知死手表非要在这个时候没信号,照片转了半天都没有转出去,最后变成了代表“发送失败”的红色感叹号。   岑知木烦死了,不停地戳屏幕,给虞弦发小信号。   手表的信号不好,也不知道虞弦最后能收到几个小信号。   教官给他们时间收拾行李,收拾好行李后集合去吃饭。   岑知木喝不惯这里的奶茶,觉得这东西太奇怪了,里面居然有牛肉干。口感也很奇怪。   邹淼喝得津津有味,还添了好几碗。   岑知木只喝了一小口,把自己那碗推过去,说:“你喝了吧。”   他整个人怏怏的,心里惦记着没发出去的照片。   教官注意到他的精神不好,说他还没有适应草原的环境和气候,有点水土不服。   要是有风油精或者清凉膏,可以抹在太阳穴上。   邹淼稀里呼噜地喝着奶茶,含糊道:“我包里有。”   岑知木不想总是麻烦大家,便说自己去拿。   书包被邹淼扔在地上,蹲下身的时候,岑知木的脑袋晕了一下。左手拽着书包带子,右手在虚空中抓握,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支撑一下。   “哇”的一声,他吐了出来。   蒙古包的负责人送来了药,教官坐在一旁和岑知木的爸爸通电话。   岑书阳沉稳,温和,和教官聊了几句后,请他把手机递给岑知木。   “爸爸。”   岑知木拿到手机的第一秒就哭了出来,哭到后面简直说不出话。   他不想这么麻烦大家,觉得从下了火车开始就一直给所有人添麻烦,影响大家的心情。其他人都没事,为什么只有他又晕车又喝不惯奶茶,还弄脏了蒙古包的地毯。   “木木,”岑书阳说:“你第一次去草原,离开爸爸妈妈去那么远的地方,会感到不适应是正常的。”   岑知木抽抽嗒嗒地说:“手表的信号,呜,也不好,我想给虞弦发照片,都发不出去。”   岑书阳笑起来。他说:“木木,我让虞弦接电话。”   说来也巧,这个时间,虞弦已经下了晚自习,正和他爸爸一起在岑知木家里吃饭。   岑妈妈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给两位爸爸倒了酒,正准备开饭,教官的电话就打来了。   岑书阳把手机递给虞弦,让他听电话。   “木木。”虞弦接过了电话。   岑知木一下子收住了哭声。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不想让虞弦听到他哭,不想让虞弦觉得他很没用。   “虞弦,”岑知木放轻声音,嗓音带着被泪水浸润过的沙哑:“我给你发了小信号,你收到了吗?”   虞弦笑了笑,说:“嗯,收到了。”   岑知木有点委屈,想和虞弦撒娇。   他说:“我本来还想给你发照片的,结果手表没有信号了,怎么都发不出去。”   虞弦说没关系。   岑知木单方面决定在草原上给虞弦买一件礼物,他说:“我会给你带礼物的,等我回去。”   “好,”虞弦说:“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这周的榜单不太好,应该只需要更两到三章的样子 第19章 我的手是不是断了   后面的几天时间里,岑知木心里总惦记着给虞弦买礼物的事情。   他们已经去了很多地方,这一路上,邹淼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几乎走到哪里都要买一些,包里快要塞不下了。   岑知木没什么很想要的,去参观俄罗斯木刻楞房子的时候,他买了一枚辟邪用的狼牙,外面裹着银饰,想挂在他爸爸的车上。   卖狼牙的是个俄罗斯人,中文说得不太好,只会用手势和简单的汉语沟通。   邹淼他们在对面参观矮房子,岑知木蹲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圆水壶,和俄罗斯人很艰难地沟通。   他想问问这个狼牙是真的吗,拔牙的时候狼会不会痛。   俄罗斯人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坐着马扎上,比岑知木高出很多,一直呲着牙竖大拇指,弹着舌头说:“我卖的牙,好!一千二!”   岑知木比划了半天,对面以为他想讲价,一直重复“牙好,一千二”,岑知木放弃交流,买了下那颗牙。   他还给妈妈买了一把牛角梳。   只有送给虞弦的礼物,岑知木挑来挑去,没选到特别满意的。   “小木木,”等他买完东西,宋宥在那排矮房子前面叫他,“快过来,我给你拍照片。”   岑知木付了钱,接过俄罗斯人递过来的小布袋,说了句“这就来”,开始往木房子那边走。中途经过一个老奶奶的摊子,他停下了脚步。   老奶奶年纪很大了,后背佝偻着,头上缠着一块蓝底白花的头巾,灰色的发丝从头巾下面露出来。   她没有马扎,坐在厚重的毯子上,面前摆放着一堆零碎的木头摆件,这些摆件有大有小,工艺很糙,却能让人一眼就认出刻的什么东西。   岑知木好奇地凑过去,伸手拿起一个木头狼。   老奶奶用很标准的汉语说:“看看吧,这些都是我自己雕刻的。”   “自己刻的?”岑知木提起一些兴趣。   宋宥在等他拍照,见他一直不过去,只好过来找他。   宋宥走过来的时候,岑知木已经放下了木头狼,拿起一块还没有雕刻的木头。   “这是什么木头?”   “榉木,刻木雕用的。”老奶奶从身前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一把刀柄缠着胶布的小刀,想演示给岑知木看。   岑知木问:“能教我吗,我可以给学费。”   老奶奶嘴唇很薄,微微抿着,点了点头。她说:“我这里有刻刀,八十块钱一把,你要是买我的刀和木头,可以免费教你。”   宋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木木,会把手磨坏的。”   岑知木说没关系,买了刀和木头,虚心请教雕刻的技巧。他们在这边呆不了太久,只能简单学习一下,等晚上回到住所慢慢研究。   他挑了一块最好看的木头,说是什么黑胡桃木。   奶奶还送他几根绳子,教他在木雕上面穿孔,系上绳子,做成挂件。   大家在参观木刻楞房子,站在房子前面拍照的时候,岑知木蹲在老奶奶旁边学习怎么雕出一个好看的木雕。   没过多久,教官通知大家去大巴前集合,岑知木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了,跟奶奶道别,揣着木头和刻刀兴高采烈地走了。   他要亲手雕刻一件礼物送给虞弦。   当天晚上,回到帐篷后岑知木拿出木头开始雕刻,他想刻一枚无事牌,既简单又漂亮,寓意还好。   其他人在外面吃手抓羊肉,邹淼进来叫了岑知木好几次,岑知木都有点生气了:“我还不想去,饿了会出去的。”   邹淼说:“木木,出来玩嘛,有篝火。”   岑知木拿着笔在木头上画出无事牌的形状,超级敷衍地说:“哇,篝火。”   邹淼等了他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有要出去玩的意思,外面的人又一直在催他出去,只好掀开帘子走出帐篷。   邹淼出去后,岑知木拿出刻刀,开始削木头。   结果没有掌握好力度,第一刀就划破了虎口,锋利的刻刀被他以削木头的力度划在了皮肉上,顷刻间血流如注。   手里的木头被他的血染了颜色。   岑知木吓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木木,邹淼说你不出去,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拿了一碗肉。”   宋宥掀开帐篷的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手抓羊肉,上面有一点点韭花。随即,他看到了满手是血的岑知木,放下手里的碗,一边喊人一边朝岑知木跑过来。   岑知木的嘴唇越来越白,虎口窝着一汪血,更多的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木头和地毯上。   他哆哆嗦嗦地说:“完了,我,我的手是不是断了。”   宋宥说:“没有,别吓自己,只是划到了。”   教官正在外面大快朵颐,嘴巴上还沾着油腻腻的羊油,听到宋宥的呼喊,冲进来一看,岑知木脸色苍白,满手是血的被宋郁抱在怀里,只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当地人找来了车,连夜送岑知木去最近的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邹淼得知岑知木受伤是因为想给虞弦刻一块无事牌,骂了他一路。   宋宥打断他,说:“行了,你少说几句,他受了伤,本来就很痛。”   邹淼又气又急,他只不过一小会儿没陪着岑知木,岑知木就把自己搞出了这么多血。他明明很心疼,嘴上却恶狠狠的:“疼才长记性。你想要多少块无事牌买不到,非得自己刻?”   教官也批评岑知木,说他玩刀子太危险。   岑知木知道自己闯了祸,手很痛,低着头不敢说话。   岑知木手上的伤口,在医院缝了三针。   “你的手这么漂亮,我特地缝的美容针。”缝好伤口后,医生做了个穿线的手势:“虽然比较麻烦,不过这样留疤的概率小。”   “谢谢。”   岑知木强忍着眼泪坐在凳子上,既沮丧又难受,缝针的时候伤口打了麻药,暂时屏蔽了痛觉。   他问医生能不能给他开一点止痛药,最好是强效的。   医生说止痛药还是少吃,不然伤口不容易好。他只给岑知木开了一颗止痛药,蓝色的小三角药片,装在一个透明袋子里,让他疼到受不了的时候再吃。   教官出去给岑知木的爸爸打电话。   邹淼和宋宥在走廊上吵了一架,前者冷着脸,后者笑眯眯,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   岑知木听到他们吵架的内容了,邹淼说医院有他在就够了,让宋宥少管闲事,赶紧回去。   宋宥说,他把岑知木当成弟弟,留下来照顾他是应该的。   邹淼非要赶他走。   这也要吵,真是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吵的。   岑知木痛得快要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很想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吵架,实在不行可以把吵架的力气分给我。   他晚饭还没吃,手又痛,流了那么多血,耳朵一直能听到尖锐的耳鸣声。   于是他说:“你们别吵架。”   他的声音太小了,那两个人没有听清,邹淼凑过来:“嗯?”   岑知木生气地朝他吐口水:“呸!”   这么严重的伤,让小天使岑知木变成了有点不耐烦的恶魔岑知木,他摊开完好的那只手,问邹淼要手机:“我要打电话。”   邹淼连忙奉上自己的手机,很喜欢他这副不耐烦的、邹巴巴的模样。   岑爸爸正在和教官通电话,拨号显示正在通话中,岑知木不敢给妈妈打电话,就把电话打到了虞弦那里。   打电话之前他特地看了一下时间,是周末,虞弦能听到电话。   电话接通,虞弦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您好,哪位。”   “虞弦,”岑知木吸了吸鼻子,“是我。”   “木木?”   虞弦有些意外,重新确认了一遍。   岑知木肯定道:“是我,是我。”   虞弦很轻地笑了一声,“嗯,知道了,是你。”   岑知木本来要告诉虞弦,为了给他刻一块无事牌,他把自己的手弄伤了,伤口很深,缝了三针。   听到虞弦声音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说了。   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学习雕刻,想送给虞弦当作礼物的,和虞弦没有任何关系,他怎么能让虞弦分担受伤后的坏情绪。   邹淼坐在旁边偷听电话,等着岑知木对虞弦发脾气。   没想到岑知木白着脸靠在墙上,一手拿电话,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来,一边看手上缝合的伤口一边和虞弦说话。   聊了草原上的气候,时有时无的信号,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就是没有提起他手上的伤。 第20章 我喜欢的人是虞弦   草原之行的最后三天,大巴把他们载到了呼伦湖附近的露营地。   果然像邹淼说的那样,他们要在呼伦湖附近露营,住自己亲手搭建的帐篷。   岑知木因为手受伤,并没有被安排搭帐篷,教官给他分配的任务是检查大家搭帐篷的时候有没有偷懒。   岑知木走到邹淼的帐篷旁边,邹淼在里面铺防水布,岑知木用两只手推着帐篷用力摇晃,蹲在帐篷里的邹淼经历了一场地震。   他用头顶开帘子,想看看是谁在捣乱,发现是岑知木。   “坏死了,”邹淼气急败坏地说他:“他们都是两个人一起搭,我们的帐篷只能我自己来,你还捣乱。”   “你忍心让我和你一起搭吗。”   岑知木张开食指和拇指,把虎口的伤口亮给他看。邹淼不敢看,心疼地别过脸,“起开,别捣乱了。”   “邹淼,我帮你弄吧。”   宋宥和他搭档的帐篷就在岑知木他们隔壁,搭好了帐篷过来帮忙。   邹淼冷着脸,又钻回帐篷里铺防水布去了。   岑知木站在帐篷外面和宋宥说话,指着帐篷里的邹淼说:“他就那样,其实心里想让你帮忙,都要想死了。”   “放屁!”邹淼在帐篷里大喊大叫。   宋宥笑笑,没有和邹淼一般见识,拿起钉子和锤子帮他们固定防风绳。   到了晚上,宋宥的搭子钻进岑知木的帐篷,坐在邹淼的睡袋上和他一起开黑。   双人帐篷放三个人有些挤,邹淼和那个男生并排坐在睡袋上,看起来有些可怜。   岑知木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钻出帐篷透气。   他们周围有很多帐篷,不远处的烧烤区有人在烤羊腿,油香的气味被夜风一吹,可以飘出很远。   宋宥卷起帐篷的帘子,让它一直敞开着,坐在帐篷口叫岑知木过去。   “木木,怎么站在外面。”他拿出一把奶酪块让岑知木吃。   岑知木钻进他的帐篷里,拆开一块奶酪塞进嘴里,含糊道:“刘启明过去打游戏,我被挤出来了。”   宋宥笑了一会儿,又问他的手还疼不疼,岑知木说有时候疼有时候不疼。   他进帐篷之前宋宥正在看电影,岑知木问:“你看什么电影呢。”   宋宥说了一个名字:“蓝宇。”   “蓝宇?”   好奇怪的名字,岑知木在他旁边坐下,手里抓着好几块奶酪,还在撕包装。   他的左手用不上力,撕起来很费劲,宋宥接过来帮他撕开。   “对,”宋宥说:“主角的名字叫蓝宇。”   岑知木嚼着奶酪陪他一起看电影,嚼着嚼着,嘴巴不动了,本来就很圆的眼睛似乎更圆了。   宋宥坐在一旁,不看电影,饶有趣味地看岑知木的反应。   屏幕上的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岑知木尴尬地说:“怎么是两个男的啊。”   宋宥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到直不起腰。   岑知木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他觉得这个问题很冒犯人,不应该直接问出来,赶紧闭嘴了。   没想到宋宥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喜欢男生。”   “而且,”他压低了声音,朝岑知木这边靠过来,“我喜欢的人,你也认识。”   “啊?!”岑知木的反应很大。   不是因为觉得宋宥喜欢男生很恶心很吓人,是因为宋宥的话。   岑知木说:“你为什么要喜欢邹淼,不要啊,你不要喜欢邹淼,他——”   岑知木和邹淼关系好,所以知道他有多不靠谱,宋宥喜欢他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   而且邹淼的爸妈都在机关单位工作,要是知道邹淼和男生好,他们一定会棒打鸳鸯的。   “你想什么呢,”宋宥说,“我喜欢的人是虞弦。”   虞弦?   他喜欢的人是虞弦?   岑知木的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下。   紧接着,低头看着自己手上,为了给虞弦刻无事牌才划破的口子。   宋宥注意到他的动作,也看向他手上的伤口,笑了笑,说:“木木,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当成弟弟。”   因为喜欢虞弦,所以得知岑知木是虞弦邻居家的弟弟,照顾了他一路。   会给岑知木留好吃的手抓羊肉,帮岑知木擦驱蚊膏,岑知木的手受伤,他第一个冲过来安慰岑知木,还在邹淼骂岑知木的时候帮他说话。   岑知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平板电脑里还在播放电影,蓝宇和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的,他们两个又亲上了。   外面乱糟糟的,风声,人的说话声,脚步声。   邹淼和刘启明还在打游戏,“团团,这波上去团”“辅助开大啊”的声音隔着两层帐篷依旧很清晰。   宋宥看着岑知木,脸上的表情笑微微的,问他:“你会帮我保密的,对吗,木木。”   岑知木的大脑乱成一团麻,找不到头绪,完全理不清。好半晌才回答:“我……会的。” 第21章 味道非常苦   岑知木躺在睡袋上,帐篷内的空间很拥挤,他没办法完全舒展开自己的双腿和胳膊,即使这样,他还是把自己的腿伸到了邹淼那边,小腿压在邹淼的睡袋上。   邹淼已经钻进了睡袋,面朝岑知木这边躺着,在一片昏暗中打哈欠。   营地的风声很大,耳边一直有“呜呜呜”的声音。   不吵,反而有几分安逸。   夜很深了,在外面玩闹的游客都回到了帐篷,有几个帐篷点着露营灯,主人坐在敞开的帐篷里看星星。   岑知木的头顶也挂着一个小灯,不过他没有打开。   “木木,”邹淼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半阖着眼睛跟岑知木聊天,声音很低,像是在说梦话:“你在宋宥帐篷里呆了那么久,跟他玩什么了。”   邹淼和刘启明打了一晚上游戏,直到教官过来查寝才把刘启明赶走。   刘启明还不愿意走,问岑知木想不想跟自己换帐篷。   “换什么换!换了帐篷让你们打一宿游戏?”   教官虎着脸在刘启明屁股上踢了一脚,让刘启明赶紧滚回帐篷。   岑知木也从宋宥的帐篷里爬出来,手里还抓着几粒没吃完的奶酪块。   教官刚骂完刘启明,看到岑知木,立刻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还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他手上的伤口疼不疼。   岑知木说:“已经好多了。”然后把手里的奶酪块分给教官一些。   教官收下奶酪块,又嘱咐了他几句话,全都是让他注意安全之类的,接着拍拍他的后颈,让他回帐篷,自己去其他帐篷查寝。   回帐篷之前,岑知木一直和宋宥在一起,被迫看完了《蓝宇》后半部分的剧情。   那部电影宋宥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有时候画面一转,他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台词。   岑知木一开始觉得别扭,他和宋宥都是男生,躲在这么小的帐篷里看这种电影,哪怕知道宋宥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不是他,依旧很不自在。   宋宥却表现的十分自然,甚至体贴地问:“要不要换一部电影,你想看什么?”   “不,不用了。”岑知木捏着奶酪块,总感觉手里的奶酪要被他捏变形了。他拘谨地抱着膝盖,坐在刘启明的睡袋上,“就这个吧。”   宋宥说“好的”,把电影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电影播放完以后,宋宥看向岑知木,笑着问他:“小木木,有什么感想吗,会不会觉得恶心?”   他太坦然,岑知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他的脸,低头猛盯自己的脚尖,嘀咕道:“你是学校老师吗,怎么还问人要读后感。”   岑知木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可是宋宥听完以后一直笑。   后面的时间他们没有继续看电影,宋宥打开平板上面的游戏,让岑知木玩游戏。   岑知木老实道:“我不太会玩。”   而且他的手很疼,玩游戏需要双手灵活操作,他现在玩不了。   “那好吧,”宋宥收起平板,也坐到刘启明的睡袋上来,岑知木觉得刘启明的睡袋肯定被他们两个的体重坐平了,不知道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保不保暖。宋宥贴着岑知木坐下,说:“我们聊天吧。”   “可以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岑知木缩成一团,眼观鼻,鼻观心尽可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不知道宋宥想和他聊什么,很紧张。   也许宋宥会问他和虞弦有关的问题,岑知木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回答。   结果宋宥只是和他聊了一些别的话题。   狼牙,木刻楞房子,篝火和手抓羊肉什么的,只在最后提到了虞弦。   “你的手受伤了,是不是要考虑给虞弦送其他的礼物。”   “对。”说到这个,岑知木特别苦恼,自从他的手受伤了,这个问题就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亲手刻的无事牌肯定没戏了,他的刻刀被教官收走了,只留下一块被血染红的木头。   岑知木随身带着它,宋宥聊起这个话题,他忍不住把木头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   这块木头长得乱七八糟的,连最基本的形状都没有。   宋宥认真地看了看,帮他想办法:“等明天,我陪你去附近找一位手工师傅帮忙加工一下。”   无事牌的工艺并不复杂,只是对岑知木这种第一次动手的新手来说比较困难而已。   岑知木纠结道:“我想送他一块我亲手刻的牌子。”   要是找人加工的话,那他干嘛不买一块漂亮的成品。   宋宥却说:“那个奶奶不是还教了你怎么钻孔挂绳吗,你可以亲手编一条绳子。”   “也可以……”   岑知木被他说动了,朝宋宥伸出大拇指。宋宥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腕,要看看他手上的伤口。   宋宥的手很大,很软,带着微微潮意。他眯着眼,仔细检查岑知木手上那道像毛毛虫幼体的缝合线。   岑知木看着他,心想,宋宥挺好的。   邹淼问岑知木跟宋宥玩了些什么,岑知木想了想,说:“我们聊天。”   “啊,只聊天啊。”   邹淼又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岑知木猜测,邹淼应该是想说:你和他有什么可聊的。   他险些告诉邹淼,宋宥喜欢虞弦,他们在一起时,可以聊的东西有很多。幸好他忍住了。   他答应了宋宥要保密。   所以他换了话题,“见见。”   “嗯?”   邹淼已经有半只脚踏进梦乡了,呼吸都比刚才沉重了不少。   岑知木毫无睡意,他睡不着,也不准备放过邹淼,用脚踢了踢邹淼的睡袋,成功把他唤醒。   邹淼气得把手伸过来,使劲敲他的脑袋。   岑知木才不吃亏,把手握成拳头,用力敲了回去。   “我靠。”   邹淼被他一拳砸醒了,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钻出睡袋,扬言要把岑知木扔出帐篷。   隔壁帐篷传来刘启明的声音:“扔吧,我接着。”   他们帐篷依旧开着门帘,刘启明说:“我今晚抱着小木木睡觉。”   “滚啊!”明知道他是开玩笑,岑知木和邹淼异口同声,一起骂了回去。   邹淼拉开拉链,把头钻出帐篷,问刘启明怎么不睡觉。   刘启明把睡袋拉出来一半,趴在帐篷口,伸手指指头顶的天空,“看星星,太漂亮了。”   邹淼抬头看了一眼,快要脱口而出的嘲笑变成了认同:“是挺漂亮。”   岑知木从他旁边挤出脑袋,眼睛亮亮的,“我看看。”   于是到最后演变成,邹淼和岑知木也把睡袋拖出来,他们几个一起躺在外面看星星。   宋宥没出来,他躺在帐篷里,但是帐篷开着帘子,可以和他们聊天。   他和刘启明聊学校的事情,岑知木这才知道,高二不久前已经结束期末考试,并且放假了。   岑知木问:“那虞弦为什么还要去学校。”   刘启明和宋宥就开始笑,刘启明笑够了,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学校老师的宠儿。”   “哦。”   外面风这么大,岑知木冷到吸了吸鼻子,“宠儿。”   刘启明说:“他简直不是人。”   宋宥在帐篷里捶了他的膝盖一下。   “嘶——”   刘启明抽着冷气,屈起腿揉膝盖,“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宋宥说了句什么,声音不大,岑知木没有听清。   不过他从刘启明口中认识了另外一个虞弦。   虞弦很优秀,从小到大他都很清楚。   可他从来不知道,虞弦还参加了那么多比赛,拿了那么多奖杯。   原来不止是他们小区,即使在外面,虞弦依旧是“别人家的孩子”。   “附中的校长,出了名的黑脸夜叉,每次见了虞弦笑得都跟那什么似的。”刘启明说:“说真的,要不是虞弦非要回家住,校长都恨不得自掏腰包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个房子让他住在里面。”   邹淼不以为意,说:“不就是学习成绩好点吗。”   “兄弟,”刘启明长叹一声:“不懂了吧,人家不仅仅是学习成绩好,做人也很有魅力啊!我在这个年纪,要是长了像他那样的一张脸,学习成绩再好点,我都不敢想象我得狂成什么样儿。”   岑知木默默在心里补充,虞弦可不狂,相反的,他还很低调。   他在睡袋上翻了个身,侧躺着,背对着邹淼。   邹淼对虞弦很不服气,认为虞弦根本没有刘启明说的那么好。   刘启明跟他争论起来,岑知木没有加入这次没有意义的争吵。他垂下眼睛,感觉自己手上的伤口热热的。   他抬起手,在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想利用唾液给伤口降温。   伤口上涂了药膏,味道非常苦。   岑知木的脸扭曲了一下,平躺下来,望着头顶的星空,再度吸了吸鼻子。 第22章 虞弦,surprise!   草原夜空很美,但是观星须谨慎。   从草原回来后,岑知木得了重感冒。   其实在回程的车上他就有些不对劲了,脸色通红,因为鼻子堵了,嘴唇微张,全靠嘴巴呼吸,倒在椅背上喘气。   这一路他已经给教官添了太多麻烦,所以即使不舒服,他也强忍着,没有去找教官。   邹淼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好,以为他和之前一样,是晕车了,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牛肉干,让他补充体力。   “坚持一下,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火车站了。”   “好。”   岑知木抓着牛肉干咬了一口,耳朵里面嗡嗡的。   刘启明从大巴车后面走过来,问邹淼要不要一起打游戏。邹淼的手机没电了,正插着充电宝充电,说他等会儿玩。   “行吧。”   刘启明坐在后面两排的座位上,回自己座位的时候还在岑知木头发上撸了一把,“小木木。”   岑知木无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   成人小臂那么长的牛肉干,岑知木啃了一个多小时,大巴车停在火车站附近的广场上时,他手里还剩一大半。   邹淼左右手都提着行李,朝他张嘴:“我吃了吧。”   岑知木早就吃够了,赶紧把手里的牛肉干塞进他嘴里,拍了拍手,到处找纸巾擦手。   邹淼大口嚼着牛肉干,说话含糊不清:“木木,我的身份证在兜里,帮我拿出来。”   岑知木走过去掏他的口袋。   他的脖子上叮叮当当的,邹淼看了一眼,发现他脖子上挂着一枚镶着老银的狼牙,还有一块无事牌。   无事牌的绳子很精致,上面穿了各种颜色的珠子,有绿松石,孔雀石,紫水晶,碧玺什么的,每一颗都是由岑知木精挑细选后,亲手编到绳子上去的。   邹淼想要,岑知木低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木牌,说:“这是给虞弦的。”   还好他很大方,告诉邹淼:“你早说你想要啊,我给你买一块。等下次吧。”   邹淼不说话了。他很想问问,难道他就不配得到岑知木亲手做的牌子吗。   他和岑知木认识也有很多年了吧。   上了动车后,邹淼变得很沉默,一直和刘启明他们打游戏,因此错过了岑知木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   动车到站后,训练营的大巴会把孩子们载到之前集合的广场,当然了,家长们也可以选择自行到车站接人。   岑书阳放心不下岑知木,早早在车站等着了。   岑知木晕晕乎乎地跟着大部队出站,背上背着书包,手里拿着半瓶矿泉水。   矿泉水是宋宥给他的,宋宥看出他身体不舒服,很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晕车的症状还没消退。   岑知木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吧。”   “木木!”   岑书阳直接送公司过来的,身上穿着衬衣西裤,修长挺拔的身材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岑知木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是听到教官回了一声“岑总”,才睁大了眼睛。   “爸爸——”   他没有贸然脱离队伍冲过去,而是看向教官,得到教官点头首肯后,才激动地朝着岑书阳跑过去。   “儿子,爸爸看看,怎么瘦了。”岑书阳一把接住岑知木,将他连人带包一起抱离地面。   “爸爸爸,给你这个。”岑知木吸着鼻子,想摘下脖子上的狼牙给岑书阳戴上。   岑书阳却心疼地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你妈知道你受伤了,急得上火,嘴唇上起了好几个水泡。”   岑知木连忙说:“我没事。”   说完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岑书阳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伸手摸了摸岑知木的额头,发现有些烫手。   岑知木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心里惦记着岑妈妈嘴巴上的水泡:“爸,我妈吃维生素片了吗。”   他记得他之前嘴巴长口腔溃疡的时候,妈妈就会骂他挑食,缺少维生素,所以才会长溃疡。   岑书阳拿下他背上的书包挂在手臂上,揉了揉他的头发。   “木木,”岑书阳说:“爸爸现在陪你去药店,给妈妈买维生素好不好。”   岑知木点点头,把狼牙挂在岑书阳的脖子上,“爸,这个绳子是我自己编的,这是狼牙,你可以挂在车里,也能戴在脖子上。”   岑书阳把狼牙拎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黑色挂绳,上面有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杂乱无章,只图珠子的好寓意,没什么美感,一看就出自小孩子之手。   他笑了笑,说:“谢谢木木,爸爸非常喜欢。”   在草原上颠簸了二十多天,乍一坐上家里的车,岑知木只觉得车里宽敞舒适,气味很好闻,路面也很稳当。   他系着安全带,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到了药店,岑书阳把他叫醒,带着他进去拿药,岑知木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生病了。   说来也怪,不知道自己发烧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晕车还没缓过来,坚持了一路。测完体温后,他忽然开始咳嗽流鼻涕。   药店的人给他开了药,还拿了一根枇杷糖浆做的止咳棒棒糖给他吃。   岑知木含着棒棒糖,坐在椅子上听岑书阳和药师说话。   岑书阳还买了一盒二十一金维他,要拿回家给岑知木的妈妈吃。   药师检查了岑知木手上的伤口,说:“不严重。”   他从上锁的玻璃柜台里找了两支凝胶,“祛疤的,这种有点贵,医保不能报销。”   岑书阳说:“没事,多拿几支。”   “两支够用了。”药师拿着钥匙锁好玻璃柜台,摆摆手。   岑知木去草原玩了一圈,回家以后变成了病小孩。   岑妈妈嘴唇上因为他的手受伤起的水泡还没消,又长了两个,嘴巴里也全是溃疡。   岑知木从记事开始就一个人住,岑妈妈为了照顾他,晚上和他一起睡,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起床给岑知木测体温,用沾着水的棉签给岑知木润嘴唇。   岑知木烧了两天,她就衣不解带地在旁边照顾了两天。   等岑知木退烧了,她进厨房捣鼓药膳,煮了葱白姜汤给岑知木喝。   邹淼带着礼物过来探望岑知木,也被岑妈妈喂了一碗,喝完以后恨不得抠喉咙催吐。   “这什么,这是什么,我眼泪都出来了。”   岑妈妈端着空碗去了厨房,邹淼连喝两大杯水,勉强冲走嘴巴里的怪味。   岑知木脸红红的,靠在床头看着他笑。   家里全是草药的味道,岑妈妈做了天麻玉米排骨汤,留邹淼吃中午饭。   邹淼想起那碗葱白姜汤,害怕极了,坐了一小会儿,借口家里有事,逃了。   到了中午,虞弦在外面敲门,提着一盒粥进门。   虞弦进来的时候,岑知木正捏着鼻子坐在床边喝汤,岑妈妈强迫他喝完一大碗天麻汤。   “木木。”   虞弦穿着黑色T恤进门,他的头发有点长了,肤色苍白,也可能是身上的黑衣服和皮肤形成的反差强烈,总之很白。   他在床边坐下,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打开了盖子。   岑知木咬着一块玉米骨头,用力吸吮里面的汁水,好奇地凑过去,把下巴压在虞弦的手臂上:“你带了什么。”   虞弦说:“粥。”   “青菜粥!”岑知木看清塑料碗里的内容物,眼睛一下子亮了。   “嗯,”虞弦似乎笑了笑,“蔬菜山药粥。”   “我想吃这个——”   岑知木放下手里的汤碗,想对岑妈妈撒娇,却发现岑妈妈不在房间里。   虞弦拿起粥盒,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岑知木挑剔地说:“烫。”   还冒着热气呢!   虞弦说:“自己吹一吹。”   岑知木皱起鼻子,把手伸到枕头下面乱摸。虞弦举着勺子,耐心地等他。   摸了好一会儿,岑知木终于摸到了那块无事牌。   他把无事牌攥在手里,突然有了自信。   “你给我吹。”他指使虞弦。   虞弦看了他一眼,岑知木以为他会拒绝,刚准备用无事牌威胁他,虞弦已经把粥送到嘴边吹了吹,重新喂了过来。   岑知木张嘴,乖乖吃下一口粥。   蔬菜山药粥滑滑的,味道很香甜,反正比天麻排骨汤好吃。岑知木幸福地眯起眼睛。   “虞弦,”他声音甜甜的,冲虞弦勾了勾手指,“你靠过来一点。”   虞弦依言靠近。   岑知木一下子打开手,举起手臂,用食指勾着绳子,无事牌从掌心滑下来,在他和虞弦之间摇晃。   “锵锵!”   岑知木笑弯了眼睛,“虞弦,surprise!”   【📢作者有话说】   小木木,妈妈真的要亲死你了 第23章 第一口给你吃   养病是全世界最无聊的事情,岑知木在床上窝了三天,整个人都要长蘑菇了。   可他的重感冒还没好,岑妈妈守在客厅里,连他出房间上厕所都要过问。   岑知木吸着鼻子从房间走出来,身上的睡衣皱巴巴的。   因为他生病,所以家里这几天没开空调,十分闷热。   “妈,”岑知木开口说话,鼻音很重:“我想玩一会儿电脑。”   “可以啊,”岑妈妈坐在沙发上缝十字绣,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乖乖把今天的药膳喝了,就可以玩电脑。”   岑妈妈今天煮的是菊花梗米汤,岑知木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学到的那么多黑暗料理。他实在不想喝,试图靠撒娇蒙混过关。   “妈妈,”他说:“我都吃完药了,今天先不喝了好不好。”   “不好。”   岑知木撒娇这招只对岑书阳有用,岑妈妈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   岑知木哼哼了几声,不满地回到卧室。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家里的门铃响了。   岑妈妈去开了门,“虞弦来了,雇主那边下课了吗?”   她知道虞弦做家教的事情,也比较支持。   见虞弦这个时间就来敲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虞弦说:“嗯,我和雇主商量了一下,上午早退半个小时,下午晚点结束。”   岑妈妈点点头,又说:“阿姨熬了药膳,清热去火气的,你要不要来一碗。”   虞弦说“可以”,随后走向岑知木的房间。   “虞弦——”岑知木拉开门,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虞弦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顺手放在了岑知木的头顶。   岑知木只觉得头顶一凉,伸手去摸,发现是一个果冻。   要知道,生病这几天,岑妈妈不让他碰任何零食,他已经很久没吃到果冻了。   他惊喜地睁大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就看到虞弦竖起手指,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岑知木赶紧把果冻藏进口袋里。   岑妈妈端着两个玻璃碗从厨房走出来,碗里装着她一大早就开始熬制的药膳:“来,虞弦一碗,木木一碗。木木,哥哥都喝了,你也听话,乖乖把药膳喝了。”   岑知木小脸一垮,接过岑妈妈手里的玻璃碗。   “虞弦,”岑妈妈嘱咐道:“看着弟弟把药膳喝完。”   说完便回到沙发上继续缝她的十字绣。   岑知木把房门关上,告诉虞弦:“我不想喝。”   虞弦对生病的岑知木很纵容,他说:“那就不喝。”   他脖子上戴着岑知木送给他的无事牌,岑知木买珠子的时候特地上网查了寓意,绳子上穿的每一个珠子都有最好的寓意。   岑知木见他戴了无事牌,特别高兴,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绳子是我亲手编的,要不是我的手受伤了,木牌我也准备亲手刻的。”   虞弦皱起了眉。   岑知木没有注意到虞弦的神色不对,还在自说自话:“真是太可惜了。”   他嘀嘀咕咕说话,虞弦走过去,抓起了他的两只手,很快在左手的虎口处发现了一道缝了针的伤口。   岑知木的手很漂亮,又细又白,缝了三针的伤口显得狰狞且突兀。   “是这里。”   虞弦放开岑知木的右手,把他的左手牢牢抓在手心里。   岑知木暗叫不好,想把手抽回来,却比不上虞弦的力气。他着急了,紧张地睫毛都在抖,说:“不是不是,这不是刻木头的时候弄伤的,这,这是我在外面玩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虞弦什么都没有问,他自己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虞弦没有说话,只是觉得胸口的无事牌忽然变得很有重量。   他摸了摸岑知木的头发,让他去床上坐好。   岑知木不想喝药膳,虞弦端起书桌上的药膳,眉头都没皱一下,很快喝完了两碗。   岑知木的嘴巴快要张成“o”形了。   “虞弦,”他双手合十,满脸崇拜地看着虞弦,“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岑知木生着病,岑书阳没有心情在公司解决午饭。   中午下班后,他借着等电梯的空隙嘱咐了助理几句话,随后前往负一层的停车场。   回家的路上,他买了岑知木爱吃的小蛋糕。   岑知木生病后,岑妈妈严令禁止家里出现各种甜食,因为她觉得糖分对感冒不好。   不过岑书阳这个人有些溺爱孩子,岑知木昨晚抱怨嘴巴里面没有味道,于是他顶着被岑妈妈拽着耳朵骂一顿的风险买了蛋糕。   回到家里,岑书阳发现虞弦也在,而且在厨房里帮岑妈妈一起准备午饭。   虞弦听到开门声,出来看了一眼。   岑妈妈还在厨房里炒菜,问了一句:“虞弦,是不是叔叔回来了。”   岑书阳举起手里的小蛋糕,指指岑知木的房间,冲虞弦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打掩护。   虞弦点了点头,返回厨房帮忙,说:“嗯。”   岑妈妈说:“都和他说了中午在公司吃饭就行了,怎么又回来了。”   她警惕道:“是不是给岑知木带零食了。”   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老公和儿子了,虞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强行转移话题:“阿姨,西兰花快熟了吧。”   “马上出锅。”   岑妈妈怀疑岑书阳,却很信任虞弦,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让虞弦从柜子里找个盘子,她把西兰花盛出来。   至于那个小蛋糕,早就被岑书阳藏在了书桌的架子上。   岑书阳找了本画册挡在蛋糕前面,说:“别让你妈妈看见。”   “好!”岑知木搂住岑书阳的腰,“爸爸我爱你。”   岑书阳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乖儿子,走吧,出去吃饭。”   岑知木惦记着自己的小蛋糕,因为时间紧迫,他都没有看看那个蛋糕长什么样子。   他满脑子都是小蛋糕,午饭吃了两口青菜,就吵着说饱了。   岑妈妈给他夹了很多茼蒿,说:“多吃菜。”   岑知木脑瓜转得很快,“可是我不久前刚喝完药膳,已经吃不下饭了。”   “两口青菜,占不了多少肚子,快吃了。”岑妈妈盯着他,看样子要监督他吃完碗里的菜。   岑知木苦大深仇地夹起一根茼蒿,放在嘴里咬着,一点一点的吃。   虞弦下午还要去雇主家上课,岑知木问他是不是还是上次那个萱萱,虞弦说:“还有其他人。”   岑知木哦了一声,“那你在我家睡午觉吧。”   岑妈妈不同意,说:“你中午又不睡觉,那么闹腾,虞弦休息不好。”   岑知木说:“我不闹。”   岑妈妈还想说什么,岑知木冲她吐了吐舌头,拉着虞弦回了房间。   “这孩子。”岑妈妈又气又好笑。   岑书阳收拾着餐桌上的餐具,笑着说:“随他去吧,这几天估计闷坏了。”   回到房间,岑知木反锁了门,从书桌上拿下那个蛋糕。   他顺势坐在桌子上,把蛋糕盒子放在腿上,“虞弦,你先别睡,我们分蛋糕。”   他一边说一边拆开盒子,里面是个树莓蛋糕。   考虑到岑知木还在生病,吃太甜可能会腻,岑书阳特地挑选了一款酸酸甜甜的树莓蛋糕。   树莓蛋糕的颜色很漂亮,气味也非常香甜。   闻着香甜的奶油味,岑知木咽了一口唾沫,食欲大动。   他从蛋糕的正中间下手,挖了一大勺奶油,朝虞弦伸出手:“虞弦快来,第一口给你吃。”   【📢作者有话说】   木木…妈妈亲… 第24章 木木,对不起   也许是那天,岑书阳在电梯里说的话起了作用,虞弦的爸爸忽然变了一个人。   虞弦做完家教的课程,从雇主家回来的时候,打开家门,发现家里亮着灯。   他们家客厅的灯是带有吊坠的水晶吊灯,水晶吊灯多年未曾打理,一直都是灰蒙蒙的。   现在吊灯被人清洗干净,水晶吊坠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大鱼缸也变得很干净,里面的绿藻不见了,注入了清水,水中摇曳着几条银色的热带鱼。   厨房的推拉门开着一小半,里面散发出温暖的香气。   听到开门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探出厨房,是虞弦的爸爸。他朝门口看了一眼,眼神依旧很忧郁,不过也很温柔,像一片无风无浪的深色的海。   虞弦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温柔的神色了。   他今天没有喝酒,说话清晰,没有被过度饮酒的嗓音是温和醇厚的:“你回来了,我做了鱼。你先去洗个手,马上就能开饭。”   虞弦没说话,手扶在玄关柜上,维持着换鞋的姿势,安静地望着他。   虞弦的爸爸回到厨房,用筷子蘸了点锅里的鱼汤,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好久没做过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虞弦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换好拖鞋,走到厨房门口,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在抖,他说:“加点豆腐。”   “豆腐?”   在灶台前忙活的男人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的身材高大,微微弓着腰,扶着油烟机若有所思:“你喜欢吃豆腐?我没买,现在去。”   虞弦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疼痛给了他一些真实感。他摇头,说:“我去吧。”   岑知木在家闷坏了,以扔垃圾为借口,换来出门的机会。   出门前,岑妈妈还在他头顶扣了一顶鸭舌帽,让他丢完垃圾赶紧回家,不要乱跑。   岑知木手提垃圾袋,闷闷不乐地说:“知道了。”   夏日天长,虽然是五点多钟,楼下阳光明媚,他们单元的住户在楼下看孩子,孩子们在草坪上乱跑。   岑知木扔完垃圾,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觉得很羡慕。   他的感冒还没好利索,吸了吸鼻子,想起岑妈妈的叮嘱,准备回家。   包宁宁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岑知木所在的7号楼有一户人家,阳台的灯坏了,在物业群里发消息,请物业帮忙买一个。   包打听去五金店买了灯,派包宁宁给业主送过去。   包宁宁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怀里抱着那盏灯,慢慢地走过来。   岑知木也恰好要回家,他们在电梯口遇上了。   岑知木的鼻子堵得厉害,一直在吸鼻子,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包宁宁。但是包宁宁认出了岑知木。   岑知木穿着一件薄外套,头顶扣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帽檐下的下巴尖尖的,嘴唇颜色很淡,鼻头微红,走路的时候肩线落下去,显得无精打采的。   包宁宁犹豫了很久,主动开口:“木……岑知木。”   “嗯?”   岑知木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一只手拉起帽檐,整理了一下帽子,露出漂亮的大眼睛。   包宁宁瘦的像竹竿,都快撑不起身上的裙子了,站在他旁边,紧张地笑了笑。   岑知木看到她的脸,认出她来:“包宁宁。”   他看向包宁宁手里的灯,语气自然,问她:“你来送灯。”   包宁宁点点头,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   这时电梯到了,岑知木先进去 ,按下16楼的按钮,又问包宁宁去几楼。   包宁宁原本想等下一趟电梯的,现在只能进来了,她小声说:“18楼。”   岑知木帮她按了电梯按键。   电梯上升的途中,两个人都没说话。   直到屏幕上的数字跳到“15”,下一层就是岑知木的家了。岑知木马上就要下电梯了,包宁宁鼓起勇气,叫了他的名字,说:“木木,对不起。”   迟到了很多年的对不起,说出口的时候,包宁宁才发现,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启齿。   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一张嘴,马上就说出来了。   她眼框发烫,很想哭。   “叮——”   电梯到了16楼。   岑知木出电梯之前看了包宁宁一眼,冲她笑笑,“干嘛说对不起啊。”   他从电梯走出去,形状很优美的嘴唇上下开合,似乎又说了什么,可惜电梯门慢慢合拢了,电梯继续上升,包宁宁没有听清岑知木的第二句话。   岑知木回到家,按指纹锁的时候,对面的门开了。   开门的人是虞弦的爸爸,他听到电梯的动静,以为是虞弦买完豆腐回来了。   没想到门外的人是岑知木。   岑知木转头看了一眼,礼貌地叫了声“虞叔叔”。   虞弦的爸爸点点头,邀请他来家里吃鱼。   岑知木犹豫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心动,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说:“我问问我妈。”   岑妈妈欣然答应。还赞助了四个鲜椰子。   她说:“书阳公司的领导去三亚玩,回程的时候遇到开大车的司机,那个司机不愿意空着车回来,就让他帮忙载了一车椰子。”   虞弦的爸爸向她道谢,也想请她一起过来吃鱼,岑妈妈拒绝了:“书阳晚上有应酬,我还要给他炖汤,炖好汤凑合着吃一点。”   “啊……”虞弦的爸爸怔了怔。   岑妈妈一下子想起来,他的妻子,也就是虞弦的妈妈,早就不在了。她暗骂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把岑知木和椰子一起推出去,说:“木木,去帮叔叔收拾桌子。”   岑知木不明所以,哦了一声,觉得四个椰子很重,顺手交到虞弦的爸爸手里。   “叔叔,”他说:“我现在就想喝一个,你能帮我打开吗。”   虞弦的爸爸低头看着他。   岑知木也抬头望着他,眼睛很大,里面带着对椰子汁的渴望。   虞弦的爸爸失笑,单手提着四个椰子,大掌落在岑知木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好,我给你开一个。”   拿着往厨房走的时候,他说:“我明天去市场杀一只鸡,咱们做椰子鸡。”   虞弦买来豆腐到家的时候,打开门,看到岑知木怀里抱着一个绿色的椰子,正靠在鱼缸旁边喂那几条热带鱼。   身上的衣服在鱼缸上蹭出了褶皱。   因为岑知木过来吃饭,虞弦的爸爸临时决定加一道菜,酱爆鸡心。   他正在厨房里炝锅,即使开了油烟机,家里仍有一股呛人的气息,那是虞弦总是在楼道里闻到的,梦寐以求的家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岑知木的第二句话是:还以为你准备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呢。 第25章 是不是给你们丢脸了   中考成绩出来后,岑知木的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学校老师给岑妈妈打电话,让她在群里接龙。   岑知木考得不好也不坏,正常发挥,完全是平时的水平。   他吃着盐焗鹌鹑蛋,腿上放着平板,看了看成绩,没有放在心上。   邹淼打来电话,问他考得怎么样。   岑知木打开一个鹌鹑蛋,被包装暗算了,鹌鹑蛋的汁水溅到眼睛里。他一边在桌子上摸纸巾,一边说了成绩,邹淼夸他:“不错,比我高了140多分。”   岑知木都无语了,问他:“考试的时候你睡觉了吗。”   邹淼哈哈大笑,说晚上请他吃饭,让他赶快换衣服。   “吃什么。”   岑知木不是很想去,但是找不到理由拒绝。他放下平板,趴在沙发上叹气。   附中去年的最低分数线是708,岑知木和录取线之间差了一个邹淼的分数。   关于高中,岑知木没什么目标,虞弦算他的半个榜样,所以他下意识地想到了附中。   没想到他连附中的门槛都摸不到。   邹淼不知道岑知木内心很惆怅,在电话那边兴致勃勃地说:“泰国菜?你吃过吗。”   岑知木说没吃过,邹淼就定下来,他们晚上去吃泰国菜。   岑妈妈顶着大太阳从外面回来,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包宁宁中考考得不错,包打听一直在物业群里刷屏,小区的业主们纷纷恭喜包宁宁,还有几家的家长也发了孩子的成绩。   包打听说:“我们家宁宁也要去附中呢。”   附中是好学校,而且虞弦也在附中,他几乎是他们小区所有孩子的噩梦。家长们动不动就说“能不能向虞弦学习”,所以那年虞弦考入附中,附中就成了家长们口口相传的好学校。   包打听说,等包宁宁被附中录取了,她要在酒楼摆席,请大家吃饭。   她还在群里圈了岑知木的妈妈,问岑妈妈,“你们家木木考了几分啊?”   岑妈妈不太喜欢包打听,不过她这个人要面子,邻里关系一直维持的很好。   面对包打听的挑衅,她靠在门边脱下高跟鞋,笑着回了句语音:“我们家木木也去附中念书。”   以岑知木的学习成绩,当然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分数考进附中。   包打听语气酸溜溜地回道:“钟老师家果然有钱,那么贵的择校费说交就交了,附中的择校费不便宜吧。”   “不像我们家包宁宁,只能靠自己的成绩考进去了。”   岑妈妈没有回复,冷着脸关了手机,暗自骂道:“关她什么事,花她的钱了?”   岑知木不明所以,从沙发上冒头:“妈,你怎么还不过来啊,你看,我给你剥了山竹。”   他指指桌上的果盘。   除了剥好的山竹,里面还有一串完整的葡萄。   岑妈妈收起不满,重新扬起笑容,说:“妈妈去洗个手,马上就吃。”   下午,岑书阳下班回家,听到岑妈妈抱怨:“那个包打听真是的,显摆她闺女的成绩就罢了,非得问木木考了多少分干什么。”   岑书阳笑笑,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很粗的金项链。   他说:“老婆,别生气了,看看你的礼物。”   岑妈妈嘴角一下子就扬上去了,怎么都压不下来。她拿过项链放在脖子上比划,明明很喜欢,嘴里却说着:“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没有,浪费这钱干嘛。”   岑书阳走过去在她嘴角亲了一口,道:“老婆辛苦了,光给木木交择校费怎么行,赚钱要给老婆儿子都花。”   岑妈妈握起拳头砸了他几下,骂他“油嘴滑舌”,不过还是送出几枚香吻。   岑知木在房间里换衣服,听到岑书阳的声音,大声喊:“爸,邹淼叫我出去吃饭,你等下送我去商场。”   岑书阳应了一声,准备过去看看岑知木。   岑妈妈拦住他,小声说:“给木木点零花钱,让他和邹淼去商场逛逛。”   她虽然对岑知木很严厉,但是今天包打听在群里故意笑岑知木的成绩,她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一个大人,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呢。   其实包打听不一定是讨厌岑知木,她可能只是不喜欢岑妈妈,所以连累了岑知木而已。   她和包打听的恩怨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的。   岑妈妈是府前街小学的老师。   府小是他们市最好的小学。当年包宁宁入学,被分到了实验小学,包打听就来找岑妈妈,希望她把孩子弄到府小去。   岑妈妈却说,孩子在哪里上学都一样。   包打听不愿意了,回去嘀咕了好几天,说什么,“钟老师非说两个小学都一样,都一样的话,她咋不让他们家岑知木去实验小学呢。”   最后她还是花钱送礼,托关系把包宁宁送进了府小。只是见到了岑妈妈再也没了好脸色。   也不许包宁宁和岑知木一起玩。   就连岑书阳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觉得包打听实在有些小家子气了。   然而包打听是小区的物业,就算背后闹得再怎么僵,平日里还是要打交道。   送岑知木去商场的路上,岑书阳告诉他:“木木,要是邹淼问你准备去哪所学校,你就说要去附中。”   “啊,”岑知木拿着岑书阳的手机玩消消乐,闻言抬起头,“我的分不够。”   岑书阳笑了一下。   他打开转向灯,拐进前面的路口,“爸爸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岑知木安静了一会儿,手机里不断传出消消乐的背景音乐,他消灭了几只小黄鸡,忽然问:“是不是花了很多钱?”   岑书阳这个人非常护犊子,岑妈妈经常责怪他太溺爱岑知木,把岑知木宠成了小祖宗,岑书阳从来不以为意。   岑知木又不是什么很任性的小孩,他是个性格很好,很善良的孩子。   听到岑知木问他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岑书阳心里不快,脸上照旧笑眯眯的,问:“看到群里的消息了?”   岑知木摇摇头,说:“听到你和我妈说话了。我是不是给你们丢脸了。”   “怎么会呢。”   岑书阳看着前面的路,闪烁的灯光映在他的镜片上。他的侧脸十分英俊,曾被岑知木的初中同学票选为全班最帅的家长。   岑书阳温声道:“木木,成绩好是能力,可以用金钱解决问题也是一种能力。大人的脸面不需要靠小孩子的成绩来争取,你没有给爸爸妈妈丢脸。”   这一番话说下来,岑知木脸上的表情似懂非懂,岑书阳又说他现在还小,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他只需要知道,他不必因为成绩不好感到难过,爸爸妈妈会帮他摆平一切问题。   下车的时候,岑书阳打开钱夹,拿了厚厚的一沓钞票,放到岑知木的手里。   崭新的连号钞票,岑书阳下班后特地去银行柜台取的。   他说:“木木,爸爸要祝贺你,马上要变成高中生了。这些钱是爸爸妈妈给你的奖励,你可以拿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是买玩具,还是拿去买手机,或者给自己报一个兴趣班,都可以。”   “真的吗,”岑知木接过钱,眼睛一亮,“爸,你的公文包提手那里都开线了,我想给你换个包,你要不要现在下车挑一个。”   岑书阳一怔。   岑知木低头数钱,露出小财迷的表情,说:“怎么这么多啊,我可以请邹淼吃饭了。我妈的擦脸膏是不是快用完了?我前两天听到她给莉莉姨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拼单呢。”   岑知木很快规划好自己的钱拿来做什么,手机暂时就不买了,等到高三再买也不迟。   他抽出八张钞票递给岑书阳,剩下的放在自己的挎包里。   收好钱后,他让岑书阳把这八百块钱拿给虞弦。   “爸,你就说你想找虞弦给我补课,把这个钱给他。”   低头拉好挎包的拉链,岑知木重新抬起脸,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要说是你的主意,别把我供出去!” 第26章 啊啊啊啊啊!   “你去附中?”邹淼切了块凤梨,蘸一种绿色的酱,喂到岑知木嘴边,“跟得上那边的节奏吗。”   岑知木往后退了退,躲过他喂过来的凤梨,说:“吃你的,我自己来。”   见他不肯吃,邹淼耸了耸肩,把凤梨块扔进自己嘴里。   岑知木之前没吃过泰国菜,觉得每道菜的味道都特别怪,那些奇奇怪怪的蘸料也吃不惯。   他挑挑拣拣,勉强吃下两个虾仁,喝了口泰式奶茶,放下筷子不动了。   邹淼点了一桌子菜,瞥了他一眼,“不喜欢?”   “嗯,吃不了这种味道。”   岑知木用吸管拨弄着杯子里的冰块,打量着桌子上的菜,只有那道咖喱虾是他能吃的,但他不想剥虾。咖喱酱黏糊糊的,而且用的是罗氏虾,外壳很坚硬,属于岑知木最讨厌的虾之一。   邹淼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盘虾,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开始给他剥虾。   岑知木嘴里说着“不用不用”,但邹淼每剥完一个虾,就赶紧把自己的小碗递上去。   邹淼叹着气说:“高中我们就分开了,到时候谁给你剥虾。木木,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念一个学校吗?”   岑知木一口气吃了三个虾,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盯着邹淼的手,摇头。   他才不去呢,国际学校的学费太贵了,而且他也没有出国的打算,没必要让家里花这个钱。他甚至觉得邹淼的爸妈把邹淼送进国际高中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邹淼学习成绩比他还差,出国以后真的不会语言不通吗。   这个问题连岑知木都想到了,邹淼爸妈不可能想不明白,他们也许根本不在意。   吃完东西后,岑知木抢在邹淼前面结账,眼看邹淼脸色都不好了,他连忙说:“让我请你嘛,我爸给我奖励了。”   邹淼依旧不太高兴,直到岑知木收下他送的一套超级贵的积木,才勉强把他哄好。   收银员结账的时候,岑知木看到代表价格的那一串数字,都没有勇气从个位数开始往前数。   邹淼倒是面不改色的拿出一张购物卡,让收银员刷卡。   他说:“木木,你把这盒积木拼好后摆在卧室里,这样一来,每次看到积木都能想起我。”   岑知木不想要,让他妈知道他收了这么贵的礼物,肯定会骂死他的。可邹淼已经付完款了,他只能干巴巴地笑笑,“我会好好拼的。”   他也要送邹淼一个礼物,让邹淼看着挑一个,邹淼挑来选去,最后只拿了一个头上顶着柿子的水豚玩偶。结账的时候一看,只要58块钱。   岑知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从商场出来后,他抱着积木的手都在抖,想拒绝邹淼的礼物,又怕把他惹毛。   他觉得邹淼变了,以前的邹淼没有这么容易黑脸的。   不过他是邹淼的好朋友,好朋友就该包容他的坏脾气。况且邹淼也没有做错什么,他生气只是因为岑知木没有接受他作为好朋友所付出的心意。   手机是这样,抢着结账也是这样,送给岑知木昂贵的积木还是这样。   岑知木带着积木回家,没敢告诉岑妈妈这套积木的价格。岑妈妈以为是他自己买的,没有怪他乱花钱,只说:“这么大的积木,拼好之后放在哪里,你房间还有位置吗?”   岑知木做贼心虚,吐了吐舌头,抱着积木回到房间。   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选了书桌第二层的格子,拿下里面的书,将积木盒子塞了进去。   又过了几天,各所高中的录取线出来了,包宁宁果然进了附中。   她的确很争气,岑知木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雪糕的时候碰到她,还祝贺了她。   结账时把包宁宁手里的棉花糖也一起结了。   他拎着雪糕往外走,包宁宁从后面追上来,小声说:“木木,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我叫了同学一起唱歌,你……来吗。”   “不了,”岑知木拆开一支可爱多,咬了一口,说:“虞弦要给我补课。”   “好吧……”包宁宁的眼睛黯下去,笑容有些勉强:“谢谢你的棉花糖。”   “不用客气。”   岑知木咬着可爱多过马路,虞弦站在小区门口等他。他们刚从图书馆回来,岑知木买了很多真题,还有一堆辅导书,不管他的成绩怎么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学。   “我买好了,我们回去吧。”岑知木拎着雪糕走到虞弦旁边,想给虞弦拿一支,遭到了拒绝。   “你吃。”   虞弦的两只手根本没有空闲,一手提着岑知木买的各种书,另一只手拎着一个装着水的塑料袋,水里游着几条鱼。   鱼是岑知木吵着要买的。   他说虞弦家的鱼缸那么大,只有几条小热带鱼的话会孤单。他挑了几只漂亮的斗鱼,放到鱼缸里和热带鱼作伴。   虞弦的爸爸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好,越来越像一个好爸爸。虞弦每天回家都可以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且虞弦的爸爸特别厉害,居然会做木工,他用木架和玻璃板给岑知木做了一个小架子,拿来放邹淼送的积木。   架子喷了白色的漆,暂时不能用,正放置在楼梯间里通风。   最重要的是,虞弦终于不用那么幸苦了。他之前压力太大了,要考虑的东西那么多,既要学习,又要打扫卫生,还得照顾虞叔叔。   现在不一样了,虞叔叔已经改正了自己的错误,虞弦只需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面就可以了。   一想到虞弦可以不那么辛苦,岑知木就特别开心。   没想到更让开心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和虞弦回家放鱼的时候,虞叔叔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准备出去找个工作。”   虞弦垂着眼,用指尖捻了一点鱼粮洒在鱼缸里,没有做出评价。   岑知木倒是点了点头,夸道:“虞叔叔,你太棒了。”   虞弦抬了抬嘴角。   虞叔叔也被他逗得大笑,走过来摸他的头发,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对岑知木的喜爱。   “晚上补完课过来吃饭吧,叔叔今晚做油焖大虾。”   “叔叔好厉害,”岑知木给足了情绪价值:“怎么什么都会做。”   听完岑知木毫不吝啬的称赞,虞叔叔当即下了决定:“再加一道红烧大骨头。”   虞弦的爸爸已经被他夸得找不着北了。在这么夸下去,等下做的饭他们三个该吃不完了。   岑知木又要开口,虞弦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了他无休止的夸奖。   “唔唔唔!唔!”   岑知木睁大了眼睛,反应很激烈。   虞弦低头看了他一眼,松开手,得到了岑知木的控诉:“你手上是什么,有鱼食啊!鱼食!”   虞弦刚从罐子里抓完鱼粮,手上有鱼粮的味道,沾到了岑知木的嘴唇上,岑知木用力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呸呸呸!”   “啊啊啊啊啊!”不管怎么做,鱼粮的味道始终挥之不去,就像长在了嘴巴上一样,他发出痛苦的叫声。   虞叔叔去茶几找纸巾给他擦嘴,虞弦则简单粗暴的多。他直接把岑知木拉到了洗手间,打开水龙手,打湿自己的手指,用湿漉漉的手指擦了擦岑知木的嘴唇。   岑知木的嘴唇软软的,热热的,和冰凉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第27章 麻烦毛毛虫快点破茧成蝶   一大早,包打听就在物业群里发消息。   「物业包 177****0325」【分享了一个地理位置】   「物业包 177****0325」我们包宁宁的升学宴,在蓝海大酒店订了桌,大家都来啊   「物业包 177****0325」【呲牙】【呲牙】【微笑】   「26号楼1403刘敏」包姐,宁宁真争气【憨笑】【点赞】   「物业包 177****0325」谁说不是呢,这孩子在学习方面,我还真的没怎么操过心。   「物业包 177****0325」【憨笑】   「物业包 177****0325」@13号楼1601钟望舒 钟老师,带上你家岑知木也来啊   「物业包 177****0325」以后和我们包宁宁就是重点高中的同学了【呲牙笑】   「物业包 177****0325」钟老师家不摆酒席吗?   「物业包 177****0325」不过也是,岑知木是交钱进去的,没必要浪费钱再摆个升学宴了【呲牙笑】   岑知木趴在沙发上拿岑书阳的手机玩消消乐,看到了这些消息。   也看到了岑妈妈的回复。   钟望舒说话客客气气的,带着软刀子。   她问包打听,在蓝海订了几桌席位,她记得蓝海那边最大的桌子也就做十二个人。   「13号楼1601钟望舒」包姐人缘好,小区这么多人,让你破费了。   「13号楼1601钟望舒」恭喜你们家宁宁啊,我们就不去了,免得座位不够。   说完还在群里发了个红包。   「13号楼1601钟望舒」一点小心意,还请包姐不要嫌弃。   包打听不回复了。   群里其他人出来冒泡,有人问钟望舒府前街小学明年的招生指标,想看看自家孩子有没有机会。   包打听在厨房里摔摔打打,锅盖和蒸笼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包宁宁趴在桌子上,用计算器和本子算账,听到了厨房里传出的摔打声,不敢说话。   她爸坐在旁边骂骂咧咧的,说包打听嘴贱,非要去惹钟望舒。   “人家钟老师不愿意和你计较,你一次两次找事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包打听从厨房里冲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包昊杰你还是人吗!你怎么有脸说我,还不是你没用,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我高,要不是你,我至于被人这么说吗。”   包昊杰拍着桌子站起来,脖子都红了。   怕他们真的吵起来,包宁宁说:“爸妈,别吵了,其实这个升学宴不办……”   “办,为什么不办!”包打听打断她的话,尖声说:“我女儿凭自己本身考上的重点高中,就得让大家都看看。”   这话是说给包昊杰听的,从一开始,包昊杰就不赞成她给包宁宁办升学宴,觉得这纯粹是浪费家里的钱。   “你就烧吧,显着你有钱了。”包昊杰原本就因为升学宴的事情生气,总算找到由头发作了。   包打听说:“我真是倒大霉了,你看看人家岑书阳多能干,再看看你,自打我跟了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啊——”   包昊杰吼道:“我没用,那你去跟岑书阳过日子去啊!”   说罢,早饭也不吃了,怒气冲冲地抓上电瓶车钥匙摔门离开。临走时,防盗门被他摔得震天响,包宁宁哆嗦了一下。   包打听气得嘴唇发抖,指着门,尖声骂道:“包昊杰,你在家冲着老婆孩子发疯算什么本事!有你这样的人吗!”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包打听的面相都被生活搓磨的变了很多。她以前微胖爱笑,碰到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瘦了下来,脸上的法令纹越来越深,眼尾出现了褶子。   她和包昊杰动不动就吵架,每次吵完架,她总会告诉包宁宁,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学习,男人靠不住,什么都靠不住,只有自己紧紧抓住知识,才有出路。   她这一生都被男人毁了,包宁宁千万不能像她一样。   岑知木有点在意群里的消息。   他知道妈妈很要面子,是个特别体面的人,可她今天在群里回复的那些消息一点都不体面。这一切都是因为岑知木学习成绩不好。   他连开心消消乐都不想玩了,关掉手机,塞进岑书阳的裤子口袋里,闷闷不乐地坐到餐桌旁。   “妈,”他抱住钟望舒的胳膊,眼睛酸酸的,“等我上了高中,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钟望舒不知道偷看了群里的消息,自然也无从得知他这是怎么了。不过乐得看到他表达决心,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笑着说:“哟,怎么忽然这么乖。”   岑知木眨巴眨巴眼睛,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吃完早饭,岑知木很自觉地带上自己的辅导书,去找虞弦补课。   虞叔叔已经去上班了,等他找到工作后岑知木才知道,原来虞叔叔除了醉汉这一身份外,还是什么“985”学校的博士生,以前在卫星研究所当过研究员。   他不明白,虞叔叔是这么厉害的人,会做饭,会弄小木架,还会研究卫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之前那副样子的。   这个问题,他曾在私下悄悄问过岑书阳,岑书阳露出惆怅的表情,说:“木木,这是因为大人的情感很复杂,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好吧,既然岑书阳说他不懂,那他就不问了。岑知木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准备等他哪天长大了再翻出来研究。   虞弦在家里做卷子,数学卷子,岑知木拿起他写完的那张,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完全没看懂。   他和虞弦的智商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这点他早就认识到了,因此并没有觉得很失落。   和虞弦在一起的时候,岑知木并不能马上投入到学习当中。   虞弦写卷子,他躺在虞弦的大床上打滚,钻在被子里闻洗衣液的味道。把被子卷在身上,假装自己是一个香肠卷。香肠卷当够了,又变成毛毛虫。   “虞弦你快看我,”他裹着被子在床上蠕动,爬到床边看着虞弦:“你看我像不像毛毛虫?”   虞弦也不是只会学习,偶尔会停下来哄他玩,说:“麻烦毛毛虫快点破茧成蝶,我要教你题目了。”   “好吧。”   毛毛虫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红扑扑的,大眼睛又黑又亮,睫毛忽闪着,像蝴蝶的翅膀。   不,比蝴蝶的翅膀还要美丽。   岑知木在虞弦这里恶补知识的时候,邹淼迅速和即将成为他的同班同学的公子哥们打成一片。   岑知木的朋友圈快被他刷屏了,今天去射击,明天去打台球的。岑书阳很关注儿子的内心世界,问过他看到邹淼的朋友圈会不会羡慕。   岑知木说:“不知道啊。”   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羡慕不羡慕,邹淼的生活很自在很潇洒,但是岑知木也非常幸福。   昨天他做了一套高一的卷子,虞弦帮他批阅了一下,说他得了62分。   虞弦夸了他两句,把岑知木夸的有点飘飘然。   他还没上高中就能得62分了,这也太了不起了。岑知木借了虞弦的手机,给那张卷子拍了照片,发到了自己朋友圈里。   初中的班主任给他点赞了,夸他:进步真大。   岑书阳听完他的话,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还有两张票。   “木木,你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棒,这是我和妈妈给你的奖励。”   盒子里是一块手机,和邹淼一样的最新款。   那两张票就更了不起了,是机票。一张写着岑知木的名字,另一张是虞弦的名字。   岑书阳说:“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开学前,送你一场升学旅行,代替你的升学宴。虞弦那边,我也和你虞叔叔说好了。”   “真的吗!”岑知木拿起机票,眼睛一下子亮了。   等他看到目的地,惊喜地叫了起来。   “白沙湾!我可以去海边了,爸,我爱你们!”   岑知木太激动了,一下子撞进岑书阳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你都这么大了,还亲爸爸的脸。”   岑书阳佯装嫌弃,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他其实很高兴。   因为不管岑知木长大多大,都是他和钟望舒的宝贝。 第28章 在下毛毛雨   为了省钱,包宁宁的生日宴和升学宴放在同一天。虽然钟望舒说不去,但她还是包了一个红包,让岑知木拿给包宁宁。   岑知木正坐在沙发上玩自己的新手机,没打游戏,先捣鼓什么“习题库”“疯狂刷题”的软件,他最近学习的势头很足,钟望舒看在眼里特别欣慰。   “木木,”她把红包放在岑知木腿上,“宁宁的升学宴我和你爸就不去了,你把这个红包给她。”   红包薄薄里,里面大概是三四百的样子,岑知木抓起红包就想打开看看。钟望舒又气又好笑,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不许拆开。”   不拆就不拆。岑知木收起红包,想让钟望舒给他买一架墨镜。   “白沙湾的太阳很刺眼,”他说:“我要戴着墨镜。”   钟望舒走进卧室,从自己的化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眼镜盒,盒子上印着烫金logo。她把这副墨镜交给岑知木,让他戴。   岑知木拿出墨镜,挑剔地打量了一下,觉得没有邹淼那个好看。他把墨镜戴到脸上,问钟望舒自己帅不帅。   “很帅。”钟望舒敷衍道,顺便催促他快点出门,别耽误参加包宁宁的升学宴。   “你要是不想留下吃饭,就把红包给她,然后回家。”   包打听在蓝海订了两个十二人桌,每桌1300的标准,就这样包昊杰还觉得贵,从早上开始就给包打听母女甩脸色。   包打听才不管他,坐在镜子前收拾得漂漂亮亮,穿着碎花裙子,骑电瓶车载着包宁宁前往酒店。   路上,她说:“宁宁,待会儿去吃饭,虞弦也会来。等你进了附中,就是他的学妹了,咱们是一个小区的,有什么不懂的都要去问他,别不好意思,明白吗?”   热风吹起包打听的小卷发,轻轻拍打在包宁宁的脸上,散发着廉价护发素的味道。   包宁宁坐在电瓶车后座,搂着她的腰,“嗯”了一声。包打听说:“等下到了酒店,你表现的大方一点,别像现在这样……”   骑电车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包打听说了包宁宁一路。到了酒店,她找地方停好车,拉着包宁宁进门。   两桌酒菜,一桌坐他们家的亲戚,还有一桌坐的是物业的同事和关系比较好的业主。   包昊杰没有来。   包打听说:“没有本事的人就是那样的,越没本事,脾气越大。到时候要是有人问你爸怎么没来,你就说他今天加班,实在走不开。”   包宁宁点头。经过玻璃旋转门的时候,她想伸手去推,却被服务员告知,这个旋转门是电动的,不需要用手去推。   吃饭时,果然有人问起包宁宁,“宁宁,你爸呢?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不来?”   包宁宁的中考成绩这么好,又进了附中,亲戚里不乏有嫉妒她的人,故意问这样的问题,让她下不来台。   桌子上的人看向包宁宁,包打听在桌子下面掐了她一下。   包宁宁紧张地低下头,非常难为情,她不想撒谎,也不敢违背包打听的指示。   气氛僵持住,直到虞弦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岑知木。岑知木穿着一整套海军风的衣服,深蓝色的衣领衬得他肤色很白。   他们一进门,多事亲戚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问包打听,这两个男孩是谁。   包打听连忙给她介绍虞弦,至于岑知木,被她以“小区业主的孩子”这一句话带过。   岑知木走到包宁宁位子旁,递给她红包,“恭喜,生日快乐。”   包宁宁想拒绝红包,包打听替她接了过来,放到包宁宁手里,眉开眼笑地说:“这是你爸妈准备的吧,真是有心了。快坐吧。”   她给虞弦留了包宁宁旁边的位子,想把岑知木分到另一桌去。不料岑知木根本不打算留下吃饭,他礼貌地说:“阿姨,我朋友今天也办升学宴,就在楼上,我得过去一趟。”   虞弦已经在包打听的拉扯下落座,闻言看了岑知木一眼。   蓝海酒店一楼是普桌和包厢,从二楼开始,分各种宴会厅,至少六桌起订。   那个多事的亲戚说:“楼上的宴会厅不便宜吧,你朋友订了几桌啊?”   岑知木说“不知道”,打完招呼就要走。   他确实有同学在这里今天办升学宴,但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一般,不准备去参加,只是找个借口离席。   包宁宁追出来,“木木。”   她说:“晚点下来吃蛋糕吧,我的生日蛋糕。”   岑知木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到她手里,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   盒子里是一个亮晶晶的芭蕾舞鞋发卡。   除了发卡以外,他又拿出两张红色的钞票。岑知木说:“这个钱你藏好,别被你妈发现了。”   升学宴当天收到的所有红包,包打听肯定会全部收走。钟望舒给包宁宁的红包里包了五百块钱,岑知木在红包里留了三百,另外拿出来两百,和生日礼物一起送了出来。   于是在包宁宁十五岁生日这天,快要死去的想法忽然焕发了生机。   她和以前一样,还是很想做岑知木的新娘。   下午一点多,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毛毛雨。   岑知木坐在地板上玩积木,窗子半开着,毛毛雨落在外面的水泥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岑知木莫名想到了一个笑话。   “在下毛毛雨。”   “原来是毛毛雨大人,失敬失敬。”   他坐在地板上笑了一会儿,打开手机,把这个笑话讲给邹淼听,顺便改了自己的微信昵称。   邹淼看到他的笑话,很给面子的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随后约他去海上看蓝鲸。   「邹见见」你不是要去白沙湾吗。   「在下毛毛雨」你怎么知道的   「邹见见」我看到你朋友圈了,虞弦也去?你和他有什么好玩的,他那人一看就很没意思   「邹见见」我也买票,咱们去看蓝鲸吧,还能捡鱼   邹淼说,看蓝鲸的船上有渔网,收网的时候,他们可以捡渔网里的鱼虾,贝壳,大海螺,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抢到大八爪。   岑知木说:“你知道好多。”   邹淼回了一大串消息,岑知木没来得及看,因为外面的毛毛雨下大了。风也大,雨水被风刮倒玻璃上,沙沙声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岑知木走过去关上窗户,犹豫了几秒,靠在窗边给虞弦发消息,问他结束了没有。   窗台落了雨,湿漉漉的,房间里充斥着水汽。雨天的气味很好闻。   岑知木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雨。   「在下毛毛雨」你们吃完饭了吗,外面下雨了   「在下毛毛雨」我去接你吧   不等虞弦回复,岑知木已经走出卧室,在门口的小铁桶里拿了一把伞。   家里有一把黑色的伞,是那种商务伞,一般只有岑书阳会用。这把伞很大,岑知木抽出这把伞,换了双鞋子出门。   邹淼半天没有等来岑知木的消息,不确定他是不是不想和自己去玩。   他翻看着前面的消息,想知道自己那句话惹得岑知木不高兴了。   难道是那句“他那人一看就很没意思”?   邹淼思来想去,好像就只有这一句话不太中听。但他觉得自己没说错,虞弦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他妈的秘书打电话,让秘书给他订一张去白沙湾的机票。   岑知木打车到酒店,包宁宁他们正好在分蛋糕。她舅舅喝多了,大着舌头,用力拍打包宁宁的肩膀。   包宁宁的肩膀瘦成薄薄的一片,被他拍的往前踉跄了一下。那个亲戚说:“宁宁,真有出息啊。”他儿子考了四百来分,只能去民办高中。   舅舅说:“你可得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让你妈多要彩礼。”   “说什么呢,我们家可不卖闺女。”这话包打听不爱听。   大人们吵吵嚷嚷的,包宁宁切好的蛋糕晾在一旁,除了她的几个同学,基本没人碰。   包宁宁的舅舅喝多了犯浑,还想过来对包宁宁说一些难听的话,他儿子去民办高中,每年要交一万二学费,他昨晚找包打听借钱,被拒绝了,心里正憋着一股气。   他不敢找包打听的不痛快,生怕包打听以后也不给他用钱了,所以欺负包宁宁:“宁宁啊,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干什么,以后还不是要嫁人。”   虞弦起身拦住了他,一把将男人推回到椅子上。   男人懵了,虞弦低下头,对包宁宁说:“去找服务员要打包袋。”   包宁宁忙不迭点头,小跑着逃了出去。   在走廊里,她碰到了岑知木,岑知木手里拿着雨伞,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分开。包宁宁去找服务员,岑知木去找虞弦。   酒精真的是个好东西。窝囊的人可以问酒精借胆子,仗着酒劲发疯。岑知木走进包厢,看到一个胖男人在推搡虞弦,拽着虞弦的衣服,似乎想打他耳光。   旁边的人在拉架。拉扯中,那个喝醉酒的胖男人红了眼,骂虞弦是没妈养的孩子。   拉架的人愣住,场面安静了片刻。   一片沉默中,岑知木快步走过去,抄着手中的伞,哐当砸在男人的头顶上。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岑知木将伞横过来,抡圆了手臂,对着男人的脸又来了一下。   男人的鼻子在顷刻间涌出鼻血,岑知木还想打他,被虞弦一把抱住,抓着手腕安抚下来。   “木木。”   虞弦的手攥的很紧,岑知木的手腕都疼了。虞弦用力抓着他,下巴压在岑知木的头顶,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木木,木木乖,”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岑知木的头发:“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越写越觉得,木木真的很会爱人 第29章 你倒是听话   白沙湾之行定在八月中旬,邹淼也去。送孩子们去机场的路上,钟望舒作为一名教师的职业病犯了,忍不住说:“还有十几天就开学了,等你们从白沙湾回来,一定要调整好状态,知道吗。”   岑书阳今天有一场开标会要参加,抽不出时间。所以是钟望舒开车送他们去机场,虞弦坐副驾驶,岑知木和邹淼坐在后面。   “妈,”岑知木手里拿着一个烤包子,脸颊鼓鼓的,边啃边说:“邹淼他们学校九月二十号才开学。”   “是吗。”钟望舒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虞弦也望向后视镜。   邹淼伸手去抢岑知木的烤包子:“吃的这么香,给我来一口。”   岑知木不给他,两只手一起努力,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全都塞进了嘴里。他早上起晚了,没有吃饭,路过小区外面的早餐车时,钟望舒下车给他买了烤包子。   听到他们抢包子的动静,钟望舒说:“邹淼也没吃早餐?待会儿到了机场,我带你们去吃牛肉面。”   岑知木嘴里含满包子,脖子使劲抻了一下,用力咽下包子。喉咙被撑疼了,他捂住自己的脖子。   “给。”   坐在前面的虞弦递来一瓶水。   岑知木笑得甜甜的:“虞弦你真好。”   他接过水喝了小半瓶,又给虞弦还了回去。虞弦收下水,邹淼突然说:“虞弦哥,我以为你这种人有洁癖呢。”   “你想死啊,”岑知木踢了他一脚,“说我脏?”   邹淼立刻否认,说自己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岑知木不信,两人在后座打起来,邹淼仗着自己块头大,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岑知木,把岑知木按在车窗上,问他敢不敢打人了。   “妈,”岑知木打不过,试图找外援:“邹淼打我。”   钟望舒笑着说:“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到了机场,钟望舒带他们去吃牛肉面,知道邹淼和岑知木不靠谱,拉着虞弦详细说着如何值机,以及过了安检之后应该怎么做。其实这些东西不用说得这么详细,但是钟望舒不放心。   邹淼和岑知木坐在对面吃面,两个人没心没肺的,岑知木还偷了虞弦一块牛肉。   虞弦认真听着钟望舒说话,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都夹给了岑知木。   这下岑知木被他感动了,大眼睛闪烁着星星,看着虞弦:“虞弦——”   邹淼受不了他,把自己的牛肉也给了他。   “呸,”岑知木变脸,把邹淼的牛肉扔回去,“不吃嗟来之食。”   “这个词是这么用吗。”邹淼伸手按他的脖子。   值机的时候,他们发现邹淼的机票是头等舱,不能和他们坐在一起。   岑知木朝邹淼做鬼脸:“有人要自己坐咯。”   邹淼要把自己的座位给虞弦,“虞弦哥,你坐我那儿吧,我和木木坐在一起。”   “不行不行,”飞机要飞将近四个小时,岑知木怕邹淼在中途睡着了打呼噜,说什么也不和他一起坐:“我要和虞弦坐。”   有乘客拖着行李箱经过他们旁边,虞弦揽着他的肩膀往旁边走了走,让出前面的路。那个乘客笑着冲他们点了下头。   邹淼不死心,说:“那我待会儿上飞机找其他人换座位。”   “你傻啊,”岑知木不让他换:“头等舱贵。”   坐上飞机之后,邹淼果然过来找人换座位,岑知木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是虞弦,他歪倒在虞弦的肩膀上玩手机,给岑书阳拍了小桌板的照片,说他们已经坐上飞机了。   开标会估计还没结束,岑书阳没有回消息。   邹淼站在狭窄的过道里,拿着自己的机票问虞弦旁边的乘客,能不能跟自己换座位。   头等舱换经济舱,傻子才不答应。就这样,邹淼成功坐到了靠近过道的那个位置上。   他还想跟虞弦换位置,虞弦递给他一个一次性眼罩,让他保持安静。   到达白沙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白沙湾位于热带海岛,气候湿润,一下飞机,岑知木整个人都被闷热潮湿的水汽包裹着,空气中布满腥咸的味道。   邹淼戴上他那副很帅的大墨镜装酷,岑知木本想学他,结果忘记自己的墨镜放在哪个包里了,只得作罢。   到了酒店,邹淼去了自己房间,打开空调趴了一会儿,过来敲岑知木的门。   岑知木坐在床上收拾东西,还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了。白沙湾好热,比家里热很多,幸好钟望舒收拾行李的时候,给岑知木装了几件短裤和无袖背心。岑知木换上无袖背心,下半身没来得及穿短裤,只穿着一条内裤,坐在床上叉开腿,行李包放在两腿之间,在里面翻来翻去找自己的墨镜。   他的腿又长又白,因为叉腿坐的姿势,小腿绷得紧紧的,线条十分漂亮。   把包里的东西全掏出来堆在腿边,依旧没有见到墨镜的影子,岑知木有点烦躁,下意识地找虞弦求助:“虞弦,你过来帮帮我,我的墨镜不见了。”   虞弦走过来,发现他没穿裤子,怕他冷,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房间外,邹淼敲了两下门,没得到回应,喊了一声:“木木!”   岑知木一下子跳起来,说“邹淼来了,我的裤子呢”,他手忙脚乱地找短裤,把地上的行李箱翻得乱七八糟。   最后还是虞弦帮他找到了短裤:“这里。”   岑知木接过短裤往腿上套,边走边穿,赤脚踩在地上,单腿跳着走到门边。   换好短裤,他打开门,邹淼靠着门框,笑着说:“我自己待着无聊,过来找你们玩。”   岑知木把他放进来,继续寻找自己的墨镜。他在前面把行李弄的乱七八糟,虞弦跟在后面收拾。邹淼坐在小沙发上,翘着腿看外卖,他问:“你们喝酒吗?”   岑知木找不到墨镜,烦得想打人,连说了几遍“不喝不喝不喝”。邹淼本来也没想带他喝,直接转移目标,“虞弦哥,你陪我喝点儿吧,出来玩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说完后,目光灼灼地望着虞弦。   虞弦正在帮岑知木叠衣服,闻言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停顿,将叠好的衣服放到床边,“可以。”   “木木,”他抬起下巴示意床上的衣服,“拿到柜子里去。”   “哦。”   岑知木收起烦躁的表情,乖乖走过来,抱起衣服走向衣柜。放好衣服后,他又被虞弦派发了新的任务,虞弦让他拉开窗帘。   “唰!”   岑知木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   邹淼歪在沙发上,眼看着岑知木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光着脚,短裤下面露出的腿白的晃眼。他嘀咕道:“你倒是听话,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 第30章 夜海&彩蛋球   30 夜海   邹淼对虞弦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幸好虞弦不怎么搭理他。   他们坐在地毯上喝易拉罐装的啤酒时,岑知木独占房间里的沙发,整个人横躺在沙发上,翘着脚看魔法电影。   酒店的电视机质量不好,有很重的杂音,电影的声音混合着“嗡嗡嗡”的动静,不过岑知木看得津津有味,到了精彩的剧情,还会睁大眼睛,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邹淼喝不过虞弦,喝到第四瓶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开始充血,虞弦劝他:“别喝了。”   他起身收拾地上的易拉罐,就像在家收拾卫生时那样。邹淼靠在沙发上看他忙前忙后,肩膀忽然被踹了一脚。   他迟钝地转过头,看到了岑知木不满的眼睛。   “收拾卫生啊,”岑知木用遥控器暂停了电影,从沙发上跳下来,帮虞弦一起整理垃圾:“你要懒死。”   邹淼嘴角含着一抹微笑,像个无赖一样坐在地上,“你帮我收拾。”   岑知木扔给他一瓶矿泉水,邹淼捡起来喝了两口。   “虞弦,你也喝点水吧。”岑知木把邹淼丢在地上不管,重新开了一瓶矿泉水,跑到虞弦旁边递给他。   虞弦正弯腰在垃圾桶旁边处理盛满垃圾的袋子,把垃圾袋打结放到一边,为垃圾桶换新的袋子。   胸口的无事牌垂落下来,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虞弦的两只手都碰了垃圾,直起身看了岑知木一眼。岑知木抬高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把水瓶送到虞弦嘴边:“我喂你吧。”   虞弦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瓶水,微微仰起脸,因为过量摄入酒精,白皙的喉结变成粉色,随着吞咽的举动上下滑动,岑知木的手抖了一下,手里的水瓶跟着歪向一旁,弄湿了虞弦的衣服。   “没关系。”虞弦低头看了眼衣服,拎起地上的垃圾袋送到门口,按了清洁铃,让客房过来收垃圾。   岑知木追过去,手里拿着干毛巾,想擦擦他送给虞弦的无事牌。   虞弦要去洗手间洗手,岑知木非要先给他擦衣服。虞弦有些无奈,说:“木木,先让我洗手。”   岑知木用手捏着牌子,振振有词道:“这个怕水。”   “好。”   虞弦笑了笑,靠在洗手间的玻璃墙壁上,低头看岑知木处理他胸口的水。   其实岑知木也没有想到什么很好的处理方式。   他用毛巾擦了擦无事牌,又把被水弄湿的布料攥了攥,没什么用,还把虞弦的衣服弄得皱巴巴的。   虞弦的体温略高,低着头,潮湿的呼吸喷洒在岑知木额头的位置,害得岑知木痒痒的,伸手扒拉了好几次刘海。   到最后,岑知木宣布:“这件衣服弄不干了,你脱下来换一件吧。快去,快去。”   虞弦被他从洗手间旁边赶开。岑知木推着他往前走,虞弦转过头,温声道:“木木听话,先让哥哥洗手。”   说完,还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岑知木的脸。   喝酒的人是他,但是醉酒的人好像变成了岑知木。脑袋晕晕的,红着脸让开去洗手间的路。   这天最后,邹淼喊着“头好晕”,霸占了岑知木的床不想走。其实岑知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出来玩谁都不想单独住。   他把自己的床让给邹淼,换上睡衣坐到虞弦的床上。   虞弦的床靠窗,从高处望下去,夜晚的海洋颜色很深,傍晚的时候涨潮,海水淹没了大部分沙滩,只有很窄的一条白色沙子,在月光下散发和柔和光芒。   白沙湾有著名的白色沙滩,在夜晚的海洋里,像油画里那些突兀的白边。   不远处的灯塔亮着灯,等待归航的渔船。   岑知木心血来潮,想要出去看海,想踩一踩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沙滩。   他走到床边,努力看着远处的黑海,试图辨认出渔船的轮廓。   邹淼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上,已经开始打呼噜了。虞弦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岑知木,把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低声说:“头晕。”   “你喝太多了,”岑知木责备他,眼睛依旧望着外面:“你看到灯塔了吗。海上发光的是什么,水母?白沙湾的沙滩真的是白色的,好神奇,这是什么原理。”   他问出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了虞弦,虞弦笑的时候,被他抱在怀里的岑知木感受到了他胸腔的震动。   岑知木的身体很软,抱起来和棉花娃娃差不多,虞弦抱着他看了会儿灯塔,忽然问:“想不想下去看海。”   岑知木很想去,但扭捏了一下:“你不是头晕吗。”   虞弦说:“吹吹风可能会好一点。”   于是第一天晚上,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岑知木违背了他和邹淼说好的“第一天在酒店休息,明天才开始出去玩”的约定,穿着浅绿色条纹加熊猫小竹子印花的睡衣,和虞弦偷偷溜到了海边。   这么晚了,海边仍旧有许多游客,沿海的公路上全是各种小摊子。   风很大,吊在架子上的灯泡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虞弦买了一个金色的椰子,摊主说这是“黄金椰”,比普通的绿椰子好喝十倍。   “有那么夸张吗。”岑知木接过摊主递来的椰子,椰子已经开好了,上面插着一根粉色的爱心吸管。他拿着吸管喝了一口,递到虞弦嘴边让他尝尝。   摊主在旁边得意地说:“怎么样,是不是好喝?”   岑知木说:“好喝十倍也太夸张了!”   “小弟怎么这么可爱。”摊主笑得不行,又送他一根荧光棒,帮忙折成了手环的样子,让岑知木戴在手腕上。   “虞弦,你好点了吗,头还晕吗?”   从沿海公路走下来,下几阶石头台阶,下面就是沙滩。远处的海岸线已经完全看不见沙滩,浪花撞在礁石上,破碎的时候发出浓郁的腥味。   虞弦在最后一阶石头台阶上坐下,岑知木把喝了一半的椰子塞给他,自己踢掉拖鞋,光脚踩在沙子上。   只有被夜晚会被海水淹没的那段沙滩,沙子是柔软细腻的,没有被淹没的这部分,沙子很粗很硌脚。岑知木在沙子上踩了踩,觉得可以忍受。   在他们不远处有对小情侣,男的在沙子上挖了一个坑,让女朋友坐在里面,他跪在旁边大笑,捧了一把沙子,要把女生埋起来。   岑知木学他们的样子,挖了一个坑,自己坐到里面。   虞弦看着他笑。   岑知木抓了把沙子扔他的腿,“别笑了,快下来,你也把我埋起来。”   虞弦把椰子放在台阶上,捡起岑知木胡乱踢掉的拖鞋,把它们摆放整齐。他走到沙滩上,蹲下身,伸手按在岑知木的头顶。   岑知木说:“哎呀,让你把我埋起来,不是把我按进沙子里。”   虞弦却说:“木木,你把身上弄得全是沙子,等下回酒店睡衣就不能穿了。”   沙子会沾在衣服上,用手拍很难全部拍干净。假如岑知木穿着这样的睡衣上床,那么床上全是沙子。   岑知木张了张嘴,样子有点呆。坐到沙坑里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一个挑着担子的阿姨打着哈欠,从沙滩那边走过来,叫卖仙女棒,红毛丹和小台芒。   那对情侣从沙子里爬起来,凑过去挑仙女棒。   岑知木想吃红毛丹,伸手拽了拽虞弦的衣服。虞弦伸出手,示意他起来。   阿姨的红毛丹快要卖完了,剩下最后几个放在小篮子里。她看岑知木长得很可爱,虞弦也很漂亮,想了想,给他们打折,还送了一瓶汽水。那对情侣的仙女棒买一送一,阿姨说,白天都是15一根,现在15块钱可以拿两根。   情侣中的女生一直看岑知木手里的红毛丹,岑知木递给她一个。她笑笑,把一根仙女棒插在岑知木胸口的熊猫口袋里。   阿姨收了钱,重新挑起担子往前走。情侣分享了同一个红毛丹,女生一口男生一口,搂在一起走远了。   岑知木剥了一个红毛丹喂给虞弦,想起虞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的头不晕了吧。”   虞弦咬掉白色的果肉,嘴唇是湿润的,海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白皙的额头。虞弦的五官其实很好看,岑知木看着他,学着他摸自己时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   顺便把手上的汁水全都蹭到他脸上。   “嘿嘿。”   坏把戏得逞后,岑知木笑着跑开了。   然而虞弦个子比他高,胳膊也比他长,他跑出去好几步,还是被虞弦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   “我错了。”不等虞弦对他做什么,岑知木先求饶,一屁股坐到沙子上,抱住虞弦的腿,“再也不敢了。”   一边说,一边抓紧时间将手上的汁液抹在虞弦的裤子上。   虞弦叹了口气,戳穿他的狡猾心思:“木木,我带你去洗手,不要用我的裤子擦手。”   31 彩蛋球   当天夜晚他们回到酒店,岑知木的怀里满满的都是战利品。他实在是太兴奋了,身上全是沙子,坐在玄关的地板上给岑书阳发消息。   「在下毛毛雨」爸爸爸   「顺意」毛毛雨,你知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多了吗   「顺意」为什么还没有睡觉   岑知木把自己去海边玩的战利品拍了照片,给岑书阳看。他买了很多小玩意儿,用海螺和贝壳黏在一起做成的小王八,石头手串,椰壳背包,还有一根珍珠项链。   「在下毛毛雨」爸,你为什么也不睡   「顺意」睡了,听到你发消息又醒了   岑书阳没有说实话,岑知木第一次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和钟望舒都很担心,尤其是他,整晚都没有睡着。有一种既想把孩子放出去锻炼一下,又怕孩子照顾不好自己的复杂心情。   他怕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影响到钟望舒休息,便披着外套出门,准备在楼道里透透气。没想到碰上了在楼道给小木架抛光的虞弦爸爸。   虞弦的爸爸倒是心很大,虞弦也是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他一点都不担心。   他说不要小看一个孩子的能力。他九岁那年,独自一人从春城到海市,拿着爷爷的死亡证明,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先坐摩的,然后是乡镇大巴,最后在车站售票员的耐心帮助下,踏上了去南方的绿皮火车。   后来他就留在了海市,和已经有了新小孩的父母住在一起。父母新生的弟弟不欢迎他,不想和他睡一个房间,于是他的爸妈在小阳台做了隔断,摆了一张折叠床,让他住在那里面。   冬天冷,夏天热。不隔音,可以听到外面一家三口嬉笑打闹的声音。   九岁前的记忆很模糊,不过虞弦的爸爸隐约记得,爷爷对他也不太好。他个子高,吃得多,人很木讷,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   爷爷永远在打骂他,不让他吃饱饭,故意弄坏他的铅笔,在农忙的时候去学校请假,把他拉到地里干活。他这一生没得到过很多爱,遇到虞弦的妈妈后才知道人可以被爱。   他离开海市,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子,这里的春夏秋冬格外分明,从此,他的世界有了四季,还有爱。   虞弦的妈妈去世后,留下一个小小的虞弦,他看着抱着妻子遗像默默流眼泪的虞弦,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他没有被人爱过,不懂得怎样爱人。虞弦的妈妈在他的生命中短暂的停留了一下,没来得及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留下一个很懂事的孩子,然后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岑书阳回复完毛毛雨的消息,抬起头,发现虞弦的爸爸在悄悄擦眼泪。他假装没有看到,坐在台阶上陪他一起给小木架抛光。   因为邹淼的呼噜声太响,岑知木有点抗拒睡觉。他的大脑现在还很亢奋,睡不着,想趴在虞弦身上听他说话。   虞弦闭上眼睛要睡着了,岑知木把他摇醒,“虞弦,说会儿话。”   虞弦说:“毛毛雨大人请睡觉。”   岑知木把脑袋歪在虞弦肩膀上,虞弦的骨头有点硌人,他调整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找到了稍微舒服一点的位置。   他说邹淼大魔王的呼噜声太响了,害得毛毛雨大人睡不着。   虞弦拍拍他的屁股,让他从自己身上起来。   邹淼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四仰八叉,鼾声大震。虞弦起身,拿走了邹淼白天进门时随手丢在桌上的房卡,朝岑知木晃了晃。   于是在白沙湾的第一个晚上,邹淼睡在岑知木的房间里,岑知木和虞弦则拿走他的房卡,霸占了他带着按摩浴缸和超大观海露台的顶级大床房。   那张床好大,足有两米二那么宽,岑知木在床上滚了一圈都没滚到边。   邹淼的行李箱扔在一旁,连打开都没打开过。虞弦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喝了一口,靠在窗边看海。   岑知木在床上滚了滚去,问虞弦:“你说邹淼是不是傻?”   有这么豪华的房间不住,非要去挤他们的双人房。   虞弦笑笑,不置可否。   后面的几个晚上,他们都是这么干的,趁邹淼睡着了来他的房间睡觉,然后第二天九点之前回到房间。九点一到,叫醒邹淼,一起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早饭。   直到他们准备去海上看蓝鲸的前一个晚上,邹淼半夜醒来,想和岑知木说说话。他对着黑暗中自言自语了很久,忽然发现房间里过于安静。   他打开床头灯,发现隔壁床上是空的。   那时岑知木正躺在按摩浴缸里玩泡泡,本来今晚他们可以早点睡的,但是岑知木不会用那个一次性泡澡袋,在浴室里折腾了很久,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   最后叫了虞弦进来帮忙。   虞弦很快帮他弄好,拉开浴缸上的小台子,在上面放了削好皮的橙子和饮料。   岑知木湿答答的,身上滴着水,往浴缸里扔了一个蓝色和紫色配色的泡泡浴球。   他说:“这个叫彩蛋球,融化到最后会出现一个小玩具,我想要一只泡澡鸭……”   他边说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胡乱踩在脚底下,蹭掉脚底的水,钻到浴缸里。   “哇!”温热的水没过身体,岑知木闭上眼睛,“好幸福。”   虞弦被他夸张的语气感染到,也笑了笑,捡起地上的衣服,准备帮他洗一下。   他站在洗手台前搓洗岑知木的T恤时,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岑知木光着屁股,一点也不知道害羞,鬼鬼祟祟地走过来。   虞弦听到了声音,也在镜子里看到了他,但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低头搓洗衣服。   岑知木靠近他,自以为蹑手蹑脚,实际上手上的水珠都滴到了虞弦的脖子。   他把一个小黄鸭放到虞弦的头发上,坐到洗手台上看着虞弦,笑嘻嘻的。   虞弦拿下小黄鸭,轻轻捏了一下,小黄鸭身体里的哨子发出声音。   虞弦问他:“开到了小黄鸭。”   “没有,”岑知木说:“开到一个绿色的小乌龟。”   “那这个……”虞弦把小黄鸭放回岑知木的头顶,岑知木湿漉漉的,头上顶着一个小鸭子玩具,特别可爱。   岑知木得意洋洋地说:“我把剩下的几个浴球全砸了,只得到这一个小鸭子,送你了。”   虞弦哑然失笑。   岑知木催促他收下小黄鸭:“快点拿走。”   虞弦只好收下小黄鸭,放在水龙头上,让它陪着自己洗衣服。   送出小黄鸭后,岑知木心满意足,带着一串水脚印离开,嘴里嘟囔着:“一盒只有一个小鸭子,说什么爆率很高呢,那个老板骗我。”   “你们太过分了。”   岑知木送完小黄鸭不久后,邹淼光着膀子找过来,他只穿着一条短裤,蹲在浴缸旁边吃橙子。橙子是削好皮的,果肉酸酸甜甜,吃起来很爽。   邹淼很快吃完一个,把手伸向盘子,想再拿一个。岑知木打掉他的手:“一共就三个,你一个我一个,这个是虞弦的。”   邹淼吃不到橙子,脸上的表情悻悻的,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到水汪汪的瓷砖上。   他还没开始兴师问罪,岑知木恶人先告状,用细细的手指戳他的鼻子,“你啊,你打呼噜声音太大了,你知道吗,我和虞弦被你吵得睡不好,睡不好的话第二天容易掉到海里,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换房间住了。”   虞弦晾好衣服走过来,扔了一条干浴巾,刚好挂在邹淼的肩膀上。   邹淼礼貌地说:“谢谢虞弦哥。”   他把浴巾垫到屁股下面坐着。岑知木一下子炸毛了,说邹淼这个人很没有素质,“你怎么能把浴巾放在地上,还坐着!”   他们两个因为“酒店的浴巾到底能不能坐”吵起来,最后得出结论:可以坐,但是只有没素质的人才会那么干。   没有素质的邹淼想要水池边那只小黄鸭,岑知木拒绝了,转头送他一只粉色海星。   “海星也还行吧。”邹淼拿着海星捏了捏,挑剔地说。   岑知木身上裹着浴袍,成人浴袍太长了,他穿在身上一直拖到脚踝。他冲邹淼伸手:“不要还我。”   邹淼收好海星:“我要。”   【📢作者有话说】   入v后还是跟随榜单任务更新。是指:如果这周的任务是一万字那么本周的更新字数就是一万字,除此之外不会有额外掉落。   本文不会太长,二十万字左右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1章 你也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勋章   32 你也很可爱 你也很可爱   出海前,船长告诉他们,不一定能看到蓝鲸,能不能见到鲸鱼出海完全靠运气。   穿着橙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派发小铁桶,等下大船出海,会在船后撒网,收网的时候,游客们可以拿着小铁桶捡渔网里的东西。   岑知木他们运气不错,见到了鲸鱼。巨大的鲸鱼跃出水面,身体布满藤壶,跃出,然后重重砸入水面。   船上的小朋友吓哭了,大人一手举着手机拍视频,另一只手安抚地摸着小朋友的脑袋。   岑知木打开相机的速度太慢了,只拍到了鲸鱼尾巴。   工作人员手里拎着一团麻绳,笑着说:“你们运气真好。”大多数时候,出海观鲸的游客只能看到在水面游弋的鲸鱼,亲眼目睹鲸鱼跃出水面的人微乎甚微。   这么罕见的场景,但是……岑知木没有拍到鲸鱼出海,拿着手机给虞弦看,说:“我拍到了鲸鱼的尾巴。”   照片里有大片的波澜,水花,以及一截黑乎乎的尾巴。岑知木不明白,蓝鲸不是蓝色的,为什么叫蓝鲸,怎么不叫黑鲸。   虞弦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么棒。”   被虞弦夸过后,岑知木就不怎么纠结了,即使没有拍到完整的鲸鱼也没有关系,那么珍贵的画面,留在脑子里也很好。   他重新塞好手机——船上人太多,他怕自己的手机被人撞掉或者不小心掉进海里,所以藏的很严实,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来得及在第一时间拍到鲸鱼出海。   那个被鲸鱼吓哭的小朋友已经不哭了,牵着大人的手,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大人说:“手脏。”她把手放在大人的裤子上使劲擦。   岑知木一手拎着小铁桶,另一只手搂着虞弦的胳膊保持平衡,说:“小孩真可爱,小孩真可爱。”   海水腥咸,小孩子在尖叫,大人教育小孩说“在公共场合尖叫不对”,小孩反驳“人兴奋就会尖叫”。岑知木昨晚洗的泡泡浴,整个人又香又软,头发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因为借邹淼的墨镜戴了很久,鼻梁上有小小的红痕。   鲸鱼在水面下,巨大的阴影。海浪撞在船上碎成泡沫。   虞弦低头看着他,心里有短暂的空白。   你也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船只快要停靠码头时,船长指挥大家收起渔网。   渔网上面有大团大团的海带,里面收获满满,人群一拥而上,大家拿着小铁桶,激动地在甲板上争夺战利品。   岑知木捡了一个皮皮虾,一个缺了一角的大贝壳,一只紫色的海星,捡到海星时还说“海星怎么是紫色的,派大星不是粉色吗?”   邹淼真的弄到一条八爪。   虞弦安静地站在一旁,那个被鲸鱼吓哭的小朋友偷看他好几眼,觉得这个哥哥好漂亮,从大人桶里偷了小鱼小虾米,还有几个海螺,噼里啪啦全都扔进了虞弦脚边的桶里。   虞弦说“谢谢”,弯腰抱起小朋友,以免她被周围的大人撞到。小朋友的家人朝这边看了一眼,感激地冲虞弦笑笑。   “哇啊啊啊!”   岑知木捡到一个带着很多尖刺的海螺壳,海螺壳缠在渔网上,其他人看到了,都嫌麻烦,放弃了这个贝壳,只有岑知木,充满耐心地解下贝壳。   他把海螺壳送给虞弦,皮皮虾也给了虞弦,海星则给了邹淼,自己留了一个缺了一角的贝壳。   33 勋章   八月底,虞弦升入高三,老师要求他提前到校,准备一下演讲稿。九月一号新生入学的时候,虞弦要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岑知木背着一个魔法学院主角同款的斜挎包,陪他一起去附中。他包里装着两盒巧克力牛奶,几块饼干,还有两个棒棒糖。   再过几天,他就要变成高中生了。   踏入附中的校门之前,他忽然有些紧张,停下脚步,抓着虞弦的手臂:“开学那天你能不能出来接我。”   他小声说:“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虞弦牵起他的手腕,带着他走进附中的大门,说:“好,我出来接你。”   九月的第一天,岑书阳开车送岑知木到附中报道。学校门口的马路水泄不通,两边停满了车辆,岑书阳开着车找了好久,终于在一家“老兵烙饼”门口找到了停车位。   车位还是老板娘让出来的,她推走了自家的电瓶车,让岑书阳把车停过来。   岑知木下车,语气甜甜地向她道谢:“谢谢姐姐。”   老板娘眉开眼笑,见他脸长得嫩,问道:“新生吧?”   岑知木点点头。   老板娘说:“以后可以来我家吃饭,我家的锅盔在这一片很出名,学生都喜欢吃。你来的话姐给你送小咸菜。”   “爸,”岑知木立刻说:“我要吃锅盔,中午吃锅盔。”   老板娘对他喜欢得不得了,一直问岑书阳:“怎么养的孩子,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叫什么名字?你们住哪个小区?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岑书阳挑拣了几个问题回答,笑着和老板娘暂别,陪同岑知木走了半条马路,把他送到学校门口。   过马路的时候,岑知木一直在张望,岑书阳问他:“怎么了?”   岑知木有些害羞地说:“我今天有点紧张,让虞弦在学校门口等我。”   岑书阳忍俊不禁,陪他一起张望。不过他们都没有看到虞弦。   “怎么回事。”岑知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电话手表,嘀咕:“忘记了吗。”   “小木木~”   他们穿过马路,快走到校门口时,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个子男生走过来,笑着的眼睛很亲切,手里拿着一枚小勋章。   “宋宥!”岑知木认出他来,惊喜地睁大眼睛,“你剪头发了。”   “嗯呢。”   宋宥走过来,冲岑书阳说“叔叔好”,然后把手里的勋章别到岑知木的衣领上:“这是虞弦让我拿给你的。”   他说虞弦真的很忙,脱不开身,所以拜托他出来接岑知木。他捏捏岑知木的脸,岑知木皮肤很好,捏上去手感好得不像话。宋宥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他问岑知木:“看到我来接你,是不是很失望?”   岑知木连忙摇头。   附中只允许家长把孩子送到校门口,岑书阳再怎么不舍,也得把孩子上交给学校。好在宋宥是那种看起来非常可靠的大哥哥,于是他说:“木木,爸爸先走了。”   没见到虞弦,岑知木其实很失落。他站到宋宥旁边,朝岑书阳摆摆手:“再见。”   岑书阳笑了笑,伸手刮他的鼻子:“再见。”   岑知木被分到二班,宋宥送他去教室,往教学楼走的路上,他低头在手机上发了几条消息,消息发出后,没有收到回信。   岑知木问他:“是不是给虞弦发消息?”   顿了顿,他又问:“学校可以玩手机吗。”   宋宥收起手机,看着他笑,说:“偷玩,不能被老师看见。”   到了教室,宋宥给他选了一个位置,中间第四排。可以自由选座位的感觉真好,初中三年,岑知木几乎都坐在教室第一排,方便老师管理。   岑知木坐到宋宥给他选的座位上,想了想,不无担忧地说:“会挡到后面同学。”   他语气非常认真,宋宥伸手在他头顶按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呢小宝宝,不会的。”   岑知木:“……”   他不服气,转过头,问后面的男生多高。后面的男生嘴里嚼着糖,看看岑知木,再看看宋宥,说:“玉米八,你呢?”   “哦,”岑知木说:“玉米八,我玉米骑伞。”   后座的男生一下子笑喷了,嘴里嚼成一坨的糖喷出来,落到岑知木的衣服上。他一边笑一边说对不起,捏起那颗糖丢到一旁,用自己的袖子给岑知木擦衣服。   岑知木无语地转过身,把自己的书包放到桌子上。   男生探过身子,凑到岑知木耳边,“玉米骑伞,你也喜欢魔法学院啊?你真可爱,脸怎么这么小?”   岑知木有点受不了,告诉宋宥,“我要换座位!”   玉米八说:“你换去哪儿啊?要不我们做同桌吧!”   就这样,新生报道的第一天,岑知木认识了现在的同桌,玉米八。   班主任安排他们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岑知木听到他说:“我叫季棘,我的父母希望我可以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完了,季棘报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岑知木已经预料到后果了。   班里的学生果然笑成一团,季棘像是习惯了这些笑声,耸耸肩,无奈地说:“好吧,我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想的,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班主任也笑了笑,抬起手,让大家安静。   季棘人高马大,性格也不错,班主任翻看着成绩单,当场册封他为体育委员。   至于岑知木,岑知木长得帅气,又是托关系进来的。为了把他弄到二班,岑书阳找了关系,送了很多礼。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岑知木。   班主任特地关照了他一下,问他坐在倒数第二排会不会看不见黑板。   岑知木原本没准备坐在这么后面的地方,他是被季棘强行抓过来的。因为他接上了“玉米八”的梗,而且喜欢魔法学院,季棘非要和他做同桌,像个强盗一样,不顾他的意愿把他带到了现在的位置上。   他只能说:“还好。”   中午放学,虞弦终于忙完了,来二班找岑知木,发现岑知木坐在中间的倒数第二排,正低着头收拾自己的文具。   他皱了皱眉,直接走进来:“木木。”   岑知木抬起头,看到是虞弦,很高兴:“你忙完啦?你给我的勋章我带上了。”   他捏起衣领让虞弦看他的勋章。   虞弦看起来并不高兴,他问:“怎么坐在这里?老师安排的吗。”   “不是不是,”害他坐倒数第二排的季棘已经带着饭卡冲去食堂了,出发前邀请了岑知木,被岑知木拒绝了。岑知木没有出卖季棘,他说:“哎呀,我觉得我还会长高,就坐在后面了。”   而且他基本上没在后排坐过,不知道后面可以这么宽敞。之前坐在第一排,后面的同学每天都说“挤死了挤死了”,然后使劲儿把桌子往前推。   岑知木和邹淼被挤到,只能把他们的桌子也往前挪,挪着挪着就超过了老师规定的位置,然后被老师骂:“你俩直接坐到讲台上来吧,行不行?”   坐在后面可没人说这个。   “喂,”宋宥从后门冒头,笑着问:“可以去吃饭了吗,我也忙了一上午,真的很饿。”   岑知木这才发现他也在。他忍不住看向虞弦,很想问他,你们两个关系很好吗?初中的时候你不是喜欢独来独往吗,为什么上了高中可以和宋宥一起走。宋宥喜欢你啊,你知道吗。你没时间接我,怎么让宋宥来了,勋章也没有亲手交给我。   这些他所在意的问题,全都没办法问出口。   中午他们没有吃食堂,因为岑知木说“我要吃锅盔”。老兵炊饼店的老板娘还记得他,小咸菜没有了,她送给岑知木一瓶汽水。   岑知木从消毒柜里拿了三个杯子,把汽水分着喝了。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又过来了,端着几个炸糕。   宋宥说:“我们没点这个,是不是上错了。”   老板娘摆摆手,“送你们吃的。”   她看着虞弦,有些惊喜地说:“大学霸,你来我家吃饭了,要不是刚才那桌小孩说起来,我都不知道是你。”   她想给虞弦他们免单,希望虞弦帮在在小黑板上写几个字,图个好彩头。   虞弦说:“不用。”   宋宥帮他补充,“姐,不用给我们免单,该多少是多少。”   老板娘说:“哎,那不行,要免单的。虞弦来我家吃饭了,我只听说过你的名字,也没机会见你,你来了我都没认出来……”   毕竟是学校附近的饭馆,知道虞弦的名字很正常。宋宥忍着笑,像是虞弦的代言人,帮他和老板娘道谢。   老板娘特别高兴,中午店里这么忙,她依旧站在旁边说了很多话。   岑知木喝着汽水,看他们对话。关于虞弦在学校的一切,他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第32章 可是&“o”和“x”   34 可是   新生大会上,高一的年级主任在台上发表完致辞,邀请学生代表上台讲话。岑知木的手表屏幕亮了一下,宋宥给他发消息。   「fish」虞弦上台了吗?   宋宥坐在教学楼里,高三的教学楼和礼堂在同一片区域,他听到了礼堂那边传来的,被音响扩大无数倍的声音。   「在下毛毛雨」快了,已经到了学生代表上台演讲的环节了   但是他们高一新生也有学生代表,岑知木有点不确定马上要上台的是哪一个。   「fish」木木,你为什么叫毛毛雨   「在下毛毛雨」因为有一天   岑知木的消息发到一半,学生代表上台,年级主任站在一旁帮他调试话筒的高度。   学生代表个子很高,比主任高出一整个头,长相出众,周围的学生兴奋地窃窃私语,季棘说:“早知道戴眼镜来了!”   于是岑知木的消息停在了“因为有一天”上面,他本来要说,因为有一天外面在下毛毛雨,我想到了一个笑话。   他放下手腕,抬起脸,望着台上。虞弦垂着眼睛,专注地看向手中的演讲稿。身上的蓝白校服很合适,因为他足够高,肩宽腿长,像模特那样完美的撑起了那套校服,显得校服的质量很好。   年级主任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用一种骄傲的目光看着虞弦。   岑知木的手表一直有新消息弹出来,宋宥问他“人呢?”“被老师抓到了?”   岑知木没理他。他坐在台下看着虞弦,虞弦站在台上,一排,两排,三排……他们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有灰尘落进了岑知木的眼睛,岑知木终于低下头,伸手揉了揉眼睛。   虞弦的演讲结束后,礼堂内响起一片掌声,年纪主任拿下架子上的话筒,邀请高一新生的代表上台。   新生代表是个剪着短发的女生,说话声音甜甜的嗲嗲的,一开口就把大家可爱得不行,语气却相当有力量。大家讨论的目标换到这个女生身上,有人说:“听口音不像我们这里的。”   “她好可爱。”   “这就是我们的年级第一吗,她在我隔壁班啊!”   “她说话好好听啊,哪里的口音,该死,我说话为什么不这样,我要跟我爸妈拼了!”   只有季棘还在纠结,他没有看清虞弦的样子,觉得遗憾,不停地问旁边的同学:“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帅?”   坐在前面的女生转过头,“超帅的好吗!”   季棘一头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变成了一只复读机:“我为什么不戴眼镜我为什么不戴眼镜。”   就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了小幅度的波动,坐在前排的学生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刚刚说超帅的那个女生激动地小声道:“他过来了!”   虞弦身姿挺拔,经过一排排座椅,最终停在岑知木所在的这一排附近。   他伸手按着靠近走廊那个座位的椅背,另一只手做了个“出来”的手势。也许他还说话了,不过岑知木没听到,他的耳朵从看见虞弦的那一刻就开始嗡嗡响。   岑知木耳朵有点红,悄声询问旁边的人:“可以收一下腿吗,我要出去。”   在光线昏暗的礼堂里呆久了,跟着虞弦走到礼堂外面后,岑知木的眼睛不太适应外面的光线,眯起了眼睛。   礼堂里的演讲还在继续,岑知木担心出来久了老师会找他的麻烦,伸手拽住虞弦:“叫我出来干嘛。”   虞弦低头看着他,额前的头发和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光晕。他抬手,帮岑知木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巧克力牛角包。   岑知木转头看了看礼堂门口的方向,幸好没有老师出来抓他。他接过牛角面包放进口袋,无语地说:“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真是的,晚上回家再给我不就行了。”   下了晚自习后,岑书阳会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他们一起回家。   虞弦摇了摇头,说:“我申请了住宿。”   “啊?”岑知木张开嘴,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为什么?”   虞弦说:“为了节省时间。”   高三的时间很紧张,学习任务也重,住在学校可以最大限度的节约时间。   之前走读,是因为家里有一个醉汉需要照顾,现在虞弦的爸爸已经慢慢变好了,正在一家智能设备公司当技术顾问,他们开的工资很高,公司有食堂。虞弦没了走读的理由。   “可是,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呢,岑知木想不出哪怕一句反驳的话。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耳朵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大到只能看见虞弦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说的话。   岑知木丢下虞弦转身就走,虞弦追上来,也不算追上来,他只是往前迈了一步,抓住岑知木的手腕。   虞弦的手很大,力气也很大,岑知木的手腕被他握在手里,一下子红了眼睛。   “虞弦,”岑知木低着头,沮丧地说:“出来太久了老师会问的,让我回去吧。”   虞弦微微弯下腰,凑近岑知木的脸,看他脸上的表情。   岑知木的嘴巴红红的,眼睛红红的,在虞弦的注视下,过了几秒钟,整张脸都红了。   他觉得难过,还有些难为情。到了学校,虞弦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哥哥。他不是小气鬼,他只是胸口闷闷的,眼睛也很酸。   大会结束后,回教学楼的路上,岑知木被班里的同学围了起来。季棘仗着自己是岑知木的同桌,直接上手搂住了岑知木的肩膀:“木木,你认识虞弦!”   “嗯。”岑知木情绪不佳,实在不想说话,勉强弯了弯嘴角。   偏偏季棘宛如一个好奇宝宝,缠着他问来问去,“你们怎么认识的?”   岑知木说:“一个小区。”   大家发出惊呼,就好像和虞弦住在同一个小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老师们被年级主任留在礼堂开会,安排接下来的学习任务。学生们回到教室后,少部分人立刻投入了学习,大部分人意犹未尽地讨论着新生大会上的见闻。   岑知木终于找到机会把自己没有发完的消息补充完整。   「在下毛毛雨」外面在下毛毛雨,我想到一个笑话   岑知木把毛毛雨大人的笑话讲给他听。   「fish」小木木,真可爱   「fish」放学等我,我们去找你吃饭   「fish」哥带你去吃附中食堂最好吃的饭   我们。   岑知木看着手表小小的屏幕,眼睛又有些不舒服。他眨了眨眼,不舒服的感觉没有消退,最后他只能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最后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拿着本子,把下午开会的内容说给他们听。她说班上不少同学提前学习了高一的内容,这种现象很好,值得表扬。   放学铃声响起后,她没有拖堂,让大家先去吃饭,有几个没有说完的问题,晚自习再讲。   季棘抓着饭卡起身,和另外两个男生走在一起。刚开学,他已经交到好朋友了。   “岑知木,走啊,我们今晚去大食堂吃米线。”   岑知木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地说:“你们去吧。”   “啊,”季棘凑过来,语气关切:“你不去吃饭吗。”   岑知木说:“我等人。”   “好吧。”   季棘和那两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了。   岑知木继续趴在桌子上,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班主任带上笔记本出门前,看了他一眼,停顿几秒后,朝岑知木的座位走过来。   “岑知木。”   听到班主任叫他的名字,岑知木抬起头。   班主任说:“你要和班里的同学好好相处,刚才季棘叫你去吃饭,你怎么不去?”   岑知木解释,他在等人。班主任却叹了口气,说:“高中和初中不一样,时间很紧张,像你这样你等我我等你的,要耽误多少时间?”   说到最后,她拍拍岑知木的肩膀:“你要尽快适应。”   班主任离开后,又过了一会儿,宋宥出现在教室后门,笑眯眯地喊岑知木的名字。   “小木木,吃饭了。等很久了吧。”   岑知木说:“是挺久的,跑得快的人都吃完饭了吧。”   宋宥笑起来。   岑知木走出教室,没见到虞弦,愣了一下。宋宥搂过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楼梯的方向走:“虞弦忙,坐在教室吃饼干。”   “那你怎么来了,你不忙吗。”岑知木微微抬起头看着他。   宋宥笑得眼睛眯起来,说:“虞弦没时间,我怕没人陪我们毛毛雨大人吃饭,过来替他履行做哥哥的义务。”   岑知木哦了一声,又问:“虞弦晚上只吃饼干吗。”   宋宥想了想,“待会儿我去便利店看看,给他买个饭团。”   “待会儿他都吃饱了,”岑知木说:“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想吃咸蛋黄饭团。”   35 “o”和“x”   去便利店买完饭团,宋宥想带岑知木去食堂看看。岑知木咬着咸蛋黄肉松饭团,让他赶紧回去。   “没事的,我不着急,陪你去食堂看看,认认路。”   “不用,”岑知木推了他一下,“你快走,等下饭团要凉了。”   原来他急着把宋宥赶回去是因为这个,宋宥笑了一会儿,说:“那就让他吃凉的。”   岑知木嚼着饭团说:“你明天别来找我了。”   “怎么了。”宋宥一怔。   岑知木心里想着班主任离开时说过的话,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告诉宋宥:“我要和我们班的同学一起去吃饭。”   而且高三的时间应该很紧张,宋宥每天跑来跑去的也是浪费时间。岑知木又不是什么性格孤僻不合群的小孩,真的不用每天过来找他吃饭。   “好吧,”宋宥生着一双笑眼,偏要装作被伤到了的样子:“哎,小木木嫌弃我了,不愿意让我陪他一起吃饭了。”   和宋宥相处确实让人觉得很舒服。   岑知木吃掉最后一口饭团,把垃圾攥在手里,含糊地说:“没有没有,这周末请你吃饭。”   回到教室后,季棘他们已经吃完饭回来了,正围在一起玩五子棋。他们在笔记本上画了格子,用“o”和“x”表示各自的棋子。季棘拿的是“x”,眼看着就要输了。   岑知木多看了棋盘两眼,没有提醒他。   和季棘下棋的那个男生冲他笑笑,在纸上画了个o,果然赢了。   “我服了,”季棘说:“又是我输。”   男生转着手里的笔,“愿赌服输,这周的值日就交给你做了。”   岑知木略感吃惊:“你们还有赌注啊。”   季棘点点头,痛苦地抱住脑袋。   “岑知木,你玩吗。”那个男生重新翻了一页纸,画上新的棋盘格,把本子推到岑知木这边的桌子上,友好地问。   仅仅过了两节晚自习的时间,岑知木便和周围的同学打成一片。学生时代的友谊建立起来真的很简单。   第二节晚自习的课间,他们一起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饮料喝。岑知木因为输了五子棋,不想做值日,提出请大家喝可乐,用以抵消做值日的赌注。   这种行为不算耍无赖,赵观棋勉强接受。赵观棋就是那个玩五子棋很厉害的男生。   岑知木给大家买完可乐,发现贩卖机里有牛奶卖,他买了一盒牛奶,揣在兜里,准备放学的时候拿给虞弦。   季棘沾了赵观棋的光,喝了岑知木请的可乐,自告奋勇说明天早上去食堂给岑知木打饭。   “青椒火腿鸡蛋馅饼吃不吃?香辣鱿鱼的呢?黑椒牛肉的总吃吧?”   岑知木统统拒绝:“不吃不吃不吃。”   “哟,”赵观棋喝了口可乐,给出评价:“你还挺挑。”   他们往楼梯上走,岑知木回头看了一眼,说:“是的,我每天早上只吃佛跳墙。”   “那你很牛,咳咳咳……”赵观棋急着说话,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可乐呛死。   第三节晚自习,老师不在教室,班长坐在讲台上看纪律。岑知木他们班的班长是班主任自己选的人,性格很闷,底下的学生都闹翻天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讲台后做卷子。   偶尔抬起头看大家一眼,皱皱眉,继续做卷子。简直像个翻版虞弦。   岑知木他们倒是没和大家一起闹,岑知木在做卷子,赵观棋和季棘又在下五子棋。赵观棋就坐在季棘前面,他在本子上画完棋子,背过手,把本子递过来。   季棘接过本子画棋子,画完后戳戳赵观棋,赵观棋便把手伸到后面接本子。他们仍然用“o”和“x”来代替棋子,赵观棋下五子棋很厉害,“o”把“x”杀的溃不成军。   岑知木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像那个“x”。   年级主任被他们班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时候,岑知木正趴在讲桌上问班长一个问题。班长用铅笔在卷子上画了两条辅助线,什么都没讲呢,就问他:“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吗?   岑知木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茫然,表情懵懵地摇头:“我不明白。”   班长:“……”   岑知木:“……”   他们两个在讲台上大眼瞪小眼。   至于讲台下的人,聊天,看小说,打瞌睡,撕了本子叠千纸鹤,总之干什么的都有。有几个在学习的也被严重影响到了。   年级主任发了好大一通火,打电话把二班的班主任叫回来。他怒斥:“整栋教学楼,有哪个班像你们班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岑知木拿着自己的卷子站在讲台上不敢动,看了班长一眼,班长稳如泰山,任凭主任怎么骂,表情都没变一下。   班主任匆匆赶过来跟主任道歉,问班长:“严梁胥,怎么回事?”   严梁胥平静地说:“我管不了他们。”   主任呵斥道:“管不了那就换个能管得了的人来干!”   严梁胥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可以啊。”   底下的学生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正常人都知道的,不该和老师对着干,最起码明面上不能这么做。   只有岑知木对他肃然起敬,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大概会竖起拇指。严梁胥,班长,真正的勇者,男子汉,沉默寡言的战士。   主任的脸都黑了。本来今晚这件事不该波及到严梁胥的,班主任道个歉,然后整顿一下纪律就好了,可严梁胥的情商实在太低,装都不想装,成功把正在气头上的年级主任惹恼了。   主任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三十几分,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几分钟。现在刚开学不久,正是抓典型树立威严的时候。   主任说:“小鞠,你们班这个班长不行,重新选个班长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选。谁想竞选班长?”   鞠老师苦笑,“主任,这……”   她想说这样不合适,可她心里很清楚,他们班这是撞到枪口上了,明天的大会上,主任绝对会把今晚的时候当作案例来讲。   严梁胥很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试卷和课本回到座位。岑知木早就不想待在讲台上了,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不料他追得太急了些,把严梁胥的鞋子踩掉了。   严梁胥回头看了他一眼,岑知木的脸一下子红到底,声音小到快要听不见了:“对不起……”   严梁胥无言地穿好鞋子,回自己的位子坐好。   岑知木拿着自己的卷子灰溜溜地回到座位。坐下时,季棘朝他挤了挤眼。   主任没等来毛遂自荐的人,大家都不想当这个班长,就算有人有这个想法,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   拖到最后,下课铃响了,鞠老师打圆场道:“过几天开班会的时候让他们票选吧。”   主任这才忿忿离去。   鞠老师松了口气,“先下课吧,明天再收拾你们。”   岑知木拽着书包准备跑路,刚走到教室后门就被人一把扯回来了。严梁胥抓着他的衣服,说:“明天早上六点到教室。”   可他们的早自习是六点二十,岑知木眨眨眼,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严梁胥皱了皱眉,觉得岑知木怎么这么不聪明。他说:“那道题,你不是不明白吗,我明天给你讲。”   岑知木恍然大悟,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严梁胥收回手,高冷地点了点头,“嗯。”   岑知木冲他笑笑,“那我先走了。”   被严梁胥拽住耽误了一点时间,岑知木快速跑下楼,逆着人流走向高三部的教学楼。   这个时间,也不知道虞弦回寝室了没。岑知木不知道虞弦在几班,给虞弦发消息,问他出教室了没。   「123」还在教室   「在下毛毛雨」那你先别走,等我一下。你在几班啊?   「123」1   「123」看到你了,站着别动,我找你   “诶?”   收到虞弦的消息后,岑知木抬起头张望,想看看虞弦在哪儿。   “一班,一班……”他看着一楼的几个教室,经过完全不精密的计算,看向靠近左侧楼梯的那一间。   果然,明亮的教室里,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桌子前站起身。   岑知木起了玩心,决定藏起来,待会儿吓虞弦一跳。他东张西望,寻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最后选中了花坛后面的阴影。   他走到花坛后面,还没蹲下就听到了蚊子的声音,连忙逃了出来。   “木木。”   这么一来一回,虞弦已经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了。   岑知木跑到他面前,把在口袋里捂了一整节晚自习的牛奶拿出来:“你饿不饿?这个给你。”   虞弦接过牛奶,被岑知木揣在兜里那么久,牛奶盒上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岑知木说:“这里有蚊子,宿舍没有吧?”   不等虞弦回答,他自己得出了答案:“肯定有,怎么办啊。”   考虑了几秒钟后,岑知木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驱蚊手环,这是班里的女生分给他的。味道香香的,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用。   他把驱蚊手环套到虞弦手腕上。他的手腕细细的,驱蚊手环套在他的手腕上还留有空隙,戴在虞弦手腕却刚刚好。   “你睡觉戴着这个。”岑知木拍拍虞弦的手腕。   虞弦垂眼看着这条粉色的驱蚊手环,像是觉得很有意思,“哪儿来的。”   岑知木说:“同学送的。”   岑书阳还在学校门口等他,他要走了。离开前,他朝虞弦摆摆手:“我先走了,记得喝牛奶,我明天再来找你。拜拜。”   【📢作者有话说】   放心看,说了是甜饼就是甜饼,没有坏人,只有不勇敢的人。 第33章 停下来&越来越遥远   36 求求你,停下来,不要丢下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高中的生活不好也不坏。岑知木原以为和虞弦在同一所高中,两人会经常见面,可虞弦那么忙,他们只能偶尔见上一面。   大多数时候,他们连偶尔的一面都见不到。   虞弦代表学校参加各自竞赛,是附中口口相传的榜样。岑知木每次在其他人嘴里听到虞弦的名字,就感觉虞弦离自己更远了一点。   邹淼开学后,每隔几天就要打电话给岑知木,向他抱怨自己的新同桌是多么的难相处,顺便表达一下对岑知木的思念。   岑知木的同桌季棘倒还好,不过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大家都了解了彼此的性格,知道谁适合做朋友。季棘和岑知木是普通好友,平时可以一起玩,但放假的时候玩不到一起去,基本不会约对方出门。   让岑知木意想不到的是,班里和他关系最好的人居然是严梁胥。   居然是严梁胥。   就是那个当面怼老师,情商小于等于零的严梁胥。   岑知木觉得严梁胥情商低,不过心肠很好。   严梁胥觉得岑知木是笨蛋,明明一眼就能看懂的问题,他就是看不明白,需要人把解题思路拆碎了慢慢讲解。好在严梁胥比较有耐心,可以忍受笨蛋。   于是两个可以包容对方“缺点”的人,成为了好朋友。   升入高中后的第一次月考,岑知木成绩追了上来,考了班里第二十一名,班主任开班会时着重表扬了他。   只有岑知木知道,这都是虞弦的功劳。虞弦提前给他讲过那些功课,也许下一次月考,虞弦教给他的知识用光了,他又会被打回原形。   到了周末,在学校住宿的虞弦终于可以回家了,岑知木跑到他家睡觉,趴在他的床上看魔法学院电影,边看边假装不经意地说:“月考我考了第二十一名。”   说完后,他歪着脑袋等待虞弦的回应。   岑知木是在家里洗完澡之后才过来的,身上穿着大魔法师袍子造型的睡衣,头发吹到半干,宽大的睡袍下面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虞弦没看他,坐在书桌前刷题,夸得很敷衍:“棒。”   岑知木觉得虞弦和他疏远了。他有点伤心,伤心到连最喜欢的魔法学院电影都看不下去了。   他跳下床,走到虞弦身后,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到虞弦的肩膀上,“虞弦,你理理我吧,我们都一周没见过面了。”   他的手臂修长柔软,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带着湿意的发丝轻轻扫在虞弦的侧脸。   “虞弦,”岑知木的下巴被虞弦肩上的骨头硌到,嘟囔了一句:“你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他很想对虞弦说,能不能别住在学校了,回家吧。虞弦根本照顾不好自己,他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瘦。岑知木不想让虞弦这样。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虞弦身上,说话时的热气也呼在虞弦的脖子上。无论春夏秋冬,虞弦身上总是凉凉的。   不等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虞弦慢慢掰开了他环绕在一起的手臂。虞弦的手很好看,手指长,骨节分明,因为冰冷,显得格外无情。   “木木,”虞弦说:“不要闹,我很累。”   这样的话从虞弦嘴里说出来,岑知木觉得不可思议,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虞弦从椅子上站起身,背对着他,身材修长挺拔,肩膀宽阔,岑知木第一次意识他是如此高大。   他望着虞弦的肩膀,心里又产生了那种越来越远的感觉。不要,不要,心里的小人拼命追赶着虞弦,边跑边喊,求求你,停下来,不要丢下我。   然而,小人没有因为岑知木的呐喊驻足。虞弦说:“木木,你先回家吧。”   半夜,岑书阳起床上厕所。他今晚有应酬,喝了很多酒,睡在了客房。客房没有洗手间,他只能用外面的洗手间。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岑书阳并没有被吓一跳,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岑知木。   “木木,”他很诧异,打开廊灯,玄关处亮起柔和的灯光。岑书阳走到沙发前,“你不是去找虞弦了吗。”   岑知木身上还穿着那件大魔法师同款睡袍,这件睡袍是他的小叔送他的礼物,从国外带回来的,岑知木非常喜欢。   他平时舍不得穿,挂在衣柜里,隔三差五拿出来摸一摸。直到虞弦放假回家,他美滋滋地换上新睡衣,去对门找虞弦了,想让虞弦看看他的新睡衣。   小叔离开时,岑知木央求他下次回国再带一件,要大一码的,他想送人。小叔爽快地答应了。   现在岑知木穿着他非常喜欢的睡衣,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发呆。很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细碎的光芒。岑书阳关切地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脸,摸到了满手冰凉。   第二天上午,严梁胥约了岑知木去图书馆买学校老师推荐的教辅资料。休息日的图书馆人来人往的,除去给孩子挑选读物的大人外,更多的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学生。   岑知木今天完全不在状态,进门的时候居然撞到上了书店的玻璃门。他捂着鼻子退后两步,晕乎乎地跟玻璃门说对不起。   严梁胥有点受不了,把他拽到自己旁边,从打开的那扇玻璃门走进去。岑知木又和他说:“谢谢,谢谢班长。”   没错,经过上次的“管不了那就换个能管得了的人来干”事变后,严梁胥依旧是他们班的班长。因为经过年级主任那一闹,班长的位子变得很尴尬,大家都不想当这个班长。   更何况学生和老师永远站在对立面,年级主任不喜欢严梁胥做班长,那么学生们就拥护严梁胥继续当他们的班长。   严梁胥对这些东西全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老师让他当班长他就当,不让他当班长他就不当,就是这么简单。   在岑知木第四次发呆,错过他们要找的书,直接从书架前走过去的时候,严梁胥叫住了他。   他从架子上抽出那本书,用探究的目光望着岑知木,问他:“你不舒服?”   岑知木的脸白白的,总是走神,精神不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状态不好,像是生病了。   岑知木顶着一副很不好的表情,说着毫无可信的话:“没有,我很好。”   严梁胥站在原地不动,抱起胳膊盯着他。岑知木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最后崩溃了,投降了,破防了。他说:“昨天晚上,我被我最好的朋友从家里赶出来了。”   “最好的朋友,”严梁胥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变脸了:“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岑知木:“……”   “大哥啊!”他抓狂:“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为什么不是这个,”严梁胥生气地说:“他也给你讲题吗?陪你出来买材料吗?”   岑知木理直气壮地说:“他会,他当然会!”   严梁胥撇撇嘴,把脸转过去,顶着书架上的书。   岑知木忽然觉得对不起严梁胥。严梁胥其实没有什么朋友,他性子太直,周围的人都觉得他装装的,背地里叫他strong哥。他学习成绩虽然好,不过班里有成绩更好的人,大家问问题的时候会故意避开他,因为他们认为严梁胥讲题的时候也装装的,画几条辅助线就开始问人家看懂了没。   只有岑知木愿意去找他。岑知木找他也是有理由的,严梁胥和虞弦,在某些方便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看到严梁胥被人孤立,就好像看到了虞弦被人孤立。岑知木不想看到“虞弦”被孤立,所以去跟严梁胥做朋友。不过他们俩能相处得这么好,他也很惊讶。   现在严梁胥说,他把岑知木当成最好的朋友,岑知木不应该反驳的。   “对不起嘛,胥哥。”岑知木拉了拉他的胳膊,“我请你吃饭吧,我刚刚开玩笑的,其实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37 越来越遥远   因为愧疚,吃完晚饭后,岑知木拉着严梁胥去商场逛了逛,送给他一本典藏版的魔法学院小说。   严梁胥拿着那本小说左看看右看看,岑知木咬着一串烤鱿鱼,问他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严梁胥说:“我没看过。”   “啊?”岑知木惊呆了。他有点后悔没有买一整套送给严梁胥,不过他当时是考虑到两人买了太多教辅资料,买一整套的话严梁胥拿起来会非常困难。   岑知木从小就看魔法学院的电影,长大一点开始收集各种周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虞弦送给他一套魔法学院小说全集,他才知道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   严梁胥居然没看过魔法学院,那他小时候看什么?心里这么想着,岑知木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严梁胥回答:“奇妙的物理,物理大爆炸,看不见的微生物,新科技驾到……”   等等等等。   可能是岑知木脸上的震撼过于明显,严梁胥说着说着停了下来,问他:“怎么了?”   岑知木说:“你先看我送你的这本吧,看完了告诉我,我有一整套,可以借给你看。”   严梁胥点了点头,严肃地说:“我会好好看的。”   逛完商场,他们分别打车回家。岑知木挑选的教辅材料有点多,问司机师傅能不能把他送到楼下。师傅说:“只要门卫放行就可以。”   岑知木松了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想起上次去买辅导书的时候,是虞弦陪着他,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虞弦拿着。当时司机主动问他们,要不要把他们送到楼下,结果他们在小区门口就下车了,因为岑知木说要吃雪糕。   出租车停在楼下,师傅下车帮岑知木把书拿下来,岑知木和他说谢谢,在心里问自己,当时跟虞弦说谢谢了吗?   他抱着书走进电梯,想破脑袋也没想起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谢谢。   现在岑知木自己搬书回家,才知道这些书有多重。所以呢,人难道真的只有亲身体验后,才会感同身受吗。   “叮——”   电梯到了16楼,岑知木抱着书走出来,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刚拐出电梯,他停在路上。   虞弦站在他们家门口,听到电梯的声音,抬起头,恰好看到抱着一摞书的岑知木。   他走过来,接过岑知木怀里的书,问他:“怎么不叫我下楼接你。”   岑知木垂下眼睛,见到虞弦,他心里很高兴,忍不住撒娇,小声说:“你不是说你累……”   虞弦只用一条手臂就可以托起那摞书,另一只手牵住岑知木的手腕,带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岑知木乖乖的跟着他,走着走着,忽然开口:“虞弦,谢谢你。”   他实在记不清上次到底有没有道谢了,不过还好他意识到了错误,这一次记得说谢谢。   说完谢谢后,他按开家里的指纹锁,边开门边问:“昨晚你看到我的睡衣了没,你觉得好看吗?”   他没有告诉虞弦,他特地拜托自己的小叔,让他给虞弦也买了一件。   虞弦看着他,想起昨天晚上,在自己的床上,岑知木趴在那里,翘着腿看电影。魔法学院的电影,岑知木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里面的剧情可以倒背如流。他还是很喜欢。   看电影时,他无意识地翘起腿,睡袍落下去,露出大片大片的白色肌肤,以及线条优美的小腿。   岑知木的腿很长很好看,是初中体育老师都赞不绝口的比例。老师一直劝他学体操,为了引诱他选择艺体方向,甚至告诉他,如果他去练体操,还会继续长高,说不定能长到一米八五。   岑知木差点就心动了。   不过他最后没有选择艺体,他在网上刷到了那些艺考生的纪录片,觉得太苦了。岑知木没有远大抱负,吃不了太多苦。   他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从小也没让他比别人缺过什么,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女生拿了一支很贵的钢笔,大家围在她的桌子旁边看,岑知木也去看了。放学回家时他和岑书阳说起这件事,第二天放学,岑书阳来接他的时候,递给他一个盒子。岑知木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钢笔。   他的生活无忧无虑,几乎没有烦恼。不用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焦虑。至于他的人生下一步该怎么走,他从来没有想过。   虞弦走到岑知木的房间,帮他放好那些书。虞弦爸爸做的小木架放在书桌旁边,上面摆放着一套拼到一半的积木。   那条大魔法师睡袍搭在椅子上,散发着洗衣液和沐浴露的香气,和岑知木身上的味道一样。   岑知木把手背在身后,一脸期待地望着虞弦。   虞弦垂下眼:“抱歉,木木,我没看到。”   岑知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聪明。他说:“那我现在换上。”   他还没开始行动,虞弦抱住了他。虞弦的拥抱很强势,他比岑知木大一圈,刚好可以把岑知木按在怀里,下巴压在他的头顶。   “木木,”虞弦轻轻蹭着他的头发,“有没有生我的气。”   “没。没有啊。”   这是虞弦第一次从正面抱住他,太亲密了,岑知木特别不好意思。他也想这样抱抱虞弦,但是天然的体型差阻止了他这么做。最后他只能伸手拍拍虞弦的背,态度诚恳地说:“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他没说谎,岑知木是个很包容的人,几乎可以容忍一切。   之后岑知木换上大魔法师的袍子,当着虞弦的面换的。他小叔常年在国外,鲜少见到岑知木,不太了解他的身高体重,所以尺码买大了一些。岑知木穿着那个魔法袍,不像魔法师,像个偷穿大魔法师衣服的小学徒。   他穿着魔法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虞弦坐在椅子上帮他拼积木,拼着拼着,开口问他:“今天都去哪儿玩了,和谁一起?”   岑知木蹲到小木架旁边,魔法袍拖曳到地板上。他看着虞弦用修长的手指组装积木,老实答道:“去了书店,还去商场看了看,在那边吃了晚饭。和我们班的班长一起。”   说到严梁胥,岑知木忍不住说:“他和你有点像,不过戴着眼镜。”   岑知木用两只手分别圈起一个圈,拿到自己眼前,模仿戴眼镜的样子。   “是吗。”虞弦笑了笑。   岑知木干脆坐到他脚边,靠着他的腿,和他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邹淼总给他打电话,不过岑知木上完晚自习回家就很累了,几乎没接过他的电话。   他还说前段时间班里重新选班委,班主任想让他让文艺委员,可岑知木没什么才艺,就拒绝了。   岑知木说了很多话,说说停停,喝了不少水。简直要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一遍,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他和虞弦之间越来越遥远的距离。   说到后面他都困了,闭上眼睛把脸贴在虞弦的腿上。   虞弦摸了摸他的头发,岑知木抬起脸看着他,问他积木拼好了没。   虞弦说:“下周可以。”   岑知木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趴在他腿上,“那你下周一定要来啊。” 第34章 火红长廊   第二次月考,也就是期中考试,岑知木退步很严重,从班里第二十一名掉到了三十七名。严梁胥非常生气,因为这段时间是他给岑知木补课,按理说,岑知木不应该退步这么快,他怀疑岑知木根本没有认真听他讲解那些题目。   岑知木没敢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水平应该是班里倒数,严梁胥把他从倒数教到第三十七名,已经很不错了。   自打考试排名出来后,一整个上午,严梁胥都在因为岑知木的第三十七名生闷气,岑知木去楼下的自动贩卖机买苹果汽水给他喝他也没喝。岑知木拿着汽水站在他桌子旁边:“喝一口吧喝一口吧,胥哥,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严梁胥这才接过汽水,很想问岑知木,那么这次为什么没有好好考呢?从二十一名掉到三十七名,会不会太过分、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可他不是老师也不是岑知木的爸爸,作为一个认识刚到两个月的朋友,他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下午,班主任找岑知木谈话,问他为什么退步。她拿着班里的成绩单,边看边叹气。   年级主任也找岑知木谈话了,不问青红皂白,把他痛斥一顿。他说,岑知木是择校进来的,本来就比其他人底子差,第一次月考的时候进步那么大,他以为岑知木有所改变,知道上进了,没想到第二次考试他就现出原形。他现在甚至怀疑岑知木第一次月考成绩的真实性。   岑知木说不管是上一次月考还是这次,卷子都是他自己做的,他没有作弊。年级主任冷哼一声,可能是看他长得乖,不像会说谎的人。他让岑知木好好反思一下,考出这样的成绩是否对得起老师和父母。   岑知木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管是严梁胥还是学校的老师,讲的东西他都一知半解。大多数成绩好、知识渊博的人都有一点通病,那就是觉得所有题目都很简单,很容易理解。只有虞弦愿意放下傲慢,用他可以理解的方式给他讲解题目。   没有虞弦的帮助,岑知木考到班里三十七名已经是他最努力的结果了。   严梁胥的怀疑,班主任语重心长的劝导,还有主任不留情面的斥责让他压力很大,到了晚上,岑知木焦虑的睡不着觉。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学校,课堂上表现不佳,再次被老师点名。   见他这样,严梁胥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目光望着他,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岑知木,你怎么搞的。”   怎么搞的?岑知木不知道啊,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恶性循环里,越在意自己的成绩,越焦虑,越焦虑,越进入不了状态。   他逐渐意识到了高中和初中的不同。初中的老师,老师虽然总是嫌他调皮,不听话,把他安排在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但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太难听的话。   然而到了高中,尤其是重点高中,不好好学习就像是犯罪。不好好学习的人是异类。大家都在拼命往前赶路,岑知木底子差,追不上去,大家只会怪他跑得慢,没有会停下来等他。   在一个周四的傍晚,天边有火烧云,把学校染成了金红色。下课后,大家纷纷跑到楼道里看外面的云。岑知木没有去,坐在位子上整理书包。   严梁胥跑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问他想干嘛。   “不干嘛,”岑知木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语气慢吞吞的,“我不舒服,晚自习想请个假。”   他在撒谎,严梁胥看穿了,不过并没有揭穿他。他只是站在岑知木的桌子旁边叹气。叹气的声音沉甸甸的,压的岑知木抬不起头。   六点十分,岑知木拿到了班主任开的假条,背着书包走出学校。走到马路上的时候,他猛然感觉到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胃里涌上来,于是蹲在马路边干呕。   一片蓝色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他们学校校服的颜色。岑知木狼狈地抬起头,看到了虞弦的脸。   他觉得头晕目眩,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虞弦那么忙,连和他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呕——”恶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岑知木下意识地抓住前面人的裤腿,做出干呕的动作。他跪在马路上,膝盖被柏油马路粗糙的颗粒硌的生疼,眼泪流出来,很难过很狼狈。   一双大手把他从地面拎起来,不嫌他脏,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木木,”虞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抱着岑知木,任由岑知木的眼泪鼻涕糊在他的校服上。虞弦叫完他的名字后沉默了一会儿,给他缓冲的时间,随后才说:“乖,不哭了。”   岑知木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哭得更伤心了。   “虞弦,”他一边哭一边说:“我晚上没吃饭,我好饿。”   虞弦没有请假就出来了,他逃掉晚自习,带岑知木去外面吃饭。   他带岑知木去吃牛肉面,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全部夹给岑知木,岑知木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落进碗里。虞弦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岑知木像个水做的小男孩,眼泪流起来没完没了,纸巾很快被他打湿了。   面馆的老板狐疑地看着他们。   虞弦垂着眼,耐心地给岑知木擦眼泪,他在等岑知木开口。过了一会儿,岑知木哭得差不多了,抽泣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   他的睫毛湿漉漉的,被泪水粘成一簇一簇。虞弦用拇指拨弄他的睫毛,揩掉上面的眼泪。   “你的那个朋友找我了。”   岑知木收拾好书包去办公室拿假条的时候,严梁胥跟在他后面出了教室。他没有去办公室揭穿岑知木的谎言。他走出教学楼,穿过一扇爬满牵牛花藤的铁门,去高三部找到虞弦。   他痛心疾首,像个看着孩子堕落却无力阻止的家长那样,将岑知木这段时间的表现全部告诉了虞弦。   最后,他说:“我管不了他了,你是他哥,你得想想办法。”   说完后,严梁胥重重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去,转身离开,背影很落寞。从小到大,他没什么朋友,就连父母也说他情商低,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只有岑知木愿意和他玩,他只有岑知木这么一个好朋友。岑知木状态不好,他比岑知木还要着急。   有人来找虞弦,宋宥以为是岑知木,他从教室里出来,望着严梁胥的背影,发现是自己没见过的人。他有些好奇地问:“那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虞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说:“帮我收一下自习课的卷子,下课后带回寝室。”   宋宥原本是走读生,虞弦申请住宿后,他也找班主任要了一张申请表,现在和虞弦在同一个寝室。听到虞弦这么说,他愣了愣:“你要去哪儿?”   虞弦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身走向被火烧云染红的长廊。   从面馆出来后,虞弦陪岑知木坐在商场的长椅上吃巧克力冰激凌。岑知木用勺子被冰激凌中间掏了个洞,把沾了巧克力酱的冰激凌全吃完了。   他听说吃甜品心情会变好,但是吃完那些巧克力酱,他的情绪依旧低落,一点都没有变好。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往来的人群发呆。   虞弦拆开一盒榛仁巧克力,掰了一角喂给他。   “木木,”他没有问岑知木学习成绩为什么退步,为什么不好好听课,为什么总是在课上打瞌睡。他坐在岑知木旁边,身体侧向岑知木的方向,望着岑知木无神的双眼,“为什么难过呢。”   岑知木嘴里含着巧克力,转过脸,茫然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虞弦,我不想去学校了。”   虞弦嗯了一声,顺着他说:“不去,我送你回家。”   岑知木也不想回家,他想到自己现在在干嘛,心里生出一种对回家的恐惧。他没有生病,却找老师请假了,这和逃课没什么区别。要是回家了,他没办法向爸妈解释。   他往虞弦身边蹭了蹭,抱住他的胳膊,以此来慰藉自己心中的不安。   “我不想回家,”他说,“虞弦,今天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虞弦抽出自己的手臂,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岑知木把脸贴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那天最后,虞弦还是把岑知木带回了学校,和宿管打了声招呼,将他带进了寝室。   学校寝室的住宿条件一般,是八人间,上下铺。因为虞弦的成绩好,学校特地给他腾出一间寝室,让他自己住。宋宥的住宿申请通过后也搬了进来。   所以这间八人寝只有两张床上放了被子,其他床都空着。   虞弦选了靠门的下铺,他让岑知木坐到他的床上,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让他喝。   岑知木哭了一晚上,眼睛一圈红红的,眼皮有些肿。他坐在学校强制要求统一的蓝白格子的床单上,捧着水杯,看向对面那张挂着蚊帐的床,大概猜到了那张床的主人是谁。   他很在意那张床,安静地坐着,思考片刻,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起身,扯了扯虞弦的袖子,“虞弦,我晚上不想回家了,我也要申请住宿。” 第35章 他在模仿虞弦   周五上午,岑知木找班主任鞠老师要了一张住宿申请表。鞠老师从抽屉里抽出申请表的时候问他:“怎么突然要申请住宿?”   岑知木想起那天在礼堂外,虞弦跟他说过的话。他学着虞弦的语气说:“不想浪费时间。”   岑知木家的小区离学校不算近,和他同小区的包宁宁开学的时候就是带着行李箱来的,她一开始就选择住宿。其实岑知木也该住宿的,岑书阳总觉得他吃不了苦,连问都没有问,就单方面决定让他走读,每天来回接送他。   要是岑知木早点住校的话,就不用麻烦岑书阳每天早起送他到学校,晚上再过来接他了。   昨晚他和虞弦说出他要申请住宿的话,虞弦笑了笑,觉得岑知木是在赌气,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晚自习下课后,住宿的学生纷纷回到寝室,走廊里变得吵吵闹闹的,虞弦说:“该走了,叔叔应该在外面等你。”   他牵着岑知木的手腕把他送到校门口,嘱咐他晚上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然后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学校,在课堂上打瞌睡。   岑知木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之前又说了一遍:“很快就不会这样了,我要住校。”   虞弦屈起手指给他一个脑瓜崩,帮他把车门关上了。   “叔叔。”虞弦绕到驾驶位那边,岑书阳降下车窗,虞弦让他开车慢一点,路上注意安全。   岑书阳和他说了几句话,时候不早了,他发动车子,让虞弦早点回寝室休息。岑知木在一旁插话:“爸!”   “怎么了儿子,”岑书阳指了指车门上的格子,“饿不饿?来接你的路上给你买了个烤红薯。”   岑知木不想吃烤红薯,他说:“我要住校,明天就去找老师申请。”   岑书阳笑起来,他的反应和虞弦一样,以为岑知木闹着玩的。   校门口的马路上车来车往,像一条五颜六色的河流,他们的车子驶入河流,岑书阳打开车载蓝牙播放音乐。岑知木一下子给他关了。   “爸,”他语气严肃,坐直了身子,“我说真的,我要住校,我要住校啊!”   “宝贝,”岑书阳叹了口气,依旧不当回事,他说:“这是学校,老师不会像爸爸妈妈这样无限的包容你,学校是需要遵守规则的地方。三分钟热度不该用在这里。”   他以为岑知木看到虞弦住校,心血来潮,想学着虞弦的样子去学校寝室住上几天。问题是,虞弦是很能吃苦的那类人,岑知木不是。   学生寝室是一个浓缩型的小社会,性格各异的人住在一起,需要磨合。一家人住在一起有时候都会出现矛盾,更何况是跟陌生人住在一起。   岑书阳断定,把岑知木丢进学生寝室里,待不了一个晚上他就会吵着回家。   他从各个角度分析了岑知木不适合主角的理由,然而岑知木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要住校。   岑书阳拿他没办法,他对岑知木确实有些溺爱,愿意无条件的纵然他。不过在住宿这件事情上,他没有立刻答应岑知木的要求,只是说:“回家后问问你妈的意见,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钟望舒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打哈欠。开学了,她每天要备课,还要处理学生之间的小官司,很累,每次不等岑书阳把孩子接回来就睡了。今天是个例外。   她看着岑知木,“木木,你说你要住校,理由呢。”   岑知木几乎要庆幸那天在礼堂外虞弦找他说话了。他学着虞弦的样子说,住校可以节省时间,省下来的时间可以拿来学习,中午还能回到寝室午休。   他们班很多住校的学生,下了晚自习后不走,会留在教室学一会儿,等宿舍快熄灯了再回去,严梁胥就是这样。   岑知木也想留下来学一会儿。   他甚至自由发挥,多想了一些理由,这都是他的真心话:“我觉得我爸每天接送我很辛苦,妈上完课回家也很累,还要给我准备宵夜,我不想让你们这么辛苦了。”   岑书阳别过脸,一副被岑知木感动到的样子,估计岑知木现在提什么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钟望舒倒是没像自己的老公那样被感情冲昏头脑,她冷静地说:“好,但是妈妈必须提醒你,住宿的条件很艰苦,你要和八个人睡在一个小房间里,用同一个洗手间,一周只能回家一次,就算这样,你也要选择住校吗。”   岑知木点点头:“我会努力克服的。”   他有些不服气地想,大家都能住,他怎么就不能了?他难道就比其他人差吗。   岑知木的态度,以及他给出的理由说服了岑书阳和钟望舒,夫妻俩对视一眼,答应让岑知木住校。   临睡前,他们在床上低声讨论岑知木忽然要住校的原因,最后得出结论:岑知木一直把虞弦当榜样,如今虞弦住在学校寝室,他也要住,他在模仿虞弦。   这算是虞弦对岑知木产生的正面引导,岑知木的爸妈对此感到满意。   第二天,岑知木带回家一张申请表,由钟望舒在住宿申请表上签下字。   听说岑知木要住校,季棘和赵观棋都觉得他这是想不开,放着每天晚上都能回家睡觉的好日子不过,偏要住在学校里遭罪。   季棘叹气:“傻。”   赵观棋学他的样子叹气:“太傻。”   只有严梁胥不说岑知木傻。严梁胥认为,岑知木主动要求住宿,是进步的表现,说明他知道时间的宝贵,以及学习的重要性了。   作为岑知木的朋友,他发自内心地为岑知木感到高兴,并表示要帮岑知木搬行李。   周一上午,岑知木带着自己的行李和家长签字的住宿申请表到了学校。他先去办公室找鞠老师,鞠老师手里拿着一张表格,上面是他们班的住宿情况,她还在考虑把岑知木分到哪个寝室去。   岑知木说,他想和严梁胥一个寝室。   他们班的班主任鞠老师,是少有的可以理解严梁胥性格的人,她知道严梁胥本性不坏,至少不向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只是嘴巴毒了一点。   她也知道岑知木和严梁胥关系好,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讨论题目。再加上严梁胥那个寝室只住了五个人,还有三个空床位,她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岑知木让岑书阳帮他把行李拿到寝室楼下,当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和严梁胥一起到寝室楼下拿行李。   他们的寝室在四楼,他们要搬着所有东西爬到四楼。   季棘和赵观棋也想来帮忙,被岑知木拒绝了。岑知木带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和两床被褥,他说,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往寝室楼走的路上,岑知木和严梁胥讨论着寝室剩下的三个床位,严梁胥说,寝室里的好床位都被占了,只剩下靠近厕所的两个上铺和一个下铺。那个空着的下铺恰好在严梁胥隔壁。因为寝室的其他人都不想和严梁胥睡对床。   岑知木说:“太好了,那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床位。”   严梁胥很感动,他说:“你要是不喜欢靠近厕所那边的床位,我可以和你换。”   严梁胥的床位是靠门的下铺,属于寝室里位置最好的床位,开学的时候他第一个到寝室,选了那张床。他对面的床位原本有一个人,后来那个人因为不喜欢他,搬到了另一边的上铺。   “不用不用。”岑知木连忙拒绝,他说:“我睡在哪个位置都行。”   他们说着话,走进了寝室楼,岑知木敲开宿管办公室的门,把家长和老师签字的申请表拿给宿管。   他长得好看,宿管多看了他两眼,给他做登记,登记完成后,发给他一把小钥匙,告诉他,等他不住了,钥匙要回收,要是弄丢了,补办钥匙十块钱一把。   岑知木收好钥匙从宿管办公室出来,发现虞弦站在他的行李箱旁边,手里抓着行李箱的拉杆。宋宥也在,和严梁胥站在一起,两人一人抱着一床被子。   这样一来,岑知木就没什么可拿的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问他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间,他们不应该在教室学习吗。   宋宥笑眯眯地答道:“虞弦不放心你,我们就提前回来了。”   刚才岑知木去找宿管的时候,他们已经从严梁胥口中得知了岑知木的寝室号。岑知木住在410,虞弦和宋宥住201。   宋宥说:“真不错,跟我们就隔了两层楼,查完寝以后可以到我们寝室串门。”   为了节约学生上下楼的时间,高三的寝室在一二层。虞弦和宋宥的201就在靠近楼梯口的位置。   到了寝室,宋宥看到剩下的三个空床位,有些迟疑地看向虞弦。   这三个床位每一个都不太好,两个上铺一个下铺,全都靠着厕所。到了晚上,如果有人上厕所,水管的声音会特别大。   虞弦把岑知木的行李箱放在门外,走进寝室看了一眼,皱起眉,说:“今晚先去我那里睡,明早我陪你去找老师,给你换一个寝室。”   “啊?为什么。”   岑知木找到空着的那个下铺。严梁胥住在下铺,并且没有对床,那这个空着的下铺对面就是严梁胥的床了。   他接过宋宥手里的褥子,弯下腰铺床,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我就睡这里吧,这个位置就很好。” 第36章 规矩是死的人也死了   岑知木靠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个瓶瓶罐罐,想放到洗手池旁边。严梁胥蹲在旁边帮他收拾东西,拦了他一下。   “私人物品不能放到阳台上,会扣分,你放在柜子里,或者买个洗脸盆,放进洗脸盆里然后塞到床下面。”   “不能放到阳台上?”岑知木很吃惊。   “对,”严梁胥笑了一下,“是不是没住过宿舍。”   岑知木点头。   严梁胥从初中起就开始上寄宿制学校,对学校那些反人类的规定已经免疫了,但是显然,第一次住校的岑知木没有。严梁胥简单和他说了下学校的规则,这些规则宿管用A4纸打印出来,贴在每个寝室的门后,岑知木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看,严梁胥直接口述给他听。   了解大部分规则后,岑知木坐在床上喃喃道:“垃圾桶里不可以有垃圾,挂钩上面不能挂衣服,阳台上不能放私人物品……”   “原本还有一条,过了晚上十二点不能去厕所,后来取消了。”一个室友穿着拖鞋去阳台冲脚,回来的时候补充了一句。说完后他耸耸肩,玩笑道:“学校的规矩是死的,人学完规矩也死了。”   寝室的人都不太喜欢严梁胥,说实在的,他们整个班里除了岑知木以为就没人喜欢他。不过大家对岑知木印象蛮好。   岑知木长得又乖又好看,脾气好,性格也很大方,有一次班上的同学打闹,黑板擦飞出去打在他头上,他也没生气,反倒把那两个打闹的同学弄得很愧疚,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道歉,还拿走他的水杯帮他接了热水。   “岑知木,”有一个室友走过来提醒他:“你最好买个暖水瓶,可以接热水喝。”   他们学校的寝室暂时没有安装饮水机,要到食堂那边的饮水机接热水。   “哦好的,谢谢。”   岑知木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发现夹层里面有零食,箱子是岑书阳帮他收拾的,他猜测岑书阳装这些零食想让他在寝室里分一下。   岑知木拆开零食在寝室里分了一圈,除了一个跟严梁胥特别不对付的人,其他人都收下了。   那个和严梁胥特别不对付的人就是之前睡在他对床的人。   他睡觉打呼很响,而严梁胥这个人嘴巴很毒,白天的时候,当着班里人的面,说他打呼噜声音太大,影响到全寝室人的休息了。那人当晚就卷起铺盖搬到了另一张床上。   因为这件事,他和严梁胥结仇,并且搞连坐,连严梁胥的好朋友岑知木一起讨厌。   岑知木收拾好东西,拿着牙刷和洗面奶去洗漱,刷牙刷到一半的时候寝室熄灯了。熄灯后寝室楼依旧闹哄哄的,过了一会儿,值班老师带着点名表开始查寝。   碰到有没有洗漱完的学生,他们会直接走到阳台上敲玻璃门,让他们快点。   岑知木抓紧时间洗漱完,胡乱擦了把脸,坐到床上抹面霜。   住在他对面那张床的男生看着他笑,说:“岑知木,你也太精致了吧,怪不得皮肤看上去那么好。”   岑知木把面霜往外递了递,友好地问他要不要擦一点。   那个男生其实是存了调侃的心思,没想到岑知木会这样回答,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岑知木以为他真的想涂,用食指取了一些,走过去抹在他的手背上。男生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将手背凑到鼻子前面嗅了嗅,没有他想象中的刺鼻香味,味道很清爽,有种橘子的味道。   睡觉前,岑知木用被子盖住头,躲在被窝里用手背给虞弦发小信号。虞弦不知道忙什么,没理他。   宋宥倒是发来了消息。   「fish」木木,带充电宝了吗,你的手表要充电吧?   他提醒了岑知木,学生寝室不能充电,岑知木的手背只剩百分之四十的电量了。   「在下毛毛雨」我没带,怎么办!   「fish」我这里有,你们查完寝吗?我过去给你送。   岑知木有点不好意思,想自己过去拿,刚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门口的小窗上闪过一道手电筒,外面的值班老师说:“已经熄灯了,上厕所的声音小一点。”   岑知木重新缩回被子里。   “严梁胥,”他小声说:“不是查完寝了吗?”   严梁胥声音比他更小,几乎用气音说话:“值班老师会一直在外面巡逻,要巡逻到12点,要是有寝室说话,会记下名字来,给班级扣分。”   岑知木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用被子盖住头,给宋宥发消息。   「在下毛毛雨」你别来!   「在下毛毛雨」外面的老师要巡逻到12点,怎么会这样   「fish」没关系,我有办法。   「fish」木木,寝室的床睡的惯吗?   学校宿舍的床是那种简陋的木板床,钟望舒给岑知木准备的褥子很厚,但是睡在上面依旧很硬。毕竟不是床垫。   岑知木实话实话,告诉宋宥学校的床有点硬。   宋宥说,他刚搬过来的时候也睡不习惯,现在已经慢慢接受了学校寝室的环境。   「fish」加油   「fish」很快就锻炼出来了。   「在下毛毛雨」虞弦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准备睡觉了。   宋宥靠着床头,看了眼阳台的方向。寝室熄灯后,阳台和厕所的灯是亮着的,虞弦坐在阳台上背书。晚上风大,他们学校的阳台不是全封闭的,虞弦披着校服外套,弓着背,以一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查寝的老师看到他们寝室阳台的灯一直都不关也不会说什么,因为虞弦住在这个寝室。校长吩咐过,要给虞弦最大的便利。要不是宋宥的学习成绩不算差,家里又有点关系,都入住不了这间寝室。   宋宥盯着虞弦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玩手机。他给岑知木回消息,让岑知木早点睡觉。   「fish」他还在学习,不要管他。   「fish」小木木,早点睡觉吧,小心明天起不来。   岑知木的微信头像是他自己的照片,他身上穿着黑暗巫师魔法袍,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棒,站在灯光璀璨的城堡下,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即使穿着反派的衣服,看起来依旧是乖孩子。   宋宥看着他的照片笑了笑,退出头像大图,刚要收起手机去阳台上陪虞弦学一会儿,岑知木的消息又来了,还加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在下毛毛雨」哥哥哥【可怜巴巴】   宋宥可以想象到岑知木做出这个表情时的模样,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fish」怎么了?   「在下毛毛雨」值班老师巡逻到12点。等他们走了你能过来给我送充电宝吗   「在下毛毛雨」我怕手表的电量撑不过今晚。   「在下毛毛雨」嘿嘿   宋宥:“……”   他又好气又好笑,答应了岑知木,等他们那层的值班老师走后会给岑知木送充电宝。   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寝室的人差不都都睡着了,走廊上手电筒灯光晃动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值班老师估计也困了。   严梁胥打着手电筒躲在被子里学习,他上铺的男生睡觉磨牙。   岑知木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板很硬,不管他怎么躺都会硌到他。他的手表嗡嗡响,以为是虞弦回消息了,抬起手腕一看,是邹淼。   邹淼给他打来电话,岑知木挂断了。   「邹见见」木木,好久没听见你声音了,快接电话   「在下毛毛雨」接不了。   「在下毛毛雨」我住寝室了。   「邹见见」???   「邹见见」?   岑知木有点得意,发了几个戴墨镜的表情包。   邹淼问他干嘛这么想不开,邹淼学校的寝室是双人间,那样他都不想住,岑知木居然可以忍受附中的六人间。   「在下毛毛雨」纠正一下,不是六人间,是八人间。   邹淼开始发问号,电话手表小小的屏幕上全是邹淼的问号。见他如此质疑自己,岑知木有点不爽。他很想告诉邹淼,他都能和邹淼睡一个房间,睡了二十多天,忍受了二十多天的呼噜声,现在住学生寝室简直不算什么。   不过他发出消息之前,想到了寝室那个跟严梁胥彻底决裂的室友,好像就是因为严梁胥说他睡觉打呼噜,他才生气决裂的。为了维系他和邹淼之间的友谊,岑知木选择闭口不言。   12:05。   零点一过,已经是第二天了,虞弦把单词书放在椅子上,起身洗漱,随后拉开阳台的门走进来。宋宥在床上翻了个身,给岑知木发消息,问他值班的老师走了没。   他发来消息时,岑知木正用枕头捂着脑袋,他睡不着觉,痛苦不堪。他们寝室有两个人打呼噜,一个声音很大一个声音稍微小一点,不过也没小太多。还有一个室友睡觉喜欢磨牙放屁说梦话。   还好靠近厕所的两个上铺是空的,不然岑知木简直不敢想象要是放屁的舍友睡在他上铺他会多么的崩溃。   宋宥给他发消息,要过来给他送充电宝,岑知木有点不好意思,问他有没有耳塞,有的话能不能和充电宝一起送过来。   幸好宋宥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没有骂他是个小事儿精,还说要帮他找找看。   对床的严梁胥把被子掀开一条缝,手电筒的灯光漏出来,他问岑知木现在几点了,岑知木说:“十二点多了。”   “好,早点睡。”   严梁胥说完这句话,收拾课本关手电筒一气呵成,在床上躺平准备睡觉。   岑知木小声问:“你睡得着吗?”   回答他的是严梁胥平稳的呼吸声,也不知道严梁胥是怎么做到的,躺好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便进入了梦乡,搞得岑知木十分羡慕他的睡眠状况。   一整晚,岑知木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哨子声响起时,岑知木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腰很酸,肩膀也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   严梁胥提前醒过来,已经洗漱完了,正站在床边叠被子。他边把被子叠成豆腐块边说:“被子要叠整齐,不然会扣分。”   岑知木下床叠被子,怎么都叠不好。严梁胥叠完自己的被子后接手了他的,催促他抓紧去洗漱。   扣分扣分,又是扣分,就知道扣分,一天到晚扣分。   岑知木去阳台洗漱的时候都是忿忿的。   寝室人多,洗漱要排队,为了避免浪费其他人时间,岑知木大量压缩了属于自己的洗脸时长,就这样还被室友说:“你要洗多久啊。”   岑知木尴尬地笑了一下,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回到寝室。他整理柜子的时候,严梁胥已经收拾完东西站在他身后,准备去教室了。   岑知木看了眼时间,离早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呢,他说:“这么早。”   严梁胥说:“今天为了等你,晚了几分钟。”   岑知木顿觉压力山大,胡乱理了下柜子,关好柜门:“我好了,我们走吧。”   严梁胥板着脸批评他:“太磨蹭。”   岑知木哪敢出声,跟着他走出寝室,发现有不少学生出门。他本以为住校可以晚点起床,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拼。   他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宋宥的充电宝还藏在枕头下面,连忙叫住严梁胥:“等我几秒钟。”   严梁胥停下脚步,皱起眉头看他。   岑知木脚步急急地回到寝室,从枕头下面摸出充电宝塞进口袋里。寝室里还有三个人在磨洋工,和严梁胥有摩擦的那个室友问岑知木:“你走那么早干什么,去教室学习吗?”   岑知木听不出来这是在嘲讽他,点点头:“对啊。”   那人撇撇嘴,背过身去叠被子。   岑知木带着充电宝追上严梁胥,经过二楼的时候去敲201的门,发现201没人。   严梁胥说:“估计去教室了,高三的时间更紧张。”   他一说时间紧张,岑知木就想到他浪费在自己身上的时间,特别不好意思,“要不你明天别等我了。”   没想到严梁胥一脸严肃地说:“我只等你一周,要是下周你还是这么磨蹭,我就不管你了。” 第37章 你咬我干什么   岑知木虽然吃不了太多苦,但他本质上不是什么不能吃苦的人。   严梁胥说他这是身体强度跟不上,不过思想很上进,多锻炼一下就好了。   他说的没错。   在学校住宿一周后,岑知木渐渐跟上了住宿生的生活节奏。除去最开始两天,他会拖严梁胥的后腿外,到了第三天他就可以提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站在门口等严梁胥。   严梁胥夸他:“这样很好。”   岑知木也很高兴。   住校真的很好,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虞弦。   他已经摸透了虞弦的时间表,寝室22:20熄灯,虞弦一般会在十五到二十分之间回到寝室。岑知木学着严梁胥整理笔记的样子,把自己弄不明白的问题写到本子上,十点十五的时候跑来201等他。   这个时间201开着门,宋宥在寝室。上了一晚上晚自习,他肚子很饿,到寝室的时候总是带着宵夜,有时候是手抓饼,有时候是肉夹馍。岑知木来他们寝室等虞弦,他每次过来宋宥都会分他一点吃的。   “今天的饼好咸。”   岑知木坐在虞弦床上,腮帮子鼓鼓的,评价道。   宋宥咬了一口,点点头,“海带丝加多了,我明天让她别加海带丝。”   岑知木说:“明天是周五,你不要订饭了。”   宋宥走过来蹲在虞弦床边,翻看岑知木的笔记本。岑知木的笔记本上面除了他搞不明白的各种题,还贴了猫头鹰贴纸,宋宥挺感兴趣地说:“这个贴纸是不是那个……嘶,一下子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魔法学院系列的贴纸。”   岑知木吃完宋宥分给他的半个饼,到处找纸巾擦嘴,宋宥指了指自己的床:“我枕头旁边有纸,自己去拿。”   岑知木哦了声,走过去拿纸。   他抽了两张纸巾,一张留给自己擦嘴巴,另一张拿给宋宥。宋宥接过纸巾,笑着说谢谢,然后拿起他的笔记本。   “木木,我给讲吧。”他解释道:“我们班今天有随堂测,虞弦估计会回来的晚一点。”   其实,不管虞弦回来多晚,岑知木都愿意等的。只不过查寝的老师可不会等他。   而且宋宥是个很好的人,岑知木向来无法招架向他这样的好人。于是他点点头,也在床边蹲下来,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宋宥讲题的方式跟其他人不一样,他说话慢悠悠的,每到一个步骤就会问一遍:“这里明白了吗?”   岑知木要是说不明白,他就会充满耐心地再讲一次。   “咔。”   这道题讲到一半的时候,寝室熄灯了。   岑知木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下,问:“每次有随堂测试,虞弦都会这么晚回来吗?”   虞弦看了眼时间,收起卷子准备回寝室,学委叫住他,理所当然地开口:“虞弦,你先别走,还有道题我没弄明白。”   旁边的同学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顺便拽了他一下,小声说:“很晚了。”   学委却说:“急什么啊,老师不是说了吗,这套卷子只有虞弦拿了满分,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他。”   说完,他用挑衅的目光望着虞弦。他最近跟一个高二的学生早恋,成绩下滑严重,这次随堂测的成绩一般,下午才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训了一通,情绪很大。留在教室里的走读生互相看了看,不少人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只有一个女生站出来说话:“行了,这又不是虞弦的义务。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不想休息人家还要休息呢。”   “虞弦,”她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说:“你赶紧回寝室吧,我听说寝室到点会关门。”   虞弦冲她一点头,带上晚上学习要用的笔记要离开。   “站住。”   学委不依不饶。他看虞弦不顺眼很久了,明明他才是学委,老师却更器重虞弦。刚分班那段时间,老师是想让虞弦当班干部的,虞弦拒绝了,这才轮到他,大家都说他这个学委是白捡的。   学委不服气,然而无论他怎么不服气,他的学习成绩就是追不上虞弦,甚至越来越差。   他不愿意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越看越觉得虞弦不顺眼,平时就喜欢借着职务之便给虞弦添麻烦。   这次随堂测的成绩出来后,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骂他,高三老师的嘴很毒,老师说:“考成这样,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忍不住看向虞弦,虞弦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出奇的愤怒。偏偏老师骂完他之后,又补了一句:“这套卷子,四个班只有虞弦一个人拿了满分。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课间可以去问虞弦。好了,现在大家拿出卷子,我先讲最后两道大题。”   晚自习下课后,果然有一群人围到虞弦的桌子前问东问西,学委身前无人问津。   这成了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   学委刚喊完“站住”,虞弦果然停下了脚步。   学委伸手指着他的鼻子:“你——”   “你有事吗?”   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推开教室后门,怀里抱着本厚厚的笔记本,直直走过来,挡在虞弦身前,打断了他的话。   宋宥也靠在后门的门框上,伸手敲敲门上的玻璃,笑眯眯地说:“宿舍楼要关门了,虞弦还没回去,我和学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学委看看他,再看看岑知木,被嫉妒和愤怒冲昏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理智回笼,没什么底气地收回了手指。   岑知木却往前走了两步,逼近他,语气比刚才还要差,“你有事吗?说话啊。”   “关,关你什么事!”学委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个高一的小屁孩,身高看上去刚过一米七,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关我的事了!”岑知木快要气死了,尤其是看到虞弦被他指着鼻子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这个人凭什么那么对虞弦,岑知木警告他:“你信不信我……”   “揍死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虞弦叫住他:“木木。”   岑知木立马转过身看着虞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委屈。虞弦笑了笑,“你委屈什么。”   岑知木说:“他那么指着你,我心里很不舒服。”   虞弦说:“没关系,我们走吧,不是说寝室要关门了吗。”   临走前,岑知木悄悄瞪了学委一眼,虞弦像是侧面长了眼睛,伸手盖住他的上半张脸,半搂半抱地把他带出教室。   岑知木上半张脸被挡住,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他一米七出头,虞弦比他高将近一个头,他像个大号娃娃一样被虞弦裹挟着往前走,即使这样,他依旧气势很足地说:“那个小眼镜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打他。”   虞弦忍俊不禁。   宋宥跟在后面哈哈大笑:“小木木,你还会打人呢。”   “那是当然,”岑知木把虞弦的手指往下拉了拉,露出半只眼睛,得意地说:“我学过军体拳。”   “太厉害了,”宋宥鼓掌,用哄孩子般的语气说:“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回寝室后,岑知木留在201关怀了一下虞弦,很怕虞弦受到影响。   不料虞弦不仅没受什么影响,反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木木,”宋宥在阳台洗漱,虞弦站在柜子旁边捏岑知木的脸,岑知木脸上的肉软软的,他整个人都是软软的,性格特别好,几乎不和人产生矛盾。不管是上次在酒店打人还是这一次生气都是为了虞弦。虞弦问他:“怎么对我这么好。”   岑知木的脸被他捏疼了,瓮声瓮气地说:“才知道我对你好吗。”   虞弦低头看着他,突然收回手,凑上来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   ???   岑知木捂住脸,眼睛睁圆了。他觉得今晚的虞弦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虞弦靠回柜子上,眯起眼睛,嘴角笑微微的,观察他的反应。   岑知木声音有点抖,他说:“你这个人……”   “恩将仇报。”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你突然咬我干什么。”   还那么用力,岑知木丝毫不怀疑,自己脸上肯定留下牙印了。幸好现在已经熄灯,就算顶着牙印回寝室也不会被人看到。   说到回寝室……   “完了,”岑知木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心底一片绝望。现在是十点四十,他吸了口冷气,“查寝结束了,完蛋了完蛋了。”   他的脑瓜飞速运转,心里想着严梁胥跟他说过的学生住宿条约,查寝不在寝室扣几分来着?   岑知木忧心忡忡,连自己的笔记本都忘记拿,推开虞弦,捂着脸溜回寝室。   他刚拉开寝室的门,严梁胥一把将他扯进去,低声问:“你去哪儿了?”   岑知木没什么底气地回:“201。查寝的老师走了吗,我要不要去跟值班老师说一声。”   严梁胥却说:“没事,老师来查寝的时候我躺在你床上,帮你蒙混过去了。”   “那你呢。”   严梁胥说:“我后面又去找老师签到,告诉他查寝时我去其他寝室找同学借衣架了。”   岑知木松了口气:“胥哥,还好有你。”   严梁胥说:“快去洗漱吧,没有下一次。” 第38章 你得让我咬一口   第二天一早,岑知木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到阳台上洗脸刷牙时,凑到镜子前看了一眼,发现脸上的牙印已经消掉了。   他松了口气,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漱。   今天是周五,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放学就可以直接回家。   他看严梁胥都是自己坐公交回家,他想了想,要不干脆和爸妈说一声,他也坐公交车回家算了。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弯下腰冲洗脸上的泡沫,和严梁胥有仇的那个室友端着水盆从寝室里出来,让他洗快点。   另一个等在旁边的室友说:“他已经挺快了,你别找事儿啊。”   那个人黑着脸,把洗脸盆重重地摔在洗漱台上。   岑知木抓紧时间冲完脸,把水龙头让出来。他走进寝室的时候严梁胥已经帮他把被子叠好了。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岑知木非常不好意思:“我这周回家练习一下。”   严梁胥收拾好东西,坐在床边换鞋,说:“行。”   收拾东西去教室的时候,岑知木没找到他的笔记本,这才想起来昨晚落在虞弦那里了。今天是周五,倒数第二节课数学老师一般会总结这一周的疑难问题,岑知木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虞弦估计已经到教室了。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心想只能先找个普通的笔记本抄一下题目,之后再补到他最喜欢的那个笔记本上了。   早读时间他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季棘在他旁边背文言文,岑知木拿出英语课本背老师画出来的重点单词,脑子里想着他的笔记本。   早读结束后,大家结伴去吃早饭,严梁胥为了节省时间,一般都提前一晚买好面包,早读结束后坐在教室吃面包。   岑知木有样学样,跟他一起去买面包,不过他的面包根本活不过第二天,当天晚上的晚自习就被他吃掉了。   岑知木饿着肚子趴在桌子上,不是很想去食堂排队。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的时候,有人推开后门走进来。   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到岑知木脸上。   岑知木抬起头,又惊又喜,“虞弦,你怎么来了!”   坐在前面啃面包的严梁胥转头看了一眼。   虞弦靠在岑知木的桌子旁,把他的笔记本放下。他还带来了早餐,是温热的豆奶和巧克力包。   岑知木打开巧克力包咬了一口,很想在虞弦面前撒娇,不过教室里有不少人,他不太好意思。   他在桌洞里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一块磨砂软糖。这个软糖外面的磨砂酸酸的,不过里面很甜,岑知木特别爱吃。   他把软糖给虞弦,“你吃这个。”   虞弦收下糖,随手放进口袋里,走到季棘的位子上坐下,打开岑知木的笔记本。   岑知木的笔记乱七八糟,有几道题的解题步骤还抄错了。虞弦连夜帮他修改了错误,现在来教他怎么记笔记。   他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指尖压在岑知木狗爬一样的字迹上,“木木,看本子,不要看我的手。”   岑知木哦了一声,目光从虞弦的手指上移开,望着自己狗爬一样的字体,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注意力确实没有放在笔记上,可虞弦是怎么发现的?   不等他想明白这件事,班里其他人围了过来。严梁胥也来了,作为岑知木在班里关系最好的朋友,他直接坐在了虞弦的对面,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到了下午,岑知木用虞弦教他的方法记笔记。老师走到教室后面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儿,居然夸了他几句。   “笔记做得不错。”   他拍拍岑知木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光笔记做得漂亮还不够,成绩也得抓紧提上去啊。”   “嗯嗯嗯我会的。”   岑知木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的决心。搞得老师有点哭笑不得。   前段时间岑知木的状态不好,数学老师没少批评他,岑知木从来不和老师顶嘴,挨骂以后也不挂脸,像个省心的笨孩子,倒让老师心里挺不是滋味。   放学后,走读生和住校生纷纷收拾书包回家,岑知木想回寝室收拾点东西再走。   高三下课时间晚一点,虞弦班里在开班会。   岑知木去高三部找虞弦,在教室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寻找虞弦的座位,不料被虞弦班的班主任发现了。   班主任走过来拉开门,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高一的校服,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跑来高三部。   岑知木大脑空白,他没想到这个老师会直接打开门走出来,一下子没想好怎么回答。   还好虞弦站在讲台上,往这边看了一眼,说,“老师,他来找我。”   岑知木脑袋嗡嗡的,心想,怪不得找不到虞弦,原来站在讲台上。   虞弦看向台下的同学,说:“总之,我有能力带着大家进步,希望大家投我一票。”   岑知木这才看到他身后的黑板上写了几个名字,最上面还有一行大字,班委竞选。   虞弦应该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因为班主任说,“好了,大家现在开始投票,投票结束后我们放学,别让门外的小朋友等急了。”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   岑知木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又很好奇竞选情况,偷偷往讲台上看。   大家纷纷离座,拿着粉笔在那几个名字下面画“正”字,虞弦从台上下来,走到班主任身边。   班主任跟他说话:“怎么突然想竞选班干部。”   虞弦说:“热爱班集体。”   岑知木没忍住,一下子笑出来。   班主任也笑笑,把手放在虞弦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黑板上的投票情况。   竞选学习委员的人只有两个,虞弦的名字几乎以压倒性的优势胜过了另一个。   班主任心里有数了。   他走回讲台上说了几句话,班干部团队基本上还是那几个人,除了主动弃权的文艺委员外几乎没有大的变动,只不过学习委员变成了虞弦。   原先的学委坐在位子上,捏着拳头,几乎咬碎了牙。   班主任宣布放学后,宋宥拿起虞弦的书包走过来,将书包扔给虞弦:“快走吧,帮你收拾好了。”   虞弦跟他道谢,准备带着岑知木离开,前学习委员从位子上冲过来,问虞弦是什么意思。   岑知木记得这个四眼仔,脸上的表情如临大敌。   虞弦按住蠢蠢欲动的岑知木,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看着学委,轻轻抬起嘴角。   他说:“没什么意思啊。”   学委气得手在抖,岑知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个四眼仔干嘛这么生气,竞选失败也不用这样吧。   他抬起脸看虞弦,想问问怎么了,虞弦捏捏他的脸,“走吧,回寝室收拾你的东西。”   岑知木的注意力被转移,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寝室?”   回到寝室,岑知木开始整理自己的睡衣什么的,虞弦坐到他的床上,看了眼他的豆腐块被子。   岑知木抱着两件睡衣走过来,主动解释:“这是严梁胥帮我叠的,我自己叠不好。”   他想起严梁胥说他的被子是“豆腐渣工程”,把这件事和虞弦说了,“我这个周末要回家学习叠豆腐块。”   虞弦点点头。   寝室里没人,到了周五下午,大家都急着回家,其他室友早就收拾好东西走人了。   岑知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他坐到虞弦旁边说:“那你教我。”   “嗯,”虞弦说:“我教你。”   岑知木又说:“你得让我咬一口。”   他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反驳:“因为你昨天咬我了。”   这么说的话的确没办法了。虞弦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像是被他说服了,将脸凑了过来。   他的脸苍白漂亮,五官立体感很强,岑知木的心脏怦怦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思考着该如何下口。   “哗啦——”   阳台那边传来冲水的声音。   厕所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室友提着裤子走出来,看到岑知木和虞弦,略感意外,边洗手边打招呼:“你们还没走啊。”   岑知木像枚弹簧似的从虞弦身旁弹开,差点被吓成结巴:“没,没啊。”   室友甩着手从阳台上走进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很热吗,脸好红。”   岑知木说:“有吗。”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果然很烫。   好丢人。   他都不敢看虞弦了,低着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想起昨晚洗了一条内裤,去阳台收自己的内裤。   那个室友早就整理完行李了,是因为忽然想上厕所所以才没走。他拖着行李箱,打了声招呼:“岑知木,我走了!”   快走吧你,岑知木背对着他摆摆手,“再见。”   “咔啦咔啦咔啦——”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滑动的声音逐渐走远。   岑知木抓着自己的内裤回到寝室,发现虞弦站在门口,正在关寝室的门。他无精打采,把内裤放在自己的睡衣上面,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虞弦关好门,走过来,一只手扶在床架上,什么都没说,附身靠近他。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岑知木迟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凑上去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本期榜单任务已经完成,下周四见 第39章 小无赖   岑知木耍无赖,非说这样算扯平了。虞弦咬他一口,他却亲了虞弦一下,这样怎么能算扯平。   不过虞弦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追责,甚至没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神色平静,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走岑知木放在床上的衣服,帮他整理到行李箱里。   “别让叔叔在外面等急了。”   他整理完箱子,扣好搭扣,起身望向岑知木,“走。”   岑知木坐在床上看着他,两只手撑在身后,心里稍微的、稍微的有些失落,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感到失落。   回到家后,岑知木扑到沙发上趴着,用头撞抱枕。   钟望舒为了犒劳住校一周的岑知木,特地做了一桌好吃的,让他去对面把虞弦叫过来。   她戴着隔热手套,从烤箱里抽出烤盘,叮嘱道:“要是你虞叔叔在家,记得让他一起过来。”   岑知木答应了,麻利地从沙发上翻下来,去敲虞弦家的门。   “是木木啊。”   虞叔叔来开的门,他身上系着围裙,看样子也在做饭。   他个子矮矮的,虞叔叔都超过一米九了,把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岑知木踮起脚,想越过他往厨房的方向看:“叔叔,你做什么好吃的。”   虞叔叔侧过身,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让他进门:“还没开火,准备做鲫鱼汤,木木,留下来吃饭吧。”   “叔叔你别做了。”岑知木拉着他的胳膊,“我妈烤了羊排,去我家吃饭吧。”   “这……”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虞叔叔犹豫了一下。   “去嘛去嘛。”   岑知木直接推着他往门外走,虞叔叔那么身材高大的男人,居然被他推着走出去几步。   岑知木家里开着门,钟望舒听到门口的动静,把装盘的羊排端上桌,走出来招呼道:“快过来吧,虞大哥。”   虞叔叔拘谨地点了点头,摘下身上的围裙。   岑知木接过他的围裙,欢快地说:“叔叔,我去帮你挂起来。你直接去我家吧,我去叫虞弦。”   挂好围裙后,岑知木顺手把还没开始处理的鲫鱼放进冰箱里。随后跑到虞弦的房门前,“虞弦,我进来了。”   “进来吧。”   房间里拉着窗帘,虞弦正在换衣服。岑知木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脱掉了上衣,他背对着门口,正把一件深灰色的卫衣套到头上。   岑知木看到他的床就想躺,门都没关就扑了上去,还在上面打了两个滚。   虞弦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床上,被岑知木的肚子压住。虞弦换好衣服后准备把脏衣服洗了,一回头发现岑知木趴在上面。   “木木,”他无奈道:“别捣乱,让我把衣服洗了。”   岑知木闷在床上不起来,伸出两只胳膊,要虞弦把他拉起来。他说:“一沾到你的床就没有力气了。”   他非说是床的原因,虞弦由着他,先把裤子放进洗衣机里,然后才回来取衣服。   岑知木大半个身子趴在床上,只有小腿悬空在外面,虞弦不好借力,干脆跨到他身上,膝盖抵着床垫用力,抄住岑知木的肋窝,把人拎了起来。   岑知木上半身离开床面,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找个东西扶一下。他两只手往前伸,想抓床上的被子,虞弦跪在床垫上,原本就不太稳,被他这么往前一带,重心前移,两个人叠在一起摔回床垫上。岑知木在下面,差点被比他高比他重的虞弦砸吐血。   “我喘不上气了……”岑知木的腰徒劳地扭动了几下,像一尾被人钓出水面的小鱼。   虞弦连忙起身,把脸朝下的岑知木翻过来,查看他的情况:“疼不疼?”   其实没那么疼,只有虞弦砸在他身上那下让人眼前一黑。但是岑知木得理不饶人,非说自己浑身疼,被虞弦砸坏了,让虞弦赔。   虞弦也在床上躺下,和岑知木躺在一起,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关着,两个人一起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虞弦问:“我该怎么赔。”   岑知木转过头,贴在虞弦耳边说了一句话。   声音很小很小。   他说:“你亲我一口。”   虞弦笑了笑。没有觉得岑知木很冒犯,也没骂他,他问岑知木:“为什么。”   岑知木再次给出合理的解释。   “在宿舍的时候,”他整个人转过来,面朝虞弦的方向躺着,脸上的表情很狡猾。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亲你了,你得还给我。”   他当时说的是“扯平了”,现在又要重新算这笔帐。   “木木,”虞弦说:“你是个小无赖。”   说完,他整个人压过来,一只手扶在岑知木的后脑勺上,防止他向后躲。   岑知木紧张地睁大眼睛。   虞弦的脸靠近,放大,他整个人的存在感都变得很强,不久前换上的卫衣散发着洗衣液的香味。岑知木果然想躲开,但是虞弦的手扣住了他的脑袋,他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虞弦越来越近。   岑知木打了个哆嗦,虞弦察觉到了。   最后,虞弦只是亲了亲他的脸,还在他眼睛下面亲了一口,害得岑知木因为紧张和害怕,不得不闭上那只眼睛。   不煮药膳的时候,钟望舒的厨艺还是非常了不起的。   她烤了羊肋排,炖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汤,岑书阳去厨房帮忙,炒了两个家常菜。   岑知木捧着一块羊排啃的满嘴都是油,大人们坐在餐桌的另一边闲聊,虞弦夹了一块炒青瓜放到岑知木碗里。   岑知木看了眼青瓜,从自己的羊排上撕了一小条肉,喂到虞弦嘴边。   钟望舒注意到了,怕虞弦嫌弃岑知木的手脏又不好意思拒绝,忙道:“木木,吃你自己的。”   岑知木哦了一声,刚准备收回手,虞弦握住他的手腕,吃掉了那块羊排。   岑知木又开始啃骨头上的肉,还想让虞弦在他房间睡一晚。他心里惦记着豆腐块被子。   “妈,”他忍不住抱怨:“你都不知道,学校被子叠不好也要扣分。”   钟望舒给他夹了一块新的羊排,好笑道:“是吗,我都和你说了住宿舍没你想的那么轻松。待会儿让哥哥教你叠。”   岑知木其实很想说,让爸爸妈妈帮帮忙,去学校找老师说一下,把他和虞弦弄到一个寝室去,这样的话虞弦就会帮他叠被子。更何况,虞弦的寝室有那么多张空床,他睡觉习惯也算好,住进去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万一虞弦不想和他一起住,那就太尴尬了。   他决定采取迂回一点的方式,问问虞弦想不想让他搬过去。   晚饭结束后,虞叔叔回家,岑书阳去厨房整理残局,钟望舒靠在厨房门口跟他说话,大概是在说岑知木住校的表现。   岑知木拉着虞弦回房间,翻出自己的零食让他吃,坐在地板上看虞弦拼积木。   “虞弦,你——”   岑知木做好准备,刚要问虞弦搬宿舍的事情,忽然收到了严梁胥发来的消息。   「X」下周降温,记得多带一件外套。   「X」还可以准备一条毛毯。   收到他的消息后,岑知木一下子产生了巨大的愧疚感,那种背叛了自己好朋友的感觉。他怎么把严梁胥忘了呢。   住校的这一周,严梁胥帮了他很多忙,早上帮他叠被子,带他去打热水,轮到岑知木值日那天,也是严梁胥和他一起打扫的。他要是搬走了,也太对不起严梁胥了。   听到岑知木叫他,虞弦已经看了过来,于是话到嘴边,岑知木改口说:“虞弦,你……你……”   目光触及到搭在椅背上的睡衣,岑知木灵机一动,说:“你先去洗澡吧,我给你拿睡衣。”   岑知木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显然不是要说这个,虞弦没有揭穿他,而是顺从地从椅子上起身:“好啊。”   虞弦去浴室洗澡后,岑知木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苦恼地叹了口气。   他扒拉着手机,先回了严梁胥的消息,和他说谢谢,并问他学校对毛毯的形状颜色尺寸有没有要求。   严梁胥发来一个“哈哈”,告诉他,毛毯带什么颜色的都行,只要第二天叠好放在柜子里,不要让它出现在床上,这样就没关系。   岑知木想了想,跑到家里存放冬被的房间,打开大衣橱翻找毛毯。他记得他有一条咖啡色的毛毯,上面印着小熊和饼干,他小时候曾经把那条毛毯披在身后当披风,假装自己是超人。   钟望舒听到动静走出房间,脸上贴着面膜,问他又在搞什么鬼。   “妈,”岑知木拽出一床厚厚的被子,被子外面裹着防尘袋。他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上面,问:“我那条小熊毛毯呢?”   钟望舒愣了一下,随后开始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她说:“那条毯子后来洗褪色,你说不喜欢,早让我扔了,你怎么忽然想起找那个来了?”   岑知木说下周降温,他想带条毛毯去学校。   钟望舒说这是小事,让他明天自己去商场买一条。岑知木一下子趴在被子上,耍赖:“妈,你给我买。”   “你都多大了。”   钟望舒走进来,抬起巴掌作势要揍他:“我明天要去学生家里家访,你听话,自己去买一条。快从被子上起来。”   岑知木的不合理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哼哼唧唧地回了房间。虞弦恰好冲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站在积木前研究下一步怎么拼。   岑知木走过去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凉凉的皮肤上。   “怎么了。”   虞弦在他怀里转过身,把手放到他的下巴上,把他的脸托起来。岑知木的脸气鼓鼓的,像个包子,“我妈不给我买毛毯。”   他闭上眼睛,长睫毛垂下来,脑袋往下滑了滑,把脸颊贴到虞弦的手掌上:“下周要降温了,我没有毛毯。”   【📢作者有话说】   谁来请我吃一些海星 第40章 你看,我也拿他没办法   周六这天钟望舒真的很忙,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举行家长会,家长会结束后校长又给班主任开会,会上公布了几个指标。   其中有一项是班主任老师要对班里的贫困户学生进行家访。   钟望舒原本不想做这个班主任老师的,但是他们班原先干班主任的语文老师怀孕了,没有时间和精力继续担任班主任。   校领导找钟望舒谈话,希望她接下这个担子。钟望舒被迫成为府前街小学六年级三班的班主任老师,每个月有300块的班主任费。   钟望舒提着礼物去第二个贫困生家里家访,这个学生是个小男孩,父亲残疾,母亲改嫁,还有一个辍学打工的姐姐……男孩的爸爸盖着一床旧棉被,流着眼泪说着家事,说着说着低下头,小声道,很对不起自己的大女儿。钟望舒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家访结束后,钟望舒留下礼物离开,她买了些实用的东西,玉米油,十斤挂面和一箱鸡蛋。   男孩穿着短袖,吸溜着鼻涕从家里跑出来送她,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开始冷了,钟望舒看一眼破旧的院子,再看看鼻涕浑浊的小男孩,叹了口气,走到车前打开后车门,把买给岑知木的新毛毯拿了出来。   毛毯是她一早去商场买的,岑知木昨晚吵着说天气冷了想盖毛毯,她虽然说让岑知木自己去买,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钟望舒拿出毛毯,递到小男孩头上,摸摸他的脑袋,“天冷了,晚上睡觉贴身盖着。”   男孩小心翼翼地捧着毛毯,说:“老师,我可以把这个给我姐姐吗,等我姐姐回来,我想让她带到员工宿舍用。”   钟望舒眼睛涩涩的,她笑着点头,“老师送给你,这就是你的东西,你想怎么用都可以。”   小男孩眨着眼睛,手捧毛毯,站在脏兮兮的水泥路面上注视着钟望舒的车远去。   钟望舒走访完今天的最后一个贫困生家庭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她本想去商场再买一条新毛毯,发现车子没油了。她不得不开去加油站加油。   加完油后她直接把车子开回了小区,进了小区门才想起毛毯的事情。   到家后,岑知木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桌子上摆着一盒吃了一半的泡芙。   钟望舒心里一紧,换下鞋子后快步走过去,“木木,妈妈中午忘记回来给你做饭了。”   “没关系,”岑知木放下手机,脸颊鼓鼓的,嘴里塞着泡芙,他说:“虞叔叔给我们做了鲫鱼汤。”   “那就好……”钟望舒松了口气,坐到沙发上,想解释一下毛毯的事情。   “木木,毛毯妈妈明天去给你买,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毛毯?”岑知木疑惑地看着她,“妈,你不是已经给我买毛毯了吗?”   今天上午他睡醒的时候,枕头边已经放着一条新毛毯了,还是魔法学院联名款呢。岑知木特别喜欢。   母子俩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半晌后,岑知木说:“难道是我爸买的。”   钟望舒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毛毯的事。”   “是虞弦!”   岑知木反应过来了。他昨晚和虞弦说天气冷了想盖着毛毯睡觉,临睡前还在念叨魔法学校联名的那个飞毯。今天上午他睡醒的时候虞弦已经走了,但是他的枕头旁边多了一条墨绿色的毛毯,上面用金色的刺绣勾勒出魔法阵的花纹,岑知木以为是钟望舒买回来的。   “肯定是虞弦,”岑知木说:“中午我们还一起吃饭了,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你呀,”钟望舒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屈起手指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是不是又在你哥哥面前说想要了?”   岑知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钟望舒正色道:“以后不能这样了,知道吗,小时候问哥哥要东西,可以说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了就要有分寸感。”   岑知木捂着脑袋倒在沙发上,说:“知道了。”   虞弦送的那条毛毯岑知木舍不得拿到学校去用,洗净烘干后叠好后塞到了柜子里,和自己的魔法师睡袍放在了一起。   到了半夜,他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柜子拿出那条毛毯抱在怀里,用脸贴着毛茸茸的布料,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虞弦真好。   周一下午的那个大课间,班上组织订冬季校服。季棘和前桌的赵观棋商量着要不要订两套。   学校的冬季校服是深蓝色的冲锋衣,高中生长身体比较快,大部分人会选择只订一套,明年再订一套新的。   鞠老师在讲台上发了一张表格,让大家填写订购的尺寸和数量。   冬天,校服里面要穿毛衣,老师说:“可以订大一码。”   一米七三的岑知木在表格上填:1,180-185。   后面严梁胥帮老师统计表格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尺码,坐在讲桌后面无语地看向岑知木,帮他改成了175-180。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严梁胥批评岑知木,让他不要乱写。   “还好我看到了帮你改了,你知道185的校服多大吗?可以装下两个你。”   岑知木说:“不可能。”   严梁胥认真道:“非常可能,冬季校服做的比正常衣服要长要宽。”   岑知木不听不信。   到了晚上,他们俩一起去201找虞弦,想看看虞弦的冬季校服到底有多大。   宋宥坐在床边吃橙子,岑知木他们进门后,他给岑知木和严梁胥一人分了两个。   听到他们来找虞弦的理由,宋宥差点被笑死:“所以,你是想看看虞弦的衣服能不能装下两个你。”   “对,”岑知木很不服气:“不可能装下两个我。”   严梁胥板着脸,“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   “哈哈哈哈哈——”宋宥坐在床上狂笑,给虞弦打电话,让他先别学了,赶紧回寝室。   等虞弦收拾好东西回到寝室,岑知木和严梁胥已经结束了一场辩论,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吃橙子。   虞弦一进门,岑知木从床上站起来,一边说着“我洗手了”,一边把手里的半个橙子喂给虞弦。   宋宥在旁边坏心眼地说:“他没洗手。”   “我洗了!”岑知木气得跺脚。   宋宥用胳膊肘撞了下严梁胥,想让严梁胥帮他做伪证,不料严梁胥是诚实的人,诚实的严梁胥不会撒谎,他说:“他洗了,我看见了。”   宋宥:“……”   虞弦已经吃下了那块橙子,摸了摸岑知木的脑袋。   岑知木得意洋洋地看着宋宥,冲他吐舌头。   宿舍里有一股好闻的橙子味,虞弦还站在门口,他单手揽住岑知木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另一只手关上房门,问:“叫我回来什么事。”   宋宥打了个响指,笑着说:“小木木想脱掉你的衣服。”   岑知木手上都是橙子汁,为了不蹭到虞弦身上,很小心地将两只手放到身后,这让他看起来像只小企鹅。   他踮起脚和虞弦比身高,说:“严梁胥非说你的衣服能装下两个我。”   严梁胥信心十足道:“你不要不服气,肯定可以。”   毕竟岑知木踮起脚才和虞弦差不多高。   岑知木跑去阳台洗手,又跑回来用湿漉漉的手去拉虞弦的外套拉链。   虞弦看起来很无奈,不过依旧任由他扒掉自己的外套。   岑知木穿上虞弦的外套,果然空荡荡的,肩膀那里撑不起来,袖子长出一大截。   严梁胥说:“你还要订180-185的衣服,你自己看看,这合适吗。”   岑知木嘴硬道:“我又不是不长高了。”   他们俩又吵起来,围绕着冬季校服展开了今晚的第二场辩论。虞弦身上穿着灰色的卫衣,靠在床边看着他们。宋宥坐在对面的床上,因为笑了太多次,肚子有点疼。   吵着吵着,战况升级,严梁胥将话题上升到岑知木今天的表现上,开始数落岑知木不知道好好学习。   他告诉虞弦,岑知木白天上课打瞌睡,晚自习偷吃巧克力牛角包,偷看同桌的试卷答案,下了课还问班上的女同学借言情小说。   岑知木没想到他会这样,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宋宥坐在一旁评价道:“那太坏了。”   严梁胥冲着虞弦说:“哥你管管他。”   虞弦才不会因为这些事管他,岑知木躲到虞弦身后朝他做鬼脸,虞弦把他拎出来,问他为什么不学习。   “不是啊!”岑知木冤枉极了,“打瞌睡那节课老师让我们做卷子,我提前做完了!”   所以才瞌睡了一小会儿。   晚自习偷吃牛角包是因为肚子饿了,岑知木狡辩道:“我现在要长身体,肚子饿得很快。”   严梁胥骂他:“你总有这么多理由。”   “我说的是真的。”   岑知木身上还穿着虞弦的冬季校服,宽宽大大的,手藏在袖子里,像穿着那种唱戏的戏服。   他拽过虞弦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肚子,“你摸摸是不是扁的。”   虞弦的手被挟持,岑知木抓着他不肯放,他只能看向严梁胥,目光像是在说:你看,我也拿他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胥哥:岑知木白天上课打瞌睡,岑知木晚自习偷吃巧克力牛角包,岑知木偷看同桌的试卷答案,岑知木下课问班上的女同学借言情小说   宋宥:那很坏了   虞弦:我看未必   Akon:恰恰相反   胥哥:…… 第41章 很聪明   第三次月考,岑知木进步飞快,不仅追上了之前落后的名次,甚至挤进了年级前400名。年纪主任又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他的成绩这样大起大落,主任真的怀疑他采取了不光明的手段。   岑知木被主任叫走,严梁胥下一秒就给虞弦通风报信,说岑知木成绩进步太快,遭到了年级主任的质疑。   这段时间他和岑知木下了晚自习经常去高三部找虞弦,岑知木让虞弦帮他补习,严梁胥也厚着脸皮跟过去,还加了虞弦的微信。   于是岑知木在办公室待了不到五分钟,虞弦敲门进来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岑知木是个钝感力很强的人,年级主任没有直言怀疑他的成绩作弊,只是拐弯抹角地问他,这次考试有没有不诚实。   岑知木没听出主任的言外之意,还没来得及说话,虞弦来了。   年级主任一见到虞弦,脸上笑开花,“是虞弦啊,有什么事吗?”   虞弦看了岑知木一眼,岑知木朝他眨眨眼。虞弦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着年级主任说:“这是我弟弟,这段时间,是我在帮他补课。”   年级主任丝毫不提自己怀疑岑知木考试作弊的事情,笑着道:“我就说嘛,这孩子进步怎么这么快。”   虞弦也笑了笑,说:“岑知木很聪明。”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虞弦拍拍岑知木的后脑勺,让他回教室上课。   岑知木不急着回去,反而跟在虞弦身后,两只手插在兜里,微微低着头,模样扭扭捏捏的,像是有话要说。   “虞弦,”他盯着地面砖连接处的缝隙猛看,不好意思抬头,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虞弦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发。   岑知木的耳朵红红的,抬起脸,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很大很亮,满眼期待地问:“就是……你真的觉得我很聪明吗。”   虞弦忍不住笑起来。   岑知木被他笑得更加不好意思,还产生了一种想在虞弦脸上亲一口的冲动。   不过这里是教学楼大厅,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踮起脚亲虞弦一口。所以他只能用一种充满感情的目光望着虞弦。   虞弦也低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岑知木只觉得眼前一黑,上半张脸凉凉的,鼻尖萦绕着虞弦手上的香皂味和袖口上的洗衣液味。   他茫然地眨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虞弦的手心。虞弦收回手,说:“木木,回教室上课。”   岑知木乖乖地哦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虞弦,”他问:“晚上一起吃饭吗,我想吃小食堂的糯米鸡。”   小食堂在操场的另一边,距离教学楼比较远,先不说虞弦晚上很少去食堂,就算去,基本也在离教学楼最近的那个食堂吃饭。   但是岑知木心想,他刚被年级主任叫到办公室谈完话,虞弦估计很心疼他,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果然,虞弦纵容地点头:“好。”   有了虞弦做担保,年级主任看岑知木顺心了许多,有时候在走廊里碰到,岑知木向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还会停下脚步和岑知木说几句话。   他语重心长,拍着岑知木的肩膀:“一定要把握住在附中学习的机会。”   毕竟以岑知木的中考成绩,连那种差不多的普高都去不了,他要么去生源非常差的普高,要么就只能去私立高中,或者职高。   年级主任觉得他既然进了附中,就该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学习,改变自己。   他说:“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看你如何选择。”   说完后,他对自己这番话很满意,点了点头,背着手走开了。   季棘说:“呵呵,真装。”   岑知木却一副深受感触的样子。   虞弦明年六月份参加高考,高考结束后就要去上大学了,而他还要在高中继续学习两年。离开虞弦后他要怎么办,像期中考试那样一下子退步十几名吗?   不行,这当然不行。   当晚,岑知木躲到寝室的厕所里给岑书阳打电话,说自己想好好学习。不是现在这种依靠虞弦把所有知识掰开,一口一口喂给他的方式,他想做到真正的进步。   他能有这样的觉悟,岑书阳非常惊讶,同时也感到欣慰。他说岑知木真是长大了,可以考虑这么多东西了。   “我和你妈妈最近也想过这个问题,木木,你莉莉姨开了家辅导机构,你要是想好了,爸爸妈妈可以给你报名。”   那个莉莉姨是钟望舒的本科室友,家里开辅导机构的,她的丈夫在市一中当老师,他们家师资很好,有不少老师是一中的,名气很大。   岑书阳继续道:“不过你要想清楚,补习会占用你的节假日,爸爸不希望你到时候半途而废。”   “我想清楚了,我要学。爸爸,”岑知木停顿了一下,说:“虞弦说我很聪明呢。”   岑书阳给岑知木报了一个加强班,班主任是周莉莉的老公。   岑知木每个周末都过去补习,补习班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上,旁边是一家很大的商场。   岑知木学东西很快,莉莉姨的老公蛮喜欢他的,有时候会给他开小灶。   补习班其他学生离开后,他把岑知木留下来,单独带一会儿,拿出一中的卷子让他做做看。   岑知木做完卷子,莉莉姨的老公拿过去检查,检查完后,伸出三根手指:“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照这个苗头走下去,期末考试,你在你们学校肯定能进这个名次。”   岑知木眼睛一亮,“年级前三十?”   “小脑瓜里每天都想什么呢,”莉莉姨的老公笑起来,卷起试卷敲敲他的额头,“前三百,绝对没问题。”   岑知木属于小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性格,补习结束后虞弦来接他,他告诉虞弦:“隋老师说我能考进年级前三百名。”   虞弦手里提着购物袋,另一只手被岑知木牵在手里,走在岑知木身侧,被玻璃墙折射的阳光刺地眯起眼睛。   岑知木抓着他的手晃了晃,一副需要夸奖的模样。   虞弦夸道:“木木真聪明。”   岑知木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嘴角翘得很高。虞弦瞥了他一眼,说他:“小学人精。”   小学人精搂住虞弦的胳膊,央求虞弦陪他一起去商场买东西。   “邹淼的生日要到了,我想去给他挑件礼物。”   补习机构附近的这家商场,到了周末全是学生,大家结束了补习,背着书包去商场抓娃娃,花光游戏币后去四楼的美食城找吃的。   岑知木不太饿,他想吃冰激凌,天冷了,卖冰激凌的店铺前面依旧排起长龙。岑知木和虞弦站在队伍后面,一本正经地说:“肚子里有火在烧我。”   虞弦捏捏他的脸,“把肚子上的暖宝宝拿下来就好了。”   “你真讨厌。”   岑知木掀开卫衣下摆,撕下暖宝宝要往虞弦脸上贴。虞弦笑着侧过脸,避开岑知木的手,岑知木把暖宝宝贴到了他的下巴上。   暖宝宝在岑知木的衣服底下藏了一下午,上面沾满岑知木身上的沐浴露味。   虞弦揭下暖宝宝,捂到岑知木的手背上。   有人买好了冰激凌,队伍前面空了一块,他们跟上去。   买完冰激凌的那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往外走,被他们挤在中间的女生停下脚步,看向岑知木和虞弦,小声说:“岑知木。”   岑知木没听到,女生又叫了一次:“岑知木。”   岑知木转过头,看到瘦瘦的包宁宁,扎着低马尾,粉白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手里拿着一个开心果冰激凌。   她旁边的男生搂着她的肩膀,正打量着岑知木,随后看向虞弦。   “虞弦。”男生笑了笑,冲虞弦打招呼。他周围的那几个男生女生也看过来,他们中有女生做了指甲,染成橘黄的颜色,还有一个男生戴着耳钉。站在包宁宁身边的男生看起来最正常,不过笑起来有些邪气。   包宁宁为什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   岑知木看着包宁宁,包宁宁也在看他,眼神难过。她比暑假那段时间更瘦了,鼻头尖尖的,望着岑知木,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于是岑知木明白,包宁宁被人欺负了。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人已经下意识地走出队伍,朝包宁宁走了过去。   “喂,”戴耳钉的男生堵住他,“矮子,你想干什么?”   他想在岑知木身上推一把,刚把手伸出来,衣领被人拎住,虞弦显然用了力气,扯着耳钉的衣领,一把将人甩到了一旁。他皱着眉,“别碰他。”   “虞弦,你什么意思。”搂着包宁宁的男生不笑了,放开包宁宁的肩膀,冷下脸看着虞弦。   岑知木朝包宁宁伸手:“包宁宁,过来。”   “你敢。”男生警告地看向包宁宁。   包宁宁低下头,手里的冰激凌球开始融化,绿色的水珠顺着蛋筒流下来。她小跑到岑知木身边。   商场人人来人往,旁边的队伍还是那么长,时不时有人冲着他们这边小声讨论。   橘色指甲的女生嗓音尖细,走过来用力戳包宁宁的脸,指甲在包宁宁脸上留下小小的月牙印:“包宁宁,你是不是想死,我怎么跟你说的?”   “你怎么跟她说的。”   岑知木把包宁宁拉到自己身后,笑眯眯地说:“也说给我我听听呗。”   【📢作者有话说】   小木木我亲亲亲 第42章 我想抱抱你嘛   岑知木没吃到冰激凌,虞弦给他买了一个鸡蛋仔,上面堆满冰激凌球,卖鸡蛋仔的店里剩下六个口味的冰淇淋,虞弦每样要了一个。   岑知木坐在达美乐靠窗的位子上,看到虞弦捧着一个巨大的鸡蛋仔朝这边走过来,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抽了张纸巾,递给轻声啜泣的包宁宁,“好啦,不要哭了,看看想吃什么,我请你。”   包宁宁止不住眼泪,“木木,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岑知木点了土豆披萨,又问包宁宁吃不吃烤翅,他一边下单一边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刚才那群男男女女,除了包宁宁和那个涂着橘色指甲油的女生,其余几个都是高三的。站在包宁宁旁边那个是他们中的老大。   那个老大看上了包宁宁,给包宁宁写过情书,被包宁宁拒绝了。橘色指甲油叫那位老大叫“哥哥”,她带着班里另外几个女生欺负包宁宁,把包宁宁拉到厕所打她耳光,强迫她和“哥哥”在一起。   岑知木送她的芭蕾舞鞋发卡也被她们踩坏了。   包宁宁不敢找老师,因为告诉了老师,老师肯定会通知她的家长。包宁宁不信任包打听和包昊杰,她知道,要是被家里知道这件事,她一定得挨骂,说不定会被打。   她默默忍了下来。   今天碰到岑知木,算她运气比较好。现在她和班里那个女生彻底撕破脸,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木木,”包宁宁笑得有些绝望,“大人们总是说,遇到困难可以找他们,可是他们除了把事情闹得更大更难看以外,还能干什么呢。”   包打听无疑是爱着包宁宁的,但是这份爱充满了控制欲,包宁宁必须完全听她的话,按照她规定的程序走,如果发生偏离,她会变得歇斯底里。   “你信不信,假如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会说‘我把你送到高中是让你学习,谁让你一天天花枝招展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为什么只找你不找别人’。”包宁宁学起包打听的样子活灵活现,说完后深吸一口气,“我早就受够了。”   岑知木已经点完单了,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托着腮望着她。   他的眼睛真的很大,脸蛋也非常漂亮,包宁宁被他看得脸颊开始泛红。   岑知木说:“别担心,他们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了。”   “为什么。”包宁宁一愣。   岑知木弯了弯眼睛:“别管为什么,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   这时虞弦拿着鸡蛋仔走过来,放在桌子中间,岑知木分给包宁宁一个勺子。虞弦在岑知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包宁宁已经不哭了,双眼通红,挖了一块香草味的冰激凌。   邹淼的生日礼物暂时没法挑了,包宁宁要是太晚回家会挨骂。吃过晚饭后岑知木看了眼时间,要把包宁宁送回去。   他没告诉包宁宁,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他只说让包宁宁别去想这件事情,她以后再也不会被欺负了。   在同龄人当中算矮个子的岑知木,是比包宁宁高一点的。他走在包宁宁后面一点的位置,笑起来很温柔很好看,他给包宁宁的安全感,比包打听和包昊杰加起来还要多。   包宁宁对岑知木无比信任,她点点头,抓在衣服上的手指骨节泛白,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热意从心底蔓延到脸上。她鼓足了勇气,说:“木木,其实我……”   “下雨了。”   虞弦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已经走出了商场的大门,天色暗下来,外面的路灯亮了,马路上骑着电动车的行人穿上了雨衣。   虞弦站在台阶上,垂下眼睛看着包宁宁。包宁宁一直有点怕他,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咽下了后面的话。   岑知木的注意力被外面的雨吸引住了,他伸手接雨,雨水淅淅沥沥的,商场附近的路边停了几辆等待接客的出租车,他们钻进了离门口最近的一辆。   司机把车开到小区门口,雨已经大了,岑知木看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司机说:“跟门卫说一声,放我进去,我把你们送到楼下。”   包宁宁住在二号楼,她第一个下车,下车前,她小声告诉岑知木:“木木对不起,你送我的发卡被她们弄坏了。”   说完后,她开门下车,用手遮住头顶,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雨幕。四面八方的雨水汇聚成一股,流进台阶下的下水口,包宁宁冒雨跑进二号楼的单元门,转头看向出租车。   出租车尾灯把雨水照成一条一条,朝着13号楼的方向驶去。   风夹着雨水刮进单元门,包宁宁忽然觉得有些冷,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慢走向电梯。   岑知木坐在车窗旁边往后看,雨水落在玻璃上溅起水花,玻璃上全是这种炸开的水花,根本看不到包宁宁。   他转过脑袋,副驾驶位上的虞弦恰好看过来,岑知木往前挪了挪,伸手扶着前面的车椅,说:“外面雨好大。”   虞弦也看了眼车窗外,脱下外套递给岑知木:“下车的时候盖在身上。”   岑知木把他的衣服顶在头上。   出租车停在13号楼楼下,岑知木第一个冲下车,顶着衣服跑到副驾驶车门那边接虞弦。虞弦皱着眉,边扫码边拉开车门,让岑知木快点进单元楼。   “不要。”   出租车去前面掉头,岑知木踮起脚,把外套往虞弦头上盖了盖。他们两个挤在一件外套下面,雨水飞溅,虞弦一手撑起外套一角,另一只手环住他,避免他被雨淋到。   他们搂在一起,磕磕绊绊地往单元门的方向走,因为虞弦的腿长,步子比岑知木大,岑知木想把步子迈得大一点,结果差点把虞弦绊倒……虞弦只好说:“木木,好好走路。”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完后岑知木仿佛收到了鼓励,越走越糟糕。虞弦叹了口气,单手把他抱离地面,抄着他三两步走上了台阶。   双脚落地以后,岑知木笑嘻嘻地转过头:“好好玩啊。”   虞弦掀掉头顶的外套,站在门口拧外套上的雨水,岑知木从后面贴过来,伸手环住虞弦的腰,要把虞弦也抱起来。   虞弦太重了,岑知木把他抱起来一秒钟,立刻放下了,脑袋顶在虞弦背上,气喘吁吁的。   “木木别闹,”虞弦用湿漉漉的手拍了拍岑知木的手腕,“你要把哥哥推到雨里去吗。”   天色完全暗下去,雨势浩大,门外的石榴树叶子落了满地。岑知木没怎么淋到雨,身上暖呼呼的,靠在虞弦背上,像一只小火炉。   小火炉说:“我想抱抱你嘛。”   虞弦把拧到半干的外套抓在手里,笑了笑,总是阴沉沉的脸上,神色变得很温柔。   他们乘坐电梯回家,岑知木按开指纹锁,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想起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钟望舒给他发过消息,她和岑书阳要去参加一个老朋友的生日宴,估计要很晚才能回家。   岑知木又把门关上了。   “虞弦,”他转头赖上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虞弦:“我要去你家住。”   “过来吧。”   虞弦推开家门。   屋外凄风苦雨,客厅里飘荡着一种甜香的气味,虞弦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看过来:“天冷,我煮了大黄米汤圆。”   虞弦嗯了一声,换好拖鞋,准备把外套丢进洗衣机,然后去厨房盛汤圆。   洗衣机在小阳台上,他去那边放衣服的时候,岑知木也换好了鞋,跑到虞叔叔旁边坐着,说:“我想吃四个,谢谢叔叔。”   虞叔叔一愣,放下杂志,摸了摸他的脑袋,起身去厨房盛汤圆。   他给虞弦和岑知木分别盛了一碗汤圆,端到客厅的桌子上,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他们吃汤圆。   大黄米汤圆很烫,岑知木一边吹气一边吃,很久才吃完一个。   虞弦那碗放在桌上晾凉,岑知木被烫过舌头以后学聪明了,把自己那碗也放到了桌上。   他从包里翻出补习班的卷子,拿在手里让虞叔叔猜他考了多少分。虞叔叔考虑了一会儿,给出一个不太合理的答案:“满分?”   他对岑知木这孩子了解太少了,以为满世界的孩子都像虞弦那样聪明省心。   岑知木快要感动死了,他说,他都不知道,原来在虞叔叔心目中他可以考满分。   “不过叔叔你大概是记错了,考满分的人是虞弦。”   岑知木把卷子转过来,让上面的“108”对着虞叔叔,“我考了108分。”   虞叔叔说:“108分也很厉害。”   岑知木点点头,语气挺认真地说:“我还会继续进步的。”   他的学习成绩要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才不会给爸爸妈妈丢脸。   现在是高一,他的基础落得不算太多,好好努力的话,成绩是可以追上去的。   人有目标才会有动力。   所以岑知木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不算很严格的目标,大学只要能和虞弦考到同一个城市就可以了。   虞弦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木木就是个萌萌的学人精啊,妈妈要亲你了 第43章 虞弦,现在你是笨蛋了   “只要和她们说一下,让她们不要继续欺负包宁宁就可以了。”岑知木的手机开着扬声器丢在一旁,趴在床上翻着一本魔杖设定集,翻过两页后,他有些不放心地抬起头,看着手机叮嘱道:“千万不要动手,也不要吓坏她们。”   “知道了。”   电话那边,邹淼一边敲着键盘打游戏,一边没好气地回他:“约你出来玩你说没空,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这种时候知道找我了。”   岑知木在床上翻了个身,两只手举起设定集,语气娇娇地说:“我真的忙嘛。”   邹淼为了和岑知木打电话,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电脑屏幕上,代表队友麦克风的蓝色小标一闪一闪,邹淼没有理会,对着手机说:“你能忙什么,一个学生有什么可忙的。”   岑知木沉默了一会儿。   确实,如果按照他们初中的那种学法,确实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但是岑知木现在决定好好学习了。   他告诉邹淼,“我让我爸给我报了个补习班。”   电脑屏幕一暗,邹淼的游戏人物死了,队友的麦克风又开始闪烁,疯狂闪烁的频率表达出他们对邹淼的“亲切”问候。   邹淼干脆把耳机从脖子上摘下来扔到一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他已经坐在电脑前打了一下午游戏,晚饭也没吃,家里的阿姨过来敲了好几次门。   他不饿,应该说,他没胃口吃东西。   他爸妈不在家,他们总是很忙,又处理不完的工作。叫岑知木出来陪他,岑知木也说忙,他自己一个人无聊的很,只能打开电脑玩玩游戏。   岑知木给邹淼打电话是为了包宁宁的事。   他和邹淼在初中的时候属于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不仅因为他们不学习,还因为邹淼总跟一些在老师眼中“不三不四”的小混子一起玩。岑知木因为和邹淼关系好,被老师连坐了,觉得他和邹淼是同一类刺头。   包宁宁被班里的女生欺负以后不想找老师,岑知木完全可以理解她。因为她知道,就算老师和家长知道了这件事,她受到的伤害并不会变少。在“被班里的女生欺负”和“被班里女生欺负后还要面对爸妈的苛责”之间,她选择了前者。   岑知木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以恶制恶。这样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可他总不能放着包宁宁被欺负却不管。   还好邹淼没骂他多管闲事,答应找人帮他解决这件事情。   虽然邹淼什么都没说,岑知木依旧小声跟他解释:“包宁宁学习成绩挺好的,我就是觉得……”   “行了,”邹淼笑起来,“我又没说不帮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你哪次有事我没管你啊?”   他的卧室有一个小阳台,他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电脑屏幕里,他的人物复活后一直站在泉水不动,队友叫嚣着游戏结束后要举报他。   邹淼听不见他们的叫骂,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乎。他呼出一口烟雾,对着手机问:“木木,下周可是我的生日,你会来吧?”   “当然。”   岑知木没听到打火机的声音,不然肯定会问邹淼怎么学会抽烟了。他翻着手里的魔杖设定集,说:“我已经跟补习班的老师请好假了。”   他们又说了会儿话,房门外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岑知木一直竖着耳朵注意外面的动静,他意识到虞弦洗完澡出来了,立刻对着手机说:“好了,我要去洗澡,先挂了。”   邹淼不疑有他,在电话那边说:“别忘记我的生日礼物,拜拜。”   挂断电话后,虞弦恰好擦着头发推开卧室的门,身上的浅蓝色睡衣被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沁湿出深色的圆痕。   岑知木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错的,不然也不会躲着虞弦打那通电话。   包宁宁班里那几个人女生诚然很可恶,但岑知木选择找邹淼帮忙,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她们和包宁宁之间的矛盾,这样做和她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虞弦回来了,他稍微有些心虚,不敢看虞弦,坐在床边,低着头说,“我去洗澡了。”   “先等等。”   虞弦按住他的肩膀:“我刚打开取暖器,让暖风再吹一会儿。”   岑知木哦了一声,还没从心虚的情绪里走出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虞弦看到床上那本摊开的设定集,在他旁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身上带着沐浴露味。   他们家浴室的架子上一直摆着一种苦参味道的沐浴露,岑知木怀疑虞叔叔是不是买了一大箱,直到现在都没有用完。   不过这个味道闻久了其实挺好闻的,有种淡淡的草药味。   人在犯错后会下意识地寻找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地方。   岑知木主动坐近一点,像小狗一样去闻虞弦身上的味道。虞弦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任由他拱在自己的身前,安抚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和后背。   “木木,”他说:“下午的事情不要担心,哥哥帮你解决。”   岑知木胡乱点头,不敢说话,把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愿意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虞弦觉得浴室的温度差不多了,催促岑知木去洗澡。岑知木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虞弦有些好笑,点点他的脑袋:“木木,睡着了?”   岑知木闷闷地说:“没……虞弦,你能不能在外面陪着我。”   他的反应这么奇怪,虞弦顷刻间猜到他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可以。”   岑知木这才从虞弦怀里起身,转身去拿床上的睡衣。   睡衣是虞弦的,岑知木今晚想在虞弦家里睡觉,又不想回家取衣服,虞弦只好把自己的睡衣找出来给他穿。   岑知木抱着衣服走到浴室门口,关门前,有些不放心地往外看了一眼。虞弦靠在门边,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岑知木也冲他笑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关上浴室的门。   他不知道的是,浴室的门一关,下一秒,虞弦脸上的笑容消失,面若寒霜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机。   那是岑知木的手机。   虞弦知道他的密码,岑知木的所有密码对他都不设防。解开密码后,虞弦望着那则十几分钟的通话记录,通话时间显示恰好是他去洗澡的那段时间。   虞弦盯着那则记录,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将手机装回了口袋里。   岑知木答应包宁宁会帮她处理好那几个人纠缠她的问题,但他自己显然做不到。   所以从商场回来后,虞弦便等着岑知木开口找他帮忙。一直等到他洗完澡出来,岑知木也没有开口。   最后还是虞弦心软,主动提出帮岑知木解决这件事。他的确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岑知木要找的人就不是他。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虞弦靠在墙壁上,抽出手机打开。   消息是邹淼发来的。   邹淼发来一个酒店宴会厅的地址,还有一个坏笑的表情。   「邹见见」木木,跟你爸妈说一声,晚上别回去了,到时候在我家住一晚吧   除此之外,岑知木的手机上还有几条没来得及点开的留言,其中包括包宁宁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被人重新粘好的发卡。   「宁宁」木木,我把你送我的发卡粘好了   「宁宁」【憨笑】   伴随着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虞弦垂着眼,静静地翻看着岑知木的手机。   他还看到了岑知木和宋宥的消息记录。宋宥和岑知木几乎每天都会聊天,每一天,就连今天,岑知木在补课的时间也在聊。   岑知木问宋宥为什么叫“fish”。宋宥回:你猜。   岑知木发了一个气鼓鼓的表情:我不猜。   再往上翻,洋洋洒洒的记录,宋宥对岑知木很关心,有点像一个哥哥关心自己的弟弟,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宥和岑知木这么熟了,他们两个之间仿佛有聊不完的话题。   虞弦攥紧了手机,面无表情,指节处因为用力泛起白色。   “虞弦。”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岑知木湿漉漉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轻轻挥了一下。   “木木。”   虞弦收好手机,面上恢复常色,走过去捏住他的手。   岑知木躲在门后,水晶门上映出一条细细的影子,他很不好意思地说:“虞弦,你能不能去我家一趟,给我拿一条内裤啊。就在衣柜中间第二个抽屉里。”   他实在懒得回家,只顾着问虞弦要睡衣,忘记还得换内裤了。刚才把换下来的内裤放在水龙头下面打肥皂的时候才想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他可以先不穿内裤,等下回家换上。可他等下要穿的是虞弦的睡衣,站在水龙头面前纠结了半晌,岑知木还是选择寻求虞弦的帮助。   浴室里的暖风很足,水汽带着和虞弦身上一样的味道,岑知木的脑袋被暖风吹得晕乎乎的,从开了一条缝隙的门内偷看虞弦。   虞弦捏着他的手送回来,关好浴室的门,说:“笨蛋。”   “反弹!”岑知木在浴室里面大声宣布:“虞弦,现在你是笨蛋了。” 第44章 哥哥来接你回家   邹淼生日那天,岑知木准备的礼物并没有派上用场。   他送给邹淼的是一套英汉词典,典藏版的,把邹淼弄得很无语。他靠在墙上翻看那本词典,问岑知木:“这什么鬼东西。”   “词典啊,”岑知木说:“你肯定用得到。”   邹淼嗤了一声,把词典扔到一旁的桌子上,使劲捏了一下岑知木的脸。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没有吧。”岑知木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们的另一位共同好友走进包厢,说:“人家那叫长开了。”   邹淼的那几个发小岑知木都认识,宋宥居然也在。还有很多邹淼进了国际学校以后认识的新朋友。   岑知木没来得及跟宋宥说上话,就被邹淼拽着去见新朋友,邹淼恨不得告诉每一个人:“这就是岑知木,我最好的兄弟。”   朋友们恍然大悟:“你的微信头像。”   岑知木用胳膊肘用力撞他,让他赶紧把微信头像换掉。他说:“邹淼,你别跟个变态一样。”   “怎么就变态了,这多好看啊。”邹淼不听,他的微信头像还是他们一起去草原玩的时候,宋宥在大巴车上给岑知木拍的那张。   宋宥的拍照水平很好,岑知木长得也不错,那张照片看上去很像那种网图。   岑知木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那你不要到处跟人说那张照片是我。”真是丢死人了。   邹淼依然不听,搂着他去见一个很漂亮的女生。   “这是刘恋姐,比我们大一届。你之前拜托我的那件事,就是她帮你解决的。”   刘恋长得非常漂亮,名字也很好听,音同留恋。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一条短裙,坐在椅子上玩打火机,脚上的长筒靴长度直到大腿,齐刘海打理的异常精致,有种人如其名的感觉。   岑知木连忙说:“谢谢姐姐。”   “不用客气。”刘恋靠在椅背上,嘴唇很红,眼睛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邹淼在刘恋旁边坐下,让岑知木坐在他的另一边。   刘恋越过邹淼和岑知木说话,说话时嘴唇一闪一闪的,岑知木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这时候才注意到她嘴唇上的银环。   “好漂亮,”岑知木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疼不疼。”   刘恋拨弄了一下唇环,笑着摇头。   岑知木像个好奇宝宝,有问不完的问题,“学校老师不管吗。”   刘恋说:“可以摘下来。”   一边说着,她用指甲打开唇环上的卡扣,摘了下来,戴过唇环的地方看上去毫无变化。   “哇。”岑知木肃然起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傻子,哇什么哇。”   邹淼笑着在他头上拍了一下。   今天是邹淼的生日,时不时有人过来和他说话,邹淼嫌岑知木碍事,跟他换了座位,让他坐在自己和刘恋中间。这下岑知木和刘恋聊天更方便了。   宋宥坐在圆桌的另一边,看到岑知木和刘恋有说有笑,露出担忧的表情。尤其是刘恋对岑知木表现出浓烈的兴趣,还加了他的微信。   “真是没想到,”她笑着说,“邹淼还有这样的朋友。”   邹淼家境不错,样貌在同龄人当中也算出挑,是新生当中比较张扬的存在,在新学校混得挺开的。岑知木看上去倒是很乖,送给邹淼的生日礼物也很好玩,一本英汉词典,在一众礼物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样的两个人居然是朋友,关系似乎非常不错。刘恋觉得蛮有意思的。   生日宴中途,宋宥终于找到机会和岑知木说话。   邹淼出去问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把蛋糕推过来,大人们在另一个包厢,一边喝酒一边聊事情,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   刘恋和小姐妹们去气球花那边拍照打卡。   岑知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努力对抗一块龙虾钳子,宋宥绕过大半张桌子,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胳膊。   “木木,跟我出来一下。”   岑知木放下龙虾钳子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宋宥把岑知木叫出来,是想告诉他离刘恋远一点,刘恋并不是什么很适合做朋友的人。初中的时候就因为脚踏两只船,闹得其中一个男生拿水果刀捅伤了另一个。   他一脸严肃,低下头准备提醒岑知木交朋友时要学会辨别好坏,不料一低头便撞进岑知木略微不安的视线中。   岑知木一把拉住宋宥的胳膊,小声说:“我没准备和她一起玩,你别告诉虞弦。”   宋宥:“……”   原来岑知木什么都知道,还害得他担心了这么久,害怕虞弦的乖弟弟被人带坏。   一时间,他又气又好笑,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酒心巧克力,让岑知木带回去吃。   岑知木收好巧克力,还是很不放心,又叮嘱一遍:“千万不要告诉虞弦啊。”   “我不说。”   宋宥叹了口气,觉得岑知木这个小孩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乖:“木木,你……”   他一开口,岑知木就用一种很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错了,我会想办法改正的。”   黑黑的、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似知错就改的好表情。   宋宥:“……”   行吧。   他无言地拍拍岑知木的肩膀,带着他返回包厢。   邹淼这边吹了蜡烛,分完蛋糕,闹了好一会儿,大人那边还没结束。   每年都是这样,说是给邹淼过生日,其实是给他们找个理由聚在一起谈论各种事情。邹淼已经习惯了,说:“他们那边早着呢,我们先走吧。”   他想带大家去玩第二场,去ktv唱歌。刘恋给自己在ktv当领班的男朋友打电话,让他留一个大的包间。   宋宥本想回家,但他看到了苦着脸的岑知木,岑知木被邹淼搂着肩膀,几乎是被强迫着塞进了出租车里。   他不想去唱歌,可今天又是邹淼的生日,过生日的人最大,他总不能直接拒绝邹淼。   宋宥叹了口气,拉开另一边的车门,坐上了这辆出租车。   邹淼也上了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怎么不知道他和宋宥可以好到坐同一辆车了?   他爸妈和宋宥的爸妈关系不错,是以他们从小就认识,不过他们玩不到一起,并没有建立太深厚的友谊。   宋宥上车后冲邹淼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和岑知木说话。   邹淼坐在副驾驶位,竖起耳朵偷听,发现他们居然在聊高一上学期知识点总结。宋宥像个语重心长的大哥哥,说:“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可要抓紧,虞弦对你期望很高。”   “真的吗?”   一听到虞弦的名字,岑知木的语气都变了,用一种在邹淼听来很没出息的声音问:“他对我期待很高?他怎么说的?”   “保密。”宋宥笑了笑。   邹淼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坐在前面切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说:“木木,我也觉得你能考好。”   岑知木无语道:“哎呀,你懂什么,你自己都考倒数第一!我刚到酒店叔叔就告诉我了。”   邹淼说:“那是因为我不学。”   宋宥笑着看向他,“不学习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呵呵。”   邹淼冷笑了一下,心想,他和宋宥果然玩不到一起去。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邹淼他们饿了,点了烧烤当作宵夜。烧烤原本是带不进来的,不过有刘恋的男朋友在,他们很快就违反规定,将烧烤摆满了两张桌子。   岑知木有点担心刘恋的男朋友会被罚。   刘恋喝多了,笑嘻嘻地搂着岑知木,“你怎么这么善良啊,谁会在乎这个。”   岑知木鼻间是她身上的酒气和甜甜的洗发水的味道,红着脸往后躲,邹淼走过来把刘恋拽开。   “别动手动脚的。”   刘恋指了指邹淼,刚想说点什么,姐妹团开始叫她的名字:“恋恋,到你点的歌了。”   “来了。”刘恋一下子把要说的话抛在脑后,跌跌撞撞地走过去接麦克风。   岑知木拿了一根烤肠,找了个角落的沙发躲起来当蘑菇。   宋宥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冲他眨了下眼睛,问他想不想回家。   岑知木看了眼邹淼,邹淼正和他们玩骰子,输的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包间里昏暗又吵闹,灯光下,大家的面容好像都扭曲了。   岑知木看着宋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过去了,邹淼他们开启了下一轮游戏,他们拉着岑知木一起玩,岑知木被一群醉鬼包围,很想冲出房门大喊救命。   他没有认真听游戏规则,游戏开始的时候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就要喝酒。   岑知木沮丧地坐在邹淼旁边,周围的人起哄要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就在这时,刘恋的男朋友推开包间的门,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生。   刘恋的男朋友说:“你们的朋友,过来找你们。”   “嗯?”邹淼抬起头,“找谁?”   他坐在人群的中心,靠在沙发背上,目光恍惚,与站在门口的虞弦四目相对。   包间里的空气浑浊,灯光昏暗,与明亮的走廊宛若两个世界。   虞弦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外面罩着同色系的牛仔外套,身材修长,气质很疏离。   他走进门,随着他越走越近,刘恋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目光始终黏在他的脸上。   邹淼仰起脸看着虞弦,忽然有些反胃。   他喝得醉醺醺的,扶着沙发站起身,努力了几次,最后都跌坐在沙发上。他们这群人里面有人认识虞弦,立刻叫出了虞弦的名字:“虞弦?”   谁把虞弦叫来的?   虞弦不理人,径直走过来,朝愣在那里的岑知木伸出手,“哥哥来接你回家。” 第45章 今晚能不能不洗澡啊   “算你们有良心,”宋宥抻着胳膊伸了个懒腰,在不超过十摄氏度的街头穿着一件薄卫衣,说:“还以为会被你们落在那儿不管呢。”   虞弦瞥了他一眼。   岑知木和宋宥要提前离场,那群醉鬼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他们自罚一杯,两个人的话就是两杯。虞弦帮他们两个喝了。   幸好邹淼喝大了,不然岑知木一定走不掉。   从ktv出来后,岑知木气鼓鼓的,非常不满道:“你干嘛也要虞弦帮你喝啊。”   “就要,”宋宥伸手按他的脑袋,脸上笑眯眯的,“我酒精过敏哦。”   再说了,虞弦可是他搬过来的救兵。   岑知木依旧很不满,两颊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虞弦把他拉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问他饿不饿。   岑知木摇摇头说不饿。   “我饿啊,”宋宥无奈极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又冷又饿,反正已经这么晚了,找个地方吃碗汤面再回去呗。”   要不是为了岑知木,现在这个时间,他早就躺在温暖的床上吹空调了。   岑知木有些愧疚,愧疚是次要的,主要是想起宋宥手中还有他的“把柄”。   虽然他相信以宋宥的为人,一定不会在虞弦面前乱说,但是搞不好他饿急了,会把岑知木跟刘恋相谈甚欢,还加了微信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岑知木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和颜悦色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虞弦看了他一眼。   岑知木紧张死了,垂下眼睛不敢直视虞弦的眼睛。   宋宥走到他们前面,说他知道附近一家好吃的面,叫馋猫面馆。说着说着他转过头,问虞弦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去馋猫面馆吃面。   第一次?有什么故事吗。   岑知木低着头走在虞弦身边,悄悄竖起了耳朵。   结果虞弦说:“忘记了。”   忘记了,怎么能说忘记了……岑知木的小心脏很诡异地替宋宥酸涩了一下。   宋宥也沉默了一会儿,笑笑,“是挺久了,那时候我们才高一呢。”   高一,也就是两年前。   等等,两年前?   岑知木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虞弦的侧脸,很想问他,两年了,有好吃的面馆,为什么不带我去?   馋猫面馆开在解放路的街尾,旁边是一条长满垃圾桶的巷子,整条街道产生的生活垃圾都会送到这里,凌晨的时候由垃圾车统一带走。   面馆的面积窄窄的,房东为了赚钱,将一间铺面隔成了两个门头,馋猫面馆在靠近巷子的那一侧。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身上系着一条牛仔裤改造的围裙,笑起来太阳穴上的胎记会跟着动。   岑知木他们推开门的时候,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抽烟,柜台上摆着一部手机,手机里播放着《七侠五义》。老电影的音质很差,老板把音量调到最高,依旧有种嘈杂刺耳的失真感。   店里的空调嗡嗡运作着,制暖能力很差。老板没有关掉电影,他坐起身,拍打着因为坐了太久有些麻木的腿,指了指空调旁边的桌子:“坐在那里吧,暖和。”   宋宥走过去拉开椅子,让岑知木坐在暖风可以吹到的地方。   老板说:“只有一种面了。”   宋宥说:“来三碗。”   老板掀开帘子,走到后厨煮面。   “吧嗒。”   是燃气灶阀门拧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厨房传出阵阵的香气。   因为关着门,厨房的水汽弥漫出来,小小的店铺里温暖潮湿,岑知木坐在靠墙的位子上,总觉得自己的脸上都是水。   他伸手抹了把脸,脸上是柔软干燥的。   宋宥的腿长,把椅子拉到外面,两条腿非常不像话地伸到过道上,一边刷手机一边和岑知木瞎聊。   虞弦起身去柜台的架子上拿饮料,岑知木说:“我要喝梨子汁。”   宋宥要橙汁。   手机里的老电影继续播放着,时间已经过了零点,第二天到了。   老板端着两碗面走出来,还有一碗在厨房的灶台上。   他放好面,又进了一趟厨房。   宋宥把其中一碗推给岑知木,问他要不要辣椒和醋。岑知木说:“要一点醋,辣椒就算了。”   虞弦吃不了辣的,等下他这碗面吃不完,还要交给虞弦。   又过了一会儿,老板端着三个茶叶蛋走出来:“溏心蛋没了,用这个代替一下。”   宋宥说“可以”,伸手拿了一个茶叶蛋,在桌子上敲了敲。   虞弦低声问岑知木要不要吃一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也拿起一个茶叶蛋,剥好后放进岑知木的碗里。   宋宥用勺子舀着汤,慢慢地喝了几口。   老板重新坐回柜台后面,看他的老电影。店里有人,有了些人气,他时不时会说几句话:“老版的七侠五义,你们看过吗?”   “那电影年纪比我们都大。”宋宥笑着说:“我倒是看过五鼠闹东京。”   老板对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又说:“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馋猫面馆的面确实很好吃,面条很劲道,汤底也很浓厚。岑知木吃了几口面,把碗里的茶叶蛋咬掉半个,他只想吃蛋白,蛋黄留在碗里。   吃着吃着,岑知木有些昏昏欲睡。   虞弦和宋宥开始聊高考的事情,保送什么的。宋宥问,虞弦答。   岑知木打起精神,努力听了一会儿,发现听不懂。   又过了一会儿,岑知木听到虞弦在他耳边问:“木木,吃不下了吗。”   他点点头,脸上被暖风吹得红红的,打开梨汁喝了一口。   虞弦拿走岑知木面前的那碗面,开始吃他剩下的面条。   宋宥也分走了两筷子。   他们吃完东西,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岑知木已经快睡着了。   宋宥帮忙把岑知木弄到虞弦背上,让虞弦背着他走。   老板跟在他们后面,关掉卷帘门,馋猫面馆打烊了,他们是最后一波客人。   宋宥站在路边叫车,时不时看一眼岑知木。岑知木趴在虞弦背上,被外面的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   岑知木贴在虞弦耳边小声说:“我今晚可以不回家,我和我妈说了要在邹淼家住一晚。”   虞弦说:“好。”   岑知木又说,馋猫面馆的面真的很好吃,虞弦下次还要带他来。   虞弦说:“嗯。”   岑知木嘀嘀咕咕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说着说着开始打哈欠,把脸埋进虞弦的颈窝,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宋宥叫的网约车终于到了,他松了口气,走过去拉开车门,让虞弦先把岑知木放下。   宋宥家的小区在和岑知木家的小区相反的方向,他让司机先把岑知木和虞弦送回去,他最后回家。   他今晚本来可以不用折腾这一遭的。   虞弦抱着岑知木下车的时候,他也跳下车来帮忙。虞弦说:“今晚谢谢你了。”   宋宥笑笑:“跟我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虞弦冲他一点头,“我先回去了,到家给我发消息。”   “行。”   宋宥站在原地看他抱着岑知木离开,看了有一会儿,虞弦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司机按下车窗,探出头问:“帅哥,咱们走吗?”   “走吧。”   他在期待什么呢?   宋宥回过神,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拉开车门,重新坐回车里。   “虞弦,”岑知木困死了,闭着眼睛趴在沙发上,对着虞弦撒娇:“今晚能不能不洗澡啊。”   虞弦说:“不行。”   他去洗手间洗了手,擦干水珠后,手上依旧是凉凉的,在岑知木脸上拍了拍。   “不洗澡就不能上床。”   岑知木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脸用力按在他手上,想出一个很坏的坏主意:“那我去叔叔床上睡行不行,叔叔肯定不嫌我脏。”   虞弦笑了一下,笑容持续了不到两秒钟,随即冷酷道:“不行。”   他拎着岑知木去洗澡,岑知木觉得天塌了,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两只手直直垂下去,和地面形成直角。   “求求你了虞弦,我真的好困,我会淹死在浴室里的。”撒娇不管用,他开始胡说八道。   虞弦说:“不会。”   岑知木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各种模仿开水壶的动静。   虞叔叔被他吵醒,打开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发现是虞弦和岑知木在搞鬼后,又关上房门回去睡觉去了。   虞弦把岑知木带进浴室,打开暖风,教育他:“不要怪叫,会吵到邻居。”   岑知木聪明地说:“邻居是我家。”   虞弦开始脱他的衣服,边脱边说:“楼上楼下也有邻居。”   岑知木举起手让虞弦脱掉他身上的毛衣,露出白皙的皮肤。胸|前的小果实挺立着,粉嘟嘟的特别可爱。   虞弦带走了岑知木所有的衣服,把光溜溜的岑知木留在浴室里:“洗澡。”   岑知木拽住他,要和他一起洗。   “等我洗完了,”他打了个哈欠,“就很晚了。不如我们一起洗一下,这样还快。”   他没有告诉虞弦实话,其实是因为他很懒,不想动,想让虞弦给他打沐浴露,最好帮他把头发也洗了。   【📢作者有话说】   小木木,小聪明蛋,妈妈要夸奖你了 第46章 他根本起不到管教的作用   邹淼在电话里面大发脾气,岑知木蹲在阳台上小声安抚他的情绪,没说几句话,严梁胥在寝室里敲了敲玻璃窗,提醒他:“查寝的老师上来了。”   岑知木对着手机说:“要查寝了,我得挂电话了。”   电话那边的邹淼更生气了,岑知木答应去他家过夜,却趁他喝多跟着虞弦离开,现在居然还要挂电话。邹淼语气硬邦邦的,说:“我们是不是朋友了?”   “是,当然是,”   查寝的老师随时会过来,岑知木急得不行,在寝室用手机被抓到可不止扣分那么简单,搞不好是要叫家长的。   “邹淼,我真的要挂电话了,晚点给你发消息。”   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岑知木不确定是不是查寝的老师进来了,咬咬牙,狠心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边,听到忙音的邹淼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屏幕,他没想到岑知木真的把电话挂掉了。   “草。”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手机在床垫上弹了一下,跌倒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过了几分钟后,躺在地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一边嗡鸣一边唱起歌。邹淼以为岑知木给他回过电话来,激动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直接翻下床,坐到地上一把捞过手机。   来电显示不是岑知木,是他在新学校认识的“朋友”。   邹淼现在就读的那所学校,高昂的学校筛选掉大部分人,能在那里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学生品质良莠不齐。   就比如给邹淼打电话的这个,邹淼挺烦他的。   这人叫陈路,家里做皮毛生意的,有点小钱,路子很野。他把睡过的女生当谈资,经常在班里大讲特讲,不止邹淼,班上的真二代都烦他。   不过他倒是很喜欢骚扰邹淼,大概是得到了父母的授意。   邹淼本来不想接他的电话,不过他都已经从床上摔下来了,不接的话这一下白摔了。他呼了口气,接通电话,语气不佳:“喂?什么事。”   “淼哥,”陈路在电话那边笑着说:“出来玩啊。我们在——”   “不去。”   邹淼掐了电话。   他打开微信,点开岑知木的聊天框,发现他们的聊天还停在他生日宴会的前夕,他问岑知木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   说到礼物邹淼更加来气,他不喜欢岑知木送他的礼物,可那又是岑知木送来的,他舍不得扔掉,带回来以后就扔在书架上放着当摆设了。   邹淼心想,早知道当时就该想办法说服岑知木,让他跟自己一起念国际学校,岑知木自从去了附中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少,岑知木每天都说忙,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   这么想着,邹淼就着坐在地板上的姿势,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   陈路又给他打电话,邹淼没接,过了一会儿,换成刘恋给他打。   陈路的电话他可以不接,刘恋的却不能。这女的很厉害,家里有背景,自己混得也不错。邹淼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接起电话。   刘恋叫他出去玩,邹淼不想去,刘恋说:“弟,给我个面子,我都说了能把你叫出来。”   邹淼没办法,只能答应:“行,位置发我吧。”   查寝的老师离开后,岑知木躲在被窝里给邹淼发消息,发了一堆骚扰人的表情包,邹淼没有回复。   岑知木叹了口气,收起手机,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单词本。   严梁胥开着手电筒在他对面做卷子,两个人隔着一层矮矮的护栏,嘀嘀咕咕说话。   严梁胥问他补习班的质量怎么样,老师教得好不好。   岑知木把隋老师夸了一通,“我觉得他比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好。”   严梁胥发动他低情商的属性,说:“因为他收你钱了。”   岑知木无语了一下,“好吧。”   跟严梁胥不对付的那个室友伸手敲了敲床架,“喂,能不能安静点,你们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其他室友没有出声,岑知木连忙捂住嘴巴,冲严梁胥眨了眨眼睛。   严梁胥在纸上写了句话,推过来。   岑知木看了一眼,严梁胥问他,想不想开着灯学习。   岑知木点点头。   严梁胥又在纸上写:待会儿跟着我。   值班老师一般在十二点结束巡逻,夏天的时候大概十一点四十分左右他们就会回到值班室休息。现在天气冷了,走廊上温度低,他们一般巡视一圈后就会回到值班室,过段时间再出来巡逻。   严梁胥根据手电筒的灯光晃过他们寝室门口的时间计算出老师什么时候到达值班室,然后带着岑知木下床,溜下楼去找虞弦。   下楼梯的时候,岑知木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   二楼的走廊里也没有值班老师,他们一直走到201门口。严梁胥没有敲门,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压低声音:“哥,你们睡了吗?”   宋宥躺在床上玩手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亮着光的手机扣到胸口,往外探了探身子,发现是严梁胥。   就这样,严梁胥凭借自己过人的观察力,成功把岑知木从410带到了201。   值班老师不管201,到了晚上,只有201和值班老师的值班室可以亮着阳台上的灯。现在天气冷了,虞弦没办法去阳台上学习,于是就拿了一把凳子,坐在阳台门后面,借着阳台上的灯光学。   即使这样也比严梁胥的手电筒效果要好。   宋宥可没那么爱学习,到了晚上就躺在床上玩手机。   他把严梁胥和岑知木放进来,打开自己的柜子,掰了几根香蕉,给他们俩一人扔了一根,问他们:“怎么下来的。”   岑知木接过香蕉,一手拿着香蕉,另一只手捂着胸口,直到现在都不敢大口呼吸:“别问了,我都要吓死了,胥哥胆子太大了。”   严梁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拿出自己的习题集和水笔,一脸淡定地说:“怕什么,老师回值班室取暖了,不会发现我们的。”   宋宥朝他比了他大拇指。   “虞弦。”岑知木稍微缓了一下,跑到虞弦旁边把自己手里的香蕉给他吃。   虞弦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很温和,“木木,怎么还没有休息。”   岑知木剥开香蕉皮,将甜甜的果肉喂到他嘴边,说:“我过来背单词。”   严梁胥也走过来,蹲到靠近阳台的空床旁边,把自己的习题集放到空床上,准备蹲在床边做题。   宋宥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箱子推出来,轻轻放在地上,让他坐。   于是他们四个都挤在靠近阳台这边,虞弦和严梁胥做题,严梁胥做完题目后对答案,会把错题标出来,等虞弦空闲的时候找他解惑。这套操作太流畅了,岑知木不得不怀疑,严梁胥早就做好了打算,也许他很早之间就想来虞弦他们寝室学习了。   岑知木和宋宥坐在另一边的空床上,岑知木背单词,宋宥玩手机,时不时凑到岑知木旁边低声说话,两人中间堆满了水果和零食,他们吃橘子吃香蕉吃芭乐。   他们两个交流的声音很小,像两只抱着橡果躲在窝里窃窃私语的小松鼠。   虞弦偶尔会看他们一眼,如果岑知木恰好抬起头,视线跟他撞在一起,那么不管岑知木的手里有什么吃的,都会喂到虞弦嘴里。   零点三十分,严梁胥收起自己的习题集,学得红光满面,很满足地说:“哥,我们明晚再过来。”   虞弦点了点头。   宋宥抓了很多小零食,把岑知木的口袋塞得满满的,拍拍他的脑袋,“明天过来,我继续给你讲那个人的事。”   后半段时间岑知木根本没有背单词,他和宋宥挤在一起,宋宥给他讲学校一些人的八卦,岑知木听得津津有味。   “好,”岑知木兴高采烈地点头,“明天见。”   严梁胥板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   宋宥移开目光不和严梁胥对视。岑知木也有样学样,抬起头看头顶的天花板。   “你们……”   严梁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们。   他本想让虞弦管管岑知木,转而又想到,虞弦比谁都要纵容岑知木,他根本起不到管教的作用。   想到这里,严梁胥更加的恨铁不成钢,心想虞弦怎么这样,他这样无底线的纵容只会害得岑知木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成器的。   他一下子觉得所有的压力都落在自己头上了。   他说:“岑知木,明天中午我会帮你制定一份学习计划,你明晚过来要先把我布置的任务完成,完成任务之后你想怎么玩都行。”   岑知木吸了吸鼻子,谨慎地问:“完不成呢?”   “完不成?”   严梁胥呵呵冷笑,“完不成的话,以后我就不带你过来了。”   这种招数对岑知木来说可太有用了,岑知木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满脸屈辱地答应了这个条件。   宋宥用怜爱地眼神看着他,“木木加油。”   严梁胥收拾好东西,让他跟上:“回去了。”   岑知木可怜巴巴的,朝虞弦摆摆手,“我明天再来找你。”   虞弦却说:“我来吧。”   严梁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   虞弦说:“木木的学习计划,我来帮他做。”   !   岑知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黏糊糊的,想依靠撒娇从虞弦这里蒙混过关。不料严梁胥看穿了他的小把戏,一把将他拽走。   “好,”严梁胥说,“明天中午我去高三部找你,哥,我和你一起弄。”   免得到时候岑知木一撒娇,虞弦又给他放水。   岑知木:“……”   “胥哥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过了十二点,值班的老师都睡下了,不会再出来巡逻,岑知木走在严梁胥后面,低声碎碎念:“那你这么不信任我,算什么?”   严梁胥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算你偷懒耍滑,算你不思进取、不知上进。”   岑知木:“……”   他险些没有控制住音量,在楼梯上叫出来:“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安静些,”严梁胥一把捂住他的嘴:“要是被老师发现了,明天就真的出不来了。”   第二天早上,岑知木还在纠结什么学习计划的事情。他去超市买了巧克力牛角包,天冷了,牛角包里面的巧克力酱有点凝固,没那么好吃了,但是这种面包的包装不能放进微波炉加热。   岑知木一边叹气一边把牛角包塞到衣服里,准备用体温把它暖一下。   回到教室后,季棘把自己的热水袋借给他,让他用热水袋捂面包。   岑知木把热水袋放到肚子上,牛角包夹在热水袋和他的肚子中间,“好冷啊。”   “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季棘吃着火腿肠,说:“哎,真受不了。”   岑知木学他说话:“受不了,真受不了。”   坐在前面的赵观棋转过头,给他们俩扔了几块咖啡糖,打着哈欠说:“冷还好说,主要是早上起不来。岑知木,我现在不说你傻了,住校多好啊,我每天上学路上脸都要冻僵了。”   他虽然是走读生,但是要自己骑电车来学校。   岑知木把手伸到肚子和热水袋中间,捏了捏面包,感觉面包有点软了,拿出来撕开包装。   季棘和赵观棋都看过来,季棘问:“你怎么天天吃这个面包啊。”   岑知木咬了一大口面包,两腮鼓鼓的很可爱,含糊地说:“因为好吃。”   季棘说:“中午我也买一个尝尝。”   严梁胥恰好拿着水杯经过后排,闻言停下脚步,提醒岑知木:“中午记得跟我一起去找虞弦。”   岑知木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严梁胥走后,季棘和赵观棋又开始小声议论,期末考试的时候,严梁胥和学委谁能考班里第一名。   他们班的学委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女生,学习劲头很猛,一般情况下都是班里第一名。前段时间严梁胥在虞弦的帮助下,学习成绩进步不少,月考时超过学委0.5分,以0.5分之差拿下班里第一名。   学委气得把乌黑柔顺的长辫子剪了,第二天顶着一头短发来上课。   严梁胥又发挥了他情商为零的属性,过去安慰学委,说:“我这段时间很用功,你看,我拼尽全力也只超过你0.5分而已。”   他的本意是想告诉学委,她很优秀,严梁胥比不上她。   没想到学委把他的话当成了挑衅,当场气哭了。   “严梁胥你什么意思啊,谁学习不是拼尽全力啊,你是在嘲讽我不够用功吗?”   班上那几个学习好的女生纷纷围上来安慰她,对着严梁胥怒目而视。   岑知木连忙过去拽开严梁胥,绞尽脑汁帮他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女生们咄咄逼人。   最后,岑知木拉着严梁胥乖乖跟学委道歉,请她还有另外的姐妹团成员喝了旺仔牛奶,严梁胥说:“我以后不说话了。”   学委恨恨地说:“你闭嘴的样子确实顺眼多了。”   那次纠纷大家记忆犹新,眼下期末考试快到了,大家都想知道严梁胥还能不能继续保持第一名。   季棘觉得他可以,赵观棋保持观望态度。   岑知木捏着牛角包的下半截,很阴暗地想,他希望学委使劲学习,期末考试超过严梁胥,把严梁胥比下去,狠狠杀一下他的锐气。   随后他又觉得,严梁胥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这么想。至少应该支持严梁胥。   所以中午一起去高三部找虞弦吃饭的时候,岑知木挺真情实感地说:“胥哥,我觉得期末考试你也许还是第一名。”   严梁胥是不是第一名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严梁胥的朋友,他要支持严梁胥,对严梁胥保持足够的信心。   没想到严梁胥被他的话感动到了,好半天没说话。   岑知木再接再厉,问他:“给我布置学习任务的时候可以手下留情吗?不要弄太多了,我还要听宋宥说八卦呢。”   严梁胥的感动荡然无存,他说:“滚蛋。”   【📢作者有话说】   胥哥不愧是学霸,脑子就是好用啊 第47章 我输了好吧   严梁胥制定的学习计划带给岑知木很大的压力。   有严梁胥盯着,虞弦完全没办法在学习计划上面放水。比如虞弦让他每天晚上背15个单词,严梁胥一出手,把“15”改成了“30”,并且在前面加了“必须”两个字。   也就是说岑知木每晚必须背会30个单词。   30个?   每晚?   必须?   宋宥想帮岑知木说话,在严梁胥公正铁血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会不会太严格了……哈哈,你们继续,我就随便一说。”   严梁胥说:“岑知木的基础太差了,我现在让他背的是初中学过的单词,很简单,30个已经很少了。”   岑知木哪敢说话,他只敢使劲往虞弦身边凑,可怜巴巴抠虞弦衣摆上的布料。   虞弦看了他一眼,说:“其实15个已经很多了。”   严梁胥:“……”   他扶了扶眼镜,目光凌厉地跟虞弦对视。虞弦面不改色,甚至还能在严梁胥凌厉的注视下,安抚地拍了拍岑知木的手。   “行吧,”严梁胥选择退让,不过话锋一转,又说:“单词15个,再加五道数学题,遇到特别难的大题可以根据题目的难易程度放宽规定。”   也就是说,岑知木可以选择少做几道数学题,代价是他要去攻克很难的大题。   “……”   岑知木不敢和严梁胥正面对抗,戳了戳虞弦的大腿,小小声道:“虞弦你说句话呀。”   “嗯?”   未曾想这么小的声音都瞒不过严梁胥,严梁胥锐利的目光扫过来。   岑知木赶紧闭上嘴巴。   等严梁胥低头研究纸上的计划时,他又开始使劲往虞弦身上蹭。   虞弦完全没办法抵御岑知木的撒娇卖乖,他嘴角翘起一点弧度,任由岑知木把他拱到后面的桌子上,靠着后桌,把手揽在岑知木腰上:“没关系,哥哥教你。”   “哥哥——”   岑知木得寸进尺,正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让虞弦掌握制定学习计划的主动权的时候,严梁胥忽然开口了。   “岑知木,”如果语气能打人,严梁胥现在已经把岑知木揍了好几顿了。他低头在本子上写字,斥道:“身上痒可以伸手抓一抓,不要在虞弦哥身上蹭来蹭去的。”   “好凶啊严梁胥。”岑知木脸上的表情悻悻的,皱了下鼻子。   严梁胥终于放下笔,看样子对自己制定的计划非常满意,一边把本子推给虞弦,一边批评岑知木:“这就凶了?你以为这点要求很高吗,我初中的时候一晚上可以背200个单词,这才哪儿到哪儿。”   “200个怎么了,”岑知木很不服气地说:“虞弦一晚上可以背500个。”   “噗。”   在一旁看热闹的宋宥笑出声。   “木木,”虞弦无奈道:“我不能。”   严梁胥也说:“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岑知木最听不得有人说虞弦不行,他说:“虞弦什么都会。”   严梁胥是个很严谨的人,“那也不可能,一晚背500太夸张了,你说一天记500个单词倒是差不多。”   要是以前,严梁胥根本懒得在这种琐事上跟人争论,自从认识了岑知木,他似乎也变得幼稚了。   无论是上次的“大码的冬季校服能不能装下两个岑知木”,还是这次的“虞弦能不能一晚背500个单词“,他都和岑知木争论不休。   吵到最后,他们两个一起看向虞弦,岑知木说:“虞弦你快说你能啊。”   宋宥在一旁单手托着腮,拿起严梁胥制定的学习计划看了两眼,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说:“木木,你哥哥是个肉体凡胎,不是大罗神仙,别把他累死了。”   他明显在幸灾乐祸,被好胜心冲昏头脑的岑知木听不出来,期待地看着虞弦。   虞弦还能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向来冷淡的脸上升起一丝温柔,他看着岑知木,“能。”   “听到了吗,”岑知木瞬间得意起来,“虞弦可不是胡乱说话的人,他说他能就一定能。”   严梁胥用怀疑地眼神打量着虞弦:“你真的能?”   虞弦说:“今晚可以试试。”   “啊?”岑知木听到这话立刻反悔,好胜心都没那么强了:“那多累啊,算了算了,我不争了,胥哥你赢了。我输了好吧。”   他可不能让虞弦真的试一下。   严梁胥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算你赢了,”他说:“毕竟我也知道,虞弦哥不是你,他不会乱说话。”   也就是说,最开始答应岑知木的时候,虞弦是真的准备在今晚背500个单词的。   一晚上背500个单词,就为了满足岑知木无聊的好胜心?   严梁胥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岑知木正在跟虞弦道歉,他告诉虞弦,“我下次不乱说话了。”   “没关系,”虞弦摸摸他的头发:“哥哥可以做到的事情就不算乱说话。”   经过这么一打岔,岑知木对严梁胥修改过后的学习计划也没意见了,甚至主动要求严梁胥对他严格一点。   “我太了解我自己了。”   岑知木捏着那张薄薄的学习计划,未雨绸缪,不无担忧地说:“我肯定经受不住宋宥的诱惑,到时候也许会偷懒,你一定要狠狠骂我。”   严梁胥在他头顶敲了一下,好像有点理解虞弦为什么那么纵容岑知木了。   岑知木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然后回以足够多的情绪价值。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   严梁胥想,如果换做是他的话,应该也愿意为了岑知木,尝试一下一晚上背500个单词。   就这样,在严梁胥的严师计划和虞弦的和风细雨教导,以及辅导机构加强班加持下,岑知木的期末成绩比补习班的隋老师帮他预估的名次还要高。   考试排名出来那天,2班班主任着重表扬了岑知木,说:“我们班有位进步很大的同学,岑知木。”   班里的同学纷纷望过来,季棘坐在旁边冲他竖大拇指。   岑知木有点不好意思,竖起课本挡住自己的脸。班主任鞠老师看着他笑了笑,一边鼓掌一边说:“让我们恭喜岑知木,进步两百多名,取得了全班第11,年级第198名的好成绩。”   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当然还有几个质疑的声音,尤其是跟严梁胥关系不好的那个室友,撇撇嘴,“真假啊,不是抄的吧。”   学习委员坐在他附近,闻言翻了个白眼,说:“你有本事你也去抄一个看看啊。”   真以为学校的监控和监考老师是吃素的啊。   那个人听到她反驳自己,立刻回呛道:“管好你自己吧,说不定严梁胥又是第一。”   自打入了高一,学委一直是班里第一名,只有上次月考被严梁胥赶超了0.5分,这件事几乎成了学委的心魔。这段时间严梁胥学习刻苦,学委也没少折腾自己,每天天不亮就坐在教室里背书了。   听到有人提起严梁胥的成绩,学委抿起嘴巴不说话了。   班上其他人也很好奇期末考试谁是班里第一名。   “老师,”季棘举起手,问出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第一名是谁啊?”   学委紧张地攥起拳头,严梁胥也抬高了脖子。   鞠老师笑着眨了下眼,装傻:“你问年级第一?还是那个新生代表啊,人家在年级第一就没下来过哦。”   班里一片怨声载道:“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   “好吧。”鞠老师放下手里的成绩表,两只手撑在讲桌上,笑眯眯地看向严梁胥和学委。   “严梁胥,周怀微,你们觉得谁是第一名呢?”   周怀微冷哼了一声,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说:“严梁胥吧。”   严梁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不过点了点头,诚实地说:“我也觉得是我。”   周怀微:“……”   班里瞬间沸腾起来,季棘兴奋地“我靠”了一声,“这么刺激,装都不装一下的吗。”   岑知木伸手捂住脸,心想,胥哥这情商真的没救了。   幸好周怀微已经了解了严梁胥这人的性格,知道他不是故意挑衅,只是翻了个白眼,并没有说什么。   鞠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也对严梁胥的性格感到无奈。她公布名次,严梁胥果然是第一名。   她说:“但是怀微没有退步,总成绩比上次月考高出7分,严梁胥的成绩比上次月考高12分。”   严梁胥点点头,“意料之中。”   班里一片唏嘘,不知道是谁混在其中说了一句“装货”,岑知木捕捉到了,立即回怼道:“你要是能考第一名也可以装啊。”   “就是,”周怀微抱着胳膊,特别不屑地说:“酸什么呢。”   季棘在后面接了一句:“哪儿来的酸货。”   班里顿时哄堂大笑。   拿到成绩单后,岑知木很兴奋地跑到高三部,准备给虞弦报喜。他都想到虞弦会怎么夸奖他了,不料高三那边上连堂,两节课中间没有小课间,只有大课间的时候可以休息十分钟。   岑知木沮丧极了,在教学楼外面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去。   教室里满是刚打印出来的那种试卷的味道,老师坐在讲台后面点击鼠标,宋宥整理着老师发下来的试卷,整理完后,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往窗外看,恰好看到岑知木跑过来。   跑得太着急了,似乎还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前扑了一下,险些摔倒。   宋宥转着笔,单手托腮看着他。   岑知木站在教学楼外面看了一会儿,估计是发现他们没下课,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站在原地等了等,抬起手腕看了眼试卷,垂头丧气地转身,看样子要回去了。   宋宥看了眼讲台,老师忙得抬不起头,他把自己的笔盖拔下来,对准虞弦的后脑勺扔过去。   “……”   虞弦的后脑勺被笔盖击中,皱着眉头转过身。   宋宥朝他笑笑,伸手指指窗外。   虞弦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窗外,高三这边取消了小课间,这个时间外面没什么人,岑知木的背影孤零零的,眼看着快要走出那扇爬满牵牛花藤的铁门了。   “老师。”   安静的教室内,虞弦忽然开口。   老师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虞弦,有什么事吗。”   虞弦说:“我去洗手间。”   老师点点头,做了一个“可以去”的手势,低下头继续在电脑前忙碌。   岑知木把成绩单卷成一个小纸筒,又展开,重复之前的动作。他失落地扒拉着成绩单,很想把成绩单折成纸飞机从窗子扔进虞弦的教室。   要是夏天就好了,夏天教室会开着窗……岑知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出那扇隔开高三部和高一高二教学楼的大铁门。   身后响起脚步声,岑知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有转头。   “木木。”   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一只手抓住岑知木的胳膊,一把将他拉了回去。   虞弦跑得太急了,胸口稍作起伏,冷淡的眉眼因为情绪起伏变得异常生动。   “木木,”他用力攥着岑知木的胳膊,几乎不用考虑就猜到了岑知木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岑知木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整个人像一只被注入空气的气球,从蔫蔫的状态慢慢恢复了生气。   “虞弦,”他一下子抱住虞弦脖子,整个人挂到他身上,“你怎么在这儿!”   虞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岑知木松手,想起自己的目的,把手里的成绩单拿起来,可是成绩单被他卷来卷去,早就变得跟鱿鱼卷一样了。   怎么会这样,岑知木甩了甩成绩单,又把成绩单压在肚子上,用袖子使劲抹平,效果微乎其微。   虞弦垂着眼,安静地等待他的动作。   岑知木努力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递上一张皱巴巴的成绩单,脸上的表情也皱巴巴的。   虞弦接过成绩单,看都没看,就把手压到岑知木的头顶,“木木很厉害。”   岑知木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脑袋盯着地面:“你怎么没看就夸我。”   虞弦低头看了眼成绩单,岑知木的成绩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岑知木只是底子不好,不过很认学,脑袋也不笨,说了会好好学习就真的有在好好学习。   “木木真棒,”虞弦将成绩单折了两下,收进自己的口袋里,居然调侃起来:“再也不用因为成绩不好蹲在马路上哭鼻子了。”   岑知木:“……”   他耳朵红成了山楂,甚至忘记追究虞弦收走他成绩单的事情:“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   虞弦眼中带着笑意,用手指按住他的鼻尖,轻轻揉了揉。 第48章 木木100   除夕那天,虞叔叔一整天都没有出现。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给虞弦发了消息,说他在公司加班,可能回不去。   虞弦早就习惯了。往常这个时间他也不会回家,甚至连条消息都没有。虞弦知道,他去了墓园,陪着一块不会说话的墓碑过新年去了。   虞弦和以往一样,准备着年夜饭。虽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每一年,他都会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庆祝新年的到来。   岑知木跟着岑书阳回爷爷奶奶家过年,他小叔从国外回来了,如约给他带了大魔法师的睡袍,还有其他的礼物。   “小木木,”岑知木已经很大了,小叔依旧把他当成小孩子,抄着他的肋窝把他从地上举起来:“想不想叔叔?听你爸说你期末考试考的很不错,叔叔要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岑知木连忙问:“有多大?”   “财迷。”叔叔气得笑了一下,把他放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要给他转账。   钟望舒端着一盘酱焖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木木,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岑知木狡辩道:“你只说不让我要叔叔的钱,可是小叔说了,这是给我的奖励。”   “嫂子,”岑知木的小叔说:“没多少钱,别说孩子。”   钟望舒生气地说:“就是你们两兄弟把我的孩子惯坏了,我找谁说理去。”   “老婆,”在厨房里炒菜的岑书阳似乎听到对自己不利的消息,从厨房冒头,“怎么了。”   钟望舒又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盘子放到餐桌上。   岑知木的俄罗斯婶婶带着孩子从外面进来,从后面给了岑知木的小叔一拳,“你竟敢让嫂子端菜?”   岑知木的混血小妹妹甜甜地叫他哥哥,又叫了爷爷奶奶,跑去厨房找岑书阳去了。   岑书阳切了块猪耳朵给她,单手把她抱起来,一边翻炒锅里的鱿鱼一边哄孩子。   岑知木和小叔帮忙上菜。上菜途中,岑知木偷吃一块猪耳朵,小叔偷吃了四五块。岑书阳抱着孩子站在厨房里骂他弟:“怎么会那么馋。”   厨房有人帮忙,钟望舒和岑知木的俄罗斯婶婶亲密地挽起胳膊,到旁边说悄悄话去了。   两张同样美丽的面孔凑在一起,岑知木的婶婶说:“嫂子,您真是越来越美丽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夸奖您。大哥也非常贤惠,太棒了。”   钟望舒把脖子上的金项链摘下来送给她,听着她的话笑了半天,说:“拉莉莎的中文真是越来越好了。”   拉莉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请您不要取笑我了。谢谢您的necklace。”   快到零点的时候,岑知木接到了邹淼的电话,邹淼和爸妈吵架,因为他和不三不四的朋友鬼混,在外面闯了祸。他们一家原本要去酒店吃年夜饭,家里的其他人已经在酒店了。   而邹父和邹母不得不去少管所处理他们惹出来的麻烦。到家后,邹父和邹淼吵起来,争吵过程后给了邹淼一巴掌。   邹淼长这么大从来没挨过巴掌,他在马上要到来的新年离家出走了。从家里出来后,他随便在街上拦了辆车。   过年不回家,在外面赚钱的司机比比皆是。邹淼报了岑知木家小区的位置,下车后,他混进小区,蹲在岑知木家楼下抽烟,打电话给岑知木,没说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问岑知木在干嘛。   岑知木把面团捏成小鸭子的形状,他的小妹妹岑知芝捏了一个蝴蝶结。岑知木说:“我在包饺子。”   他小叔嘲笑道:“这算什么饺子。”   岑书阳听不了这样的话,立刻说:“怎么不算。”   “木木,”电话那边很热闹,邹淼忍不住问:“你在哪儿。”   “在我爷爷奶奶家。”   岑知木的爷爷奶奶家不在市中心,在郊区,距离市中心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自建房,带一个大院子,很漂亮的四层洋房。   岑知木把岑知芝捏的蝴蝶结放到他的小鸭子头上,觉得很好看,他小叔要被他们捏的丑东西笑死了。   “你怎么了?”放完蝴蝶结后,岑知木把那个蝴蝶结鸭子交给岑知芝,让她自己玩,拿着手机走到院子里。   郊区没有烟花管制,漫天都是绽放的烟火,邹淼在电话里都能听到烟花的声音。   外面很冷,邹淼咳嗽了一声,说:“我没事。”   岑知木觉得他的声音不太对劲,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邹淼,你到底怎么了。”岑知木蹲到地上,用手指抠地面上的鹅卵石。   邹淼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实话:“我从家里跑出来了。”   他说了自己在除夕这天挨打的事情,岑知木低头看了眼时间,恰好零点,新年到了,头顶的烟花声忽然更热闹了,此起彼伏的烟火声震耳欲聋。   岑知芝尖叫着从家里跑出来:“哥哥,要放烟花和鞭炮了!”   爷爷带着岑书阳和小叔从家里走出来,准备去大门口放鞭炮。小叔手里拿着一块糖纸,走着走着放到岑书阳的头上。   岑书阳烦得给了他一脚。爷爷说:“你弟从小就欠打。”   岑知木打开微信给虞弦发“新年快乐”,顺便告诉邹淼:“新年快乐,见见,回家吧。”   他说:“新年到了,别和叔叔阿姨闹矛盾,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与此同时,虞弦的语音消息也弹了出来,岑知木很想点开听一听,但是手机显示听筒正在占用中,无法收听。   挂在柿子树上的鞭炮被点燃后,岑书阳接到了邹淼父亲打来的电话。   下楼扔垃圾的虞弦看到了邹淼。   这些事情是同时发生的。   虞弦原本不想搭理邹淼的,但他要是不管邹淼,邹淼会一直缠着岑知木。他让邹淼挂断电话,带着邹淼上楼。   于是新年的第一天,无处可去的邹淼被虞弦收留,两个人对着一大桌子菜相顾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邹淼问:“你家里人呢。”   虞弦无言,低头吃饭。   邹淼见状也夹了一筷子菜,他饿了一天,又在少管所折腾了很久,早就饿了。虞弦的手艺和酒店的大厨没有可比性,不过邹淼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吃饭时,他的手机响了好多次,是他父母,两口子找他快要找疯了。除此之外还有岑知木的消息,岑知木劝他回家。   邹淼干脆把手机静音,一抬手,将手机抛到了沙发上。   岑书阳挂断邹父的电话后,说:“邹淼离家出走了,这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邹淼人帅嘴甜,很会来事,他和钟望舒对邹淼的印象都不错。   “木木,”岑书阳看向岑知木,“你知道邹淼在哪里吗,他的爸爸妈妈很着急。”   岑知木低头看着手机,心里很难受,摇了摇头,“我问他了,他没有告诉我。”   邹淼在虞弦家里吃饱喝足,躺到沙发上,决定今晚睡虞弦家的沙发。他问虞弦他可不可以在室内抽烟,虞弦说:“随便你。”   他开始收拾桌子,顺便回复岑知木的消息。岑知木什么都和虞弦说,自然也说了邹淼离家出走的事情。   虞弦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眼躺在沙发上抽烟的邹淼,告诉岑知木,邹淼现在在他这里。   十几分钟后,邹淼父母赶来岑知木家的小区,包打听年夜饭吃到一半,被领导通知出来帮忙。她带着邹淼的父母找到虞弦家门口。   邹淼和父母的矛盾升级,邹父当着很多人的面,又给了他两耳光。邹父生气的时候是很吓人的,气势很足,不过邹淼毫不示弱。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杵在他父母面前,怎么都不肯认错。邹淼妈妈被他叛逆的样子气得心口痛,捂着胸口靠在岑知木家的防盗门上。   “虞弦!”邹淼脸上顶着红色巴掌印,愤怒地看向虞弦,“你出卖我!”   虞弦本来就没有义务帮邹淼保密,他给岑知木发消息,说邹淼的父母已经找到他了,让岑知木不要担心。   听到邹淼的怒吼声,他收起手机,皱了皱眉,说:“请你们回家吵。”   说完,将邹淼推出去,关上了房门。   邹淼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赶出来了。   “混账东西,”邹父被邹淼气得不轻,差点要得心脏病了,指着他,“赶紧跟我回家。回去再收拾你。”   「123」他回去了   「123」不要担心   「木木100」虞弦   「123」我在   「木木100」辛苦了   「木木100」【亲亲】【拥抱】【亲亲】【亲亲】【亲亲】   「123」【拥抱】【拥抱】   「123」不辛苦。   岑知木吸了吸鼻子,忽然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吃完年夜饭后,爷爷奶奶回房间休息了,小叔被赶到厨房收拾残局,钟望舒和婶婶带着岑知芝在三楼的暖房敷面膜,聊天。   岑知木把脑袋靠在岑书阳的肩膀上,小声说:“爸爸,我想回家了。”   “怎么了,宝贝。”   岑书阳晚上喝了点红酒,头正晕着,原本靠在沙发背上休息,闻言坐起身,摸了摸岑知木的脑袋。   岑知木小声说:“反正我们明天也要回家,我想提前回去陪着虞弦。虞叔叔不在家,他自己在家很可怜。”   爷爷奶奶家位置偏远,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开车回市区拜年。   岑书阳喝了酒,比较情绪化,被自己善良的儿子感动到不行,扬起声音叫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小叔:“弟,出来。”   岑知木的小叔甩着手上的水珠,嘀嘀咕咕走出来:“叫得这么亲密,肯定没有好事……”   岑书阳说:“你没喝酒,开车把木木送回去。”   岑知木的小叔“啊?”了一声,“不是明天回去吗。而且我还要洗碗呢。”   岑书阳:“车钥匙在我大衣兜里。”   岑知木的小叔问:“那我能不洗碗了吗。”   岑书阳说:“回来洗,给你留着。”   岑知木的小叔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洗碗,岑书阳叹了口气,说:“当年爸妈不让某人出国留学,某人半夜躲在被窝里哭,是谁攒钱帮他出国的?是谁承担了他的生活费?又是谁,在爸妈要不认他那个儿子的时候,帮他说服了爸妈?”   小叔:“……我洗,我洗行了吧!你的大衣在哪儿?我去拿钥匙。”   于是,于是,在新年第一天的凌晨,岑知木像一个可以满足心愿的魔法师一样,出现在虞弦家的门前。   他换上了拜托小叔帮虞弦带的那件大魔法师的袍子,他身上还穿着其他的衣服,套着魔法袍的样子有些滑稽。   岑知木眼睛弯弯,整理了一下头发,敲响眼前的房门。   门开了。   岑知木笑容甜甜的,“虞弦,我跟你说……”   他的话没有说完,迎面而来的拥抱吞没了他的全部话语。   虞弦用力抱住他的大魔法师,麦吉克大王,满分木木,下巴压在岑知木的头顶,手臂上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岑知木勒死在怀里。   “木木,”他的声音有些哑,“木木。”   “在呢。”岑知木在他怀里闷闷地应了一声,他的脸紧紧贴着虞弦的胸口,脸颊都要压变形了。   等到虞弦意识到自己太用力,再这么抱下去会出事的时候,岑知木的脸被他衣服上的布料压出红痕了。   岑知木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脸,主动贴到虞弦身边,拍着手唱起自己胡乱编造的歌:“虞弦新年快乐~虞弦新年快乐~祝虞弦新年快乐——”   虞弦张开怀抱,岑知木很上道地滚进他怀里,犹豫了几秒钟,很不好意思地在虞弦下巴上亲了一口。   亲完后就把头埋起来装死。   虞弦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微凉的手指扫过岑知木的后颈。岑知木趴在他怀里嗅了嗅,忽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烟味。   他疑惑地抬起脸,像小狗一样抽动着鼻子,最后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几枚烟头。   “虞弦,你怎么抽烟。”   岑知木以为自己看错了,蹲在垃圾桶旁边确认了一下。   虞弦起身,走过去蹲下,他即使蹲下身也比岑知木大一号,两个人一起蹲在垃圾桶面前研究里面的烟头。   虞弦说:“是你那个朋友。”   “什么?”岑知木大吃一惊:“邹淼抽烟,为什么啊?”   虞弦不太想听到邹淼的名字,不过依旧说:“我也不清楚,他一进来就要抽。”   “他怎么……”   邹淼到底怎么回事,岑知木的眉头轻轻皱起来。   虞弦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把头歪向岑知木那边,抬手抚平他的眉头,抿起嘴唇。   岑知木不皱眉了,学虞弦的样子,也去摸虞弦的眉毛。   虞弦低声说:“新年快乐,木木100。”   【📢作者有话说】   木木100就是满分木木的意思。 第49章 他们全部都在欺负虞弦   新年过后,开学就是第二个学期了。高三比之前更忙,严梁胥还和之前一样,每天晚上带岑知木去201学习,不过他们经常见不到虞弦。   宋宥挂在嘴边的话变成:“他去外地参加训练了。”   每到这个时候,严梁胥就会无所谓地点点头,他来201只是为了蹭学校给虞弦开的绿灯,找一个适合学习的环境学习,虞弦在或不在,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岑知木很失落,他趴在虞弦的床上背单词,背着背着就容易走神。   严梁胥坐在宋宥的行李箱上做物理题,岑知木抱着枕头跟宋宥小声说话,岑知木问宋宥,虞弦不在的时候,他自己住会不会觉得害怕,无聊,孤单什么的。   宋宥说:“其实还好。”   虞弦那个人原本话就不多,岑知木和严梁胥过来蹭灯光之前,宋宥和他基本不说话。   宋宥网购了一套烤棉花糖的装备,一个锡纸外壳加两块小小的燃料,点燃后,可以把大块的棉花糖放在火上烤。   他把锡纸壳放在另一边的空床上,给岑知木烤棉花糖吃。   严梁胥一边做题,一边警告他们:“小心把值班老师引过来。”   宋宥想了想,找了个曾经用来装牛奶的大纸盒,挡在他的烤棉花糖前面。   棉花糖烤软之后,宋宥指挥岑知木拿来两页饼干,将软软的棉花糖夹在饼干中间,变成好吃的夹心饼干。   恰逢严梁胥做完一页题,岑知木把饼干掰成三份,他们三个围在床边分享了那块饼干。   吃完饼干后,岑知木小声嘀咕道:“要是虞弦在就好了。”   严梁胥给他泼冷水,说,这个学期恐怕很难见到虞弦。   “别胡思乱想了,”严梁胥去阳台上洗手,洗完手回来后坐到宋宥的行李箱上,继续摆弄他的物理题,“你也赶紧把今天的题目做完。”   进入高一下学期后,严梁胥和虞弦重新帮岑知木制定了学习计划,这一次岑知木自己也参与了计划的制定。和上学期相比,他真的进步了很多,至少变得比之前有规划了。   宋宥熄灭了燃料,也加入他们,开始加班学习。他的学习成绩不算差,在冲刺班可以排到中上游的水平,这样的成绩参加高考是没问题的,高三最后几个月努力一把,也许可以更进一步。   岑知木的学习成绩稳步前进,最后停留在班里8-12名之间,上下波动,但是幅度不大。   这可把钟望舒和岑书阳感动坏了,期中开家长会的时候,两个人都争着参加。要知道,初中那会儿,钟望舒从来不去给他开家长会的,因为每一次老师都会着重批评岑知木和邹淼,钟望舒实在丢不了那个人。   “木木太争气了,鞠老师说你表现很好。”钟望舒参加完家长会回来,一连在岑知木脸上亲了好几口,“真是妈妈的乖小孩。”   岑知木也在钟望舒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钟望舒就开始跟坐在沙发上翻看成绩单的岑书阳说话,她说包宁宁也很争气,很能学。包打听天天在物业群里说她们家包宁宁又考了多少分,将来考个重本肯定没问题。   群里有人酸溜溜地说,包姐,你们家宁宁可真是出息了。   岑知木说:“她前段时间在体育课上晕倒了,医务处的老师说她低血糖。”   岑知木去医务室看她,给她送了一袋奶糖,让她头晕的时候含一颗。   “是吗。”钟望舒有些惊讶,“不过我前段时间在小区门口见到那孩子了,瘦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来。”   包宁宁每个周末都坐公交车回家,用瘦骨伶仃的手腕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钟望舒在小区门口碰见她的时候,她正拖着那个大箱子往家里走。   “木木,”钟望舒摸摸岑知木的脑袋,“你跟包宁宁说一下,下周让她和你一起走,坐你爸的车回家。”   “好啊。”岑知木点了点头。   钟望舒又说:“好久没见到虞大哥了。”   虞弦去外地参与训练之后,他爸爸也不怎么回家了,对面的门总是关着,门前的地毯上落了一层灰尘,钟望舒每次清理楼道卫生的时候都会用吸尘器帮忙收拾一下。   岑知木每次看到虞弦家紧闭的大门,心里都会空落落的。   距离高考还有40天的时候,虞弦重新回到学校。   虞弦是学校一手栽培起来的学生,从高一开始,关于他对未来的规划,虞叔叔完全没有帮过他什么,虞弦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和学校领导商讨后的结果。   所以即使不用参加高考,到了最后这段时间,他依然要回到学校,作为学校的工具人,参加各种访谈,给学弟学妹们打气,分享自己的经验。   其他几个学校还过来借人。尤其是市外国语中学,从虞弦回来后就一直来借人,给附中的领导赚足了面子。   岑知木坐在虞弦的床上喝波子汽水,对此表示很不满:“怎么感觉虞弦回来之后更忙了。”   宋宥那瓶汽水的弹珠坏掉了,正在想办法撬开,闻言笑着说:“这就忙了?你是没有见过虞弦高二的时候,那时候他入选了国家集训队,外国语也来借人,据说背着我们学校领导跟虞弦谈过好多次,恨不得直接把虞弦抢过去。”   这些东西岑知木全都不知道,他歪倒在虞弦的枕头上,眨了眨眼睛。有种被排除在外的坏感觉。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高三教室黑板上的倒计时变成了“0”。全市的学生放假,腾出教室给高三的学生高考。   虞弦不用参加高考,高考那几天,他和岑知木窝在家里看电影。   岑知木又在看魔法学院,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看了多少遍,他是个这样的人,喜欢什么东西就会一直喜欢,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腻。   他歪在虞弦身上,闻着虞弦身上的苦参沐浴露的味道,一边看电影,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虞弦的18岁生日要送给他什么礼物。   再过几天就是虞弦的18岁生日了。   然后,然后。   虞弦也许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他的18岁生日,这辈子都不想。   虞叔叔骗过了所有人,大家都以为他从失去妻子的悲痛中走出来,要开始崭新的生活了。就连虞弦都被他骗过去了。   可他选择在虞弦的18岁生日这天告别这个世界。   现在想想,他突然变好,并不是因为岑书阳跟他说的那番话,更像是人在临近死亡时的回光返照。   其实岑知木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钟望舒一直在哭,救护车的警笛声异常惨烈。岑书阳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去抱抱虞弦。   岑知木听话的走过去,抱住虞弦,好像抱住了一块冷硬的钢铁。   虞弦妈妈那边的亲戚又来了,他们像一群见到腐肉的苍蝇,兴奋地围了过来,企图从虞叔叔的死亡中谋取一些利益。   岑知木从大人们的口中得知,虞弦妈妈去世的时候,这群亲戚也来过。当时,虞弦的爸爸已经在巨大的打击中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些人搬空了虞弦的家,连墙上的空调也不放过。除此之外,他们还把念头打到了巨额的赔偿金上面。   虞弦的妈妈是音乐家,死于国外的一场演出,尸检报告被永久封存,从国外回来的只有一盒骨灰,和保险公司的巨额赔偿。   虞弦的爸爸和家里的关系似乎很差,虞弦妈妈的葬礼上,出席的只有女方的家人。   他们搬空了虞弦的家,带走了那架价值连城的钢琴,以及书房的博物架上所有的东西。就连虞弦的妈妈在海边买回来的贝壳风铃都没放过。   钟望舒说,“他们抢东西抢红了眼,你爸爸过去阻拦他们,差点被他们把头打破。”   岑知木愣愣地问:“那虞叔叔呢?”   “虞大哥那时候已经傻了,”钟望舒眼眶通红,摸着岑知木的脑袋,“什么都做不了。”   差点连那笔赔偿金都没留下。   幸好最后时刻,虞家来人了。虞弦是有一个叔叔的,不过和虞弦爸爸的关系并不好。他带了律师来,赶走了那帮趁人之危的烦人亲戚,保住了那笔钱。   可是哪有什么用呢,妻子离世后,虞弦的爸爸就变成了岑知木最熟悉的那副样子,整日醉醺醺的,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偶尔清醒,也只会抱着小小的虞弦坐在家里哭。   等虞弦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抱过虞弦。   钟望舒说:“木木,哥哥很可怜,你要好好安慰他,知道吗。”   岑知木眼泪汪汪地点头。   那帮亲戚只想要钱,其他事情一概不管,虞弦家里乱做一团,门口的地毯上布满横七竖八的脚印。   鱼缸里的热带鱼死了几条,岑知木发现后捞了出来,给剩下的几条鱼喂了鱼食。   虞弦在卧室里躺着,钟望舒坐在床边低声开导他。客厅里很吵,大人们在吵架。   有个矮个子男人走过来,打量着岑知木面前的鱼缸,忽然说:“这么大的鱼缸,也不便宜吧?”   岑知木再也受不了,把装鱼食的玻璃罐狠狠摔在男人身上,然后让坐在客厅里吵架的人全都滚出去。   他们在客厅里抽烟,嗑瓜子,吵架,把干净整洁的客厅弄得乌烟瘴气。岑知木还见过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抓着虞弦的胳膊,一直追问他家里的银行卡都放在哪里。   岑书阳跑过来安抚情绪激动的岑知木,一边跟被玻璃罐砸到的男人道歉,一边抱起失控的岑知木从虞弦家走了出去。   “木木,”他难得在岑知木面前黑了脸,“不要捣乱。”   岑知木也固执地不肯认错,“我没有捣乱。”   岑书阳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疲惫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父子俩安静了好一会儿,岑知木的眼泪吧哒吧哒掉下来,说:“爸爸,对不起。”   岑书阳抱住他,“爸爸知道木木是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但是岑知木不能回到那间屋子了,大人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岑书阳安排岑知木去小区门口接人。   虞弦的“亲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岑书阳说:“木木去外面帮他们指路好不好?”   岑知木知道他是想把自己支开,沮丧地点了点头。   他鼻子红红的,很担心虞弦,想回去守着虞弦。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岑知木真的非常后悔。   他应该理智一点,然后待在房子里陪着虞弦的。   上午的太阳不太晒,岑知木站在很好的日光下,望着对面便利店的绿色牌子发呆。   一辆高大的陆地巡洋舰停在他附近,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下车,摘下墨镜朝小区门口走过来。   保安出来拦他,男人被要求表明身份,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说:“不是死人了吗,我是他弟。”   这个男人是虞叔叔的弟弟,虞弦的亲叔叔。   岑知木的小叔对他非常好,他以为全世界的叔叔都是这样的,这个人是来保护虞弦的。他从后面追上来,伸手抓着男人的衣服,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叔叔,你为什么才来,”他替虞弦感到万般委屈,呜咽道:“他们全部都在欺负虞弦。” 第50章 他痛恨每一个伤害虞弦的人   虞弦的叔叔和他爸爸处在两个极端。如果是虞叔叔是温和宽厚的土地,是忧郁的海洋,那么虞弦的叔叔就是一座随时准备爆发的活火山。   赖在虞弦家里不走的那些“亲戚”,他二话不说,拽着领子就往外扔,有一个男人试图抵抗,被他折伤了手腕。   男人捂着手腕,叫嚣着不会放过他,被虞弦的叔叔拿钱砸了脸。   “拿着钱滚。”   男人低头去捡地上的钱,粗略数了一下,竟真的揣上钱准备离开。虞弦的叔叔一看就很不好惹,他们只会欺负虞弦,因为虞弦是个刚失去父亲的孩子,遇到虞弦叔叔这种硬茬便知道见好就收了。   虞弦的叔叔解决完那群烦人亲戚,活动了一下肩膀,转过头,发现岑知木从玄关柜后面冒出脑袋,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   见虞弦的叔叔看过来,岑知木害怕自己也被赶出门,连忙缩回脑袋,偷偷摸摸地躲进虞弦的房间。   虞弦的叔叔跟着他走进虞弦的房间。   房间拉起一半窗帘,另一半窗帘垂落着。虞弦侧躺在床上,目光一片死寂,脸色苍白的吓人。   岑知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希望把他冰冷的手捂热。   “虞弦,”他小声说:“你叔叔来了。”   虞弦没有动。应该说,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这几天一直这样。   “啧。”   虞弦的叔叔皱起眉,走过来。他和虞叔叔一样高大,因为不像虞叔叔那般常年酗酒,体格比虞叔叔还要健壮些。   他问坐在床边抹眼泪的钟望舒:“这样多久了?”   钟望舒慌忙擦掉脸上的眼泪,轻声说:“从虞大哥……出事那天开始,一直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虞弦的叔叔走过来,把岑知木拎到一旁,轻而易举地将虞弦从床上拽下来。虞弦虽然高,但是太瘦了,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他的骨头。   岑知木下意识地去拦他,却被钟望舒拉住了手。钟望舒的手湿漉漉的,用了很大的力气,拉住岑知木。   虞弦被他叔叔拽出房间,岑知木不安地看向钟望舒,钟望舒低声说:“木木,虞弦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外面传来磕碰的动静,虞弦的叔叔按着他的后颈,将他拉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把洗手池的塞子按紧,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头按下去。   虞弦的头磕到台子上,轻微地挣扎了一下,随后便一动不动了,任由冰冷的水柱浇到他的脸上。   虞弦的叔叔极有耐心的等待着,直到洗手池的水漫过虞弦的下巴,嘴唇,随后是鼻子。   溺水的痛苦让虞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   “唔——”   他呛着水,狼狈地想要挣脱按在他脖子上的大手。   虞弦的叔叔发狠地将他往水里按,岑知木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甩开钟望舒的手跑出来,不料看到了这一幕。   他冲进洗手间,对着虞弦叔叔青筋暴起的手臂又抓又咬,男人吃痛松手,岑知木赶紧关上水龙头,把虞弦拉近自己怀里。   虞弦的个子比他高,岑知木努力地踮起脚,好让虞弦可以依靠着他。虞弦在发抖,岑知木感觉自己要哭了,他努力忍住眼泪,“虞弦,虞弦,别害怕。”   虞弦身上的水打湿了岑知木的衣服,岑知木仇恨地瞪着虞弦的叔叔。他痛恨每一个伤害虞弦的人,那些吵闹的亲戚,还有面前这个男人。   即使这个人是虞弦的叔叔也不可以。   虞弦的叔叔摸了把胳膊上的牙印,恼怒道:“我是在帮他,你看看他现在像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岑知木护着虞弦,语气咄咄逼人,“他现在什么样子?”   他紧紧搂住虞弦发抖的身体,嗓音尖锐,“他为什么不能这样,他为什么不能这样!”   “他只有18岁,他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你们为什么要对虞弦这么坏,我恨你,我恨你!”   说完,他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大颗大颗地从脸颊上滚落,他抱着虞弦大哭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也是骗子,你们根本不是这么教我的,虞弦为什么不能难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的眼泪砸在虞弦身上,很烫,虞弦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也不发抖了。   虞弦的叔叔气得狠狠地砸了一下洗手台,怒喝道:“因为他没有爸妈了,明白吗!他要是想烂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人会管他!”   岑知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不择言道:“你才没有爸妈,你才没有爸妈,呜呜呜呜——”   那天岑知木哭得快要断气了,哭到最后甚至呕出一口血。尽管医生说那只是因为他又哭又喊,导致喉咙里的毛细血管破裂,但还是吓坏了大人们。   钟望舒脸都白了,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虞弦的叔叔拿这样的小鬼没有办法,不得不压下性子低声下气地跟他道歉。   岑知木不理他,抓着虞弦的手不肯放开。他觉得每一个人都想伤害虞弦,他不敢松开手。   他害怕他一松手,留下虞弦一个人,虞弦又会被人欺负。   岑书阳苦笑着说:“我们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孩子明事理。”   他们总想着让虞弦赶紧振作起来,不要一蹶不振,可他们忽略了,虞弦也只是一个刚满18岁的孩子。就算他平时再怎么听话懂事,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当然有权力难过,有权力消沉。   没有人再去逼迫虞弦走出来,大家开始忙碌葬礼的事情。作为虞弦爸爸的亲兄弟,虞弦的叔叔做主,让停留在冷冻柜里的尸体进了火化炉。   他独自一个人去的火葬场,他站在焚烧炉外,等待唯一的哥哥焚烧成灰烬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   总之,他带回了虞弦爸爸的骨灰,把那个抱在黑布里的盒子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   岑书阳帮忙联系了殡仪馆。   那群烦人的亲戚趁虞弦叔叔不在家的时候又来过,被钟望舒关在了门外。   钟望舒收拾着虞弦家里的卫生,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了一个厚厚的牛皮袋。   她站在书房门口久久地沉默着,好久之后才走过去收起那个纸袋。   虞弦的叔叔带着骨灰盒回来后,钟望舒将那个纸袋交给了他。   纸袋里没有留下给虞弦的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里面是一份律所公正的遗书,还有一张小小的证件照,正是虞弦的爸爸夹在钱包里那张。   虞弦的叔叔不屑地嗤笑一声,用食指和拇指捏坏那张照片,抽烟的时候顺手用打火机烧了。   那份遗嘱他倒是认真看了看。   虞弦的爸爸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虞弦,房子,车,很多笔投资,他当年在卫星研究所得到的专利费,还有那笔巨额保险。   虞弦满18岁了,他可以完全拥有这些财产,不需要什么监护人,也不需要任何的附加条件。虞弦的叔叔自言自语道:“总算做了件像样的事情。”   他看不起自己的哥哥,那个废物,胆小鬼。被爱情毁掉全部的可怜虫。   幸好虞弦不像他的爸爸。   虞弦妈妈那边的亲戚不认什么遗书,想要分一杯羹,被虞弦的叔叔打发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大人忙大人的事情,岑知木小心翼翼地照顾着虞弦。用温毛巾给虞弦擦脸,笨手笨脚地给虞弦喂吃的。   虞弦的叔叔把骨灰盒带回来后,打开房间的门看了一眼,当时岑知木正在给虞弦剪指甲,动作看起来很笨拙,虞弦的叔叔很担心他把虞弦的手指一起剪掉。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走过来,一把夺过岑知木手里的指甲钳。   “我来吧,去旁边坐着。”   岑知木坐在原地不动,警惕地看着他。   虞弦的叔叔骂他:“鼻涕鬼。”   岑知木不肯让开,他干脆站在床边,弯下腰,动作麻利,很快帮虞弦剪好了指甲。   那些修剪下来的指甲是月牙的形状,他也没有嫌弃地扔到地上,而是存在掌心里,剪完指甲后一起扔掉。   他带走了指甲钳,出去的时候关上了房门。   他走后,岑知木赶紧捧起虞弦的手,检查他有没有被弄伤。   他的呼吸喷洒在虞弦的手指尖,热热的痒痒的,虞弦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随后,他反握住岑知木的手。   虞弦太久没开口,嗓音嘶哑,“木木。”   岑知木转头看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扁了扁嘴,委屈极了,扑过去抱住他。   “虞弦,我好累。”   虞弦虚弱地抱住他。   岑知木哽咽道:“我才不是鼻涕鬼。”   虞弦的嗓子里好像有玻璃碎片在翻滚,每一个字说得都很艰难。他说:“不是。”   岑知木抬起脸,用自己软软的脸贴了贴虞弦的。   虞弦的叔叔再次推开门时,床上的两个人已经抱在一起睡着了。   岑知木整个人都埋在虞弦的怀抱当中,虞弦闭着眼,抱着岑知木,表情很平静,因为肤色浅,眼底的青灰异常明显。   他手里端着一碗加了营养剂的米糊,在门口站了片刻,安静地退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第51章 但是   岑知木从补习班下课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装满饼干的袋子,走出电梯,慢慢地走到家门口。   楼道里面很冷,对面的门上贴着很旧的福字和春联,是去年冬天,春节到来之前,岑知木拉着虞弦贴上去的。   转眼又过了一年,门上的红色春联褪色,福字上面的金粉也脱落的差不多了,变成一种难看的黄色。   因为房子没有人住,门前的地毯早就被保洁收走了,门前的地砖空荡荡的。有时,岑知木帮妈妈打扫卫生,拿着吸尘器来门口清理地毯时,会看着对面的门发一会儿呆。   可是今天,那扇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   岑知木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眼,走过去,往门缝里面看。里面有很远的说话声,说话的人似乎在某个房间里。   岑知木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虞弦,是你回来了吗?”   门在他的敲击下缓缓开启一条更大的缝,岑知木从门后探入半个身子,“虞弦?”   卧室的门打开,虞弦的小叔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戴眼镜,房产中介打扮的人。   岑知木愣愣地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啊。”   虞弦的叔叔转头告诉中介:“你自己转转。”随后朝岑知木走过来。   他屈指在岑知木的头顶弹了一下,叫他“小鼻涕鬼”:“怎么没去上课。”   岑知木说:“今天是周末,我刚从补习班回来。”   中介已经独自走到虞弦的卧室前,推开门,站在门边拍照,还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岑知木强忍着不悦,问虞弦的叔叔:“你要把房子卖掉吗,卖掉虞弦的房子?虞弦知道吗?”   叔叔无奈道:“我倒是想卖掉,虞弦不肯答应。”   他说:“房子需要人气,太久不住人会坏掉,我准备把它租出去。”   他一边说着,好似发现了什么,伸手比划了一下岑知木的身高,“鼻涕鬼,你长高了吧。”   岑知木低头看一眼脚上的雪地靴,为了方便在雪地上行走,雪地靴做了厚厚的底子,但他面不改色地说:“是啊。”   虞弦的叔叔感慨地笑笑,“上次见你还是半年前呢,那时候你只有这么高。”说完把手放到岑知木旁边,往下压了压,停在岑知木耳朵的位置。   “啊?”岑知木说:“你记忆出问题了吧,我没那么矮。”   “是我记错了吗。”虞弦的叔叔靠在玄关柜上思考了一会儿。当时岑知木总和虞弦待在一起,虞弦的个头很高,岑知木努力抱着他,想让他靠在怀里的时候,还需要踮起脚。   因此,在虞弦叔叔的记忆里,岑知木是一个非常难缠的,矮个子的小男孩。   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岑知木,发现岑知木不和虞弦站在一起时,看上去其实挺高的。   于是虞弦的叔叔说:“少和高个子一起玩。”   岑知木气呼呼的,不想和他说话了,又很想知道虞弦的近况。   他磨蹭了一会儿,问道:“虞弦最近怎么样。”   “我是海市人,”虞弦的叔叔耸耸肩,“他在首都上学,我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样。”   岑知木失落地哦了一声。   他很久没和虞弦见面,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瘦了吗?还会继续长高吗?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模样,虞弦的叔叔莫名有些不忍。如果岑知木身后长着小尾巴,现在一定耷拉下去了。   虞弦的叔叔安慰他:“他也很少和我联系。”   “什么,”岑知木变得很有攻击性,恼怒地说:“你不是他的叔叔吗,不熟吗?”   虞弦叔叔:“……”   他气得笑了一下,又弹岑知木的脑袋,让他回家和家长说一声,晚上不回家吃饭。   他想和岑知木一起吃个饭。   岑知木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不用跟家里说,”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里面装着几包饼干,“我今晚本来也要一个人吃饭。”   两个月前,岑书阳的公司领导决定去津港开一家分公司,经过董事会的选拔,岑书阳由副总升任CEO一职,这段时间忙到不着家。钟望舒也忙,经常在学校加班到七八点钟,岑知木只能自己解决晚餐。   虞弦的叔叔让岑知木等一会儿,他要和中介聊几句。岑知木点点头,回家放下书包和饼干,换了件稍微薄一点的外套。   虞弦的叔叔要带岑知木去吃部队火锅,说小朋友会比较喜欢。岑知木都高二了,哪里还算什么小朋友,不过他懒得争辩这个问题。   等部队锅沸腾的时候,岑知木一直吃炸鸡,虞弦的叔叔坐在对面打电话,打完一个电话又进来一个。   岑知木坏心眼的吃掉所有蜂蜜芥末口味的炸鸡,留下不怎么喜欢的韩式甜辣酱,推到叔叔面前。   半年前,也就是虞叔叔自杀后的那段时间,虞弦的叔叔留下来处理了所有的事情,随后提出要把虞弦带到海市。   不知道他和虞弦聊了些什么,虞弦居然答应了。   最开始那几天,岑知木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虞弦居然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他不跟虞弦说话,见了虞弦就假装没有看到他。   直到虞弦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他们在楼下遇到,岑知木又想像之前那样忽略虞弦时,虞弦突然叫住了他。   “木木。”   虞弦的语气很温和,即便是岑知木几天没有和他说话。他走过来,轻轻抱住岑知木,岑知木用力挣脱出来,瞪着他。   虞弦伸手摸他的头,岑知木一下子躲开了。   最后虞弦收回手,被拒绝的那只手握成拳,温声道:“我要走了。”   岑知木赌气地别过脸,不理他。   后来每一次想起那天,岑知木都很后悔。   那时候虞弦刚刚失去爸爸,不应该那么对虞弦的。   岑知木也变成了欺负虞弦的人当中的一个。   那天回家后他就后悔了,想告诉虞弦,他不是故意不理他的,他只是想让虞弦留下来,他不想和虞弦分开。   海市那么远,他害怕虞弦走了,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卡式炉上面的部队锅开始咕嘟冒泡,虞弦的叔叔终于挂断了电话。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发现岑知木给他留了半份炸鸡。   他有些诧异地看向岑知木,岑知木正在吃一份金枪鱼拌饭,他现在吃相比之前好了很多,最起码不会把嘴巴装得鼓鼓的了。   虞弦的叔叔看着眼前那半份炸鸡,觉得岑知木还挺可爱的。   他说:“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毕竟他带走了虞弦,当时岑知木又哭又闹的,要不是有大人拦着,估计还会冲上来咬他。   听了他的话,岑知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当然不喜欢虞弦的叔叔,不然也不会吃光全部的蜂蜜芥末炸鸡,只留下甜辣酱的。   虞弦的叔叔应该很饿了,他开始吃那半份炸鸡,一口一块,很快就吃完了。   他们开始聊天。   虞弦的叔叔和虞弦不怎么熟,他想聊聊自己的哥哥,也就是虞弦的父亲。   很不幸的是,岑知木和虞叔叔也没那么熟。满打满算,他和虞叔叔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那不到一年。   他们两个只好面面相觑。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在部队锅上面撒下大把的芝士碎,提醒他们:“可以吃了哦,不过等芝士融化口感会更好。”   虞弦的叔叔夹了一块鱼饼。   岑知木用勺子把芝士碎全都拨到自己这边来。   虞弦的叔叔问他:“这半年你们都没有联系过吗?”   岑知木沮丧道:“联系,但是……”   他找虞弦道过歉,说自己不应该不理虞弦。虞弦回给他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有次岑知木在路上遇到一只很丑的狗,他拍照发给虞弦,评价道,这只狗像一块拖把布。   虞弦没有回。   隔了好几天,虞弦才发给他一个拥抱的小表情,可惜那个时候岑知木在上课,错过了虞弦的消息。   岑知木找过宋宥,试图从宋宥那里得知虞弦的消息,结果宋宥比他还要惨,他费了很大的努力考上了首都的学校,原以为会离虞弦近一些,没想到入学半年了,根本没和虞弦见过面。   给虞弦发消息,虞弦总是隔很久才说,忙。   虞弦的叔叔听完后,有些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他很英俊,笑起来像那种电影里面的坏男人。他和自己的哥哥长相非常接近,但是虞叔叔就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他笑完后,说:“你刚刚还怪我跟虞弦不熟,你看,这是我的原因吗。”   岑知木不说话了。   他又不是笨蛋,其实隐约可以猜到,虞弦大概是因为什么不可以随便说出来的原因才变得这么忙。   尽管如此,他依旧忍不住迁怒眼前这个人。   芝士融化了,变成一整片奶香的黄色小被子,虞弦的叔叔抬起手:“这东西闻起来居然不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岑知木一筷子夹走了所有的芝士。 第52章 什么是满足感   很久之前,岑知木觉得严梁胥是傻瓜,晚上不去食堂吃饭,非要坐在教室吃一些干巴巴的面包或者饼干。   现在他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放课铃响之后,季棘和赵观棋叫岑知木一起去吃小食堂新推出的石锅豆腐,据说很好吃,比之前最火的石锅鸡蛋还好吃。   季棘说:“据说拿来拌饭,可以多吃两碗大米饭。”   岑知木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曲奇饼,摇摇头:“我不去了,吃饼干。”   “啊?”季棘不理解,伸手拽他,“饼干有什么好吃的,跟我去吃石锅豆腐吧。”   “真的不去。”   岑知木拿出今天随堂小测的卷子,“我要纠错。”   “……你是这个。”   季棘看了他半天,最后非常无语地冲他竖起大拇指。   周怀微和严梁胥也没去食堂,尤其是周怀微。升入高二后,她和严梁胥又在成绩榜上展开了无声的厮杀,第一名只有一个,不是她就是严梁胥。   不算上还没有到来的期末考试,本学期的三场大考,除了第一次月考外,剩下两次考试都是严梁胥第一名。   周怀微心有不甘,咬了咬牙,也放弃了去食堂去晚饭,留在教室多学一会儿。   她从包里拿了肉松面包和橙汁,准备胡乱对付一下。   岑知木用手工刀撬开装曲奇的铁盒,端着盒子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分给不去食堂吃饭的人。   周怀微咬着面包,让他把杯子拿过来,要给他倒点儿橙汁。   “严梁胥,”周怀微用力摇了摇手里的瓶子,晃匀里面的果肉,“你要不要橙汁?”   严梁胥拿着杯子走过来。   他们三个分着喝了橙汁,凑在一起吃岑知木那盒饼干,顺便研究今天课上的随堂测试。   岑知木这个学期又有进步了,稳在前八名的成绩。高一新生入学的时候,还被高一的年级主任拿来鼓励和他一样交钱进来的学生。   新生大会上,岑知木也上去发言了。因为他进步实在是太可观了,附中收过很多交钱进来的择校生,没有哪一个像岑知木这样。   新生大会那天,站在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新生时,岑知木生出一种恍惚的感觉。一年前,虞弦也是站在这里,作为优秀学生代表致辞,现在他和虞弦站在了同样的地方。   念完演讲稿上的内容后,他本该下台,可是看着下面的学生,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你们要加油哦,我帮你们尝试过了,努力真的有回报,至少在学习这件事情上,是这样的。”   说完,冲年级主任吐了下舌头。主任笑着鼓起掌。   当天,他在新生群里小爆了一下,大家都觉得他长得非常帅,并且看上去性格很好很有礼貌。   第二天就有学妹的情书送到班里来,季棘嫉妒极了,叫他“礼貌哥”。岑知木也叫他的外号“叽叽哥”。   “礼貌哥。”   “叽叽哥。”   “礼貌哥。”   “叽叽哥。”   最后,他们两个以扰乱自习课秩序的罪名,被严梁胥分别扣了两分平时表现分。   不过严梁胥和岑知木关系好,当天晚自习就以“岑知木帮值日生擦黑板,岑知木帮值日生打扫卫生”为由,把那两分加了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爸爸妈妈夸奖他,学校老师喜欢他,学弟学妹们崇拜他。   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充实的,可是岑知木总觉得自己心里出现了一个空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似乎总能听到洞里的风声。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他把这种感觉告诉严梁胥,严梁胥想了想,送给他一个填满草药的小香袋。他说:“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出现耳鸣。你把这个放在枕头旁边,安神用的。”   岑知木拿起香包闻了闻,意外发现,这个药包的味道和虞弦常用的那个沐浴露的味道有点像。他忍不住贴到鼻子上使劲闻了一下。   香包里的药末被他吸出来,呛到他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严梁胥说:“这个东西不是这么用的,放在枕头边上就行,不要整个鼻子贴上去。”   岑知木捏捏那个小香包,很喜欢,哦了一声。   晚上睡觉时,他就把小香包贴着脸放好,有时候会放在自己额头上。   严梁胥说他那样看起来可真像一个小傻瓜。   高二上学期的期末成绩出来时,班里小小的沸腾了一下。因为岑知木在班里冲到第四名,年纪第二十三名。   季棘和赵观棋惊呆了,季棘把手放在岑知木肩膀上,说:“同桌,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超过严梁胥,考个全班第一。”   岑知木摇摇头,很诚实地说:“这次考试遇到学过的题目了,算是白得了20分。”   期末卷子上有一道稍微有些超模的题目,严梁胥和周怀微也没拿到满分。岑知木能做出来,是因为虞弦曾经教过他。   他只记得那好像是一个周末的黄昏,虞弦在家里做题,他去找虞弦玩,想让虞弦陪他去商场抓一只小狗娃娃。   虞弦说做完那张卷子就陪他去。   岑知木为了让虞弦多注意他,故意在旁边捣乱。最后虞弦受不了他的折磨,把他拽过去,让他老实坐在一旁。   岑知木说:“我好无聊。”   虞弦说:“最后一道题了。”   岑知木把脑袋伸过去,虞弦摸摸他的头,为了让他不无聊,一边做题,一边给他讲那道题的思路。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道题的解题思路,他居然可以记这么久,记得这么清楚,岑知木自己也很惊讶。   虞弦。   一想到虞弦,岑知木又开始出现耳鸣。   这一次的耳鸣来势凶猛,伴随着心脏刺痛的感觉。   他把这种感觉告诉医务室的医生,医生也无法解释,只能归咎于心理问题。   医生看着他说:“试当放松一下,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岑知木茫然地看着他,“是我自己想进步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算压力吗。”   医生说:“想进步,本身就是压力来源的一种。”   岑知木明白了。   医生打开一个巨大的白色瓶子,从里面倒了一点大药片,装在透明封口袋里。   岑知木问这是什么,医生说:“钙片,送你吃的。”   岑知木看向那个大瓶子,瓶子上果然写着“维生素D片”。   岑知木并没有告诉爸妈自己好像有一点心理问题,他们两个实在太忙了。况且他现在是个小大人,可以自己解决问题。   他自己买了关于心理学的书回来看,那个书真的很有用。岑知木是这么告诉周怀微和严梁胥的:“那个书,我看一会儿就想睡觉,睡着了就没有耳鸣了。”   周怀微夸他:“天才。”   严梁胥则是很担忧地望着他。   “耳鸣那么严重吗,实在不行的话,去医院开一点药?”反正现在是寒假,他们有的是时间,严梁胥要陪岑知木去医院。   岑知木想了想,一直这样确实不是办法,就答应去医院看看。   他们去医院看心理科,最后得出的结果很搞笑。因为医生说岑知木的心理状况非常健康,完全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就算有耳鸣,也应该去检查一下身体,不要往心理疾病这方面胡思乱想。   岑知木稀里糊涂的,又去做了个全身体检,得到的结果也显示他很健康。他们又去看中医,中医给岑知木把了脉,又看了他的舌头,说他的舌头红红的,一看就是健康的舌头,脉象有力,身体没有问题。   岑知木说:“那我为什么会耳鸣?”   医生沉默了,他问岑知木,“你现在有耳鸣吗?”   岑知木说:“没有,只有到了晚上,或者一些特定的时间会这样。”   医生沉思一会儿,得出结论:“可能是你的耳力优于常人,所以可以听到一些平时听不到的声音。你要知道,很多声波在正常情况下,人类的耳朵是捕捉不到的,你可能是捕捉到了这些声音,把它当作了耳鸣。”   “原来是这样。”   岑知木接受了这个结果。严梁胥也认可地点点头,“有可能。”   除夕前夜,邹淼叫岑知木出去玩,岑知木想起两个人蛮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就答应下来。   邹淼一见面就打趣他:“木木,你现在可厉害了,我爸妈都让我多跟你玩,向你学习。”   “你是该学我。”岑知木过去拽他的头发,“你怎么把头发搞成这样了。”   邹淼把头发漂成了很浅的金色,修了断眉,看上去完全不像个高中生了,他在楼下等岑知木的时候,岑知木差点没认出来。   邹淼抱住他,问他:“帅不帅。”   岑知木伸手推他,评价道:“像个混混。”   邹淼被他的评价笑死了,搂着他的肩膀带他去小区门口打车。   晚上他们一起去玩剧本杀,没想到刘恋也在,并且换了一个男朋友。   她还打了舌钉,伸出舌头,问岑知木好不好看。   岑知木抽了口冷气,又一次问她疼不疼,为什么要这样。   刘恋笑嘻嘻地说:“为了追求一种满足感。”   说完就跟着工作人员去换衣服了。   邹淼也拿着他和岑知木抽到的角色卡对应的衣服走过来,叫岑知木和他去换衣服。   岑知木还在想刘恋的话,满足感,满足感。   耳边再次响起耳鸣声,几乎要把他淹没,他伸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满足感。   什么是满足感。 第53章 5.61   年后,宋宥找岑知木吃饭。他们没有出去吃,在岑知木家里做饭。   宋宥蹲在厨房的地上研究食谱,岑知木拿着一个小刷子,给螃蟹洗澡,对着螃蟹的后壳猛刷。   宋宥说:“你别乱动,小心被夹到手。等会儿我来刷。”   岑知木才不听,他把螃蟹刷完,又去刷那只大龙虾。   宋宥只好放弃看食谱,起身夺走刷子。   他原本是想请岑知木出去吃饭的,但是听岑知木抱怨说很久没吃家里的饭了,在外面吃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有些根本不是人吃的食物。   宋宥临时决定买东西来岑知木家里做饭。   他买了帝王虾,青龙,还有茶树菇什么的,海胆也是刚送来的,不过比较难处理,他就没要。   他们还在虞弦家门外站了一会儿。   虞弦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租给了两个大学生,岑知木心里很不舒服,一想到有人要睡到虞弦的床上就不舒服。不过虞弦大学毕业后可能回去海市发展,毕竟他的家人在那边,那个房子他以后不一定会住了。   想到这里,好像更不舒服了。   岑知木问宋宥,“见到虞弦了吗。”   宋宥站在水池旁边洗龙虾,让岑知木打开手机搜怎么给龙虾放尿。岑知木靠在岛台旁边搜处理龙虾的视频,听到宋宥说:“见过一面。”   岑知木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   宋宥没有察觉,一边处理龙虾一边说:“不过只来得及打了声招呼。他当时跟几个老师站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   宋宥大学念的是材料学专业,那次和朋友一起去看一场材料展会,在展会上遇见了虞弦。   岑知木赶紧问:“他变化大吗?”他其实想问虞弦瘦了没有。   宋宥想了想,点头,说:“变化很大。”   岑知木安静了一会儿,心想,他也好想去首都,好想遇到虞弦。   新年到来的那一天,虞弦给他发了新年快乐。这一次岑知木守在手机前,立刻回复了,还给虞弦看他的成绩单。   虞弦夸了他,说,给他准备了礼物,不过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寄出去。   于是从新年那天起,岑知木就等啊等,到现在都没等到。   宋宥拿过岑知木的手机,根据上面的教程处理了大龙虾。他把手机还给岑知木,看着还在水池里挣扎的帝王蟹,突发奇想,问岑知木要不要用手拎着螃蟹拍一张照片。   “好啊。”   岑知木拎起螃蟹的两只钳子,举到身前,“这样可以吗?”   宋宥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笑着说:“螃蟹往下拿一点,都挡住脸了。”   岑知木依言把手往下拿了拿。   “咔嚓!”   宋宥给他拍了照片。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岑知木扬起声音问:“是谁啊?”   外面的人说:“快递!”   岑知木嘀咕道:“什么快递,怎么不放到快递站。”他把手里的螃蟹放回水池,转身去门口开门。   宋宥靠在水池旁边,把刚拍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置顶联系人。   他和虞弦的消息记录停留在新年那天。   宋宥给虞弦发新年快乐,虞弦说,谢谢,新年快乐。   「fish」【发送了一张图片】   「fish」我和木木在家里做饭,他说已经很久很没吃到人吃的食物了。是不是很可爱   于是啊,在这天,虞弦和岑知木都收到了礼物。   岑知木收到的礼物是虞弦从西北某个地方寄来的包裹,包裹上面的信息位置加密了。他拆开包裹,里面的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   岑知木一层一层拆开,拆到最后,发现是一枚小小的金属戒指。戒指是星空灰的颜色,样式很简单,像是手工制品。   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虞弦在纸条上写:   木木,新年快乐。——虞弦   岑知木举起那枚戒指,用眼睛从圈里往外看,又把戒指立在掌心滚了两圈,戴在手上欣赏了一会儿,很喜欢这个礼物。   宋宥在厨房里杀螃蟹,出于私心,岑知木并没有叫他出来一起看这个礼物。如果他把宋宥叫出来,给宋宥看这枚戒指,那么学材料学的宋宥一定会认出来,这是某种新材料,市面上暂时没有流通,因为他也是听老师讲过一次,但是没见过实物。   岑知木玩了会儿戒指,解下脖子上的玉观音,把戒指穿在了红绳上。   而虞弦收到的礼物,是宋宥发来的照片。   只不过,隔了好多天,他才看到那张照片。   西北某所地下实验室,虞弦打开电脑,登陆自己的私人账号,先简单回复了一下近期的消息,最后才点开那张照片。   实验室信号不太稳定,那张照片一点一点的加载出来。   32寸的大屏幕,分辨率很高,不过刷新率有点低。照片从下往上加载,岑知木的脸慢慢出现在屏幕上。   虞弦的脸上带有护目镜留下的压痕,目光疲倦。他静静地望着那张照片,半晌后,抬起嘴角,似乎想笑,不过很快压下去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照片里,岑知木的眼睛的位置。   “木木,”虞弦用手指挡住照片上,岑知木那双很亮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不要看我。”   否则他的思念无处诉说。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实验室,终日陪伴他的只有一盏盏模拟日光的灯,以及实验台上的各种催化剂的反应结果。   虞弦的爸爸留给他的东西很多,其中包括了他在卫星研究所工作时,没有完成的研究。   那是一份金属材料,完全属于虞弦父亲的成果。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个懦弱的男人是个天才,他给卫星研究所留下很多东西,对航天工程做出了不少贡献。   他去世后,卫星研究所联系到了虞弦的叔叔,希望虞弦的叔叔拿到那份金属材料研发的所有权。   他们将在虞弦的父亲去世后,重新启动这个研发项目。   虞弦的叔叔拿到遗嘱,发现他的哥哥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虞弦。他找虞弦长谈过一次,提出两个选择。   一是虞弦将他父亲的研究成果捐赠给研究所,研究所会给出一笔可观的补贴。   二,是虞弦签订保密协议,参与研发,这样,这项金属材料的专利,依旧属于虞弦和他的父亲。   于公,自然是第一个选择最好。于私,虞弦的叔叔希望他留下这项专利。   他以一个商人的角度向虞弦分析,第二个选择百利而无一害。如果虞弦愿意签下保密协议,卫星研究所会竭尽所能栽培虞弦,毕竟虞弦过往的成绩非常好,谁都不能否认,虞弦和他的父亲一样优秀,或许更甚。   虞弦的爸爸没有那么爱他,但他一定也想到了第二点,否则不会特意找来律师,将自己的遗嘱公正。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总算愿意为虞弦做点什么。   虞弦考虑了良久,选择参与新材料的研发,答应了那些附加条件。同时,他也提出自己的要求,参与研发,但是不能耽误自己的学业。   虞弦的叔叔松了口气,把他带到海市。   最开始,虞弦的一切社交活动都被研究所监控,他年满18岁,尽管履历十分优秀,不过他们依旧不太放心。18岁,还是太小了,他们担心虞弦为了满足虚荣心,在社交平台上乱说话,导致研究泄密。   监控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虞弦是一个不怎么参与社交的人。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应有的朝气。话少,情绪波动也不太大,或者说,没有波动。   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但是研究所十分需要像他这样的人。   十二月底,他们完成新材料研发,前往西北的卫星发射基地,将这项金属材料投入到卫星研发当中。   虞弦和其他几个工程师被送进位于地底的研究所,开始了长达数月的实验。   农历新年,虞弦向卫星研究所总部申请了5.61g新材料。那是第一轮实验结束后剩余的全部材料,本该与其他废料一起送去销毁。   关于他拿走那5.61g材料要做什么,研究所让他写了一篇很长的申请报告,报告的内容包括他拿走材料后,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坏结果,需要他自己承担。   除夕夜到来之前,盖满红章的报告寄回西北基地,虞弦需要带着申请报告去办公室找负责人。和他一起被关在地底实验室的年轻研究员笑他傻。   “这材料年后就正式投入使用了,到时候你想要多少上面就给你批多少,你说你非要提前这几天打申请,这是何苦呢?”说完后,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搓了搓那沓厚厚的纸张。   虞弦摇摇头,说:“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   年轻的同事开了一罐能量饮料,听不懂虞弦的话。   他比虞弦大三岁,导师是研究所的小高层,被抓来替导师干活的。手机被收走,实验室下发了新手机,里面有每一位同事的联系方式,大家的聊天信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他整日躲在实验室里偷偷骂导师,说他导师压榨年轻人,他今年都没办法回家过年,还要找理由搪塞家里人。   现在和虞弦走在一起,他还在说不能回家过节的事:“我奶奶说我过年都不回家,不孝子孙!”   虞弦笑了笑,停下脚步,敲响办公室的门。   实验室的负责人收下他的报告,检查了一下,收好报告,写了一张条子,让他拿着条子找仓库管理员。   管理员从贴满编号的架子上找到虞弦要的东西,将装在透明塑封袋里的材料拿给他。   虞弦用这5.61g材料做成了戒指,赶在除夕夜之前寄了出去。   他们发出的快递也要经过多层检查,等岑知木拿到戒指,也许会迟到很多天,不过这已经是虞弦可以争取到的最早的时间了。   这枚戒指的重量是5.61g。   5.61g,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虞弦可以拿到的全部而已。   【📢作者有话说】   其实cosine和木木的礼物其实都是延时收到的 第54章 小猫胡子和猪鼻子   “不疼,真的不疼。”刘恋倒了一杯可乐递给岑知木,笑着说:“你别害怕。”   岑知木紧张地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   刘恋的朋友坐在高脚凳子上,整理那些一次性器材,塑料包装纸碰撞发出的沙沙声让岑知木更加紧张。他又倒了一杯可乐喝掉。   “你少喝一点啊,”刘恋的朋友,那个脸上挂满钉子的穿孔师大声提醒道:“不然待会儿想上厕所怎么办。”   穿孔师脸上有眉钉,鼻钉,唇钉,一张嘴舌头上还有舌横钉。说真的,岑知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在想,应该不疼吧,疼的话这个人就不会穿一脸钉子了。   听完她的提醒,岑知木脸一白,说:“不用待会儿,我现在就很想去。”   “那边。”   穿孔师无语地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岑知木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   他其实不想上厕所,只是想暂时逃离这个空间,即使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真正坐在这里看着穿孔师准备各种道具时,他还是紧张。   进了洗手间,岑知木打开水龙头洗手,洗完手后用湿漉漉的手抹了把脸。这家店铺的面积挺小的,站在洗手间可以听到外面的人说话。   岑知木一看就是乖男生,和刘恋不是一路人。   穿孔师怀疑刘恋欺骗小男孩感情,把岑知木骗过来穿舌钉,正在外面骂她,刘恋冤枉死了,“真的是他自己想来的。我骗他干嘛,我能得到什么?”   穿孔师说:“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刘恋给自己倒了杯可乐,喝了一口,去另一边的架子上找威士忌,想给自己调杯酒。她拿着杯子站在架子前:“哎呀,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你要是信不过我,等他出来你自己问他——威士忌在哪儿?”   这件事确实跟刘恋没关系。   是岑知木主动联系刘恋的,来之前,刘恋还劝过他,让他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岑知木和邹淼的关系,在刘恋看来有点不清不楚的。倒不是说岑知木对邹淼怎么样,是邹淼对岑知木的态度很古怪。   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刘恋自认为眼光毒辣,她的感觉绝对不会出错。   要是让邹淼知道刘恋带岑知木出来穿舌钉,邹淼肯定会找她的麻烦。刘恋犯不着因为这点事和邹淼闹矛盾。   可岑知木求了她很久,跟她发誓自己会保密。就算舌钉被邹淼发现了,他也不会出卖刘恋的。   刘恋拿他没辙。   而且岑知木长得又白又乖,黑眼睛朝你望过来的时候,纯到令人心痒。刘恋答应带他来穿舌钉,其实也存了一点别样的小心思,人嘛,总是喜欢有反差感的东西。   她一想到岑知木这种一看就乖巧文静的小男孩,嘴里居然有个钉子,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姐姐,”岑知木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沾着水珠,替刘恋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穿孔师拧起眉头,她的眉毛细细的很好看。她先给刘恋指了酒架上放威士忌的位置,然后才看向岑知木:“你想好了是吗,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岑知木点点头。   他还记得那天在剧本杀的店里,刘恋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刘恋的嘴唇红润润的,形状丰满,像成熟的浆果。   她说,“为了追求满足感。”   后面很多天里,岑知木脑海中一直回想着那一幕。   满足感,满足感。   他摸摸心脏的位置,觉得里面空空的。   现在的他,成绩很好,同学友爱。老师的夸奖、父母的奖励,这些东西他都有,可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满足感。   他难道是很难被满足的人吗。   我是很难被满足的人吗?   岑知木张开嘴,微微吐出舌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在刘恋的建议下,他的舌钉位置打得比较靠后,舌钉的款式是刘恋陪他一起挑选的澳宝。   穿孔师对距离的把握非常好,正常说话时,其实是看不太见岑知木舌头上有一枚舌钉的,除非对方刻意盯着岑知木的嘴巴。   刘恋靠在墙边喝加了可乐的威士忌,问他:“感觉怎么样,疼吗?”   岑知木非常诚实地点头,“疼的。”   毕竟嘴巴里多了异物,他暂时没有适应,说话声音都有点怪怪的,总感觉舌头肿了。   穿孔师整理着台面上的器具,笑着说:“痛感大概会维持两到三天,消肿时间不确定,不会超过两周。怕痛的话可以吃一粒止痛药,过段时间就能适应了。”   她蹲下身,从一排矮柜子里抽出一本小册子,“上面有注意事项和养护方法,带回去好好看看。”   岑知木接过小册子跟她道谢。   刘恋喝完了自己杯子里的东西,走过来掰岑知木的嘴唇,想看看他的舌头。   岑知木被迫张开嘴,澳宝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可以闪烁着光彩,他的舌钉位置又比较深,若隐若现的光亮,宛如水底巢穴里,躲在蚌壳里面的珍珠。   刘恋发自内心地赞叹道:“真的很漂亮。”   穿孔师也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打趣道:“你是说人还是说舌钉?”   刘恋大大方方地回:“都漂亮,不行吗。”说完后笑嘻嘻地捏了一下岑知木的脸。   岑知木抬起册子挡住脸,往后躲了躲。   舌钉的事情是岑知木和刘恋之间的小秘密,除了他们俩和穿孔师以外谁也不知道。   为了养好舌钉,岑知木老老实实吃了几天流食。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一边仔细感受着舌头上的胀痛感,一边闭着眼睛数羊。   有一天早上刷牙,他不小心用电动牙刷撞到了舌钉,痛到眼冒金星,蹲在地上捂住嘴缓了很久,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有病。   什么满足感,假的,只有疼痛感和饥饿感。   岑知木在地上蹲到脚麻,扶着洗手台站起来,接了杯温水漱口。吐掉漱口水的时候,他看到白色的洗手池上沾了几缕细细的血丝,肯定是穿舌钉的地方流血了,他又把自己骂了一顿。   有病,有病,岑知木有病。   有病的岑知木在高二下学期第一次摸底考试考了全班第四名,年级十五名。有病的岑知木要拍照上师生光荣榜了。   拍照的时候,年级主任过来看了好几眼,和摄影师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让摄影师删掉重拍。   “岑知木,”他站在摄影师旁边指挥,“把眼睛眯起来,显得小一点,头发全都拨到耳朵后面去。”   他扭头跟摄影师解释:“不能拍得太好看了。”   摄影师都要无语死了,他拍了很多张照片,主任老说不行,后来他干脆把相机塞给主任,教他怎么按快门,让主任自己拍。   主任接过相机,信心满满,“咔嚓”一声。拍完之后一看照片,岑知木唇红齿白,即使听了主任的话眯着眼,依旧有种说不上来的娇憨感。   主任没办法了,岑知木非常上相,无论如何都拍不成丑八怪。他总不能剥夺岑知木上光荣榜的权利。   于是岑知木眯着眼睛的照片被挂上了光荣榜。   这也太与众不同了,大家下了课都围在光荣榜前面看,尤其是高一的学弟学妹。岑知木故技重施,当天下了晚自习后,趁着月色,拖着严梁胥走到光荣榜前面,拿黑色马克笔给自己的照片画小猫胡子。   严梁胥说他:“无聊。”   岑知木转手在他的照片上画了两个蝴蝶结,一左一右挂在头顶。   “你——”严梁胥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但他想明白一个问题:“毕业生荣誉墙上,虞弦哥照片上的猪鼻子也是你干的吧。”   岑知木得意洋洋,“我初中那会儿就那么干过。”   “太坏了。”严梁胥说他。   岑知木收起马克笔,他们俩一起朝宿舍楼走去。   严梁胥问他:“虞弦哥还好吗,寒假我给他发消息,他到现在都没回我。”   岑知木摸摸挂在脖子上的戒指,说:“好着呢,胥哥,跑快点,寝室要锁门了。”   说完拽着严梁胥往前跑。   虞弦毕业后,学校再也没有哪个学生得到过像他那样的优待。严梁胥和岑知木又回到躲在被窝里做题的原始人时代。   不仅如此,室友还故意使坏,向老师打报告,说他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在寝室里开着灯,影响到其他人休息了。   鞠老师找他们俩谈过话,意思是他们有热爱学习的心,这很好,但是影响到其他同学的话她不得不出面整治。   “而且学校是不允许学生熄灯后在寝室开手电筒学习的,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好好休息。”鞠老师说:“回去吧,下次不许这样了。”   岑知木和严梁胥挨了一顿教育,像两个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地回了教室。   严梁胥说他很想虞弦,岑知木没说话,但他比严梁胥更想。   小区里的人最开始还觉得虞弦没了爸爸妈妈很可怜,后来他们都联系不上虞弦,背地里开始说虞弦冷情,是个白眼狼。跟着叔叔去海市过好日子去了,走了以后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   包宁宁和岑知木一起坐公交车回家时说起这件事,她说:“他们就是占不到虞弦的便宜了,所以才开始说他的坏话。”   他们小区有几家人的孩子今年高考,他们想找虞弦帮他们孩子报志愿,最好还能在学习方面指点一下他们的孩子。可是发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虞弦一个都没回。   大人就是那么现实,他们用到虞弦的时候,不留余力的称赞虞弦,现在没办法继续用虞弦了,就开始骂他白眼狼。   岑知木说:“都有谁家啊。”   包宁宁说,“高三的那几个,他们爸妈基本都说了。我妈也说了。”   她郁闷地趴在前座的椅背上。   岑知木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开机,在业主群里发消息。   他说虞弦才不是什么白眼狼,虞弦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虞叔叔不管他,小区里其他人只会说他可怜,除了说他可怜之外好像没做过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他的事情,反倒是经常怂恿自家孩子骚扰虞弦,让虞弦给他们辅导功课,给他们推荐学习资料。现在占不到便宜就要说虞弦不好,真是坏死了。   虞弦不是白眼狼,说虞弦坏话的人才是。   “木木,”包宁宁目睹岑知木发完那些话,看看手机,再看向岑知木的脸:“你疯了啊,快撤回。”   岑知木抿了抿嘴唇,“我不。”   钟望舒在学校加班的时候接到了同小区住户的电话,那边的人咋咋唬唬地说:“钟老师,你们家岑知木疯了啊,在群里乱说什么呢!”   钟望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木木怎么了。”   “哎呀,你赶紧看群消息吧!你和小岑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钟望舒等那边挂断电话,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她手机里收到了很多消息,大家都在说岑知木不好。钟望舒见不得外人说岑知木的不是,强忍着不快点开一位邻居发来的截图。   等她看完截图,何止眼前一黑,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忙打电话给岑书阳,让他管孩子。   岑书阳却说:“儿子说得对啊。”   钟望舒气不打一出来:“说话要分场合!你看你惯出来的好孩子!”   “木木还是个孩子,”岑书阳说:“十几岁的年纪,你想让他怎么样?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批评他,你让他怎么想。”   钟望舒心里不舒服,不单单是因为今天这件事。岑知木犯错误,岑书阳不帮忙管教,还向着他说话,她气得哭出来,说:“木木发这些东西之前想过我该怎么办吗。之前也是这样,为了虞弦,他朝我又吼又叫,说我是骗子。我是他妈妈,在他心里难道我还不如虞弦重要吗。”   “望舒,”岑书阳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你别哭了,我会找木木谈谈的。”   【📢作者有话说】   是……甜……的……(Akon缓缓跪下)   然后还有一件事……大家补药怪妈妈小题大做,木木对着妈妈口不择言那次,不论对错只论感情的话,对当妈的人来说真的很痛。   cosine马上就能回来了,今晚八点还有一更   说真的这一本我最喜欢的就是后面这部分(Akon起立,自信点头) 第55章 喂,有人在家吗?   虞弦成了岑知木的心病。他现在草木皆兵,看到小区的人走在一起,总是忍不住怀疑他们在背地里说虞弦的坏话。   周五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包打听站在门卫亭和李哥说话,碰见他背着书包回来,跟他打招呼,岑知木假装没听到没看到,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去。   “这孩子!”包打听故意在他后面大声说话,“这么没有礼貌!”   岑知木猛地转过身,走过去,用比她更大的声音说:“虞弦帮包宁宁辅导了多少次功课,你别说你不知道!白眼狼!”   说完背着书包跑了。   包打听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呵呵,李哥,你看这孩子。就是被小岑和钟老师惯坏了。”   岑书阳找岑知木聊过几次。他去岑知木的房间,坐在床边,岑知木坐在书桌前做题。他长高了一点,瘦了很多,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偶尔,岑书阳会产生一种错觉,他现在看到的背影是虞弦的。   “木木,”岑书阳看着他单薄的后背,眼里只有心疼。他说:“有爸爸妈妈在,我们永远会为你兜底,不用这么刻苦。”   虞弦那孩子吃过的苦他和钟望舒全都看在眼里,老实说,虞弦的确很优秀,但他不喜欢岑知木走虞弦走过的路。虞弦的身后空无一人,所以他要拼命往前走,往上走,走到再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位置。   可岑知木不需要。   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不过岑书阳还是开口了。他的语气很温和:“木木,爸爸知道你一直把虞弦哥哥当作榜样,想向他学习,但是你们不一样。”   “虞弦没有退路,所以必须一直往前走。”岑书阳起身,走到岑知木身后,温暖的掌心落在岑知木的头顶,摸了摸他的头:“而你随时可以停下来,甚至往后退,爸爸妈妈在你身后。”   岑知木不说话。   爸爸妈妈,我也想变得很厉害。   不是因为我把虞弦当作榜样。不是因为我想向他学习。   我想变得很厉害,这样我就可以站在虞弦身后,让他停下来依靠一下。   大人们总是在嘴上心疼虞弦的遭遇,传唱着他无与伦比的优秀,没有人想过,也许虞弦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爸爸,”那天最后,岑知木说:“我不累,我真的不累。”他没有哪一刻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他现在吃过的苦,不及虞弦的万分之一。   如果虞弦是参天的树,那么岑知木愿意当一只努力向上飞的小笨鸟,飞到很高的位置,陪伴孤独的树梢。   岑书阳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木木长大了。”   另一边。   深夜,虞弦提交了一份工作大纲,从楼上走下来,打开灯。   听到他下楼的动静,一楼的卧室门打开,虞弦的爷爷穿着睡衣,睡眼惺忪,但是语气很好的问他:“忙完了?饿不饿,爷爷给你煮完面条?”细听的话,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讨好。   虞弦说不用。自顾自走向冰箱,从里面拿了一瓶牛奶,去厨房冲麦片。老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卧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虞弦的奶奶披着外套走出来,劈手夺走了装着即食麦片的碗,嗔怪道:“怪不得你肠胃不好,这么晚了吃凉的能行吗,我给你煮碗葱油面。”说着,她把虞弦推出厨房,让虞弦去沙发上等着。   厨房的门关上,不一会儿,里面传出爆锅的动静,虞弦的爷爷也不睡了,走出来陪着虞弦。   虞弦没有说话,闭着眼靠在沙发背上,安静地想事情。   气氛很尴尬,这段时间,这座房子里的氛围一直都是这样。虞弦从西北的卫星发射基地回来后,暂时住在这里,和他名义上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他的爷爷奶奶没有参与过虞弦的童年,他们见到虞弦的时候,虞弦已经这么大了。   虞弦很优秀,很有出息,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老两口知道虞弦的价值,试图修补与虞弦之间的关系,并且告诉他:“你爸恨我们,出去读书后就把户口迁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甚至一声不吭地跟着虞弦的妈妈跑去外地,结婚买房子。   他们承认,年轻的时候,他们对虞弦的爸爸并不好,让他睡阳台,吃剩饭,有时候连剩饭也会忘记留。虞弦的爸爸放学回家,找不到吃的,只能吃泡面。那个时候他已经高中了,学习任务重,放学回家后总是很累,有时候等不及烧开水,就蹲在地上啃干巴巴的面饼,要是家里连泡面都没了,他会直接饿着肚子睡觉。   家里有时候还会忘记给他生活费。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忘记给了,后面几次发现即使不给生活费,虞弦的爸爸也能生活下去,便故意装作忘记,扣掉他的生活费。   虞弦的爸爸个子很高,高中的时候就将近一米九了,那么高的个子,体检的时候体重只有125斤,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严重营养不良。班里的老师看不下去了,跟学校说了一声,让虞弦的爸爸去食堂兼职,不要工资,管饭就行。从那以后他才吃上饱饭。   后来,虞弦的爸爸考入了好大学,自己折腾着研究一些化学材料,据说卖了不少钱。   至于那些钱,虞弦的爷爷奶奶一分都没见到。虞弦的爸爸有出息了,老两口却没有沾光过上好日子,心里对大儿子充满了怨怼,虞弦爸妈结婚,他们连婚礼都没参加。   虞弦的爸妈都是从原生家庭逃出去的,虞弦妈妈那边是一家子蚂蝗,恨不得叮在他妈妈的身上吸干她的每一滴血。虞弦的爸爸这边呢,则是从没有感受到过半分家人的爱,前半生一直在吃苦。   虞弦的爷爷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虽然对他……没那么好,到底供养他读书了不是?要是没有我们,他能有那些出息吗?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过好日子吗?”   他们喋喋不休,数落着虞弦爸爸的不是。虞弦看着他们,生出一种,这整件事,或者他们这些人都很好笑的感觉。   父母是孩子的镜子。父母怎么爱孩子,孩子就怎么爱他们。   没有付出,却想要回报,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安静地听着他们哭诉自己有多么无辜,对虞弦的爸爸又是多么的失望。   “还好你回来了。”说着说着,他们话锋一转,笑道:“我们听你小叔说,你很懂事,也很有出息。”   最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赚到了很多钱。他们对虞弦很满意,甚至越看越满意。   即使虞弦这个人很冷情,从来不回应他们的示好,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出很明显的疏离。   他没有把这座房子当成自己的家,搬进来时只带着很少的行李。他把这里当作暂时的住所,随时都可以提上东西离开。   虞弦的叔叔没有孩子,他曾和虞弦直言过,“等我死了,我的东西也全是你的。你不能太恨我,不然到时候情绪上头,把我的家产全都捐掉怎么办。”   他说,打拼了半辈子的家业,不能全捐掉,也不想落到外人手里。   虞弦不置可否。   他对那些家产丝毫不感兴趣,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缺了。他大学还没有毕业,卫星研究所却提出,愿意破格招收他,让他在研究所挂名,等他毕业了直接进研究所工作。   多数人大半生才能走完的路,虞弦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走完了。   大家总喜欢用“天才”来形容他,仿佛有了这两个字,他前十八年遭受过的所有苦难、背后的艰辛全都可以烟消云散。   他们用天才来赞美他,等于否定了他的苦难。   他们说他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头脑,全然不提他挑灯夜读的每一个夜晚。   虞弦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天才,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自他懂事起,他得到的东西很少,付出却很多。   对外,他从来是成绩优异的模范生,礼貌懂事,是“别人家的孩子”,是无数家长教育孩子的榜样。   实际上,他憎恶所有人,痛恨所有人,有些时候,他真的希望大家全都下地狱。   他自己也是。   他一直在通往地狱的黑暗公路上艰难独行。   直到那天。   很长一段时间里,虞弦一直会想起那一天。   那是个很平常的傍晚,在那间泛着腐烂和发酵气味的房子里。   虞弦和平时一样躲在房间里看书。即使关着房间的门,外面那股令人作呕的异味依旧可以钻进来。   手里的书根本看不进去半个字,他觉得自己好累,好难受,好想结束这样的日子,他已经不想无休止地打扫外面的烂摊子了。   然后,青涩的,莽撞的岑知木撞开他家的门,不经过主人的同意便闯进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站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问:“喂,有人在家吗?”   虞弦走出门,看见穿着短裤短袖,肤色白皙,抱着胳膊发抖的岑知木。他的手臂上带着几道红痕,光脚站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局促不安地看着他,看起来就是个麻烦鬼。   虞弦只好打扫了家里的卫生,收留了这个麻烦鬼。也将“想结束这样的日子”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有人在家,你要经常来看我哦。 第56章 岑知木膝盖一软跪下来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你甚至不能把时隔两年后的见面称作“久别重逢”。   不过这两年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府前街小学的副校长因为贪污受贿被举报停职了,教育局正愁着从哪里拨人过去,钟望舒作为教龄十几年的优秀教师,被校方举荐顶了上去,成为府小建校以来最年轻的副校长。小区里的人再也不到她面前说岑知木不好了。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承认岑知木说的话是对的。而是因为钟望舒现在是府小的副校长,他们不敢得罪钟望舒。   岑书阳担任公司CEO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公司年底利润比之前翻了一倍,老总高兴坏了,年会上搂着岑书阳称兄道弟,直言自己没看错人,把公司交给他是正确的,要和他拜把子。   岑知木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还长高了几厘米,每个学期的大会都会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他从来都不是成绩最好的那个学生,但他绝对是进步最大的那个。高考前最后一次动员大会,他站在台上念演讲稿,皮肤洁白无瑕,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眯起眼睛看稿子的模样格外乖巧。   周怀微坐在台下,和严梁胥说悄悄话,“有时候我觉得,也许岑知木才是真正的天才。”   她不是阴阳怪气,也没有嫉妒,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严梁胥看岑知木的表情就像一个老父亲看他越来越优秀的儿子,他微笑道:“你看他站在台上的样子,像不像虞弦哥。”   周怀微偷笑,说:“虞弦可没那么矮哦。”   他们俩中间隔着季棘,季棘抱着胳膊,故作冷漠地说:“你俩有完没完,实在不行我和你们换个座位,你俩坐一起聊呗?”   ……   然后就到了高考。   进考场的时候,岑知木想起前年高考的时候,他和虞弦窝在家里看魔法学院的电影。当时他在走神,心里想着要送什么生日礼物给虞弦。   虞弦。   一想到虞弦,心脏的位置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这种感觉叫牵挂,岑知木后来才知道的。   高考结束后,岑知木想过很多次他和虞弦再次见面的场景,他要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混进虞弦的学校给他一个惊喜什么的……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这不对。   泛着浓烈熏香气味的酒吧洗手间里。洗手池旁边。   虞弦的手湿漉漉的,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岑知木的舌头,把他的舌头从嘴里扯了出来,低头打量着上面的舌钉。   “木木,这是什么。”他问。   岑知木心神剧震,腿都吓软了,白着脸,既不敢把自己的舌头抽回来,也不敢看虞弦的眼睛。   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整个人哆哆嗦嗦的,站都站不稳,徒劳地用手挡了一下虞弦的手腕。   这个动作似乎惹恼了虞弦,他放开岑知木的舌头,黑着脸退开。   岑知木连忙追上去。   “我……我……你……你怎么在这里。”他结结巴巴的,在这种地方见到虞弦,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我怎么在这里?”   虞弦垂眼望着他,长睫毛落下来,灯光落在上面,阴影遮住眼睛。他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岑知木就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现在的情绪。   他生气了,并且很生气。   首先,岑知木并没有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他认出来。   其次,岑知木并没有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他认出来。   最后,岑知木并没有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把他认出来。   岑知木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很少参加这种聚会,今天好不容易被约出来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故意灌他,他没怎么喝过酒,酒量不好,喝多了想吐。晕晕乎乎来到洗手间,刚对着镜子洗完脸,旁边忽然来了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站在他旁边的那个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慢慢洗着手。   岑知木头昏脑涨的,根本没想着去看那个人的脸,洗完脸之后他就想离开。   没想到那个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缓缓站直身子,从镜子里望着他,“木木。”   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听到那个声音的第一秒钟,岑知木睁大了眼睛,膝盖一软险些跪到地上。   “虞弦你听我解释。”他站都站不住,伸手扶着洗手台,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眼眶是红的,当然并不是因为见到虞弦后激动到眼眶通红,他被季棘他们灌了太多酒,灌成现在这样的。   虞弦紧盯着他,语气凉凉的,“解释吧,我听着。”   岑知木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呼吸都是滚烫的,有些费力地说:“我……”   然后就被虞弦注意到了嘴巴里一闪而过的光芒。   “扑通。”   岑知木膝盖一软跪下来。   “对不起我真的站不住了呜呜呜,我好难受好想吐啊,虞弦你可不可以……”他的话没说完,伸手抓着虞弦的裤子,“哇”地干呕了一下。   虞弦的脸都黑成锅底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拽到垃圾桶边,看着他吐得一塌糊涂。   岑知木还知道要面子,伸手挡着自己的脸不让虞弦看。   虞弦粗暴地拉开他的手,用力的胳膊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免得他一头栽进垃圾桶里。   岑知木快要把胆汁吐出来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虞弦的声音:“真是长本事了,到底跟谁学的这么不乖。”   岑知木怕挨骂,一声都不敢吭。这两年他长高了一点,但虞弦也高了,岑知木长高的那几厘米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都过去两年了,他犯了错,听见虞弦的声音还是会心虚会害怕。   虞弦见岑知木吐完了,带着他去漱口。他原本提着岑知木的衣领,岑知木小声说“勒的好疼”,于是改为用手把着他的后颈。虞弦的手很大,而且很凉,岑知木被他捏着脖子后一直哆嗦。   虞弦打开水龙头,一手压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掌心接了一点水,问他:“你很冷吗?”   岑知木艰难地在他手心舔水,根本喝不到太多,他糊弄着漱了口,弄得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哆嗦着说:“我一点也不冷。”   “哦?”虞弦笑了笑,“那就是很怕我了?”   “不不不不怕。”   岑知木吓得舌头都打结了,还好后面又说:“我很想你,虞弦,我很想你。”   虞弦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岑知木身上脏兮兮的,还在洗手间的地板上跪过,伸手就要去抱虞弦,虞弦身上的白衬衫干净整洁,挽着袖子显得一丝不苟。他看着岑知木的脸,捏在他后颈上的手轻轻松开,让这个小脏鬼轻而易举地扒到自己身上。   岑知木趴在他怀里偷偷闻他身上的味道,闻来闻去只有酒精的味道,他有些烦躁地捂住自己的嘴,用力在虞弦身上拱了一下。   后面的事情岑知木有点记不清了,但他却记住了叛徒的脸。   严梁胥,叛徒是严梁胥,严梁胥出卖了他!   虞弦把吐成软脚虾的岑知木从洗手间带出去的时候,严梁胥等在外面,还递来一瓶矿泉水,说:“让他喝点水。”   虞弦沉默地接过水,用胳膊夹住岑知木不让他滑到地上,拧开水喂到岑知木嘴边。   岑知木的脸红红的,眼神都快不聚焦了,张嘴去含瓶口。他呛了一口,水流顺着唇边溢出来,顺着脖子一直流进衣领里,也弄湿了虞弦的衣服。   虞弦搂紧岑知木的身体,身前被水弄湿的布料紧贴着岑知木的脸,岑知木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他把矿泉水瓶留在洗手间外的垃圾桶上,对严梁胥说:“我先带他走了。”   严梁胥说了句什么,虞弦嗯了一声,打横抱起岑知木往外面走。   大概是虞弦的表情太差了,严梁胥想了想,觉得不放心,追上来,说:“虞弦哥,高考成绩出来了……岑知木考得不错,他今天心情太好了所以才这样,你……他醒了你别怪他。”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严梁胥挺认真地说:“别和他吵架。他真的很想你。”   虞弦脚步一顿,说:“知道了。”   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岑知木搂着他的脖子,眼神失焦,漫无目的地想着,你才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第二天,岑知木在自己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总觉得自己昨晚梦到虞弦了。   梦到什么内容他全忘掉了,一睁眼差点把自己吓死。   梦里的人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虞弦……”   岑知木一张嘴,感觉自己声音像唐老鸭。他赶紧捂住嘴,虞弦沉默地把手里的水杯递过来,岑知木哆哆嗦嗦地接了,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口小口地喝水。   他喝完了一整杯水,感觉喉咙舒服多了,赶紧清清嗓子,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虞弦瞥向一边,岑知木的手机躺在那里,因为没电已经关机了。   “给你打电话。”虞弦说:“打不通。”   “发消息。”   “也不回。”   岑知木:“……”   他慌乱地说:“那个,昨天那个地方太吵了,他们一直在唱歌,还要拉我一起,我……”   虞弦看着他笑了笑,岑知木后背发凉,双手握紧了杯子,觉得他还不如不笑。   “哪个地方?”虞弦问。   岑知木猛地低下头。   虞弦伸过手,用手指托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岑知木被迫直视着他那双黑沉阴郁的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一定回到昨天下午,狠狠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哪里都不要去,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等虞弦的电话。   “张嘴,”虞弦单膝跪在床上,压过来:“告诉我,嘴里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岑知木马上要吐血了,这两年大家都夸他长大了很多,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导致他一度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   结果在虞弦面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长大了虞弦也长大了,而且虞弦长得比他大得多,再给他一百年他也长不成虞弦的对手。   岑知木闭上眼睛,扔掉手里的空杯子,紧紧捂住嘴巴,仿佛这样就能改变舌钉被虞弦发现的事实。   虞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扯开他的手,手指伸进他的嘴里——岑知木的牙虚张声势地在他手指上磕碰了一下,没敢真的下口咬。   不敢咬虞弦的结果就是,虞弦的手指在他嘴巴里搅动了两下,指节顶住他的牙齿,蛮横地撑开了他的嘴巴,夹住了他的舌头。   【📢作者有话说】   木木:这两年我成长了很多,个子长高了,打了舌钉,教训说虞弦坏话的大人,还敢出去喝酒了!就算虞弦站在我面前,我也敢……   虞弦出现。   木木(身体比脑子先认出哥哥):扑通。 第57章 木木十八岁了吧   虞弦的房子租出去了,他回来以后没有地方住,只能住酒店。昨天他把岑知木送回家,钟望舒看着晕乎乎的岑知木吓了一大跳,看到虞弦后吓了第二跳。   得知虞弦要住酒店,她赶紧把客房收拾出来,让虞弦去睡客房。   家里没有给客房准备多余的四件套,夏天家里闷,客房没怎么通过风,床单被罩都有点潮了。虞弦凑合着睡了一晚。   第二天钟望舒要去外面参加讲座,出门前在手机上给岑知木留言,让岑知木把他自己刚晾干的四件套拿出来,给客房铺上。   当然最后岑知木并没有那么干,是虞弦自己铺的床,岑知木蹲在门口看他铺床,头还疼着,舌头也麻麻的,他沮丧极了,像一朵发霉的小蘑菇。   虞弦铺好床单后,他像个贼一样挪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   虞弦瞥了他一眼。   他在高考出成绩的第一天,从首都回到吴山见岑知木。结果岑知木的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害得虞弦还要从严梁胥那里得知岑知木的消息,在连续奔波后连休息都没有休息,去酒吧找岑知木。他跟着跌跌撞撞的岑知木进了洗手间,人都站在岑知木旁边了,岑知木愣是没认出他来。   岑知木一想到这些就心虚,觉得自己搞砸了一切。他的心里现在没有空洞了,因为里面装满了心虚。   见虞弦看过来,岑知木讨好地冲他笑笑,“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   虞弦在他旁边坐下来,看着他。   岑知木想给他看自己的高考成绩,还有挂在脖子上的那枚戒指,但是虞弦没动,他也不敢动。   他搞砸了和虞弦的见面,还弄脏了虞弦的衣服,他现在看到虞弦就会想起虞弦有多么可怜而自己是多么可恨。虞弦什么都没说,岑知木已经把自己骂了一百遍,自顾自地发誓:“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了。”   而且,他抓住虞弦的手,当面和他道歉:“对不起,就是两年前,你要走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说着说着他回到了两年前,刚得知虞弦要走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涌进了眼眶里,“对不起虞弦,我以为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理你的。”虞弦离开的这两年里,这件事情像阴影和噩梦一样压在岑知木的心头,他想起一次就想骂自己一次。   虞弦看着他,那个眼神让岑知木觉得很难过,他的心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虞弦的语气很平静:“已经过去了。”   他伸手擦掉岑知木的眼泪,两年没有见面,岑知木的模样其实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纯洁,无暇,天真,善良,可爱,这些词用在他身上依旧不违和。就连看向虞弦的目光也和之前一样。   亮闪闪的,满含期待与依赖。   虞弦擦完他的眼泪,伸手盖住他的眼睛,笑着问:“木木十八岁了吧。”   “是啊。”岑知木眼前忽然一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把虞弦的手从自己眼前拿开,放在头顶。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虞弦顺势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跟我去海市玩两天。”   “啊,可以吗。”岑知木有些扭捏,“你叔叔会不会不太想看见我。”   上次虞弦的叔叔来这边出租房子的时候,叫岑知木一起吃饭,岑知木好像把他气到了。   虞弦说,“我自己住,不用管他。”   岑知木忙不迭点头,“那我很想去。”   顿了顿,他忍不住弯起嘴角,眼睛也弯弯的,抓着虞弦的手,很不好意思地说:“虞弦,我好开心啊。”见到你就觉得好开心啊。   虞弦也笑了笑,从刚才到现在他笑了很多次,看起来心情真的很好。他反握住岑知木的手,说:“我也很开心。”   岑知木的高考成绩非常好,甚至有招生办的老师给家里打过电话。钟望舒心情大好,甚至后悔因为岑知木不计后果地帮虞弦说话而责备岑知木。因为她很清楚,岑知木有现在这样的成绩,和虞弦脱不了干系。   她已经想通了,人活在世上,脸面是自己挣的。她当上府小的副校长之前,以包打听为首,隔三差五就有人说岑知木的坏话,说岑知木不懂事,说她的教育出了问题,自从她升任府小的副校长后,再也没有那样的声音了,岑知木成了大家口中的好孩子,谁见了钟望舒都要夸奖岑知木几句。   问题是岑知木本身就没有做错什么,他说的都是实话。虞弦不是白眼狼,他没有对不起这个小区的任何人。   钟望舒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问题,她到底为什么要因为小区个别人的言论去责怪岑知木。   岑知木已经足够乖巧,足够让她省心了,甚至不需要她做些什么,这孩子进了附中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学习成绩一天比一天好。她的同事都羡慕她,说,岑知木这样的小孩简直是个小天使。他们甚至打趣道,岑知木成绩那么好,长得也很帅,在学校里估计很受欢迎。   钟望舒想明白这些问题后,很认真地和岑知木道歉。她承认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没有岑书阳看得开,她过于在意其他人的评价了。岑知木亲了亲她的脸,“没关系妈妈,因为我爱你。”   钟望舒感动地哭个不停,最后岑知木和岑书阳一起哄了她好半天。   因此,在得知岑知木想跟着虞弦去海市住一段时间后,她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给虞弦的家人买了礼物,让岑知木带上,亲自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一直到登上飞机,岑知木还在担心虞弦的叔叔对自己印象不好。   他苦着脸说:“你走了以后他回来过一次……带我去吃饭,我把锅里的芝士全都捞走了。”   乘务员推着小车过来问他们有没有需要,虞弦问乘务员要了一杯橙汁,让岑知木喝橙汁,安慰道:“他不会在意的。”   “真的吗,”岑知木说:“虞弦,你的叔叔看起来挺小气的,上次见面他还叫我鼻涕鬼呢,我总觉得他对我咬过他那件事怀恨在心。”   他看起来真的很担心这件事,虞弦忍不住笑起来,说:“没关系,你要是不想见到他,我们可以不去找他。”   岑知木纠结的不得了:“要是让他知道了,对我印象肯定更不好了……这样吧,我们叫他一起吃饭,我表现得好一点,让他无话可说,怎么样?”   虞弦侧着身子看他,伸手拨了拨他被U型枕弄乱的头发,说:“好啊。”   飞机到达海市之前,岑知木已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睡得脖子酸酸的,下飞机的时候一直用手揉着脖子。   虞弦一边问他“怎么了”,一边把手按在他刚刚用手揉的位置,轻轻捏了捏:“是这里吗?”   他恰好捏到了最酸爽的地方,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脖子蹿到全身,岑知木像是踩了电门,缩起脖子瞪了虞弦一眼。虞弦笑着收回手。   宋宥在航站楼外等着接人,见到的就是满脸不高兴的岑知木和脸上有点高兴的虞弦。   他抛了抛车钥匙,走过去帮虞弦拿行李,笑着说:“小木木,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我很惊讶吗。”   岑知木何止惊讶,他都惊呆了好吗。   “你怎么在这里?!”宋宥的学校不是在首都吗。   宋宥在车钥匙上按了一下,打开车后备箱,和虞弦一起将行李箱和礼物搬上车,解释道:“我和虞弦准备自己开工作室,先去虞总的公司实习一段时间,积攒下经验。”   “虞总是谁啊,”岑知木傻傻地问:“虞弦的叔叔吗。”   后车窗缓缓降下来,虞弦叔叔的脸出现在车窗后,嫌弃地看着岑知木:“怎么把他带过来了?”   与此同时,虞弦也皱起眉头看向宋宥,“他来干什么?”   “……”虞弦的叔叔卡壳,“我怎么不能来了。”   宋宥好脾气地笑了笑,“虞总来机场送客户,刚好我要来接你们,就顺便帮虞总送了下客户。”   “宋宥不是你的司机。”虞弦看了叔叔一眼,合上后备箱,问宋宥要了车钥匙,“我开车。”   说完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门,让岑知木坐副驾驶位。   岑知木坐上车,好奇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虞弦的叔叔可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虞弦刚才那么下他的脸面,他不可能不在意。果然,他正抱着胳膊,沉着脸,一脸不爽。   宋宥也上了车,很无奈地笑着:“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想着刚好顺路,虞总的司机不用多跑一趟。”   岑知木瞬间忘记自己这次来海市做客还带着要和虞弦叔叔修复关系的艰巨任务,宋宥人很好,他肯定是向着宋宥的。虞弦的叔叔把宋宥当成司机,他心里也有一点不舒服,听完宋宥的话,他下意识地看向虞弦的叔叔:“叔叔,你说谢谢了吗。”   虞弦叔叔:“……”   “噗。”宋宥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又觉得不合适,连忙看向虞弦的叔叔,“抱歉,虞总,我们……”   “没事。”   虞弦的叔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别搞得跟我这个人很斤斤计较一样。”   “是,”宋宥说,“虞总大人有大量。”   虞总大人有大量~岑知木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虞弦的叔叔往前凑了凑,敏感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岑知木还没说话,虞弦按了下喇叭,开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注意你的语气。”   最应该注意语气的人是谁!虞弦的叔叔马上要被他气死了,说虞弦没大没小:“你还记得我是你叔叔吗。”   “对不起嘛,”岑知木终于想起要给叔叔留下好印象了,立刻说:“叔叔你别生我的气。”   虞弦开着车,“他没生你的气。”   岑知木又说:“叔叔你也不要生虞弦的气。”   虞弦:“他没生气。”   怎么就没生气了?虞弦的叔叔被他们两个气得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18岁了,可以下手了。cosine点点头 第58章 我还给你留了两个   虞弦的叔叔要回公司,让虞弦先送他。虞弦刚好要回公司拿东西,便把车停在楼下,和他一起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叔叔问他,“这几天是不是不准备来公司了。”   过几天海市有一场国际材料展览会,他们公司要参展,大家最近都在忙展会的事情。尤其是虞弦。   他们公司的展台要参展的材料里,虞弦参与研发的一款新材料是重头戏。这段时间最忙的人就是他,几乎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加班,所以叔叔真的很不理解,他为什么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突然撂下担子跑了,还带了一个小麻烦回来。   是的,麻烦。叔叔觉得岑知木是个麻烦,会拖累虞弦。   岑知木跑来海市,肯定不是来学习的,到时候一定会缠着虞弦,耽误虞弦工作。   叔叔说:“我不是怪你把他带回来,为什么不能等展会结束之后再把人接过来呢。”   虞弦在航天材料领域算是新人,他想脱离卫星研究所单打独斗。这就意味着这次展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相当于他为自己准备的介绍信。届时会有很多国内外的大佬来观展,他们将会是虞弦在现在这个阶段里所能接触到的最顶级的人脉。   虞弦一直是个拎得清的人,叔叔对他向来都很放心,所以实在想不通虞弦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事。   “叮——”   电梯到了,银色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的员工笑着打招呼:“虞总,小虞总,帮你们按好电梯了。”   叔叔点了点头,走进电梯,等待虞弦的答案。   电梯上行,虞弦靠在贴着镜子的那面井壁墙上,轻轻吐出一口气。他说:“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见面岑知木,等不及要把他带到身边。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时间如白驹过隙,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对他来说却是无比煎熬的七百多天。   整整两年,这两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岑知木,从西北发射基地回来后,他甚至动过要回临安市偷偷看一眼的念头。   还好他对自己足够狠,他可以克制一切。   小时候,他克制对周围人的恨意,他希望大家下地狱,但是依旧在人前表现的像一个最完美的模范生,就连最挑剔刻薄的人也挑不出他的错误。   长大后他克制自己对岑知木的欲望。   掌控欲,占有欲。以及汹涌的爱|欲。   天知道他是怎么在岑知木主动贴上来时,违背身体的意愿把他推开的。   无数个想见到岑知木的夜晚,他都在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现在,他再也等不了了。   关于他爸的死亡,他想不起更多的细节,让他铭刻于心的只有洗手间里那个湿漉漉的拥抱。   岑知木努力踮着脚,想让虞弦靠上他的肩膀。他的怀抱温暖又柔软,虞弦靠着那一点残留的温暖,硬生生撑过了中间的两年。   他战胜了时间,也战胜了那个充满欲望的自己。现在,他要来收取胜利的果实了。   “你等不及什么?”叔叔不明所以,不过他总归是信任虞弦的,知道他不会太胡来。然而他作为虞弦的长辈,总要例行教育几句的。   他早就看这个小子不爽了,总算可以抓住把柄训斥虞弦:“这几天你可以不来公司,但是也别闲着,好好准备——”   “我会来公司。”   虞弦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微笑着说,“我会来,从明天开始到展会正式开放的那天,我都会来。”   “你……”   虞弦的叔叔卡壳了。虞弦的觉悟这么高,显得他这个做叔叔的很没有存在感。   他本来还想借着件事杀一杀虞弦的锐气,事到如今,只能悻悻道:“你来公司,那你带回来的小朋友怎么办,我可不帮你管。”   电梯到达大厦20层,虞弦说:“不用你管。”率先走出电梯。   虞弦的叔叔一边说着“我才懒得管他”,一边跟上去,“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让小王挑家小孩爱吃的餐厅,订个包间。”   “不用。”   虞弦脚步不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要带走的文件。   叔叔追进他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说:“人家大老远的带了礼物来看我,我这个当叔叔的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虞弦站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他,肩宽腿长,身高、样貌已经与自己这位高大英俊的叔叔如出一辙。他甚至更年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比面前这位大家长更胜一筹。公司的人自发叫他“小虞总”。   他单手按在蓝色的文件夹上,看起来很不把自己的叔叔当回事,年轻的脸上写满不耐与漠然,“他不是来看你的。”   ……   公司楼下有一家买手工冰激凌的咖啡厅,虞弦和叔叔上楼后,宋宥带着岑知木下车买冰激凌吃。   他们一人拿着一支冰激凌往停车场走,宋宥问他高考考得怎么样。   岑知木舔着草莓冰激凌,舌钉在冰激凌球上留下一道小小的刮痕。他说:“超常发挥,比三模高出20多分。”   “那很厉害啊。”宋宥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脸颊上露出深深的酒窝。   岑知木有点得意忘形,说:“和严梁胥考得差不多哦,就比他少了六分。”   高考成绩出来后,岑知木第一个念头是“会不会搞错了,怎么会这么多”。严梁胥也很惊讶,要不是知道高考成绩不会出错,他都想问问是不是阅卷老师给岑知木加错成绩了。   只能说,上天眷顾岑知木,他付出的努力全部都有回报。   “他一定会想,”宋宥在车钥匙上按了一下,打开车锁,边开车门边说:“我努力了这么多年,被岑知木花三年的时间赶上了?这对吗?”   岑知木扶着车门,站在外面笑了半天,“你学的太像了,他当时就是这样的表情!”   宋宥不急着坐进车里,手臂压在车门上,笑眯眯地看着岑知木。   “小木木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要给你一点奖励。”   “真嘟假嘟,”岑知木说:“宋宥哥,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真的会问你要的。”   “当然是真的了,”宋宥三两口吃完自己的冰激凌,拍拍手坐进驾驶位,显然准备当司机,“你想要什么。”   “要不你先欠着,等我想好再说。”岑知木一下子真想不出来。   虞弦提着笔记本电脑下楼,还没走到车前就听到岑知木和宋宥有说有笑的。他们两个一直很聊得来,从高中的时候就这样。宋宥是个很擅长交际的人,就连虞弦的叔叔对他都充满欣赏。   宋宥已经坐进了车里,岑知木一直站在外面,他看到虞弦回来了,连忙跑过来,想帮他拿电脑包:“虞弦,宋宥说要奖励我!”   “是吗。”   虞弦将电脑包换了只手,不动声色地握住岑知木伸过来的手,牵着他走到车旁,打开后座的门让他进去。   岑知木钻进车里,虞弦站在车门外看了宋宥一眼,说:“那我坐后面了。”   宋宥转过头,笑笑说:“没事,你和木木坐。”   虞弦的住处离公司挺近的,岑知木还以为他和宋宥住在一起,到了小区才知道,宋宥不住在这儿。他二叔在海市有几处房产,一直空着,得知他要来海市学习,直接把房子的密码发了过来,让他随便挑一间喜欢的,搬进去住。   宋宥选了一套大平层,一开始是想邀请虞弦和他一起住来着,被虞弦以离公司太远为理由拒绝了。   得知他们没有住在一起,岑知木不知为何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随后他又有一点唾弃自己,干嘛要这样。宋宥很好,他不能这么想。   帮他们把行李搬下车后,宋宥说:“我先回公司了。”   虞弦说:“去趟研究所,问问那边什么时候盖章。”   “今天上午我已经打电话问过了,”宋宥稍微有点头疼,“那边不想放你走,还想找你聊聊。要我帮你约个时间和他们见一面吗?”   “没时间。”   虞弦抽走岑知木手里的行李箱拉杆,让他拿最轻的电脑包。他对宋宥说:“晚点给你打电话。”   “好。”宋宥笑着点点头,又摸了一下岑知木的头发:“小木木,我先走了,改天见。”   “为什么是改天?今天不行吗。”   岑知木想约他晚上一起吃饭,宋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非常头疼。他说:“我很想和你一起吃饭,但是这几天真的很忙啊。”   他伸手指指虞弦,“问问你的好哥哥,就是他干的好事,前两天一声不吭地跑了,留了一堆烂摊子让我处理。”   尤其是卫星研究所那边,那帮老头不想放虞弦走,想让虞弦留在研究所工作。他们卡着一份材料,说什么都不肯盖章,宋宥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觉得难搞。   岑知木最听不得有人说虞弦半点不好,说:“虞弦才不会一声不吭跑掉,他肯定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了。”   宋宥:“……”   他点点头,“算你是个聪明蛋。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接着收拾烂摊子去咯。”   岑知木生怕他下一句话就说要带走虞弦,让虞弦和他一起回去工作,赶紧朝他挥挥手:“那你快去吧,加油加油。”   宋宥开车离开后,岑知木和虞弦往楼上走,岑知木告诉虞弦他去买冰激凌的时候遇到的事情。   “那个柜台里有一种长长的水果,长得很奇怪,我没见过。”   他走在虞弦旁边,伸出自己手指比划了一点距离,“大概这么长。”   他没见过那种水果,想吃一颗看看,还对店员撒娇了,说“长得很奇怪,从来没见过想吃一个。”   那个店员看着他笑,从柜台里拿了几个递给他。   说到这里,岑知木简直要哭了,他说:“虞弦你猜发生了什么事?我吃了一个,发现是葡萄!葡萄啊!”   “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像没吃过葡萄一样……”岑知木说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两个长条葡萄,委屈巴巴地说:“我还给你留了两个。”   本来要给宋宥一个的,但是宋宥笑得太大声了,让岑知木觉得很丢人,他就一个都没给他。   虞弦听到他说和店员撒娇的时候还有点不高兴,听到后面忍不住心软了。他是这样的,一直都是这样。拿岑知木没有任何办法,并且愿意无条件的纵容他。   他说:“木木,哥哥给你买葡萄,什么样的都买,这样你就不用找其他人要了。”   【📢作者有话说】   木木:(可怜巴巴地拿出葡萄)虞弦我还给你留了两个呢!   虞弦:购入大量的葡萄,木木一个人吃不完,全公司的员工都跟着吃葡萄。 第59章 温热的蜂蜜水   岑知木像一只巡视新领地的小动物,进门后迅速将虞弦的住所参观了一遍。   将近九十平的两居室,空间很宽敞,虞弦是个物欲很低的人,房子基本是空的,其中一间卧室被改成了书房。   岑知木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后,回到客厅,一下子躺到沙发上,仰面朝天,说:“虞弦。”   虞弦应了一声,他打开冰箱想拿水果,他记得里面有宋宥送来的橙子。打开冰箱后发现橙子已经不新鲜了,表皮微微发皱。沉默了几秒后,虞弦关上了冰箱。   岑知木躺在沙发上继续说:“我肚子好饿。”   虞弦很少在家,比起这座房子,公司更像是他的家。家里几乎没有任何食物,虞弦走到沙发旁边,俯身摸了摸岑知木的脑袋,“我带你出去吃。”   岑知木想给虞弦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要去逛商场,顺便去超市买一点生活用品。虞弦却说:“洗漱用品卫生间里有新的。”   岑知木说:“还有拖鞋……”   虞弦说,拖鞋柜子里有新的。他还给岑知木准备了睡衣,没有买到大魔法师同款,但是找到了电影里面的学院款。   岑知木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说:“你……你有时间准备这个,为什么不给自己存一些吃的。”   刚才他也打开冰箱看了,里面只有几个孤零零的水果,还有一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没有开封过的苹果汁。   “虞弦。”岑知木从沙发上坐起身,无比心疼地说:“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这个房子哪里像是有人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唯一带着生活气息的地方只有书房,角落里有一台饮水机,桌面上放着很多书籍和图纸,整理的一丝不苟,让人看一眼就会生出望而生畏的感觉。   岑知木都不要猜,就可以得知虞弦的生活状态,工作,工作,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岑知木眼睛清澈透亮,像是会说话的湖泊。他眼中难过的情绪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就连虞弦的心脏也感受到一种被紧紧攥住的感觉。   他有些受不住似的,又想伸手去遮岑知木的眼睛。   岑知木推开他的手,说:“虞弦,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啊,你知不知道我……”   “知道,我知道。”   虞弦的嗓音低低的,最终也没能遮住岑知木的眼睛。他在岑知木旁边坐下来,一把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岑知木还在生气,但是不想推开虞弦,只好以一种很别扭的态度窝在虞弦怀里。   “虞弦,”他闷闷不乐地说:“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我真的生气了。”   虞弦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   岑知木把脸转过去,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不让他戳。   虞弦像很久之前那样抱着岑知木,岑知木的身体依旧那么温软,虞弦抱着他,眼中只有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没有半点自我反省。   从很早开始,他就放弃了拯救自己。他过得好不好并不重要。   只要岑知木在他身边,只要岑知木过得好。   这就足够了。   海市有全国最大的魔法学院联名店,岑知木来海市之前,原本想着去逛一逛的。虞弦也有这个意思,把车停在商场负一楼的停车场后,他把车钥匙放进岑知木的猫头鹰挎包里,问他要不要去逛逛。   岑知木犹豫了一下,说:“改天吧,先去超市看看。”   虞弦捏了捏他的脸。   岑知木立刻想起自己还在生气,最近往下抿了抿,想板起脸来,结果虞弦捏住他脸颊上的肉,轻轻往上提了一下,岑知木被迫抬起嘴角。   “虞弦!”岑知木真的要生气了!   他有一点认错的态度吗!   虞弦笑着松开手,脸上还是不见一点反思的表情,他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哥哥带你去买葡萄。”   岑知木马上抓住机会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也能当哥哥吗。”   虞弦做出认真思索的样子,说:“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岑知木叹了口气,“只能我来照顾你咯。”   进了超市以后,他推着购物车直奔蔬果区和生鲜区,买鱼买肉买蔬菜买牛奶买鸡蛋。把购物车堆得满满的,就连称重的阿姨都提醒他:“小帅哥,买这么多吃不完要坏的啦,少买一点,下次再来嘛。”   岑知木犹豫了一下,看向虞弦。   虞弦在他面前向来只有无限的纵容,甚至毫无底线。岑知木买东西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偶尔搭把手,帮他拿架子上的东西。   听到阿姨那么说,虞弦脸上的表情都没变,安抚岑知木:“吃得完,吃不完可以送给宋宥。”   岑知木稍微放下心,不过后面明显收敛了许多。   反而是虞弦,恨不得把超市里所有种类的葡萄都买一遍。就连一种和晴王葡萄长得很像的大青枣都差点遭殃。   岑知木只能跟在旁边说:“够了够了,你买这么多葡萄干嘛啊。”   虞弦说,他只是不想让岑知木问其他人要葡萄吃。   “那也不能……”岑知木看着购物车上层满满的葡萄,喃喃道:“把我吃成葡萄吧。”   这么多葡萄吃下去,他都要担心自己连呼吸都变成葡萄味了。   从超市回家后,岑知木蹲在厨房门口给买回来的东西分类,有些需要放冰箱,有些不需要。有些需要放在冷藏区,有些则需要冷冻。   蔬菜和各种肉蛋奶他在身旁分成了好几份。   虞弦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子照进来,给岑知木的头发渡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岑知木蹲在一堆青菜和水果之间,低头翻翻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盒三文鱼,看了看,放到其中一小堆里。   “虞弦,”听到动静,岑知木抬起脸,冲虞弦招招手,“快来,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到保鲜层。”   他说:“待会儿我给你做话梅排骨!上周刚学会的。”   虞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帮忙整理东西,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动声色。实际上,他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涩,异样的情绪从心底缓缓升起。   岑知木毫无察觉,还在说那个话梅排骨到底有多么好吃,他第一次做就成功了。严梁胥和周怀微作为他的试菜员,每个人都吃了很多饭。   说到这里岑知木还挺感慨:“周怀微你可能不认识,是我高中班里的学委,高高瘦瘦的,看起来饭量不大,结果吃了两碗饭。”   很久之后他才会知道,那是因为他把菜做的太咸了。严梁胥和周怀微就像两只可怜的小白鼠,不忍心打击他的兴致,吃一口菜扒两口大米饭,非常捧场的吃完了他做的东西。   当然了,那天岑知木自己也吃了很多,半夜爬起来喝了很多水。   因为口渴起床喝水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是他做的饭出了问题。   虞弦蹲在他面前帮忙整理东西,他们头对头蹲着,岑知木忽然凑上来,用自己的脑袋顶了虞弦一下。虞弦稳稳地蹲在原地,并没有被岑知木顶到地上。   岑知木很不甘心,又顶了他一下。   “木木,”虞弦说:“别捣乱。”   “我就捣乱。”岑知木用自己的脑袋用力顶虞弦,虞弦无奈地后退了一点,岑知木重心靠前,一下子失去着力点,狼狈地朝前面栽过去。   幸好虞弦早有预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扶着他的肩膀问:“还捣乱吗。”   岑知木不服气,这次用了整个身体的力气,用力往前一顶,像头莽撞的羔羊一样把虞弦顶翻了。   虞弦狼狈地坐到地上,岑知木失去他的支撑,自己也扑倒在他身上,身下还压着几个购物袋。   “嘿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就岑知木还能笑出来。   虞弦也笑了笑,笑容很无奈,坐在地上摸了摸岑知木的脑袋。隔了几秒钟后,忽然抱住岑知木,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一种极度放松的喟叹。   海市如同一座巨大的钢铁城市,繁华,冰冷。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行人。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仿佛这座城市的命脉,没有一刻是停滞的。   这两年,虞弦在海市和首都之间来回奔波,几乎没有过一次超过六小时的睡眠。高强度的工作和来自上层的压力让他一刻都得不到停歇。他就像一只在高空盘旋却找不到落脚点的鸟。   而现在,岑知木一头扎在他怀里,格外柔软的头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他抬起脸看虞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顽皮。他的眼睛大,鼻梁挺直,睫毛根根分明,五官很立体,却从来不会给人任何尖刻的感觉。   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岑知木是绵软但不软弱的,像温热的蜂蜜水一样的男孩,他几乎可以包容一切。   虞弦收紧了手臂,抱着他,终于从高空落到实处。   “虞弦,”岑知木在他怀里动了动,把手伸到肚子底下摸了摸,摸到购物袋里的东西,惊呼道:“糟了,我好像把面包压扁了。”   “没关系。”虞弦说。   “那压扁的面包你可以吃吗,”岑知木从被他压住的购物袋里拽出一个扁扁的面包,说:“我想吃蓬蓬的。”   “好,压扁的我吃。”   【📢作者有话说】   虞弦不好好照顾自己,妈妈严厉批评。   小木木要给虞弦做难吃的饭,小木木给虞弦吃压扁的面包,妈妈夸奖,妈妈亲亲亲亲 第60章 虞弦不要不开心   尽管虞弦拒绝和他共进晚餐,虞竟川还是决定早退半小时,去参加年轻人的饭局。   他叫来助理对接了一下明天的工作安排,抓起车钥匙准备下班。助理见他急着走,笑着问了句:“虞总这是要去哪儿。”   虞竟川说,虞弦那儿来了个小客人,他帮忙接待一下。   “小虞总的朋友?”助理走在前面拉开办公室的门,等虞竟川一起出门。   “对。”   虞竟川说起自己的侄子,忍不住抱怨道:“你也知道那小子整天死气沉沉的,活人和他在一起能憋死,谁受得了他。”   这话他作为虞弦的亲叔叔说说还行,助理哪敢接。更何况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有多看重虞弦。他们这些打工的都是看老板的脸色行事,说白了,他们叫虞弦“小虞总”,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会察言观色。   虞竟川对虞弦相当满意。   即使他现在正在埋怨虞弦的性格有问题。   助理关好办公室的门,陪着笑脸说:“小虞总挺稳重的。”   虞竟川抛了抛手中的车钥匙,不置可否。   他不太清楚虞弦和岑知木之间的相处方式如何,担心岑知木和虞弦待久了会觉得无聊,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路过楼下的咖啡厅时,他还打包了几份甜点,准备投喂岑知木。   虞竟川有虞弦家里的密码,而他作为虞弦的亲叔叔,进虞弦的家从来不会提前打招呼,也不敲门。   于是当他提着一个与他的外貌十分不符的浅蓝色甜品打包袋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的虞弦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肉丸汤从厨房里走出来。   见到虞竟川,他停下脚步,微微皱了皱眉,适度表达出对虞竟川出现在这里的疑惑。   客厅里开着空调,常年空旷冰冷的房子里多了许多烟火气,玄关柜上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   茶几上摆着洗好的水果,还有一个扁扁的面包。   厨房的玻璃门拉着一半,里面传出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虞弦把手里的汤放到隔热垫上,朝这边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他的肢体语言表现出对虞竟川的不欢迎,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从家里推出去了。   虞竟川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他抬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甜品袋,并且抢在虞弦下逐客令之前冲着厨房喊道:“小木木!快看谁来了。”小木木是他跟着宋宥学的称呼,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宋宥一直叫岑知木“小木木”。岑知木也很亲热地叫宋宥叫哥。   虞弦沉下脸看着他。   厨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点,岑知木探出半个脑袋,“谁呀。”   虞竟川笑眯眯地走过去,越过岑知木的头顶往厨房里看,“哟,小鼻涕鬼还会做饭呢。”   “当然了。”   岑知木脸上的表情有点得意,并且像虞竟川预料中那样做出了邀请:“叔叔晚上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不……”虞弦想替虞竟川回绝。   但是虞竟川抢在他把话说完之前递出了手里的甜品打包袋,非常不见外地卷起袖子走进了厨房:“好啊,让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好在厨房的位置很宽敞,即使站了两个人依旧不显拥挤。   厨房台面上收拾得井井有条,电饭煲往外喷洒着热汽,锅里的排骨正在收汁。   岑知木手里拿着锅铲,站在高大的虞竟川面前像个温和的小团子,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大部分都是虞弦做的。”他只是帮忙打了一点下手。   虞竟川靠在墙上,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两年多了,从来没吃过虞弦做的饭,今天算是跟着你沾光了。”   刚才还很温和的小团子立刻呛道:“没吃过就对了,有手有脚的大人,难道要虞弦做饭给你吃吗?”   虞竟川:“……”   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虞竟川毕竟是长辈,到底没好意思让两个小辈在厨房里忙活,自己在旁边干看着。   话梅排骨出锅后,他把岑知木撵到一边去玩,看了下台面上备好的菜,油焖了一个大虾,又煎了几条黄花鱼。   岑知木拿着甜品去客厅拆包装去了,虞弦站在厨房门口,问他什么时候走。   “好歹留我吃顿饭吧?”虞竟川打开锅盖看了眼虾的火候,让虞弦找盘子:“我好心好意过来看你们,这就要赶我走啊。”   虞弦抿了抿唇,打开柜子找了一个新盘子。   虞竟川把油焖大虾盛出来,还想教训他两句,岑知木端着一个小蛋糕走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块递到虞弦嘴边:“你快尝尝这个,好吃。”   自从虞竟川进门后一直对他板着脸的虞弦好似换了一个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张嘴吃下了那块蛋糕。   “好吃吗,”岑知木眼睛弯弯的,又挖了一勺:“再来一口。”   虞弦摸了摸他的头发,让他去外面等等,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岑知木不想出去,警觉地看了虞竟川一眼。他还是不太信任虞弦的叔叔,觉得他会责备虞弦,所以留在厨房不肯出去。   虞竟川站在水池旁边洗锅,真的要被他们两个气死了。   他好心好意过来看看他们,还亲自下厨给他们做饭,这两个人呢,一个不欢迎他,想赶他走,另一个人又非常的不信任他,总觉得他会欺负虞弦。   天地良心,他除了在虞弦的爸爸刚去世那段时间把虞弦的头按进过水池里一次,后面哪有碰过虞弦。   况且虞弦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就连卫星研究所的那帮老油条都拿他没办法,也就岑知木会觉得他能被人欺负。   虞竟川一口气堵在心口,炒菜的动静不由大了些。   厨房里的油烟机声音挺大的,岑知木其实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凭直觉感觉到虞弦不太高兴。   他当然不可能想到虞弦不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叔叔来家里打扰他们,便以为是叔叔对虞弦说了不中听的话,所以才惹得虞弦不高兴。   毕竟他跟虞弦的叔叔接触不多,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脾气不好”和“对虞弦的态度很差劲”上面。   他喂虞弦吃了半个小蛋糕,拉了拉他的胳膊,想把他带出厨房,不让他们叔侄两个独处。   “虞弦,”他小声说:“我们把大虾端出去吧。”   “好。”   虞弦对他有求必应,当即端起那盆油焖大虾往餐桌的方向走。   岑知木连忙追出去,出去之前还对虞竟川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叔叔辛苦了”。搞得虞竟川更郁闷了。   他知道岑知木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估计对他把虞弦按在水池里那件事耿耿于怀,觉得他到现在还会伤害虞弦。   不过他对虞弦可说不上差。   以他和虞弦的性格,确实很难做到像正常的叔侄那样亲密无间,就算他想更进一步,虞弦也不会给他机会。   他和虞弦现如今的相处方式就是他们之间的最优解。   想到这里,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三分钟能骂哭十个员工,年轻有为战绩显赫的虞总有些惆怅。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果然是这样。   谁能想到他虞竟川有一天会成为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大家长呢,传出去恐怕会笑掉对手的大牙。   虞竟川在厨房里感慨万千,殊不知外面的岑知木也忧心忡忡。   他坐在沙发上,像一只温暖柔软的小动物一样依偎着虞弦。   他现在觉得虞弦很可怜,迫切地想为虞弦做点什么,让他能够开心一点。尽管虞弦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   虞弦越是这样,岑知木只会越心疼。   所以他伸出手,摸了摸虞弦的头发。   虞弦看了他一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木木,怎么了?”   岑知木起身换了个姿势,膝盖跪在沙发上,这个姿势让他比虞弦高出一些。他轻轻抱住虞弦,让虞弦可以靠在他的胸口,然后说:“虞弦,不要不开心了。”   不要不开心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虞弦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   岑知木的心跳并没有加速,抱着虞弦,想要成为虞弦依靠的时候,他的情绪没有很大的波动,但这些话都是他的真心话。   对虞弦的承诺,于他而言是像呼吸和喝水一样简单的事情。   “木木。”   虞弦猛地收紧了手臂,抱住岑知木的腰,紧紧地抱着岑知木,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他和岑知木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虞弦真的很想在他身上咬一口。这么想着,虞弦也这么做了。   隔着衣服,他在岑知木的胸口轻轻咬了一口。   随后抬起脸看向岑知木。   不料岑知木也纠结地看着他。   “你……”   岑知木想起自己看过的那本有关心理方面的书,像虞弦这样忽然咬人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行为,咬合的行为可以让人在安全的环境中探索感官的边界。   他犹豫了几秒后,选择在虞弦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岑知木的嘴唇热热的,离开虞弦手背的时候,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他伸手摸了摸虞弦手背上的牙印,刚想说很快就可以消退,虞弦忽然压过来,猛地将他压在沙发靠背上,掀开他的T恤,在之前咬过的位置上留下了更深的牙印。   【📢作者有话说】   木木从书上学的:咬人是没有安全感的行为っ ̯ -。。。   虞弦咬人的原因:顶级示爱方式 第61章 头有点晕   虞弦用手指抚摸着岑知木胸口的牙印,他的手指冰凉,显得岑知木的皮肤格外滚烫,而且有点肿。岑知木很白,与虞弦那种苍白的肤色不同,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皮肤,滑滑的嫩嫩的,用手指一捏可以捏出印子。   虞弦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东西,反复揉捏着那块皮肤,岑知木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嘴唇红红的,大脑开始缺氧。   他尝试推开虞弦的手,可每次他快要把虞弦推开的时候,虞弦就会用一种让人觉得很难过的眼神看着他,“木木。”   岑知木这个人就是太善良太有责任感了,他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况且这个人还是虞弦。最后他只能把手搭在虞弦的肩膀上,一副想推开又不忍心动手的模样。   “虞弦,你,”最后岑知木实在忍不住了,狼狈地弓着背,含起胸口,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   虞弦拉下他的T恤,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微微歪头看着他。岑知木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对视了几秒钟后,虞弦先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他从沙发上起身,挤|进岑知木的双腿|之间,蹲在他面前,自下而上望着他,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我想妈妈了。”   岑知木伸出手,朝他张开怀抱。   即便是过去了两年,他的怀抱对虞弦来说依旧有些单薄,虞弦单膝抵在沙发上,起身去抱他,岑知木用力搂住他。   虞弦将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岑知木身体的温度,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   他像一只温暖的小动物,尽自己所能向虞弦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他这么好,虞弦没办法不爱他。   怎么可能不爱他。   虞竟川煎完小黄花后又炒了两个快手菜,拉开厨房的玻璃门,屈手敲了敲玻璃,喊虞弦过去端菜。敲完玻璃后他又回到厨房,打湿抹布清理灶台。   “叔叔叫你。”岑知木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起来了。”   虞弦贪恋岑知木软软的身体,收紧手臂,居然直接把岑知木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   岑知木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失重让他下意识地搂紧了虞弦的脖子。虞弦把他抱起来走了几步,在餐桌旁边放下,拉开椅子让他坐,随后才进厨房帮忙。   岑知木脑袋晕乎乎的,脸颊还有些发烫。   他坐在餐桌前,大脑是迷糊的,眼神放空,身体却自动完成指令,捏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   虞弦端着煎的很漂亮的黄花鱼从厨房走出来,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放好盘子后塞给岑知木一双筷子,捏了捏他的脸。   岑知木像个小人机一样,见到虞弦自动触发笑容,用筷子夹排骨喂给虞弦。   虞竟川端着另外两盘菜出来,刚好撞见这一幕。   从见到他开始就冷下脸的虞弦简直变了一个人一样,眼角眉梢都透着温柔。岑知木问他排骨好不好吃,他都没开始嚼,就点着头说好吃。   虞竟川走到餐桌前放下盘子,研究了一下那盘话梅排骨,拿筷子夹了一块。   又咸又柴!   偏偏岑知木在此时望了过来,一脸期待地问:“叔叔,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   虞弦瞥了他一眼,目光不言而喻。   虞竟川早就猜到这道排骨出自谁的手了,他本来也没准备打击小朋友的自信心,点点头说:“挺有创意的。”   岑知木还挺不好意思的,说:“我是跟着菜谱学的。”   虞竟川夸了他几句,准备去厨房盛米饭,岑知木起身说:“我去我去,叔叔做饭辛苦了,快坐下吧。”   虞竟川拉开椅子坐下,看了虞弦一眼,想问问他要不要喝点酒。却看到自己那个像冰块一般捂不化的侄子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岑知木的背影。   虞竟川伸手敲了敲桌子。   等虞弦看过来的时候,他指指玄关柜的方向,他的车钥匙在柜子上。   “我的车上有一盒红酒,你去拿上来,陪我喝两杯。”   虞弦坐着没动,他说:“你喝酒怎么开车。”   虞竟川让他别管,又不是不能找代驾,再不济还可以打车。   “难得你有时间跟我吃顿饭,”他催促道:“快去。”   虞弦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虞竟川看起来非喝不可,他只好去拿车钥匙。   结果虞竟川喝多了,两瓶酒几乎全是他喝的。第二瓶剩下最后一点的时候,他给岑知木倒了一杯,拉着岑知木要给他敬酒,岑知木的眼睛都圆了,摆着手:“不不不,叔叔我不喝……”   “来。”   没想到虞竟川直接忽略了他的话,把酒杯塞到他的手里,握着他的手往他嘴边送:“叔叔要谢谢你陪着虞弦。”   岑知木拼命往后躲,“不喝我真的不喝。”   虞竟川说:“这就是一点小甜水,喝一杯没事的。”   虞弦拿走杯子一饮而尽,将虞竟川扶回座位,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打电话,让人来接虞竟川。   虞弦找来接虞竟川的人是宋宥。   宋宥加班到现在,还要来收拾老板的烂摊子,换做其他人早有怨言了。但是宋宥开门进来的时候依旧笑眯眯的,手里还拎着两杯热咖啡。   “宋宥哥,你吃饭了吗。”   岑知木想去厨房把菜热一下,又觉得让宋宥吃剩菜不好,准备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其他吃的。   宋宥忙说不用:“我待会儿还要回公司。”   岑知木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   虞弦扶着虞竟川走过来。他选择让宋宥送虞竟川回家,为的就是阻止他继续在公司加班:“把人送回去之后直接回家。”   宋宥还想说什么,虞弦已经扶着虞竟川往门外走了,他赶紧走过去搭了把手。   虞竟川其实没醉到走不了路的地步,他还想在虞弦这里多待一会儿,和小辈们联络一下感情。他和岑知木对彼此了解的太少了,至少要把误会解开,免得岑知木总觉得他会伤害虞弦。   结果话没说几句,便被虞弦和宋宥一左一右架着胳膊,直接送到了车里。   他想端起家长的架子,虞弦一把将他按在副驾驶座位上,探身帮他扣好安全带。站在副驾驶门外看着宋宥:“早点休息。”   至于宋宥手里的咖啡,早就被聪明的岑知木拿走了。   宋宥无奈地笑了笑,“好,你们也早点休息。”   岑知木提着咖啡冲他摆摆手,“宋宥哥明天见,我明天赔你两杯奶茶。”   宋宥笑着点点头。   虞弦说:“到家给我发消息。”随后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车内的空间一下子安静下来。虞竟川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让宋宥打开车窗透透气。   宋宥发动车子,打开新风系统,问虞竟川要不要把靠背往后降一下。   “不用。”虞竟川抱着手臂说:“我又没醉。”   他问起岑知木和虞弦的关系:“他们感情一直很好吗。”   “是啊。”   车子滑出地下停车场,外面的灯光透过车窗洒在宋宥的脸上,给他的脸渡了一层柔和的光。   他沉默了好久,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像落寞,像遗憾,又像是释怀。   他说:“毕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怎么会不好呢。”   送走虞弦的叔叔后,岑知木和虞弦一起回去坐电梯,等电梯的时候,虞弦说:“头有点晕。”   岑知木赶紧靠过来,观察他的脸。他比虞弦矮一些,虞弦垂下眼睛跟他对视。   岑知木问:“是不是喝多了难受。”   他伸手摸向虞弦胃部的位置,“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东西。”   虞弦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岑知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提着咖啡,另一只手捂在虞弦的肚子上,试图帮他暖胃。   到了家门口,岑知木拉着虞弦的手指开指纹锁,装作不在意地问:“宋宥哥是不是有这里的密码啊。”   虞弦嗯了一声,“录了他的指纹。”   “哦。”岑知木低着头,腮帮子轻轻鼓了一下。   虞弦说:“现在就给你录。”   “你先休息吧,我给你倒一杯热水喝。”岑知木当然很想现在就把自己的指纹录上,但是虞弦从刚才就开始难受。   门开后,他推着虞弦进门,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跑去书房接水。   虞弦自己在家时,固定的活动空间估计是书房和卧室,家里的饮水机居然装在了书房里。   岑知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边接水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把饮水机从书房搬出去。   接第一杯水的时候他走神了,接完才发现水太烫了,兑了一点冷水后依旧有些烫嘴。   没办法,岑知木只好将杯子里的水倒掉一点,重新接冷水,直到杯子里的水不再烫嘴。   他把杯子送到嘴边,用嘴唇轻轻试了一下温度,觉得差不多了,端起水杯转过身。不想虞弦在客厅里一直等不到他,便追来了书房。   岑知木转过身,虞弦就倚靠在书房的门框上,脸色苍白,微微皱着眉,很难受的样子。   “……!”   岑知木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里的水顿时洒了一身,还有一些洒在了脚下的灰色地毯上。   他手忙脚乱的,既想过去扶虞弦到沙发上坐好,又想赶紧处理一下地毯上的水,最后还是虞弦走过来,伸手捏起他身前被水打湿的布料。   “木木,”虞弦关切地说:“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岑知木灵光一闪,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折服了。他脱下身上的T恤,直接扔到了地毯上,还脱掉拖鞋在上面踩了两脚,试图用自己的衣服吸水。反正衣服等下要洗。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水杯放到饮水机上,想把虞弦带回客厅,顺便出去换件衣服,只是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虞弦一把握住了手臂。   “木木,”虞弦从后面拥上来,下巴压在他的头顶,“你冷不冷。”   客厅里开着空调,冷气从书房的门外漫延进来。说来也怪,岑知木原本并不觉得冷,听完虞弦的话以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胳膊。   虞弦搂紧了他,像动物世界里的企鹅一样。大企鹅带着小企鹅慢慢向前走。   虞弦抱着岑知木,带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卧室。   岑知木的行李箱还没开始收拾,虞弦打开自己的衣柜,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他穿。   虞弦的衣服对岑知木来说有点大。岑知木穿上以后可以盖住屁股。他的腰窄窄的,很快被布料遮住。脑袋从领口钻出来,冲着虞弦笑了一下,笑容很甜。   “虞弦,”他说,“你在床上躺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水。”   【📢作者有话说】   他装的 第65章 我会原谅你的   岑知木学着网上的教程,煮了一碗热苹果水,让虞弦喝掉。   醉酒后的虞弦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他靠在床头,用手指捏着眉心,低声说:“木木,我不太舒服。”   他刚刚送自己叔叔下楼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然而岑知木丝毫没有起疑。   “我喂你吧。”他嘴里咬着煮苹果水时剩的一点苹果碎片,声音有点含糊,端着碗在床边坐下,舀起一勺苹果水吹了吹。   苹果水刚煮好的时候,岑知木用筷子蘸了一点尝味道,不怎么甜,有一种特别的果香味,并不难喝。   可虞弦的嘴唇才沾到一点点,就别开了脸,露出不喜欢的表情。   岑知木连忙把勺子里的苹果水喝掉,仔细尝了尝,还是觉得不难喝。   难道喝醉酒的人味觉会失灵?他纠结地看了眼手里的小碗,又看看虞弦。   虞弦正盯着他的嘴唇看,“木木,你刚刚在吃什么。”   “苹果啊。”   岑知木说:“你想吃吗,但是被我吃完了。”   你想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切一个——   后面那句话岑知木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虞弦突然靠了过来。他的吐息带着淡淡的酒气,可能是不久前那杯温水的缘故,他的嘴唇是柔软温热的,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冰冷。   他含住岑知木的下嘴唇,轻轻吮|吸了一下,果然有苹果的甜味。   他似乎不满足于残留在岑知木嘴唇上的一点点甜,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探入岑知木的牙关,如同一个贪婪成性的掠夺者,用手指按住岑知木的后颈,扫荡,攻掠,简直要把岑知木的舌头吃掉。   其实即使他不按住岑知木,岑知木也跑不掉。   岑知木的身体早在虞弦忽然靠过来的那一刻就彻底锈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手里紧紧地捏着那个小碗。   虞弦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任何抵抗,任取任夺。   直到大脑缺氧,甜蜜的津液被一扫而空。   虞弦的嘴唇离开时,他们的双唇之间拉出一条暧昧的银丝,被虞弦用舌尖舔掉了。   头好晕。   岑知木像一个高热患者,迷迷糊糊地看着虞弦。   嘴唇红红的,细看还有些肿。   比起虞弦,他更像一个喝醉酒的人。   手里的苹果水已经变成了温热,虞弦拿走岑知木手里的碗,端起来喝了一口,嘴对嘴喂给岑知木。   岑知木凭借本能将苹果水咽了下去。   温热的,甜香的苹果水顺着喉咙咽下去,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脸上的温度比苹果水还要烫,脑袋都要烧冒烟了。   “虞虞虞虞虞——”   “嗯,我在。”   虞弦的脸色终于不是那种不太健康的苍白了,嘴唇也水润润的,一脸餍足地望着岑知木。   岑知木说:“你你你你喝多了,我我我会原谅你的。”   “对,你喝多了。”他说着说着已经把自己说服了,拿走虞弦手里的碗,扶着墙,跌跌撞撞地逃离卧室,“我去洗碗。”   不等他走进厨房,腿先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脸埋进了手臂里。   【📢作者有话说】   审核老师,只是接吻,没有任何不良引导,请求通过(缓缓跪地) 第66章 我会原谅你的2   岑知木的脑袋快被烧冒烟了,但是为了不让虞弦第二天醒过来不舒服,他还是尽职尽责地照顾虞弦。   接了一杯温水,帮虞弦刷牙,又用拧到半干的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他其实没那么会照顾人,这些都是跟着钟望舒学的。   岑书阳有时候应酬到很晚回家,无论多晚,钟望舒都会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走出卧室照顾他。   没有任何不耐烦,即使责怪他喝太多,也只会在第二天岑书阳酒醒之后找他算账,从来不会在岑书阳醉酒难受的时候和他争吵。   父母就是孩子最好的老师。   岑知木学着钟望舒的样子,像小蜜蜂一样忙活了好久,终于把虞弦收拾好了,让他在床上躺好。   虞弦又高又重,给他换睡衣的时候简直要把岑知木累死了。   虞弦躺在床上朝他伸出手,岑知木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拉着他的手上下晃了晃,做了个握手的动作。   “木木,”虞弦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不高兴了。”   岑知木摇摇头,蹲在床边,手臂压着床单,下巴搁在手臂上。   “虞弦,”他心疼地说,“我在想,我不在的时候,你喝多了很难受,没有人照顾你,你该多难受啊。”   虞弦愣愣地看着他。   岑知木低头擦了擦眼睛。   过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把脸埋进手臂里呜呜哭了起来。   他来海市之前,虞弦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家里又大又空,没有一丝人气,一想到虞弦喝多了还要回到这样一个房子,岑知木的心都要碎了。   “木木。”   虞弦碰了碰他的头发,神情有些无措。   他几乎要告诉岑知木实话,他根本没有喝醉,也没有那么难受。   岑知木的眼泪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把他的心烫出了无数个小洞,带着尖锐的痛感,提醒着他的恶劣和不堪。   “木木乖,不哭了。”   虞弦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岑知木的头发,下床,坐在地板上抱住岑知木。   对不起,木木对不起。   不该让你难过,不该让你掉眼泪。   虞弦用力抱紧岑知木,闭着眼睛,苍白的脸颊缓缓落下一滴泪水。   他不高尚,也不完美,冷漠无情,为了利益可以舍弃很多东西。可他永远都没办法放开岑知木了。   因为每当他不断下沉,下沉,快要沉入海底的时候,岑知木会举起并不有力的手臂,拼命把他推上去。   到海市的第一天,岑知木忙得连轴转,这直接导致他第二天一觉睡到了中午。   房间里拉着窗帘,他睁眼的时候完全没有被刺眼的阳光暗算到。   厨房里,虞弦正在做午饭。   岑知木揉着眼睛下床,胡乱洗漱了一番,追随着香味走到厨房,虞弦背对着他,正在水池边处理花甲,岑知木蹑手蹑脚地靠近,准备吓虞弦一跳。   “木木,”虞弦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不等岑知木靠近就发现了他:“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岑知木:“……”   他悻悻地靠过来,一抬头才发现是窗子上的影子暴露了他的行踪。   水池旁边放着洗好的小番茄,岑知木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偷偷看了眼虞弦的脸。虞弦的脸色很好,并没有宿醉后的萎靡不振,看来自己昨晚把他照顾的很好。   岑知木松了口气,又吃了一个小番茄,还给虞弦喂了一个。   “那个……”   他咽下小番茄,又抿了抿嘴唇,总感觉自己的嘴唇还是热热的。他想问问昨晚,咳咳,昨晚的事情虞弦有没有印象。   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大度,让虞弦不要有心理负担,他不会跟一个醉鬼计较的。   没想到虞弦在他之前开口了,“木木,昨天晚上累坏了吧。”   “抱歉,”他说,“我喝多了。”   他刚洗完娃娃菜,手指湿漉漉的,在岑知木鼻子前弹了一下,水珠立马溅到岑知木脸上。   岑知木伸手擦掉水珠,摇摇头,“没关系没关系。”   虞弦看着他笑了笑,那个笑容有些晃眼。   他上午去了趟公司,身上还穿着衬衣西裤,衣袖挽到手肘的位置,身上系着围裙,宽肩窄腰,白皙的手臂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清洗娃娃菜时溅上去的水珠顺着手臂流下来。   岑知木也跟着他傻笑,双手撑在水池边看着虞弦,“虞弦,你的头不疼了吧。”   虞弦说:“不疼了。”   岑知木欢快的去冰箱找葡萄,想洗一点葡萄吃。   灶台上的炖锅咕嘟咕嘟冒着泡,虞弦煮了岑知木喜欢吃的青菜粥,里面还放了难处理的山药。   岑知木拿了一串葡萄挤到虞弦身边,非要自己洗。   其实虞弦完全可以接手那串葡萄,不过他非常纵容地让岑知木挤在他旁边,水珠溅的到处都是。   岑知木揪了一颗葡萄喂给他。   “虞弦,”他一边洗葡萄一边小声念叨,“你要是很忙的话就不要回来做饭了,我给你做饭。”   “嗯?”   水龙头的声音太大了,虞弦似乎没听清,低头靠过来。   “我说,”岑知木非常自信地开口,“我可以给你做饭。”   作为一个能够花费三年时间从学渣成功逆袭的人,岑知木的执行力是很强的。   当天下午他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等虞弦回家吃饭。   不料虞弦给他打电话,很抱歉地说,晚上可能要加班,不能准时回家吃饭了。   “啊,”岑知木说:“那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送饭吧。吃饭花不了很长时间的。”   ……   虞弦放下手机,看了宋宥一眼。宋宥正靠在文件柜旁边整理文件,察觉到虞弦的注视,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看了眼时间。   “哦,你要回去吃饭了是吗。”   “不,”虞弦说,“我不回去。”   “那木木怎么……”宋宥刚要问那岑知木怎么办,虞弦舍得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吗。   还没等问出口,虞弦从办公桌前起身,走过来低语几句。   宋宥:“……”   他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依旧按照虞弦的指示,给岑知木发了公司的地址。   「ship」【分享了一个地理位置】   「ship」小木木,你哥在开会,让我把位置发给你:)   他还自作主张多发了一句。   「ship」爱心晚餐有我的份吗?   「。。。OuO」好嘟。   「。。。OuO」宋宥哥你吃辣吗,虞弦不能吃辣所以我没加辣椒,你吃的话我可以给你加一点。   「ship」中辣,谢谢木木;)   「。。。OuO」不客气~   虞弦站在旁边光明正大地看他发消息,等宋宥收起手机后瞥了他一眼。   宋宥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说:“小木木很可爱啊,是不是。”   “无聊。”虞弦回到自己办公桌前。   宋宥抱着几份文件跟过来,拍在他的桌面上,“那么‘在开会’的虞弦哥,帮我整理一下兵器所的材料吧。”   虞弦拿起一份翻了翻,和他一起研究起来。   公司前台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整天有用不完的精力,元气满满的,好几次跟虞竟川打招呼都把他吓一跳。   今天前台和平时一样,到时间后收拾东西准备打卡下班。   她刚背起包准备给自己的地铁搭子发消息,就见外面走来一个提着东西的小男生。   长相十分好看,甚至不输小虞总。   前台决定临时加个小班。   她放下包包走过去,“你好,请问你是?”   小男生说:“我来找人。”   前台问:“要找谁呀,需要我帮忙……”   男生摇摇头,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他出来接我了。”   前台跟着他的视线扭过头,惊讶地发现朝这边走来的是平日里基本见不到面的小虞总。   她打了声招呼:“小虞总。”   冷若冰霜的小虞总居然冲她点了下头,主动说:“他来给我送饭。”   “哦……哦……”   前台受宠若惊,看了来送饭的小男生一眼,那个漂亮的小男生对她笑了笑,友好地问:“吃葡萄吗。”   前台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有好几个袋子,其中一袋装满了葡萄。他把装满葡萄的袋子递过来,“麻烦你跟大家分一下吧。”   “好的,”前台已经从小虞总主动接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笑容满面地接过葡萄,“谢谢你呀。”   男生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然后跟着小虞总走向办公室的方向。   岑知木做了两菜一汤,还用葡萄和酸奶做了饮料,和冰块一起装在保温杯里。   宋宥都惊呆了,“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吗?”不怪他惊讶,实在是岑知木的爸妈把他养得太好了,他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能出这么多菜的模样。   “是啊。”岑知木忙着给虞弦的桌面铺A4纸,以免弄脏虞弦的桌子。   他说,“饭还是热的,你们快吃吧。”   宋宥拿了双筷子坐下,想起前年的时候岑知木还跟他抱怨“很久没吃过人吃的饭菜了”,忍不住感慨道:“小木木,其实我也很久没吃过人吃的饭菜了。”   岑知木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他的手艺其实没那么好,不过宋宥还是把每道菜都夸了一遍,并且非常嫉妒虞弦。   岑知木不仅愿意给虞弦做饭,甚至会特地照顾虞弦的口味。   虞弦吃饭的时候,他坐在旁边问:“明天想吃什么?我想做我妈的拿手菜,那个菠萝咕咾肉,你还记得吗。”   虞弦嗯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我记得你不太喜欢。”   “你应该挺喜欢的,”岑知木笑眯眯的,“你每次都吃好多块呢。”   【📢作者有话说】   。。。OuO:小金鱼吐泡泡   妈妈已经被小木木甜晕了,木木妈妈要亲亲你,还要夸奖你 第67章 你他妈说什么呢   得知岑知木跟着虞弦去了海市,邹淼忍无可忍,再也压抑不住怒火,打电话把岑知木骂了一顿。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学车,前后花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拿到了驾照。拿到驾照后,他爸妈按照之前说好的,带他去提了新车。   邹淼新车到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开车去找岑知木,谁料扑了个空。   “你去海市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其实最让他生气的不是岑知木去海市不告诉他,而是岑知木居然又和虞弦联系上了。   岑知木挨骂的时候正站在魔法学院联名店里给邹淼挑礼物,手里还拿着一对猫头鹰玩偶,直接被骂懵了。他解释说:“我刚来第三天,下午准备给你发消息的。”   之所以没有选择现在发消息,是担心邹淼还在练车。   邹淼的朋友圈一直骂教练,一天发十条朋友圈骂人,岑知木实在不敢在他练车的时候打扰他。   邹淼不听他解释,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回来。”   岑知木支支吾吾,说他想多待一段时间。至少要到八月底,虞弦从海市回学校。   邹淼气极反笑。   “虞弦,又是虞弦。”他点着头,说:“你知道吗,我摸到新车方向盘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想带你去兜风,结果你不在家。”   岑知木不知所措地抱着那两只猫头鹰,“邹淼,你别生气了,我给你买了猫头鹰,可以说话的那种。”   “岑知木,我不要猫头鹰,我要你回来找我,你回来啊!”他恶狠狠地说:“我和虞弦,你选谁。选吧岑知木,我倒是要看看,在你心里我们两个谁更重要!”   他的后半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以后就挂断了电话,没给岑知木任何反应的时间。   岑知木茫然地站在架子前,怀里抱着准备送给邹淼和严梁胥的猫头鹰,旁边的购物车里也堆着要送给他们的礼物。   过了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来,迅速给邹淼拨过去电话。   邹淼正在气头了,选择挂断,岑知木又打过来。   这一次,他故意隔了几秒钟才接起来,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邹淼,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岑知木把猫头鹰放在购物车里,吸了吸鼻子:“开车上路不要带着情绪,太危险了。还有,恭喜你拿到驾照。”   邹淼:“……”   他恨自己没出息,瞬间就原谅了岑知木,气得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被他砸的鸣笛一声,他语气硬邦邦的:“行了,我刚刚也不应该吼你。你不用回来了,过几天我去海市找你。”   岑知木赶紧夸他:“邹淼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么快就拿到驾照了,我以为你还要学很久,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我来海市了。我怕打扰你学车嘛,下次不会这样了。”   蹬鼻子上脸都没有这么快的。邹淼又气又好笑,语气软化了许多:“嗯,我也不会吼你了。”   哄好生气的邹淼后,岑知木推着车去结账,虞弦在外面打电话,应该也有注意岑知木这边。   岑知木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的时候,他忽然抬了下手,冲岑知木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岑知木乖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虞弦对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挂断了电话,朝这边走过来。   “挑完了?”他看了眼购物车,伸手摸摸岑知木的头发。   岑知木蹭了蹭他的手心,给他看自己买的猫头鹰什么的,还有一套盲盒:“我一直想买这个,但是我们那边的店里总是缺货。”   虞弦低着头,站在购物车旁边认真听他介绍里面的东西。然后非常自然地接手了他的购物车。   他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在收银员准备扫码的时候伸手盖住了岑知木的手机屏幕,将自己的付款码亮了出来。   岑知木有点不高兴地说:“虞弦!”   虞弦一边付款,一边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算是安抚:“听话,哥哥给你买。”   岑知木的脸皱巴巴的,依旧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要给虞弦转账。   虞弦伸手揉开他皱在一起的眉头,接过收银员递来的大包小包,一手提满东西,另一只手牵着岑知木。   “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吗。”他问岑知木。   岑知木低头看地板,小声嘀咕:“可是里面还有要送给其他人的礼物呢。”   虞弦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握紧了岑知木的手:“那就当作哥哥和你一起送的。”   “好吧。”岑知木闷闷不乐地点头。   不过说起礼物,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出脖子上的细绳。他的脖子上原本挂着一件玉观音,是奶奶去庙里烧香的时候帮他请来的。   后来虞弦送给他一个戒指,他就把戒指穿在上面了。   “虞弦,你看,这是我你送给我的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呢。”他早就想给虞弦看脖子上的戒指了,可惜前段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枚戒指,虞弦看着他,目光很温柔。   这枚戒指的原材料是新金属研发成功后,正式投入卫星制造前进行实验的第一批材料,由虞弦亲手在实验室内合成的。   除了被虞弦保留下来的这5.61g,其余的都在实验中途或者实验结束后被销毁了。即使这款材料后来正式进入市场,大批量生产,跟随卫星一起升向太空……那些都不是虞弦亲自合成的。   于是这5.61g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5.61g。   这很有意义,它代表着虞弦在航天材料领域参与的第一场战争的胜利。   为了拿到它,虞弦在实验结束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连夜写了无数报告。   岑知木当然不知道这点材料多么珍贵,多么难得。   他这么宝贝这枚戒指,舍不得戴在手上,怕弄坏,怕弄丢。不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这是虞弦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那天之后,邹淼有几天没找岑知木,他刚拿到驾照,新鲜劲还没过,基本上都在开车出去找乐子。岑知木刷到他的朋友圈,还给他点赞了。   所以当邹淼发消息说他到达海市的时候,岑知木险些没反应过来。他都要忘记邹淼在电话里说回来海市找他玩了。   而且他最近在帮叔叔弄材料展的事情,毕竟大家都在忙,岑知木也不能整天出去玩,就主动提出要帮忙。   专业的事情他帮不上,不过可以做一点后勤工作。例如去展厅跟进展台搭建的进度。   看到邹淼发来的消息时,他正蹲在一堆宣传册中间,整理归纳。   叔叔公司的展台已经有了雏形,周围还有很多展台在施工,现场的声音噪杂,时不时传来意见不合引发的争吵声。   岑知木听宋宥说起过这次展会对虞弦来说有么重要,所以对自己的后勤工作格外上心。   搭建展台的工作团队和设计师闲聊时,他也听了一耳朵。   材料展的展厅很大,大约有几千平,叔叔公司的这个展台是目前整个展厅内最大,也是最贵的一个。加上场地租赁等费用,预计要20万起步。   “我们也是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设计师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分了一圈。   大家纷纷停下手上的工作,或站或坐,围在一起抽烟,顺便议论一下其他公司的展台。   岑知木不抽烟,依旧蹲在地上整理宣传册,宣传册有中文版,英文版,法语版……岑知木的工作就是把它们按照语言分类,放在各自的位置。   “去年有两家展台撞了,除了配色以外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说不清是谁抄谁的。”   “虞总今年搞这么大手笔,是不是要玩大的。”   “我听他们公司的展会负责人说,是为了虞总的侄子,听说还在读书,很有能力……”   岑知木正竖着耳朵偷听,然后就收到了邹淼的消息。   「邹见见」木木?   「邹见见」我下飞机了,发我位置,我去找你。   半个多小时后,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的邹淼等到了岑知木。   岑知木在展厅待了半天,身上折腾的灰扑扑的。   邹淼来的太突然,怕他等着急了,岑知木都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脖子上还挂着深蓝色的工作证明。   “邹淼!”   岑知木从出租车上下来,冲着路边的邹淼招手。   “木木!”   邹淼练车的这两个月晒黑了不少,他丢下行李箱大步走过来,想和岑知木抱一下。   “我身上脏。”岑知木笑着伸手挡住他,“别蹭到你衣服上。”   邹淼被他拦住脚步,上下打量他一番,皱起眉头,“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岑知木摘下脖子上的工作证明,把蓝色的带子缠到工作牌上,说:“我在虞弦的叔叔那里帮忙。”   “什么?”邹淼一下子沉下脸,“他们还让你帮忙?”   岑知木收好工作牌,“是我自己想去的。”   邹淼脸色臭臭的,“你现在住在哪儿?和虞弦一起?”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邹淼冷哼了一声,很霸道地说:“这几天你就别和他一起住了,跟我一起住酒店吧。你不是喜欢泡澡吗。”   他说:“我定了带按摩浴缸的套房。”   就算他不说,岑知木肯定也要去找他住的。他这次来海市,说白了就是来找岑知木的。岑知木要是不和他一起住,那就太过分了。   听到邹淼说订了带按摩浴缸的套房,岑知木抽了口冷气,“多少钱啊,我和你平……”   “平摊吧”几个字还没说完整,他在邹淼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及时闭上了嘴巴。   邹淼阴着脸问:“你和虞弦住在一起也是平摊房费吗?”   岑知木没敢说话,偷感很重地绕过邹淼,去拉他的行李箱。邹淼气呼呼地夺过拉杆:“不用你。”   他订的酒店有接机服务,邹淼扶着行李箱给酒店打电话,让他们来机场接机。   岑知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先去酒店,然后我直接去酒店找你啊。”   邹淼耸耸肩,“因为我怕你拒绝我,万一你不想跟我一起住呢。”   “怎么会。”岑知木简直冤枉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邹淼垂下眼,心想,只不过我没有信心和虞弦做比较。   他之所以选择来海市找岑知木,而不是让岑知木回去找他,就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如果非要在他和虞弦之间做出选择,那么岑知木一定会选择虞弦。   即使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坐上酒店接机的商务车后,岑知木给虞弦打电话,告诉他邹淼来海市找他的事情,还说他这几天要住在酒店陪邹淼。   邹淼坐在他旁边玩手机,看似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实际很在意电话那边的回应。   岑知木要来陪他,虞弦会怎么说呢?   虞弦的声音很清晰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知道了,需要我去接你们吗?”   岑知木说不用。他让虞弦帮他跟叔叔说一声,他今天不能去展厅了,明天上午再过去。   “好,”虞弦说:“先这样,我明天过去接你。”   等他挂断电话后,邹淼不可置信地问他:“你明天还要去那个什么展厅?你不陪着我?”   “我明天上午去。”岑知木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看向他,“你上午肯定在酒店睡懒觉。”   邹淼说:“我万一醒了呢。”   岑知木难道不了解邹淼吗,他摇摇头:“没有万一。”   邹淼:“等着瞧吧。”   岑知木:“等着瞧也没有万一。”   邹淼:“……”   虞弦接完电话回来后,周身的气压很低。宋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关切地问:“怎么了,展厅那边出问题了吗?”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岑知木在展厅帮忙。能让虞弦在工作时间接电话的,除了岑知木应该也没有旁人。   虞弦摇了摇头,面色冰冷,坐到办公桌前继续刚才的工作。   宋宥走过来,用手里的蓝色文件夹敲了敲桌面,示意虞弦看他。他立起文件夹,单手扶在文件夹上,笑眯眯地说:“介意跟我聊一聊吗,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虞弦抬起眼睛看向他。   他和宋宥从相识到现在,居然已经五年了。   宋宥是一个非常适合做朋友的人,细致,耐心,并且很有分寸感。很多时候,虞弦只需要一个眼神,宋宥便能猜出他想要什么。   如果问起虞弦高中三年有什么收获,那么宋宥在其中必然占了一点分量。   在这样的朋友面前,虞弦没有隐瞒的必要。   于是他说:“木木的朋友来找他。我不太高兴。”   不是因为邹淼这个人不高兴。   在他眼里,邹淼和严梁胥一样,都算是岑知木的朋友,即使邹淼对岑知木别有所图,并且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与他而言依旧没什么差别。   他很清楚,邹淼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甚至连他的对手都算不上。   他不高兴,只是因为有人占用了岑知木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哪怕今天来海市的人是严梁胥,岑知木要去酒店陪严梁胥,他照样会不高兴。   宋宥靠在办公室上,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让自己不要露出多余的、会给虞弦带来困扰的表情。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愿意帮虞弦解决所有烦恼。就算亲手将虞弦送到其他人身边也没关系。他说:“这很简单啊,我帮你。你听我说……”   ……   另一边,岑知木和邹淼到了酒店,邹淼给爸妈打电话报告行程,岑知木跑去研究那个按摩浴缸。   邹淼打完电话过来,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让他换套衣服:“我联系一下这边的朋友,我们出去玩。”   “啊?”   岑知木刚研究明白操控按摩的按钮,闻言扭过头:“你在这边有其他朋友?”   邹淼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害怕岑知木不陪他住,连忙说:“有是有,但是不熟。”   “哦。”   岑知木不知道信没信,扶着浴缸的边沿站起身,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后知后觉道:“我的衣服在虞弦那儿。”   “穿我的,或者我现在陪你去商场买几套新的。”邹淼才不会放岑知木回去。   邹淼的衣服大了,岑知木没法穿出门,而且他也不太想穿。   最后他们去附近的商场随便买了几件衣服,岑知木回酒店换好衣服,跟着邹淼出门。   邹淼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看起来早就想好目的地了。岑知木总觉得邹淼来海市之前早就做好了计划,就算没有他陪着也能玩得很尽兴。   邹淼的目的地是一家酒吧,岑知木下车之后发现这是哪儿,当即就要打车回去。邹淼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下。   上次去酒吧玩在洗手间遇到虞弦的场面历历在目,岑知木说什么都不想去那种地方了。   他说:“我答应虞弦不会去酒吧了。你和其他朋友进去玩吧,我先回去了。”   虞弦,又是虞弦。   岑知木不提虞弦还好,邹淼可能会为了将就他换个地方玩。从他口中听到了虞弦的名字,那邹淼今天非把他拉进去不可了。   “木木,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他说:“这是家清吧,来之前我问过了,不会有事的。”   岑知木还是不愿意。   两人站在街上争执了一会儿,邹淼的朋友出来找他们,几个人把他们围住,听邹淼哄岑知木,看得目瞪口呆。   “淼儿,”一个推了寸头的男生说:“人家不愿意进去你就放过人家呗,这是干嘛。”   邹淼其实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所有的好脾气都留给岑知木了。听了寸头的话,他黑着脸说“滚”,随后继续好声好气地哄岑知木:“你要是不想喝酒,可以只喝果汁,没人会说你。”   岑知木为难地说:“你和他们一起玩吧,我真的要回去了。”   “木木,”邹淼没办法,只能换地方:“那我们去唱歌,去唱歌总行了吧。”   他揽住岑知木的肩膀不让他跑掉,看向其他几个人,“跟陈路说一声,换个地方玩。这边的账结一下,我买单。”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觉得扫兴,不过邹淼既然愿意买单,那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行,那咱们去哪儿。”   邹淼在海市人生地不熟的,不耐烦地说:“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找地方啊。”   最后他们换了一家ktv,邹淼订好房间,那个叫陈路的姗姗来迟。   岑知木认出他是邹淼在国际学校的朋友,有些意外。   陈路也认出了岑知木。   之前邹淼过生日的时候,恨不得把岑知木绑在身上,带着他在宴会厅到处走,逢人便介绍。岑知木长得漂亮,陈路对他印象很深。   他笑着过来跟岑知木打招呼,伸出手:“你好呀,我叫陈路,我们之前见过。”   岑知木跟他握了握手,小声说:“你好。”   握手之后,他直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其他人在点歌台那边抢麦,包间里一片鬼哭狼嚎的。   邹淼不知道干嘛去了,陈路的个子一般高,但是长得很结实,浑身都是肌肉,存在感很强烈。   他坐的太近了,岑知木不自在地忘旁边挪了挪。陈路立刻追着贴上来。   “弟弟,”他把手放在岑知木大腿上,显然误会了他和邹淼的关系,笑得很暧昧:“你和邹淼还在一起呢?一刻也分不开吗,他来海市也带着你。”   “不……”   岑知木缩了缩腿,已经靠到了沙发扶手上。   陈路靠近他,整个身体都挤过来,没想到岑知木这么不给人面子,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他动作幅度太大,包间里安静了一瞬,有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   陈路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这是干什么,”他原本朝岑知木的方向歪着,身旁空下来后慢慢坐直了身子,说,“别搞得多清高似的,邹淼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陪我一次呗。”   “陈路。”   邹淼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手机,看样子刚才出去打电话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说什么呢。” 第68章 经常一起出入是什么意思   “邹淼。”岑知木一把按住邹淼的胳膊。他冲邹淼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只是被摸了一下,说了难听的话,本来就没什么。岑知木倒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影响到情绪。   更何况他也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跟人起冲突,真的没有必要。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儿。   邹淼却不准备放过陈路。他个子高,骨架大,即使陈路身强体壮,依旧被他很轻松地提着领子从沙发上拽了起来。   “道歉。”   邹淼把他往旁边一推。   陈路被提起来的时候懵了一下,紧接着被推了个踉跄,等他回过神来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妈的,你……”   “你骂谁呢。”   邹淼对着他的侧脸就是一拳,那几个围在点歌台附近的人哗啦一下子围上来,嘴里说着“淼哥不至于不至于”,七手八脚地拉住了邹淼的胳膊。   陈路捂着脸站起来,邹淼在他脸上打的这一拳丝毫没收着力气,他用无名指擦了下嘴角,沾了一指尖血,抽了口冷气。   “你们滚开。”   邹淼甩开抓在他胳膊上的手,那几个人原本就没敢真拦着他,被他轻易甩开了桎梏。   他们不太清楚邹淼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和陈路是朋友,家里有钱,出手很阔绰。陈路却很清楚邹淼是谁。   他惹不起邹淼。   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这些人和邹淼不熟,都是陈路的朋友。被邹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陈路依旧陪着笑脸,“我就是跟他开个玩笑。”   邹淼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他的长相,身高都超过陈路,身上有一种特别不好惹的混劲儿。   “开玩笑?”他笑了笑,“双方都觉得好笑才叫玩笑,我可没觉得好笑。”他示意了一下岑知木的方向:“道歉。”   陈路脸上的笑容快要装不下去了。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要是真的道了歉,往后在圈子里可就不好混了。   他确实没想到邹淼为了岑知木能做到这样,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淼哥,”他扯了扯嘴角,“差不多得了,我兄弟们还在呢。”   今天本来就是为了接待邹淼才攒的局,他要是非要这样,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可惜邹淼从来不需要看谁的脸色,而且他本来就不怎么看得惯陈路。陈路就是个烂人,只不过之前没有惹到邹淼头上,邹淼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没想到他连邹淼带来的人都敢碰。   一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邹淼就恨不得抓起桌上的酒瓶给陈路开个瓢。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碰到岑知木吗。眼看陈路连道个歉都不情不愿的,邹淼低声说:“道歉是我最后的让步。”   陈路却说:“我还要在这边混呢,别让我难做。”   气氛僵持不下,陈路带来的人都不敢出声,岑知木走过来拉了邹淼一下。   “邹淼,别这样。”他说:“我们回去吧。”   邹淼站着不动。   岑知木又拽了他一下,“邹淼,走啊。”   隔了大概三四秒的时间,邹淼忽然发难,抬脚狠狠踹在陈路肚子上,陈路一时不察,被一股大力踹到身后的桌子上,桌面上的酒瓶纷纷倒下,还有几个砸到了地板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动静。   “我他妈让你道歉,你聋了吗!”邹淼紧跟上去,单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又在他脸上砸了一拳。   陈路被他砸得七荤八素,鼻血顷刻间流了下来。   他那帮朋友不敢动,说是朋友,其实他们顶多算跟在陈路身边跑腿的小弟,见风使舵惯了,在不清楚邹淼到底是什么人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动手。毕竟陈路自己都没敢还手。   所以岑知木成了唯一扑过去拦住邹淼的人。   “邹淼!”他用力掰着邹淼抓在陈路衣领上的手,“快把手放开,你在干什么啊。”   “木木,”邹淼稍微有些喘,“你让开,我帮你出气。”   “我没生气。”   岑知木用一种很陌生的目光看着邹淼,他不明白邹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很平静地说:“你先把手放开,我没有生气。”   他是真的没有生气,难道被狗咬了一口之后他非得咬回来不可吗?而且他就算生气也只会生自己的气,要是他没有跟着邹淼来这种地方,压根不会发生任何事。   邹淼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手。   岑知木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说完,丢下面色阴晴不定的邹淼,以及满脸是血的陈路,拨开那帮缩在后面装死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说了三遍,让邹淼跟他走,邹淼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事不过三,既然邹淼不想走,那他自己走好了。   等邹淼追出来的时候,岑知木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报了叔叔公司的地址,忽视了从后面追上来的邹淼,闭上眼睛,头疼得快要爆炸了。   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邹淼追不上车子,开始给他打电话,岑知木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必须立刻见到虞弦,一秒钟也不想耽误。   恐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他为什么会这样,这种下意识将虞弦当作避风港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目前就是这样,我们也非常期待跟你们的合作。”   虞竟川跟兵器所的人握了握手,笑着告别,刚吩咐完助理,让助理去开车,把客户送回酒店。岑知木忽然像枚小导弹一样冲过来,目标直奔电梯口。   虞竟川坏心眼地拦住他:“这是谁?”   岑知木被迫刹住脚步,乖乖叫了声叔叔。   兵器所的客户早就听说虞竟川有个特别能干的侄子,卫星研究所的几个老头对他都是赞不绝口,此时见到岑知木,惊讶地说:“虞总,这就是你的侄子吗,真是……”   他顿了顿,朝岑知木那张过于年轻的脸竖起了大拇指:“一表人才,年轻有为。”   虞竟川哭笑不得,说:“这不是。不过这小子也挺不错。”   他按住岑知木,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人打招呼:“这位是汉城兵器所的毛教授。”   岑知木鞠了一躬:“毛教授好。”   “哎,你好你好。”   毛教授不仅在兵器所工作,也是汉城大学的教授,见到这些年轻人,不由换了副和蔼的面孔。   虞竟川想锻炼一下岑知木,把他扣了下来,让他一起去送毛教授。   于是岑知木本想去找虞弦,结果莫名其妙帮虞竟川送了一位客户。还好毛教授性格很好,知识渊博,并且愿意向下兼容,不会故意说些高深的内容,所以去酒店的路上并没有冷场,反倒和岑知木还有开车的助理聊得很高兴。   得知岑知木今年才上大学,他还邀请岑知木去汉城大学,说不定他有幸成为岑知木的老师。   岑知木脸都红了,认识毛教授是他的荣幸才对。   不过汉城大学他是去不了了。   尽管知道毛教授说的是场面话,岑知木还是不太好意思地说:“我想去首都科技大学。”   “哦——那也很好。”毛教授笑呵呵地说:“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是好事。”   正在开车的助理看了一眼后视镜,道:“虞总的侄子也在首都念书呢,首都大学。”   毛教授点点头,“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面。”   嗯?毛教授和叔叔不是刚从公司出来吗,没见到虞弦吗。岑知木敏锐地抓到重点,问助理:“虞弦不在公司吗?”   助理说:“小虞总下午就和宋宥儿出去了,好像是去会场了。”   岑知木小声嘀咕:“不是说很忙吗,怎么去会场还要两个人一起。”   助理耳朵可灵敏了,他听了岑知木的话,大声说:“他们两个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出入的。不是还要一起在首都创业吗。”   毛教授:“不错不错,年轻人果然有魄力。”   岑知木:“……”   他有点在意地问:“经常一起出入是什么意思?”   ……   将毛教授送到酒店后,助理要开车回公司,岑知木要他先把自己送去会场。他说:“我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呢。”   助理好心说:“虞总逗你玩呢,不会真的让你干活的,就算你不在也会有人把工作做好的。”   “不行,”岑知木急了:“哥,你把我送过去嘛。”   助理哥瞥了他一眼,了然道:“我知道了,你想去找小虞总。”   白色商务车在前面的通道掉头,助理哥自认为非常体贴地说:“好说好说,我这就送你过去。”   岑知木到了会场门口,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证明落在酒店了。那张工作证明是类似于通行证的东西,要是没有那个,是进不了展厅的。   岑知木问助理哥有没有。   助理哥说:“我哪有那个,我每次把虞总送到门口就行,从来没进去过……”   “那怎么办。”   岑知木沮丧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会场外面停了好多车,还有一些小皮卡和广告车。台阶下面零散的摆放着几个大箱子,几个带着工作证明的工人开着叉车从皮卡车上卸货。   助理哥让岑知木给虞弦打电话,“你让小虞总出来接你。”他安慰道:“我也没见虞总挂过工牌。”   也只能这样了。   岑知木坐在车里给虞弦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起来,声音却是宋宥的:“木木,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木木和见见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哦,从很早之前就写到过了(争议很大的金色渔网章) 第69章 他可能会心甘情愿   听到宋宥的声音,岑知木看了眼手机,确定自己拨通的是虞弦的号码。他心里有那么一点不舒服的感觉,用手指绞着安全带,“宋宥哥,怎么是你啊。”   宋宥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他在忙。木木,你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的通行证落在酒店里了,”岑知木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在会场外面,你可以出来接我吗。”   听到他现在在会场外,宋宥倒是没有问其他的,只说让他稍等一下:“我现在过去接你。”   宋宥这个人真的很有分寸感。而且每天笑眯眯的,和生人勿近的虞弦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两人仿佛天生的搭档。   这段时间岑知木将他们的相处时的默契看在眼里,现在宋宥还拿到了虞弦的手机,帮虞弦接电话,他很难做到不去在意。   虞竟川的车很好辨认,宋宥出了会场后直接朝这边走过来,屈起手指,笑眯眯地敲响车窗。   助理哥降下车窗,挺开心地跟他打招呼:“宋宥儿!”   “王哥,”宋宥冲他点点头,“要进去看看吗。”   “不了,”王哥说:“我还得回公司,虞总说晚点要开会。”   岑知木打开车门下车,跟王哥说谢谢,王哥摆摆手:“多大点事,不用这么客气。我先回去了。”   他们站在原地看着王哥把车开走,宋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通行证挂到岑知木脖子上,问他:“小木木,怎么自己过来了。”   他以为邹淼会和岑知木一起来。   岑知木摇了摇头,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他也是到了酒吧门口才想明白,邹淼根本不缺朋友,就算岑知木不陪着他,他也不会无聊。   “我们进去吧,那些宣传册我还没整理完呢。”   宋宥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在他身后,闻言笑着嗯了一声,“我帮你整理好了。”   岑知木沮丧地低下头,觉得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工作都没做好,还要宋宥过来给他收尾。   他还是在意宋宥接虞弦电话的问题,忍不住问:“虞弦在忙什么啊。”   宋宥解释道:“有几个波音公司的客人提前从国外飞过来了,想先过来看看,虞弦和他们聊起来了。”   岑知木摸了摸脖子上的通行证,“他们怎么进去的?”   宋宥笑起来,夸他很细心。   “参观这种展会的客人,他们需要提前在官网预约好,预约完成后会有一个识别身份的二维码,扫码就能进去了。”   岑知木点点头,忍不住说:“你知道好多。”   宋宥说:“我刚来的时候也很笨,很多东西都是慢慢学到的。”为了不拖虞弦的后腿,他甚至主动接替了王哥的部分工作,给虞竟川当助理,当司机,陪他去接待客户,就为了可以多学一些东西。   他们说着说着已经到了会场门口,因为他们脖子上都挂着蓝色的工作证明,保安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过来检查。   宋宥拍拍岑知木的肩膀,语气诚恳道:“你比我聪明多了,给你一点时间,肯定做的比我好。”   岑知木嘴里说着“没有没有没有”,羞愧地低下头。宋宥这么好,他是这么好的人,可岑知木会因为他和虞弦太亲密太有默契感到不舒服,有些时候岑知木真的很想给自己一拳。   波音公司的人算是这次展会的大客户了,展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他们却提前到达会场,搞得很多参展公司措手不及。   很多展台都只有后勤部门的人在,隔壁那家公司现场打电话叫业务部的人过来。   宋宥带着岑知木回到他们公司的展位,悄悄告诉他:“虞总有个朋友在波音公司旗下的分部工作,提前透露了消息,所以我和虞弦才过来的。”   岑知木也下意识地跟着放低了声音:“这算作弊吗。”   宋宥忍着笑说:“这算抢占先机。”   不管怎么样,在一众搭建展台的工人和后勤人员当中,虞弦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波音公司的客人侃侃而谈的人。他带着那几个穿衬衣西裤,大腹便便的金发男人参观展厅,那几个客人时不时停下脚步低语,看向虞弦的目光中满是欣赏。   岑知木也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虞弦。   正在和客户交谈的虞弦突然望过来,脸色未变,看了岑知木一眼,见他和宋宥站在一起,身后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很快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客人身上。   岑知木眼睛依旧亮亮的,说:“虞弦怎么那么厉害啊。”   叔叔虽然从来都不说,但他肯定也因为虞弦的优秀感到自豪吧。   宋宥却说:“小木木也很厉害啊。”   岑知木看了他一眼。   宋宥靠在宽大的方形柱子上,笑眯眯地望着他。   岑知木再也受不了了,他心里苦苦的,面对这么好的宋宥,内疚感快要将他淹没了。   他和宋宥说对不起。   宋宥摸摸他的头发,“怎么忽然说对不起。”   岑知木难过地看着他。   宋宥是多么聪明的人,瞬间读懂了岑知木的眼神,知道他为什么会难过。   即便是这样,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变,还是那么和煦。岑知木是个非常善良的小男孩,他一直都知道。   最开始,他对岑知木的感情的确是爱屋及乌。他喜欢虞弦,所以会格外照顾虞弦看重的邻居弟弟。   到了后来,他对岑知木好,不再是因为爱屋及乌,而是因为岑知木这个人。   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人。   在帐篷里那天,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自己喜欢虞弦的秘密告诉了岑知木。   他虽然喜欢虞弦,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虞弦在一起。喜欢分为很多种,他对虞弦的喜欢,大概像是冰川下的死火山,除非冰山消融,地壳运动,火山复苏,否则绝对不会有爆发的那一天。   他很擅长伪装,要是不出意外,恐怕虞弦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心意。他把自己喜欢虞弦的秘密告诉岑知木,也许是期待着岑知木是个坏孩子,会把他的秘密昭告于世,替他说出那份他从来不敢在虞弦面前表达出来的爱意。   可岑知木坚守着对他的承诺,至今都没有把他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宋宥想,这可能就是天意,他对虞弦的喜欢,注定要深埋地底,永无天日。   他又想,幸好虞弦什么都不知道。   他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虞弦,有时候虞弦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虞弦想要什么。他自然也很清楚,虞弦想要岑知木。   只有和岑知木在一起时,他的目光才会满含情感,充满生机。   没办法,宋宥想,岑知木值得被喜欢。   所以,当岑知木用难过的眼睛看着他时,宋宥说:“小木木,别难过了。没关系。”   爱上虞弦,他注定要一败涂地,但如果最终的得胜者是岑知木的话,他可能会心甘情愿。   波音公司的人在会场转了一圈,大力称赞了各公司展台的布置。临走前问虞弦要了工作邮箱。   有几个公司的业务人员匆忙赶来会场,什么都没捞到,看向虞弦的目光充满嫉妒。   岑知木赶紧跑到虞弦身边,谁偷偷瞪虞弦他就瞪回去,简直幼稚死了。   宋宥笑得肚子有点难受,走过来问虞弦:“谈得怎么样?”   虞弦点点头,意思是谈得还可以。那几个人是波音公司的高层,本就是冲着新材料来的。   他用手兜住岑知木的脸,尤其是上半张脸,让他不要到处瞪人,揽着他往叔叔公司的展台那边走。   “虞弦,”岑知木什么都看不见了,脚下磕磕绊绊的,“我看不见路了!”   虞弦说:“跟着我走。”   宋宥帮岑知木说话:“小心绊倒。”   虞弦这才放在遮在岑知木眼睛上的手。   岑知木立刻远离他,过了几秒又主动贴回来,让虞弦看他脖子上的工作证明:“是不是你的。”   虞弦脖子上没挂工牌,岑知木早就发现了。   “嗯。”   虞弦伸手勾住蓝色的带子,问他:“不是要陪朋友?”   岑知木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从开心变成失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邹淼跟别的朋友在一起。”   他根本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留在那里会很尴尬。他原本是想拉着邹淼一起走的,可他说了三次要走,邹淼都没有反应。   而且他都说了不想去酒吧,邹淼还一直试图劝说进去。即使后面为了他妥协了,岑知木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   他不是一定要让别人顺着他来的那种人,他自己不想去酒吧,但他并没有不让邹淼进去。邹淼要是非去不可的话,完全可以和其他朋友一起去,把岑知木放回来。   岑知木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想去酒吧,邹淼非要劝他去。他让邹淼不要打架,邹淼也没听。就连他想和邹淼一起回家,邹淼也没有跟他走。   也许他也有问题,邹淼让他去酒吧,他说不想去,邹淼打架是为了帮他出头,他虽然没生气,但是也没和邹淼站在一边。最后还丢下邹淼自己打车走了。   他想,也许他觉得邹淼变了很多的同时,邹淼也会产生同样的,对他感到很失望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宋宥儿!(擦擦眼泪) 第70章 哥哥带你过去   要是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就好了。   岑知木很少对自己做出的决定后悔,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产生后悔的情绪。   如果可以给“人生最后悔的事情”排名,那么榜一的位置一定是虞叔叔自杀的那个夏天,他在得知虞弦要跟着自己的亲叔叔去海市后,对虞弦的冷落和忽视。   至于排名第二的事情,可能是把情绪失控的邹淼留在了KTV。   那个时候邹淼已经处在会犯错的边缘了,岑知木不该把他留在那里的,他就该不顾一切地拽着邹淼的胳膊,态度强硬地把他拉走。   事后严梁胥对这件事情做出评价,他说,岑知木一开始就不应该和邹淼走得太近。   “你说他变了很多,但是人是不会突然发生很大改变的。”严梁胥说,“只能说,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只不过你们成为朋友的时候年纪太小,你的脾气又太好,没有跟他起过冲突,所以才没有闹掰。”   不是这样的,邹淼不是坏人。   岑知木为邹淼辩解。   他和邹淼从初一开始做同桌,初中三年几乎形影不离,从未分开过,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矛盾。   这段友情关系中,并不是他在一昧的忍让着邹淼,他和邹淼的友谊是双向的,甚至邹淼付出的比他更多一点。   严梁胥完全没有被说服,他告诉岑知木:“我们正常人,遇到问题会先讲道理,不会上来就动手。更不会把人打进医院里。”   “甚至人已经进了医院,他还在找借口,说是为了给你出气。”   严梁胥扶了扶眼镜,说出来的话很伤人。不过他向来都是这样的,直言直语,心里想什么,嘴上说的就是什么。   “他真的是为了给你出气吗?你当时不是已经打车走了吗,他在你走后把人打伤,到底是为了替你出气还是单纯为了泄愤?”   “唱歌的地方是他要去的,对你动手动脚说诨话的也是他所谓的‘朋友’。你不是他的父母,没有义务教育他‘打架是不对的’,更不用在他惹出麻烦之后自责,觉得一切都是因为你。”   严梁胥并不是出于嫉妒才这么说邹淼的,他可不是一个会嫉妒别人的人。就比如高中的时候,岑知木的学习成绩进步很大,在学校里的风头盖过了严梁胥,可严梁胥从来不会因为岑知木比他更出风头感到不高兴,依旧会在岑知木遇到难题的时候帮他解答。   他之所以说这些话,也只是不想让岑知木在这件事情上过于自责,把大部分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话虽然这么说,但岑知木还是很难过。   尤其是他站在病房外,发现邹淼的妈妈背对着他们偷偷抹眼泪的时候。   那天他独自打车离开后,邹淼折返回包厢。   陈路已经挨过一顿打了,自然觉得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见邹淼自己一个人回来,便嬉皮笑脸地问了句:“怎么了,哄不好了吗?”   殊不知现在的邹淼处于暴怒的边缘,他这句话成了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子,邹淼看着他,二话不说就抄起桌上的酒瓶砸了过去。   陈路终于被他惹恼了,在他看来,他不过摸了邹淼的人一下,邹淼非要这么没完没了的。要不是看在邹淼父母的面子上,他早在脸上挨第一拳的时候就翻脸了。   他骂骂咧咧地想还手,被邹淼用膝盖顶在胸口,当即伸手捂住心口窝,疼得短时间内失去了行动能力。   最后是他的小弟们怕闹出人命,去前台找来了领班。   一帮人好说歹说才把邹淼拉开,领班胸口不慎挨了一个肘击。邹淼被拉开时,陈路已经满脸是血,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领班打了120,又找来附近派出所的民警。   陈路进了医院,他的爸妈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得知儿子出事,丢下谈到一半的生意赶来医院。   邹淼的爸爸脱不开身,他妈妈倒是当晚就到了海市,第一时间到了医院给陈父陈母赔礼道歉。   陈路家里是做皮毛生意的,这个季节国内的生意原本就比较淡,好不容易接了个大单子,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陈父陈母说什么都不肯私了,想把事情闹大,让邹淼进去坐牢。   邹淼闹出这样的事,怎么看都是陈路家占理。邹淼的妈妈只能赔着笑脸,一遍又一遍地给邹淼的爸爸打电话。   彼时岑知木还在展厅里,和宋宥商量晚上吃什么。   宋宥的爸妈给他邮了几包马肉,宋宥不知道要怎么吃,岑知木坐在包着防尘罩的沙发上搜索食谱。   宋宥说他现在像个小厨娘。   岑知木说:“我是麦吉克大王。”   “好好好,”宋宥顺着他的话说:“木木大王,那些马肉就交给你了,我先去那边帮忙。”   岑知木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宥笑着往展台那边走,走到一半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宋父问他知不知道邹淼在海市。   宋宥转头看了眼岑知木,往更远处走了走,低声说:“知道,爸,怎么了。”   宋父最开始的时候是给一位老领导当秘书,后来那位老领导退休,才把他提到现在的位置。因此宋父这人并没有什么官架子,对谁说话都是一团和气。   他在电话那边,语气很温和地开口:“邹淼惹出了一点麻烦,你袁姨已经到海市了,人一着急容易出岔子,你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袁姨就是邹淼的妈妈。   邹淼忍了什么样的麻烦,需要袁姨从家里赶过来?   宋宥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往岑知木的方向看。岑知木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还在研究马肉的做法。   “爸,”宋宥收回目光,“出什么事了。”   宋父说:“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明天中午你邹叔也要过去。”   到了邹淼父亲那个级别,因私事外出需要走程序,由总值班室向省委报备,非常麻烦。   宋父给宋宥打电话的时候就在想,老邹家那个孩子也太不省心了。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惹事生非,老邹的头发都被他气白了不少,上次他们一起去染头发,邹淼的爸爸还扒开自己的发根让他看白头发。   当时宋父还安慰他,说把邹淼送去国外可能就老实一点了。   也就是看在邹淼马上要出国留学的份上,邹淼的爸妈才放松了对他的管束,真没想到他去了外地也能捅出篓子来。   这种时候宋父还稍微庆幸了一下,幸好宋宥没有被他养歪,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他让宋宥先去医院看看,给邹淼的妈妈打打下手,别的事情就不要参与了。   “好。”   宋宥答应下来。   宋父又问他最近怎么样,在这边学习累不累。   宋宥笑了笑,“一切都很好,虞总对我很照顾,教了我不少东西。”   “你妈给你送的马肉吃了吗,还有那几瓶鹿血酒。”宋父说:“那个酒,一次喝一小杯就够了,喝多了容易躁。”   “我知道了,”宋宥说:“那个酒我还没碰。”   “你可以给虞总送两瓶,”宋父笑呵呵地说:“你妈买了很多,说是补气血的,对身体有好处。”   “嗯。”宋宥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妈出去旅游又被人骗了吧,都告诉她少信这些东西了。”   挂断电话后,宋宥去找虞弦,告诉他自己有事要走开一会儿。   虞弦正在翻看公司准备的宣传册,闻言把车钥匙扔给他。   宋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原因说出来了,尽管虞弦并没有问。他说:“邹淼好像出事了,他妈妈刚到海市,我现在要过去看看。”   说着他看向不远处的岑知木,“木木好像还不知道。”   虞弦翻开宣传册的动作一顿,随后将手里的宣传册放回架子上。   “一起过去吧,”他的态度很从容,丝毫没有要瞒着岑知木的意思:“木木会担心他的朋友,我去叫他。”   岑知木收藏了好几种马肉的做法,细心地用备忘录做了笔记。虞弦走过来的时候,他把手机递过去,得意地给虞弦看他的笔记。   虞弦接过他的手机,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笑着夸道:“木木真棒。”   岑知木被他夸得美滋滋的,恨不得给那几包马肉安排一百种做法。如果他身后长尾巴,现在肯定摇起来了。   但是紧接着,虞弦宣布了一个坏消息,他说:“你的朋友好像惹出了一点麻烦,他的家长现在在医院。”   “什么?”岑知木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收起,当即愣在原地,看起来有点像走在路上摇着尾巴,忽然被路过的行人一脚踹飞的小狗。   虞弦摸了摸他的脸,看起来很心疼,当然不是心疼邹淼的遭遇,他是在心疼被坏消息打击到的岑知木。   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把这个消息告诉岑知木。   他甚至有些好奇,要是看清了邹淼是个什么样的人,岑知木还会继续和他做朋友吗。   “走吧,”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岑知木已经傻掉了,虞弦牵起他的手,说:“哥哥带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胥哥舔了一下嘴唇,把自己毒死了(其实胥哥已经很委婉了) 第71章 “你。”   医院里,陈路的那帮小弟怕惹祸上身,早就跑干净了,只留下一个不清楚原委的领班。   领班也真是倒了大霉,马上就要到换班的时间了,包厢里忽然发生了斗殴事件,他不但要留下来接受民警问话,回去以后说不定还要被老板扣工资。   他苦着脸,在陈路父母和邹淼的妈妈面前,把在民警面前的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   “……双方都有动手,我进去之后没把他们拉开,他们打得太凶了,我只有一个人,胸口还被捣了一下,现在还疼呢。”说着说着,领班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陈路的母亲冷哼一声,说:“双方都动手了?那为什么只有我儿子躺在病床上?”   她怀疑领班被邹淼家里人收买了。她也不想想,邹淼的妈妈下飞机后直接打车来医院给他们赔礼道歉,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派出所把邹淼捞出来,哪有机会去收买领班。   “打架也分输赢好吧。我一个人可拉不开他们,”领班说:“这不是后面又出去叫人了吗,等我叫人回来,他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陈路根本不是邹淼的对手,被邹淼压到地上,骑在身上打,领班叫了四五个人才把邹淼拉开。   干他们这行的最怕和警察打交道,他可不敢胡编乱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半句假话:“反正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他们两个都动手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和他们一起的那几个人都跑光了,警察现在已经去店里找我们老板调监控了。”   值班的时候遇到这种事,领班糟心死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伸手揉了揉胸口。   他去拉架时挨的那一下,差点让他把肺呕出来。明天早上挨打的地方肯定会见青。   “小兄弟,真是抱歉。”邹淼的妈妈说:“你也去做个检查吧,医药费我来出,后续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会负责到底的。”   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夸张的首饰,说话轻声细语,看起来优雅知性,比浑身珠光宝气,说话咄咄逼人的陈母给人的印象好多了。   领班听完她的话,语气稍微好了点,摆摆手说:“不用,没什么大事。”   毕竟是在ktv工作,隔三差五就有喝多闹事的客人,今天挨得这一下还真不算什么。   他刚才语气不好,是因为没受到尊重。说白了他就是一个莫名被卷进来的打工人,不但要去警局做口供,还要接受陈母的质疑和盘问,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要是往常,陈母见了邹淼的父母,说话肯定要客客气气的。但是现在他们占理,说不定到时候邹淼的父母还要低声下气地求着他们把这件事情私了。   这种关系上的反差带给陈母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这种扭曲的快感甚至超越了她对自己儿子的担忧。   岑知木他们根据宋父发来的地址赶到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陈路的父母为难邹淼妈妈的场景。   虞弦在外面找停车位,宋宥和岑知木先过来了。   见邹淼的妈妈被为难,宋宥连忙走过去,叫了声:“袁姨。”   邹淼的妈妈抬起脸,勉强笑了笑,“是宋宥啊,你怎么过来了。”   岑知木也跑过来,“阿姨,阿姨。”   邹淼的妈妈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岑知木比她高出很多,但是阿姨还是抬高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木木,很久没去我们家玩了,你长高了这么多。”   看到阿姨这样,岑知木快要难过死了。他每次去邹淼家玩的时候,阿姨从单位回家都会特地给他带甜点或是别的好吃的,阿姨很爱邹淼,所以对邹淼的朋友也很好。   他不明白,打架的人是邹淼,为什么承担后果,被人为难的却是邹淼的妈妈。   来医院的路上,岑知木大概猜到了邹淼惹出来的麻烦是什么。   如果是之前只是猜测,等他在医院见到陈路的父母时,已经可以确定了。   在他走后,邹淼并没有选择息事宁人,而是继续对陈路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岑知木很自责,后悔当时没有把邹淼拉走。   面对阿姨温柔的问候,他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宋宥走上前,将袁阿姨护在身后,对着陈路的父母说:“叔叔阿姨,真的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情,当父母的肯定很心急,不如你们先坐下来等等,看看医生怎么说。”   他说:“我们肯定会负责的,你们喝口水,消消气。”   说完他朝后看了一眼,岑知木赶紧打开手里的袋子,拿了两瓶矿泉水塞过去。   这水还是从车后备箱里拿的。   宋宥负责安抚陈路的父母,陈路的父母在邹淼妈妈面前都没什么好脸色,更不可能给宋宥好脸色看。宋宥一直笑眯眯的,就算挨骂也跟着附和。   反倒搞得邹淼的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姨。”   岑知木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邹淼的妈妈接过水,拿在手里没有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拉开眼镜,用指腹轻轻抹了一下眼睛。   无论是岑知木还是宋宥,都是很好的孩子。难道是她的教育出了问题吗,为什么只有邹淼是那样的。   从小到大,只要在她和邹淼爸爸的能力范围之内,邹淼要什么有什么。   别人有的邹淼都有,别人没有的,他们也会想办法让邹淼得到。   可邹淼都做了些什么。   除夕夜跟那群不三不四的朋友闯祸,被邹父教育后离家出走,差点把他爸气死。   现在又把人打进了医院。   她和邹淼爸爸的教育到底有多失败。   看着无论对方父母怎么阴阳怪气,依旧笑脸相迎的宋宥,还有站在一旁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的岑知木,邹淼的妈妈纵然有再强大的心脏,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了。   好在她反应及时,迅速擦掉眼泪,强忍住心痛,朝着陈路的父母走过去。   她拍了拍宋宥的肩膀,示意她自己来处理。   那个领班坐在长椅上,好奇地打量着岑知木和宋宥。岑知木注意到他,打开袋子递给他一瓶水。   “我也有啊,”领班接过水,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他早就口干舌燥了,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半瓶,擦擦嘴说:“谢谢。”   岑知木冲他摇摇头,意思是不用谢。   又过了十几分钟,虞弦从电梯间的方向走过来。   眼见来了这么多人,陈路的母亲有些敏感,“你们来这么多人想干什么?不要以为人多就占理!”   虞弦的目光轻飘飘地从她脸上掠过去,经过邹淼妈妈时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阿姨。”   “袁姨,”宋宥介绍说:“这就是虞弦。”   邹淼的妈妈对虞弦并不陌生,或者说,她对虞弦的名字并不陌生。   他们家和宋宥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两家的男人经常一起出入应酬,宋父经常把虞弦这个名字挂在嘴边。   他甚至有些遗憾,说什么,要是虞弦的爸爸没有想不开就好了,那么优秀的年轻人,不应该便宜海市,就该让他留在本地发展。   他之所以支持宋宥趁着假期到海市实习,也存了一点小心思,希望宋宥能把虞弦带回去,让虞弦去他们那边发展。   否则宋宥在哪里都能学习,何必跑来这么远的海市。   想到这里,邹淼的妈妈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对虞弦笑了笑,“你好。”   岑知木小声问虞弦:“停车停了那么久吗。”   虞弦说:“嗯,外面的车位满了。”   他撒谎了,其实岑知木和宋宥下车后,他很快就找到了车位,只不过他坐在车里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打给严梁胥的。   岑知木是个善良有责任心的人,邹淼来海市找他,却出了这样的事,无论如何岑知木心里都会过意不去的。   而严梁胥非常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虞弦简单说明了一下岑知木遇到的问题,并表示,希望严梁胥可以找时间开导一下岑知木,让岑知木不要太过自责。   严梁胥听完后,在电话那边提出问题:“那是他的什么朋友,为什么可以去海市找他?”   虞弦沉默了几秒后,说:“我也不太清楚,他们从初中就认识了,关系一直很好。”   严梁胥发出直击灵魂的冷笑:“哦?据我所知,岑知木初中时的成绩可不怎么样。”   严梁胥问:“他会带着岑知木进步吗?岑知木遇到弄不明白的问题,他也能解答吗?”   “像这种好朋友,岑知木到底还有多少个?”   虞弦:“……”   严梁胥:“虞弦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和岑知木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来说,我和他的那个朋友谁更重要。”   虞弦当机立断:“你。”   他根本不在乎对岑知木来说严梁胥和邹淼谁更重要,他只想赶紧堵住严梁胥喋喋不休的嘴。   听到虞弦的回答,严梁胥明显舒服很多。   他说:“放心吧,这件事情交给我,我会好好开导岑知木的。”   “嗯。”   虞弦说:“那我先挂了。”   【📢作者有话说】   过了很久之后胥哥忽然反应过来:虞弦哥,你为什么不自己开导岑知木?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啊。   虞弦:我怎么会在木木面前说他好朋友的坏话呢。   胥哥:……? 第72章 哥哥对你有求必应   邹淼打伤陈路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是看陈路的父母肯不肯松口。   其实想让陈路的父母松口也很简单,他们是商人,当足够的利益摆在面前,他们当然会权衡利弊,然后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   这些道理邹淼的爸妈的都明白,可问题是,这里是海市,邹淼把人打进医院并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邹父拉不下脸来找人帮忙打点。   况且,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向来都是其他人找他帮忙,他很少有求到别人身上的时候。   邹父到海市那天,是宋宥开车去接机。   邹父身上穿着灰色的polo衫,肩线落下去,不似之前那般挺拔,整个人仿佛老了很多岁。   这一次,他对邹淼彻底失望了,去见陈路父母的路上,他一直都很沉默。快到酒店时,忽然开口道:“我怎么会教出那样的孩子。”   宋宥安静地开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他和邹淼从来都玩不来。   两家父母的关系不错,尤其是他和邹淼的爸爸,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来形容,宋父和邹父算是“体制内上班搭子”。按理说,两家大人的关系这么好,宋宥和邹淼的关系也该很好才对。   可事实是,邹淼看不惯他,他也不太能接受邹淼的处事风格。   从小到大,邹淼要什么有什么,他轻易地拥有旁人得不到的一切。就算惹出麻烦,其他人也会看在邹父邹母的面子上不去追究。   他的人生太过顺遂,世界仿佛是围绕他旋转的,所以他格外不能接受有人不顺着他的心意来。   以宋宥的性格,就算他觉得邹淼做得不对,也不会在大人面前多嘴,更不会在背后说邹淼的不是。   况且邹淼之所以会这样,也离不开邹父邹母的纵容不是吗。   因此宋宥保持沉默,直到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他们约了陈路的父母在这家酒店谈赔偿事宜,陈路的父母已经提前到了,正坐在包间里喝茶。   宋宥停好车,陪着邹父走进包间的时候,在这里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海市卫星研究所的一位老领导,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茶色粗框的老花镜,手里端着茶杯,笑呵呵地坐在主位。   就是他一直想让虞弦留在卫星研究所工作,卡着虞弦的材料不给盖章,宋宥为了那份材料跟他打过不少次交道。   这位老领导很喜欢虞弦。   之前虞弦申请材料给岑知木做戒指,按理说是不合规的,就算他做了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的保证,研究所也要保证材料的安全。最后是这位老领导给虞弦开了绿灯。   虞弦坐在他旁边,安静地捧着茶杯。另一边还坐了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人,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好惹,有点像是道上混的。   陈路的父母在男人面前老实了很多,至少不像昨天在医院那般咄咄逼人。   见宋宥和邹父过来,邹淼的妈妈连忙起身介绍:“老邹,这位是季老先生,虞弦的老师。”   其实季老的身份有很多,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是重量级的。但是邹淼的妈妈非常清楚,季老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虞弦,所以她才以“虞弦的老师”来介绍季老。   “季老师。”   邹父大步走过去,伸出手来:“您好您好。”   季老起身和他握手,笑着说:“按理说,今天这局你们是主人,我是客。耐不住大家一定要我坐在这里。”   他指的是他入座的位置。   邹父说:“您坐。这位是?”   他看向季老身旁的中年男人,客气地冲他笑笑。   “这位是常总,”邹淼的妈妈轻声说:“常总是做出口贸易的。”   陈路的父母没谈拢的那个大单子的甲方。   此时此刻,邹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重重握住季老的手,大惊大喜之下,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季老师,您这……我……”   季老淡淡一笑,拍拍他的手背,道:“本来嘛,我是不愿意管这些事的。是小虞找到我这边,我刚好又和小常的母亲是朋友,这才答应过来看看。”   他的态度很明显,这个人情他不要,要让邹父记在虞弦头上。   这下不止邹父心里犯嘀咕,陈路的父母也偷偷看了虞弦几眼,昨天他们在医院见过一面,不过没说上话。他们现在才好奇,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叫来季老。   常总这人早年是在道上混的,后来被仇家逼得在海市待不下去,这才跑到澳洲做起皮毛生意,没想到真被他干得风生水起,他现在算是整个中南区最大的皮毛贩子。   陈路父母一直想搭上这条大船,如今有季老做担保,他们的这笔单子肯定是稳了。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季老的态度就是他们的风向。邹父落座后,免不得要和陈父陈母寒暄几句,顺便表达歉意。   陈父陈母早就没了昨天那股狠劲儿,客套几句后,开始尝试将话题引到虞弦身上,想打听一下虞弦是做什么的,又是季老的什么人。   季老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知道,虞弦是他的学生。   然而实际上,虞弦虽然叫他一声老师,却不算他的学生,甚至过段时间就要去首都了,不知道以后还回不回海市发展。   一想到这里,季老心里那个惆怅啊。   他年纪大了,不可能在海市卫星研究所干一辈子。退休之前,他急于为研究所培养几个有能力的年轻人。   虞弦是他最看好的一个。   面对在场的这几个人,季老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自己对虞弦的期望和喜爱。   虞弦坐在一旁喝茶,也不怎么说话,任由季老夸奖,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宋宥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借着出门叫服务员过来点菜的机会,掏出手机给岑知木发了条消息。   「ship」木木,是你让虞弦找季老帮忙的吗?   宋宥想,岑知木未免太不懂事了一点。   他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头一次失去笑容。   季老不愿意放走虞弦,甚至明目张胆地扣着虞弦的材料不肯放手,他是想让虞弦留下来的。   虞弦要是找季老帮忙,季老肯定会趁机提出一些条件,宋宥不敢想,要是虞弦答应了,到时候想和研究所割席会有多麻烦。   「。。。OuO」嗯?   「。。。OuO」宋宥哥你说什么呢。   岑知木因为邹淼的事情闷闷不乐的,晚上偷偷躲进洗手间掉眼泪,没敢让虞弦知道。   第二天眼睛肿肿的,趴在枕头上不想让虞弦看见。   诚然,邹淼做错了事情,但岑知木认为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   他和邹淼有着将近六年的友情,邹淼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好朋友。他的性格虽然有些霸道,但是对岑知木很仗义。   这就是最让岑知木难受的一点。   他没办法接受邹淼做出这样的事,或者说,他不想承认邹淼变成了一个坏人。但是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邹淼不仅动手打人,甚至下了死手,将人打进了医院里。   岑知木和邹淼的爸妈一样,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真的很想问问邹淼这是为什么。   邹淼的事情让他很难过,但他在虞弦面前依旧装作没事人的模样,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虞弦。   虞弦起床的时候,岑知木趴在枕头上瓮声瓮气地说:“虞弦,我有点困,今天想多睡一会儿,晚点去展厅帮忙,你可以帮我跟叔叔说一声吗。”   虞弦换好衣服,走到床边摸摸他的头发,掰着他的肩膀,力道很轻但不容拒绝地将他从枕头里挖了出来,在床上翻了个面。   岑知木的脸被枕头捂得红扑扑的,脸上带着几道压痕。虞弦揉了揉那几道红痕,告诉他,“今天上午可以在家里休息。”   岑知木抓着他的手臂,借着他的力气直起上半身,很依赖地抱住他。   “虞弦,”他小声说:“我不想在家休息。”   也不想去展厅。   他想让虞弦陪着他。   但他知道虞弦很忙,他没办法在这种时候给虞弦添麻烦。   他在虞弦怀里蹭了蹭,很喜欢虞弦身上的味道。因为很喜欢,所以忍不住多蹭了几下,把虞弦的衬衣领口都蹭歪了,保证道:“我会好好工作,不出错的。”   虞弦笑了笑,“嗯,我知道。”   收到宋宥的消息时,岑知木正在陪虞竟川去见客户的路上。   那位客户是来自德国的一位大佬,来参加这次国际会展的,提前几天到达海市,主动约虞竟川见一面。   机会难得,虞竟川本想让虞弦陪他去的,没想到虞弦不在公司,他不在就算了,宋宥也不在。   这场约会比较突然,虞竟川郁闷极了,心想这两个兔崽子不是来他这里学习的吗,怎么关键时刻都不在公司。   恰好岑知木晃悠到他面前,问他:“叔叔,虞弦在哪儿呢。”   他来找虞弦吃午饭,在公司转了一圈没找到人。   虞竟川学他说话的语气:“叔叔也很想知道虞弦在哪儿呢。”   眼看和客户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助理小王已经拿着车钥匙等在一旁,公司的其他几个高层早就出发了。虞竟川低头打量了一下岑知木,岑知木也茫然地看着他,对视几秒后,虞竟川伸手把人抓上,“跟我来。”   岑知木乖乖地跟着他走出几步,嘴里还不忘问:“叔叔,虞弦呢。”   “叔叔不知道。”   虞竟川说:“我带你去见个很厉害的客户,你想不想去?”   “想啊。”岑知木一下子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位毛教授,眼睛都亮了,一扫刚才那副有点打不起精神的样子,火速进入状态,“我真的可以去吗?”   “当然了。”虞竟川抱起胳膊,垂眸打量着他,很满意他的配合。   岑知木长得当然很不错,形象非常好,并且一看就是那种乖乖仔,虞竟川作为长辈,带一个这样的小辈在身边会很有面子。   各行各业都需要新鲜血液,说白了,见客户这种事情不需要带什么年轻人在身边,能被虞竟川带去见客户的人,基本相当于引见了。   客户也知道这层意思,一般都会很给面子,在小辈面前指点几句。   岑知木比起虞弦和宋宥,相对来说比较青涩,或者说,非常青涩。   毕竟他年纪还小。   不过他胜在求知欲旺盛,有上进心,人也乖巧懂事,在虞竟川看来,岑知木比他那个不受管教的亲侄子可爱几百倍。   去见客户的路上,助理小王开车,虞竟川和岑知木坐在中间的位子上。商务车的后备箱里装着礼物。   岑知木紧张地一直喝水,虞竟川让他不要紧张:“就是一个饭局,吃吃饭聊聊天。”   然后岑知木的手机就响了,他收到了宋宥发来的消息。   他满头雾水,看不懂宋宥在说什么。   他还想问问宋宥去哪儿,为什么他和虞弦都不在公司,错过了跟很厉害的客户见面的机会。   宋宥原本是找岑知木兴师问罪的,没想到岑知木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岑知木回复的消息,他冷静下来,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种烦躁的情绪当然不是对着岑知木。   他是在烦自己,关心则乱,他满脑子都在担心虞弦,居然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岑知木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如果说,他很关心虞弦的前程,那么岑知木只会比他更关心。   来海市的这么多天,岑知木其实都没有好好出门玩过一次,连一些热门景点都没去过。   反倒是整天蹲在厨房里研究菜谱,或者跑去展厅帮忙,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   他忙得不亦乐乎,像只小蜜蜂一样,在展厅,公司,还有虞弦的房子三点一线到处飞,有些时候虞竟川那个资本家都看不下去了,想让虞弦停一停手上的工作,带岑知木出去玩一玩。   岑知木非常严肃地拒绝了,甚至反过来批评虞竟川:“叔叔,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大家都在忙,你怎么能想着出去玩。”   虞竟川被他噎的说不出话,背地里跟宋宥吐槽过,岑知木看起来乖乖的,可能还有点呆,说话也很气人。但他其实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认定的事情会拼尽全力去做好。虞竟川虽然总拿之前哭鼻子的事情笑话他,其实最喜欢的孩子就是他。   宋宥也喜欢他,并且明白虞弦为什么会爱他。   「ship」加油!   「ship」德国佬比较严肃,只是看起来吓人,其实挺好相处的,你不用紧张。   「。。。OuO」害怕害怕   「。。。OuO」你和虞弦去哪儿了,需要你们【哭】   笨蛋。   宋宥看着岑知木发来的消息笑了笑。   虞弦正在帮你解决烦心事呢。   等岑知木陪虞竟川见完那个严肃的德国大佬,邹淼那件事也告一段落了。   季老亲自出面,常总也给面子的答应签下合同,陈路的父母哪里还会不同意私了。   况且警察已经调到了监控,那天在ktv包厢里发生的事情,严格说起来,陈路也不是无辜的。   生意人最懂得趋利避害,见好就收。   站在酒店门口送走季老等人后,邹父松了口气,看向虞弦,目光中带着赞叹和欣赏。   看着眼前的虞弦,再想想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只想重重地叹一口气。   “小兄弟,”他递出自己的名片,“今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这是我的名片,往后有用得上的地方,请你务必联系我。”   “不用。”   虞弦推回那张名片,微笑着说:“不过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让我跟邹淼见一面,我有几句话想和他说。”   “这是肯定的。”邹父客气道:“我一定让那个混小子当面道谢。”   ……   虞竟川知道虞弦上午不在公司是去做什么之后,大发雷霆,质问虞弦为什么不肯找他。   “这种事情我可以解决,你去找研究所的老头干什么!”   虞竟川化身喷火龙,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虞弦头顶喷洒火焰吐息。他怒道:“你去找姓季的老头帮忙都不找我,人家会觉得我这个做叔叔的没有能力的!”   岑知木难得和叔叔统一战线,站在一旁小发雷霆,质问的语气很像撒娇,一下子就把叔叔的气势搞弱了。   他说:“虞弦你干嘛要这样啊。”   虞竟川:“……”   他不动声色地把岑知木往身后藏了藏,想让他先别说话,批评虞弦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就好。   没想到岑知木刚说完虞弦,又转过头来说他:“叔叔你也是,你冲虞弦大喊大叫什么,虞弦为什么不想找你你不清楚吗。你的脾气这么大,万一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岑知木说:“等展会结束了我陪你去看中医,我们去开一点中药喝吧,我有个朋友说过,喝中药很管用的。”   虞竟川:“……”   他要收回之前对岑知木的全部夸奖!这个小孩太讨厌了!   虞竟川被岑知木气走,临走前故意把门摔得很响。气得岑知木追出去,“叔叔!这是你的公司,门摔坏了要你自己掏钱修的!”   虞竟川转过头,生气地说:“我有的是钱!一扇门而已,摔坏一百扇我也掏得起!”   宋宥和助理小王躲在旁边的办公室,看着虞总吃瘪快要笑死了。   岑知木赶走虞竟川,气鼓鼓地回到办公室,简直要变成河豚了。   虞弦过来哄他,用手捧起小河豚的脸,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哥哥对你有求必应。”   只不过你从来都不会求到我面前来罢了。   【📢作者有话说】   好爽啊,终于写到这里了。   木木妈妈亲亲你,虞弦妈妈也要夸奖你。   宋宥也是好宝宝,见见犯错,妈妈会批评他,然后让他改正。 第73章 你虽然才18岁,但是很坏   邹淼的爸爸这次动了真怒,在酒店里找了根拖把棍,差点把他的腿打断。邹淼进了趟局子,出来后冷静了很多,破天荒地没跟父母吵架,任由邹父对着他打骂。   他喜欢岑知木的事情也败露了。是邹妈妈看出来的,那天的监控她看了一遍一遍,凭借着她对邹淼的了解,她得出一个很可怕的结论。   她没有告诉邹父,等邹父打累了,把邹淼留在酒店要他好好反省时,她才小心翼翼地问起邹淼:“邹淼,你告诉我,你和岑知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邹淼叉着腿坐在地上,因为疼痛,小腿微微颤抖。他看了邹妈妈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不肯说话,邹妈妈有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告诉我。”   “妈,”邹淼挽起裤子检查自己的腿,“你别问了。”   邹妈妈坚持要他回答,非要从他口中听到答案不可。   邹淼被她逼问地心烦意乱,受伤的腿一直在抖,直到最后,他拗不过邹妈妈,坐在地上吼出来:“妈!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他刚从局子里出来,知道爸妈为了把他捞出来肯定出了不少力,吼完这一嗓子他就后悔了,他不想在妈妈面前大吼大叫的,可他真的忍不住。   邹妈妈没想到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捂住嘴巴,坐在沙发上掉起眼泪来。   “邹淼,你怎么会这样?”   邹淼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低下头,“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岑知木甚至不知道邹淼对他有那样的心思。   邹妈妈坐在沙发上抹眼泪,邹淼几乎没有见过她哭的样子。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忍痛跪在邹妈妈腿边。   “妈,对不起。”他低着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   “你确实添了很多麻烦,不过不是给我们。”   得知真相后的邹妈妈心都要碎了,别过脸不想看邹淼,说:“这件事是虞弦帮你处理的,他请来了海大的季鸣校长。”   是的,季老不仅是卫星研究所的高层,还是海大的校长,一般人可请不动。   他以虞弦老师的身份出面,足以看出他对虞弦的重视程度。   宋宥父亲的眼光却是不会出错,虞弦确实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说到这里,邹妈妈叹道,她和邹父被多少人盯着,稍有不慎便容易吃举报信。这一次要不是虞弦愿意帮忙,她和邹父不知道要走多少人情,还不一定有好结果。   听说是虞弦帮了他,邹淼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一直以来,他面对虞弦时,总有一种暗中较劲,不肯服输的念头。   虞弦长得帅,没关系,他也帅。   虞弦成绩好,他的成绩不好,可他家世好。   虞弦因为懂事被大人们喜欢,可他嘴更甜,比虞弦更讨喜。   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比不上虞弦。   也不喜欢听其他人说虞弦任何好话。   直到今天他才骤然意识到他和虞弦之间的差距。   虞弦只比他大两岁,可以做到他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他,这么多年以来,靠着家里的资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闯了祸也有人为他兜底,完全没有自理能力。   就在此刻,邹淼清楚地意识到,他永远都比不过虞弦了。   邹父说过要让邹淼亲自向虞弦道歉,他安排了饭局,还想请虞弦的叔叔一起过去。   虞竟川还在生虞弦的气,根本不想去,岑知木说:“你还是不是虞弦的家长了。”   虞竟川咔哒咔哒点着鼠标,说:“不去,他宁可去找姓季的老头都不找我,我去干嘛。丢不起这个人。”   “你这么要面子干什么,”岑知木抢走他的鼠标,“快点!跟我们走。”   虞竟川靠在老板椅上,端起架子:“你让虞弦过来叫我。”   岑知木无语死了,因为虞弦根本不在乎他叔叔去不去,更不会过来找他。   最后岑知木搬出自己的年龄,说虞竟川欺负小孩儿:“我才十八岁,你都三十多岁了,一定要这么为难我吗。”   “少拿年纪小说事,”虞竟川直起身子,伸手点他的额头,“你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很坏。”   岑知木不服气:“我坏?你才坏吧,你就知道压榨别人,昨天半夜让王助理给你送胃药,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在手机上买!”   虞竟川气急败坏:“小王连这个都说?”   岑知木大声宣布:“坏蛋资本家,不得民心!”说完就往外跑。   虞竟川追出来,岑知木立马去叫虞弦:“虞弦快出来,叔叔答应我们一起去了!”   “谁答应了!”虞竟川要吐血了。   虞弦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在岑知木脸上捏了一下,看向虞竟川,“走吧。”   虞竟川哼了一声,还想拿乔,不料虞弦已经带着岑知木往电梯间的方向去了。他站在原地生了几秒钟闷气,还是抬脚跟上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岑知木抓紧时间修补叔侄两人的关系。他说:“叔叔,虞弦可想让你去了。”   又对虞弦说:“叔叔其实很想去。”   虞弦嗯了一声,虞竟川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岑知木来海市后,一直死气沉沉,冷着一张扑克脸的虞弦,真的变了很多,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到了停车场,岑知木说他想先回家一趟,带上给邹淼买的礼物,会说话的猫头鹰玩具。   虞竟川瞥了虞弦一眼。   只见虞弦面不改色地说:“好,我们先回去。”   虞竟川算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亲侄子的,闻言内心哂笑,心想虞弦现在肯定很想把那个什么猫头鹰玩具从家里扔出去,面上却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虞弦能在卫星研究所混出名堂,并得到季老的青睐,怎么可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虞竟川早就发现了,自己这个侄子挺狠的,对自己对其他人都是这样。天生冷情,有很强的野心和掌控欲,耻居人下。他注定要往高处走。   其他人的嫉妒,仇恨,诋毁,他可以做到完全无视。   也就岑知木那个小傻瓜把他当个易碎品,替他出头,处处维护他。   可是,当看到岑知木低头帮虞弦扣安全带,问他工作了一下午眼睛累不累,想不想滴一点眼药水的时候,虞竟川又觉得,有这么一个傻瓜愿意陪在虞弦身边,关心他爱护他,似乎也很不错。   虞竟川也属于年轻有为的那类人,他三十几岁,在行业诸多大佬当中还算年轻,经常出现在海市的财经报纸上。   邹父叫他来,也有要结交的意思。   虞竟川对此倒是不怎么感冒。不过看在虞弦的面子上,他客客气气地跟邹淼的父母交换了名片。   大人们吃饭聊天的时候,岑知木把猫头鹰塞给邹淼。   邹淼脸上带着巴掌印,不情愿地跟虞弦道谢,以为这下肯定要被虞弦看轻了。不料虞弦都没有分给他多余的眼色,只说了句“不用客气”,就转头跟常总聊起来了。   这次事情常总也帮了大忙,答谢局肯定要请他过来。可惜邹父没有请到季老。   邹淼虽然没被看轻,但是心里更不爽了。   岑知木给他倒了杯凤梨汁,让他以后不要打架了。   “那天的事情我也有错,”他说:“你在气头上,我不应该丢下你。”   邹淼低着头,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羞愧”。他犯的错,他父母受罪,岑知木还要自责。   他低着头,说:“木木,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我的原因。”   他想跟岑知木保证,从今往后不会那么冲动,不会在和人打架了。结果不等他把这段话说出来,虞弦打断了他们。   虞弦说:“木木,喝什么呢。”   “凤梨汁。”岑知木立刻转过去,“你要不要?”   虞弦没说话,把杯子往这边推了一点。岑知木赶紧给他倒上凤梨汁,友好地问坐在虞弦旁边的常总:“您要喝一杯吗?”   常总挑了挑眉,觉得好笑的同时,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掉,杯子递过来:“可以来一点。”   岑知木倒完凤梨汁,贴心地问邹淼,“你刚刚是不是要和我说话。”   虞弦和常总也看着这边。   邹淼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着他们的面说出那些话的,他怀疑虞弦根本就是故意的,早不喝晚不喝,非要在这种时候喝什么果汁。   他咬了咬牙,随便编了个话题:“哦,我想问你吃不吃虾,我给你剥一个。”   岑知木摇摇头,喝了一口凤梨汁,示意他看自己面前的小碗。   邹淼低头一看,岑知木的碗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只剥好皮的大虾,再看看虞弦面前,堆了一小堆虾皮。   他刚刚和常总说话的时候,一边聊天一边剥虾,也没有问岑知木想不想吃,一声不吭地把虾剥好了。   邹淼的目光从那堆虾皮上移开,看向虞弦那张俊美的,优雅的,在他看来非常可恶的侧脸,真的很想过去给他一拳。   岑知木毫无察觉,兴高采烈地舀了一小勺料汁撒在虾仁上,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虞弦倒是看了邹淼一眼。   眼神倒不是说嘲讽或者怎么样,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邹淼的脸,很快就移开了,而后勾起嘴角,又往岑知木碗里放了一个虾仁。   岑知木把自己的小碗往虞弦那边推了推,“你也吃。”   【📢作者有话说】   虞弦眼里的木木:好木木,麦吉克大王,100分的小木木。   叔叔眼里的木木:很坏。 第74章 他也很想喝一点好东西   邹淼的爸妈离开海市的时候把他一并带走了,说是提前回去准备出国留学的手续。   岑知木和宋宥一起去机场送他们。   邹妈妈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儿子对岑知木的感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岑知木,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岑知木的错。   去机场的路上,宋宥开车,岑知木坐在副驾驶拿着一本英文版的宣传册嘀嘀咕咕。   邹淼坐在商务车最后排的座位上,他的爸妈坐中间。   邹父和宋宥闲聊,问起虞弦,“毕业后有回洛城发展的打算吗。”   宋宥握着方向盘,很专注地开车,一路上只回答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绝对不会多嘴。   听到邹父问起虞弦,宋宥笑了笑,说:“邹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邹父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坐在副驾驶位的岑知木,好奇地问:“这是在看什么。”   岑知木把宣传册递过去,“展会的宣传册。”这次的材料展面向国际,会有很多从国外飞过来的大佬,他正在背英文版的内容,这样展会当天可以帮忙接待客人。   邹父问他:“确定好学什么专业了吗,也准备干这行?”   邹淼坐在后排打游戏,闻言竖起耳朵。   岑知木说:“看情况吧。应该会选择这个方向。”具体怎么样还要和爸妈商量一下。   邹父又问他毕业后想不想回家发展。   他这次来海市也不是全无收获。洛城还没有研究航天材料这方面的公司,接触过虞弦之后,他对这方面有些心动,想在洛城引进几家大公司的分部。   洛城可以出地皮,给公司补贴,扶持这个方向的工作。   宋宥的父亲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说到宋宥的父亲,邹父说:“你妈前段时间送的鹿血酒,很不错,我每天晚上都喝一点。”   宋宥头疼地说:“她也送你了?我妈到底买了多少,我和她说过多少次,出去旅游不要买那么多东西,她从来都不听……”   邹父大笑,说:“也不能一概而论,这次带回来的东西还是挺好的,那个马肉味道也很好。”   听到马肉,岑知木赶紧说:“宋宥哥,今晚来找我们吃饭吧,那个马肉要赶紧做了。”   “好。”   ……   岑知木提前一小时从会场回家,在家里捣鼓那些马肉。宋宥也从公司早退,回家一趟,带了几瓶鹿血酒。   提着酒上楼的时候,他心里还犯嘀咕,心想这个东西真有他爸和邹叔说的那么好吗。   他对鹿血酒的记忆还在小时候,他奶奶身体不好,他爸托人弄到一些鹿茸血,兑酒拿给奶奶喝。奶奶喝完总会抱怨这个东西太难喝。   这么想着,他按开指纹锁进门,岑知木身上穿着围裙,在厨房里跟岑书阳打电话,岑书阳隔空指挥他处理马肉。   宋宥放下鹿血酒走进来,笑着说:“请了外援。”   岑知木说:“这是我爸。”   “爸,”他又对着手机镜头道:“这个是宋宥哥。”   宋宥赶紧跟岑书阳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岑书阳微笑着点点头。他鼻梁上架着眼镜,非常英俊,身上有一种文雅的气质。   说话声音不急不缓的,冷静地指挥着手忙脚乱的岑知木。   宋宥站在洗手池边洗手,准备和岑知木一起做饭。   “爸,”岑知木向岑书阳炫耀:“我现在会做好多菜了,今晚我要让虞弦上称,看看他有没有长肉。”   “好。”   岑书阳一边翻看手里的文件一边接话,一心二用,居然也能两者兼顾:“虞弦太瘦了,是该好好吃饭。”   三个人聊着天把饭做了,岑书阳要去开会所以挂断了电话。刚好马肉也可以出锅了。   宋宥蹲在柜子前找餐具,岑知木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在嘴边吹了吹,要尝尝味道。   马肉出锅后,宋宥又做了几个菜,还想用玉米和芝士做一道甜品。   岑知木在一旁偷吃玉米粒,给虞弦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   等虞弦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回来,菜已经全部上桌了。岑知木和宋宥正围在餐桌旁研究那几瓶鹿血酒。   岑知木在手机上搜索鹿血酒的功效,手机上说,补气养血,促进贫血的恢复,还能够提高免疫力。   其实还有一条,缓解肾虚,岑知木没好意思念出来。   宋宥用剪刀撬开一瓶,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太确定这东西好不好喝。岑知木说:“我也想闻闻。”   “来。”   宋宥笑着将瓶口递过去。   岑知木抽动鼻子使劲闻了闻,被那股奇怪的味道顶到鼻子,退后几步,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虞弦放下车钥匙,去洗手间洗完手走过来,问他们在看什么。   “这个,”宋宥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里面装满红褐色的浑浊液体:“鹿血酒,我妈寄来的。”   虞弦说:“可以给虞竟川送一瓶。”   宋宥正有此意,不过听到虞弦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我明天给虞总拿过去。”   他敲了敲手里的瓶子,“我们今晚喝一点?”这东西少喝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况且说句实在话,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鹿血酒的诱惑,如果有,那他肯定是假装的。   虞弦拿起一瓶未开封的酒研究了一下,皱起眉,考虑到一个问题:“你喝酒了怎么开车。”   倒不是他不愿意让宋宥留下来过夜,他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另一间卧室被改造成了书房。   不料宋宥笑着说:“我打车来了。”他早就做足准备了。   “好吧。”虞弦放下手里的酒瓶,转身走向厨房,“我去找杯子。”   岑知木追过去抱住他的胳膊,“虞弦虞弦,我也想喝。”   虞弦眼底露出一点笑意,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推了一下,“你不能喝。”   岑知木不听,“我要喝我要喝。”   好东西他也要一起分享!   虞弦拿他没办法,在杯子里到了浅浅一层,用筷子尖蘸了一点喂给他,随后就把酒瓶封好了放到柜子上。   才这么点!都尝不出味道!   岑知木气鼓鼓的,当时没说什么,等吃完饭,宋宥打车回家,虞弦出去送他的时候,跑到柜子前咬开瓶盖,咕嘟灌了一大口。   顿时间,一股腥,咸,苦,还带着浓烈酒精味的味道直冲味蕾,直接把岑知木定在了原地。   等岑知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瓶酒已经有一小半顺着他的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呕……”   他干呕了一下,一边“呸呸呸”,一边把酒瓶放在柜子上,跑进洗手间咕嘟咕嘟漱口。   可惜无论他怎么漱口,那股恶心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舌尖挥散不去。   岑知木晕头转向地回到客厅,一下子倒在沙发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后悔不听虞弦的话。   虞弦目送载着宋宥的出租车离开,站在楼下吹了会儿风,等那股热意消散的差不多了,才转身回家。   没想到刚进门就发现岑知木折腾了个大的。   “呜呜呜呜……”   岑知木浑身滚烫,整个人都变成了粉色的,捂着鼻子蹲在沙发前。鲜艳的血珠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岑知木的眼泪和鼻血一起往外流,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   虞弦看向他放酒的柜子,发现柜子上的酒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   岑知木发出难受的呜呜声,蹲在地上制造一些动静。虞弦走过来蹲在他身前,将他垂下去的脑袋拎起来。   岑知木流了很多鼻血,睫毛上糊满了泪水,眼睛已经失焦了,嘴唇张张合合,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虞弦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凉凉的,岑知木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贴,手上的血弄脏了虞弦的衣服。   虞弦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别开脸不去看他,单手抱起岑知木,准备把他带到浴室处理一下脸上的鼻血。   不料岑知木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因为皮肤白,所以胳膊也变得粉粉的。他贴在虞弦耳边说:“虞弦,好喜欢你呀虞弦。”   “虞弦你要好好吃饭,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后他安静了一会儿,几秒钟后,又开始小声嘀咕:“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虞弦的目光温柔,轻轻摸了摸岑知木的头发,无奈且纵容地说:“哥哥知道。”   ……   第二天醒过来,岑知木头晕头痛,坐起身来天旋地转,赶紧躺回去了。   虞弦坐在床边敲笔记本电脑,岑知木后来虽然断片了,但是还记得自己断片之前干了什么坏事。   他心虚地看了虞弦一眼,说:“我想尝尝什么味道。”其实是因为白天听邹淼的爸爸说那个是好东西,他也很想喝一点好东西。   虞弦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过头看着他,岑知木发现他的嘴唇有些红,比平时的颜色要深一些。   他好奇地盯着虞弦的嘴唇看,虞弦说:“你咬的。”   岑知木大惊失色,“为什么?我为什么咬你?”   虞弦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勾起来。他说:“你说这是对我不好好吃饭的惩罚。”   !   岑知木羞愧万分,“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   再也不偷喝难喝的鹿血酒了!被邹叔叔给骗了,他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大人真是太坏了!   虞弦对他“下次一定听话”的承诺不置可否。   因为他拿岑知木没有办法,就算岑知木不听话,他也只会无条件的纵容。   【📢作者有话说】   喝醉酒的木木捧着虞弦的脸:   哥哥好漂亮,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哥哥好漂亮,亲亲亲   哥哥好漂亮,亲亲亲 第75章 他的小爱人   岑知木喜欢虞弦,这一点是不需要怀疑的。   他自己大概都不清楚,他看向虞弦的目光有多么热烈,充满了感情。   那天在办公室里,虞弦因为邹淼来海市找岑知木不开心时,宋宥给出的建议是,逼岑知木一把,让他意识到自己对虞弦的感情不是弟弟对哥哥的依赖,而是喜欢。   更何况,过度依赖一个人,本身就是喜欢的一种体现方式。   “木木需要引导,”他诚恳地说:“我可以帮你。”   他说完这些话后,空气中陷入短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虞弦说:“谢谢。”   很显然,他对宋宥的提议心动了。   虞弦当然知道岑知木喜欢他,爱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岑知木眼中映照出的虞弦,是全世界最好的模样。   很多时候,虞弦甚至不敢看向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没有岑知木以为的那么好,他害怕岑知木对他的期许会落空。   木木。   他的小爱人。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国际材料展开幕这天,虞竟川他们几个西装革履,坐在展厅的沙发上跟来自全国各地的业内大佬侃侃而谈,岑知木却只能穿着蓝白色的制服,很不高兴地蹲在宣传台后面。   他也很想穿得漂亮一点,昨晚翻箱倒柜试衣服,还在衣柜里找到了虞弦的衬衫夹。   “虞弦,我也想穿这个。”   虞弦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跟叔叔打视频电话,岑知木拿着他的衬衫夹跑出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摄像头照不到卧室那边,虞竟川在屏幕那边问:“他又在搞什么怪。”   虞弦抬起头,看到岑知木手里拿的东西,无奈地笑了笑。   岑知木已经自顾自地挽起裤腿往腿上套了。他身上穿着黑色印花的遛弯裤,裤子上印了很多白色小狗。   他把裤子撸到大腿上,套上虞弦的衬衫夹,摆弄了一会儿,用夹子夹住T恤的下摆。   黑色的皮质套箍套在雪白的大腿上,小狗印花遛弯裤从上面堆下来,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他自己还挺开心地走了两步,又跑回卧室翻衣柜去了。   材料展当天虞弦要穿正装,岑知木按照虞弦的衣服给自己搭配了一套,把自己挑好的衣服挂在虞弦那套的旁边,就等着第二天穿。   结果第二天虞竟川过来接他们,给他带了一套很丑的制服。   他说:“不穿这个不让进会场。”   除了参观展会的客人,或者像虞竟川和虞弦这种提前报备过的,其他的工作人员都要穿制服,带工牌。   从拿到制服的那一刻起,岑知木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他换上那套丑衣服,委屈地说:“这个衣服像服务员。”   虞竟川残忍地说:“你要做的工作,本质上就是为人服务。”   虞弦也换好了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宽肩窄腰,衬衫夹的皮质圆环卡在肌肉紧实的大腿上,随着抬腿走动的动作在西装裤下若隐若现。   岑知木赶紧跑过去告状,说虞竟川剥夺了他的穿衣自由。   虞弦哭笑不得,摸了摸岑知木的脑袋,安慰他:“好看。”   被制服暗算的人不止岑知木一个,王助理也很不高兴,公司参展的员工制服最初定了好几种款式,王助理看中了一套橙色的,那套橙色的制服款式很活泼,女款甚至是一条格子裙。   橙色制服在公司晨会上全票当选,大家都喜欢那件。   虞竟川却搞什么一言堂,非说那个橙色很像胡萝卜,不好看,而且会显得人脸色不好,转而敲定了另一套。   就是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这一件。   白T加浅蓝色小马甲,还是最难看的polo领。   虞竟川满意地不得了,说这个颜色非常显白,而且和公司的展台色系很搭。   穿上“非常显白”的蓝色制服后依旧皮肤黄黄的王助理在背地里说:“呵,虞总真的很老土。”   岑知木坏心眼地说:“他毕竟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眼光。”   “对,”前台小姑娘也在,她扎着丸子头,脖子上挂着工牌,一边给小吃台补充糖果一边说:“虞总和我们有代沟。”   王助理说:“资本家很坏的!”   直到现在,他们依然觉得那套橙色的制服最漂亮。   失去民心的坏资本家虞竟川正在向自己之前合作过的客户介绍虞弦,季老带着国外研究所的高层过来,要把虞弦引荐给他们。   尽管知道他是一番好意,虞竟川还是有些不爽。虞弦是他的亲侄子,他这个当叔叔的肯定要尽力托举虞弦。季老在这个时候带着人过来,到底几个意思,难道是觉得以他的身份和地位,给不了虞弦更好的资源吗。   不管虞竟川心里是怎么想的,对于季老的示好,虞弦倒是欣然接受了,还将宋宥推了出来。   宋宥在专业能力方面可能比不过虞弦,不过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算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季老跟他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张弛有度的年轻人印象很深刻。   他由衷地叹道,要是虞弦和宋宥这两个年轻人的能力和性格能结合一下,他在研究所的位子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这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抢人的意思。   虞竟川皮笑肉不笑,说,虞弦倒是蛮适合替他管理公司的。   季老道:“虞总还很年轻,有些事情不用那么着急。”   ……   王助理听了季老的话,说:“小虞总和宋宥儿真的很有默契,很适合做搭档。”   前台赞同地点头。   岑知木也在偷听那边的对话。   他负责分发宣传册,有人过来了解产品的时候就给人拿一份宣传册。   因为很在意大家说虞弦和宋宥很默契的话,他把中文版的宣传册递给国外的客户,又把外文版的宣传册递给国内的客户。   几个德国人围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中文宣传册,满头雾水,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岑知木心不在焉,低头摆弄宣传册。   那几个德国人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去架子上找德语版宣传册。   岑知木这才发现自己闯祸了,追在后面连连道歉。   客人用英文说没关系,又说了几句话,岑知木大概听懂了他们的意思,磕磕绊绊地回复,请他们跟上自己。   他把人带到叔叔面前,那几个客人立即走过去跟虞竟川握手,笑着说了些什么。   虞竟川身后的翻译说:“他们的翻译去洗手间了,让您稍等一下。”   岑知木又回到展台的位置,偷偷看向虞弦的方向。   虞弦已经坐到了沙发上,旁边就是宋宥,他们两个都穿着正装,看上去亲密无间,是彼此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   岑知木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想起自己昨晚搭配了很久的衣服,有点难过。   他明白自己的难过并不是出于对宋宥的嫉妒,宋宥是很好很值得的人。   只是,他也很想坐在虞弦身边。   中午十二点,虞竟川让虞弦和宋宥去吃饭,吃完饭在车里稍微休息一会儿,晚点再过来接替他。   一整个上午都在招待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甚至要把相同的说辞对不同的客人表达一遍又一遍,对人的精神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虞竟川捏了捏眉心,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一点半过来。”   “好。”   虞弦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叫岑知木。   没想到岑知木主动走过来,说,“我留下来陪叔叔一起吧。”   “哦?”虞竟川有些意外。   虞弦也沉默地看着他。   岑知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展台那边的工作挺轻松的,我没那么累。”说完以后他伸手推推虞弦,“你和宋宥哥快去吃饭休息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个巧克力牛角包。”   虞弦看着岑知木那张漂亮单纯的脸,轻轻嗯了一声。   客人们也要吃饭,到了十二点其实没什么人要接待了,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就是有人等到饭点才入场呢。   虞竟川留下来就是为了预防这样的情况出现。   他靠在沙发上休息,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看向坐在旁边的岑知木。   岑知木手里拿着一个小本本,正一脸求知欲地看着他,虞竟川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他拧好瓶盖的下一秒,岑知木的嘴巴里问出一连串的问题,等待虞竟川为他解答。   虞竟川:“……”   他还能怎么办,孩子想学,那他只能教了。   幸好岑知木不白学,给足了情绪价值。   “哇,叔叔好厉害,你一说我就懂了。”   “不愧是叔叔。”   “叔叔你刚毕业就自己开公司了啊,也太了不起了吧。”   “咳,”这种被小辈崇拜的感觉,虞竟川从来没在自己的亲侄子身上体验过。虞弦不在他头上踩一脚就不错了。被岑知木用如此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略微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还好吧。”   而后他正色道,“你是怎么想的呢,以后要做这行?”   岑知木态度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昨天,他还没有这么坚定的信念。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也想成为可以和虞弦并肩的人。   【📢作者有话说】   木木妈妈夸奖 第76章 “我期待见到他。”   国际材料展为期五天,前两天岑知木一有空就陪在虞竟川旁边,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满了东西,经常一个人对着小本本念念有词。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可以帮虞竟川接待客户了。虞竟川有意培养他,把一些小客户安排给他。岑知木打开宣传册,对上面的各种材料如数家珍,每一种材料都可以列出应用范围。   不过他最熟悉的还是叔叔公司这次主推的新金属,他拉起脖子上的红绳,把戒指拿出来给他们看,“这枚戒指的原料就是GHT40。”   翻译把这句话翻译给客人,一位女客人点了点头,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了句什么。   翻译说:“你的戒指很漂亮。”   岑知木的眼睛亮闪闪的,收起戒指道谢。   “木木。”宋宥送走两位客人,走过来帮忙,替他分担了一部分讲解工作。   岑知木去展台那边找水喝,前台见他过来,连忙从箱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你可真厉害啊,”她说:“我都看不懂。”   岑知木打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掉小半瓶,这才开口道:“你也很厉害啊,站一整天还要保持好状态很累的。”   前台左右看了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小块士力架塞给他:“给,王哥去对面展台拿的。”   岑知木接过来,往对面展台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他们放士力架啊。”   “还有一家公司摆了蛋糕,”前台嫉妒地说:“搞得花里胡哨的,难道这样就能吸引到大客户吗。”   “……”岑知木摸了摸肚子,问:“小蛋糕在哪儿?”   前台跟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小蛋糕的渴望。   在展会做接待工作真的非常累,而且耗费精力,他们倒不是饿了,只是身体需要补充一些能量。   有了这样的理由做借口,偷偷离岗就显得没那么可恶了。   前台拜托王助理顶替她一会儿,摘下工作牌,带着岑知木去找小蛋糕。   很多展台的零食都是自助的,他们一路上连吃带拿,岑知木还厚着脸皮问一个展台的工作人员要了两个冰激凌球,跟前台一人端着一个小纸盒边走边吃。   “他们的待遇也太好了。”前台说:“我们公司只准备了矿泉水和糖。”   岑知木:“谁能说服叔叔,让他买一桶冰激凌……好凉。”   “让小虞总去说,你别看虞总整天骂人,他对小虞总很好的,也愿意听小虞总的话。”   前台对制服的事情耿耿于怀:“要是那天小虞总愿意帮我们说话,虞总肯定就选那套橙色的了。”   岑知木赶紧帮虞弦说话:“他可能不太注意这些事情。”   “我知道,小虞总眼里只有怎么帮公司挣钱。”   前台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往岑知木旁边凑过来,小声说:“他们都说小虞总很冷漠,其实我觉得他挺好的。”   每次岑知木来公司,小虞总都会出来接他。   前台跟他打招呼,他也会回应,偶尔还会主动说几句话。   当然内容无非是岑知木又来送饭啦,或者是岑知木来接他下班什么的。   这让前台觉得小虞总一点都不像其他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们在会场逛了逛,拿了很多好吃的,也吃到了小蛋糕。展台提供的蛋糕是那种流水线产品,香精味很重,不过他们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提拉米苏味的好吃。”   岑知木嚼嚼嚼,前台也嚼嚼嚼,说:“草莓味的就一般,有股塑料味。”   岑知木说:“再去那边看看,我看到他们桌子底下有芬达。”   说完后他率先转过身,发现虞弦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木木,”虞弦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目光落在岑知木的脸上,“饿了吗?”   前台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虞弦后倒吸了一口气。毕竟他们现在是擅离职守。她把手往后缩了缩,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虞弦看了她一眼。   展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让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肤色泛出白色雕塑般的冷感质地。他弯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说:“王助理好像有其他工作要忙。”   前台打了个激灵,“我现在就回去!”   她转过头,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后,终于找对了节奏,加快脚步溜走了。   “虞弦。”岑知木走到虞弦旁边,低头摆弄手里的小盒子。刚才吃完冰激凌后,他用纸巾把纸盒擦干净,在里面装了一小块提拉米苏味的小蛋糕。   他用黑色塑料叉小心翼翼地戳起那块蛋糕,用盒子在下面接着,喂到虞弦嘴边,“我给你拿了这个。”   虞弦看着他,眼中冰雪融化,温柔的神色自眼底蔓延,逐渐变成点点笑意。   “木木,怎么去哪儿都想着我。”   岑知木笑嘻嘻地说:“我好吧?”   虞弦吃下那块味道很劣质的小蛋糕,摸了摸他的脑袋。   岑知木还想去人家展台要芬达喝,他问虞弦:“你怎么来了,不忙了吗?”   忙,当然忙。   虞弦总不能说,他隔着几排沙发看到岑知木和前台一前一后离开,找了个借口将客人推给虞竟川,然后跟过来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岑知木立刻心疼道:“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饮料喝。”   虞弦点点头,看样子准备和他一起过去。   他们一起逛完了剩下的半个会场,尽管岑知木身上穿着制服,依然得到了友好的招待,有些公司还准备了小礼品,印着企业logo的手机支架或者水杯什么的,岑知木淘到很多。   他说:“我们把这个杯子放到叔叔的办公桌上,让他每次喝水都能看到对手公司的logo。这个手机支架粘到叔叔的手机壳后面……”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坏的主意。   岑知木从兜里摸出一块士力架,坏心肠地说:“等叔叔饿了,我把这个给他吃,问他好不好吃,他要是说好吃,我就告诉他,这是从对面展台拿的。”   小坏蛋。   虞弦无奈道:“他怎么惹到你了。”   岑知木说:“他压榨你和宋宥哥,不让我穿跟你一样的衣服。”   虞弦哑然失笑。   他没想到岑知木这么在意衣服的事情。实际上,他觉得岑知木穿着这套制服的样子很可爱。   就像虞竟川说的那样,浅蓝色很衬肤色。在会场明亮的灯光下,岑知木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不过既然岑知木不喜欢,他手里拿着岑知木的作案工具——水杯和手机支架,用温柔的声音哄道:“你明天不用穿制服了,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岑知木翘起嘴角,想去虞弦怀里蹭蹭。   可是穿着正装的虞弦非常引人注目,过多的人望向这边,岑知木只得作罢。   到了晚上,虞弦被虞竟川带去应酬,宋宥开车送岑知木回家。   岑知木好奇地问他:“宋宥哥,你怎么没去。”   宋宥说昨天是他去的,今天轮到虞弦了。   “虞总胃不好,我昨天帮他挡酒,”宋宥的手握在方向盘上,头疼道:“凌晨才到家,到家就吐了。”   “那……”   岑知木有些担忧:“那虞弦是不是也要喝很多酒。”   “是啊。”宋宥说:“讨厌的酒桌文化。”   岑知木重复了一遍:“讨厌的酒桌文化!”   他想起虞弦上次喝醉酒的样子,不免忧心忡忡,怕虞弦会不舒服。   宋宥开着车,用余光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虞弦,轻轻咳了一声。   岑知木朝他看过来。   宋宥问他现在是不是很担心虞弦。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的,岑知木点点头。   宋宥笑了笑,决定帮虞弦一把。他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帮岑知木分析他对虞弦的感情。   岑知木听他说自己喜欢虞弦,吓得坐直了身体,下意识想要否定。   宋宥语气温柔,“木木,先别急着否认,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说:“虞弦跟虞总来海市后,你们有两年没见面了吧。在这两年时间里,他明明有机会回去看你,却一次都没有回去过。你想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他那么狠心,你讨厌他?恨他?”   不是,都不是。   岑知木认真地思考了很久,说,“我期待见到他。”   他离开两年,这两年的时间里,我努力追赶他的脚步,每当进步一次,就离他更进一步。   我知道他不是狠心的人,我不会讨厌他,也不会恨他。   既然他没办法回来,那我就去找他。   哦。   这下不用宋宥说什么,岑知木自己就恍然大悟。   我期待见到他。   我为什么对他充满期待。   当他靠近我时,耳边的一切嗡鸣全都消失不见,再也没有空洞的感觉折磨着我。   内心的空洞生出血肉,爱意像藤蔓疯长,我爱他。   就在这一刻,岑知木想起了某一天下午。窗外蝉鸣阵阵,他坐在沙发上啃西瓜,岑书阳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忙,坐在旁边陪着他。   他问岑书阳,虞叔叔是那么厉害的人,会做饭,会弄小木架,还会研究卫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之前那副样子的。   岑书阳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只是说,大人的情感很复杂,等岑知木长大以后就懂了。   岑知木想,他可能懂了。   自毁是因为爱情,期待也是因为爱情。   虞叔叔是前者,他是后者。 第77章 感冒的大象   我喜欢虞弦。   一想到这里,岑知木简直坐立难安。   他必须干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他接了一桶水把地板拖了,又烧了一锅水准备煮苹果水。考虑到虞弦在酒局上不会吃很多东西,他又洗了一把上海青,准备等虞弦到家后给他煮一碗汤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屋子,地板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空旷的房间被一点点填满,柜子上摆放着他从到处搜刮回来的小摆件,冰箱上贴了一排魔法学院的角色徽章。沙发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堆毛绒公仔,卧室的木门上挂着一个张牙舞爪的蓝色怪兽玩偶,书房的木门则挂了一个拿着魔杖的魔法师。   岑知木还在虞弦的书桌上贴了一排代表好运buff的贴纸。   他抱着公仔在房子里巡视一圈,又跑到门口,打开门,往电梯间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   我喜欢虞弦。   岑知木低头摆弄着公仔的胳膊,小声告诉它:“我喜欢虞弦。”   说完后,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把下巴埋进公仔的脑袋上,一直埋到嘴巴的位置。   喜欢虞弦,他喜欢虞弦。   如果岑知木身后长了小尾巴,现在一定欢快地摇起来了。   太奇怪了,他怎么会喜欢虞弦呢。   像天要下雨,像爸爸爱妈妈,像呼吸,像心跳,像世界上每一件不可控的事情。   见到虞弦会开心,见不到虞弦会难过。   岑知木又觉得喜欢像一只感冒的大象了。即使是大象,遇到小小的病毒也是没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他又把脸贴到公仔的耳朵旁边,小声说:“我也没办法啊。”   麦吉克大王可不会什么遗忘爱情的魔法。   目送岑知木走进小区后,宋宥没有急着开车离开。他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熄火,手臂压住方向盘,把脸埋进手臂里。   无疑,岑知木是个对感情有些迟钝的人,这当然不能说明他很笨。   他不仅不笨,还非常聪明。宋宥只说了几句话,他自己就想明白了。想明白以后,他对宋宥道歉。   宋宥说,他喜欢虞弦不假,但从来都没想过和虞弦在一起,他让岑知木不要多想,更不用觉得抱歉。   爱要双方奔赴才有意义,单方向的喜欢只会给人带来困扰。他喜欢虞弦,所以不会给虞弦造成困扰。   宋宥的爱很深刻,持续了五年的时间,也许需要下一个五年才能走出来。   月亮高悬在天上,倒影在水里。可他是个胆小鬼,连伸手触碰水中倒影的勇气都没有。   宋宥在车里趴了五分钟。他给了自己五分钟的时间,让自己尽情的难过,五分钟的时间一到,他发动车子离开。   离开时,他的眼眶都红了,但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就这样吧,他想,就这样。   宋宥也是倒霉,昨天应酬的客户是从春城来的,三个一米八几的壮汉,一个比一个能喝。   今晚的客户是F集团华区的总负责人,以及波音公司的几个高层。他们那边不奉行酒桌文化,席间就上了两瓶酒,应酬结束后,那两瓶酒甚至还有剩。   送走客户后,虞竟川舒了口气,扯了扯领带,解开衬衣的前两颗扣子,说:“就喜欢跟这些老外打交道。”   虞弦抬了抬嘴角算是回应,打开开了静音的手机看了一眼。   置顶的小金鱼发了好多条消息。   18:59   「。。。OuO」我和宋宥哥跟着公司的车回公司了,他待会儿送我回去。   19:08   「。。。OuO」我们在楼下的咖啡厅买冰激凌,那个员工还记得我,问我吃不吃葡萄   「。。。OuO」【气鼓鼓】   「。。。OuO」好吧,宋宥哥说,送上门的葡萄,不要白不要,让我多拿点儿   「。。。OuO」吃了一个好酸的葡萄   20:11   「。。。OuO」我煮了苹果水,上次你说不好喝,这次我加了两个大红枣。   21:18   「。。。OuO」虞弦   「。。。OuO」算了,等你回来再说。   「。。。OuO」【大哭】   22:09   「。。。OuO」虞弦什么时候回来   虞弦慢慢翻看着消息,原本要一条条回复的,却看到了最后那条。   他的指尖一顿。   「123」马上   「。。。OuO」嘿嘿,你们那边结束了吗?   「。。。OuO」【小狗转圈咬尾巴】   「123」嗯   虞弦收起手机,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家门口。   虞竟川刚联系到代驾,准备去酒店大厅坐一会儿,还没来得叫虞弦一起过去,就听到虞弦说:“我打车。”   “啊?”   虞竟川没反应过来。   虞弦言简意赅道:“家里有人等。”   虞竟川:“……”   呵呵谁问你了。谁问你了!   独居海市大平层,家里没人等的虞竟川有点破防了。   收到虞弦的消息后,岑知木把保温箱里的苹果水端出来,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又去厨房烧水煮面。   马上就可以见到虞弦了,他心里有些雀跃。   虞弦。   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都可以调动起他的情绪,岑知木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每次想到虞弦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开心的吗。   虞弦虞弦。   这个名字像小石子一样,在岑知木心里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虞弦虞弦虞弦。   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很想现在就告诉你。   虞弦虞弦虞弦虞弦。   选择题的唯一选项,填空题的正确答案,问答题的标准回答。   虞弦虞弦虞弦虞弦虞弦。   门外响起脚步声,岑知木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过去开门。   他不知道的是,门外的人也像他一样急切,他的手按上门把手的一瞬间——   “滴。”   指纹锁验证成功。   锁舌弹开后,虞弦推门,发现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虞弦!”岑知木从门后探出脑袋,又穿上了那条小狗遛弯裤,柔软的布料一直垂到脚背上。   “嗯,我回来了。”   虞弦向前走了一步,难以自控地张开手臂,“木木,我回来了。”   岑知木全身都是力气,狠狠撞进他怀里。   “虞弦,”他说,“我爱你。”   虞弦的身体僵在原地。   他以为岑知木又在家里偷偷喝酒,下意识地看向柜子上那瓶剩了大半的鹿血酒。那瓶酒保持着之前的样子,原封不动的立在那里。   岑知木抱着虞弦的腰,柔软的发丝蹭在虞弦的脸上,又说了一遍:“我爱你,虞弦,虞弦我爱你。”   他学着生日小熊的语调说:“I love you~”   他用从岑知芝那里学来的俄语说:“Ты моя жизнь. Я люблю тебя.”   他用从动漫里学到的日语说:“愛してる”   他用从偶像剧里看到的韩语说:“사랑해”   更多的他就不会了,他在虞弦怀里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虞弦。   他的眼睛,爱人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虞弦停止了呼吸,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闷痛,他别过脸,伸手遮住岑知木的眼睛。   “木木……”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别闹了。”   “虞弦。”   岑知木搂住他的脖子。   他太年轻了,不懂什么样的爱情才算深刻,也没有学会更多的甜言蜜语。   他只能贴近虞弦,在他怀里蹭蹭,用自己的脸碰一碰虞弦的脸,小声的,不自信地说:“哥哥,我爱你。”   说完后,他难为情地垂下眼,觉得自己的一厢情愿可能会给虞弦造成困扰。   但是紧接着,温热的,湿漉漉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   岑知木抬起脸,看到的是虞弦流泪的眼睛。   那张精致的,向来都缺少表情的脸,此时此刻依旧是冷静的,可是眼泪从他的眼睛里落下来,一颗又一颗,打湿了岑知木的脸。   “虞弦,”看着虞弦掉眼泪,岑知木的嘴巴一扁,比虞弦更大颗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对不起,”他伸手去擦虞弦的眼泪,“我不……”   他想说,他不会乱说话了,虞弦不要哭了。   可虞弦已经低下头,含住了他的嘴唇,把他的话堵在了嘴巴里。   眼泪落在嘴巴里是咸咸的味道。   岑知木后来不哭了,可虞弦的眼泪还是一直掉,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粘在一起。   他紧紧抱住岑知木,亲吻他,亲吻他,亲吻他。   像是反复确定着什么。   岑知木也抱住他,脑袋都快缺氧,却抓住每一个吻的空隙表白,“我爱你,唔……”   “我爱……”   “我……”   他们从门口亲到沙发上,又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连身后的大门都忘记关上。   接吻,一直在接吻。   贴在一起的嘴唇就没有分开过超过五秒钟。   “木木,”直到最后,岑知木因为缺氧快晕过去了,虞弦终于停下来,亲吻他的眼睛,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的头发,说:“我爱你,我爱你。”   他们拥有很多, 而我拥有的很少。我只有你,我只爱你,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木木。   “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防盗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第78章 虞弦,你可是我的解药   “然后呢。”   严梁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旁边的小窗口上是岑知木的脸。   “然后叔叔就走了,”岑知木说:“不过他可能越想越生气,到家以后又打来电话,把虞弦骂了一顿。”   那天在外面关门的人是虞竟川。   虞弦急着回家,电脑落在了叔叔的车上,叔叔特地让代驾把车开到小区楼下,提着电脑给虞弦送过来。   不料亲眼目睹了虞弦捧着岑知木的脸表白的那一幕。   还听到虞弦说什么,他的全部都是岑知木的。   虞竟川眼前一黑,赶紧把大门给关上了。   “哦,”严梁胥表现的非常淡定,在视频那边问:“虞弦的叔叔什么都知道了。他怎么说?”   岑知木干巴巴地笑了笑,说:“叔叔准备回老家看看,是不是祖坟那边那边出了问题。”   虞竟川的原话是,家里死的死,弯的弯,虞竟川自己又不能生,他们家难道要在这一代绝种吗。   严梁胥说,“他们家祖坟能有什么问题?能养出虞弦哥那样的孩子,祖坟估计冒青烟了吧。”   岑知木问:“你不好奇虞弦的叔叔为什么不能生小孩吗。”   严梁胥:“他不是叔叔吗?男的怎么生?”   岑知木:“……”   哇塞,好有道理哦。   不过虞竟川好像是弱精症还是什么的,反正很难有自己的小孩。   他倒是挺无所谓的,说是要回家看看祖坟,其实也是开玩笑。打电话骂虞弦,也是因为被他们两个开着大门坐在家里亲嘴的大胆行径给吓到了。   他在电话里怒吼,让虞弦至少要学会把门关好。   严梁胥又一次发挥低情商的实力,“他当然无所谓,毕竟虞弦哥不是他亲生的。”   岑知木:“……”   严梁胥敲完键盘,又拿起鼠标点了几下,问岑知木:“首都科技大学,你确定了吗?”   “嗯。”岑知木说:“已经报完了。”   “行。”   严梁胥的第一志愿也选了首都科技大学。   以岑知木的成绩去首都科技大学都没问题,他肯定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填完志愿后,他终于愿意把目光转向镜头前的岑知木,后知后觉道:“你刚刚说你跟虞弦哥表白了,然后你们在一起了?”   “嗯嗯。”岑知木叩头如捣蒜,脸上的表情很甜蜜,“嘿嘿,没想到虞弦也喜欢我。”   这下轮到严梁胥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向比岑知木稳重,想得也多,问出一个比较现实的问题:“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你要告诉他们吗。”   岑知木罕见的沉默下来。   这个问题他也想过,答案是肯定的。他和虞弦的关系迟早要告诉爸爸妈妈,不过不是现在。   岑知木皱巴巴地说:“我等到录取通知书到了再说行不行?说不定我妈一高兴,只会把我打到半死。”   “……”   严梁胥在那边看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岑知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遮掩他和虞弦的关系。   包括在父母面前。   作为岑知木最好的朋友,他不得不帮岑知木多做一些设想。   他问:“你一定要这么着急吗,你是想在这个暑假就把事情捅到叔叔阿姨面前?”   他劝岑知木,他和虞弦不一定会走到最后,提前告诉父母,除了会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可以再等等。”严梁胥说:“就算大学毕业后再跟家里坦白也不晚。”   从眼下的局面来看,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岑知木却摇了摇头。   “不行啊,”他看了一眼卧室的门,房门关着,虞弦在书房里办公。于是他放心地对着手机说:“虞弦说他只有我,我至少要给他一些保证吧。”   严梁胥评价他:“意气用事。”   岑知木用教育家的语气说:“你不会明白的,我爱他,爱他就要给他最好的一切,包括安全感。”那天虞弦在岑知木面前掉眼泪,岑知木的心都要被他的泪水砸穿了。   怎么可以流泪呢,虞弦怎么可以流泪呢。他不会再让虞弦掉一滴眼泪了。   “哼。”   严梁胥冷哼,“说得头头是道,我看你到时候要怎么收场。”   “最差劲就是被我妈揍一顿,”岑知木说:“她总不能把我打死吧。”   不能吧?   岑知木心里也没底,“就算我妈要把我打死我也认了,到时候我爸肯定会拦着她的……”   至于能不能被拦住就不清楚了。   见他一副无可救药难以自拔的样子,严梁胥彻底无语了,觉得跟他说不通。   他的冷静在岑知木的勇敢面前输得一塌糊涂。   他摘下眼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想,幸好虞弦是个可靠的人,他要找虞弦聊一聊。   挂掉视频电话后,岑知木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从卧室里走出来。   虞弦已经不在书房里了,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叠着腿看一本化学杂志。   岑知木像小鸟投林一样扑过去,沙发上有很多空位不坐,要坐在虞弦腿上。   虞弦把叠在一起的腿放下来,让他坐得舒服一些,亲了亲他的脸。作为回应,岑知木捧住他的脸亲亲亲亲,一脸亲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虞弦,”他搂住虞弦的脖子,眯起眼睛,“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呀。”   虞弦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顺着脊骨摸到后颈,岑知木的衣服被他的手臂撩起来,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   虞弦以这个姿势按住他的脖子,含住他的嘴唇亲了一会儿,说:“哥哥也喜欢你。”   他问岑知木:“你的朋友填好志愿了吗。”   “嗯,”岑知木舒服地坐在他怀里,用鼻尖蹭蹭他的脸,蹭蹭他的下巴,“胥哥跟我报了同一个学校。”   他和严梁胥的通话内容,虞弦其实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完了,不过他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点了点头,“挺好。”   岑知木嘴巴甜甜的,“没有你好。”   他又在虞弦脸上亲了几口。   “哥哥,”他亲亲虞弦的眼睛,亲亲虞弦的鼻子,亲亲虞弦的嘴唇,亲亲虞弦的下巴,说:“谁都没有你好。”   虞弦的眼中满是爱意,如同白色大理石雕像般生硬的五官因为这份爱意变得生动起来,他说:“你比我好。”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   是我的大魔法师,我的天使,我的蜜糖。   善良的,包容的,勇敢的岑知木。   岑知木不懂什么是爱的时候,爱意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等他明白自己爱虞弦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都想告诉虞弦,虞弦,我好爱你啊。   我好爱你啊,我好爱你啊。   他亲亲虞弦,抱抱虞弦,虞弦,我好爱你啊。   岑知木很早之前就发现,虞弦已经不用之前那种苦参沐浴露了。但是很奇怪的事情是,即使他现在不用那种沐浴露,身上的味道变了,岑知木依然喜欢他身上的气味。   明明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为什么虞弦身上这么好闻。   他趴在虞弦怀里嗅着他的味道,脑袋拱来拱去,最后舒服地窝在虞弦的肩膀上。   虞弦任由他趴在怀里,一脸淡定地翻看着那本杂志,时不时低头在他脸上亲一口。   岑知木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虞弦问:“木木,你会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严梁胥在不久前那通视频电话里提到过,只不过岑知木没有正面回答。   岑知木迷迷糊糊地听到这个问题,出自本能回答:“我不会离开你的,虞弦,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他现在想明白了,虞弦高中毕业后他身体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肯定是相思病!   这就说得通了。   见到虞弦后,什么耳鸣啊空洞啊全都不见了。   什么是满足感?有虞弦在身边就有满足感。   严梁胥抓他去看医生,推荐他喝中药,中药能救相思病吗?   当然不能!   于是岑知木说:“虞弦,你可是我的解药。”   虞弦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心满意足,放下手中的杂志,搂着岑知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   岑知木睡着了。虞弦维持着坐在沙发上抱着他的姿势,岑知木睡了多久,他就抱了多久。   只到岑知木醒来,揉着眼睛,目光软软地看着他。   “虞弦,我做了一个噩梦。”   他抱着虞弦的脖子,心有余悸地说:“你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我梦到你打碎了镜子,拿着一块碎片,差点要割到手了。”   梦里的虞弦还很小,穿着长袖长裤,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皮肤苍白,很长的刘海落下来,遮住眉眼,显得整个人异常阴郁。   岑知木害怕极了,想冲过去拉住虞弦,让他小心一点,不要玩碎镜子,太危险了。   可是梦里的虞弦听不到,眼看着锋利的碎片就要划伤他的手腕,岑知木一个激灵,吓醒了。   他的心脏扑通直跳,委屈地靠在虞弦怀里,听着虞弦有力的心跳声,抱怨道:“你怎么玩镜子啊。”他说的是梦里的虞弦。   虞弦却低头亲亲他的耳朵,说:“对不起。”   所以岑知木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曾经真的有那样一个下午,小小的虞弦打碎了一面镜子,躲在房间里,想要彻底结束一切。   他一直在黑暗的,通往地狱的公路上独自前行。   直到遇见了岑知木。   怎么都学不乖,总是闯祸,给大人们添了许多麻烦的岑知木。   岑知木前进的方向恰好与他相反。   他开着远光灯,照进虞弦的眼睛里。   于是成了虞弦生命里的光。   岑知木。   他的爱人。   他的光。   给他爱,给他一切。   包括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