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蓝晴空，万里无云。 一望无际的海面，零星散落几座小岛，或草木葱茏，或砂砾遍布。形态各异的礁石，似阻隔陆地与海水的黑色墙垣，任凭海风席卷，海浪冲刷，仍屹立如故。 银色的鱼群聚集，环绕岛缘，形成暗色条带。 灰色的海豚飞跃而起，流线型的身姿，光滑的背鳍，在半空划过一道长弧。 水花飞溅，海面卷起道道银-浪，预示即将到来的饕餮盛宴。 海岸边，嶙峋的礁石上，秦宁抱膝枯坐。 头顶黑云，满是悲壮。 海水拍打礁石，发出阵阵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秦宁猛的站起身，大步走到礁石边缘，深吸一口气，飞身而起，面朝大海自由落体。 一群小须鲸路过，庞大的身躯排开海面，水柱冲天而起，凝成一片水墙，延缓秦宁下坠的速度，迫使他停留半空。 未等水墙坍塌，三群海豚追逐而至。 队伍中的小海豚玩性正大，发现半空中的不明物体，争相跃起，喷出一股水花，顺便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尾鳍正面拍了过去。 力与力的作用下，秦某人似断线的风筝，飞过海面，越过礁石，啪的一声砸在沙滩上。 四肢摊开，脸先着地。 海中，越来越多捕食者加入，鱼群被分割成数团，远远望去，浪花翻滚，蔚为壮观。 奇怪的是，海豚、鲸鱼乃至鲨鱼陆续前来，唯独不见一只海鸟。 沙滩上，秦宁抬起头，挂着两管鼻血，呸呸吐出两口细沙。艰难翻过身，仰望天空，愈发悲愤。 “贼老天，玩我是吧？！” 不是秦某人发疯，实在是被逼到份上。无论是谁，有他的遭遇，想不崩溃也难。 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勤勤恳恳工作三月，签下一份大单，总要庆祝一下。 结果高兴过头，饮酒过量，一醉不起，直接穿越。 面对陌生的古宅街道，呆滞两秒，秦宁认了。 穿就穿吧，只要肯努力，总能活下去。 凭借后世的知识，顶着土著身份，混个温饱不成问题。运气好的话，更上一层楼，大踏步迈向小康也不是不可能。 问题是，没等他做出点成绩，路上摔一跤，磕破脑袋，莫名其妙再次穿越！ 大富之家，钟鸣鼎食，环肥燕瘦，翠香环绕。 秦宁险些叉腰而笑。 结果乐极生悲，睁眼不到两月，鱼刺卡喉，双眼一翻，继续人在“穿”途。 必须说明，他不是被鱼刺卡死，而是喝醋时被一口呛死。 两度“死于非命”，秦宁生出警觉。奈何老天任性，掉坑里还想出来？做梦！ 于是乎，三穿四穿不算多，五穿六穿是常态，七穿八穿……人生艰难，满腹心酸。 撒丫子飞奔在穿越的大道上，秦宁泪水横飞。 意外病死也就罢了，直接空降战场算怎么回事？ 空降战场不算完，生逢乱世，水匪马匪路匪统统打过照面，挨的刀子不计其数。更有一次穿到末世，醒来就是丧尸，被人刀劈斧砍，死不瞑目，那叫一个凄惨。 这样的穿越生涯，别说霸气侧漏，走上人生巅峰，寿终正寝都是传说中的神话。 总结下来，穿越这个行当，当真是要人命。 什么天上掉馅饼，草根逆袭，都是骗人的！ 没就此黑化，走上-反-社-会-反-人-类道路，秦宁都万分佩服自己。 第十次睁眼，望着天空两个太阳，秦宁悲愤良久，终于大彻大悟：反正都是死，与其等着被老天坑死，不如自己来。 活不成，还死不成？！ 参照前世经验，跳海是首选。 超过一定距离，水面堪比钢板。跳下去，百分百粉碎性骨折，速死速决不成问题。 下定决心，秦宁徒手攀岩，回忆过悲催过往，死志愈发坚定，决然纵身一跃。 然而，他忘了，老天要坑人，绝不会半途而废。 抗争命运，自我了结？ 想得美！ 抹掉鼻血，秦宁眼眶发酸，仿佛感受到全世界的恶意。 活着不易，死亦难，还有没有天理！ 悲愤到极致，秦宁彻底爆发，对天大吼，经典词汇接连出口，没一句重样。至太阳西沉，鱼群四散，海面归于平静，嗓子干得冒烟，肚子开始轰鸣。 “就算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尝试过多种死法，饿死绝对不成。 打定主意，秦宁利落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迈出两步，忽然停住。 不对！ 按照常理，经过先前一摔，没有半身不遂，也该断几根骨头。 结果呢？ 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骨折迹象，除了流点鼻血，甚至不觉得疼痛。 “怪了。” 秦宁摊开双手，五指开合，又摸摸两侧肋骨，满头雾水。 视线转向海面，倏然记起，将自己拍飞的海豚，个头似乎有点大。依地球标准，堪比成年大白鲨。路过的几条小须鲸更像得了巨人症，体型比得上蓝鲸。更奇怪的是，海岛周围，除了鱼群，竟然不见半只海鸟。 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 离开沙滩，秦宁沿着岛林边缘寻觅。 运气还算不错，没走多远，就捡到数根枯枝。掂了掂重量，在礁石上打磨得锋利，制成粗陋长矛。 夕阳西下，海面一片橘红。 海风愈凉，秦宁提着长矛走向水中。捕几尾海鱼，好歹对付一顿。 寻死，也是需要力气的。 海浪冲上沙滩，覆上脚面。 两秒不到，秦宁嗷一声蹦起，弯下腰，用力搓着脚趾，冷得牙齿打颤。 这哪里是海水，分明是冰川！ 未几，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最后一丝暖光消失。 弯月洒落冷辉，繁星闪烁，点亮-夜-空。 海面泛出银光，仿佛有玉石浸在海底，与星光交相辉映。 难得一见的美景，秦宁却无心欣赏，反而眉间紧皱，紧紧盯着脚下，生出不妙预感。本能驱使他迅速后退，藏在一座礁石后。 静待许久，四周依然平静，正以为自己多心，变故骤生。 沿着海岸线，一个个沙丘缓慢鼓起，大到十余米，小到两三米，活似一个个移动堡垒。 细沙流淌，片刻形成道道瀑布。 看清“沙丘”是什么，秦宁心跳骤然加快。 菱形甲壳，八条长腿，两只大鳌，螃蟹？！ 在这些巨无霸跟前，帝王蟹堪比小虾米，实在不够看。 巨蟹似没发现秦宁。 离开沙洞，暗红色的雌蟹成群涌向海面，青灰色的雄蟹舞动大鳌，两两捉对厮杀。 大鳌相抵，发出吱嘎声响。砸在礁岩上，立即碎石飞溅。 战斗结束后，胜者尾随雌蟹趾高气扬离去，败者仰壳翻倒，口吐白沫，生无可恋。 海岸旁像经历过飓风，一片狼藉。 秦宁握紧长矛，确定留下的都是残兵败将，各个负伤缺腿，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走出藏身处。 这么大的个头，壳内必定相当饱满，味道也一定不错…… 哪怕失去战斗力，巨蟹的体型也是威胁。 秦宁不敢向“壮汉”挑战，几经对比，选定一只不到两米，远离群体的目标。 谨慎起见，秦宁抓起一把细沙，顺风扬了过去。 先时翻壳的巨蟹，多数无力再战。发现动静，没有寻找来者，反以极快的速度翻身，拖着断腿潜回沙中。 好汉不吃眼前亏。 跑先。 被秦宁挑中的巨蟹，明显伤势过重，两只大鳌不见，八条腿也少去一半。无论翻身还是挖沙，均以失败告终。试着挪动，奈何四条腿不听指挥，与族群的距离越来越远。 见状，秦宁舔舔嘴唇，想省些力气，等猎物自投罗网。 可惜天不遂人愿，海面生波，下水的巨蟹似要折返。 秦宁知道，不能再等了。 压低身体，悄无声息靠近猎物。彼此相距不到五米，迈开长腿，加快速度，举起长矛直冲过去。 风吹起黑发，俊俏的面容染上杀气。 可怜巨蟹来不及反应，就被锋利的矛尖刺瞎左眼。 仗着猎物无法翻身，秦宁干脆跳上蟹腹，拼着长矛折断，肩膀手臂留下数道伤口，赶在蟹群上岸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其后更拽着蟹腿，将猎物拖远。 巨蟹很重，秦宁-喘-着-粗-气，胸腔里像有风箱拉动。行动间，汗水淌过伤口，火-辣-辣-的疼。 真该庆幸，穿越九次，第七次就是原始世界。虽然没活几年，好歹学到生存手段。不然的话，猎物摆在眼前，也是无从下手。 将猎物拖到一截横倒的断木后，秦宁终于停下。 稍歇片刻，喘匀了气，抹去脸上汗水，撬开破碎的蟹壳，撕开蟹腮，挖出大块蟹肉。 会不会吃坏肚子，秦宁全不在乎。 反正早晚是死，管这些作甚。 巨蟹肉入口即化，没有一丝腥味，更带着一股清香，格外甘甜。顺着食道滑进胃中，仿佛有能量流入四肢百骸，疲累一扫而空，手臂的伤口竟开始结痂。 短暂惊讶之后，秦宁大喜，整个人埋入蟹壳，开始狼吞虎咽。 挖空蟹身，砸开蟹脚，吃得肚子滚圆，才算心满意足。 打了个饱嗝，正要离开，忽然发现蟹胃有古怪。 好奇心使然，秦宁探出长矛，将异物挑出，竟是一只古朴的手镯。 两指宽的镯身，似玉非玉，雕刻着奇怪的花纹。 乍看，纹路极其混乱，根本不入眼。凝神观去，则乱中有序，更产生错觉，镯上花纹正缓缓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不由自主，秦宁举起黑镯，看了许久。 视线随花纹移动，心神为之牵引，意识变得模糊。 不好！ 秦宁暗道不妙，用力咬住嘴唇，就要将镯子扔出。 未料，黑镯黏在掌心，硬是甩不脱。 花纹映着月影，镯身发出刺目白光。刹那分成千万条光带，将秦宁和蟹壳一并包裹其中。 弯月躲入云后，白光则愈发炽烈，形成一枚光球，缓慢升起，仿佛小型太阳。 刚刚上岸的巨蟹，见之大骇，争先恐后，又成群退回海里。 光芒中心，秦宁紧闭双眼，眉间皱出川字，豆大的汗珠滚落，全身上下彷如水洗。 在他周围，无数光点闪过，拖曳出白色焰尾。 光影交错，光点融合，大小不一的门扉虚影浮现。 门扉之后，古怪的符号缓缓流动，忽明忽暗。 恒星生成，行星环行，彗星飞过，团团星云缠绕，宇宙生成。 不知过了多久，虚影消散，光点进一步融合，聚成一束，冲入秦宁脑海。 巨大的信息量瞬间涌入，仿佛恒星炸裂。 秦宁双目泛起-血-丝，痛苦翻滚。数息之后，终于惨叫一声，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海岛上，白光减弱，光球消失。 巨蟹小心翼翼上岸，迅速钻入沙中。 秦宁落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全无半点血色，仅微弱的呼吸昭示他还活着。 第二章 秦宁醒来时，已经是第三日午后。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轰鸣，闪电银蛇般击落，豆大雨珠砸在身上，冰冷彻骨。 激灵灵打个寒颤，秦宁不得不撑起虚软的双腿，跑向最近一块礁石。 雨势愈急，渐成瓢泼，伴着雷声闪电，连成一片白幕。 冷风骤起，卷着雨珠砸在脸上，生疼。 大雨中，眼睛几乎睁不开，秦宁找不准方向，跌跌撞撞，险些摔倒。总算摸到凸起的石角，刚刚靠着石壁坐下，鼻腔就是一阵发痒。 “阿嚏！” 三个喷嚏之后，耳鼓嗡鸣，眼角沁出泪花。 “千万别感冒……” 岛上气候变换莫测，之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是狂风骤雨。孤身在此，缺衣少食，没有药品，一旦生病，百分百又是一场横死。 秦宁抱紧双臂，嘴唇发白，牙齿打颤，冷得发抖。 凸起不到半米的岩角，根本挡不住大雨。不到片刻，秦宁就浑身湿透，成了落汤鸡。 就在这时，腕上忽然一阵发热，腾起扇形白光，瞬息扩散成透明屏障，拦在礁石前，似一面无形墙壁，阻隔雨幕。 光墙外侧，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光墙之内，秦宁举起右臂，看着腕上的黑镯，心情很是复杂。 在光中时，奇怪的符号和图案汇成洪流，冲入脑海。秦宁无法抵抗，被动消化海量信息，当场陷入昏迷。 如今回想，当真是后怕。 秦宁打了个哆嗦。 仅差一点，他就要和这个陌生的世界说再见，穿越第十一次。 让秦宁无语的是，庞大的信息量，都是符号文字，连蒙带猜，仅少部分能被解读。余下实在理解不能，配合图案也不成。 打个比方，一顿胡吃海塞，能消化的不到百分之一，不心塞才怪。 然而，相关黑镯的部分却是例外，自动融入意识，无需费心研究，就能了解大半。 “该说走运还是倒霉？” 回忆到一半，秦宁又打了个喷嚏，搓搓鼻翼。 算是走运吧？ 风雨被白光挡住，秦宁拧干已成条状的上衣，盘腿坐下，一边用力搓着手臂，一边整理脑中信息。 黑镯又名时空镯，是一款具存储功能的时空交易器，由生物能开启。 当时，这只古怪的镯子黏在掌心，死活甩不掉，八成和没擦净的血有关。而挖空的蟹壳去了哪里，也算有了下落。 黑镯的制造者，属宇宙高等文明，种族和身份成谜，不可解读。 交易器内载智能系统，主要记录各宇宙星系坐标，持有人可据此定位，彼此交流，进行物品交易。 光球中呈现的门扉虚影，即是坐标的物化。 持有人称宿主，依交易额度，分为初始，中级，高级，顶级。 初始级别的宿主受到限制，交易限定在同宇宙不同星系间。踏入中级范畴，权限增大，可与平行宇宙贸易。 高级乃至顶级宿主，货物之外，自身也能传递。 简言之，无需星舰，就能玩宇宙飞车，在不同位面间“自驾游”。 当然，如果兴奋过头，粗心大意，坐标定位错误，跑到超新星或者宇宙黑洞，系统概不负责。 看到这里，秦宁很是兴奋。 不同位面，平行宇宙，空间跳跃，这是否意味着，如果他能坚持住不被坑死，成为高级商人，就有了回家希望？ 可惜，他高兴得太早。 光明背后总是存在黑暗，玫瑰花瓣下始终藏有尖刺。 权利相对就是义务。 使用这款交易器，必须付出代价。 翻译过来，两个字：付费。 继续向下看，秦宁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黑，最后黑成锅底。 何谓霸王条款，他终于有了清醒认识。 当真是没有最黑，只能有更黑。 规则的制定者，绝对是坑出宇宙，坑出境界，坑死所有外星人！ 首先，宿主交易必须以物易物，交易成功，收取双方货物百分之三十。类似星际战舰不可拆分，另付等价实物。 心存侥幸，意图赖账，货物仍会传送，但传送过程中少掉几个零件，高大上变成矮穷矬，高精尖变成一堆废铁，不仅没处说理，哭都没地哭去。 秦宁无语。 何为雁过拔毛？ 这就是。 其次，达到标准交易额，宿主才能升级。升级同时，需另付交易额十分之一的货物，作为“手续费”。 家底不足，无法一次付清，可申请分期。 当然，利息不能免。 黑镯的制造者到底是何等神人？ 秦宁默默望天，已是吐槽不能。 诸如以上，林林种种多达百余条。 最后一条，无论何种原因，时空镯遗失，交易额归零，因交易产生的宿主信用一样清空。哪怕宿主本人寻回失物，也要从头开始奋斗。 所谓一夜回到解放前，盖莫如是。 申辩，抗--议？ 信不信给你扣成负数？ 垄断，就是这么任性。 必须注意的是，宿主互相忽悠，只要不过分，交易系统不做干涉。胆敢弄虚作假，以次充好，欺骗交易系统，造成的一切后果由宿主负责。 所谓的后果，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两个字：呵呵。 读完所有条款，秦宁脚底发凉，头皮发麻。 哪天这个镯子突然-狂-暴，将宿主人道毁灭，也得自认倒霉？ 摩挲着镯身的花纹，秦宁嘴里发苦。 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倒霉九辈子，总算运气一回，值得庆贺。哪承想，馅饼喷香，却不容易吃到嘴里。闭着眼睛咬，百分百咯牙。 为难啊。 叹息一声，秦宁单手撑着下巴，又开始发呆。 放弃，再爬一回礁石，拥抱大海？ 秦宁摇头。 条款多数霸道，却不是没有好处。例如，第五十九条写明，黑镯有保护宿主的程序设定。 这对秦宁简直是仙音。 他要求不高，不求灭飞弹挡核弹，也不求阻地震扑海啸，只需保证他不被噎死呛死，也不会哪天走在路上，左脚绊右脚，莫名一摔不起，已经足够。 能活着，没人想死。 九世短暂，几番不得好死，走投无路，才选择自我了结。 好不容易出现希望，哪怕极其渺茫，也要牢牢抓住，试上一试。 死志消散，生即变成执念。 丧尸都做过，他还惧什么！ 雷声渐小，雨幕被风撕开，渐成丝丝细线。 冷风打着旋，光墙开始不稳。 显然，镯内能量已经不多。 秦宁站起身，在白光收起之后，迎着细雨走出礁石。 他隐约记得，日前巨蟹大战，沙滩上零星散落不少蟹鳌和蟹腿。巨蟹拖走部分，总会剩下一些。搜集起来，好歹能解一时之急。 打定主意，秦宁加快脚步。 走出百余米，忽有闪电砸落，目标正是秦宁躲雨的礁石！ 银光炸开，巨响声中，礁石碎成数块，四处飞溅。 白光再次升起，却因能量不足，未能挡住全部碎石。几块坚硬的石子砸在背上，秦宁疼得呲牙，心情却意外明朗。 虽说黑了点，到底守信。 有这只镯子，说不定，他真能活下去。 信心催生动力。 秦宁干劲十足，顶风冒雨，开始沿海岸搜寻。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找到两条蟹腿，一只鳌钳。岛上没有海鸟，鱼类无法上岸，蟹腿和鳌钳都十分完整。 抹去脸上的雨水，秦宁蹲--下--身，掌心覆上蟹腿。 白光之后，蟹腿消失。 同时，眼前出现一面模糊的光屏，分成六格，蟹腿和蟹钳被收入左下第一格，上标系统给出的交易价格。 又是一阵晃动扭曲，蟹腿和光屏一并消失。 时空交易器能源不足，别说马上交易，维持开启状态都是勉勉强强。想要定位坐标，联通其他星系，几条蟹腿远远不够。 想到升级需要的交易额，秦宁不禁牙疼。 任重而道远啊。 但他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愚公移山，水滴石穿。 迈出第一步，就没有停下的道理，半途而废不是他的性格。 秦宁站起身，依照记忆，向下一处“角斗场”前进。 整个下午，秦宁都在沙滩上忙碌。傍晚时分，才停下搜寻步伐。 迎着海风，秦宁活动一下肩膀，捏了捏后颈。 三日前留下的伤口，早结痂脱落，新生的皮肤颜色微浅，横亘在肩头和前臂，颇有些显眼。 天空中，乌云再次聚拢，却迟迟没有下雨。 海风一阵冷似一阵。 秦宁搓搓手，寻来干燥的断枝，枯萎的地衣，回到避风的礁石下，费力升起一团篝火。又用捡到的贝壳盛着雨水，架在火上烧热，滋润几乎要冒烟的喉咙。 既然不打算去见上帝，日常活动就得注意。 生食不能再吃，味道再好，也要防备寄生虫。水也要烧开，有的时候，水中的细菌更加致命。 穿来之后，秦宁一直在海岛边缘活动。 岛屿中心林木茂密，是否藏有猛兽，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轻易冒险。 避开岛林，意味着无法寻找淡水。 海水不能饮用，雨水是唯一的淡水来源，食物的同样是问题。 “得计划一下了。” 折断两根细枝扔入火堆。 火光跃起，发出噼啪声响，秦宁盘膝坐着，陷入了沉思。 第三章 接下来两日，秦宁继续在海边忙碌，效率却实在一般。 经过太阳曝晒，连遇几场大雨，蟹腿和蟹钳很难保存完整。变质的蟹肉系统不收，剔去蟹肉，以蟹壳单位计算，价值会大打折扣。 想起随自己消失在白光中的蟹壳，对比现下，秦宁唯有叹气。 讲理？ 霸王条款之前，压根没道理可讲。 蟹脚堆成小山，三分之一没有价值。 瞧瞧半截粉碎，仍有浴缸大小的蟹钳，秦宁灵光一闪，剔掉余下的蟹肉，冲刷干净，完全就是现成的储水器！ 蟹肉变质，味道很是刺鼻。掀开一片蟹壳，秦宁差点被熏晕过去。无奈，只能用布条掩住口鼻，徒手抓住蟹肉，用力撕出蟹壳，丢入大海。 比起留在沙滩，显然扔进水里更为合适。 蟹肉变质，对部分海鱼却相当有吸引力。 很快，秦宁附近滑过一条条水线。近海鱼群被蟹肉吸引，集体涌向这片海滩。 僧多肉少，争抢很是激烈。梭形、桶状以及三角的鱼身，时而跃出水面，互相撞-击。几分钟后，海水仿佛沸腾一般。 有胆大的鱼群冒险靠近沙滩，在浅水逡巡游弋。 秦宁能清楚感到，冰凉的鳞片擦过脚背，小腿更被撞了数下。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并未感到害怕，反而涌起一阵兴奋。 继续挖着蟹肉，同时慢慢后退，离开水面。 蟹肉的诱-惑实在太大，一条体长超过两米，脊背覆盖深蓝色鳞片的大鱼，狠狠咬住蟹肉，死活不肯松口。 “有了！” 秦宁双眼放光，高举起锋利的蟹壳，用力投掷过去。 为吞食蟹肉，大鱼的脊背部分露--出水面。 秦宁的准头不错，蟹壳飞过，正好扎在靠近鱼头，鱼身三分之一处。 受到攻击，大鱼甩动鱼尾，就要游回水中。只不过，仍紧紧咬住蟹肉，不肯松嘴。 如此一来，自然拖慢速度。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换成这条鱼，同样适用。 秦宁又抓起一片蟹壳，快速走进水中。 正午时分，海面温度升高，不似晚间冰凉。 见大鱼即将逃脱，秦宁微感心急，干脆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动作很是潇洒，可惜错估海水深度，一头撞-进沙中。 水面变得浑浊，大鱼摆摆鱼尾，纵身一跃，似在嘲笑秦宁不自量力。 秦宁从沙中挣扎出来，还想努力一下。奈何失去先机，大鱼早已遁远。 很快，蟹肉被分食干净，鱼群消失，水面恢复平静。 抹去脸上的海水，秦宁很是失望。一次不成功的捕猎，白白耗费力气，当真是得不偿失。 正要上岸，数条白色水线忽然出现。 见到三角形的背鳍，秦宁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转身快跑。 来者并未发起攻击，而是四下散开，掀起水浪，组成圆形水网，捕捉水下的鱼群。有几条半米长的沙丁慌不择路，跃出水面，恰好摔在秦宁脚下。 秦宁眨眼，再眨眼。 行动快于思考，立即按住鱼身。 这算是另类的喜从天降？ 当日，秦宁的午饭和晚饭都是烤鱼。 鱼肉紧实弹牙，即使没有调料，味道也相当不错。 半米长的烤鱼，秦宁一口气吃掉两条。最后一条，秦宁没舍得烤，也没收入系统，而是从中段劈开，割成数块，挂在岩壁上风干。 贝类螺壳都能补充生物能量，守着大海，总能有收获。 鱼则不然。 交出这条，天晓还有没有下次。 只不过，这几条鱼非捕猎所得，运气占大部分。想要获取足够的食物，在孤岛生存下去，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洗净鱼骨，秦宁望着海面，突生感慨。 活着不易。 但这种困难，却让他无比踏实。 傍晚时分，细雨飘落，海风卷过岩石，响起阵阵怪声。 秦宁撕开上衣，一圈圈缠上树枝，制成简单火把，打算去海边碰碰运气。有些海蟹会在夜间上岸，说不定能遇上。 可惜准备不足，缺少必须的油料，火把遇水很快熄灭。 尝试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秦宁只能放弃计划，退回礁石下。 等了许久，不见雨停迹象，干脆移开火堆，盖上两片编在一起的芭蕉叶，伴着海风沉入梦乡。 雨水淅淅沥沥，持续下了整夜。 黎明时分，乌云才宣告散去。 秦宁走出礁石，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借着朦胧的日光，看到海水退后一大截，现出沙下生物，体积很是不小。 用力拍过脸颊，确定不是错觉，秦宁立即抓起新作的长矛，大步跑了过去。 距离不到十米，秦宁慢下速度。 朝阳下，几十枚足有一米长，半米粗，外形极富特色的红管，陆续从沙下探出，突兀的立在海滩。 松散的排列，仿佛一片打入沙中的石桩。 观察许久，秦宁确定，这种生物攻击力应该不强。 既然如此，何须客气。 选定一个目标，慢慢靠近，举起长矛就戳。 砰的一声，好似扎到橡胶。 绑着鱼骨的长矛弯折，海蚌受到惊吓，红管喷出一股水流，猛然收缩，不到五秒就消失在沙中。 连锁效应产生，方才红管林立的沙滩，迅速响起沙沙声。 海蚌一个接一个消失，仅存几处沙坑，也很快被填平。 肉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抹掉脸上水渍，秦宁很是郁闷。实在不甘心，盯准一处沙坑，开挖。 他就不信，自己运气会这么差！ 长矛折断，贝壳蟹壳齐上。 不知该说老天总算开眼，仁慈一回，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当真被他挖到一枚。 蚌类多喜泥沙，这片海滩除了细沙就是礁石，压根不适合蚌类生长。能在此处挖到海蚌，也算是“奇迹”。 异界生物任性？ 抱着挖出的海蚌，秦宁抛开杂念，笑弯眉眼。 管他呢，能填饱肚子就成。 没有趁手的工具，料理海蚌耗费不少时间。切片费力，干脆剁成两半，架到火上烧烤。 很快，邦肉外层出现褶皱，轻轻一揭就是整片“胶皮”。其下是微黄的蚌肉，看起来不像海产，更像是某种水果。 抵挡不住香味诱-惑，秦宁顾不上烫手，用贝壳挖下一块，吹凉之后送进嘴里。 蚌肉鲜美，不缺嚼劲，甚至超过蟹肉。 饕餮之味，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秦宁舍弃贝壳，双手捧起一块蚌肉，直接开啃。 明明是海产，硬被吃出西瓜的豪迈。 两轮太阳悬在半空，金光刺穿云层，海面又出现鱼群的暗影。 整只海蚌下腹，秦宁满意的打个饱嗝，站起身，迎着微咸的海风抻着懒腰，整个人都精神许多。 蚌壳收入系统，价值可抵三只蟹腿。 秦宁微感惊奇，试图搜寻答案，脑中涌入大量古怪符号，实在理解不能。 敲敲黑镯，秦宁撇嘴。 真心没法愉快的沟通。 所谓的智能系统拟人，为宿主排忧解难，都是童话。 得不到答案，秦宁不打算多费力气。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追根究底也没好处。 吃饭的问题暂时解决。 有海蚌和贝类，既能填饱肚子，又能维持系统运行，积少成多，开启时空交易只是时间问题。 现下的需要是储存淡水，越多越好。 穿来之后，几乎一天一场雨，似乎不缺水。然怀抱侥幸不可取，勤快些总是有备无患。 挑拣出还算完好的蟹壳，秦宁爬上礁石，开始寻找积水的石洞。 四下查看，选定一处，秦宁竖起蟹壳，插--进石缝，撬开边缘处几块碎石。 挖掘海蚌时发现，他的力气增大许多，如今感觉更加明显。 伴着吱嘎声响，石块滚落。 清澈的雨水流淌过礁石，似小溪潺潺，至凸起截面，牵成数条细小的瀑布。 堵住出水口，秦宁跃下礁石，抓紧时间挖开三个储水坑，铺上贝壳蟹壳，缝隙间填入碎石。 这样做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却可以延缓蒸发速度。不然，只需要半日，礁石上的雨水就会蒸发干净。 秦宁想得十分清楚，撑过最艰难的几天，开启时空交易，总能换来需要的物资。实在不行，换几把趁手的武-器，也有底气深入岛林。 林木葱茏，必定存在水源。 装满十一个储水坑，秦宁没有休息，拍掉掌心细沙，用阔叶盖在蟹壳，继续在海滩上忙碌，为交易器补充能源。 期间，捡到贝壳十五枚，海螺一只，海星……该说是海星？ 以这位的长度和宽度，当真无法确认。 整个海滩被清扫一遍，拾到的海产都被一股脑投入交易器。 如此混不吝的宿主，系统八成首次遇见，稍不留神，将本属“废物”的海星也收了进去，算成蟹腿价格。 白光消失，系统提示，再加三条蟹腿或八只贝壳，交易就能开启。 秦宁不由得咧开嘴，恨不能面朝大海狂笑三声。 “老子终于成功了！” 短暂休息，用过食水之后，秦宁继续干活。 来回搜寻两遍，再没找到半条蟹腿，一枚贝壳。海星倒是找到两只，奈何系统不要。 秦宁疑惑，之前不是收了？ 系统飙出一串乱符，说不要就不要，继续纠缠，信不信把之前那只也丢出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秦宁唯有接受。 搓搓下巴，海星不成，藤壶之类应该可以？ 果不其然，白光闪过，礁石上的藤壶一片片消失。大约两小时后，光屏浮现半空，比之前清晰数倍。 成了！ 锤捶发酸的肩膀，秦宁长出一口气，兴奋难掩。 光屏仍分六格，蟹腿贝类早已消失不见，仅右上角留存十余颗藤壶。 没有半点预兆，黑镯花纹忽然流动，屏幕中间两格亮起，一个深蓝色皮肤，头顶两只触角，大眼无鼻，嘴角咧到耳根的外星人，出现在秦宁面前。 这是什么生物？ 秦宁挑眉，眼中闪过好奇。 外星人晃晃触角，确定秦宁所在的星系坐标，开口道：“您好，尊贵的鸟人。” 秦宁脸黑了。 是他听错，还是系统翻译错误？ “很高兴见到您，尊贵的鸟人。我是林克，来自……” 不等对方说完，秦宁忍无可忍，啪一声关掉交易界面。 xxx的！ 你丫才鸟人，你全家都鸟人！ 第四章 两句话没说完，系统关闭。 屏幕漆黑一片，林克讶然的抖动触角，靠在原木制成的长椅上，摩挲着腕镯，心中满是疑惑。 不应该啊。 如果没看错，对方交易额为零，意味着没有完成一笔交易，百分百是初级宿主。 系统规则严格，初级宿主限制极多。每十个宇宙日，才能主动开启交易器。被他人定位坐标，则不在此列。 按照他的经验，这个时候，该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累积交易额和信用点。 交易没有达成，突然切断联系，当真不可想象。 回忆不到半分钟的交流，林克确信，自己没有任何冒犯的举动。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对方身上。 没有任何理由，平白浪费一次机会，还要付出相当数量的货物，作为开启交易器的能源。这是家底丰厚，有钱任性，还是脑袋被陨石砸了？ 林克百思不得其解。 斟酌片刻，触角竖在头顶，打开交易系统，尝试第二次联系，却被告知，对方已隐匿坐标。 林克又是一阵惊讶。 这是彻底把他拉黑了？ 黑域星的虫族脾气火爆，陌生人走在路上，都能发展出一场斗殴。换成旁人，遇到这种情况，必定要坐上星舰，找到秦宁，当面“谈谈”。 同在一个宇宙，空间折叠，星系跳跃，方便得很。 然而，作为有理智的虫族人，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林克压下。 秦宁的身份让他顾忌。 依系统坐标，那颗行星在蓝域。这个星系的种族向来不好惹，是同宇宙七个有生命的星域中，最让虫族忌惮的对象。 千年之前，黑域的某位虫皇头脑发热，主动向蓝域发起战争。其结果，麾下虫族数量十去五六，甚至有三个种族直接从星域消失。 时过境迁，战争的阴影消散大半，黑域和蓝域又慢慢开始接触。只不过，见到蓝域居民，多数虫族仍会下意识卷起触角，有多远跑多远。 这不是没有原因。 亿万年前，七个星域尚未全部形成，黑域和蓝域种族生活在同一星系。 长达五万年的时间，双方均处于蛮荒时代。 黑域种族十分强悍，也十分悲催，九成位列蓝域种族的食谱。越是强壮的虫族，越被羽族捕食者青睐。 “不听话会给鸟人吃掉！” 这句话教育孩子，百试百灵。 十万年后，虫族智者制造星舰，压根不是探索科学、征服宇宙，而是拖家带口逃命。 打不过，只能跑。 随时间过去，羽族的食谱发生变化，极少再打虫族主意。但黑域大使造访蓝域，仍会提心吊胆，担忧这趟行程之后，是否会缺胳膊少腿。 想到这里，就是否再次联系秦宁，林克生出犹豫。想到蓝域独有的水产，尤其是贝类，又感到心中发痒。 之前不晓得蓝域有宿主，只能错过这块肥肉。现下机会摆在面前，真要错过？ 到底要不要联系？ 联系后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对方马上关掉交易器？ 一时半刻拿不定主意，林克很是烦躁。 这时，门廊传出声响，二十多只蓝环章鱼排成一列，高举触手，托着烤鱼和谷物，走到林克面前。 托盘很大，烤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蓝环章鱼们很怕林克，放下托盘，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几只不够快，被林克一把抓起，蘸了蘸烤鱼的汤汁，送进嘴里。 听到熟悉的咀嚼声，小章鱼们跑得更快。冲出拱门，抱团缩进墙角的细口瓶中。 唯有一只躲在柱后，触角嵌入蓝色花纹，黑色大眼睛涌起泪雾。 丢在地上的骨头，断掉的触角，既让他恐惧，又让他哀伤。 死去的，都是他的兄弟…… 用过午餐，林克决定，为了可观的财富，值得冒险。 但对方的脾气捉摸不定，七个星域中，宿主不下五人。交易中途遇旁人横插一脚，可是大大不妙。 弯下触角，林克的表情又变得阴沉。 蓝环章鱼感知危险，全都缩到瓶底，缩紧触手，瑟瑟发抖。 海岛上，秦宁正被系统告知，没有完成交易，也要交纳相当数量的货物。十日之后，才能下次开启交易。 鉴于秦某人一穷二白，身无余资，暂以最低标准收取：三十枚贝壳，八枚蚌壳。都找不到，海螺和藤壶也能凑数。唯独海星，坚决不收。 秦宁：“……” 要不要这么坑？ 黑成这样，宇宙知道吗？ 抱怨归抱怨，想借交易器达成愿望，必须遵守规则。 捏捏脖子，秦宁叹息一声，认命的站起身。 巨蟹不出现，蟹腿没指望。贝类藤壶都要等潮水。 鱼类……暂时没法去想。 一直在岛屿南面搜寻，有限的资源几乎被搜刮一空。为还债，必须扩大搜索范围。秦宁决定，今天暂且休息，多用食水补充体力。明天一大早，就沿着沙滩向东走。 打定主意，挖到晚餐的海蚌，秦宁回到礁石。 将蚌肉架上火堆，背靠岩壁，随手扯过搜集的藤蔓，尝试编织。 做不成藤筐藤篮，编几条绳子也能应急。 起初很不顺，打成的结都会松开。慢慢的，秦宁寻到窍门，动作开始变快。 正全神贯注时，忽闻一阵刺耳鸣叫。 海鸟？ 秦宁挑眉，手指顿住。 穿越以来，压根没见过一只海鸟。不料想，今天却听到鸟叫。 好奇心驱使，秦宁放下藤蔓，爬上礁石，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碧蓝晴空，水天一线。 数只巨大的信天翁排成锥形长列，正乘风飞来。 鸟身雪白，仅翅膀边缘呈一片墨黑。 淡粉色的鸟喙，尖端似钩。 双翼展开，目测超过五十米。腕足缠扣图腾环，刻有“羽城”二字。 信天翁之后，是二十余只海燕和海鸥，同样体型惊人。 三十多只海鸟组成长阵，速度极快，目的地正是秦宁藏身的海岛。 鸟群愈近，秦宁趴在礁石上，双目睁大，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他没看错，信天翁背上似乎有人？ 不知来者底细，两眼一抹黑，最好不要贸然露面，更不能莽撞接触。 时间紧迫，秦宁完全是滚落礁石，藏回石洞。 行动间，手臂和肩膀擦出伤口，溢出数条血线。 不等他藏好，第一只信天翁已飞至岛缘，缓慢下落。 秦宁暗道一声不好，正无计可施，黑镯陡然发出微光，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展，填补礁石缝隙，形成一层保护罩。 从里向外，秦宁能清楚看到一切。 从外部观去，光屏同岩石融为一体，形成最好的伪装。 知道自己不会被发现，秦宁微松口气。小心凑到岩石缝隙前，观察这群陌生的来客。 信天翁接二连三落下，羽翼振动，掀起一阵飓风。 海面平静，银色鱼群，以及逐浪玩耍的海豚，全部不见踪影。 三种海鸟，皆体型庞大，收起翅膀，也占据整个沙滩。 为首的几只信天翁弯下脖颈，数个修长身影一跃而下。 织有银纹的长袍，白金色的长发。 腰间一条金链，镶嵌各色宝石。 上臂和脚踝浮现金色纹路，乍一看，似缠绕的飞羽。 秦宁在心中默数，来者一共十七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长相。但是个个身高腿长，标准的超模身材。 是否有腹肌人鱼线……长袍挡住，无从得知。 信天翁和海鸥在沙滩上梳理羽毛，几只海燕振翅飞上礁石，其中一只，恰好立在秦宁头顶。 透过礁石缝隙，能清楚看到鸟腹的羽毛。 两秒之后，秦宁移开视线。 他一定是神经不正常。 不过是一只鸟，何来非礼勿视，耍-流-氓。况且还是只雄鸟……等等，他怎么知道这只海燕的性别？ 秦宁再次仰头，表情愕然。 与此同时，来人开始在沙滩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久寻未果，都面露疑惑。 商量之后，两人俯--下身，掌心探入沙中。 金纹乍亮，气流涌动。 沙浪翻滚，似龙卷冲天而起，沙石凹陷，现出十几个深坑。 坑底空空荡荡，除了沙土和碎石，什么都没有。 “白主，岛上不对。” “的确。” 被称白主之人，此刻背对秦宁，白金发丝似瀑布垂落，竟比点缀其间的宝石更加耀眼。 “入海期的雄蟹好斗，不该没有一点痕迹。” 换句话说，正蟹没有，蟹腿总该有几个。这么干净，好似被刻意打扫过，实在太过奇怪。 “莫非有原始羽族？” “不可能。如果有，城内不会没有消息。” “那是有人来过，莫非是石城？” 提到石城，众人表情瞬间一变。 躲在礁石下，秦宁都能感到气氛不对。如果知道来人要找什么，他十成会立即挖坑，学巨蟹藏到沙下。 这些长腿美男看起来就不惹，虎口夺食，实为要命之举，躲为上。 众人没寻到答案，变故又生。 空中再现暗影，五只身长百米，颈佩石城图腾，形似翼龙的生物，振翅飞来。 至孤岛上空，翼龙降低高度，十个猛男自半空跃下，单手撑地，减缓冲力，挑衅扫过先来者，明显来意不善。 双方身高皆超过两米，但与羽城人相比，石城人明显更为强壮。 五官深刻，轮廓硬朗，从脸颊到侧腹，布满暗红色图腾。棕色皮肤下是隆隆鼓起的肌肉，仿佛包裹丝绒的精钢。 秦宁咽了口口水，忽觉命运不公。 如果他有这样的体魄，哪会死得那么容易。 “乌檀？” 清冽的声音，顺风流入耳鼓。 秦宁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他竟不知，自己是个声控？ “好久不见。” 乌檀站起身，单手扣在皮带之上，咧开嘴，懒洋洋道：“白珝，这座岛该归石城。” 听到他的话，羽城之人都是大怒。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座岛归石城？ 也不怕天上掉块陨石砸死！ 白珝抬起右臂，拦住愤怒的族人，侧头浅笑道：“乌檀，五十年前的教训，石城忘了？” 风拂过长发，现出半面玉雕似的容颜。 金色长眉，烟色瞳孔。高挺鼻梁下，淡色薄唇微勾。 眼尾狭长，异样妩媚。 礁石下，秦宁默默望天。 一两个长这样，尚且说得过去。 有一个算一个，各个高大挺拔，颜值逆天，这是要闹哪样？ 自己往前一战，相貌不提，身高两秒成渣……外星实在不适合生存，他果然该回地球。 第五章 礁石下，秦宁默默无语，着实被打击不轻。 纵观古今穿越众，有比他更凄惨，更后爹养的吗？ 不能想，越想越是心酸，满满都是眼泪。 海滩上，白珝和乌檀话说不通，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石城贪婪过头，明摆着找茬，意图霸占海岛。 属于自己的领土，羽城自然不会拱手相让。 乌檀懒洋洋的笑着，昂起下巴，挑衅的看着白珝。后者放下右臂，眸光微凝，两秒后，竟也笑了。 “乌檀，后悔还来得及。” “老子从不后悔。” 古铜色的面孔，笑意加深，棕发根根直立，愈发显得狂野肆意。 为岛上资源，也为族群尊严，不能退后，也不会退后。 战斗一触即发。 受同契者影响，翼龙愈发显得暴躁，亮出锋利尖牙，发出刺耳叫声，盘旋半空，罩下庞大阴影。 面对这种威胁，海鸟没有半分怯懦。 信天翁展开双翼，发出响亮高鸣。 海鸥和海燕随声附和，仿佛一枚枚利矢，冲天而起。 自出壳便一起长大，配合行动，没有半点障碍。 三十余只海鸟在半空分散开，高低错落，鸣叫不绝，将五只翼龙团团包围。 翅膀扇动间，卷起海风，几能割裂云层。 比体型，翼龙占绝对优势，单打独斗稳赢不输。 比数量，却远远落于下风。 五头翼龙都是身经百战，最年长的已超过四百岁，自然知道海鸟的狡猾。 比起善用利爪，喜欢单挑的鹰隼，这些家伙最擅长群殴，不打招呼就一群齐上，简直无耻之尤。 数量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对上这群海鸟，尤其是领头的几只信天翁，不得不谨慎。 然而，输人不输阵。 自认为天空霸主，不战而退，还有什么脸面回城！ 翼龙目露凶光，今天这场战斗，势必要见血。 地面上，乌檀收起懒洋洋的表情，一声大吼，身后九名壮汉双拳紧握，暗红色的图腾现出火焰虚影，似燃烧一般，迅速蔓延整个上半身。 白珝昂首，发出一声清鸣。 银色图腾乍亮，十七名羽城人背后突然光影，瞬息变作透明双翼。 白袍风鼓，银发飞舞，光影舒展。 双翼轻轻挥动，五彩光晕笼罩，映衬额间宝石，美得令人屏息。 “啧！” 乌檀冷笑，目视羽城人接连飞起，眸中闪过暗影。 同为羽族，壮汉们外形粗犷，力量惊人，却无法飞行，被称“地行”。既因相貌，也因这个特性，向来被这群爱炫羽毛的鸟看不起。 要他说，漂亮有什么用，能吃吗？ 比体魄，比力量，石城的雄鸟差在哪！ 乌檀表情不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额角暴起青筋。 壮汉们互相交换眼色，默默后退半步，聪明的不发一语。 乌主想些什么，大家都知道。 漂亮的确不能吃，奈何雌性喜欢。 尤其对面那群，繁殖时节，最得妹子青睐。别说羽城，石城的雌性都恨不能打晕一只，拖回家生蛋。 想到这里，壮汉们顿感心酸。 辛苦五十年，有苦没有甜。 追妹三十载，妹却把我甩。 这种苦楚，岂是对面那群花孔雀能够理解！ 壮汉们擦擦眼角，哦，不对，他们不是孔雀，却比孔雀更惹人厌！ 由此可见，石城上下看羽城不顺眼，有事没事都要挑衅一回，当真不是没有理由。 四处炫羽毛，揍你个小白脸！ 揍不过？ 揍不过也要揍！ 心酸变成愤怒，愤怒催生战意，同仇敌忾之下，壮汉们战斗力瞬间飙升。 棕色双翼融入图腾力量，化作两道暗光，缠绕双臂。 随光芒融合，乌檀等人齐齐暴吼。 “礁——” 半空中，白珝振动双翼，发出攻击信号。 十七人周身缠绕银光，立于水天之间，仿佛一面华-美的银盾。 银光出现，海鸟的包围圈立即缩小。 翼龙不甘被压制，张开巨口，喉咙深处竟团涌暗色火苗。 “吼！” 石城人无法飞起，被羽城人居高俯视，却不意味着被动挨打。 十人背对而立，同时举起右臂。 火红色的图腾染上暗棕，恐怖力量聚集，拳风凝成一条火龙，盘旋而起，直冲云霄。 羽城人没有闪躲，立在银盾后，同时掌心平举，双翼轻挥，万道银光漫射而出。 银光似箭，穿透海风，破开云层。 落入海面，竟排开数米高的水墙。 红龙银箭相遇，似飓风撞-击，恐怖力量对冲，空气凝滞，空间刹那扭曲。 光芒破碎，拖着长长的焰尾，似星辰碎片散落。 轰鸣声中，岛心震动，砂石翻涌，沿着海岛边缘，现在百米深坑。 藏身坑底的月光蟹，再无所遁形。 有倒霉的，随砂石掀飞，被力量撕扯，在半空丢鳌断腿，失去半条性命。 礁石下，秦宁看得心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还是说，外星人都如此凶残？ 银光火龙不停碰-撞，爆裂声震破耳鼓，似要夷平半座海岛。 海鸟和翼龙同样打得不可开交。 翼龙与石城人伴生结契，拥有火焰力量，却是实打实的三板斧，不足为惧。 领头的信天翁很有经验，发出高亢鸣叫，令海鸟分散开，扩大包围圈，躲过最初两次攻击。确定风险减弱，立即齐齐涌上，对准翼龙的脑袋和翅膀，一顿猛啄。 不比隼鹄类猛禽，海鸟习性好水，没有锋利的尖爪。但力量不容小觑，巨大的鸟喙，足以敲碎最坚硬的礁石。 海燕在上，海鸥在下，信天翁居中，彼此默契十足。 五只翼龙被分割包围，顾头不顾尾，左支右绌，不到片刻，就被啄得满头包。不是仗着皮粗肉厚，早被戳成蜂窝煤。 空中战斗进入白热化，白珝和乌檀却有所顾忌，并未使出全力。 双方争斗，为的是岛上资源。 万一不小心将海岛弄沉，毁掉月光蟹唯一的繁殖地，回城之后都不好交代。 怎奈力量过于强大，再留有分寸，海滩仍像遭遇飓风，深坑遍布，碎石满地，一片狼藉。 秦宁藏身的礁石，正处在攻击范围内，随时面临“火龙”“光箭”威胁。 无需准头，擦点边，就有可能灰飞烟灭，去见上帝。 巨响越来越近，就在耳边。 岩壁震动，噼里啪啦，开始掉落碎石。 秦宁嘶了一声，捂着后脑，抬起头。 头顶岩缝被力量撕扯，正不断扩大，短短两分钟，就由两指变成巴掌宽。 跑还是不跑？ 如果跑，会不会死得更快？ 正拿不定主意，恐怖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几辈子的经验告诉他，继续犹豫，留在这里，无异于等死！ 行动快于思考，不跑也得跑！ 秦宁鼓足勇气，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冲出礁石，向战场的反方向飞奔。 黑镯聚起白光，将秦宁团团包裹。 速度够不够快，会不会被发现，直接一团光砸下来……总之，跑就是了。 跑出不到百米，身后骤然传来巨响。 高达百米的礁岩，自顶部寸寸皲裂，瞬间坍塌，化为齑粉。 风旋卷过，碎屑散落。 随风飘到脸上，和岛上细沙无异。 受恐惧感压迫，秦宁不敢回头，更不敢减慢速度，撒丫子飞速前进。 他确信，自己活了十辈子，第一次这样玩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面有礁石，翻过去。 脚下有断木，跳过去。 左右都是深坑，纵身一跃，飞过去！ 秦宁一心逃命，气喘如牛，压根没有留意，狂奔途中，掌心发热，自锁骨至肩头隐现黑色图腾，交织成华丽的鸟羽，背后浮起朦胧光影。 为何能飞，全被他归于腕上黑镯，时空交易器。 秦宁跌跌撞撞，连跑带飞，略有些滑稽。 好在速度不慢，一骑绝尘，跑近岛林，一头扎了进去，不见踪影。 半空中，银箭停滞。 地面上，火龙减弱。 看到秦宁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战斗双方均陷入呆滞。 岛上竟有羽族？ 看不清长相，只瞧个头，貌似是只雏鸟。 当然，不排除是小型鸟类，天生个头不高。 只不过，在这颗巨兽遍布，处处都是危险，却不允许星舰降落，更不许出现热武器的原始星球，寻常羽族真能够生存？ 仅有一只，还是整个没被发现的族群？ 望着秦宁消失的方向，白珝和乌檀同时生出好奇。 略小的个头，黑色的羽毛，不似鹰隼，不似雕鹄，也不像海鸟，更不是地形羽族。 这只鸟到底是什么品种？ 第六章 秦宁冲进岛林，始终不敢停下。 岛上多是阔叶植物。 数人合抱的巨木，高达几十米乃至上百米。 枝叶茂盛，巨大的树冠紧紧相挨，挡住大部分阳光。仅枝桠间留有细小缝隙，洒落微亮光影。 布满岁月痕迹的树身，攀爬各种不知名藤蔓，藤枝间绽放细小花朵。 虬状树根凸起，撑开土层。低者如木桥，高者似拱门，排开阔叶高草，仿佛一个天然曲折的回廊。 在林间行走，不见阳光，辨识方向极其困难。 巨木下，各种植物顽强生长，争夺每一寸生存空间。 花草彼此挤压，苔藓地衣填补空隙，蛇形藤蔓相连，与略显低矮的灌木，组成天然的植物迷宫。 假使不迷路，也很难穿过密集的植物群，轻松通过。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不得不慢下速度，每走几步，就要砍断一截手臂粗的藤蔓，或是踩着断木碎石，爬过凸起的虬根。 当真该庆幸，逃命时带着贝壳。不然的话，此时此刻，定然寸步难行。 只是可惜了烤到一半的蚌肉。 叹息一声，秦宁摇摇头。 想吃顿饱饭着实不易。 林中没有猛兽，也没有虫鸣，安静得有些诡异。 越向里走，光线越是昏暗。 随便一株植物，无论花草，甚至是蘑菇，都能高过秦宁头顶。 “螃蟹也就算了，连草都这么逆天……” 非是无法辨识菌类，单单一颗蘑菇，足够他吃上整天。 横举一根枯枝，推平长着锯齿的高草，秦宁不禁在心里吐槽。 “嘶！” 草叶的坚韧锋利超出想象，树枝很快折断，秦宁动作极快，手臂仍被划出数条伤口，沁出血痕。 虽是皮肉伤，也是疼得要命。 秦宁甚至怀疑，这些草叶带毒。否则，伤口怎么会这么疼。 接连折断六根树枝，总算走出锯齿草林。 伤口愈发疼痛，为转移注意，秦宁不得不发散思维，苦中作乐。 前生常听人说，孤身走在丛林中，各种古怪的兽吼鸟鸣最让人恐惧。 现如今，真该让这些人来看看，兽吼鸟鸣算什么，无声的死寂才是真正的恐怖。 能听到声音，至少知道将面对的是什么。 四周寂静一片，除了高耸入云的巨木，就是带着锯齿的高草。 恐惧？ 吓破胆子？ 发疯都有可能。 但是，他宁可在林中冒险。 这里只是让人害怕，至少不会马上要人命。外边那群，想想都头皮发麻。 只差一点，他就会和藏身的岩洞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自己找死就算了，下定决心活着，就这么死了，冤不冤？ 深吸一口气，秦宁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点。 绕过两株巨木，迎面又是一块凸起的树根，横亘在茂密的高草中，像是盘踞的棕色巨蟒。 树冠不及之前茂密，阳光洒下，散落点点光斑。 翠色青草间，点缀五颜六色的花朵。若非没有蜂蝶飞舞，安静得诡异，确实称得上美景。 高速奔跑之后，就是长时间跋涉，始终没有补充食水，体力几乎全部耗尽。 喉咙干涩，喘气声像是风箱拉动。 咽口口水，都会牵动耳鼓，引起一阵嗡鸣。 走到树根下，秦宁有些脱力，只觉头晕目眩。 晃晃头，没有丝毫减缓。 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树干坐下，手肘支着膝盖，用力捏了捏额心。 林风很凉。 汗水被风吹干，很快又覆上一层。 不行！ 秦宁用力咬住嘴唇，压下堵在喉间的酸涩，单手撑起身体，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停下。 继续这样下去，不晕倒也会脱水。 必须找到水源，越快越好！ 稳定心神，侧耳静听。 林中没有鸟兽虫鸣，正好帮他分辨，附近是否有水声。 力气突然增大，五感变得敏锐，秦宁不是不疑惑，却不打算多费心。既然没有害处，何必自寻烦恼，实是无益。 绕过一棵枯死的乔木，继续向前走。 未走出百米，景色再次发生变化。 阔叶植物消失，眼前赫然是一片针叶林。 秦宁仰起头，不确定这些巨木是否真是松树。直到脖子发酸，也没看出个究竟。 依照常识，这座岛林，是否有些违背植物的生长规律？ 正疑惑时，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硬物。 外壳坚硬，橄榄球大小，顺着力道向前滚动。 秦宁弯下腰，拨开青草，眼中闪过惊喜。 松塔？ 虽然外表有些奇怪，但绝对是松塔！ 刚想将这个“惊喜”抱起，脚下又是一声轻响。 又是一颗松塔！ 很快，秦宁发现，四周的草地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松塔，竟有上百颗之多。没有松鼠之类的小动物，松子保存得十分完好，一粒粒嵌在松塔里，足有半个巴掌大。 没有水，先吃点东西也好。 没有工具，该怎么把松子取出来，总不能像松鼠一样啃吧？ 秦宁托起一枚松塔，左看右看，实在没辙，干脆用最笨的办法，选定一块石头，开砸。 砰的一声，坚硬的果鳞片略有松动。 再接再厉，五下之后，松塔终于裂开。 秦宁握紧贝壳，将松子一粒粒挖出来，举起石头就砸。 雪白的松子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秦宁差点流口水。 挖出一粒，单手捧着，狠狠就是一大口。鼓起一边腮帮，清甜的味道溢满味蕾。 嚼了嚼，秦宁侧头。 “奇怪，是太饿的缘故？” 的确好吃，却不是松子的味道。 带着疑惑，秦宁又砸开一颗，拨开棕红色的外皮，送进嘴里。 认真来说，口感像坚果，味道像是水果，苹果还是梨？ 砸开三颗松塔，肚子七分饱，秦宁停下动作。 想走出岛林，时间不能耽搁。 马上就要动身，吃得太饱绝非好主意。 剩下的松子，秦宁没有浪费，砍下几片草叶卷成桶状，再用细长的蔓藤捆扎好，就是一个简单的包裹。 不是没想过黑镯，奈何储物也要收钱。 费力砸开几颗松子，不够偿付费用，何苦来哉。 努力就会有希望。 将包裹背在身后，秦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茂密的植物遮挡，无法原路返回，唯有继续向前。 运气好的话，总能走出去。运气不好……秦宁拒绝去想。 走着走着，秦宁忽然意识到，先前所见只是冰山一角。这片森林，或者该说这座岛，远比他想象中更大。 说不担忧，完全不可能。 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没有回头路，只能继续走。 幸运之神终于降临，穿过一片乔木，潺潺的水声忽然闯入耳鼓。 秦宁停下脚步，驻足细听，脸上闪过狂喜。 “总算找到了！” 穿过近两米的高草，绕过巨伞状的蘑菇，没留神，踢到一块锋利的黑石，脚趾磕破，有些疼，到底没有停下脚步。 秦宁走得太急，完全没有留意，身后正发生不可思议的一幕。 血珠浸入石缝，高草合拢，蘑菇突然枯萎，黑石像有生命一般，缓缓破开土层。 石身呈方形，四面皆刻有图案和文字。因长年埋在地下，色彩仍十分鲜活。 巨石出现，仿佛机关开启。 岛林四面同时升起白光，以极快的速度向岛心合拢。 不到五分钟，便如倒扣的巨碗，罩住岛心。 岛林上方，两只海燕振动双翼，就要寻到秦宁踪迹。哪料想，白光突然出现，眨眼间就被弹飞。 倒退数米，勉强稳住身子，海燕互相看看，都是心有余悸。 自发现月光蟹，这颗原始星就被羽城控制。近万年的时间，竟无人发现，岛上存在这样的秘密。 岛屿外缘，二十只军舰鸟的到来，令羽城占据绝对优势。 乌檀等人再不甘心，也不会以一敌三，硬着头皮找死。 白珝无意在岛上大开杀戒，信天翁让开包围圈，负伤的翼龙不敢恋战，顶着满头包降低高度，抓起十个壮汉，离岛飞远。 “白主。” 军舰鸟飞落，来人向白珝颔首。 身材修长，相貌俊美。 肤色微暗，褐色长发披在身后，瞳孔是冰冷的深蓝。上臂箍有三圈银环，象征羽族身份。 “这座岛有些不对，是外族来过？” 罩在岛林上空的白光，实在过于显眼，想忽视也难。 “暂时无法确定。” 白珝收起光翼，落回岛上。 举目望去，沙滩上满是翻壳断腿的巨蟹。 “乌檀倒也做了件好事。” 来者不善，妄图占便宜，却帮自己大忙，将藏匿的月光蟹全部翻了出来。 如果表示感谢，会不会活活气死？ 白珝微微眯眼，考虑实行的可能。 羽城的猛禽记仇，是蓝域公开的秘密。 “白主，那只鸟怎么办，还找不找？” 海燕无功而返，带回岛林被完全封闭的消息。 考虑片刻，白珝摇了摇头。 繁殖季刚过，城中有不下一千的新生儿。 雏鸟破壳，急需这些月光蟹。 至于藏入林中的秦宁，没有星舰，暂时无法离开这颗星球，用不着心急。 “先回城。” “是！” 海滩上的月光蟹全被收起，用特制的光绳捆牢，由海鸥和海燕背负。 待白珝等人坐稳，信天翁和军舰鸟展开双翼，离开海岛。 顺着海风，鸟群飞至海洋中心，白珝摊开掌心，一团银光直-射-云层。 随银光消失，刺目光柱陡然降下，罩住众人。 片刻后，海鸟和羽城人不见踪影，仅余点点白光落入海面，转瞬消散。 水面生波，几条海豚小心探头，确定危险解除，当即纵身跃起，砸出团团浪花，宣告危险解除。 声音传出很远，藏身海底的鱼群，遁走的捕食者，伴着水浪，终于又现出踪影。 第七章 石城和羽城一行先后离开，前者全无所获，回到星舰之后，必须重新定位坐标，到蓝域边缘的行星碰碰运气。 繁殖季后，雏鸟将在两个太阳月内出壳。没有月光蟹，其他星球的海产也能应急，但数量翻倍，效果却不到一半。 输在起跑线这句话，并非地球独有。 站在星舰第三层甲板上，俯视被大气层包裹的原始星，乌檀握紧双拳，指节咔吧作响。 “总有一天……” 羽城的两艘星舰，一艘先带月光蟹返航，另一艘始终在关注对手。 石城状似无意纠缠，很快，绘有红色图腾的星舰舰尾亮起，以超光速消失，仅存两条似焰尾的光影。 “白主，失去对方坐标。” 控制台前，银发舵手微有些懊恼。 “无妨。” 坐在宽大的指挥椅上，白珝架起一条长腿，单手托着下巴，任由白金色的长发披泄而下。 “石城的繁殖季比羽城更早，雏鸟已经开始出壳。乌檀比我们急。没抢到月光蟹，必定会去星域边缘的原始星。” 说到这里，似想起什么，薄唇勾起一角。 “通知最近的空间站，盯紧这颗原始星。如果乌檀在星域边缘没有收获，很可能去而复返。” 褐发蓝眼的通讯官领命，迟疑一秒，问道：“如果对方回来，是否攻击？” “不用。”白珝摇摇头，道，“留下十五只月光蟹。如果乌檀识趣，知道该怎么办。” 羽城和石城，并非生来就是敌对。 一千五百年前，羽皇禅位。 继任者是位雌性角雕，性情火爆，十位蓝域领主，多数第一时间表示臣服。 毕竟，谁也不想被女皇陛下一翅膀扇飞。 偏偏石城不识趣，处处展现桀骜，甚至做出彻底激怒羽皇的事，险些被从蓝域驱逐。 想到文献中记载，羽皇率领卫队冲进石城，将石城领主踩在脚下，拔光羽毛，倒吊半月，白珝就忍不住想笑。 虽然文献中有所美化，但秃毛就是秃毛。对羽族而言，简直比丢掉性命更无法接受。 这样的羞辱，历代少有。 归根结底，是对方犯下大错。 然而，一千年过去，知晓当年旧事的羽族，除羽皇和几位领主外，多已逝去。 石城这些年还算老实，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 当年的内情，再少有人提及。很多新出生的羽族，甚至不知道，女皇陛下一怒之下，差点铲平一座星城。 翻阅史料，多是语焉不详，很有些模糊。 唯一清楚的是，自那之后，地行羽族失去在议会中的席位，石城领主保住性命，却不被允许踏足王都。连最温和的鸠鸽族群，都对石城敬而远之。 乌檀是石城继承人，貌似没有大脑，却非笨得彻底。自成年之后，主动向羽皇朝贡投诚，试图重回王都。 然而，女皇的态度一直没有松动。 依白珝来看，石城想要翻身，只能期待新皇继位。 如果乌檀在场，定会怒发冲冠，挥起拳头，再和白珝干上一架。 下代？ 当他不知道羽族皇位并非世袭，女皇最可能的继承人是谁？ 比起女皇陛下，这只动不动就炫羽毛的雄鸟，才是坏得流油！ 对岛外发生的一切，秦宁浑然不知。 他正跋涉林中，忙着寻找水源。 借助敏锐的听觉，循着时断时续的水声，秦宁一路前行，不知不觉走进岛林深处。 植物未见茂密，路却越来越难走。 停在一株乔木前，秦宁喘了两口粗气，擦了擦汗。 地势越来越高，一路上行，简直像在爬山。 脑中灵光闪过，秦宁忽然想起，这座海岛或许真有山脉，甚至有可能是火山！ 如果是死火山和休眠火山，一切好说。假如是运动中的活火山，他到底是继续向前，还是冒着被外星人砸死的风险，掉头返回？ “不会衰成这样吧？” 无语半晌，秦宁决定，还是继续爬。 累个半死也比被砸成肉泥强。 功-夫-不负苦心人。 大概两个多小时后，水声愈发清晰。穿过一片密林般的花田，轰鸣声乍然入耳。 岛林似被拦腰-斩-段，断口处，又被生生挖去一块。 光滑的断面上，一条银色瀑布奔腾而下，垂落地面，砸出直径达数十米的水潭。 水潭底部铺有卵石，边缘处，整块的玄武岩被凿穿，水流倾泻，形成第二层瀑布。 瀑布下方，宽达五米的河道清澈见底。 一些透明的小鱼在水中游动，尾鳍摇动，背鳍舒展，像是缝入金线的薄纱。 河道两旁矮草丛生，不知名的花朵绽放其间，五颜六色，很是喜人。 无论杂草还是野花，高度仅达秦宁膝盖。或许，这是他穿越以来，见到的唯一“正常”的植物。 水声轰鸣，两条彩虹交错而过，横架在瀑布顶端。 顾不得许多，秦宁完全是扑到河边，捧起冰凉的河水扑在脸上。 汗渍被水冲走，喉咙被甘甜滋润。 抹干下巴，秦宁长出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觉得不过瘾，干脆解下包裹，踏进及腰深的水面，开始搓洗身体。 在那之前，秦宁仔细观察过鱼群，确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才放心下水。不是他小心太过，实在是种种经历告诉他，越不起眼的东西，往往越是致命。 鲜艳的蘑菇有毒，但有多少人知道，一些纯白棕灰、看似无辜的种类，才更加致命。 鱼群好奇的围绕在秦宁脚边，时而用前嘴撞一下，微微的痒。 秦宁捧起河水，动力泼在身上。 单手耙梳过头发，旋即一个猛子扎进水中，燥热瞬间驱散，凉意侵入四肢百骸。 “呼——” 破水而出时，黑发轻甩，水珠四溅。 阳光照耀下，似炫耀彩光的珍珠。 浮在水面上，仰望碧蓝的天空，像是被包裹在冰凉的丝绸中，晕眩和无力感消失无踪，很是神清气爽。 摊开掌心，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秦宁忽然开始发笑。 不洗不知道，下水才发现，穿越这些时日，一直蓬头垢面，不刮胡子不洗脸，几乎成了个野人。 想到这里，秦宁摸着下巴，望向水中倒影。 头发已经过肩，需要扎起才不会阻隔视线。下巴却是清洁溜溜，别说胡子，胡茬都没有。 下意识扯开裤腰，再三确认，才放心的松口气。 八成是年纪没到。 如果年纪解释不了，就是体质问题。 总之，性别男，没差。 手指擦过锁骨间，视线又是一顿。 “这是什么？” 水中倒影有些模糊，隐约能分辨出，是一片羽毛的形状。想看清楚些，痕迹却忽然消失。 “是擦到泥了？” 秦宁皱眉，用力搓了搓，除了皮肤有些发红，的确什么都没有。 “希望是眼花。” 白珝和乌檀身上的图腾，秦宁的确看到，却没多加留心，更不会同自己联系到一起。 痛痛快快洗过澡，秦宁回到岸上，一边砸松子，一边等着头发被风吹干。 松子虽能饱腹，吃多了，着实有些无味。 而且，秦宁发现，自己能接受素食，但更倾向肉类。就像现在，嘴里叼着松子，眼睛则盯着水面，随着透明的小鱼移动，虎视眈眈。 “抓两条？” 河水清澈，鱼身透明，内脏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鱼，生吃应该没问题。 越想越是心头长草。 舔了舔嘴唇，秦宁丢开吃到一半的松子，回身找来两根枯枝，在岩石上磨了磨，二度踏进河道。 察觉到危险，鱼群游速骤然加快，堪比一道道水箭。被鱼群包围，秦宁有些眼花，试着扎出长矛，皆无所获。 水花飞溅，鱼群被激怒，开始发起攻击。 没有牙不能咬，可以撞。 一条力气不大，十几条乃至几十条聚集，照样撞得秦宁小腿淤青，嘶嗷乱叫，狼狈爬上岸。 鱼没抓到，反被收拾一顿。 望着水面，秦宁心中不愤。 怒气腾起，瞳孔愈发深黑，锁骨至肩头浮现飞羽黑纹。 鱼群在林中生活，久未遇到天敌。一时得意，接连跃出水面，背鳍闪动金光，仿佛在嘲笑猎手的蠢笨。 眼前的情形，几乎是昨日重现。 可惜，这一次没有海豚帮忙，秦宁捡不着便宜。 过了许久，岸边一直没有动静，鱼群以为危险解除，不再跃出水面，游速随之减慢。 殊不知，狡猾的猎手等的就是这一刻。 秦宁抓紧长矛，双眼紧紧盯着水面，趁两尾鱼游过，飞速就是一矛！ 猎物再次逃脱。 因用力过大，树枝卡进水底石缝，一时竟拽不出来。 鱼群摆动尾鳍，慢悠悠游动，嘲笑升级。 秦宁气急，干脆丢开树枝，直接徒手开抓。 没想着成功，只为发泄怒气。 不料想，手往水中一探，五指合拢，立即传来扎实感。 伴着惊讶，秦宁和猎物大眼对小眼。两秒后，将鱼丢上岸，弯腰又是一抓。 得中！ 再扔，再抓。 二中！ 继续扔，继续抓。 三中！ 看着甩动鱼尾，挣扎不休的猎物，秦宁不由得笑逐颜开。 “小样，跳啊，有能耐继续跳啊！” 笑完摊开掌心，弯起手指，刚刚抓鱼时，指甲似乎长了些。 现在看看，却和平时无异。 难道又是错觉？ 第八章 抹去脸上水珠，秦宁摇摇头，暂将此事抛到一边。 异常也好，幻觉也罢。 不走出岛林，就算找出答案，也没多大用处。 抓鱼耗费不少力气。 讽刺的是，多是因为投掷长矛。 嵌入河道的枯枝被光影折射，像是立在水中的基座。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和其他树根树枝一样，爬满水生植物，成为鱼类穿梭的航标。 抓获六尾鱼，秦宁停手。 不知不觉，他竟追着鱼群走入河道中心，距离下水的岸边有五六米远。 水流仍是清澈见底，只是高过胸前，随时可能没过肩膀。 压下刹那的不安，秦宁转过身，双臂划动，慢慢的涉水而过。 走着走着，忽然察觉脚下有异。 这段河道的底部，不像铺着泥沙，也不像卵石，更像是人工开凿的石阶，一级一级，直通往上游。 人工？ 两字闪过脑海，秦宁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欲一探究竟。 掌心抚过石面，看清确是阶梯，四周散落有陶片，惊奇之下，下意识张开嘴，吐出一串气泡。 冰凉的河水涌入口腔，秦宁顾不得再看，忙不迭浮出水面，接连咳嗽数声。 好奇心害死猫，果然没错。 甭管河底是自然形成，还是人工开凿，都和他没关系。 填饱肚子，继续赶路要紧。 放弃探索河中秘密，秦宁回到岸边，抹一把脸，任由发梢滴水，抓过依旧鲜活的河鱼，用蚌壳切掉鱼头，收拾干净内脏，切下透明的鱼肉。 鱼身光滑，只在两侧有一条长鳞，很容易揭下。 放干几乎透明的血液，鱼肉愈发晶莹剔透，能清晰看到光影。 没有调料，也没有盐巴，秦宁本以为，生鱼的味道不会太好。皱眉送进嘴里，却没有任何腥味，反而-肉-感-紧实，弹性十足，越嚼越是甘甜。 又切下一块鱼肉，秦宁很是好奇。 松子像水果，鱼肉像压实的布丁，真正的水果又该是什么味道。 鱼只有巴掌大，六条下肚勉强半饱。 秦宁有心再捉几条，看了看天色，还是选择放弃。 逃出沙滩，在林中跋涉大半日，天色将晚。想在今天走出去，百分百不可能，必须找到适合扎营的地方。 黑暗中穿行丛林，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没遇见猛兽，也会有失足的危险。 万一受伤，不可能有救援。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秦宁想都不敢想。 水源地固然不错，奈何前方就是瀑布，声响震耳欲聋。 别说休息，听久都会耳鸣。 打定主意，秦宁捧起河水，漱了漱口，顺便洗净双手。将半干的发用藤蔓扎起，继续赶路。 不是没想过剪短，考虑到手艺问题，又没有趁手的工具，用贝壳割，万一变成狗啃样的杀马特造型，还不如维持原样。 观察过地势，秦宁决定逆流而上。 山岩的确不好攀爬，但高处视野更加开阔。 不求遍览全岛，至少能辨清方向。 依秦宁所想，今后很长时间，他都要生活在孤岛。 凭一己之力造出独木舟，也无法乘风破浪，远渡重洋。顶多在附近几座岛屿间穿行往来，搜集食物淡水。 时空交易器太坑，想换点东西，必须精打细算。不然的话，没被其他宿主忽悠，也会被交易费榨干。 看看腕上黑镯，想起欠债数额，不禁一阵心酸。 人在岛林，自然猎不到海蚌和贝类。 植物能否偿债，暂时没准。河鱼八成可以，但那个头……想还清债务，累死都有可能。 如果欠债不还，利息必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搁在秦宁身上，完全不适用。 发现水源的喜悦，被现实的苦闷冲散。 秦宁抓紧包裹，化郁闷为动力，闷头向前走，速度越来越快。傍晚时分，竟被他走过长达三分之二的河道，攀上第二层瀑布，正向第一层瀑布进发。 瀑布冲力极大，仅在边缘，都能感受到那股恐怖的力量。 浸水的石壁很滑，藤蔓扭成的粗绳并不能支撑很久。 选择这条路，秦宁经过深思熟虑。 攀岩的确困难，好歹方向清晰。只需要认准，向上爬就行。再回林中，即便没有晕头转向，也会举步维艰，耗费更多时间。 将绳子在腰间系紧，秦宁靠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抓紧时间休息。 向上看，还有很长一段路。 向下看，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毅力。 搓搓手，这么高都爬上来了，还怕什么！ 继续！ 轰，轰，轰！ 越靠近第一层瀑布，水流越急，声音越是恐怖。 临时做的藤蔓全部折断，最后一条没有折损，而是从突起的岩石上松脱，刹那被冲入深潭。 望着藤蔓消失在水中，秦宁万般无奈，只得徒手继续攀爬。 失去外力辅助，行动变得愈发困难。几次脚底打滑，险些高空坠落。 好在有交易器帮忙，腾起的白光，牵成条形光带，一端缠绕秦宁腰身，另一端牢牢楔入岩壁，仿佛锥子一般凿进岩层。 暂时安全，秦宁没有丁点兴奋。 维持白光不散，消耗的能量实在惊人。如果不能尽快爬到瀑布顶端，积攒的生物能必将耗费一空。 十日后重启交易，简直是天方夜谭。 “有没有什么办法？” 秦宁一边爬，一边自问。 恰遇几条黑影顺水流滑下，其中一条，碰巧砸在秦宁头顶。 啪的一声，秦宁眼前发黑，差点松手。 “嘶！” 果然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 兀自懊恼，白光忽然分出一束，在半空缠住黑影。 定睛看去，竟是半臂长的一条鳟鱼。 眼睁睁看着鱼身消失，缠在腰间的光带瞬间牢固几分，秦宁表情愕然。 “这样也行？” 不用他动手，交易器也能自己来？ 会不会额外收钱？ 不会？ 好，甚好！ 看到希望，秦宁没有半点犹豫，连忙仰起头，顶着飞溅的水珠，尽量睁大眼，确认鳟鱼掉落的方向，并尝试在峭壁上横向移动，方便白光捕捉。 不料想，刚刚捉到两条，突遇水流飞泻，当头砸下。 十指生成尖爪也是无用。 石壁实在过于光滑，摩-擦声中，仅留下几道浅灰色的划痕。 根本来不及发出惨叫，秦宁就被冲离石壁。 乍遇险情，秦宁肾上腺素飙升，肩颈处再次浮现黑纹，黑色的光翼在背后张开。 然因耳边尽是风声，双眼下意识紧闭，压根没留意自身变化，更不会注意到，随光翼出现，坠落速度骤然减慢。 坠落途中，白光卷过两尾大鱼，仓促形成椭圆光球，包裹住秦宁，随他一同掉入深潭。 轰的一声，光球入水，砸开环形水浪。 遇强烈-撞-击，秦宁歪倒在球心，左右翻滚，头晕眼花，足足失聪五秒。 水花飞溅，又如细雨洒落。 白光慢慢消融。 失去光球保护，秦宁落进水里，恢复听觉刹那，立刻冻得嘴唇发青。 潭水的温度几乎能将血液凝固。 相比之下，海水当真不算什么。 打着哆嗦，秦宁咬紧牙关，僵硬的舞动四肢，以狗刨姿态挣扎向岸边。 鳟鱼入水便沉入潭底，或顺势滑下第二层瀑布，片刻寻不到踪影。 失去生物能补充，白光只余窄窄一条，缠绕住秦宁的手腕，保护他不被瀑布砸沉。 光翼没能维持多久，未能秦宁发现，已告消散。 从落水处到岸边，目测不到十米，对秦宁却如山海之遥，无论怎么刨，都无法顺利到达。 难不成他就要死在这里？ 要么淹死，要么冻死，总之，二者必有其一。 正努力着，交易器忽然发生变化，一面光屏扭曲浮现。 终于定位秦宁坐标，接通交易器，林克很是兴奋。 透过交易器，发现秦宁的样子有些奇怪，却没放在心上，而是满脸堆笑，就要开口。 宿主被定位，手腕上的光条几乎维持不住。 为了保命，秦宁二话不说，啪的一声，又关掉交易界面。 忙着划水呢，没空。 关掉之后方才想起，这是不是也要收钱？ 得到肯定答案，瞬间乌云罩顶，又冷又怒，脸色骤然铁青。 那个长触角的，最好不要第三次出现在他面前！ 怒火狂燃，寒意竟减少几分。 阿嚏！ 连打两个喷嚏，秦宁决定，报仇置后，继续刨先。 另一边，呆呆的望着交易器，林克二度陷入石化。 他终于相信，蓝域鸟人性格古怪，果非虫族可以理解。 第九章 林间起了风，潭水越来越冷。 置身期间，仿佛被寒冰包围，下一刻，就会被冻成一座人形雕塑。 秦宁冷得全身发僵，视线变得模糊，仍奋力摆动手脚。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终于，在最后一丝热量耗尽前，努力挣扎到岸边。 攀上河岸，秦宁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清醒些。 不起作用，干脆狠狠心，给了自己一巴掌。貌似用了不小的力气，但掌心落在脸上，压根没有多少感觉。 要么是力气耗尽，要么就是感觉已经迟钝。 无论哪种，都不是好兆头。 勉强打起精神，秦宁在岸边趴了一小会。 尽管疲惫不堪，仍不敢翻身躺下，而是尽量坐起身体，活动僵硬的手指，用力搓着手脚，让冻僵的身体活动起来。 本想起身跳两下，无奈两条小腿一起抽筋，刚刚站起来，一股痛麻即从脚底蹿升，头皮一紧，差点又栽进水里。 抓紧脚趾，秦宁不由得苦笑。 游上岸才腿麻，真该谢天谢地。否则，无论怎么刨，都会沉进潭底。 “嘶——呼——” 经历过抽筋的人，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秦宁一边压着脚掌，一边哆嗦着嘴唇，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声响。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足足过了五分钟，双脚依旧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 这个时候，生一堆篝火会相当管用。 可惜条件不允许。 没有火石，又无法起身寻找干柴，唯有自力救济，继续搓。 屋漏偏逢连夜雨。 抽筋刚有所缓解，脸上就是一凉。 本以为是瀑布飞溅的水珠，抬头却发现，天色昏暗，压根不是黑夜提前降临，而是乌云聚拢，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呆呆望着云层，秦宁傻了，当真是傻了。 这是不玩死他不罢休对吧？ 不到半分钟，雨珠接二连三落下，砸在岸边卵石上，发出噼啪声响。 秦宁十分清楚，潭边无处可供躲避，继续留在这里，很快会全身失温。 冻死淹死尚且说得过去，被雨水浇死？ 十辈子加在一起，都没这么稀奇的死法。 “动啊，快动！” 越是焦急，越是会跌倒。 秦宁只能支起膝盖，手脚并用，寻找能躲雨的地方。 雨越来越大，很快连成一片。 秦宁愈发的狼狈。 好在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算是上天唯一的仁慈。 拖着发麻的双腿，秦宁总算能站起来。踉踉跄跄跑到中途，没留意，直接脚下一滑，从坡上滚落。 翻滚中，手臂肩背都被擦伤。 坠落到第二层瀑布，遇结在木石间的藤蔓阻挡，才堪堪停住。 顾不得伤口，秦宁一骨碌爬起身，跑到最近一株巨木下，尽量躲藏起来。 铁灰色的树身，爬满青绿色藤蔓。虬结的树根凸起地面，成为天然木椅。 树冠铺展成伞，仍遮不住大雨瓢泼。 秦宁不得不缩紧身体，尽量靠近树身，至少能维持一点热量。 黑镯没有发光。 缠绕在腕上的光带全部消失。 秦宁明白，刚刚在潭水里，交易器的能量耗尽大半。被林克定位，开启交易界面，更是雪上加霜。 那个长触角的，给他等着！ “阿嚏！” 喷嚏声伴着牙齿撞-击声，一并被雨幕吞噬。 秦宁又开始头晕。 靠在树干上，明明全身冰凉，额头却开始发热。大脑似烧开一般，眼前朦胧，意识模糊，脸扇肿了也没用，只能顺着树根方向，虚软栽倒。 雨越下越大，很快连成一片。 雨珠穿透枝叶，顺着树皮纹路滚落，在树根下积成水洼。 秦宁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半身浸在水中，很快溅上点点泥痕。 伤口开始沁血。 鲜红的血丝沿手臂流淌，交易器缓慢开启，发出微弱白光。 光芒沿镯身扩散，呈扇形排开，似薄纱一般，随时可能消散。 白光过处，树根下的水洼先被蒸干，旋即是秦宁身上的雨水。 虬结的树根，翠绿的藤蔓，铁灰色的树干，逐渐被光线包裹缠绕，仿佛冰块遇火，一点点被吞噬消融，成为交易器的能源。 能量不比海蚌贝壳，却是聊胜于无。 三分钟后，十人合抱的巨木凭空消失，仅留下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以及毫无价值的树结。 缠绕树身的藤蔓，长在树下的苔藓和真菌，均全部消失，半粒孢子都不剩。 吞噬整株巨木，白光没有收拢，而是继续扩散。巨木接连被光线缠绕，化作能源。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再过五分钟，黑镯就能生成光球，将秦宁包裹起来。 白光缠绕第十棵巨木，变故突生。 笼罩在岛林上空的光罩，竟对白光产生排斥，层层涌动波纹。 透明光束自半空击落，交易器不得不停止吸收能量，全力防御。 陌生力量相-撞，后者劣势明显。 白光被迫收回，却没有就此消失，而是牢牢守住直径两米的范围，保护宿主安全。 光罩没有继续攻击。 这一切，就像在对白光宣告：我的地盘我做主。小子，注意点，别太嚣张！ 如果秦宁没有陷入昏迷，定然会发现，以他为中心，大片树木和高草消失。自上空俯瞰，仿佛有陨石砸落，流火肆虐，生生在岛林南部凿空一块。 天色渐暗，海风急旋。 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海岛边缘的陷坑，陆续被砂石填埋。 经过一场“围捕”，幸存的月光蟹纷纷掘坑挖沙，藏得更深。多数打定主意，至少两年不离沙坑。 雌蟹产下的蟹卵，将在海水中孵化，随洋流飘散。 多数会成为捕食者的腹中餐。少数熬过种种威胁，长成巴掌大的幼蟹，才会循着本能集群，寻找出生地。 蟹群将在月光中登上海岛，占据一片沙滩，藏入坑底，等待成年。 月光蟹成长缓慢，由巴掌大变成庞然巨物，至少需要十年。 羽族的繁殖季，多相隔十五到二十年。 这样的时间差距，正好方便月光蟹成长。 少数等不及，也有其他原始星作为补充。不至于过度捕猎，使珍贵的雏鸟口粮灭种。 换句话说，秦宁所在的原始星，是羽族的“养殖场”。 这里没有高科技，不允许热武器出现，一切都维持在最原始的状态。生物的发展演化，全由大自然决定，没有任何外力干预。 捕猎季外，基本不会有羽族出现。 对秦宁而言，穿到这里，难说是幸还是不幸。 现下来看，如果不能从昏迷中醒来，百分百会沦为后者。 海滩上的变化，暂时不会影响到岛林内部。 交易器能够挡住雨水，却不能让秦宁退热。能否扛过这场危机，全靠秦宁自己。 白光中，秦宁脸颊晕红，下意识蜷紧四肢，像是本能合拢翅膀，保护自己的雏鸟。 黑夜降临，乌云弥漫，挡住月光。 林中漆黑一片，除了雨水和风声，再不闻其他。 秦宁的呼吸渐缓，身体的一切机能都随之减慢。 雨下了整夜。 翌日清晨，乌云渐薄，终于被海风吹散。 两轮太阳高悬，光芒洒入林间，穿透枝叶缝隙，漫射成七彩光影。 秦宁所躺的空地，受雨水滋润，撒满绒绒绿意。 翠绿之间，各种菌类破土而出，陆续撑开伞盖。 残存的雨珠包裹彩光，沿着菌伞慢慢滑落，掉在地面，溅开点点水星。 菌类长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高过三十公分，镜头快进一般。几颗靠近秦宁头顶，水珠滑落，恰好砸在秦宁脸上。 为保存能量，雨停之后，交易器便收起白光。 秦宁的恢复力惊人。 昏迷一夜，病况没有加重，反而有了好转迹象。 水珠砸在脸上，凉意浸润嘴唇。 秦宁睁开双眼，慢慢坐起身，似乎忘记身在何处。 捏了捏眼眶，记忆慢慢回笼。 不怪他迷糊，实在是四周景色变化太大。除了瀑布水潭，躲雨的巨木、高过肩膀的草叶，全部不见踪影。 四周的青草菌菇都是新生。 好像昏迷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怎么回事？” 秦宁浑身无力，仅是坐起身，额前就沁出一层薄汗。 这样的状态，想要走出岛林，无异是痴人说梦。 现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考虑，放弃之前计划，继续留在瀑布下，等到身体恢复再继续上路。 “只能这么办了。” 双手搓过脸颊，晕眩感略微消散，秦宁立即撑起身，走向水潭。 想要恢复体力，食物是必须。 瀑布有鳟鱼飞落，水潭应该也有。 走出几步，秦宁忽然又停住，脚步转向林中。 抓鱼之前，应该先生火。 身体虚弱，还是熟食比较保险。 第十章 岛林外，晴空如洗，万里无云。 海风打着旋，海面生波，白色的浪花席卷，阵阵拍击礁石，冲上沙滩。 潮水退去，留下大量的海贝海星，另有种类不同的海菜，既能果腹，也能充作燃料。 如果秦宁在此，八成会高兴得跳起来。 海岛四缘，新的鱼群开启聚拢。 大小不同的鱼群互相抱团，疯狂争抢蟹卵和蟹苗。 海浪翻滚，将鱼群的信息传播开。 捕食者陆续赶来，一场环绕海岛的盛宴，又将开启。 三群宽吻海豚最先赶到。 盯准小股鱼群，成年海豚互相合作，摆动尾鳍，掀起白色水浪。 年轻的海豚只需要在墙外等待，就会有猎物自动飞进嘴里。 两只年轻的海豚吃饱后，跃出水面，抬头望向海岸和礁石，似乎在疑惑，那只居住在岛上的生物，今天为何没有出现。 今天的食物很丰富，他们很乐意再送出几条。 岛林中，秦宁根本不晓得，自己正被海豚惦记。 发热的状况已经消失，身体仍很虚弱。 体力不济，无法长时间走动，只能在附近搜寻，捡来少数枯枝，扯下几根枯萎的藤蔓。 看着不到膝盖高的火堆，秦宁皱眉。 这些根本不够。 火生起来，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 幸运的是，水潭附近有两株不知名果树。棕色的果实，外形类似椰子。砸开之后，堆满棉絮状的果丝。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全部点燃。 捡拾果子，是为捕鱼前积蓄体力。 没料想，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抹去额前的虚汗，秦宁放弃搜集枯枝藤蔓，全力在树下寻找掉落的果实。 如此一来，效率立时加快许多。 “大概够了。” 抱着五个皮球大的果子，秦宁回到醒来的草地。 一米高的菌菇已被砍断，留下的部分，经太阳曝晒，很快干燥。铺上树叶，就是天然的座椅，能够隔绝湿气。 柴堆已经架好。 秦宁抓起一块石头，将果子逐个砸开。 掏空白色的果丝，半圆的果壳冲洗干净，正可以用来烧水煮汤。 固定住小半截干燥的枯木，削尖一根枯枝，用坚韧的细藤代替弓弦，秦宁尝试取火。 木枝快速摩-擦，秦宁全身冒汗，眼前一阵阵发白。 好在力气没有白费，盛接木屑的棉絮，终于冒出缕缕青烟。 小心捧起来，轻轻吹着气。 不到两秒，青烟中窜起火苗。 “咳！” 正对烟气，秦宁被熏出眼泪，一边咳嗽，一边将棉絮放上柴堆。 大雨之后，林间氤氲着水汽。 枯枝沾了雨水，很不容易点燃。 接连燃起五堆棉絮，柴堆才发出噼啪声响，亮起橘光。 没有火石，这完全是个力气活。 将断掉的枯藤扔进火堆，秦宁折断一根细枝，笑容都有些疲惫。 橘光跳跃，焰心幽幽的蓝。 热气蒸干土层，驱散周围潮气。 坐在火堆旁，仿佛置身天堂。 如果可以，秦宁愿意就这样坐着，或者躺着，一动不动，休息一整天。 无奈现实不允许。 单臂搭在额前，秦宁扯扯嘴角。 换成刚穿越时，他绝不会想到，为了活着，自己会拼到如此地步。同样的，现在的他，不会再尝试跳崖，更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活着不易啊。” 苦笑一声，秦宁用力闭眼，再睁开。 手臂和掌心的伤口全部结痂。这样的愈合速度，他已是见怪不怪。 又烤了一会火，全身开始发热。 秦宁站起身，走到水潭边，观察几分钟，没有忙着下水捕鱼，而是用果壳舀水，架上火堆。 果壳十分坚固，受火焰炙烤，始终没破。水烧开后，壳身变得漆黑，如同锻造过的金属。 总的来说，这是贝壳之外，最像模像样的厨具。 垫着树叶取下果壳，秦宁烫得直抓耳朵。 一边吹凉，一边小声嘟囔：“有点糖就好了。” 海边不缺盐，糖则是个问题。 两口热水下肚，秦宁精神一振。 取来几片树叶，将果壳盖好，站起身，活动肩膀，做了两下扩展运动，抓起新作的藤绳，走向水潭。 经验证明，浪费时间磨制长矛，不如直接用手。 潭水温度极低，不想沉底，必须速战速决。 瀑布飞泻，水声轰鸣。 秦宁单手搭在额前，向悬挂银链的崖顶张望。 鳟鱼成群顺流而下，砸进潭中，溅起一团团水花。 看了一会，秦宁开始活动手脚，蹦了几下。又将藤绳捆扎起来，一端缠绕岸边岩石，一端系紧腰间。 显然，制作绳子不为捕鱼，而是为自身安全。 “嘶——” 刚碰到水面，秦宁就是一声冷嘶。 向前走两步，潭水没过脚踝，凉意自脚底蹿升，小腿几乎冻僵。 不想受冻，就要饿肚子。 两者择其一，秦宁只能忍受寒意，继续走向潭心。 水波碧绿，水生植物在卵石间摇曳。 待水没过腰间，秦宁停下。 鳟鱼背部的鳞片是天然保护色，藏在水草间，仅凭视力很难发现。 秦宁弯下腰，手臂探入水中，感受水波流淌，长时间不动。 此举看似滑稽，但直觉告诉他，比起贸然惊动鱼群，站着不动，更能降低猎物的戒心，成功率才会更高。 光滑的触感擦过手腕，秦宁没有立即行动，仍在静静等待。 耐心很快得到回报。 两条黑影一前一后，越来越近，像是真将他当做一块岩石，或是枯木。 好机会！ 没有浪费时机，秦宁盯准目标，双臂猛然收紧。 水花翻腾间，一条足有七八斤重的大鱼，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十指尖端穿透鱼鳞，牢牢扎入鱼身。 这样的情况下，鳟鱼再挣扎，也休想逃出生天。 砰！ 鱼身力量极大，多亏腰间绳子牢固，才没有被拖倒。 秦宁抱紧大鱼，踉跄倒退几步。 瞅准方向，猛的将猎物扔到岸上。 鱼身砸下，掐好卡在卵石之间，无论怎么摆动，都无法再回到水里。 开门红！ 秦宁咧开嘴，侧身几步，没有继续守株待兔，而是追逐目标，猛的又是一扑。 猛虎扑鹿，他扑鱼。 暂且不论动作是否美观，成功率着实不低。 眨眼间，手臂长的鳟鱼，巴掌大的鲫鱼，一条接一条被扔到岸上。 紧接着，秦宁在水草间发现一条大家伙，外形像是鲤鱼，满背青鳞，个头接近两米。 按照常识，遇上这样的大鱼，聪明人就该快些上岸。 然而，沉浸在捕猎的兴奋中，秦某人压根没考虑，这条大鱼吃荤还是吃素。更不会想到，双方角色是否会在瞬间对调。 考虑两秒，秦宁做出决定。 拼这一回，抓！ 下水一次，不捞个够本如何能行。 砰！ 和巨鱼搏斗，明显不是轻松的活计。 秦宁有了经验，下手极准，每次都能抓到鱼身，抠下宝石样的鳞片。 巨鱼有些懵。 逃跑无用，摆尾无用，张嘴向前撞，差点被一爪子戳进脑壳。 身为水潭霸主，从没遇过如此挑衅。 血丝弥漫，在潭水中飘散。 巨鱼愤怒了。 不顾累累伤痕，猛然跃出水面，一尾巴朝秦宁甩了过来。 如果被拍实，必定空中转体，再来一次脸着地。 电光火石间，黑镯突然发出白光，牢牢缠住鱼身。 “等下！” 见巨鱼要被光芒吞噬，秦宁连忙喊停。 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眼见就要成功，交易器出来截胡，未免太不讲究。 趁白光停住，秦宁一把抱住鱼尾，用力拉扯。 甭管怎么说，必须给他留一段！ 为一条鱼，宿主和系统陷入僵持。 系统有点短路，白光越缠越紧。 秦宁咬紧腮帮，半点不肯让步。 霸王条款就算了，交易处处有坑，他也认了。但是，他的猎物，说抢走就抢走，算怎么回事！ 危急时帮忙？ 他承认。 可一码归一码。既然能自己抓，干嘛和他抢？ 不见他是个病号吗？！ 秦宁病了一场，脑袋正糊涂，颇有愣头青架势。 交易器有保护宿主的设定，不可能给他一枚光弹，只能乖乖让步。 胜利者正得意，眼前突然一花。 交易界面忽然出现，屏幕中央，又是林克那张虫子脸。 “尊贵的鸟人，终于……请别关！” 见秦宁作势抬手，林克连忙大叫。 瞥见秦宁怀里的大鱼，更是双眼发光，触角抖动不停。 秦宁歪歪头，手悬在半空，仅差半秒，就要关闭交易。 林克的叫声提醒了他，不交易也要收钱！ 看看抖动触角，搓着双手，满脸讨好的林克，想起之前两次欠债，秦宁眯起双眼，缓缓的，牵起一丝“友善”笑容。 “你好。” 两字入耳，林克差点跪拜虫神。 为顺利交易，他容易吗？！ 第十一章 时空交易器能源不足，为保证交易界面不被关闭，秦宁不得不放弃大部分猎物。 白光之后，在卵石间挣扎的鳟鱼和鲫鱼，全部不见踪影。 光屏左下角，多出几条缩小的淡水鱼，标有系统给出的价值。 五秒之后，分屏变暗，交易界面清晰几分。 巨鱼被秦宁抱住，仍在奋力摆动鱼身，甩动尾巴，意图脱逃。途经几块岩石，鱼尾扫过，啪-啪作响，甚至飞起一片碎屑。 不慎被碎石砸在肩上，秦宁疼得呲牙。 以他有限的知识，水边不是花岗岩就是玄武岩，说砸碎就砸碎？ 这条鱼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自己竟能在水里逮住？ 回忆起来，当真有些后怕，禁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抱着巨鱼，秦宁回到岸边，解下藤绳，将大鱼牢牢捆住。 实在没力气，只能拖着走。 自始至终，林克都保持沉默。唯有双眼突出，贪婪之色尽显。 秦宁同在思索，如何尽最大努力，争取更多好处。 时空交易，自己是新手。 交易额没有，宿主信用为零，负债……不提也罢。 反之，林克是中级宿主，无论交易额还是信用点，都甩自己一条街。对系统的了解，过往的生意经，更非自己能比。 如何才能占据上风？ 一路走来，秦宁心思飞转，眼神频闪。 林克满眼都是草木菌菇，压根没留意对方的神情。岛上的各种资源，让他垂涎欲滴，恨不能全部搬回星城。 同羽族相比，虫族的生存环境堪称恶劣。 半数以草木为食，更有白蚁这样，破坏力极大的族群，经过千万年的胡吃海塞，黑域内的星球，百分之七十以上呈荒漠状态。 资源的缺乏，驱使虫族不断向外拓展。 同宇宙七个星域，或多或少，都受过虫族骚-扰。 例如青域的偶蹄族群，三天两头被虫子造访。奈何战斗力不强，没法给对方好看，只能跳脚大骂。 但是，遇上蓝域的羽族，或红域的兽族，情况就会调转。 尤其是前者。 敢上门挑衅，别说抢劫，不被卸掉胳膊腿，就该谢天谢地。 迄今为止，仍有不少虫族心存怨念，对虫皇进攻蓝域很不理解。 明知是送死，还硬着头皮往前冲，敢情掉腿的不是你！ 随繁殖季临近，黑域的资源愈发紧张。 蛮荒时期，大量繁衍可以保证种群数量。现如今，每隔一百六十年的虫潮，几乎变成一场灾难。 每逢此时，青域完全是如临大敌，比黑域虫族更加紧张。 蓝域和红域则轻松许多。 真有虫族上门，是想被炮轰死，还是被摆上餐桌，任选其一。 林克属于螳螂族群，这是他的第一个繁殖季，也可能是最后一个。 妹子固然诱人，但以脑袋为代价，的确需要慎重考虑。 作为“高智慧”虫族，手握时空交易器，他期望能跳开原始本能，成为高级乃至顶级宿主，离开黑域，探索其他宇宙。 一百三十年的努力，林克勉强跨入中级宿主行列，距离高级宿主还很远。 独自跨越宇宙，仍是遥不可及的梦。 虫潮即将到来，为族群排忧解难，才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 如此一来，或许用不着掉脑袋，也能找到妹子？ 在此之前，林克曾尝试定位其他宿主，可惜虫族名声实在不好，多数不愿理他。愿意维持交易的几个，也无法提供足够的货物。 秦宁的意外出现，简直喜从天降。 蓝域的原始星，简直是“丰饶”的代名词！ 越想越是兴奋，林克不得不抓住触角，才不会因为高频率的抖动，当场晕过去。 如果秦宁知道林克所想，必定会大笑三声。 送上门的肥羊，不宰他宰谁？ 大鱼很是顽强，被拖一路，依旧活蹦乱跳。 秦宁却有些累了。 捕猎时不觉得，坐到火堆旁，疲惫感立时涌上。 单手支着下巴，秦宁开始考虑，是不是先烤几片鱼肉，填饱肚子。 早知道，就留下两条鲫鱼。 摸摸肚子，秦宁颇有些怨念。 扑腾正欢的大鱼，感知到危险，立时鱼尾抻直，平躺在地，再不动一下。 见秦宁久久不说话，林克难免有些焦急。 “尊贵的鸟人？” “阁下？” “您是否愿意进行交易？” “您需要任何货物，我都可以为您寻找！” 秦宁的沉默，既为恢复力气，也有几分故意在内。 上赶子不是买卖。 但是，对象调换一下，结果则完全不同。 通过观察，他发现，林克对海产、淡水鱼以及植物都十分感兴趣。 如果方法得当，应该能大赚一笔。 当然，需要刨除“交易费”。 秦宁的沉默很有效。 不用多费口舌，林克就自掀底牌，大方表示，只要他有的，都可以用来交易。 “什么都可以？”秦宁挑眉。 “当然！”林克忙不迭点头。 “我希望能交易礁岩贝，其次是鱼类。假如没有，您周围的树木，花草，菌菇，都可以交换。您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 “哦？” 秦宁不置可否，貌似反应平淡。 当下却背过身，撕下小块菌菇，收入交易器。看到系统给出的价格，眉毛挑得更高。 按照系统规则，宿主交易，货物价值需综合考量。 菌菇在蓝域的价值并不高，换成黑域，情况则完全不同。 最普通的一种，价值都会翻上几番。 雨后的森林，最不缺的就是蘑菇。 对秦宁而言，比起海产鱼类，树木花草，交易菌类最为合算。顺利的话，不只累积交易额信用点，债务也能一并解决。 “这种菌类如何？” 指着一颗近两米的菌菇，秦宁说话尽量简洁。 无他，交易器自带翻译，按时间收费。 “当然可以！” 林克摆动触角，连连点头。 不是鱼类海产，也不是绿色植物，他略有失望。但菌菇的价值同样不低，族群不能食用，运到主星，同样是笔大生意。 “您希望交换什么？” 如果要求的货物过于稀奇，无法找到，交易仍旧无法达成。 “这个嘛……” 秦宁搓搓下巴。 武器是必须，厨具也要交换，粮食……这只虫子脸有吗？ “武器？”林克微顿，“阁下，想必您知道，原始星不允许交易热武器。” 原始星？ 热武器？ 听林克的语气，这应该是常识。开口询问，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压下心中疑惑，秦宁颔首，示意林克继续。 “我能交易给您的，只有冷兵器，例如这个。” 说话间，林克取来一柄钩状的长刀，造型类似螳螂前爪。 “如果您能接受，我会提供最好的给您。” “可以。” 秦宁点头。 原始星的问题，可以暂且搁置。 身处这样的环境，冷兵器比热武器更合用。 “关于粮食，可能会让您失望。”林克弯下触角，小心翼翼问道，“能否换成其他，例如肉类？” 肉类？ 秦宁摇头。 有淡水鱼，他并不需要。 “除了武器和一些厨具，我只需要粮食。” 林克陷入为难。 无论羽族还是虫族，身体都是极端强悍。 有尖牙利爪，硬角口器，要刀剑做什么？ 冷兵器的利用率极低，价值自然不高。兼星域矿藏丰富，更拉低交换价值。 没有其他货物补充均价，林克连半颗蘑菇都换不来。 毕竟，秦宁购买武器的目的是自用，不是武装军队。 宇宙时代，也不会有哪个种族想不开，用这样的东西来武装军队。 不愿轻易放弃，林克接连提出几种货物，包括制造星舰的矿石，都被秦宁否决。 最后，见林克实在可怜，是秦宁大发“善心”，主动提出，可以用调料交换。 “调料？”林克眼睛一亮，“您是指盐吗？” “对。”秦宁点头，道，“但我不缺盐。其他的，例如糖，酸味和辣味调料，我都接受。” 考虑片刻，林克道：“我只有糖，您是否愿意交换？” 黑域本就缺少植物，有限的空间都用来种植口粮。 调料？ 增加食物口感？ 身为一只虫子，没那么多需求。 盐和糖是例外。 黑域不缺海，只是海产被过度捕捞，几乎灭绝。糖的话，则是因为蚁族喜甜，豢养原始蚜虫，分解某种原矿，专门用来制糖。 只要价格合适，要多少有多少。 “蚜虫？” 秦宁皱眉，就要拒绝。 “请您放心，糖料经过提炼，绝对适合食用。” 为增加说服力，林克特地发来一段影像，向秦宁展示制作过程。 糖料都是分解的矿石，蚜虫不过是“催化剂”。而且，不是体内催化，而是体表增温，吸收矿石中的杂质，留下的都是高纯度糖块。 “我向虫神发誓，绝不敢欺骗您。” “……好吧。” 确定没有问题，秦宁答应交易。 定下数量，交系统定价。 结果出来，秦宁揉了揉眼睛，半晌无语。 他没看错吧？ 十三颗蘑菇，除去交易费，能换三百斤糖，两把长刀，外带全套厨具？ 需要说明的是，林克没有厨具的概念。交易的锅碗瓢盆，多数是试验工具。 看着菌菇消失在白光中，糖块在脚下堆成小山，秦宁咧开嘴角，笑眯双眼。 发财了，绝对发财了！ 笑到中途，突然一顿。 武器可以随身携带，几百斤糖，澡盆似的汤锅……他该放在哪里？ 交易器？ 见面少一半，坚决不考虑！ 正皱眉时，耳边又传来声音：“尊贵的鸟人，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您的爱好。但……您是否需要布料？我刚刚收到一批最上等的蛛丝。” 秦宁诧异，旋即反应过来。 低头看看身上几块破布，脸色数变，最终黑成锅底。 第十二章 沉默许久，秦宁不确定，对面那只虫子脸到底是不是故意。 鸟人问题没解决，又被开嘲，他是否应该杀虫灭口？ “阁下？” 林克搓着双手，满脸带笑，希望秦宁能接受他的“好意”。对无意间又捅了马蜂窝，毫无所觉。 事实上，他确实出于好意，没有丁点嘲笑的意思。 迄今为止，仍有不少虫族同原始族群混居，常用未进化的形态四处溜达。 秦宁身上好歹有几块布，而林克那些崇尚原始的同族……不说也罢。 至于最上等的蛛丝，也绝非是随口说说。 同宇宙七座星域中，黑域的蛛丝相当有名。精选的上品，出产有限，在各星域都能卖出天价。 繁殖季临近，公蜘蛛忙着磨练各种技能，四处寻找妹子。母蜘蛛无需外出，只要在家里守株待兔，遇上合心的，你侬我侬花前月下。遇上不合心，赶走是善心大发，心情不好时，直接吞了也有可能。 蜘蛛族群陆续进入“恋爱”模式，无心生产，蛛丝产量直线下降。 林克能够收到一批，完全称得上运气。 然而，蛛丝成色顶级，数量着实不多。 织成布料，只有不大的一块，做长袍嫌短，制短袍又多出一截。遇上大个头，简直就像坎肩，很是不伦不类。 这样一块材料，没法自用，出售也卖不上价钱。 不客气点说，鸡肋。 好在秦宁个头不大，制成外袍刚刚好。 虽说有些肉疼，但与其留在库房落灰，苦等“冤大头”，不如交系统定价，换给秦宁。 就当做个人情。 自始至终，林克都以为秦宁属于小型羽族，天生身材不高。压根没有想过，眼前这位破壳没多久，还是只雏鸟。 蓝环章鱼打开库房，取来布料，一圈圈铺开，向秦宁展示。 坚韧的蛛丝，用特殊方法织就，比蚕丝更加光滑。 反射光线，莹莹的白，像是流动的水波。 “这是黑蜘蛛的丝，既柔软舒适又十分坚韧。” 林克说着，抬手划过布料一角。撕拉声响，仿佛划过坚硬的皮革。再看布料，半点没有损伤，光滑如初，一根断丝都没有。 “蛛丝布十分坚韧，裁剪需要特殊工具。”见秦宁心动，林克再接再厉，补充道，“如果您愿意交易，这样的工具，我可以赠送给您。” 简言之，买一送一。 “我换。”秦宁点头。 在岛上生活，不代表他乐意做个野人。食物是必须，衣服同样不能少。 虽说是送，一样要给系统“交易费”。 看到消失在白光中的蘑菇，林克比秦宁更加肉痛。 “合作愉快。” 交易完成，秦宁就要关闭交易界面。 今天收获不小，有了厨具，完全能好好料理一顿伙食。至于堆成小山的货物，可以稍后再议。 系统关闭前一秒，林克突然叫住秦宁，取出三枚戒指，两枚手环，道：“阁下，您是否需要储物器具？” 秦宁顿住，手停在半空，到底没有按下去。 岛上环境过于原始，几乎让他忘记，这是星际时代。 他真傻，真的！ 见事情有门，林克劲头愈高。 “您似乎没有合适的储物器？” 秦宁沉默。 “如果您愿意，各种储物器，我都有存货。只是，我希望能换绿色植物，鱼类更好。” 看着林克的虫子脸，秦宁脑子里闪过大大的两个字：奸商！ 两人交易后，糖和厨具堆在一边，始终没有收起，林克就在猜测，秦宁没有储物器。 储物器不值钱。 大到金属箱包，小到戒指手环，粗放精美应有尽有，在蓝域和黑域都是烂大街。但以秦宁目前的状况，林克百分百肯定，这笔生意能做！ 回想之前交易，林克难免有些后悔。 如果不是过于兴奋，被原始星的资源冲昏头，而是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秦宁，九成能占据主动，换来更多好东西。 例如储物器，他用不着，对秦宁却有大用。还有空间帐篷，自燃火石，净水装置……诸如此类，从犄角旮旯扫出来，都能废物利用。 无论价值高低，宿主愿意交易，交易器必须接收。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换不来绿色植物和海产，换几片蘑菇也成！ 积少成多，说得秦宁心动，别说蘑菇，那条眼馋的大鱼也能到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错过最好的时机，自动自觉掀开底牌，将主动权送到对方手上，伸出脖子请下刀，怪得了谁？ 垂下触角，林克很是憋闷，甚至产生去找妹子，换颗脑袋的冲动。 “只换绿色植物？” 秦宁出声，林克立刻精神一振。 有门！ 果然菜鸟容易忽悠。 如果秦宁不答应，他再眼馋，也没法穿过交易器，自己动手。 定位坐标，乘坐星舰前往？ 他还没活够，免谈。 为族群也不成！ “您看，”林克举起一枚手环，按下外侧圆形宝石，立即有虚拟图像呈现，“这枚手环便于携带，可存放十万吨货物。设定系统之后，仅持有人可以存取。” “这枚指环空间不大，但能存放活物。” “这枚存有生物土壤，可以种植。” 秦宁挑眉。 之前还说黑域缺少自愿，这下不是自打嘴巴？ 林克转动触角，解释道：“土壤是青域制造，不适合黑域种子。即便种出来，黑域族群也无法食用。” “这枚手环空间最大，如果您有星舰，同样可以存放！” “这些储物器都可以交换，我只需要植物，绿色植物！” 林克越说越起劲，触角笔直竖起，活像两根天线。 秦宁脑海里自动飘过一行字：只要998，只要998，时空戒指拿回家！ 连忙晃晃脑袋，扯回曲速飙飞的思绪。 “绿色植物不行。”秦宁摇头，坚持道，“只换菌类，就是之前交易的几种。” “真的不行？” “不行。” “考虑一下？” “没得考虑。” 秦宁斩钉截铁。 讨价还价，必须坚定。 “那鱼呢？”林克不死心，试图争取，“不用多，一小段就成。除了储物器，我还有其他货物，都是您用得上的。” 考虑五秒，秦宁“勉强”点头。 再晾一会，效果必然更好。奈何交易器计费飙升，几分钟就多一个零。余光扫过，秦宁差点变脸。 要不要黑成这样？！ “您的友谊和慷慨，我会永远记住！” 作态也好，怎样也罢，总之，林克相当感激。 “好吧，友谊。” 秦宁抄起长刀，背对光屏撇了撇嘴。 天晓得，他和这只虫子哪来的友谊。 大鱼被利落宰杀，鱼鳞内脏照例掩埋。林克却表示，这些都能交易，他全要！ “……好吧。” 你情我愿，算不得坑人。 近两米长的鱼身，抽出鱼线，收拾干净后分成数段。 鱼肉细腻，颜色雪白。 在水中冲刷干净，竟隐隐有些透明。 看着留在卵石间的血丝，林克又是一阵惋惜。 “鱼头和中段不换，其余都可以。” “您真是太慷慨了！”林克十分激动，“您是我遇见过的，最友善，最好心的鸟人！” 秦宁：“……” 他突然不想交易了。 可以毁约吗？ 最终，林克选择了鱼尾和剔除的鱼骨，连同鱼鳞内脏，交易三枚储物器，以及杂七杂八各类物品，共计一百九十八件。 白光闪过，鱼肉消失。两枚储物器，几十只造型奇特的箱子，出现在秦宁面前。 交易结束，林克匆忙告别，关闭交易界面，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抱臂数着箱子，秦宁皱眉，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两分钟后，确定这些“高科技”产品都无法还债，才恍然大悟，那只虫子脸凭借经验，钻了系统空子，他被坑了。 “果然菜鸟都要交学费。” 还以为占便宜，结果呢？ 苦笑一声，秦宁摇摇头。 归根结底，你情我愿的交易。生存所迫，被坑也没办法。 两件储物器都是指环，携带十分方便。存取的用法，林克简单说明，秦宁掌握得七七八八。 那堆“高科技”，没心思一一清点，暂时收起来，总有用得上的时。 指环很细，一并套入中指。 掌心覆上冰凉的金属箱，“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收起全部箱子，秦宁捏了捏后颈。 正盘算该先搭空间帐篷，休息一下，还是先煮病号饭，填饱肚子。储物器忽然发热，光芒闪过，几个蓝色圆球被抛了出来。 惯性作用下，蓝球飞出数米，落地后又高高弹起。 接连几次，越弹越远。 最后，一个跟着一个掉入水潭。 五秒之后，水花翻滚，蓝球又抱团飞了回来，骨碌碌滚到秦宁脚下。 停住后，五六只小球分散开，脑袋圆滚滚，自顶端向下，套着一圈圈蓝环。八爪摊开，乌溜溜的大眼睛泛起水光，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一只滚得最近，干脆举起触手，抱牢秦宁脚踝，开始嘤嘤嘤嘤。 十足十的求收留。 秦宁：“……” 他怎么不记得，货物清单里还有外星章鱼。 话说，这是章鱼吧？ 第十三章 林风吹过，黑烟飘散。 橙色火苗轻轻摇曳，忽明忽暗，随时可能消失。 换成半日前，秦宁必定会放下一切，四处搜寻枯枝，保持火焰不灭。现如今，有了交易来的自燃火石，生火再不是问题，自然用不着焦急。 他提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走到砍倒的菌菇旁，秦宁盘腿坐下。随意捡起一根枯枝，拨了拨火堆，在心中默数。 不到五秒，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低头看看，不由得单手捂眼，发出一声呻-吟。 六只章鱼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触手勾着触手，连成一线。 岛林寂静，触手穿过草叶的沙沙声，一点不漏，传进秦宁耳中。加上发亮的蓝环，完全就是一串移动光源，想忽视都难。 看着停在脚边的章鱼，秦宁支着下巴，一阵头疼。 这是甩不掉了？ “我说……” 秦宁出声，六只圆球立刻缩起，仿佛受到惊吓。 “……” 他可什么都没干！ 无奈，秦宁抓抓脖子，小心拎起一只章鱼，捧在掌心。 “你们到底哪来的？跟着我做什么？” 小章鱼双眼含泪，反抱住秦宁手指，死活不松开，又是一阵嘤嘤嘤嘤。 “……”这还能不能愉快的沟通？ 受到同伴“鼓舞”，五只章鱼破罐子破摔，一起抱腿，嘤嘤嘤不绝。 如果秦宁不收留，十有八-九会哭成章鱼干。 秦宁仰头望天。 好吧，这是章鱼，会抱腿求收留的章鱼。 宇宙果然神奇。 这些陌生的小家伙，样子很像蓝环章鱼，有毒没毒，暂时无法确认。 依其表现，对自己应是无害。 没列入货物清单，又被储物器扔出来，最大可能，是随着林克的货物偷跑过来。至于是有目的偷渡，还是被迫做了一场星际旅行，不是秦宁关心。 既然来了，就只能留下。 吃？ 秦宁摇摇头。 这辈子，似乎天生对这物种没兴趣。 送回去？ 同样否决。 交易器传送货物，甭管死物活物，都要收费。 债没还清，傻子才会没事找事。 再者说，从被储物器抛飞，再到耍赖抱腿，种种迹象表明，这群偷渡客九成不愿离开。 捏捏眉心，秦宁忽然想起，这些小家伙借交易偷渡，定然不是免费。 心念一起，立即头皮发紧。 匆忙打开光屏，一项项查看对比。 “奇怪？” 章鱼价值不高，还是另有原因？ 计算下来，交易额、信用点以及欠债数量，没有任何出入。 关掉交易器，秦宁皱着眉头思量许久，忽然失笑。 查出不对又能怎样？ 将他们丟回去，背债的照样是自己。 交给系统，充作生物能……看看那些抱团的蓝球，秦宁抿了抿嘴唇，到底没下狠心。 “算你们运气。” 似乎听懂了秦宁的话，六只蓝球不再抱团发抖，而是分散开，一阵窸窸窣窣，纷纷举起触手。 光影浮动，半分钟后，三只托盘凭空出现。 烤鱼冒着热气，烤肉散发焦香。 以特殊方法烹调的浓汤，更是香气扑鼻。 咕咚。 香味飘进鼻端，秦宁不自觉咽着口水。 不是一切过于真实，他差点以为自己中招，受章鱼毒素影响，产生幻觉。 “给我的？”秦宁指着自己。 一只小章鱼从托盘下探头，弯起大眼，给出肯定答案。 “这些都是哪来的？” 托盘降低，几只触手同时伸出，前后摆动。 秦宁俯下--身，凑近仔细看。 终于发现，蓝色触手上，并排镶嵌着米粒大圆环，闪过金属光泽。 “储物器？” 又是一阵光影，托盘增加到四只，食物的香气愈发浓郁。 秦宁眯眼。 这些小家伙成功偷渡，自己的债务却没有增加，似乎有了解释。 他们和林克是什么关系……秦宁掏掏耳朵，那只虫子脸敢坑他，就别指望自己发善心。 浪费宝贵的交易机会，就为给他送信？ 他没傻到那个份上。 事实上，偷跑的章鱼将近二十，能成功到达的仅有三分之一。 甘冒丧命风险，也要逃离黑域，足见决心坚定。临走不忘搬空厨房，既备下“旅资”，也出了一口恶气。 推测出前因后果，秦宁更不会通知林克。 让那只虫子脸肉疼去吧！ 烤肉和烤鱼十分美味，秦宁风卷残云，吃空四个盘子，只是半饱。 摸摸肚子，取出最小的一只汤锅。 好在还有鱼段。 手艺差点，材料好就成。 正打算去舀水，脚踝又被抱住。低下头，不由得愣在当场。 不知何时，成堆枯枝架起。 一只蓝环章鱼擦着火石，余下几只飞快移动，以和体积不符的力气洗刷汤锅，装满潭水，架上火堆。 两只颜色最深的章鱼，负责料理食材。 触手舞动，银光闪过。 鱼肉被分成巴掌大的薄片，卷起堆成小山，等待下锅。 选出最嫩的部分，一片片摆在盘中，浸入酱汁，就是难得的美味。 推推盘子，小家伙们望着秦宁，用行动表示，他们很有用。 看看鱼肉，再看看冒出热气的汤锅，秦宁捏捏鼻子，突然觉得，自己赚大了。 “多谢。” 在小章鱼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秦宁拎起一片鱼肉，送进嘴里。 鱼肉劲道，弹牙爽口。酱汁浓郁，些微的鱼腥都成了鲜味。 “你们吃吗？” 小家伙们摆摆触手，分别抱住一根鱼骨。 触手勒紧，眨眼间，鱼骨变成粉末，套在触手上的蓝环，颜色变深许多。 “吃骨头？”秦宁讶异。 小章鱼点头。 “鱼骨头？”他分明记得，章鱼的食性不是这样。 继续点头。 “其他的，例如螃蟹甲壳，贝类，藤壶？” 秦宁试着举例。 每说一样，小章鱼就点一下头。 “我明白了。” 吃完一盘鱼片，秦宁舔舔嘴唇。 “等离开这片林子，想吃什么都有。现在的话，”秦宁放下盘子，举起丢在一旁的贝壳，“这个要吗？” 六只蓝环章鱼齐齐停住，盯着贝壳，满是渴望。 确定秦宁不是开玩笑，刹那变成六道光影，飞弹而至，将食物牢牢抱住。 秦宁有些无语。 果然是六只吃货？ 有了交易来的长刀，贝壳再没多大用处，给章鱼做伙食，秦宁并不心疼。 黑镯轻颤，交易系统表示不满。 秦宁无视。 黑了他那么多，一只贝壳而已，也要计较？ 站起身，抻个懒腰，扫过抱着贝壳啃的小家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星际找管家，必须先数爪。 入夜，林风更凉。 篝火熊熊燃烧，浓稠的鱼汤在锅中翻滚。 鱼肉融入汤中，仅加一小撮盐，就十足鲜美。 秦宁顾不得烫，捧着碗，一边呲牙咧嘴，一边喝下半锅鱼汤。 剩下的鱼肉和浓汤，连同厨具，一并被蓝环章鱼收起。 本用来烧水的果壳，成了蓝环章鱼的“新家”。为争夺使用权，几只小家伙还打了一架。 战况很是激烈。 落在秦宁眼中，却是六只圆球抱团翻滚，四处乱弹，趣味十足。 吃饱喝足，欣赏过圆球翻滚，秦宁打了个哈欠，取出帐篷，按下启动钮。 巴掌大的金属盒飞出掌心，悬在半空，凸起六角，不断增大。 眨眼间，一栋近五层楼高，银灰色的建筑物，出现在秦宁面前。 这是帐篷？ 秦宁下巴坠地。 他果然小看了星际时代。 蓝环章鱼却是见怪不怪。 如果他们继续进化，能开口说话，马上就能告诉秦宁，这的确是帐篷。除能遮风挡雨，内部还有温控系统，附带床铺桌椅，各种发光灯具，甚至连小型厨房都有一个。 只不过，这是早就淘汰的型号。现如今，已沦为幼年虫族过家家的玩具。 换句话说，仗着秦宁无知，林克当真做了一回奸商。 拉开金属门，秦宁开始四下打量。 建筑分为三层，十分宽敞。 底层是大厅，立有六根金属柱，穹顶挑高，隔绝林地潮气。 大厅正中的立柱，较其他更粗些，左侧有一块凸起的金属盘。 秦宁走上前，好奇的看着。 一只小章鱼飞快爬上，触手在盘心点了两下，金属门侧开，竟是一部升降梯！ 秦宁摊开掌心，章鱼自觉爬过来，避开黑镯，缠在前臂，像是另一只臂环。 走进升降梯，抵达二层，秦宁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叫“空间帐篷”。从外部看，绝想不到，建筑内部会有这么大面积。 空间开阔，没有任何装饰。仅一面显示屏占据右侧墙壁，现下也是漆黑一片。倾斜的控制台，貌似无法启动。 上下左右全部看过，控制台底都摸了摸，仍没找到关窍。 “难不成是坏掉的？” 举起手臂，章鱼一动不动。 看起来，这小家伙也没法给处答案。 “罢了。” 秦宁离开控制台，返回升降梯。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以慢慢研究。假使真有问题，也没法退货。 三层的面积比二层略小。 各种家具装饰，一应俱全。 四下摸索，轻松找到声控装置。 调节过温度灯光，暂时满足好奇心，秦宁停在方形大床前，猛地向前一扑，幸福的滚了一圈。 不真实。 很不真实。 用力掐一下大腿，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做梦。 昨天还在生死一线，随时可能丢掉小命。 转眼间，竟是有房有床，不愁吃穿，附带六只送上门的，吔，章鱼管家？ 这种幸福感，几乎让秦宁飘飘然。 翻过身，肩头忽然一凉，耳边传来轻响。 秦宁连忙移开，发现两只圆球被压住，正舞动触手，奋力挣扎。 确定章鱼无事，秦宁松了一口气。重新躺下，取出蛛丝布，卷一卷做枕头。 按下床头凹槽，金属穹顶向两侧分开，仅存一层玻璃罩，映出暗蓝色星空。 秦宁坐起身，笑得开心。 这个时候，是否该发表一下感慨？ 不过嘛……他果然没什么文艺细胞。 两分钟后，秦某人哈欠连天，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月成银弯，群星闪烁。 银光穿透穹顶，洒在秦宁身上，仿佛罩下一层光晕。 蓝环章鱼取出果壳，团成六只小球，缩紧壳中，两两一扣，很快睡熟。 岛林之中，夜色平静，一如往昔。 原始星外，羽城空间站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控制台前，褐发黑眼的监控员忽然皱眉，迅速放大屏幕一角，发现隐匿的模糊影像，立即按下通讯。 “指挥官，发现陌生星舰！” 第十四章 大气层外，羽城空间站发现异常，定位之后，图像在控制台前放大。 一艘陌生的星舰藏在星云后，意图靠近原始星。 监控员继续放大图像，星舰以各种角度，精准呈现在屏幕之中。 “对方开启隐形装置，遇塔台拦截，在靠近原始星时失效。” “隐形装置，是灰域舰船？”通讯官奇怪道，“那群长鼻子到蓝域做什么？” 灰域种族喜食植物，种植技术在同宇宙最高。近万年来，屡次受虫族骚-扰，依旧不缺资源。脑袋被陨石砸了，才会跑到蓝域来找不自在。 “舰身没有标识，无法确定。” 空间站指挥官站起身，暗栗色长发束在脑后，长眉入鬓，眼尾狭长。单耳悬挂造型精致的长链，并排镶嵌三颗宝石，轻轻摇动，炫出五彩。 暗色图腾自耳后蜿蜒，似硬羽般覆过侧颈，消失在领口。 “接通讯号。” “正在接通。”通讯官按下耳旁翻译器，回道，“指挥官，对方屏蔽了我方信号。” “很好。” 指挥官忽然笑了。 “传讯塔台，将来舰击毁。” 击毁？ 通讯官顿了一下，道：“可是，指挥官，对方有可能是石城星舰。白主下令……” “恩？” 栗颜挑眉，微微侧过头，瞳仁竖成长线，嘴角浮现笑纹，妖艳、邪气。 通讯官立刻闭嘴，转身执行。 遇到这只好战的鵟雕，只能算对方倒霉。 认真来讲，白主的命令是，对方足够识趣，才网开一面。 眼前的情况，这艘星舰来历不明，没有任何标识，更屏蔽通讯，意图闯入羽城星域。当场炮击将其摧毁，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道理都在自己一边。 想明白之后，通讯官不再犹豫，先后联通两座塔台，传达指挥官命令。 “定位坐标，炮击，摧毁。” 与此同时，乌檀一行离开原始星，经三次空间跳跃，抵达蓝域边缘，准备在一颗原始星降落。 “定位，下降。” “是！” 星舰减慢速度，张开护罩，将要穿过大气层。 突然，控制台前传来嗡鸣，通讯官神情一变，立即将讯号传到指挥台。 一张同乌檀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之中。 “乌桓？” 乌檀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受到不知名干扰，信号不畅。屏幕中，乌桓的面孔很快变得扭曲。 “我……雏鸟……” 声音断断续续，伴着各种刺耳的杂音。 乌檀猛的向前，紧紧盯着屏幕。 繁殖季刚过不久，乌桓的雏鸟就在今年破壳。他曾放言，对月光蟹势在必得，不惜任何代价。 “乌桓，回答我，你在哪里？！” 想到某种可能，乌檀生出不祥预感 “我……羽城……空间站，炮击……” 干扰越来越强，屏幕中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变成一团雪白的光影。又是一阵杂音，光影扭曲，乌桓的声音随之消失。 “乌主？” 通讯官额头冒汗，手指飞速移动，始终无法捕捉到任何讯号。 联系中断。 屏幕漆黑，再无影像和声音传来。 乌檀握紧双拳，刚硬的面容闪过戾气。 乌桓出事了，一定出事了！ “讯号从哪里传来，能否定位？” “似乎……” “说！” “靠近羽城原始星。” 控制台前一片死寂。 “返航，去羽城的原始星！” “乌主，马上就要下降，已捕捉到梭鱼的热源。” “我说返航！”乌檀转过头，盯着导航员，“去羽城的原始星，立刻，马上！” “是！” 舵手和导航员不敢迟疑，英俊的脸上同时现出凝重。 引擎开启，星舰进入曲速。 两人暗中交换眼色，少见乌主如此焦急，难不成真出事了？ 乌檀的星舰以最快速度返航，仍是慢了一步。 空间站三轮炮击，星舰防护失效。遇第四轮炮击，能源舱受损，自舰尾开始爆炸。 炮击没有停止。 五分钟后，整艘星舰炸裂，在光中消失。 火花爆闪，夺目绚烂。 仿佛来自地狱，在黑暗的宇宙中无声绽放。 “乌桓！” 乌檀双目赤红，冲到控制台前，拳头握紧，狠狠砸下，几乎要将坚硬的合金砸穿。 空间站中，栗颜架起长腿，自始至终，视线没有离开屏幕，笑得愈发艳丽。 以为掩去标识，启动半吊子的隐形装置，就能藏匿身份，使羽城忌惮？ 简直笑话。 灰域又如何，真是那群长鼻子，敢到蓝域偷猎，一样击毁！ 这些石城的地行鸟，总要吃些教训。 白珝面前怎么说，倒是该费些脑筋。 栗颜勾起一缕长发，破天荒的，心中有些没底。 对方没有亮出身份，击毁一艘貌似偷猎者的星舰，以白珝的性格，应该不会过于追究的……吧？ 想到某种可能，栗颜不由得皱眉。 无论如何，他就是看这群石城的鸟不顺眼。白珝真要追究，降职他也认了！ 身为鵟雕，栗颜不只好战，还很任性。 爆炸之后，乌檀的星舰被定位。 羽城空间站发起通讯，通讯官有些犹豫，小心看着乌檀的脸色，不知该不该接通。 “接！” 乌檀双手负在身后，濒临暴发边缘。 “是！” 五秒后，栗颜出现在屏幕上，看着乌檀，开门见山：“乌檀，你无视羽皇命令，几度挑衅羽城，意图抢夺月光蟹，是想挑起战争？” 副指挥官刚自塔台返还，闻听此言，不禁停住脚步，看向栗颜。 白主命令可不是这样！ 栗颜不以为意，始终看着乌檀。似乎打定主意，就要激怒对方。 意外的，本该暴怒的一方，突然冷静下来。扩散至肩背的暗红色图腾，缓缓开始收拢。 压下暴怒，乌檀沙哑道：“我并无意挑起战争。” 愤怒没有烧干他的理智。 一艘星舰对上一座空间站，没有任何胜算。 栗颜侧头，似盯准猎物一般。 “真是这样？” “是。” “那艘盗猎的星舰，也和石城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 两个字，几乎从牙缝挤出。 栗颜笑了。 当着乌檀的面，下令塔台，将星舰残骸做废料收回。 “重新熔炼，也算废物利用。” 废物？！ 星舰中，地形羽族同时暴怒。 乌檀双眼冒火，恨不能冲进屏幕，将栗颜那颗漂亮的脑袋拧下来。 只差一点，他就要下令，向空间站开火。 只差一点！ “无趣。” 确定星舰不会开炮，栗颜意兴阑珊。 这只不会飞的恐鸟，比他的祖先差多了。 “白主离开前，留下十五只月光蟹。” 栗颜撂挑子，副指挥官硬着头皮走到控制台前，单手按上通讯官肩膀，深吸气，告诉自己冷静，同时替代指挥官，和乌檀继续“沟通”。 石城不断挑衅，的确应该教训。 但是，繁殖季后，城中正忙着照顾雏鸟，加上一百六十年的虫潮将临，现在开战，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栗颜不只是他的长官，更是一族的族长。为他处理烂摊子，几乎就是本能。 想到这里，副指挥官不由得收紧手指。 伺候这样一位，他容易吗？！ 被按住肩膀的通讯官一样怨念。 鵟雕爪子锋利，力气极大。身为下属，抓就抓了，没法抗-议，但能不能轻点？ 有副指挥官斡旋，十五只月光蟹，很快传送到星舰上。 乌檀压下满腹怒火，狠盯一眼空间站，下令返航。 羽城能想到的，石城一样不会忽略。 除了育雏和虫潮，石城尚未重归王城，为乌桓报仇的事只能押后。但是，总有一天，他要将羽城那群鸟的脖子都拧断！ “返航！” 引擎轰鸣，星舰进入曲速，返回石城。 空间站中，副指挥官转过身，表情严肃。栗颜耸了耸肩，起身离开指挥舱，显然不想听任何“劝说”。 无论离开的星舰，还是重归平静的空间站，都没有发现，爆炸时，一艘小型穿梭舱意外被震飞，在白光中冲过大气层，坠入原始星。 翌日，秦宁早早醒来，坐在床上抻着懒腰。 蓝环章鱼起得更早。 热气腾腾的早餐，直接送到秦宁面前。 看看满怀期待的六只圆球，秦宁抓抓头发。 “这是不是有点太奢侈了？” 凝固成胶状的鱼肉，部分切成厚片，淋上酱汁。余下重新熬开，搭配棕色的谷物面包，相当开胃。 黑域没有谷物，奈何虫族会抢。制作面包的材料，多数来自青域。在黑域能卖上添加，在蓝域却不怎么值钱。 “难怪不愿意交换。” 撕开一小块面包，蘸着浓汤送进嘴里，秦宁皱眉。 “奇怪。” 松软的面包，吃起来却像灰渣，压根不想再尝第二口。 “材料的关系？” 秦宁拿不准。 最终，半盆鱼汤下腹，面包只撕下一小块，再也没动。 用过早餐，秦宁走出帐篷。 林间微凉，拂过脸颊的风带着潮气。显然，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雨。 小章鱼舞动触手，敲敲秦宁脚踝，又点点金属门，各种比划。 神奇的，秦宁竟然明白了。 “你是让我收起帐篷？” 小章鱼点点头，继续比划。实在说不明白，干脆取出一枚纽扣状的翻译机，狠心滴入一滴毒液，开始敲敲打打。 秦宁：“……” 一只章鱼都比他壕，果然应该反-社-会？ 空间帐篷需要能源维持。 无法启动二层控制台，主要原因就是内嵌矿石不足。在补充新能源之前，帐篷还能开启两次。 想补充矿石，要么定位宿主进行交易，要么设法离开原始星。 此地不能开采。 不然，附近的空间站肯定会发现不对。 作为淘汰型号，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否则，也不会沦为玩具。 章鱼敲出的意思很简单，多数内容需要秦宁自行推敲。 死了无数脑细胞，秦某人终于明白，自己交的学费，远比想象中更多。 “啧！” 收起帐篷，秦宁坐在林间空地，开始翻检储物器内的“高科技”产品。 六只蓝球排排坐，同时抱着翻译机，轮换为秦宁解答。 “这个储水的？” “这个呢？” “这个……支架，聚能？” “聚能也要矿石？” “都这样？” 翻了大半天，秦宁累得满头大汗，仍有三分之二的箱子没有打开。章鱼毒液告罄，蔫成章鱼干，翻译机罢工。 抬头看一眼天色，秦宁起身走向水潭。 九世经历告诉他，幸运不常有，不幸却会时时发生。 身在孤岛，容不得太过放松。有六只章鱼帮忙，能做的事，最好还是自己来。 当然，伙食例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五星级招待，谁乐意吃路边摊。 走到潭边，捧起清水扑在脸上，又扎进水里，抬头喷出一道水柱。 对水照出一口白牙，顿感神清气爽。 甩甩头，水珠飞溅。 回到岸边，取出蛛丝布和工具，比划许久，仍是无从下手。实在没办法，干脆对半折起，剪出两个窟窿，双臂穿过，腰间系一条藤绳。 简单，方便。 试着走两步，一切都好，只是两腿之前略有些清凉。 秦宁挠头，这真不能怪他。 穿越十次，没一次学过裁缝。能上身就不错了，做裤子，实在太为难。 正想着，突觉脚下一阵颤动。 巨响声中，岛林外腾起黑色烟柱。 地震？ 火山喷发？ 那个方向，似乎靠近海滩？ 秦宁匆忙站起身，费力爬上一块巨石，极目张望。 层层密林遮挡，始终无法辨清，黑烟处究竟发生了什么。秦宁正觉疑惑，头顶突然一声巨响。 顺响声看去，立时嘴巴张大。 话说，飘在上面那个，是什么？ 椭圆形金属罐？ 有这么大的金属罐吗？ 还是半截…… 因距离关系，只能看到外部轮廓，秦宁始终没法确定，头顶究竟是个什么。 最后，倒是让他又看出奇怪。 与其说那怪东西在飘，更像是被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不上不下，突兀的悬在半空。 第十五章 秦宁正发呆，腕上的黑镯突然震动，白光漫射，瞬间包拢秦宁全身。 自从瀑布脱险，这还是交易器首次发出警告。 六只章鱼缩在白光外，感受到危险，每次想进去，都会被弹飞。三次之后，只能缩成圆球，藏到巨石缝隙中。 白光越来越强，秦宁不得不闭上双眼。 与此同时，岛林上方的光罩，现出层层光纹，整座海岛随之震动。 岛缘边，大量鱼群沉入海底，附着礁石的藤壶贝类缩进壳中，追逐鱼群的捕食者，更是摆动尾鳍，能游多远游多远。 光罩开始变化。 光纹波动由慢到快，继而向内凹陷，形成巨大漏斗。 悬在半空的穿梭舱，缓慢被吸入光中，似陷入泥潭，越是挣扎，沉没得越快。 巨石上，白光渐渐减弱。 秦宁终于能睁开双眼。 仅是一瞥，便骇然的瞪大眸子，凉意自脚底蹿升，迅速蔓延开来。 银色的穿梭舱竟开始分解！ 首先是外层的合金，其次是尾部引擎，之后是内置激光炮、环形控制台，以及各种金属部件。 像是有看不见的巨手，在以最精确的角度拆卸。舱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最终四分五裂。 碎片分散，慢慢开始融化。 液态合金浮在半空，形成大小不同的圆珠，天女散花一般，四散开来。又被奇怪的引力禁锢，抛出一定范围，就宣告停止。 最后，静止在漏斗范围内。 秦宁过于惊骇，嘴巴张开，声音变得沙哑。 “飞行器，这一定是飞行器……” 他从没想过，外形高大上的宇宙飞行器，竟会如此脆弱。还是说，外星人也会偷工减料，造出豆腐渣工程？ 不到半个个小时，分解完成。 漏斗面积减小，分散的金属颗粒开始聚集。 光纹波动骤然加剧，弹珠再度融合，变成锥形光弹。伴着数声巨响，光弹飞出海岛，穿透云层，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像是冶炼金属，制造舰船的逆向操作。 穿梭舱被分解，变成原矿，继而液化。后被白光缠裹，飞速弹-射出去。舱内的乘客早失去意识，随光弹一同消失。 目测飞行距离，不成天边星星，也差不了多少。 余下的纤维织物，以及能源矿石，被视为“无威胁”，接连穿过白光，零星洒落在岛上。 一块巴掌大的矿石，恰好落在秦宁脚下。 密集的“炮击”，对天气造成影响。 五分钟后，暴雨降临。 捡起矿石，秦宁愈发感到神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宇宙无限，再神奇的事都可能发生。 望着头顶，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岛林能阻隔外物，例如飞行器。内物——比如他，是否能出去？ 越想越是没底。 秦宁皱眉，抹一把脸上雨水。 好在他有交易器。 虽说坑了些，也黑了点，总比见面就被分解的飞行器要强。 收起矿石，秦宁又发现，白光撤去，岛林的屏障不挡雨。 “这真是……” 苦笑一声，没时间想太多，躲雨要紧。 维持一个姿势站了太久，秦宁双腿发麻。每迈出一步，都十分艰难。 实在没办法，只能顶雨坐下，用力揉着小腿。等到稍微好些，迅速攀下巨石。 “哪去了？” 章鱼个头太小，又能变换颜色，藏进石缝，凭视力很难发现。 秦宁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六只找全。 捧着两眼蚊香圈的蓝球，冒雨飞奔。找到足够大的空地，正想开启空间帐篷，雨忽然停了。 冰凉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宇宙果真充满了恶意。 升起一团篝火，秦宁搓着手脚，许多念头闪过，神情变得凝重。 岛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那层神秘的屏障，有很大可能，是他冲进岛林后才出现。 真的走不出去，该怎么办？ 秦宁很是烦躁。 困在这座孤岛，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交易额。 无法升级，手握交易器，照样离不开原始星，遑论跨越宇宙。 “难办啊。” 太多不确定，脑子乱糟糟，像是纠结在一起的线团，压根寻不到头尾。 实在想不出办法，唯有抛开杂念，不去七想八想，坚持最初的念头，继续向岛的东面进发。 “我就不信，走不出这片岛林！” 船到桥头自然直。 逼到份上，没办法也能想出办法。 秦宁打定主意，站起身，活动两下手脚，开始做离开的准备。 六只章鱼醒来后，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实在帮不上忙，很是沮丧。 “没关系。” 发现小家伙们的低落，秦宁停下动作，点点蓝色的小脑袋。 “我自己能行。好好休息，恢复力气，给我做顿大餐就成。” 小家伙被安慰了。 挥动触手，轻轻点了点，黑色大眼再度弯起。 趁着天亮，秦宁走出更远，搜寻合适的藤蔓。 交易来的货物，除两把长刀，没有适合攀爬的工具。想越过瀑布，还得靠自己。 吸取之前教训，藤蔓越多越好，全部制成绳索，收入存储器。 瀑布湍急，沿河道逆行，不会缺少水源。 诸如净水器和储水装置，暂时用不上。 剪掉的两块蛛丝布，秦宁没有浪费，边缘扎出小孔，用藤蔓系牢，可保护脚底。 秦宁忙碌时，几只章鱼陆续恢复精神，不再蔫嗒嗒没有气力。 圆脑袋凑一起，触手勾连，似在商量什么。 达成一致后，一个接着一个，爬上秦宁脚踝。 秦宁心无旁骛，专心搓着藤绳，压根没留意身边情况。 手指发酸，短暂休息时，意外发现，身上轻飘飘的“布罩”，已经变成像模像样的短袍。 小块布料被拼接在一起，制成绑腿。 做完这一切，几只蓝球排排站，向秦宁献宝。 “你们会裁剪？” 章鱼点头。 “还会什么？” 触角舞动，显然很多。 秦宁眨眼，再眨眼，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翘。 套上绑腿，他忽然觉得，比起自己，林克才真是亏大了。 “谢了。” 探出手指，点点圆形的小脑袋，秦宁突然“咦”了一声。 眼花吗，还是记错了？ 六只章鱼身上的蓝环，貌似都扩大许多。颜色最深的两只，半个脑袋都变成蓝色。 这样下去，蓝环章鱼十成会变成蓝章鱼。 “这是怎么回事？”托起一只蓝球，秦宁好奇问道，“鱼骨还是贝壳的关系？” 可惜没有毒液，翻译机无法工作。任凭小章鱼摆动触手，秦宁也没得到答案。 临近傍晚，准备工作告一段落。 章鱼们舀水架锅，处理鱼头。 秦宁收起藤绳，打算到水潭边再捉两尾鱼。 他的饭量越来越大，一锅鱼汤远远无法满足需求。何况，为感谢章鱼，也要多凑几条鱼骨。 找准下水位置，在腰间系上藤绳，秦宁扑通跳进水里。 不大一会，两条鳟鱼，五条鲫鱼，接连被扔到岸上。 遗憾的是，没遇上超过一米的大鱼。 然而，不考虑交易，应付一顿晚餐，应该不成问题。 正打算上岸，交易器忽然发出白光，岸上的几条鱼，齐齐在光中消失。 秦宁僵在水里。 “不能提前说一声？” 系统沉默。 “好歹商量一下吧？” 系统继续沉默。 “没有下次！” 系统坚持沉默。 秦宁无语。 遇上这样的交易器，软的硬的都没用，只能认栽。 好在系统收走，多数用来充作能量。总的来说，他也不亏。 鱼被收走，秦宁只能继续泡在水里，为晚餐奋斗。 眼见一条大鱼游过，正要动手，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抓牢藤绳，勉强站稳，尖锐的疼痛忽自脚底蹿升。 “嘶——” 秦宁忙弯下腰，握住右脚。 鲜红的血丝，慢慢在水中飘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几块卵石突然松动。血丝被神秘力量牵引，一点点流入石缝。 红光乍现。 一块刻有图腾的黑石，正缓缓显露。 水潭骤起骚动，大量的鳟鱼和鲫鱼，齐齐涌向岸边。 青色的鱼背挤挤挨挨，白色的水线连成一片。 大鱼接连跃出水面，有几条更向他砸来。 秦宁不觉惊喜，只有惊恐。 “老天！” 顾不得抓鱼，手脚并用，就要离开水潭。 情形太诡异，走为上。 回到岸上，水中的鱼群仍在疯狂涌动。 大好的机会，秦宁却没心思抓鱼，更不想下水。找到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查看脚底。 庆幸的是，伤口飞速愈合，此时已经结痂。 不幸的是，他对这个水潭，彻底产生阴影。 先前差点淹死，如今又受了伤，很可能八字犯冲。 “要不然，换个抓鱼的地方？” 秦宁不想抓鱼，交易器却不愿错过机会。 水线最密集的地方，接连落下白光。 鱼群一片片消失，系统能源飞速飙升。 秦宁支起膝盖，很是眼馋。 忍了几忍，终于没忍住，回到潭边，抓起一条大鱼。 看着挣扎的猎物，秦宁沉默两秒。 仰头望天，理智终究战胜不了本能。 干脆破罐子破摔，再度下水，一口气抓回十条大鱼。 于此同时，羽城空间站又起一阵骚动。 控制台前，几个褐发黑眼的帅哥，很没形象的凑到一起，盯着屏幕，表情满是惊讶。 “那些是什么？” 不怪众人吃惊。 观测塔台传回的画面，实在匪夷所思。 原始星内，竟然飞出一片“金属雨”！ 金属雨中，貌似还有一个人形生物。 “副指挥官，是否派人前往？” 甭管死活，捞回来，好歹看看是哪族。 如果是石城，乐子可就大了。 “暂时不用。” “可是……” “什么？” 通讯官不敢回身，飞速移动手指，将刚收到的画面放大。 空间站底层开启，一艘绘有鵟雕图腾的小型运输舰，已经飞出。 “副指挥官，指挥官在舰上。” “塔台回报，六只信天翁不见了！” 栗鸣深吸气，不停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克制。 五秒后，终于炸起颈羽。 去他xx的冷静！ 尖爪亮出，两声脆响，指挥椅歪倒，椅背留下一串窟窿。 控制台前，顿时鸦雀无声。 第十六章 运输舰不携带武器，靠近原始星，不会被视为威胁，但同样不能穿越大气层。 栗颜想要登陆，必须借助传送器。 “安全官。” 换下指挥服，仅着修身长袍，栗颜走到传送室内。抚过信天翁雪白的羽毛，想起那场奇怪的金属雨，妖艳的面容闪过些许兴味。 总算不会继续无聊了。 依照规定，如果原始星发生异状，空间站可派观测员前往。身为空间站指挥官，栗颜有权决定，哪种情况才算“异常”。 借此机会，暂时避开炮击星舰的问询，也算是一举两得。 环形光芒闪动，传送室内，四名羽族、六只信天翁一并消失在光中。 海岛上，秦宁坐在火堆旁，正享用鲜美的鱼汤。 烤鱼架在火堆旁 鱼肉烤得恰到好处，外皮焦香，撒着章鱼秘制的调料。吹了吹气，直接下嘴啃，酥脆鲜美，好吃得让人流泪。 整锅鱼汤喝完，六条烤鱼下肚，还只是七分饱。 秦宁愈发觉得，自己胃口太好，有发展成无底洞的潜力。 六只小章鱼瓜分鱼骨，同样吃得满意。 剩下的烤鱼收入储物器，汤锅洗刷干净。 两只小章鱼向篝火内添柴。 巴掌大的圆球，举着锋利的小刀，在枯枝间跳跃。咔嚓几声，近两米的枯枝斩成整齐小段，填入火堆，干脆利落。 “你们的储物器，食物能保存多久？” 同林克交易的储物器，储量不小，也能存放活物，但有时间限制。例如烤鱼，五日之后就会慢慢变质。 相比之下，章鱼的储物器更胜一筹。 不出意外的话，存放十天半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十天，十五天，三十天也行？很好。” 盘腿坐着，享受过短暂的安逸。 秦宁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划着。 “很难预料前方状况，多储存些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六只蓝球挤成团，两只一根鱼骨，一边咔嚓咔嚓啃着，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比起在黑域的日子，赖上秦宁，简直是平生最明智之举。 “没问题吧？” 点点几个圆脑袋，得到肯定回答，秦宁翘起嘴角。 夜色渐深，空间帐篷二度开启。 飞行器被拆解弹飞，掉落的能源矿不少，粗算有十几块。晚饭后在林间搜寻，轻松又有入账。 有了储备，自然不必处处节省，更无须委屈自己。 秦宁走进帐篷，有章鱼指点，很快找到升降梯旁的嵌入点。 蓝球弹上金属盘，触手轻点，又快速弹开。 盘心下陷，摩擦声中露出圆形凹槽。仅有指甲盖大的一片矿石，颜色灰白，显然能量即将耗尽。 “就是这里？” 章鱼点头。 秦宁取出矿石，发现体积太大。敲下一半，大小才算合适。 矿石嵌入，圆盘又一次发出摩擦声，顶部的金属片很快收拢。 “这就行了？” 章鱼摆摆触手，示意秦宁等待。 “好吧。” 五分钟后，帐篷内没有任何变化。 秦宁正觉得奇怪，升降梯忽然开启，直接将他带上二层。 金属门打开的瞬间，秦宁惊呼出声。 “老天！”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已是大变模样。 头顶湛蓝，脚下是无尽的荒漠。奇形怪状的岩石，像是蹲踞在黄沙中的怪兽。 置身其中，仿佛进入异次元。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惊讶，秦宁向前迈步。 一切都过于真实，仿佛有沙漠的热风迎面扑来。 没走多远，身侧响起奇怪的杂声。转过头，两只硕-大的虫子脸，陡然闯入视线。 秦宁吓了一跳，本能向一旁闪躲。脚下踉跄，意外撞上隐藏起的控制台。 “嘶——” 腰被磕到，一阵痛麻，秦宁不由得呲牙。小心翻过身，双眼对上屏幕，瞬间掉落下巴。 房间中的一切，竟和屏幕中的影像完全同步！ “老天！” 屏幕前方，圆形和方形按钮有规律排列。正中三盏控制灯，两盏亮起，一盏忽明忽灭。 灯光闪烁越频，周围影像随之晃动扭曲。 半分钟后，除了荒漠，砂岩和巨虫全部消失。 “这是什么？” 秦宁瞪大双眼，惊讶始终没能散去。 六只章鱼凑了几滴毒液，注入翻译器，一一为秦宁解答。 “游戏？” 秦宁满脸见鬼的表情。 “幼虫游戏？” 章鱼舞动触手，继续敲敲打打。 “模拟黑域环境，训练生存技能。” 这种型号的帐篷，没有直接扫入垃圾堆，而是发挥余热，成为儿童玩具，和内嵌游戏不无关系。 “生存技能？” 禁不住好奇，秦宁点下黑色按钮。 屏幕闪动，两只逼真的巨蝎凝出实体，挥舞鳌钳，亮出尖尾。 秦宁眼前一黑，视角转换，仿佛化为巨蟹，亲身参与搏杀。 黄沙翻滚，血肉横飞，那叫一个激情澎湃。 一钳，两钳，尾巴扎过去！ 作为一只蝎子，打架当真是个技术活。 战斗结束时，一只巨蝎被扯断鳌钳，另一只则没了脑袋。 秦宁很幸运，属于胜利者。扫过巨蝎尸体，不禁抽了抽嘴角。 幼虫游戏？ 星际时代，果然不能以常理衡量。 开启游戏，能源消耗极快。两次之后，秦宁果断按下停止键。 巨蝎消失，黄沙飞散，房间恢复原样。 秦宁晃晃手腕。 鳌钳被夹断，痛楚百分百反馈，胳膊真被扯断一样。 不能说不过瘾，只是感觉不对，相当不对。 “下次再试试？” 为能源考量，还是算了。 升上三层，调低灯光，秦宁倒在床上，很快沉入梦乡。 岛林上空，几只信天翁盘旋不去。 “这层屏障很奇怪。”坐在信天翁背上，俯视漆黑海岛，栗颜难得肃然表情。 直觉告诉他，岛林内有东西。 这层屏障的存在，像是将整个岛林隔绝，同时保护起来。 想到这里，栗颜不由得心头一动。 “不是羽城……难道是古迹？” 蛮荒时期，星城尚未建立，这里属于鸑鷟族群。迄今为止，原始星内仍存有该族遗迹，只是少有羽族发现。 万年前，羽族生乱，鸑鷟灭族。传言同地形羽族脱不开干系。 如果屏障真是古迹，毁掉地形羽族的穿梭舱，半点也不稀奇。 灭族血仇，不拆你拆谁。 只不过，隐藏万年的遗迹，为何会这时出现？又是什么原因，引得遗迹出现？ 想到某种可能，栗颜不禁摇头。 真有血脉遗存，白珝刚来过海岛，不该没有察觉。 毕竟，就某种意义而言，两族有亲缘关系。 栗颜迟迟没有下令，安全官不得不出声道：“指挥官，无法降落，是否继续向前探查？” “不用。”栗颜道，“先回海滩扎营。” 按照计划，他将在原始星停留一段时日。 时间充裕，无需过于急切，大可以慢慢找。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惊喜。 “指挥官？” “没事。” 真没事？ 栗颜笑得诡异，同行的安全官齐刷刷打个冷颤。 信天翁则不理不睬，累了一天，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梳理一下羽毛。 先前跟随白主，就在岛上遇过一回怪事。现下被这只鵟雕偷出来代步，等到回去，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熟睡中的秦某人，压根没有想到，他被一只任性的鵟雕惦记上了。 接下来几天，栗颜在岛林上空徘徊，寻找突破屏障的办法。 秦宁毫无所觉，早晚忙碌，全心准备干粮。 交易器发挥本色，甭管大鱼小鱼，见面必须分一半。 于是乎，秦宁加班加点，潭里的鱼群倒了大霉。 到第四日，一切准备就绪，秦宁向瀑布进发。 岩壁湿滑，每向上攀登两米，就要损失一段藤绳。 章鱼不惧怕水流冲击，触手上的吸盘意外能黏牢岩壁，帮了秦宁大忙。 两个小时后，秦宁停下休息。坐在凸起的页岩上，抓紧时间啃条鱼，补充一下--体--力。 鱼啃到一半，小章鱼突然挥舞触手，着急指着上方。 带着疑惑，秦宁抬头望去。 几只雪白的信天翁，正从头顶飞过。 这样的巨鸟，他曾在林外见过一次，印象相当深刻。 是那些帅哥又回来了？ 似乎不太像。 信天翁体型庞大，不比海燕灵活，每俯冲一次，就要消耗不少体力。 秦宁叼着鱼尾，眼见巨鸟冲下来，被弹飞；再冲下来，又被弹飞。过程实在太快，仰得脖子发酸，依旧无法确定，鸟背上是否有人。 然而，这样的结果，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没摸清对方底细，谨慎起见，做个“陌生人”比较安全。 几番尝试无果，信天翁振翅向东飞远。 秦宁系牢藤蔓，继续向上攀登。 由于准备充分，又有小章鱼帮忙，仅用三个小时，就爬到岩壁中层。保持这个速度，日落之前就能攀上崖顶。 越靠近顶端，水流越是湍急，水声反倒减弱。 秦宁抓牢岩壁，锋利的指甲扎入岩石缝隙，当即有碎屑洒落。 距目的地越来越近，秦宁肩膀发酸，前臂和小腿磨出一条条血痕，掌心更是几次被划破，伤口一条叠着一条，愈合再快，也是血红一片。 最后十几米，每前进一段，岩壁上就会留下两三个血手印。 秦宁疼得麻木，没有自觉。外人看到，肯定会吓一跳。 血痕没有被水冲走，反而慢慢渗入岩壁，仿佛养料一般，瞬间被吸收干净。 第十七章 距离崖顶还有最后五米。 偏偏这最后一段高度，成为最大问题。 顶着急流攀爬，体力损耗极大。 秦宁脸色发白，嘴唇发青，汗水一层层向外冒。 低头向下看，凹陷的山岩仅容半个脚掌。不是小章鱼帮忙，又有交易器牵引，十成又会高空坠落，功亏一篑。 “不能放弃，绝不能放弃……” 紧紧贴住岩壁，秦宁咬紧牙根。 手冻得发麻，脚底打滑，勉强取出的烤鱼，连同几块碎石，一并随瀑布滚落，几秒不见踪影。 “帮帮忙？” 两只小章鱼收回触手，爬上秦宁肩头，将撕成条状的烤鱼，一点点喂进他的口中。 “谢了。” 含糊道谢一声，吃下整条烤鱼，身体终于有了热气。 交替活动手指，秦宁不由得怀念巨蟹。 只要一块蟹肉，就能恢复大半力气。鱼肉虽然美味，效果终究差了一大截。 抬头望向崖顶，咫尺之间，却如千里之遥。 事实上，能一口气坚持到这里，已是相当不容易。能否攀上崖顶，体力和意志缺一不可。 “我要离开这里！” 秦宁咬着牙，用力抠住岩缝，发起最后冲-刺。 五米、三米、一米！ 单手扣住岩石边缘，指甲留下灰白色划痕，胜利在望！ 不等秦宁高兴，嵌入岩壁的白光猛然一阵晃动。 “不是吧？” 情景很是熟悉，秦宁心生不妙，激动的表情僵在脸上。 “不会真那么倒霉吧？” 好的不灵坏的灵。 三秒之后，白光消失，光屏再次出现，交易界面开启。 很显然，秦某人又被其他宿主定位了。 不考虑危险性，秦宁都想捂脸。 要不要这样？ 还能不能给他条活路！ 以为又是那个虫子脸，秦宁满心怒火。结果头一抬，没出口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这哪位？ 屏幕中，一个浓眉大眼，梳着莫西干发型的帅哥，正好奇的看着秦宁。 轮廓硬朗，五官深刻。说帅的确帅，只是脸有点长。打个比方，同样款式的长袍，那群银发帅哥能-露-锁骨，这位就只见下巴。 “您好，尊贵的羽族，我是青域的潘特。” 帅哥开口，声音富有磁性。 出于礼貌，秦宁挤出一丝笑容。 “您好，我是秦宁。” 他很想问问交易器，自己是不是得罪了整个宇宙。否则，怎么总是在这样“恰到好处”的时机，被其他宿主定位。 “您是否不太方便？”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很抱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长脸帅哥这样，他很难摆出对虫子脸的态度，当面关闭交易器。 潘特生活在青域，却不属于偶蹄族。 他的祖先属于灰域，因被象族排挤，不得不跨越宇宙，做星域移民。 好在偶蹄族性格温和，除了繁殖季和遇到虫族侵扰，一年到头难得发几次脾气。潘特全族被接纳，在青域安家。 千年之前，潘特的祖先意外得到时空交易器，开启星域交易。其后历经数代，直到潘特，已历经六代。 根据潘特祖先的经验，时空交易器可以传承，但要付出相当代价。 总结为两个字：付钱。 例如，潘特的曾祖是中级宿主，祖父接到传承，非但没有余额，反有让人心惊的负债！ 再比如，潘特的父亲是高级宿主，可以独自跨越宇宙。交易器到潘特手里，勉强没有负债，交易额和信用点却统统归零。 如今的潘特，刚刚跨入中级宿主行列，在同宇宙宿主中相当不起眼，甚至比不上林克。但对时空交易器的了解，却远超他人，绝对称得上大拿。 家学渊源，族群智慧。 八个字，足以代表一切。 定位秦宁并不是偶然。 数日前，黑域传出消息，有虫族商人出售蓝域菌类，不只新鲜，而且带有孢子。培育得当，人造土壤都能种植！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在域内引起轰动。 短短三天，十几颗蓝域菌菇被一扫而空，每颗都卖出天价。 出售蘑菇的林克，摇身一变，跻身虫族富翁之列。 通过时空交易器，潘特和林克打过交道，交换过相当数量的货物，知晓这只虫子的底细。凭他的胆量，根本不敢深入蓝域，菌菇的来历值得推敲。 最可能的解释，羽族有了交易宿主！ 为确定所想，潘特主动联系林克。 青域不缺植物，但蓝域的资源更为丰富。 尤其是某些种类的青草，向来为偶蹄族喜爱，只是羽族少有贸易。如果运气好能换来种子，在青域试种，绝对是一本万利。 没料想，那只虫子心思狡诈，翻脸不认人。 潘特提出的问题，全部含糊以对，更找借口关闭交易器，最后竟把他拉黑！ 林克十分明白，秦宁的存在终究瞒不住，但能拖一刻是一刻。 比起秦宁，他一点也不怕得罪潘特。 虫潮将临，青域的植物换不来，完全可以抢。蓝域则另当别论。 潘特怒了。 这只虫子倒是真会过河拆桥！ 没有林克帮忙，他就找不到新宿主？ 笑话！ 交易额和信用点清零，记录下的坐标可没一并抹除！ 几代累积的经验，谁拍谁！ 于是乎，秦宁在林中奋斗，寻找出路时，潘特整夜不睡，翻找交易器。 最终，辛苦得到回报。 潘特挂着两只黑眼圈，总算找出羽族原始星，成功定位秦宁。 只是这个记录过于古老，远远早于潘特祖先。 而且，时机实在不巧。 小心观察两秒，确定秦宁没有发怒，潘特小心发问：“您为何会在攀岩？” 这应该是偶蹄族的爱好。 据他所知，像秦宁这样的进化羽族，应该有原始羽族代步。即便没有，也能自己飞上去。哪里用得着爬？ “很难解释。” 秦宁嗓子发哑，靠着岩壁，喝下两口水，润了润喉咙。 虽说时机不巧，但他对潘特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比那只虫子脸好许多。 “等我爬上去，咱们再谈。” “好的。”潘特点点头，并再次向秦宁表达歉意。 “没事。” 扯了扯嘴角，秦宁集中精神，双臂用力一撑，终于爬上崖顶。 人在高处，视线豁然开朗，森林水潭都在脚下，连轰隆的水声都变得可爱。 靠在潮湿的玄武岩上，秦宁精疲力尽，四肢酸软，心情却是格外愉悦。 休息片刻，秦宁搓了搓脸，移动到相对安全的位置，开口道：“让你久等了。” “不，是我打扰了您。” 虫族惧怕羽族，青域居民对羽族也有天生的畏惧。 究其原因，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羽族的食谱过于丰富，其中包括有蹄类。 简单交流几句，秦宁对潘特的印象更好。知道对方食素，摇摇头，推开小章鱼递出的烤肉。 体力需要补充，但不用急在一刻。 发现秦宁很好交流，潘特放松不少，很快转入正题。 “尊贵的羽族，我希望能同您交易货物。” 秦宁挑眉。 “植物吗？” “是的。”潘特点头，“青草，菌类。如果您愿意交易种子，我会十分感激。” 这话有点熟悉啊。 秦宁摸摸下巴。 “我有个疑问。” “您请说。” “你找到我，应该不是偶然？” “您很智慧。”潘特的语气带着恭维，却并不令人讨厌，“事实上，用不了多久，其他星域的宿主也会陆续同您联系。我只是更快些。” “为什么？” “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这……” 见秦宁的疑惑不似做假，潘特讲出黑域的交易。并且告知秦宁，通过和他的交易，林克不只赚得盆满盈钵，更全家搬到黑域王城。 “据我所知，虫族的资源并不丰富。在原始星交易，也存在一定限制。” 秦宁沉默。 “我有些好奇，您同他交易了什么？” 秦宁仍是没说话。 “抱歉。”潘特连忙道歉，“这有些破坏规矩，我不该问。” “没关系。” 秦宁摆摆手。 林克赚成这样，的确有些出乎预料。但交易已经结束，吃一堑长一智，学费交了，下次总会精明些。 潘特话里的挑拨，甭管原因是什么，秦宁暂时决定装糊涂。 “我可以交易给你青草和菌类。草种的话，暂时没办法。” “青草的种类，我是否可以选择？” “可以。”秦宁点头，“只要我能找到。” 没有草种，潘特略感遗憾。 但事情开了好头，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秦宁肯交易，总有成功的时候。 “尊贵的羽族，您需要什么？” “调料。” 在潘特看不见的角度，小章鱼取出翻译机，敲敲打打，为秦宁参谋。 “调料，布料，储物器，几箱趁手的工具，还有能源矿石。最后再加一艘船。没有的话，就换成造船的材料和工具。” 小章鱼列出的单子很长，也十分详细。 秦宁以为潘特会不耐烦，事实却正好相反，对方已经乐开了花。 原因很简单，秦宁要求的货物越多，累积的价值越高，他的获益也会越大。 “关于调料，我手中有更详细的分类，您可以过目。” 论起吃，黑域的虫族最不讲究。加点盐糖，就是极致。 羽族爱好广泛，食材精细，却不喜欢太重的味道。红域的兽族，尤其狮族和豹族，各种口味都愿意尝试，堪谓翘楚。 青域的居民，集体食素，只能算作中流。 秦宁提出调料，潘特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 喜好攀岩的羽族，必然有些另类。搜集些调料不值得奇怪。 看过潘特给出的种类，秦宁砸了咂嘴。 “这些都有？” “是的。”为加深秦宁印象，潘特让仆人取来许多制好的调料，还有磨成细粉的谷物，通过交易界面展示，“您是否要交换些谷物？” “这个……” 秦宁有些犹豫。 章鱼拿出的面包，卖相也是相当不错，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食性发生变化。 如今来看，似乎不是这个原因？ “您放心，青域同蓝域有谷物贸易。这样的谷物，您一定会喜欢。” “好吧。” 秦宁点点头，敲定单子上一半的种类。那些过于奇怪，或他认为无法接受的味道，全被剔除出去。 其后，两人又一一确定储物器，工具，以及能源矿石数量。 谈及造船材料，潘特有些为难。 最后折中一下，以一艘民用运输舰代替。 当然，不载武器。 至于秦宁造船的目的，他不想再废脑筋。可以确定，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羽族，没有之一。 “您放心，嵌入能源矿石，一样能在水上航行。” 秦宁勉强接受。 实际上，他可以伐木造船。但自己凿木头太过费力，安全性无法预测，远不如直接交易。 况且，有那时间，不如多抓几条鱼。 每列出一项，交易器就会给出价值。 傍晚时分，两人才全部谈妥。 出发前，秦宁抓了大量淡水鱼，不愁能源供应不上，完全有时间讨价还价。计算出交易额和信用点，看到新增的费用，也不再那么不顺眼。 潘特同样十分满意。 没有种子，货物的数量却超出预期，绝对能大赚一笔。 “感谢您的慷慨。” 两人谈话时，留一只小章鱼做参谋，余下五只四散开来，按“订单”收割青草菌类。 不到二十分钟，两米高的草茎捆扎完毕，菌菇洗净，整齐堆叠，运动回来。 相比青草和菌菇，章鱼们小得可怜。 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无法相信，这些小家伙的力气，竟然会大成这样。 “这是您要的货物。” 另一边，潘特准备的调料谷物，同样堆积成山。 能源矿石都是预先切割好，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布料成捆，工具精挑细选，刻有青域独特的标志。 和以上比起来，储物器只能算添头。 “这是最新款，由特殊材制成。” 潘特取出一枚坠子，独角兽形状，十分漂亮。 “您可以随喜好调节大小，也可以变换形状。” 说话间，潘特亲自演示，将坠子捏成指环，又将指环拉长，缠绕成手绳。 “最大可储存两艘星舰。可以存放生命体，但不能超过两个宇宙月。” 秦宁点头，不自觉摩挲着手上的指环。 那只虫子真打算和他长期交易？ 究竟是他傻，还是对方脑袋被门夹了？ 彼此确定无误，手指点上交易界面。 白光罩下，半分钟后，秦宁面前的青草和菌菇消失。小山般的谷物，袋装的调料，以及造型朴实的金属箱，取而代之。 民用运输舰主体拆解，和工具放在一起。 “装配十分简单。” 按照潘特的解释，拆装民用运输舰很容易，和搭积木没什么区别。 为让秦宁满意，他同样亲自做了演示。 “这样一来，完全不违背原始星的交易规则。”装上舱门，潘特拍拍手，“引擎和控制系统没有拆分，您只需处理舰体部分。” 服务如此周到，秦宁还能说什么？ 传送过程中，超过三分之一的谷物和调料被收走。金属器具和布料，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 运输舰的价值，全部以谷物和调料计算。 不想交，必须以淡水鱼替换。 储物器没什么价值，兑换成谷物和青草，几乎能忽略不计。 有更好的东西，系统压根不会收取这些“高科技”。 “奸商！” 秦宁咬牙，但也只能咬牙。 骂干喉咙，货物也不会被吐出来。 潘特早习惯交易器的霸道，清点过接收的货物，查阅过交易额和信用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您的慷慨让我敬佩，期待同您再次交易。” “我也一样。” 约定下次交易，双方关闭交易界面。 看着堆积成山的货物，秦宁心情转好。 疲惫一扫而空，拿起新的存储器，哼着小曲，陆续收起货物。 收到一半，突然发现，六只章鱼不见踪影。 四下寻找，最后在岩石缝隙里，发现变成灰色的圆球。 “怎么了？” 圆球没有动，一只壮着胆子举起触手，向天空指了指。 一只雪白的信天翁，正盘旋在瀑布正上方，明显发现了他。 雪白的羽毛，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随巨鸟斜身飞过，可以清楚看到，鸟背上坐着一个人！ 咽了口口水，秦宁毫不怀疑，没有光罩阻隔，那只巨鸟会立刻俯冲下来。 大意了！ 早就发现，这些巨鸟在岛林上方飞过，压根没想到，他们会去而复返。 在瀑布下，即便是夜间，也有茂密的植被遮挡。 偏偏他爬上崖顶，交易的货物又相当多，白光频闪，简直像举个手电筒向空中发信号，告诉巨鸟背上的人，目标就在下方！ 第十八章 隔着屏障，秦宁和信天翁对望。 一秒、两秒、五秒……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心开始狂跳，危机感顿生。 这种感觉，活似被捕食者盯上！ 跑！ 必须跑！ 马上跑！ 直觉告诉秦宁，信天翁背上的陌生人，绝对不好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以最快速度收起货物，抓出岩缝里的圆球，找准方向，秦宁不敢回头，撒丫子就跑。 交易器虽然坑，对宿主的保护却是一丝不苟。 白光牵成细线，一圈圈缠绕秦宁手腕。 河道两旁布满卵石，万一秦宁脚下不稳，光球随时会张开。更重要一点，补充能量的鱼，都是白光主动从水里抓的。 换成平时，受到这种待遇，秦宁百分百会感激。 这样的安全保障，简直万金不换！ 但在现下，他只想对交易器比中指。 白光闪得耀眼，瞎子才会看不见。手腕上套着这个，简直就是定位系统，全方位无死角！ 关上？ 抱歉，系统设定，关不上。 信天翁震动双翼，鸣叫不绝。即使被光罩弹飞，照样急速飞回，紧追不放。 鸣叫声引来同伴。 空中的信天翁很快变成六只。 发现追兵增加，秦宁脸色发青。一边飞奔，一边迎风洒泪。明知道进不来，还追什么追啊，有意思吗？！ 分心之余，脚下一个踉跄。 他选择的方向竟靠近一处悬崖，刚刚差点顺着陡坡滚下去！ 嘶了一声，秦宁惊魂未定，仍不敢慢下速度。 坑人啊！ 坑成这样，他还有爬出去的一天吗？ 刺耳的鸣叫响彻夜空。 长时间被岛林阻隔，没有任何收获，信天翁很是暴躁。 破壳至今，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 白主也就算了，这只鵟雕向来没忌讳，大嘴巴一张，自己会被那群海鸥笑死！ 发现目标，得到追踪的指令，信天翁只有一个念头：追上，抓住！ 有屏障抓不住？ 那也要追！ 于是乎，六只信天翁队形整齐，巨型轰炸机一般追了上去。 跑出几百米，湍急的河道突然分流。 水道收窄，岸边的卵石，变成被水流凿穿的玄武岩。一块拱形巨石横跨两岸，像是天然形成的拱桥。 玄武岩附近，没有任何植物遮挡。 想有林木躲避，至少还要前进五百米。 来不及犹豫，遵循本能，秦宁穿过石桥，直接向右跑。 哪料想，脚下踩空，巨石之后又是一个陡坡！ 交易消耗太多能量，水道中鱼类有限，白光形成保护罩，却无法将他拉升。 飞落间，系发的藤蔓松脱，黑发绸缎般飞散，遮住视线。 白光开始减弱，薄得像一层蝉翼。 不用多久，光球将失去效果，而他仍在下落！ 突临险境，秦宁脸色发白，心跳再次加快，耳鼓嗡鸣。 危急中，黑色图腾缓慢浮现，爬上锁骨和侧颈，逐渐延伸至两肩。 黑色光翼张开，有力的扇动，带起微弱气旋。 白光终于消失。 交易器被迫休眠， 陡坡几乎垂直，秦宁无法稳住双腿，眼见要撞上一块岩石。不料双脚突然离地，越来越高，反应过来，已升高近两米。 “什么？！” 看着脚下，秦宁惊骇无比，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察觉肩胛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翅膀？！ 惊诧间，光翼失去控制，秦宁忽的下落。 挣扎起来，再次下落。 几个来回，完全就是一场笨拙的高空跳跃。 信天翁背上，栗颜神情微变。 早知道岛林中有东西，没想到真是一只鸟！ 个头不大，飞得不稳，是刚出壳没多久？还是说，天生就飞不高，体型也长不大？ 以他之前的表现，前一种可能更大。 “跑得倒是不慢。” 无法正对面，辨识不出图腾，种族待定。 能看清的只有羽毛。 黑色。 “跟上去。” 栗颜眯眼，抚过信天翁颈项。 这只鸟出现在原始星，的确很奇怪。但羽族相当爱护幼雏，纵然身份不明，也不能继续留他做个野鸟。 如果和古迹重现有关，更要带回去。 将他交给白主，自己的降职命令，应该会取消的……吧？ 打定主意，栗颜紧追不放。 秦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无法甩掉追兵。 心中焦急，不由得乱了方寸。 看到前方有一处密林，想着落地藏起来，却是光翼振动，越飞越高，很快由两米升高到五米，八米，乃至十米。 壮着胆子抬起头，发现彼此距离更近，秦宁满脸铁青。 继续升上去，八成要和信天翁面对面，主动来一次亲密接触！ “我xxxx啊！” 听过被追着跑的，没听过被追着飞的。 什么带我翱翔带我飞，无比的浪漫。身临其境，自己飞一下试试？！ 信天翁速度越来越快，阴影罩下，带起刀锋般的气旋。 秦宁头皮发麻。 敏锐的视力，让他看清了巨鸟背上的栗颜，以及紧随其后的安全官。 又一个美男。 不，四个。 此时此刻，他当真不晓得，是该惊叹外星人的长相，还是愤怒咆哮几声。 好好的荒岛求生，为回家努力奋斗，也没碍着谁。顶多拔些草，砍些菌类，用得着追成这样吗？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拔-草-砍蘑菇？ 这些帅哥发现情况，才主动找上门来？ 秦宁悚然。 他不懂外星法律，但以林克和潘特的态度，拔-草-砍蘑菇，应该不犯法吧？ 心思急转，各种念头闪过，越想越不确定。 偏偏这种不确定，让秦宁感到焦躁。情绪累积，身体本能做出反应。 双翼陡然炫起黑光，周身环绕光影。 黑光成箭，倒转正对半空。 这样的攻击方式，竟和白珝有五分相似。 光箭成影，迎面飞来。 察觉危险，栗颜瞳孔紧缩，立即让信天翁拉升高度。 可惜仍是慢了一步。 几道黑光穿透屏障，笔直削过信天翁的翅膀尖端。 硬羽飞散，信天翁没有受伤，却是受惊不小。 与此同时，光罩骤起来波纹。 惊魂未定的信天翁，立时被弹飞数米。 秦宁突然的变化，让栗颜吃惊不小。 锁定下方目标，当即下令：“栗川，你带信天翁回去，传讯空间站，岛上有未知羽族。” “是！” “等等，”栗颜忽又改变主意，“别通知塔台，直接传讯给栗鸣，让他报知白主。如果可以，请白主亲自来一趟原始星。” “指挥官，如果白主问起，是否要照实说？” “……实说！”栗颜眯眼。岛上这只雏鸟，很可能是他的亲族，白主不会不来。 “是！” “你们和我来。” 栗颜发出长鸣，褐色光翼在背部张开。 一名安全官返回，余下两人随他张开光翼，以最快的速度向秦宁追去。 鵟雕目光敏锐，飞行速度惊人。被他们盯准的猎物，少有逃脱机会。 以秦宁目前的处境，想要甩掉栗颜，除非发生奇迹。 原本栗颜只是猜测，并无多大把握。亲眼见到秦宁，可能性立刻增大。 就算这只鸟不是鸑鷟，能够影响古迹，也必然和该族有牵连。 必须抓住他！ 离开信天翁，追兵的速度不慢反快。 秦宁拼命挥动翅膀，双方的距离仍不断拉近。不是有屏障在，他早被几只鵟雕包围，抓住翅膀。 “噍——” 雕鸣声起，秦宁本该恐惧。 但他有种奇怪感觉，似乎自己不该怕那几个帅哥。反过来，他们该怕他才是。 “糊涂了！” 一定是跑得头晕眼花，脑袋不清醒！ 夜色渐深，秦宁的速度开始减慢。 攀爬瀑布，消耗他不少体力，至今没有完全恢复。为了尊重潘特，一条烤鱼都没吃。 饿着肚子逃命，都能听到五脏庙发出的抗-议-声。 不是不想跑，实在是他撑不住了。 岛林上方，栗颜几人降低高度，却是徒劳无功。 每次靠近，都会被白光弹飞。最危险一次，光罩下陷，形成摧毁穿梭舱的漏斗。一只鵟雕差点被卷进去，弹出大气层。 “小心！” “不要再靠近屏障！” “指挥官，这下该怎么办？” 目标就在下方，触手可及。偏偏看得见抓不着，恼火不恼火？ 鵟雕恼火，秦宁一样提心吊胆。 体力不济，无法继续维持光翼，来不及降低高度，扑通一声，五体投地。 幸亏身下是松软的泥土，要是玄武岩，他也用不着跑，可以直接等死。 爬起身，仰头上望。 几只鵟雕振翅盘旋，始终没法进入林中。 目光锁定，没法下爪。 秦宁不敢怀揣侥幸，撑起膝盖，继续向岛林深处走。 无论如何，藏进林子里总是比较安全。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不对。 眼前的几棵树，实在过于熟悉。这个地方他一定走过！ 迷路了？ 秦宁不敢多想，立即抓起一块石头，在树皮留下刻痕。 五分钟后，再次回到原地。 十分钟后，看着树上的划痕，秦宁愣住了。 什么叫倒霉催的？ 这就是！ 岛林上方，栗颜奇怪的看着秦宁。 这只鸟怎么回事，为何总在一个地方兜圈子？ 知道有屏障的存在，有恃无恐？ 可惜隔着屏障，压根没法交流。否则，栗颜的表情会更奇怪。 一只鸟，迷路？ 他真该拔几根羽毛，清醒清醒。 又绕了三回，秦宁确定，自己的的确确迷路了。 穿越至今，这是头一回。 不考虑半空的“威胁”，称得上新奇的体验。 “怎么办？” 拍拍树干，秦宁眉间拧出川字。 六只章鱼缠在一起，随秦宁飞过一遭，正满眼蚊香圈，没法帮忙。 围树干绕了一圈，秦宁脚趾一疼，似乎踢到什么东西。 蹲下--身，扒开土层，一块长方形，雕刻奇怪图案的黑石，出现在秦宁眼前。 图案十分鲜艳，但过于抽象，完全辨认不能。 手指擦过石缝，指腹被划破。 血珠滚落，石面上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岛林边缘，曾被秦宁踢过的方石，完全露出地面。倒扣在岛林上方的屏障，骤起层层波纹。 发现不对，几只鵟雕立刻闪远，唯恐屏障突然发难。 没料想，一阵强光后，屏障自中心分开。同时，海岛四面升起十二根光柱，直入云层。 光芒聚拢，照亮整个天空，仿佛白昼一般。 秦宁手中的黑石，突然开始发光。 光线自花纹溢出，漫射开来。黑石发热，几乎融化一般。 秦宁忙一甩手，倒退三大步。 尚没搞清发生了什么，栗颜三人已抓准时机，向他冲了过来。 坏菜了！ 千想万想，根本没想过，屏障会在此时失效。 果然，他真得罪了整个宇宙？ 两米多高的帅哥，眨眼就到近前。肩膀上，已能感受到压力。 秦宁能做的，只有转身就跑。 撕拉声起，坚韧的蛛丝布竟被生生扯裂！ 跑出不到五十米，脚下地面突然开裂。 岩层分开，松软泥土滚落。 自上方俯瞰，断裂处，恰好在海岛中轴线上，也是秦宁猜想过，藏在岛心的火山口。 覆盖植被，沉寂万年的火山口，这一刻，陡然焕发生机。 秦宁失足跌落，栗颜飞身向前，手却抓了空。正要振翅飞起，地心涌起奇怪引力，三只鵟雕一并被扯了进去。 黑黝黝的裂缝中，几人越落越深，很快不见踪影。 第十九章 秦宁下落很快，背后光翼张开，却没有任何用处。 交易器陷入休眠，小章鱼比他更害怕。触手箍紧，不用看就知道，前臂一定留下了淤青。 下落途中，风吹动乱发。 秦宁身不由己，却半点不觉害怕。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亲切。 周围的一切，漆黑的岩壁，带着热力的风，甚至是有些刺鼻的粉尘味，都让他觉得亲切。 仿佛他曾来过这里。 火山深处，有他今生今世，最深的羁绊。 念头一闪而过，前臂突然一紧。 六只小章鱼触手连着触手，靠近岩壁的瞬间，瞅准机会，两只向前弹出，紧紧攀上岩缝，余下四只环住秦宁手臂，意图将他悬在半空。 触手嵌进岩石缝隙，钢丝般牵引。 坠落的速度立时减缓。 得到喘息之机，秦宁挥动光翼，发现一处凹陷的岩洞，连忙向前探手，奋力扣住边缘。 指尖下陷，刺耳声响中，石粉飞溅。 灰黑色的岩石，留下清晰划痕。 两手抓牢，双脚踩上两指宽的凸石，秦宁用尽全力，才勉强稳住自己。 抬头向上看，星光早已不见，坠落处仿佛一条黑线。 试着向上飞，立刻有无形压力袭来。 更糟糕的是，奇怪的引力再次出现，似藤蔓缠绕脚踝，要将他拉入地底深处。 秦宁不敢再试，只能牢牢攀住岩壁，藏进石洞，另想办法。 岩洞并不大。 高不到散三米，深只两米。 比起石洞，更像是临时凿开的石台。 贴着石壁，秦宁缓缓坐下。 用力抹了一把脸，喉咙发干，心脏狂跳，冷汗一层层向外冒，整个人有些脱力。 稍微冷静下来，正要向小家伙们道谢，却发现身边异样寂静。 四只圆球凑在一起，围着倒在面前的同伴，似在哀悼。 攀附岩壁的两只章鱼，全身瘫软，一动不动。 三条触手扯断，余下几条也磨损得相当厉害。断口处，透明血液流淌，黑色大眼睛半闭，已是奄奄一息。 秦宁吓了一跳，忙返身爬过来，想把圆球捧起来查看，又恐加重伤势。 “有没有办法？” 小章鱼们哀伤的摇摇头。 “真没有办法？” 看着悲伤的同伴，秦宁鼻根发酸。 从睁眼醒来，这几个小家伙，是他唯一的朋友。 “一定能想出办法！” 秦宁取出独角兽形的坠子，拉成长线，仔细缠绕在颈上。单手覆上受伤的章鱼，同时道：“你们都进来。” 四只蓝球摇头，摆动触手，表示他们还很好，不用休息，也能帮忙。 “听我的。” 秦宁矜持。 二话不说，抓起余下几只圆球，全部收进储存器。 他一定会走出这里，一定能救他们！ 打定主意，秦宁五指成爪，狠狠抓上岩壁。 指尖扎入岩石的瞬间，好像抓在豆腐上，没受到任何阻力。貌似坚硬的石壁，轻易被他抓下一片。 看看手指，试着再抓，除了划痕，指甲盖大的碎渣都没有。 “怎么回事？” 秦宁皱眉，想到某种可能，忙起身查看岩洞。试着敲了敲石块，仅洞底一处格外不同。 声音在洞窟中回响，竟有些苍凉。 圈定大致范围，秦宁没有迟疑，一爪接着一爪，不停向内挖掘。 手指酸疼，取出工具长刀，叮当声中，真被他挖开一个半米高的出口。 洞口之后，黑漆漆一片。 仔细听，能捕捉到细小风声。 “通道，一定是条通道！” 有风吹来，一定会有出路。 洞口实在太小，秦宁想再挖宽些。 可惜能挖的全已挖尽，剩下的硬度堪比花岗岩。铲子凿过去还能听声响，长刀直接折断。 “明明看起来差不多。” 敲敲坚硬的岩壁，秦宁嘟囔一声。尽量避开尖锐的石棱，试着走进洞口。 侧身不成，弯腰也不成，唯有四肢着地，直接向内爬。 逃出去要紧，姿势雅不雅，没那么重要。 离开这里，找到生物能源，开启交易界面，才能换来救命的良药。 既为自己，也为同伴，必须离开这里！ 心念坚定，秦宁动作更快。 洞口很窄，四面没经过打磨，相当粗糙。 突起的石棱像刀子。 爬行过程中，手肘和膝盖几次被磨破，伤口愈合又被撕开，疼得直抽气，也没让他慢下速度。 前方隐约有亮光，秦宁精神一振。 正要加快速度，右脚踝忽然一紧。 冰冷的触感，铁箍一般，牢牢扣在腿上。 秦宁僵住，再不能移动半分。 空间太窄，没办法转身，秦宁侧头，越过肩膀向后往后望，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是那三只鵟雕。 栗颜三人被引力抓捕，下落过程中，掷出合金绳索，攀上粗糙的石壁。 以鵟雕的飞行能力，距坠落点不足千米，飞上去不成问题。 但是，每当他们展开光翼，试图向上冲，就会有奇怪力量缠缚，将他们禁锢在原地。继续向下，压力则会消失。 商议之后，三人决定向下探索，寻找出路。 “那只雏鸟会掉在哪里？” “这么深，不好说。” “原始星有这样的地方，为何没人发现？” “如果是古迹，藏在这么深的地方，没人发现也不奇怪。” “真是鸑鷟？” “指挥官亲口说的，你还不信？” 七域有传言，小型羽族，无论进化种还是原始种，都相当吵闹。尤其是雀族，一大群聚在一起，能把人的脑浆吵出来。 鵟雕属于猛禽，状似冷峻严肃，不好亲近。事实上，真要侃起来，未必比雀族逊色。 如今，栗颜就被两个安全官吵得头疼。 被困在火山口，正找出路，能不能认真点？ 如果栗鸣在场，一定会拍拍两人的肩膀，翘起大拇指，做得好！ 可惜，他不在。 接到原始星传回讯息，副指挥官正为联络白珝费脑筋。 “指挥官，这里没有讯号。” 一名安全官取出通讯器，试图联系运输舰。 屏幕始终漆黑一片，迟迟没有半点回应。 栗颜摇头，道：“不用白费力气，这里有古迹。就算能接通，也没法立刻传送。” 越向下，温度越高。 参考白主族群的习性，他九成肯定，这里藏着鸑鷟族群的古迹。 这样的地方，别说讯号传送，能不能安全出去都是问题。 “古迹？”安全官愣住。 “走吧。”栗颜展开光翼，不想多做解释，“继续向下，应该能再遇到那只雏鸟。” “指挥官，他真是鸑鷟？” 栗颜看了看方向，又瞥安全官一眼，道，“不然呢？你以为我闲得无聊，才避开塔台，请白主亲自来一趟？” 安全官互相看看，聪明的不再发问。 不知火山口有多深，为节省力气，三人掷出绳索，一端嵌入岩缝，一端系在腰间，用力踏上岩壁，顺势下滑。 作为猛禽，这样的“下山”方法，当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过程中，注意观察周围环境，尤其是岩壁上的洞口裂缝。 不出意外，很快发现秦宁。 岩洞里，碎石滚落，粉尘四散。 看到眼前的情形，三人都愣住了。 这只雏鸟在干什么？ 挖洞？ 身为一只鸟，是否太奇怪了点？ 正无语时，秦宁已经消失在洞口。 栗颜当机立断，飞身上前，伸手不及，竟掷出引力绳，缠住秦宁脚踝，就要将他拉出来。 考虑到对方年龄，附有探热器的绳索，并没有系得“太紧”。 发现不对，秦宁没有硬挣，而是顺着力道，从洞里倒退出来。 见对方没有反抗，栗颜略微放松。 这么小，估计刚破壳没多久。 九成没有成鸟看护教导，不然行为不会这么奇怪。 话说，族里那些妹子，都是怎么安抚雏鸟来着？ 栗颜暗地想着，正想表达友善，秦宁却没给他机会，一声招呼不打，突然发难。 没有强挣，不代表放弃！ 离开洞口的瞬间，黑色光翼张开。 锋利光箭倒转，齐齐袭向鵟雕。 这么近的距离，栗颜不想受伤，必须向后退，放开秦宁。 “指挥官！” 见势不妙，两只鵟雕忙甩掉绳索，齐飞上前，展开双翼护住栗颜。 趁此良机，秦宁飞速掉头，拖着引力绳，又一次爬回洞口。 中途取出弯刀，砸下一堆碎石，扔出林克交易的“高科技”，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以栗颜三人的体型，想要进来，除非开山凿石。 等他们成功，秦宁早已经爬……咳，跑远。 眼见秦宁消失，洞口被堵，三只鵟雕先是惊讶，旋即无语。 他们追的是雏鸟，很可能有鸑鷟血统的雏鸟，没错吧？ 但这行为，无论怎么看，都像橙域那群爱挖洞的…… “指挥官，还追不追？” “追！” 栗颜突然笑了，腕上储物器微亮，一柄彷如烈焰的长刀，赫然在手。 长刀抡起，厚重的刀身带起一阵炎风。 有个固执的、坚持传统的老爹，身为下一任鵟雕族长，这把代表身份，祖先传承的冷兵器，自出生就陪在栗颜身边。 刀锋过处，碎石纷纷滚落。 堵在洞口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 安全官本能倒飞，包拢双翼。 指挥官气疯了，一定是气疯了。 长刀二度斩过，岩壁洞开。 不等栗颜靠近洞口，火山底部骤起轰鸣，狂风袭至。 眨眼之间，三只鵟雕被卷入风眼。 不祭长刀还罢，祭出蛮荒传承的兵器，是挑衅还是挑衅？ 鸑鷟的地盘，哪轮得到鵟雕张狂。 换成同族血亲，还能通融一下。 其他的……先在风里转几圈，清醒清醒脑袋。 “幸好只是风，不是火山喷发。” 一名安全官收拢光翼，心有余悸。 话音未落，黑暗的地底突然亮起红光。 紧着着，白色的蒸汽，赤-色的岩浆，伴着刺鼻的硫磺味，涌泉般喷-射而出。 栗颜：“……” 安全官：“……” 说话的安全官：“……” 他们是鵟雕，真心不是乌鸦！ 第二十章 夜-色-深沉，岛林深处一片寂静。 海浪冲刷沙滩，拍击礁石，潮汐起伏间，时而传来鲸类的歌声。 突然，天际亮起一片红光。 赤-色光芒，眨眼吞噬群星。 轰鸣震耳，如闷雷般响彻海岛。 岛心炸裂，沉寂万年的火山口，骤然喷发。 火柱冲天而起，岩浆喷涌，似沸腾的水溢出杯口。 火光中，白色蒸汽夹杂着火星，一片片撕裂地表。 巨木栽倒，瞬间起火。 火红色的岩浆，不断涌出火山口，冲开坚硬的花岗岩，漫过黑色的玄武岩，吞噬岛林，顺势流向大海。 岩浆过处，河水蒸干，瀑布断绝。 干涸的河床底部，水草、卵石、陶片，逐一融化在热-浪之中。鱼群翻过肚皮，摆动尾鳍，做最后挣扎。 火红的岩浆，仿佛一张红色巨网，缓慢铺展。 滚滚洪流，铺满整座海岛，连接十二根光柱，组成一幅古老的图腾。 沙滩上，受火山喷发影响，一座座沙丘隆起。 成群的月光蟹爬出沙坑，争先恐后奔向大海。 个头大的，体力最强，速度最快。 个头小的，占据劣势，无法挤到前面，唯有尽最大可能跟在群体后，躲避这场灭顶之灾。 冰凉的沙地发出呲呲声响，腾起白色雾气。 几只月光蟹落在后边，转瞬被岩浆吞噬，壳角不剩。 环绕岛缘，海水呈阶梯状沸腾。 月光蟹为了保命，不顾一切，争抢残存的礁石，用钳子夹住，奋力沉入海底。 不拼命就会没命。 涌进海中的蟹群，被惊醒的鱼群，互相拥挤着，以最快的速度沉入深海。 能沉多深沉多深。 否则，不被蒸熟也会烫昏。 火山口处，栗颜三人先被卷入风口，后遇岩浆喷发，进退不能，危在旦夕。 紧急关头，狂风忽然消失，三人没有迟疑，展开光翼，直冲秦宁凿开的岩洞。 洞口扩大两倍，走廊依旧狭窄。 三人张开激光盾，抵挡袭来的热-浪，并设法拓展通道。 岛上不许使用热武器，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栗颜的长刀，无论如何不能再用。 这次是火山喷发，下次难保不会地-震-海-啸。 岩浆滚滚，一*击打护盾。 激光制成的屏障，能挡住岩浆，却挡不住热量。 一人擎起护盾，两人奋力开山。 不到五秒，都是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如果秦宁在场，看到三只鵟雕的样子，肯定会想起一道地球美食：烤鸭，妥妥的焖炉烤鸭。 “指挥官，能量支撑不了多久！” 三层护盾，勉强能维持安全。 一旦能源耗尽，他们必要被岩浆吞噬，小命不保。 “撑不住也要撑！” 栗颜转过身，取出全部能源矿石，扔给安全官。热得扯下上衣，裹住半融化的工具，继续开山。 其效率，可想而知。 岩浆持续不断喷涌，夹杂着恐怖的蒸汽，很快覆盖整个屏障。三人存身的岩洞，仿佛汪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与此同时，秦宁进入石洞，正抹黑爬行。 面前是一条狭长走廊，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处。 前途未测，后有追兵。 没有回头路，唯有咬牙继续前行。 缠在腿上的绳索很长，合金制成，格外牢固，却意外的轻。 中途休息时，秦宁试着解开。 三绕两绕，除了绳子缠得更紧，没有半点成果。 试着用刀砍，用工具砸，前者卷刃，后者开裂，绳索依旧完好如初。 “真是……” 解不开，砍不断，秦宁挠头。 实在没办法，只能暂时绕在腿上，末端缠在腰间，以免妨碍行动。这么做的好处是，右腿受到保护，前进中，再没被石棱磨破。 休息两分钟，补充过水分，确认小章鱼仍然存活，秦宁继续向前。 走廊四壁粗糙，空间十分狭窄。 之前秦宁看到的亮光，压根不是日光，而是镶嵌在石壁中的矿石。 大的犹如圆盘，小的不及指甲，五颜六色，晶莹剔透。聚在一起，如群星闪烁，在黑暗的走廊里，几乎能晃花人眼。 不是时间紧迫，他绝对会撬下几块。 价值暂且不论，留着照明也好。 前行大约百米，走廊开始变宽。 岩壁变得光滑，好似被打磨过。 又过五十米，绕过一个转角，秦宁终于能直起腰，摆脱四肢着地，恢复两足行走。 长时间爬行，双腿发麻，遍布伤口。尤其是左腿膝盖，疼得钻心。 秦宁扶着墙壁站起来，酸痛立即自脚底蹿升，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 正呲牙时，巨响突自身后炸裂。 走廊摇撼，产生剧烈晃动。 察觉异样，秦宁抬头望去。 黑色的火山岩，乍现一道裂痕，似被巨斧劈凿，又像被大手撕-裂。 裂缝不断延伸，最窄处也有两掌宽。 碎石纷纷掉落，走廊里像下了一场石雨。 秦宁大骇。 震惊之下，来不及闪避，被碎石砸中肩头。 几秒后，碎石愈发密集。 实在躲不开，秦宁双手护头，尽量贴紧岩壁。 石雨中，地面开裂，犹如巨兽张开大口，欲吞噬世间一切。 热气弥漫，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充斥狭窄空间。 漆黑地缝中，火红岩浆翻滚，随时可能喷涌而出，将秦宁淹没。 “老天！” 秦宁不知这一切为何发生。 死掉一半脑细胞，也不会想到，因为三只鵟雕，休眠万年的火山，彻底活了过来。 身临险境，没时间犹豫，秦宁压下恐惧，以最快的速度撒丫子逃命。 裂缝自洞口延伸，后退绝对是死路一条。 向前跑，或许能避开危险，寻到一条生路。 走廊晃动得厉害，别说跑，正常走路都十分困难。 秦宁没办法，干脆展开光翼，扯下一条蛛丝布，浸湿后捂住口鼻，尽量避开滚落的碎石，在黑暗的地底，跌跌撞撞向前冲去。 中途气力不济，差点坠入裂缝，洗个岩浆浴。 胆战心惊，勉强安稳落地，没留意脚下，绊到石头，站立不稳，开始囫囵个向前翻滚。 走廊很长，秦宁连飞带滚，样子很是狼狈。 必须承认，这比他自己飞快多了。 翻滚过程中，没有交易器保护，不想拗断脖子，只能自力救济。 幸运的是，滚出近千米，震动减弱。 石壁裂缝收窄，尾端被花岗岩阻隔，岩浆消失，仅剩白色的热气，仍在丝丝缕缕喷溅。 危机暂时解除，秦宁松了口气。 擦去热汗，靠着岩壁坐下，腿疼得愈发厉害。 勉强集中精神，四下观察，这才发现，走廊已到尽头。 前方十余米，岩顶挑高，正对万丈深渊。 想继续前行，必须通过一条细长的石桥。 石桥对面，巨石互相挤压，仅存一条窄路。是否能够通行，距离太远，实在无法看清。 想确认，唯有走过去。 去还是不去？ 秦宁用力抹了一把脸。 事到如今，他还有第二个选择？ 展开光翼，小心走上石桥。 “万幸。” 他不恐高。 走到桥心，秦宁忽然停住，开始侧耳静听。 水声？ “没错，是水声！” 向下看，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底。视力再敏锐，终究无法穿透黑暗。 关于地下河的猜测，只能暂且压下。 先过桥，再论其他。 中途没再发生变故，秦宁步下石桥，提到嗓子眼的心，勉强放了回去。 巨石光滑，无法攀爬。 秦宁小心摸索，走近唯一一条窄路，向内望去。 通道高近三米，向内延伸，不知究竟多远。宽度有些窄，以秦宁的身材，也要侧身才能通过。 带着凉意的风，从黑暗中徐徐吹来。 秦宁咬住腮帮。 “拼了！” 想离开，不拼也不成。 手臂贴在身体两侧，秦宁尽量绷直脊背，擦着冰凉的石壁，一点点蹭了过去。 他有预感，巨石对面，一定有东西在等着他。 与此同时，一艘绘有银色图腾的星舰，经数次空间跳跃，出现在原始星外。 距大气层尚有一段距离，星舰停住，没有继续降低高度。 控制台前，观察员切换讯号。 屏幕上，清晰呈现海岛各处细节。 “白主，岛上有火山喷发。” “我知道了。” 白珝点头。 火红的岩浆，并不能阻止他。 接到空间站消息，立即放下手头一切事，匆匆赶来，无论如何，必须当面确认。 “传送点无误。” “好。” 将指挥权交给舵手，白珝站起身，大步走向传送室。 行动间，袍角翻飞。 白金色的发，划过一道优美长弧。 镶在发链上的宝石，随金丝流动，声声脆响，闪烁耀眼光芒。 第二十一章 巨石间的通道并不平整，像是一个陡坡，直接通往地底。 中途，空间突然收窄。 秦宁几乎被夹在石中，动弹不得。不得不深吸气，侧过头，才勉强挣脱，没有被卡主。 经过这一遭，身上的蛛丝布变成灰色。被栗颜撕开的部分，拧起系紧，松松的搭在肩上。蹭过石缝，受到牵拉阻力，系扣松脱，布料扯落腰间。 石壁很凉，像是黑色的冰山。 幸好还算光滑。 不然，像走廊一样凹凸不平，没等走出去，就要被蹭掉一层皮。 秦宁艰难移动，前行大概两百米，终于离开最窄的部分。 “呼——” 长出一口气，秦宁停下，略微活动开手脚。 狭缝生存，说起来好听，做起来，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路越走越宽，风越来越大。 长发被风卷过，视线被遮挡，让前行更加困难。 坚持总有回报。 大概半个小时，秦宁终于穿过窄路，走出巨石缝隙。 通道两端，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侧悬崖陡峭，石壁高耸，经历火山喷发，地动山摇，几乎遍地狼藉。另一侧则是水声潺潺，清风微凉。清澈的溪流，盘绕过造型奇特的石笋，蜿蜒流淌，遍布整片石林。 “地下溶洞？” 一座岛上，相隔不远，竟存在两处完全不同的地貌！ 走近水源，秦宁弯下腰，捧起溪水。 汩汩泉水，不如想象中的凉，反而有些温热。保险起见，到底克制住，没有尝一尝。 地势倾斜，溪流汇成地下河，奔腾流淌。 之前听到的水声，必定来源于此。 巴掌大的小鱼，或顺水漂流，或藏在石笋缝隙内，身上的鳞片，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另有一种，流线型的鱼身，手臂长短。背鳍很薄，三根鳍骨斜向后立起，划过水面，活似透明的风帆。 留心看了一会，秦宁觉得，这些鱼很像林中的淡水鱼，只是大小不同，颜色略有差异。如果真是这样，是不是说明，这条地下河连通岛上，顺着河道就能回到地面？ 越想越有可能，秦宁再不迟疑，当即走进石林。 冷风拂面，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或悬在头顶，或立在身侧。 一条-裸-露的矿脉，悬在钟乳石间。 矿石交错排列，流淌斑斓彩光，像是点缀在岩壁上的星辰。 沿途有滴答声响，是倒悬的钟乳石滴落水珠。 不知历经多久岁月，在地面留下深浅不一的水坑。 水滴砸落，叮咚作响。走在其间，仿佛置身仙境。 越向深处走，景色越是瑰丽。 绕过一排密集的石柱，瑰丽刹那变成破败。高大的石笋，不少从中截断，横倒在地。断口过于平滑，完全不像自然可以形成。 无心探索，秦宁加快脚步，穿过碎石，抵达石林中心。 一根灰白色的石柱，赫然出现在眼前。 秦宁仰起头，不由得发出惊叹。 这哪里是石笋，分明是一座石塔！ 塔顶直连穹顶，同灰色的岩石融为一体。 石鳞层叠，构成塔檐。 灰石中有瀑布垂落，水流漫过过塔身，交错相连，结成圆形水网。 石塔中部有两三个空洞，距离关系，又有水幕遮挡，看得不十分清楚。 塔底直径接近百米，外围环绕圆形河床，水流满溢，冲刷开通路，滚滚流淌，形成最粗的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不深，只能没过膝盖。 秦宁淌过河道，靠近石笋。奇怪的亲切感，再次冲刷过脑海。 这座石塔内部，一定有东西吸引着他。 抬起手，秦宁有些迟疑。 两秒后，还是覆上冰冷的石皮。 石鳞很是粗糙，由内向外透着冰冷。冲刷过前臂的水流，却是格外温暖。 掌心越是冰凉，手臂越是温暖。 感觉十分矛盾。 “奇怪。” 秦宁皱眉，又覆上一只手。 冷意和暖意交融，沿着手臂，迅速涌入体内。 刹那间，双手被石鳞-吸-住，半点动弹不得。 “糟糕！” 秦宁大惊，向后挣扎，试图收回双手。本该坚固的石笋，竟微微开始晃动。 见此情形，秦宁不敢再动。 被粘着，总能想出办法。万一石笋垮塌，十成十会被压扁。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宁绞尽脑汁，始终一筹莫展，愈发感到焦急。 不知何故，水流忽然截断。 温暖不再，冷意瞬间彻骨。 秦宁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黑色图腾迅速扩散，很快遍及整个上臂。 与此同时，石塔又开始晃动。中部的空洞，传出刺耳的回声。数息后，最外层的石皮，缓慢开始剥落。 秦宁大急。 手还粘着，继续站在这里，无疑是等着挨砸！ 奇怪的是，碎石自高空滚落，像被力量阻隔，没有一块砸到秦宁。 本来黏在石笋上的手，也在瞬间挣脱。 秦宁迅速后退。 石林中心，石塔开裂，外皮剥落，碎块不停砸在地上。周围石笋多被波及，拦腰截断。断裂的石笋互相碰-撞，灰尘翻涌，响声震耳。 不到片刻，石林已是遍地狼藉，大变模样。 似乎觉得情况还不够糟，秦宁身后，再次传来巨响。岩顶碎裂，矿石纷纷掉落，来时的通路被完全堵住。 退无可退，秦宁只能弯下腰，躲到折断的石笋后，硬撑到“灾难”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巨响消失。 秦宁探头，发现石塔消失，底部残存几条石棱，围住一个高近两米的石台。 一只巨大的凤鸟，趴伏在石台正中。 墨黑色的尾羽，在石上铺展。 头颈低垂，单翼张开，以保护的姿态，抱着一枚椭圆形的灰石。 不知经过多少岁月，黑凤血肉干枯，羽毛失去光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飞灰。 靠近凤颈处，散落着十余枚白色碎片。 秦宁展开光翼，振翅飞起。他有种感觉，吸引他的正是这些碎片。 越靠近黑凤，亲切感越是强烈。 落到石台边缘，秦宁上前几步，弯腰捡起几枚玉片。不考虑厚度和硬度，拼接起来，完全就是一枚鸟卵！ 碎片移开，现出一团模糊的图案。 颜色鲜活，十分抽象。 “奇怪，怎么这么熟悉？” 拂开灰尘，秦宁越看越是心惊。 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落进地缝前，发现的那枚怪石，就有相似图案！ 怪石，地缝，石笋，石台，骸骨…… 不等他理清思路，黑凤的骸骨忽然开始风化。抱在怀中的灰石，失去保护，向石台边缘滚落。 秦宁下意识伸手，却没能借住。 眼睁睁看着灰石落地，碎成两半。断面中包裹一只雏鸟，个头很小，羽毛清晰可辨。 飞身跃下石台，捧起碎裂的灰石，秦宁眼角发红，喉咙里像有东西堵住。 脸颊潮湿，视线模糊。 抬起手，一滴咸涩的泪，滴入掌心。 “为什么？” 抱起未出壳的雏鸟，像捧着天地间最珍贵的宝物。 黑色图腾继续扩散，属于本体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 血脉的记忆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出生地，怀中是他的血亲！ 悲伤如海潮涌动。 眼泪砸进尘土，带起点点飞灰。 被哀伤淹没，秦宁倒在地上，像是一只雏鸟，失去父母庇护，收拢双翼，沙哑鸣叫。 石台塌陷，黑凤的骸骨化作粉尘，被水流冲刷，涌入地下暗河，很快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火山终于停止喷发。 困在岩洞中的栗颜三人，幸运的没被烤熟，等来救援。 漆黑的火山口，岩浆逐渐冷却。 地表裂缝中，不时有火苗蹿升，热气喷溅。 几个白金色长发，褐色眼眸的羽族人，舒展双翼，单手拉紧牵引绳，自火山口缓慢下落。 借激光盾残存的能量，栗颜三人藏身的岩洞，很快被发现。 看到洞内情形，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纷纷转过头，肩膀可疑的抖动。 岩洞里的三只鵟雕，为了挖洞躲避，累得满头大汗，落下一身尘土。长时间受岩浆炙烤，没成秃毛，也好不了多少。 此情此景，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笑够了，其中一人飞到近前，上下打量着栗颜，满脸戏谑。 “指挥官，是否需要医疗救护？” “不用！” 栗颜咬牙。 这群家伙露面，白主一定也到了原始星。 从发出消息，至今不过三日，来得这么快，足见白主对此事的重视。 想到这里，栗颜再次咬牙。 落到如今地步，也是情况所迫。 那只雏鸟真是鸑鷟，他的功劳绝对不小，再丢人也值得！ 只不过…… 转头看看同样狼狈的安全官，栗颜打定主意，回去之后，马上将这只鸟调走。没查清他是否和乌鸦有血亲之前，绝不能调回身边！ 第二十二章 石林中，不知过了多久，秦宁从悲伤中转醒。 转过头，发现自己躺在碎石中，潺潺水流淌过，半-身已经浸湿。 秦宁坐起身，耙梳过头发。 怀中的灰石不知去向，最大的可能，同凤鸟骸骨一样，风化成灰，顺水飘走。 哭了太久，头有些疼。 用力捏了捏额角，脑子里仍是乱糟糟一片。 确定自己出生在火山口下，却不知是如此出去。最可能的答案，地下暗河的确连通海岛，破壳后，直接顺水“流”了出去。 那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 记忆出现断层，猜测只能是猜测。 仔细回想，他的命运，本该和那只死去的雏鸟一样。 用力闭眼，再睁开，秦宁发出一声苦笑。 眼下的情形，即使条件允许，他也不能再回地球，除非想被研究切片。 那么，安心做个土著鸟？ 如此一来，所有的计划都将被推翻。 “左右都是为难。” 没等得出答案，肚子开始轰鸣。 烤鱼早已经吃完，半根鱼骨都不剩。视线一转，落在残存的几片蛋壳上。 “不是吧？” 五秒过后，秦宁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地下太久，神经开始错乱。 吃？ 这个东西能吃吗？ 心中怀疑，本能-欲-望却越发强烈。 手背擦过嘴角，差点没流口水。 “试试？” 章鱼还在储物器里，没人能给他参考。 秦宁拿起一片，看了两秒，实在抵挡不住诱惑，水里涮涮，眼睛一闭，直接送到嘴里。 咔嚓脆响，秦宁愣住。 玉石样的蛋壳，貌似坚硬，实则相当酥脆。入口没什么味道，直接化作热量，顺着食道，流入尾中。 整块蛋壳啃完，疲惫一扫而空，消耗的体力瞬间恢复。 “好东西！” 秦宁眼睛亮了。 残存的蛋壳，一片接着一片，被搜集起来，囫囵吞下肚。 此时此刻，秦宁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挂着泪水啃蛋壳，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连吃四片蛋壳，身体变暖。 肩颈上的图腾产生变化，颜色更深，浓墨一般。 两条类似凤羽的图案，从上臂浮现，一路延伸，直到指尖。 光翼忽然张开，流动光华。黑色的硬羽，比先时大了一倍不止。 秦宁吃得起劲，腕上黑轴传来细微震动。 陷入休眠的交易器忽然开启，细线般的白光探出，缠绕上秦宁手里的蛋壳，就要收入其中。 “不行！” 秦宁回神，一把将蛋壳牢牢抓住。 记忆没出错，这可是他的壳，说收就收？ 开什么宇宙玩笑，绝对不行！ 为一片蛋壳，宿主和交易器陷入拉锯。 最终，能量不足的交易器败退。 白光变得更细，放开蛋壳，卷起散落的钟乳石片，一块接着一块，吞噬干净。 这一次，秦宁没有阻止。 任由交易器收集能源，自己加快速度，将蛋壳全部吃完。 确定再没有一片遗落，秦宁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粉尘。以他为中心，半径五米之内，断裂的石笋被交易器全部扫空。 能源得到补充，光线变成光链，交易系统终于稳定。 没有拖延，秦宁捧出小章鱼，开启交易界面。 斟酌两秒，放弃林克，直接定位潘特坐标。虽然小章鱼出自黑域，但虫子脸过于狡猾。保险起见，还是后者更值得信任。 确定坐标无误，秦宁开始漫长等待。 过了许久，交易界面才发出亮光。 看到长脸帅哥出现在屏幕上，秦宁总算松了口气。 定位坐标，即视为交易开启。 他的级别低于对方，如果潘特不做回应，直接关闭界面，他只能再等十天。 见是秦宁，潘特略感吃惊，却是相当高兴。 “您好，尊贵的羽族。” “您好。” 秦宁时间紧迫，没有多做寒暄，直接将小章鱼捧到交易器前，道：“他们受伤了，请问，你手中有没有药品？” 药品？ 潘特凑近屏幕，仔细看着秦宁手中的圆球。 “如果我没看错，您手中的，应该是黑域的蓝章鱼？” 羽族养章鱼？ 果然没有最奇怪，只有更奇怪。 “他们的确来自黑域。”秦宁点头，“你有药品吗？或者治疗器械？” “有倒是有。” 潘特看看小章鱼，又看看秦宁，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迟疑片刻，最后，到底良心占据上风。 “事实上，他们不用药，也不用器械治疗。只是断掉触手，没有伤到根本，多吃些新鲜骨头就能好。” 秦宁：“……” 是他幻听了吗？ “鱼类骨头可以，蟹类外壳也可以，但必须新鲜，没经过烹煮。除此之外，如果能得到鲸鱼骨头，他们立刻就会恢复，而且能加快进化。您身在原始星，这几样应该很容易获得。” “只要这样？”秦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要这样。”潘特十分热心，凑近屏幕，继续道，“您这几只还处于幼年形态，等到成年，全身都会变成蓝色。据我所知，这种章鱼寿命很长，会不断进化，一生之中，至少要换三次触手。” “换触手？”秦宁几乎成了学舌鹦鹉。 “对。”潘特道，“这是黑域特有的物种，我也是巧合之下，才知道他们的习性。您不了解，并不奇怪。” 依虫族的性格，捕捉并豢养这种章鱼，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吃。 为最大可能保住性命，章鱼的进化方向发生转变，断肢再生变得十分必要。 打不过虫族，好歹能扔掉触手，趁对方分神，借机逃跑。 简言之，要成长，先换手。 外星章鱼，就是这么酷炫！ 秦宁默默低头，看着重新缩成球状的小章鱼。 敢情什么哀伤，什么悲悼，为的是吃？ 察觉不对，小章鱼不再装成章鱼干，而是讨好的滚动两下。 秦宁愈发无语。 xxx的！ 把他的泪水还给他！ 小章鱼再次滚动，现出不再流血的伤口。 一层透明的薄膜覆在断口处，只要补充足够营养，新触手很快就能长出。 为了口吃的，大家都不容易，见谅啊。 秦宁转头捂脸。 再大的火气，被这样一滚，也会烟消云散。 归根结底，章鱼保护了他。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感激，并有所回报。 暗河鱼十分好抓，小章鱼却无意下口。 显然，这些鱼骨作用不大。 秦宁抽抽嘴角，按了一下圆脑袋，“不吃就不吃吧，出去给你们抓海鱼。” 章鱼的事情解决，秦宁暂且了却一桩心事。 透过交易界面，潘特对秦宁身处的环境，表示出极大兴趣。 “尊贵的羽族，您正在地下？” 之前还在攀岩，转眼就到地底。 这只奇怪的羽族，果真很有性格。 “是。”秦宁点头，“这里都是石头。你帮了我大忙，为表示感谢，我还有一些蘑菇。” 潘特笑道：“如果您愿意交易，蘑菇之外，这些钟乳石，我同样愿意收购。” “石头？”秦宁挑眉。 “是的。” 钟乳石在青域卖不上价钱，但他认识一个橙域宿主，转手之后，绝对能赚不少。 考虑片刻，秦宁点点头，答应同潘特交易。对方收购钟乳石的原因，他没有多问。 “您需要什么？” “我需要成衣，还有药品和治疗器械。” 布料他有，只是没时间做。药品和器械，则为安全考量。 这次有惊无险，难保下次不会遇上更大的麻烦。提前交易一批，甭管用不用得上，总是有备无患。 “如您所愿。” 交易种类不多，货物量也不大，定价之后，操作十分简单。 潘特本想多换些，可惜秦宁忙着跑路，压根没有太多时间。 天晓得那些鵟雕现在在哪。 如果真能挖洞追上来……看看缠在腿上的绳子，秦宁认为，还是早跑早好！ 断裂的钟乳石散落一地，被交易器收取不少。秦宁费了些力气，才满□□易数量。 潘特动作不慢，在仆人的帮助下，准备好衣物药品，附带三大袋面包，装箱传送。 “我想，您应该需要这些食物。” 白光过后，钟乳石变成两只合金箱，装满秦宁急需的物品。 “期待同您再见。” 交易界面关闭，秦宁扯下腰间破布，套上潘特送来的柔软长袍。 按照潘特的介绍，这件短上衣由人工布料制成，价格比不上蛛丝布，但掺有合金线，比前者坚韧十倍。 上身之后，同样十分舒适。 然而，看看垂过膝盖的布料，挽起三层衣袖，秦宁生出怀疑，这真是件“短”上衣？ 换上衣服，出于好奇，秦宁解开布袋，撕开一个梯形面包。 为何是梯形，无从考量。 面包吃到嘴里，松软可口，带着一股甜香。 他终于相信，吃不下黑域面包，绝非食性问题，而是虫族种植的谷物，实在没法下口。由此可见，黑域居民对事物的要求，当真是不高。 离开钟乳林，沿着河道前进，很快又遇一座石桥。 桥下暗河翻滚，水声轰鸣。 不知是不是错觉，走过石桥，风中竟有海风的咸味。 揉揉鼻子，秦宁加快速度。 河道越来越宽，潮湿的岩壁愈发湿滑。 前方百米处，又是一座陡峭的断崖。 汹涌的河水，奔腾流淌，垂挂成银色瀑布。 瀑布两侧，道路消失，仅有一个个凸起的石棱可供攀援。 不想攀岩，还可以飞。 但他无法确定，地下河究竟多长。如果体力耗尽，会不会中途掉进水里？ 正为难时，离开储物器的小章鱼摆动触手，各种比划，更取出翻译机，敲出“运输舰”三个字。 这提醒了秦宁。 “我怎么忘了！” 他有船，不用飞，更不用攀岩！ 退后一段距离，选定较为干燥一处空地，秦宁打开储物器。 五秒后，六只巨大的金属箱，整齐排列在面前。 箱盖打开，流动银灰光泽的金属外壳，尽数映入眼底。 回忆潘特的演示，秦宁一一看过金属箱，先找出引擎和控制系统，随后搭起支架，一片接着一片镶嵌舱板。 “真像是搭积木。” 嘟囔一句，秦宁踏上架梯，举起舱顶。 不是力气够大，绝对举不起来。 四只蓝球上下跳跃，秦宁够不到，或者没注意的边角，都由他们完善。 最后一块金属板镶嵌完毕，舱门合拢。 一艘椭圆形，银灰色的小型运输舰，停靠在悬崖边，随时可以起飞。 走进舱门，坐上指挥椅，秦宁有些不确定。 该不会飞起就落，变成潜水艇吧？ 小章鱼蹦跳几下，熟门熟路的跳上控制台，指着蓝色的按钮，告诉秦宁，该如何开启系统。 “好吧。” 就算成潜艇，他也认了。 大不了开启舱门，飞出去就是。 按照章鱼的指点，秦宁走到控制台前，按下蓝色按钮。 弧形屏幕亮起，系统自动捕捉周围环境，制定最佳路线。 坐回柔软的指挥椅，听着冰冷的机械倒数，秦宁忽生感慨。在宇宙时代过着蛮荒生活，他大概是独一份。 “进入自动驾驶。” 引擎启动，发出耀眼蓝光。 运输舰离开悬崖，下落数米，旋即加速，如一枚光弹般疾射出去。 轰！ 巨大声响中，舰首直撞山壁。 秦宁没有准备，向前扑倒。 “怎么回事？” 秦宁开口询问，四只蓝球正忙着乱弹，根本无法给出答案。 连续三次，山壁被硬生生撞出缺口，瘪了一角的运输舰，嗖的飞了出去。 单臂扒上控制台，看着屏幕中显示的影响，秦宁险些飙泪。 宇宙高科技，他xxx也靠不住！ 这就是所谓的最佳路线，撞出去？！ 不能怪系统蛮干，怪只怪设定者是青域种族。 该种族最大的特点，就是以角互搏。映射到系统中，自然是沿路开撞，撞出去算完。 第二十三章 日正当中，碧蓝天空，一望无际。 火山喷发后，岛林化为乌有。 海岛四面，火焰熄灭，热-浪散去。 残余的热量遇上海风，蒸腾起成片白雾，层层叠叠，仿佛淡灰色的轻纱，朦朦胧胧，笼罩整座海岛，并逐渐扩散到海面。 围绕海岛边缘，沸腾的海水渐渐变得平静。 海浪起伏，一遍遍冲刷沙滩，带走熔岩留下的痕迹。 月光蟹挖出的沙坑，深达数十米，像一个个漆黑的斑点，散落在海岸之上。 海岸边的礁石，多数被岩浆吞噬，或被月光蟹碾平砸开，带入海底。 海风吹过，残留的碎屑，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小规模的鱼群升上海面，遇空中落下暗影，再次潜入海底。月光蟹违背习性，霸占整片珊瑚礁，打定主意，非必要绝不出去。 海中的捕食者，先一步得知危险，躲藏进海洋深处，始终不见踪影。 海岛上空，十几只信天翁鸣叫盘旋，迟迟没有下落。 白珝坐在信天翁背上，俯瞰整座海岛，神情中满是探究。 传送到原始星后，他没有着急进入火山口，而是指引信天翁，环绕海岛飞行，依次查看光柱升起的地方。 最终肯定，这里的确有鸑鷟族群的遗迹。 为何之前没有发现，只能归于遗迹深埋地底，没有遇到契机，一直没有“启动”。 蔓延过岛林的岩浆，已经全部冷却。 火焰和熔岩绘成的图腾，在雾中凝固成黑色，覆盖整座海岛。 仔细辨认，能够看出，这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凤鸟。 凤尾向西，凤首直对东方。 栗颜三人被从火山口救出，满脸黑灰，发尾烧焦，全身狼狈。 换了几只信天翁，都不愿意承载。 又是汗又是泥，全身上下落满火山灰，羽毛一定会弄脏。 信天翁们同时撇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三人无奈，只能自行飞出火山口，清理干净，才勉强爬上鸟背。 “白主。” 比起两名安全官，栗颜的情况略微好些。到海里泡过一回，换上一件长袍，勉强能看。 “那是一只雏鸟，黑色羽毛。” “火山口下确实有鸑鷟族群的古迹。” “只差一点，我就能抓住那只雏鸟。” “个头很小，图腾没看清楚。双翼张开，的确有些类似。” 栗颜判断的依据，完全参照白珝。让他最有把握的，是秦宁的攻击方式。找遍蓝域，没有任何族群同二者相类。 白珝点头。 “你辛苦了。” 栗颜眼睛一亮，正想表示，不用过于嘉奖，取消击毁星舰的问询，不递交城主议会追责就好。 没等话出口，忽听白珝道：“炮击星舰一事，我暂时压了下来，不会提交城主议会。石城本就无理，也没法强硬追究。” “多谢白主！”栗颜现出笑容。 “不过，鵟雕族长已经知道了。” 笑容僵在脸上，栗颜脸色发白，刹那五雷轰顶。 老爹？ 这比降职还要命！ “回去后该怎么做，你自己考量。我的建议，你可以先回羽城，空间站的事暂时交给栗鸣。” 栗颜彻底傻眼。 不是吧？ 老爹知道不算完，还要离开空间站？ “有意见？” “……没有。”他哪敢。 “域边行星传回消息，今年的虫潮恐怕比以往更早。”白珝侧过头，轻笑道，“调你回羽城，也为提前防备。” “是！” 几句话，栗颜满血复活。 同行的白珝族人又抖了抖肩膀，随后赶到的两只鵟雕，当真是不忍直视。 指挥员，您能不能有点出息？ 任性呢？ 霸道呢？ 都被火山灰烧没了吗？ 栗颜全无所谓。 遥想当年，还是只雏鸟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斗胆挑衅白珝，后果严重到做梦都会吓醒。时至今日，记忆回笼，仍会翎羽倒竖。 那几只笑得直抖羽毛的，全当没看见。 “白主，那只雏鸟被困在火山下，怕不能轻易脱身。” 换句话说，是不是该到火山下去看看？ 栗颜三个都被烤成这样，足见火山喷发的威力。 并没有十分把握，那只一定是鸑鷟。 如果只有部分血脉传承，或者根本就是弄错了，那只雏鸟，有极大可能会丢掉性命。 “不用。” “白主？” “向东。”白珝抬头，长发被风吹起，烟色的双眸温润柔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鸑鷟族群的古迹，出口应该在东边。他若能安全逃生，一定会在海岛东面现身。” “您确定？” 真不用下去火山口？ 那毕竟是只雏鸟。 “确定。” 古迹不会伤害族群血脉。 遍布海岛的鸑鷟图腾，就是最好的证明，也是指引。除了鸑鷟，没有任何种族，包括他在内，能够使图腾显现。 白珝无意多言，众人不再发问，信天翁振动羽翼，乘着海风向东飞去。 火山口下，运输舰沿着河道，一路横冲直撞。 遇石撞石，遇山开山，遇到湍急的暗河支流，呼啸一声，直接低空飞过。 经过连番撞击，舰身遍布凹坑，划痕斑驳，一条挨着一条。 舰首破损最为严重，近乎整个凹陷进去。 指挥室内，秦宁抛弃指挥椅，借腿上的金属绳，将自己牢牢捆在控制台前。 做出此举，实在处于无奈。 别看舰身伤痕累累，破损不堪，实际上，速度半点不慢，以至于秦宁想推开舱门，弃舰逃生都做不到。 “如何改换驾驶方式？” 冲击略微缓和，秦宁忙抓住一只蓝球，想问清楚，该如何从自动驾驶换成人工操作。 生手上路无所谓。 这样下去，没等逃出地底，他会先撞-晕。 话说到一半，舰体猛的侧翻，穿过巨石间的窄缝。 舱板同岩壁摩-擦，刺耳声中，爆-起阵阵火花。 又是一个漂亮的侧翻，秦宁成功咬到舌头，疼得冒出眼泪。 蓝球脱手，弹到控制台上，反弹起来，不知碰到哪个按钮，运输舰速度再次加快。 拼命抱住控制台下的金属杆，秦宁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事实上，遭遇如此惊心动魄、过山车一般的旅程，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接连两次强烈的撞--击，右侧引擎出现问题，骤然熄灭。 动力减半，舰身速度随之减慢。 舱顶的灯源-爆-闪，忽明忽灭。 没等秦宁回神，冰凉的金属音传入耳中。 一侧引擎熄灭，控制系统启动应急程序，能源集中，运输舰加速推进，进入最后的“疯狂”。 舰体带起流光，笔直向前冲去。 轰！ 玄武岩被撞碎，四分五裂。 轰！ 坚硬的花岗岩留下缺口。 轰！ 最后一击，黑暗陡然被光明征服。 岩壁破开，暗河水汹涌奔腾。 熟悉的海风，迎面吹来，包裹整艘舰体。 左侧引擎超负荷工作，在冲出岩壁之后，完成任务，终告熄灭。 运输舰失去动力，控制系统连声发出警报。 “危险，危险！” “建议弃舰！” 最后一撞，秦宁后脑磕在甲板上，正一抽一抽的疼。 听到系统警报，顾不得其他，忙三两下抓起蓝球，收入储物器，站起来，冲向舱门。 碰撞中，舱门凹陷，压根推不开。 系统警报再次响起，情况万分危急。 秦宁猛的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成爪，一把穿透顶层，抓起舱板，整个掀飞。 白珝一行就在附近，看到运输舰冲出岩壁，高空坠落，正想上前救助。不料想，没等信天翁赶到，运输舰被拆解，舱顶飞出，秦宁从破口冲了出来。 运输舰失去动力，落入海中，砸起一团白色的浪花。 秦宁展开双翼，力图升高，架不住头晕，三晃两晃，飞出标准的s形。 目睹此景，众人集体陷入沉默。 栗颜等人不由得调转目光，看向白珝。 鸑鷟的雏鸟，都是如此另类？ 白珝没出声，展开光翼，离开信天翁，逆着海风飞向秦宁。 撞-击的后遗症，秦宁正晕头转向，眼前景物都是重影。 黑镯展开白光，没等包拢，突然腰上一紧。 回过头，对上一张俊雅精致，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面孔。 海风吹过，金丝缠绕黑发。 金色光翼轻轻挥动，似将黑色光翼包拢。 白珝收紧手臂，带着秦宁上升数米，侧头看过黑色图腾，解开他腿上的合金绳索，现出温和笑容。 “你好。” “……” “不用害怕，我没有恶意。” “……” “我名白珝，鸿鹄族群，也是你的亲族。” 秦宁眨眼，再眨眼，头晕症状半点不减。 针对目前境况，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他费力逃了一路，到底还是被抓住了？ 第二十四章 被抓住，还可以跑。 非是秦宁不知好歹。 如果换种情况，白珝释放的善意，他愿意接受，也十分乐于回归“文明”社会。 然而，鵟雕留给他的印象，实在过于深刻。 强烈对比下，秦宁心中没底，不得不抱持戒心。 所谓红脸白脸，可是地球的传统娱乐项目。 记忆断断续续，但他知道，附近海岛仍有残存古迹。若能趁机开溜，逃到岛林中，开启屏障，未必不能摆脱对方。 鸑鷟的生命很长，今后的事可以慢慢计划。 身为鸿鹄族长，白珝心思之深，远远超过秦宁所想。 秦宁对他不信任，可以理解。 身为鸑鷟的唯一血脉，这种谨慎相当有益。但为安全考量，必须带将他带回羽城。 一个想跑，一个不放。 情报不对等，力量过于悬殊，秦宁想成功开溜，唯有期待奇迹发生。 很可惜，他的运气向来不好。 三次反抗，两次高空坠落，差点掉进大海。一次被抓住翅膀，里子面子丢个干净。 “我是你的亲族。”白金色光翼铺展，较秦宁大上一倍，“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 不等秦宁反应，眼前突然一花，冰凉的发丝拂过面颊，又被对方禁锢在怀里。 挣了两下，实在挣不开，只能被抱回信天翁背上。 时空交易器嗡鸣，白光扩展，试图保护秦宁。 白珝托起秦宁手腕，指腹摩挲过镯身，光芒减弱，刹那消失。 两秒后，交易器陷入休眠，再无半点回应。 秦宁张开嘴，满脸震惊。 霸王条款呢？ 嚣张酷炫呢？ “吃”了他那么多东西，关键时刻掉链子？！ “时空镯。”白珝侧头，自始至终笑得亲切，“最后一任鸑鷟族长，的确有这样一枚饰物。” 万年之前，鸑鷟灭族。 其后，内-乱又持续几年，直到新任羽皇登位。 在此期间，鸑鷟族群领地不存，财产大部分不知去向，包括这只黑镯。 秦宁没说话。 如果可能，他肯定会再逃跑。被抓住翅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感觉实在过于糟糕。 “不用害怕。” 修长的手指轻轻梳过黑发，像是精心为雏鸟梳理羽毛。 “回到羽城，你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秦宁仍旧没说话。 在场的鸿鹄鵟雕，却是全部愣住，露出见鬼的表情。 哪天虫族宣布节食，都不会让他们如此震惊。 “你见过白主这样吗？” “白主的确爱护雏鸟，但这样……真没有。” 顶多抱一下，挠挠下巴。 为此，族内还曾怀疑，是不是去过红域，被那群兽族影响了。 “绝对没有！” “嘘，小声点。” “对，小声点，万一被白主听见……” 一只鸿鹄举起手，在颈前比划。 “没事，白主离得远。” “又是抱，又是梳毛，我一定是被原始星的两个太阳晒晕了。” “羽城也是两个太阳。” “……”能别堵吗？ “说起来，白主至今没有雏鸟。” “对啊！” 鸿鹄们交换眼色，凑得更近。 所谓八卦，确实是鸟类的天性，凤凰同样无法拒绝。 信天翁鸣叫两声，表示抗-议。 距离太近，翅膀伸展不开，发生飞行事故怎么办？ “白主一直没有雏鸟，凰鸟们都在议论，城内有不少传言。” “你听到些什么？” “我听说……” 话到半截，三只鵟雕突然凑了过来。 “你们在说什么？” 闻声，鸿鹄立时住口，摆正表情，目不斜视。 同样是猛禽，他们更乐意和金雕交流。 黑鹰也不错，游隼同样可以，鸢族最值得信任。 唯有鵟雕，这些大嘴巴，无论说什么，转眼就能传出去。论八卦的功力，传播流言的速度，比得上八哥鹦鹉。 “没什么。” 鸿鹄们四散开，不再多说。 海风鼓起长袍。 水天之间，白金发丝明光烁亮，银色图腾耀眼夺目。 完全不用炫，就知道羽毛有多漂亮。 栗跃无语。 他似乎能够理解，为何蓝域羽族千千万，地行羽族偏看这群不顺眼。 飞到一座海岛，信天翁纷纷落地休息，整理羽毛。 秦宁观察四周，感觉相当不妙。 白珝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然的话，周围海岛不少，偏偏选定这座？ 面积不大，除了礁石险滩，一根草都没有，像是打进海底的一根石桩。 岛林不存，火山锥深埋，秦宁不觉半点亲切，自然没有遗迹存在的可能。 降落后，白珝跃下信天翁，将秦宁交给两只鸿鹄。 随后取出通讯器，联络星舰。 “送几只鸬鹚下来。” “水中的运输舰必须打捞，会影响生态。” “火山喷发，月光蟹失去栖息地，可以喷砂造岛。” “尽快移植树木，培植岛林。” “传讯空间站，栗鸣知道怎么做。” 大概十分钟后，海面降下一道光柱。 光芒散去，六只黑色的鸬鹚振翅飞来。 鸬鹚背上，三名黑发褐眸的羽族，遥对白珝颔首。 白珝举起右臂，鸬鹚没有靠近海岛，中途调转方向，直奔运输舰坠落的海域。 坐在沙滩上，秦宁垂下双眼，解开缠在颈上的细绳。 在他脑海里，整座海岛变成三维图像，各个角度逐一呈现，不亚于亲眼所见。 火山喷发后，岛林并没有死去。 凝固的火山灰下，蕴藏着蓬勃生机。 覆在岛上的图腾，正缓慢下沉，形成一条条纵横的河道。 可以想见，几场大雨之后，地下泉水涌出，岛上又将河流环绕，瀑布轰鸣。 运输舰冲出断崖，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 地下暗河从缺口涌出，带出大量的温水鱼。 一只鸬鹚正巧在附近，尖长的喙张开，恰好接住两条。 闭上双眼，秦宁有些不明白。 他为什么能看到这些？ 是啃了蛋壳的后遗症，还是其他原因？ 图像开始转动，视线穿透海水。 几只有些古怪的“贝壳”，瞬间吸引他的注意。 专注在岛林影像，秦宁不言不语，抱膝坐着。落在他人眼中，不仅无害，甚至有些可怜。 有只鸿鹄看不过去了。 他经历过五个繁殖季，是六只雏鸟的父亲。 知道栗颜三人所为，本就有些微词。 看秦宁这样，下意识以为，这只雏鸟一定是被吓到，才会对亲族如此抗拒。 “喝水吗？” 声音在耳边响起。 秦宁抬起头，思绪瞬间拉回，差点没绷住表情。 又一个美男。 “谢谢。” “不用。”白岩弯下腰，长发垂过一侧肩膀，亲切道，“羽城有很多刚出壳的雏鸟。我最小的孩子，大概和你同龄。” 秦宁：“……” “怎么了？” “没有。”沉默片刻，秦宁压下情绪，试着问道，“可以下海吗？“ “下海？”白岩有些惊讶，“为什么？” “抓鱼。”那些贝壳实在让他提心。 “你饿了吗？” 不等秦宁回答，白岩转身叫来一只鸿鹄，道：“你那里有月光蟹吗？” “有。”后者点头，“来之前特地准备的。” 说话间，递过一只方盒。 盒身不大，透明材料制成，里面整齐码放着蟹肉。 本就美味的海产，撒上秘制调料，保持新鲜的同时，能提供雏鸟最需要的营养。 白岩打开盒盖，送到秦宁面前。 “尝尝看。” 白珝结束通讯，扫过秦宁手里的蟹肉，取出一只扁圆的窄口瓶。 淡粉色的液体几近透明，像是流淌的水晶。 拧开瓶塞，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脾。 本能快于思考。 秦宁回过神，瓶子已经抓在手里。 “里面加了蛋壳粉，我出生后留下的。” 走到秦宁对面，白珝席地而坐，支起一条长腿。单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过头，笑容文雅，愈发显得漂亮。 秦宁默然。 眼前这位，简直漂亮得不像人……好吧，他们本就不是人。 想到这里，突然一愣。 他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见秦宁不动，白珝微向前倾身。 “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戒心。” 秦宁挑眉。 “这很好。” 眉头挑得更高。 “回到羽城后，有很多事，你可以慢慢了解。不过，”白珝顿了顿，轻笑道，“到那时，你就会知道，能对你造成威胁的，只有极少数外族。对亲族而言，这种戒心并无必要。” 捧着水晶瓶，看着散发香气的蟹肉，秦宁沉默许久。 听对方话中的意思，抓住不算，还要饲养？ 撇撇嘴，将瓶子递到嘴边。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 既然跑不了，干脆走一步算一步，养就养吧。 打捞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运输舰出水，侧面伤痕累累，舰首整个凹陷，顶层不见踪影。 看到引擎上的青域标志，负责打捞的鸬鹚不屑撇头。 只有那群长角的，才能如此奇葩。 为保证海域绝对干净，鸬鹚一直忙到傍晚。 确定清扫干净，没有一块金属片残留，才振翅飞起，精疲力尽的回到岛上。 秦宁吃完蟹肉，抹抹嘴，重提下海捕鱼。 “为什么？”白珝面露不解，“蟹肉不够吗？” 不等秦宁给出答案，白岩露出恍然表情。 “白主，他是只雏鸟。 “所以？” “雏鸟需要玩耍。”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吃不睡就要尽情玩，才能健康成长。 “……明白了。” 秦宁额角鼓起青筋，到底没有开口解释。 这比拿出蓝球要好，他忍！ 白珝没有阻止秦宁，唯一的要求，下海时，需要有鸬鹚看护。 “刚经历火山喷发，月光蟹涌入珊瑚礁，这附近未必安全。” 一个黑发羽族走过来，看着走向海边的秦宁，很是不解。 在浅海活动，需要两只鸬鹚保护？ 白珝没说话，栗颜凑过来，搭上黑发羽族的肩膀，道：“黑旋，别用你们族群的标准衡量。” “我们族群？” “我一直觉得奇怪。”栗颜道，“明明生活在城内，偏要在城外悬崖上孵蛋，还把雏鸟一只只往下踹，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哪里是育雏，分明是虐-待！ 出生两天玩跳崖，存活率百分之百，简直是奇迹。 “这是白颊黑雁的传统。”黑旋反讥道，“同我族相比，鵟雕佩刀更奇怪。身为猛禽，没有爪子吗？” 栗颜瞪眼。 提起长刀，就想起火山下的痛。 好你个黑旋，给他等着！ 云层被落日映得火红。 海水有些凉，秦宁走出一段距离，确定鱼群的位置，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不到半分钟，两条超过半米的海鱼，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啃过蛋壳，凡和体能有关，均大幅度提升。 之前，安全起见，下河需要系上保险绳。现如今，在水下憋气几分钟，乃至十几分钟，完全不成问题。 短短几分钟，数条海鱼惨遭不幸，魂断秦宁爪下。 以他现在的能力，遇到鲨鱼也能掰一回腕子。 秦宁在海里扑腾，越来越起劲。 见状，岸上羽族陷入沉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主，我有个疑问。” “什么？” “海里那只真是鸑鷟？” 这么能扑腾，真不是海鸟？ 水面下，秦宁又抓起一条大鱼。 回头看看，确定鸬鹚没有发现异样，快速游近珊瑚礁，借鱼群遮挡，放出几只蓝球，利落抓起三枚“贝壳”，收进储物器。 又过几分钟，秦宁被鸬鹚碰了碰手腕。 “回去？” 鸬鹚点头。 “好吧。” 东西已经到手，不用继续泡着。 回到岸上，秦宁发梢还在滴水，就被白珝抱上信天翁，迎着海风，飞向大洋中心。 飞到预定位置，信天翁和鸬鹚停住。 云层中，环形光柱落下。 白光太过刺眼，秦宁不得不抬起手臂，遮在额前。 待光芒散去，他已离开原始星，登上羽城星舰。 第二十五章 羽城星舰外形流畅，内部装饰华丽，论速度，比火力，同宇宙之内，只有虫族星舰可一较高下。 据史料记载，某段时间内，羽族不知抽哪门子风，突然摒弃传统，搁置巨型战舰计划，转而开发小型星舰。 对同宇宙族群而言，这原本是件好事，更是迈向“和平”的标志。 星舰体积减小，承载能源减少，舰载武器也会趋于保守。不会像之前一样，强到没有对手，丧心病狂到对着星球轰。 然而，第一艘星舰开出后，多数星域大惊失色。 星舰体积变小，空间跳跃能力、宇宙航行速度却飞速飙升。 巨-炮拆下塔台，改成中型和小型激光炮，众人仍是笑不起来。 单舰变为集群，单轰变成群轰，不哭就算好的。 笑？ 缺心眼吗？！ 更糟糕的是，那段时间，羽族食谱极其“丰富”，列在首位的就是虫族。 闻听消息，黑域居民整天提心吊胆。 唯恐蓝域鸟人哪天心血来潮，组织星舰到黑域自助游。 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运气不好，打个照面，就能少掉一半胳膊腿。 实在没办法，只能继续开发星舰。 火力比不上，速度的优势绝不能丢！ 在长达三个宇宙纪元，近三万年内，黑域被迫同蓝域开展“军-备”竞赛，带动同宇宙七个星域，大踏步迈进高曲速时代。 正如秦宁所说，逼到份上，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这段时期，顶级星舰层出不穷。 其中的佼佼者，是鸑鷟族群的三艘旗舰。 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羽族星舰，以其为蓝本，进行开发改进，却始终无法得其精髓。 如果鸑鷟没有灭族，收“专利费”都能收到手软。 可惜，三艘旗舰在内-乱中消失，仅在文献中留下几行枯燥文字。 停泊在原始星球外的星舰，是一艘中型巡航舰。 白珝很清楚，秦宁的出现，必定引来众人好奇。善意还罢，如果是恶意，绝对防不胜防。 为此，登舰前特别下令，全员封口，能瞒多久瞒多久。 “白主，这恐怕行不通。” 羽城是蓝域数一数二的星城，来往人员频繁。 秦宁回到城内，不可能一直不露面。 藏倒是能藏，但保护过头，绝非一件好事。 “我明白。”白珝点头，“但目前只能这么办。” 如果回去就曝-光，势必要带秦宁觐见羽皇，往王都一行。 以羽皇的性格，见过也就罢了。不会太过好奇，更不会为难。 其他人却是未必。 鸑鷟的财富，消失的三艘旗舰，都会引来觊觎。 首先要提防的就是石城。 “总之，能瞒多久是多久。” 白珝决意为秦宁提供保护，任谁也无法撼动。 通讯结束，传送室外多数舰员被撤走，仅留必要三人。 “登舰二十六人，完毕。” 传送室前，控制板亮起蓝光。 秦宁站在透明的隔板前，好奇的看着周围一切。 近三层楼高的穹顶，流动银灰光泽的舱板。 从传送台到舱门，有三条笔直的传送带相连。 一名身材极高，长着国字脸的羽族，身着灰色长袍，立在控制台前，向白珝行礼。 侧面各种帅，甚至有几分邪气。 正面…… 秦宁向来以为，憨厚和邪气八竿子打不着。 如今看来，他错了。 这位帅哥，当真是英俊得另类。 离开控制室，由升降梯登上二层甲板。 金属门开启，直连一条悬空的传送带。传送带两侧，是可容三人并行的通道。 甲板上层埋置生物灯源，每隔五米，墙内嵌入通讯板。 “上三层甲板。” 星舰的指挥室，在三层甲板尽头。 秦宁初来乍到，不敢随意乱跑。 在原始星，还有逃脱可能。登上星舰，一切可能都成为零。 逃往宇宙？ 抱歉，没交通工具。 交易？ 青域星舰可以免了。今生今世，秦宁不会乘坐第二次。 黑域星舰倒是不错，但想到林克，念头自动打消。 越靠近指挥室，人员往来越是频繁。 穹顶至甲板，两条传送带交错而过。 半空悬浮三面巨大的金属板，一面核对身份，两面滚动数种文字，传达指挥官命令。 默默看了一会，秦宁仰头望天。 这些文字，他一个都不认识！ 之前九次，全部在银河系穿梭往来。第十次，穿进宇宙时代，赫然成了文盲！ “累了吗？” “没有。” 秦宁的郁闷，旁人无法理解。说出来，甚至会觉得奇怪。 出壳没多久，没进行过系统学习，不认识字，不是很正常？ 究其根本，秦某人的心态，尚未完全扭转。对于“雏鸟”这一事实，仍有些接受不良。 传送带停住，早有安全官候在一旁。 “返回羽城，要经过五次空间跳跃。”白珝道，“你先去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告诉燕岚。” 秦宁点点头，意外的合作。 “请跟我来。” 安全官正要抬手，白珝先一步跃下，双手合拢，握住秦宁的腰，轻松将他举起，“放到”地上。 “交给你了，务必保证他的舒适。” “是！” 整个过程，秦宁不发一语。 只是举起右手，将鼓起的青筋按了回去。 “请这边走。” 舱房同指挥室方向相反。 离开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秦宁回头看了一眼。 白珝尚未离开，正侧身站着，同栗颜说些什么。察觉秦宁视线，十分自然的看向他，笑了笑。 看嘴型，似乎在说：“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 这样的笑容，足以让星光失色。 可惜，秦宁无心欣赏。 白珝回到指挥室，星舰开始第一次空间跳跃。 初次经历宇宙航行，尽管舰体平稳，秦宁仍有些不适应。被安全官带进舱室，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很没精神。 “我有些不舒服。”秦宁捏着额角，道，“我想休息。” “是否需要医疗官？” “不用。”秦宁拍了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只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用。” “好吧。”燕岚点点头。 他不像白珝一样漂亮，也没有栗颜的妖艳。个子虽高，五官却意外柔和。声音略有些低沉，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这是通讯器。”指向舱门左侧，燕岚道。 椭圆形控制板，颜色同舱板类似，不仔细看，很容易同装饰物混淆。 “身体不舒服，不要忍着，按红色键。” “好。” “需要食物和水，直接按蓝色键。” “好的。” “有其他需要，可以按白色键。我会立即赶到。” “没问题。” 秦宁道谢，送走安全官。 自始至终，他也没能猜出，对方属于哪个种群。 依推测，舰上应该都是猛禽。 但是，有这么温和的猛禽吗？ 摇摇头，或许只是样子温和。对比羽族的战斗力，不能单看外表。 舱门开启又合拢，室内恢复寂静。 确定安全官走远，秦宁立即起身，一扫没精打采的样子，开始四处搜索。 房间内的一切，全部依照羽族的尺寸设计。 例如靠墙摆放的单人床，以白珝的身材，大概只够翻身，秦宁先做两个前滚翻，再来两个后空翻，甚至玩一把托马斯全旋，完全不成问题。 桌椅，嵌柜，一应俱全。 床铺右侧，靠墙摆放有金属架台。 光滑的台面，上下两层，呈现圆弧形设计。半面用金属板固定，半面敞开，距舱门仅五米。 金属板上绘有图腾，色泽十分鲜艳，看久了，竟有些晃眼。 从摆放位置和大小，这个架台绝不是装饰品。 到底是什么用途，暂时无法确定。 秦宁在房间中走过一圈，每隔两步就停下，敲敲墙壁，仿佛真在探险。 期间，灯光被敲灭三次，舱板两度发热，舱门迅速开合，甚至响起警报。 终于，在引来安全官之后，秦宁老实了。 确认秦宁只是“好奇”，无意引起更大的麻烦，安全官退出房间。 十分钟后，亲自为秦宁送来食物和水。 依照燕岚的经验，想让雏鸟安静下来，食物永远最有效。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留下。” 燕岚笑得亲切，开始考虑，储物器中，有没有适合雏鸟的玩具。 秦宁立刻冒出冷汗。 “我保证，不会再乱动。” 人留下，他的计划就要被打乱。 绝对不行！ “你确定？” “确定。” “好吧。” 燕岚没有坚持。 原因很简单，房间中藏有监视器，秦宁的所有举动，都会传送到指挥室。 如果出现问题，白主自然会有安排。 指挥舱内，白珝靠向指挥椅，两面虚拟光屏交替闪动。 一面显示空间站通讯，另一面，则是秦宁探索房间的全过程。 “白主，是否为他换个舱房？”这只雏鸟，好奇心实在旺盛。 “不用。”白珝摇头，“有燕岚在，不会有太大问题。” “是。” “进行第三次跳跃前，暂时关闭所有通讯。” 正要按下控制键，指示灯忽然亮起。 挂上通讯器，通讯官皱眉道：“白主，是主星讯号，是否接通？” “主星？” “族长议会。” “切断。” 族长议会找上他，九成是询问空间站一事。 这件事，栗颜的确鲁莽。 但石城挑-衅在先，屡次警告不果，反而变本加厉，直接往原始星偷猎。 无论议会是什么态度，这件事，他不会让步。 “栗颜。” 白珝侧过头，看向接替导航员的鵟雕，道：“归航后，你最好先回族里一趟。” “我明白。” 栗颜点头，垂在耳上的银链，随之轻轻晃动。 地行羽族同鸑鷟有仇，同鵟雕何尝不是。 万年前，鸑鷟被地行羽族暗算围困，有近千只鵟雕随同作战，葬身黑暗宇宙，尸骨无存。 栗颜的祖先，便陨落在最后那场战役中。 如果不是虫潮将临，白珝又有命令，当日乌檀去而复返，被空间站发现，即便不被炮轰，也不会走得那么轻松。 知道栗颜心结，白珝没有多说。 关闭通讯之后，将虚拟光屏移到面前。看到屏幕中的情形，不禁露出一丝好奇。 那只雏鸟钻到武器架下，是打算做什么？ 舱房内，秦宁小心摸索过金属架，观察过内部，确定没有安装监视器，才弯腰爬了进去。 面向闭合的金属板，秦宁盘膝坐好。 取出储物器，六只蓝球，一个接一个跳了出来。 吃下鱼骨，受伤的章鱼迅速好转。 断掉的触手重新生长，比其他触手短上一大截，颜色很浅，十分容易辨认。 “还疼吗？” 小章鱼跳上秦宁掌心，团成球滚两下。 随后举起触手，取出一个古怪的金属纽，按下中心凹槽，立刻有扇形光线扩散，扫过秦宁所处空间。 “这是什么？” 触手舞动，沟通不能。 取出翻译器敲敲打打，秦宁才算明白。 “探测器？” 蓝球点头。 “有监视器能马上发现？” 继续点头。 为躲避虫族搜捕，每只章鱼都有这样的装备。 可惜，他们年纪太小，又遇上虫族捕猎队，即便发现情况，也没能逃出生天。 秦宁无语。 早知道，他何必装傻充愣，硬装好奇，在房间里敲敲打打？ 郁闷到极点，肚子响起轰鸣。 小章鱼收回探测器，蹦到床边，取来装食物的托盘。 触手点点，对盘中食物很不满意。 干脆滚到武器架外，取出剔下的鱼肉，触手张开，银光闪烁，开片！ 秦宁本想阻止，中途又改变主意。 有他们在，说不定能吸引注意，更方便自己行事。 明白秦宁所想，小章鱼们愈发起劲。 十条没了骨头的海鱼，在武器架上一字排开。 蓝球跳跃，银光密不透风。 鱼片翻飞，煞是好看。 秦宁趁机拿出贝壳，仔细查看。 看似杂乱的花纹，同海岛上的图腾颇有几分相似。 秦明眯起双眼，眸光微闪。 指挥室内，星舰进入第二次空间跳跃，中-央系统接管塔台。 舵手和观察员暂时空闲。 回过头，见白珝专注的样子，互相交换眼神，悄悄伸长脖子。 那只雏鸟，是又做了什么？ 五秒后，两只倾倒无数妹子，以美貌著称的鸿鹄，双眼睁大，下巴落在地上。 黑域章鱼？ 武器架上切鱼片？ 船员不喜好这种生物。唯一的解释，是那只雏鸟养的。 两人托起下巴，这只鸑鷟当真有性格！ 鸿鹄们在想什么，秦宁完全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此时此刻，他正试着打开贝壳。 手掰刀撬都试过，贝壳纹丝不动。 想起开启古迹的办法，狠狠心，划破手指，滴上鲜血。 细微颤动之后，图腾颜色加深。 贝壳缓缓张开，吐出一枚黑色的指环。 “终于成了！” 秦宁拿起指环，发现这是一枚储物器。 擦过刻在指环内侧的文字，一个透明的光屏，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到屏幕中的庞然大物，秦宁不敢相信。 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脑子里蹦出三个大字：发财了！ 谁能想到，海中捡到的贝壳，竟然藏着储物器。 储物器里，不只有小山般的能源矿石，更有一艘巨型星舰！ 第二十六章 巨舰整呈纺锤形，蓝色的舱板，隐隐发散荧光。 自舰首至舰尾，覆盖完整黑色图腾，仿佛一双鸑鷟昂首长鸣，振翅欲飞。 墨黑融入海蓝，神秘、华贵。 握着指环，全副心神被吸引，秦宁看得入迷。 仅呈现在屏幕中，已是如此震撼。如果真实在宇宙中航行，又将是何等的壮丽绝伦。 青域运输舰，瞬间被秒成渣。 羽城巡航舰，同样无法与之媲美。 不是条件不允许，秦宁很想放出星舰，亲眼看一看。无法起飞，摸一摸甲板也好。 相比之下，盛装在金属箱中的矿石，就不是那么吸引眼球。 秦宁和潘特交易过矿石，以为同天然植物相比，能源矿并不怎么值钱。 但他错了。 普通的能源矿石的确不值钱，储物器中这些则另当别论。 这些矿石采自原始星，以经特殊方法提炼，配合能源舱使用，可利用度达百分之九十七以上。 鸑鷟星舰速度超群，火力强劲，前提条件便是能源。 无论在哪个星域，这些矿石都是抢手货，绝对能卖出高价。 在火山口下，秦宁看到的透明晶石，就是前者的伴生矿。 狭长的走廊，挖空的山腹，破碎的巨石，都是当年开矿留下的痕迹。 石笋林和地下暗河，是采矿中偶然发现。 如果没有这处-秘-地，凤鸟无法摆脱敌人追踪，至于秦宁，也不会有第十次穿越机会。 现如今，原始星成为羽族牧场，星舰不许登陆，热武器不许使用，环境和资源受到最好保护。即使探明矿脉，也无法开采。 埋藏地底的矿石，永难再见天日。 秦宁手中这些，属于“绝版”。 用一块少一块，价值不高才怪。 可惜秦某人不识货，扫过两眼，就丢到一边。 见识过巨舰，秦宁满怀期待，打开余下两只贝壳。 然而，好运没有再度降临。 除了两只储物器，十几箱能源矿，两份电子文献，什么都没有。 更让秦宁头疼的是，文献中的资料，区别于地球文字，同舰上文字也没有任何相似，他完全看不懂。 “这到底写了什么？” 有心丢到一边，潜意识却告诉他，不能丢，绝对不能丢！这两份文献很重要，里面都是好东西！ 挠挠后颈，秦宁眉间皱出川字。 空有宝山却无从下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确定贝壳倒空，再翻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秦宁爬出武器架。 盘膝坐了太久，双腿发麻。稍微用力，就是一阵呲牙咧嘴。 不能走，只能爬。 会不会被别人看去？ 面子里子早没了，自己舒服最重要。 十条海鱼全部制成鱼片，整齐摆放在盘中。 小章鱼们还想熬汤，厨具摆出来，却发现房间内无法生火。 自燃火石取出来，刚擦出火星，水流从天而降。不只章鱼，秦宁也受到波及，一并浇个透心凉。 耳边突然传来警报，舱板一角开启，两只银灰色的“圆筒”接连滑出。 发现水渍，“圆筒”头部亮起指示灯，四条金属手臂探出，快速清理地面。 两分钟后，甲板干干净净，几乎能照出人影。 确认无误，指示灯熄灭，圆筒滑回壁橱。 小章鱼好奇的看着，不时用触手点点圆筒，一直跟到墙角，舱板关闭仍不可离开。 同是多手生物，难免会感到亲切。 秦宁很担心，生怕警报声引来安全官。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舱门始终没有开启。走到门旁，探头向外看，走廊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秦宁终于松了口气。 “万幸。” 控制舱内，白珝目睹全过程，单手挡在额前，忍笑忍得相当困难。 吃完三盘海鱼，秦宁走到控制板前，按下白色按键。 舱门开启，现出隔间浴室。 秦宁洗脸漱口，对着光亮的镜子，照出一口白牙。 正要出去，脚步忽又顿住。 看看椭圆形的浴缸，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放满热水，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流，缓慢浸过全身。 秦宁长出一口气，所有的焦躁和不安，都在瞬间消失。 “享受啊。” 幸福需要对比。 想想在孤岛的日子，泡个热水澡，绝对称得上享受。 神经放松。困意逐渐涌上。 秦宁打个哈欠，靠在浴缸边缘，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舱房由系统控制，一切以人员需求为标准。 只要秦宁不离开，水温会自动调节，始终保持舒适。 见秦宁睡着了，六只章鱼接连跳进浴缸，气球一样浮在水面。玩得高兴，两只还爬上浴缸边缘，摊开触手，装起了海星。 喜欢泡热水的章鱼，着实稀罕，黑域都很少有。 浴室属于私人空间，监视器无权扫描。 近一个小时，虚拟光屏中，没有出现秦宁的影子。 “白主，即将进行第四次空间跳跃。” 舵手声音响起，白珝仅是点了点头，目光始终集中在屏幕上。 十五分钟后，秦宁仍没有出现。 白珝不放心，将指挥权交给栗颜，起身离开指挥舱。 “我离开一下。” “白主？” 众人都很吃惊。 以白主的行事，航行过程中，丢下指挥权离开，绝对是破天荒头一次。 在舱室外，白珝遇上燕岚。 对方刚走下传送带，手里举着一只托盘。上面盛有鱼肉，蟹肉，小杯的饮料，以及两串羽城出产的水果。 “白主。” 燕岚有些奇怪。 这个时间，白主不在指挥舱，到这里做什么？ “里面有些不对。” 白珝无意多说，当先按上控制板。 伴着一声轻响，舱门开启。 室内空空荡荡。 白珝径直穿过房间，走进浴室。 燕岚放下托盘，快步跟上。 看到躺在水里，几乎睡出鼻涕泡的秦宁，两人顿感无语。 “白主？” “别说。” “……”这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十分确定，他是只鸑鷟，不是海鸟。” “……”白主到底是白主！ 秦宁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躺在被窝里，睡得正舒服。突然，两条钢绳出现，连同被子，三卷两卷，将他捆得结实。 绳子解不开，被子挣不脱，胡须困难，他快喘不过气了！ 秦宁皱紧眉头，额头冒汗。 数秒之后，终于挣扎着醒来。 猛的睁开眼，对上一双烟色眸子，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白珝会抱着他？ 记忆缓慢回笼，想起先前泡澡，舒服得睡了过去……低头看看，身上裹着一件长袍。 难怪梦到被捆。 “你睡着了。” 走到床边，白珝弯腰，将秦宁放下。 不放心的探出手，捏了捏他的后颈，确定没有受凉，才缓和表情。 “在水里睡觉，可不是好主意。” 秦宁眨眨眼，从不知道，后颈也是鸟类的弱点。 “吃些东西再睡。” 舱内发生的事，白珝不想多提。眼下并不是最好时机。 按下床头控制板，床边升起一张方桌。 接过燕岚手中的托盘，白珝坐到床沿，看样子，是打算亲自投喂。 “我自己来。” 秦宁忙伸出手，抓起一个水果。 “也好。” 白珝没有强求，移到秦宁身后，帮他擦起头发。 手指穿梭在发间，非常舒服。秦宁却差点呛住，连咳数声。 燕岚当场石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黑旋和他说，他还不相信！ 白主这是怎么了？ 同族的雏鸟，也没见他喜欢成这样。 指挥舱内，同样眼珠子掉一地。 一只鸿鹄有些后悔，他干嘛胆大手欠，非要开虚拟光屏！ 与此同时，青域的潘特，黑域的林克，同时陷入困惑。 他们尝试定位坐标，却发现秦宁不在原始星上。强制开启交易界面，同样没有成功。 唯一的解释，交易器陷入休眠，根本联系不上！ 潘特心存担忧，以为秦宁遇到麻烦。 林克则是在想，难道秦宁回归了族群？如果真是那样，情况可有些不妙。 青域能打探黑域消息，反过来也一样。 潘特和他联系不久，突然出售大量的蓝域菌菇和青草。 相隔没几天，又向橙域出售钟乳石。据可靠消息，同样产自蓝域。 几番思考，林克十成肯定，潘特一定和秦宁取得联系，并成功进行了交易。 如此一来，他用淘汰货物占便宜的事，恐怕瞒不住。 为此，林克曾苦恼好一段时间。 满心想着如何解释，完全未曾留意，章鱼突然少了二十只。 等他做好心理准备，再次定位秦宁，后者已经登上羽城星舰，离开原始星。 “完了。” 坐在王城新家中，林克垂下触角，很是颓丧。尝过菌菇的暴利，对那些小钱，实在提不起兴趣。 可问题是，想再找到类似秦宁的宿主，可能性实在太小， 正沮丧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看到出现在门口，颜色碧绿的妹子，林克当真是痛并快乐。 假如无法联系上秦宁，继续为族中作贡献，今年的繁殖季，他还是继续“单”着吧。 妹子再好，架不住要命啊。 两天后，羽城巡航舰进入第五次空间跳跃。 不出意外，至多半日就能抵达目的地。 这期间，秦宁没有继续闷在房里。在燕岚陪同下，走上四层甲板，隔着透明舱板，眺望黑暗宇宙。 五颜六色的星云，像是漂浮的棉花糖。 沿途遇到的行星，多数缠绕美丽光带，仿佛点缀在宇宙中的宝石。 有一次，星舰遇到陨石群。 塔台观测回报，陨石数量不大，可以安全穿行。 秦宁站在甲板上，目睹全过程。 防护罩开启，星舰披上一层光晕，似罩上铁甲，轻松突破障碍。 航行过处，都是破碎的陨石。这样的霸道，令人叹为观止。 多数时间，白珝都在指挥舱。每逢用餐时，却会准时出现在秦宁面前。 “你需要多吃些。” 抛开其他，美男对面，很可以配饭。 然而，见面就要投喂，一天五顿不说，间隔还有零嘴，再能吃也撑不住。 这是养鸟？ 分明是填鸭！ 秦宁表示抗-议，白珝很不理解，但也没有继续勉强。 “回到羽城，给你准备月光蟹。那天看过，实在是太瘦了。” 秦宁愣住。 看过？ 看过什么？ 白珝挑眉，视线扫过秦宁全身，即使没有明说，意思也相当明白。 秦宁瞪大眼睛，两秒石化。 在那之后，秦宁发现，不只白珝有这样的“爱好”。 星舰上的羽族，包括坚持传统的白颊黑雁，每次见到他，都会不遗余力的投喂。 鱼类不嫌多，谷物不嫌少，瓜果只算零食，加杯果汁更好。 咬着一块鱼肉，秦宁泪流成河。 从没想过，有东西吃的人生，不，鸟生，也会如此煎熬。 貌似羽城有很多雏鸟？ 秦宁抬起头，对前往羽城一事，突然不再那么抗拒。 有被强制投喂的吃友，好歹也能互相安慰。 冲出陨石群，星舰加速航行。 沿途经过的星球，都被甩在身后，成为一抹光影。 站在甲板上，秦宁很是心潮澎湃。 如果有一天，能驾驶星舰穿梭行宇宙，不知会有多爽。 但他也明白，想法固然好，实现起来却相当困难。 单手按上舱壁，秦宁叹了口气。 正郁闷时，散在背后的发，忽然被轻轻梳过。 不用猜，也知道来者是谁。 “你常在这里，喜欢观测行星？” “算不上。” 秦宁没动。 经验告诉他，躲闪的话，绝对会被多梳两下。 星舰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发间触感消失，白珝示意秦宁抬头，看向远处一颗蓝色行星。 “那里就是羽城。” 秦宁靠近舱板，面上闪过惊讶。 “整颗星球就是一座城市？” “只是主城。”白珝站在秦宁身边，遥望蓝星，声音愈发温和，“这个星系属于鸿鹄。在这里，你会很安全。” 通过白珝讲解，秦宁终于有了概念。 星城包括主城和卫星城，覆盖多个宇宙星系。 星域以星城为基础构建。 每个星域，都包括大大小小数个星城。小者如橙域、灰域，大者如蓝域、黑域、红域。域内居民多是同科进化种族。 随星舰发展，探索距离不断延伸，各族群之间互相交流，彼此发生战争，星域边缘也不断发生变化。 虫族凭借顽强的繁殖能力，强悍的适应性，占据最多星系。但同羽族一次战争，几乎伤筋动骨，损失一半边界行星。 需要的说明的是，羽族没有实行占领，而是采用激光炮覆盖，打穿大气层，引起地心爆-炸。 内外力作用下，星球没有化作尘埃，也不再适合居住。虫族不得不向内部迁移，远远避开这些丧心病狂的鸟人。 因是主动挑衅，羽族再过分，虫族也没有立场加以谴责。 加上虫子们过于嚣张，四处劫掠，人缘实在太差。就算哭得吐血，也不会得到同情。 “就当时而言，这是最好的办法，十分有效。” “如果你感兴趣，回到城内，我可以为你仔细讲解。” 见秦宁听得认真，白珝的笑容愈发温和。 燕岚默默转头。 作为一只祖上吃虫的鸟，对食物产生同情，这相当不对。而且，白主-诱-拐-雏鸟什么的，他一定是昨夜没睡好，脑袋糊涂了。 和白珝交谈，时间过得很快。 靠近星球大气层，星舰继续减速。 秦宁贴在舱板上，可以清楚看到星球表面。 海蓝的色泽，点缀绿色和褐色的陆地。从宇宙俯瞰，竟和地球有几分相似。 第二十七章 羽城下辖三十七个星系，共有数百颗可居住行星。 主城位于第八星系，第四轨道行星。 卫星城共一百六十九座，分别由鵟雕、雪鹄、黑鸢等族群掌管。 另有规模较小的聚居区，居民多是小型鸟类，或没什么战斗力的族群。这样的区域，多由较温和羽族治理。 主城星球表面，百分之七十以上覆盖海洋，资源十分丰富。 唯一的缺憾，是不适合月光蟹生存。每个繁殖季，城内羽族都要千里迢迢赶往原始星，才不会让雏鸟断粮。 陆地分为三大块，由人造大陆桥相连。 最大一块四面环海，地面植被茂密，四季如春，绿意盎然。 中间一块则遍布草原，常年只分两季，旱季酷热，雨季潮湿。 最后一块，也是最小一块，因靠近极点，被冰川包围，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雪。 如此极端的气候，意外得到雪鹄喜爱。 早在星城成立之初，就通过族内表决，离开鹄族聚居地，搬到羽城定居。 主城曾有过的沙漠荒原，都被人造土壤覆盖。 不过十余年，再不见一粒黄沙，一缕沙风。沙漠风暴更是传说中的神话。 如果不是有气候等方面的考量，且雪鹄的确需要，冰川都能进行改造。 鸿鹄掌管的星系，无论主城还是卫星城，就其各方面而言，都可与王都媲美。自然惹来不少嫉妒眼球。 然而，羽族内乱之前，鸿鹄的势力范围远不止于此。 随着鸑鷟灭族，鸿鹄失去最后一个天然盟友。势力范围不断被压缩，能维持今日局面，已是相当不容易。 星域外部敌意容易解决，而内部问题，偏偏防不胜防，最是闹心。 秦宁的意外出现，即是惊喜，也是晴空霹雳。 对白珝而言，自然是前者。 对其他人，尤其是石城众人，就只有两个字：呵呵。 星舰进入大气层，秦宁离开甲板，第一次进入指挥舱。 控制台前的羽族，多数都是生面孔，秦宁只认出几个。 众人对秦宁却不陌生。 指挥椅前的虚拟光屏，早成为航程中最好的“娱乐”。秦某人之所以被各种投喂，与之脱不开关系。 “已同航空站取得联系。” 领航员回报，声音清脆。 秦宁不由得多看一眼，歪着头思考，这个姜-黄-色头发的美男，到底是哪种鸟。 “准备降落。” “是！” 星舰穿透大气瞬间，难免起了一阵颠簸。 坐在金属椅中，看着控制台前呈现的画面，秦宁不由得再次惊叹。 这里就是羽城？ 蓝色的海洋，绿色的绿地，雪白的冰原。 色彩斑斓的建筑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航空站没有建在地面，而是依靠反引力设备，悬浮在半空。 银灰色的巨型船坞，盘踞在星城上空，仿佛一座空中堡垒。 环绕船坞，是并行的空中回廊，以及交错的环形通道。在通道外围，是造型稍显华丽的调控塔台。 大小不同，绘有各族图腾的星舰，在堡垒上空起起落落。最多时，不借助设备，完全数不清数量。 起飞和降落中，引擎卷起狂风。 巨大的声响，几乎能震碎云层。 间或有几艘外域星舰出现，夹在羽族星舰中，造型稍显古怪，却并不十分起眼。 “一号船坞已经开启！” 航空站发出讯号，银灰色的星舰，沿着既定轨道，缓慢开始降落。 距离地面还有一百五十米，星舰底部探出支架，随高度降低，精准嵌入金属凹槽。 船坞顶部，圆形升降口开始合拢。 金属板从边沿旋出，遮住最后一缕阳光。 砰砰数声，船坞内灯光闪亮。 光滑的金属墙壁，内嵌声控系统。随星舰入-港，密合的金属墙壁吊升，现出高近百米的通道，直连空中走廊。 巡航舰停稳，左右引擎熄灭。 舰载人员依指示登上升降梯，列队走向底层甲板。 前后舱门同时开启。 一阵非自然形成的暖风后，冰冷的船坞内忽然有了人声。 登陆之前，秦宁被带回舱室。 按白珝要求，燕岚取出一件长袍，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白珝抱着双臂，对成果还算满意。 “头发是否要遮住？” “不必。” 白珝摇摇头，过犹不及。 取出一条金色长链，替代燕岚，亲自为秦宁束发。 此刻的秦宁，身着白色长袍，黑发束在脑后。一枚菱形宝石点缀在额前，衬得五官格外俊秀，透着灵气。 不看图腾的话，和城内雏鸟没多大区别。 “离舰之后跟紧燕岚。” 航行过程中，王城议会多次发起通讯，白珝一直没有回应。 进入大气层前，接到地面加密消息，主城来人，并且都是议会成员。 不知星舰返航的具体时间，白珝又切断通讯，干脆整日守在航空站，守株待兔。 离开一号船坞，必须穿过规定通道，遇到来人已是不可避免。 而在蓝域内，白珝的任何举动都能引来注意。将秦宁带在身边，难免过于醒目。 交给燕岚照顾，通过空中走廊返回城内，是个不错的主意。 “暂时不要说话。有任何疑问，这之后我再为你解答。” 简短交代两句，白珝抚过秦宁发尾，侧头笑了笑，带着安抚。 随后转过身，当先走出通道。 两名穿着褐袍，神情严肃的中年羽族，正站在通道一侧。见到白珝，英俊面容浮现怒意，像是结了层冰霜。 “白珝，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黑鹰族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兴师问罪，讽刺之意彰显。 白珝笑得文雅，丝毫不放在心上，仿佛真是一个好客的主人。而对面两位，非是不请自来的议会成员，更不是炸毛的黑鹰。 两只黑鹰面面相觑，脸色铁青。 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相信，就是这只漂亮的鸿鹄，态度简单-粗-暴，不给任何理由，切断星舰信号，对议会置之不理，将几个城主的面子扔到地上踩！ 三人说话时，秦宁闷不出声，小心跟在船员身后，匆匆离开船坞。 通道笔直，很快走到尽头。 绕过唯一一个拐角，几面巨大的蓝色屏幕，闯入秦宁视线。 屏幕悬浮在半空，滚动各星域文字。 理所当然，秦宁半个字都不认识。 “欢迎回来。” 屏幕下，几名羽族妹子翘首以待。见到燕岚等人，立刻迎上前来。 打过招呼之后，一名暗栗色头发，身材火辣的妹子，收起笑容，冷哼一声。找准目标，推开两名安全官，拎起栗颜的领子。 “胆肥了啊，看见我还敢躲！” “姐，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面子？”栗颉磨着后槽牙，同栗颜相比，只算清秀的面容，浮现慑人冷意，“你倒是痛快，给老爹找来那么大麻烦，还想我给你面子？回家之后，咱们好好聊一聊！” 二话不说，将栗颜整个提起，拖行一段距离，一把塞进飞行器。 “燕岚，我先带他回去。白主那里，麻烦你帮我解释几句。” “没问题。” 燕岚缩缩脖子，温和的笑容差点崩裂。 “栗川，栗跃，往哪跑？都给我过来！” 两只鵟雕偷跑不成，垂着头，哭丧着脸，走进飞行器。 秦宁看得啧啧称奇。 差点高举上臂，赞一声“妹子威武”，吼一句“姐们霸气”！ “对了，”栗颉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秦宁，挑起眉毛，“这只雏鸟哪来的，是不是你在外边偷生的？” “不是我，是白主……” “白主偷生的？！” 燕岚话到一半，几个妹子同时“惊悚”，八卦之情熊熊燃起。 单了几千年的鸟，终于开窍了？ “不是，绝对不是！”燕岚连忙摇头，脸上带着为难，“这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他是白主带回来的，绝不是偷生的！” “是吗？” 栗颉侧头，表示怀疑。 砰的一声关上飞行器，设下中控锁，防止栗颜三人偷溜。 自己大步折返，停在秦宁面前，手一伸，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黑羽？的确不像白主。”栗颉看向另一个妹子，“你看呢？” “的确不像。但样子不错，长大一定漂亮。” “可惜年纪太小，没法扛回去生蛋。” 妹子们看着秦宁，舔舔嘴唇，露出失望表情。 秦宁：“……” 宇宙的妹子，全都如此彪悍？ 离远不觉得，靠近才发现，这些鵟雕妹子似乎比栗颜还要高。 这是特例还是常态？ 秦宁挣扎两下，领口松开，现出一片黑色图腾。 栗颉咦了一声，正想凑近仔细看，手上突然一轻，秦宁被举起抱走。 作为当事人，秦宁无语望天。 面对这种情况，没法反抗，只能自我安慰。 个头力气都比不过，忍字头上一把刀，举着举着就习惯了……这xxx的，当真习惯不了！ 鵟雕的脾气不太好，尤其是雌性。 敢从自己手上抢人？ 必须揍一顿！ 栗颉刚要发怒，抬头看到是谁，火气立即熄灭。 “白主。” 这位没法揍。 一则，回家会被老爹念叨，老娘收拾。 二则，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揍不过。 栗颜坐在飞行器中，看到栗颉的样子，当场撇嘴，也就和他威风！ 摆脱两名议会成员，白珝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扫一眼燕岚，后者立刻低头。 不是不想走，实在是被几只雌雕拦住，没法走。 身为一只雄性燕隼，抗不过雌性鵟雕。 “栗颜呢？” “在那。”栗颉指指飞行器，神情变得严肃，“白主，这次事有点麻烦。死的是乌桓，乌檀的亲兄弟，石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白珝道，“对方本就无理，羽皇没有表态，议会也不过做做样子。” “你是说？”栗颉眼睛一亮。 “告诉鵟雕族长，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白主英明！” 栗颉笑得爽朗。见到议会成员后，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看着白珝完美的身材五官，不禁感到可惜。 这么好的雄鸟，怎么就是不想生蛋呢？ 送走栗颉，为尽快离开，白珝单臂托起秦宁，穿过空中走廊。 燕岚之外，在传送室见过的方脸帅哥，也快步跟了上来。 “角诚，你明天出发前往王城。见到羽皇之后，将整件事的详情上报。必须说明，是未知星舰，切断讯号，意图潜入原始星。” “是。” 角诚点头。侧面邪魅，正面无比憨厚。 秦宁看了两眼，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这只雏鸟的事，是否要上报？” 白珝脚步不停，道：“陛下不问，就暂时不用。” 穿过透明的空中走廊，忽然迎面遇上数名羽族。 他们本该走另一条通道，得知白珝返航，故意选择绕行。 见白珝怀里抱着一只雏鸟，众人都是面-露-惊讶，好奇中带着兴奋。 话说，白主终于不再另类，愿意和妹子生蛋了？ 看羽毛的颜色，好像不太对。再怎么变异，鸿鹄的基因，也不该生下黑羽。 白珝难得生出一丝不愉。 遇上这些鹦鹉，死水也会掀起波浪，计划肯定会被打乱。 他的预感没错。 不到半日，白珝带回雏鸟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羽城，并逐渐向星系外扩散。 没等角诚回到王都，羽皇已经得到报告。就连议会都是议论纷纷，空间站击毁星舰一事，反倒被丢到脑后。 乌檀气得抡起拳头砸墙。 捶不到羽城那群鸟，也只能砸墙。 实事求是的讲，不怪大家八卦。只能怪生活无聊，稀奇事太少。尤其和白珝有关，不八卦才怪。 走廊尽头，有直达城内的传送梯。 因为鸿鹄习性，整座城市建在一座死火山上。 最初的居民，在火山锥上开凿，用岩石建造房屋。后来的定居者，都围绕火山底部安家落户。 为保护丛林，羽城颁布法律，不允许随意砍伐树木，也不许过度开采石料。 于是，金属建筑大量出现，一层层向高处发展。 起初是楼层增高。 密密匝匝的居所，相当得群居族群喜爱。 然而，多数猛禽天生有地盘观念，配偶之外，住得太近，打架斗殴不可避免。 次数多了，城内治安岌岌可危。 于是乎，反引力设备飞速完善，悬浮建筑应运而生。 这样的建筑方式，既保护环境，又最大限度的利用空间，一举两得。不只蓝域，其他星域都争相仿效。 升降梯呈圆柱形，四面完全透明。 秦宁一路向下，掠过各式各样的建筑，完全是眼花缭乱。 建筑无论大小，都悬浮在半空。彼此之间，有桥梁通道相连。 时而有巨鸟和飞行器飞过。 总体而言，前者多，后者少。 “在城内很少使用飞行器。” 白珝为秦宁讲解。 “多由原始羽族代步。”即使罢工，也可以自己飞。 不为防止栗颜开溜，栗颉也不会调动飞行器。 要知道，将飞行器开进航空站，需要办理多项手续，可是相当麻烦。 说话间，几只大雁飞过眼前。 雁背上，黑发羽族长身而立，满面严肃，一身正气。 下一秒，突然伸出长腿，将两只毛茸茸的雏鸟，挨个踹了下去。 在他身后，又有四名羽族仿效而行。 圆滚滚的毛球当空坠落，完全就是人间惨剧。 秦宁：！！！！！！！！！！！！！ 爱护雏鸟呢？！ 就是这么爱护的？！ “那是白颊黑雁，你在星舰见过。”白珝解释道，“今年出生的雏鸟比较多，城外的悬崖不太够。为保持传统，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这是传统？” “对，雏鸟不会有事。”白珝按上控制板，升降梯速度减慢，方便秦宁看得更清楚些，“看到了吗？雏鸟能够安全落地。” 高空中，两只雏鸟奋力挥动翅膀，圆滚滚的身子一上一下，看得人无比揪心。 雁背上的羽族迎风而立，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 就像在说：小子，摔成饼你就不是我儿子！ 秦宁趴在升降梯前，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穿成白颊黑雁。 万幸啊！ 第二十八章 “刚出壳的羽族，更多会保持原始形态。” “是吗？”秦宁皱眉。 他为何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时期？ 又是记忆断层的关系？ “你我与之相反。”白珝道，“自荒古起就是这样。” 凤凰破壳后，会立刻改变形态，并一直保持到成年。 在星舰中，白珝几次捏过秦宁后颈，他都没有发生变化。由此，更让前者肯定，秦宁的血脉十分纯粹。 话音落下，黑发又被手指卷起。 秦宁没有回头。 比起最初，他已能泰然处之。 所谓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升降梯到达底端，白珝按下控制板，一道竖形微光之后，圆形筒壁向两侧分开。 此处距离航空站至少已有千米。 奇异的是，纵横的通道走廊，半点不会令人觉得压迫。相反，透明的回廊同错落的建筑融合，仿佛一幅立体而又华美的空中画卷。 秦宁被放到地上，脚底有些虚浮。咬牙撑住，才没有踉跄跌倒。 距离他不到百米，数声钝响，尘土飞溅。 几只雏鸟成功完成任务，接连掉落。 圆滚滚的肚子，像是装了减震弹簧，落地后竟还弹了几下。最终，小翅膀摊开，两脚朝天，尖锐的叫了几声，仰躺在地。 大雁在头顶高鸣，待所有雏鸟落地，才盘旋一周，缓慢下落。 雏鸟们一骨碌爬起来，跑到大雁身边，没有半点受惊的样子。 黑发羽族跳下雁背，弯腰抓起雏鸟。 检查过状况，确定无人受伤，顺手拎起翅膀，直接丢到肩膀上。 雏鸟嘎嘎的叫着，很是兴奋。 此情此景，秦宁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在白颊黑雁面前，所谓的虎爸虎妈，瞬间秒成渣，都可以抱团蹲墙角画圈去了。 “白主。” 见到白珝一行，两名羽族上前行礼，笑道：“听说您又去了原始星？” “有些事情。”白珝点头。 “空间站的事？” 一名羽族开口，单手按住肩膀上的雏鸟，不许他乱动。 见白珝没有否认，另一人接口道：“栗颜虽然任性，但这次他没有大错。” 道理根本不在石城！ “如果那群恐鸟要纠缠，您有什么打算？” 白珝没有立即回答，反问道：“这件事，城里都知道了？” “当然。”先开口的黑发羽族道。 “前几次没让他们得逞，不吸取教训，这次还来！” “听说您给了他们月光蟹？简直太便宜他们了！” “王城来的两只黑鹰，整天守在航空站。不用仔细打听，就知道为什么。” “乌檀去原始星偷猎，他们为什么不管？” 羽城能把石城碾成灰，但这种对比的确令人不满。 “石城打原始星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今年的繁殖季提早，又赶上虫潮，大家都认为该给乌檀一个教训。” 能开着星舰轰星球，差点把虫子们撵进黑洞的种族，自然不会是善类。 白颊黑雁不是猛禽，脾气算是温和。相比之下，多数羽城猛禽早恨得牙痒。 如果敞开谈，摆出诚意，或许可以商量。但石城做事太不讲究，根本无所顾忌。 二话不说，先硬闯后偷猎，吃亏了就找上议会，以为羽城没人吗？ 轰你一艘星舰怎么了？ 这样捞过界的行为，没打上门算客气！ 栗颜下令开炮，其后果，不过和议会扯皮。 畏首畏尾，放任“来历不明”的星舰进入原始星，回到主城，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又不是没实力打不过，怕鸟！ “这件事我会处理，转告大家无需担心。” 白珝不想继续拖延。 两只黑鹰被他绕晕，难保不会突然清醒，跟着追下来。保险起见，最好不要让他们看到秦宁。 知道消息瞒不住，但能缓一刻是一刻。 “黑旋也回来了，在第四号升降梯。” 黑发羽族点头，转身正要离开，肩膀上的雏鸟突然开始扑腾。扭头朝向秦宁的方向，挥动小翅膀，嘎嘎叫个不听停。 “老实点。” 肉乎乎的小屁股被拍两下，雏鸟仍不打算放弃。见亲爹迈开长腿，距离越来越远，干脆心一横，扑腾着滚到地上。 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个黑色头发，容貌俊秀的少年。 同成年白颊黑雁不同，雏鸟的脸颊两侧，尚未长出象征-性-的白发。 少年站起身，头发刚刚过肩，手长脚长，同滚圆的雏鸟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成年羽族们见怪不怪，秦宁则是瞪圆眼睛，下巴落地。 这是什么？ 大变活人？ 世界太神奇，心脏不强，果真没法适应。 少年站起身，拍拍手，向秦宁亮起笑容。 正要开口，忽然被一把抓住后颈。 “你小子，想造反？”黑发帅男化身夜叉。 “不是，爹，亲爹，你看，看那边！白主身后有只雏鸟！” 少年双脚腾空，却是伸长手臂，奋力指向秦宁。 雏鸟啊！ 白主身边有只雏鸟，黑羽的！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白颊黑雁们集体石化。脸上的表情，和鹦鹉们如出一辙。 “白主，他是？”一只白颊黑雁小心问道。 “捡来的。” “……” 出去一趟，就能捡回一只雏鸟？ 白主不会“捡”黑鹰，也不会是燕雀稚鸟，更不会是乌鸦。 莫非是鸢族？ 依羽毛颜色推断，像是黑鸢。从个头看，却像是燕尾鸢。 看不到图腾，即使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对面是一只鸑鷟。 白颊黑雁们彼此交换眼神，生出多种猜测。 美少年趁机挣开亲爹，溜到秦宁身边。没急着说话，而是取出一块蟹肉，递到秦宁手中。 “吃吧。” “啊？” “你是白主在哪里捡的？这么瘦，一定生活得不好。多吃点！” 少年上臂套着三枚金镯，都是新型储物器。空间不小，装满食物。 对方出于好意，秦宁艰难扯起嘴角，道：“多谢。” “不用，吃吧。吃完了我还有！” 话落，又取出几块蟹肉。 秦宁无语。 原来，投喂是羽族天生的爱好。 脑海中，曾期盼多时的吃友形象，瞬间崩塌。 “我是黑鸣，出壳半个宇宙月。”黑鸣道，“你叫什么？” “秦宁。” “看你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再过两个月，我就能去学校，你要不要一起来？” 羽族自出壳到独立，速度相当快。最晚的角雕也只需要两年。 然而，这不意味着真正“成年”。 年轻的羽族们，往往要等上一两百年，多的甚至要四五百年，才能找到伴侣。 这促成雏鸟们争相离巢，急于证明自己。 尤其是雄鸟。 毕竟妹子不等鸟啊！ 而主动单身，一单就是几千年的白珝，完全属于异类。 “学校？”秦宁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然。”黑鸣点头，觉得奇怪，“你不知道？” “不知道。”秦宁老实承认，不知不觉吃完整块蟹肉。 黑鸣吃惊，想到秦宁的“来历”，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遥远的边界星球，黄沙漫天。一只孤零零的蛋，在肆虐的沙风中破壳。可怜的雏鸟，没有任何长辈守护，只能依靠自己，艰难求生。 想到这里，富有同情心的少年红了眼圈，吸吸鼻子，用力拍了拍秦宁的肩膀。 “放心，你被白主带回来，就是羽城的鸟！不用再吃苦，大家都会照顾你！” 黑鸣说话时，另外几只雏鸟凑了过来，先后变成少年模样。小的十三四，大的十六七，都是高挑身材，五官俊秀。 彼此做过介绍，少年们争相表示友好。 今年的繁殖季，共有一千三百多只雏鸟破壳。 出生时间相差不远，在城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熟得不能再熟。 难得来一张新面孔，除了好奇，更多则是兴奋。 “你也是黑羽，就算不是同族，我们也会照顾你！” “看你的年纪，大概和黑鸣差不多，很快就能跟随成鸟学习。” 黑鸣年纪最长，很可能最早独立，雏鸟们都很羡慕。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玩？” 秦宁哽了一下，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悠闲梳理羽毛的大雁。 该不会玩高空蹦极吧？ “对啊，你也喜欢这个？” 顺着秦宁的目光看去，少年们以为遇到知音，亮起笑容，牙齿雪白。 “很刺激对不对？” “这是白颊黑雁的传统！” “城外的悬崖都被占了，大雁在城里飞，根本不够高！” “就是！” 黑鸣凑近些，低声道：“我们后天出城，到海边去玩。你要不要来？” “海边？” “我早想到海边看看。如果能跳海，一定更刺激！” “……”跳海？ 黑鸣又凑近些，道：“白主打算养你，对吧？那你更应该多学习，也要勇敢，否则会被雌鸟们看不起。” 秦宁不说话，脸色发黑。 什么叫“养”？ 两只鸟说话时，白珝忽然俯身，温和道：“你想出城？” “对！”黑鸣抬起头，满脸期待，“可以吗？” “可以。”白珝点头，自然梳过秦宁发尾，“不过，需要有长辈陪同，不许跑得太远。” “……是。” 黑鸣有些失望，他本想和同伴偷跑的。 两秒后又打起精神，甭管怎么说，能出城就行！ 黑发羽族们摇摇头，这些破壳不久的小家伙，最能折腾。 黑鸣咧开嘴，用胳膊肘碰碰秦宁，道：“被白主养真好！” 秦宁再次无语。 是不是脱离文明社会太久？ 他竟变得无法与人沟通。 告别白颊黑雁，白珝不想再生波折，跃上飞来的信天翁，直接向住所飞去。 可惜，不是心想就能事成。 鹦鹉们不愧为八卦之王，传播消息的速度简直惊人。 一路上，遇到五六拨赶来围观的羽族。 稍微矜持的，看看也就算了。好奇心强的，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白主终于有雏鸟了？” “黑羽的，不太像。” “那是有亲缘血统？” “鸿鹄是凤凰族群，绝对的白羽，哪里可能！” “倒也是。” 然而事实却是，最不可能的答案，往往越接近真相。 坐在信天翁背上，秦宁微有些走神。 前一刻酷帅狂霸拽，下一刻集体犯二。 传播八卦毫不嘴软。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种族？ “在想什么？” 白珝侧头，额前点缀金链和宝石，长发随风轻拂，美得异常不真实。 不等秦宁回答，一只游隼突然自上方俯冲，灰蓝色的光翼带起一阵旋风。 信天翁被吓了一跳，差点发生高空事故。 “白主，那两只黑鹰离开了！” “离开了？”白珝有些惊讶，“是王城出事了？” “暂且不明。发来通讯的金雕族长。”游隼飞近后，光翼轻轻挥动，保持与信天翁同速，“另外，边界行星发回消息，在星域外缘发现虫族星舰。” “虫族星舰？” 虫潮即将来历，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但是，骚-扰蓝域？ 简直是活腻了，主动请削减虫口。 “目前为止，只是零星几艘小型舰。不等我方发出警报，就远远避开。看样子，不像在探路，倒像是在警戒。” “警戒？” 斟酌片刻，白珝大致猜出对方意图。 “看来，他们的目的是灰域，也有可能是橙域。” “不是青域？” 十次虫潮，七次都是青域倒霉。余下三次，由灰域和橙域分摊。哪次脑袋被陨石砸了，才会扑向蓝域和红域。 剩下的紫域，虫族也是敬而远之。 一是距离太过遥远，来去不方便。就算抢到口粮，回程也会消化干净。 二来，域内都是冷血的爬行族群，死也要拉个垫背。 虫族尝试过几次，就算能胜利，也是惨胜，占不到多少便宜。反而损失大量成员和星舰，赔得底掉，血本无归。 “是否向灰域和橙域发出警报？”游隼道。 提前做出防备，于两者而言，能减少不少损失。 对羽城来说，更能落下一份人情。 “可以。”白珝点头，“这件事你来办。” “不报知王都？”游隼歪了一下脑袋。 “不用。” 白珝勾起嘴角，笑容明艳，意味有些不明。 秦宁假装欣赏风景，他没听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虽说对方不一定在意……总之，小心为上。 不远处，已能看到耸立的火山锥。 “多派几个人，和角诚一起前往王城，将石城的事尽快解决。” “是！” 游隼领命飞走。 白珝拍了拍信天翁，后者立即展开双翼，仿佛一道雪白的流光，倏然划过长空。 与此同时，栗颉驾驶飞行器，降落在火山脚下。 高大的石造建筑，由十根巨-柱-撑起。长达三百米的石阶，雕刻族群图腾。 星城建立之初，鵟雕便在蓝星定居。 作为城内首批居民，族群被允许留在火山脚下，离鸿鹄最近。 鵟雕族长正值壮年，体力和智慧都在巅峰状态。 既有白珝的信任，又有族人拥护，可谓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奈何，人生赢家也有烦心事。 他和妻子共有五个孩子，女儿们各个能干，最小的儿子却不省心，动不动就任性胡闹，四处惹祸，活脱脱一只熊鸟！ 和妻子商量，干脆丢去空间站，眼不见心不烦，应该能省点心。 哪里想到，两眼没看见，又给他捅出篓子。做得漂亮也就算了，偏偏留下尾巴，惹来议会！ 关键是，让城主烦心！ 站在台阶上，鵟雕族长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比栗颜更精致的面容，涌出浓重的煞气。 他的妻子站在一边，身材火辣，面容稍显平凡。看到儿子出现，十指开合，咔吧声不绝。 走出飞行器，栗颜壮起胆子抬头，只是一眼，当即又想钻回去。被栗颉按住，挣脱无果，禁不住泪如雨下。 左有老爹，右有老娘，怒气均达峰值。 逃脱不得，小命休矣！ 第二十九章 “进来！” 鵟雕族长转身，大步走进室内，怒意昭然。 栗颜还想最后挣扎一下，结果被栗颉提起衣领，一路拖上台阶。 “给老子进来！” 声音再度传来。 栗颉看了一眼母亲，见后者点头，直接将兄弟扛起来，大步走上台阶。 砰的一声，石门关闭，隔绝所有声音。 栗川和栗跃被关在门外，互相看看，以为逃过一劫。刚要松口气，后颈突然被抓住。 这力道，这手感…… “娘？” “老爹？” 没等话音落下，两只鵟雕被亲爹亲娘拎起来，回家，关门聊聊。 两场混合双打，不可避免。 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以及轻重量级。 与此同时，信天翁飞过火山脚下，掠过有千百年历史的建筑群，高鸣一声，乘风翱翔，直向山巅飞去。 火山沉寂万年，锥形山体被赤-色-熔岩覆盖，凝固风化，历经数万年，呈现一片暗红色泽。 火山口处，陷落圆形山谷，经岁月演变，时至今日，变得草木葱茏，绿意盎然。 碧蓝的堰塞湖，坐落于山谷中心，平波如镜。 偶尔有湖鱼跃出水面，荡起环形波纹。 木质结构的建筑，错落搭建在湖边。沿袭自荒古的建筑风格，色彩鲜艳，惹人眼球。 湖心堆砌一座人工岛屿，细沙礁石均是从海边运回。 岛屿中央，矗立百米高的银白色房屋。屋前两株古木，爬满碧绿鲜红的藤蔓植物。 每逢逢花期，细小花朵争相绽放，交结成串。 微风拂过，清香缓缓飘散，沁人心脾。 临近傍晚，湖面弥漫起成片薄雾。 薄雾向四周延展，覆盖湖边姹紫嫣红，古木绿草。远远看去，似白纱萦绕碧蓝湖水，朦胧如诗，彷如人间仙境。 数名少女聚到湖边，一身长裙，腰间束着金带，翩翩起舞，笑声清脆。 信天翁降低高度，秦宁看得更加清楚。 满打满算，他是第二次看到雌鸟。 比起高过两米，单臂就能举起他的鵟雕妹子，凰鸟们虽然很高，却是相当苗条，美貌不亚于凤鸟。 秦宁舒了口气。 看起来，羽族也是有软妹子的。 不料想，气松到一半，就被眼前一幕惊到，当场卡在喉咙里。 两个漂亮的“软”妹子，正结伴走出火山森林。 左边的妹子，单肩扛起三人合抱的巨木，步伐轻盈。右边的妹子，倒提浑身漆黑，体积远超过大象的生物，半滴汗水都没有。 发现头顶阴影，两人同时抬头，看到熟悉的信天翁，随手将巨木和猎物扔飞，快跑几步，向族人们报讯。 “白主回来了！” 巨木从眼前飞过，现实如重锤砸下，秦宁瞬间泪流成河。 人言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他连失望都没有，直接绝望。 必须找个地方静静。 “白主！” “白主回来了！” 信天翁飞近湖心，无论凤鸟还是凰鸟，立刻停下手中事，双臂拢在身前，俯身行礼。 巨鸟翅膀带起风团，很快驱散飘渺白雾。 白珝单臂抱起秦宁，从数米高跃下，稳稳的立在湖心。 秦宁觉得奇怪。 凤凰也玩水上漂？ 俯视才发现，从岛心到岸边，辐射状埋下青色石柱，顶端与水面平齐，正方便落脚。 “我回来了。” 跃过三根石柱，白珝登上湖心岛，放下秦宁。 信天翁高鸣两声，振动双翼，离城飞向海边。 火山口并不适合海鸟，死火山也不成。 相比之下，海边是更好的选择。 族人聚拢过来，好奇的看着秦宁。 “白主，这只雏鸟是？” “鸑鷟。”在鸿鹄族群，秦宁绝对安全，身份无需隐瞒。 “我在原始星发现，就带了回来。” 鸑鷟？ 鸿鹄们发出惊呼。 凤鸟们不好上前，凰鸟们迅速围过来。 一个没留神，秦宁又被举了起来。 无语望天，秦某人再度安慰自己，反抗无用，早晚会习惯…… “真是鸑鷟！” 万年前，羽族内乱，鸿鹄也是麻烦缠身，自顾不暇。接到鸑鷟的求救讯号，当时的族长，也就是白珝的父亲，亲自率领旗舰赶去救援。 不知是巧合还是被人暗算，中途遇上敌族，被迫迎战，足足拖延半日。 抵达讯号传出的行星，满目尽是星舰残骸。 星舰碎片之间，漂浮着战死双方的尸体。 失去盟友之后，鸿鹄的处境愈发艰难。然而，即使自身面临危险，鸿鹄们始终没有放弃寻找亲族。 让人悲伤的是，直到内乱停息，前任族长去世，新任羽皇登位，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几千年过去，鸿鹄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继朱雀、青鸾和鹓鶵后，自己失去了最后一支亲族。 没想到，白珝出城一趟，竟给大家带回惊喜。即便只是雏鸟，也是亲族，更是希望！ “太好了！” 鸿鹄们笑着欢呼。 几只凤鸟和凰鸟展开光翼，先后飞上半空，盘旋飞舞，高声鸣叫，以独有的方式庆祝喜悦。 加入的鸿鹄越来越多。 几分钟后，堰塞湖上空聚集上百只鸿鹄。金色光芒笼罩，仿佛升起一轮太阳。 此情此景，既华美绝伦，又无比震撼。 秦宁张大嘴，呆呆的望着，胸腔里热血涌动。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加入进去。 “这是鸿鹄的仪式。” 白珝按住秦宁的肩膀，在他转头时，微微一笑。俯下--身，直接将他抱起，展开光翼，一声长鸣，飞入族人之中。 山脚下，正和儿子谈心的鵟雕族长，突然神情一变。丢开栗颜，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巨石建造的广场上，早聚满被惊动的族人。 鵟雕们仰起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天空，发出一声声惊叹。 “这是鸿鹄的庆祝仪式。”看了一会，鵟雕族长开口道，“我只听曾祖父说过，祖父和父亲都没有看过。” 曾祖父说，鸑鷟没有灭族前，和鸿鹄一同起舞，能让最美的星光失色。 庆祝仪式？ 族长夫人心中一动，撇下丈夫，快步走回室内。一把抓起栗颜，严肃问道：“儿子，白主这次去原始星，为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处理空间站的事，山顶这一切，根本说不通！ 挂着两个黑眼圈，栗颜被提在半空，一阵呲牙咧嘴。 “亲娘哎，轻点，轻点！痛痛痛……” “我根本没下重手。别想混过去，快说！” 知道瞒不过，栗颜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随后，凑近族长夫人耳边，道：“原始星有只雏鸟，我发现的，被白主带了回来。” “雏鸟？” 栗颉恰好听到，插-嘴道：“我去抓他时，在燕岚身边看到过。是不是那只黑色羽毛，破壳没多久的？” “就是他。”栗颜点头。 “就为一只雏鸟？” “如果是普通雏鸟，当然不会。” 栗颜咧开嘴角，实在被修理得太惨，笑起来，完全没有平日妖艳，反而有些滑稽。 “那是一只鸑鷟。” 什么？！ 族长夫人双眼瞪大，惊声道：“你说什么，鸑鷟？” “千真万确，白主亲口说的。” 族长夫人和栗颉互看一眼，放下栗颜。 “那就难怪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详细说说。” 亲娘发问，栗颜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讲明。 包括奇怪的光罩，骤然喷发的火山，覆盖整座海岛的图腾，半点没漏。时而还补充些细节。 “为抓那只雏鸟，我被困在活火山口，让白岩看了一场笑话。” 事情说完，栗颜嘟囔一声，显然记得很牢。 “娘，我做得不错吧？” 本以为会得几句夸奖，哪里想到，族长夫人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已然黑成锅底。 单手握拳，狠狠捶下，差点将儿子砸进地板。 “那是一只雏鸟，你还敢得意！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今年的繁殖季，族长夫妇没有生蛋。但这不妨碍族长夫人母性爆棚。同理，栗颉也是眉毛倒竖，帮着亲娘，发誓要将弟弟揍得金光灿烂，生活不能自理。 难怪至今没雌鸟看上他，原来症结在这！ 半点不爱护雏鸟，等着单身一辈子吧！ 白主？ 那位能活几万年，单个几千年不是事。鵟雕的寿命才是零头，怎么比！ 鸿鹄的庆祝仪式没有持续太久。 这样一场盛景，除火山附近居民，生活在主城的羽族，绝大多数无缘亲眼目睹。 消息传出，少部分人感到惋惜，多数则是不信。 鸿鹄几万年没有成群起舞，无缘无故，为什么庆祝？ 这样的怀疑，除了知道秦宁的船员，没人能给出答案。 当日，秦宁被安排在白珝的住处。 今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将住在湖心。 一来是对雏鸟的保护；二来，白主捡回来的，自然该由他养。 同羽族相处久了，自然会发现，无论猛禽还是燕雀，心都有点大。鸿鹄也不能免俗。 房子外部漆成银白，内部却是色彩鲜明。 木造屋脊，古木制的圆柱，均绘有古老图案。唯一一面石墙，历史相当久远，雕凿五种图腾，代表凤凰五支族群。 “黑为鸑鷟。” “白是鸿鹄。” “朱雀是赤红。” 站在石墙前，白珝指着分散开的图案，逐一为秦宁讲解。 “凤凰本有五族，朱雀最早陨落。随后是青鸾，再之后是鹓鶵。” 顿了顿，白珝的声音变得低沉。 “万年前，羽族发生内乱，各族群陷入混战。你的族人遭到暗算，遇敌族埋伏，尽数战死。” 随着白珝的讲述，秦宁的目光穿透古老图腾，看到一幕惨烈的星战画面。 巨大的星舰，被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孤立无援。 光弹如雨，舰体无声炸裂。 爆开的火花，似能将宇宙燃烧殆尽。 “你是仅剩的鸑鷟，我的亲族。”白珝放轻声音，一下又一下，轻轻梳理秦宁的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声音像带着魔力，秦宁有瞬间的恍惚。 简单介绍过凤凰族群，秦宁被带上二楼，安置在一间宽敞的卧室。 墙壁绘有鲜明图案，落地窗由水晶镶嵌，垂挂轻盈的软帘。 圆形大床位于房间正中，铺着厚实的长羽毛。 秦宁左右看看，没有发现控制板。 看出他的疑惑，白珝拍了拍手。 伴着声音，西面墙壁开启，两只曾在星舰见过的圆筒，先后滑了出来。 声控？ 秦宁摸摸下巴。 宇宙时代，各种高大上，他早该想到。 圆筒滑到近前，金属手臂探出，半圆形的脑袋亮起温暖橘光。 “这是最新款机器人，装有智能系统，可辨别语言。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他们。” 秦宁点点头，不自觉现出几许困意。 白珝了然，几步走到门边，道：“你先休息，晚餐时我会来叫你。” 鸿鹄的庆祝仪式，不只是一场舞蹈。晚宴是固有的传统，必不可少。 作为主角，秦宁理应出席。 “好的。” 秦宁答应一声，目送白珝走出房间。 回过身，单臂环在身前，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圆滚滚的机器人，忽然生出的一个古怪念头。 似乎羽族很喜欢圆东西？ 椭圆的蛋，圆滚滚的雏鸟，圆滚滚的机器人…… 摇摇头，不能再想，越想越偏。 “这里暂时没事，我想睡一会。” 秦宁坐到床边，身体不由自主下陷，差点向后仰倒，滚进柔软的羽毛。费力用手肘撑起身体，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你们可以先回去。” 橘光闪了闪，秦宁以为对方不明白，干脆指向墙边。 圆筒忽然探出四条手臂，每条手臂都抓着洗漱工具，就像在说：不洗洗就睡的雏鸟，不是好雏鸟。 秦宁无语。 抓抓脑袋，只能接受对方的好意。洗脸漱口之后，倒在羽毛里，不知不觉又抱成一团。 迷糊中，好像忘记了什么……猛然睁开双眼，坐起身，将储物器中的圆球抓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小章鱼滚到羽毛里，都有些没精神。 “没事吧？” 章鱼晃晃脑袋，举起触手，表示在储物器里呆久了都这样，属于正常反应。 受伤的两只章鱼，触手已经长好，只是颜色略浅。稍有空闲，就会拿出鱼骨啃，撑得大了一圈。为尽快恢复，也是拼了。 “这里是羽城。”秦宁盘膝坐好，接过圆球递来鱼肉，“在这里，你们应该没有危险。” 他问过燕岚，黑域章鱼不在羽族食谱内。除少数猎奇的海鸟，没人在意这些蓝球。 “过几天，我大概会去学校。”嘴里咬着鱼肉，秦宁含糊道。 那样一来，章鱼又要回到储物器，他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黑鸣提到的学校，他真的很感兴趣。 最简单的文字都看不懂，活了十辈子，眨眼成文盲，滋味实在不好受。更重要的是，想弄明白文献内容，必须先学习文字。 蓝球摆动触手，表示不介意。取出翻译敲几下，举起来，为秦宁鼓劲。 “谢谢。” 三两口吃完鱼肉，秦宁按了按蓝球，心情转好。 半天没动静的圆筒，迅速滑到床边，举起洗漱工具。 秦宁：“……” 这是机器人？ 成-精-了快。 鸿鹄举办盛宴，规模定然不小。 数百只鸿鹄集体出动，生活在火山口的动物倒了大霉。 知道秦宁喜欢吃鱼，月光蟹之外，小山般的鱼肉摆上餐桌。 这次繁殖季，只有两只鸿鹄出生。 火山口中，秦宁是唯三的雏鸟，又是万年不见的鸑鷟，所有的鸿鹄都乐于给他投喂。 晚宴结束后，秦宁差点没法行走。 最后，是被白珝抱回了岛心。 睡梦中，腕上黑镯轻轻震动。微弱白光探出，卷起一片羽毛，紧接着又是一片。 墙边的圆筒生出警觉，头顶橘光变成深红。金属手臂探出，寒光闪闪。 白光收拢，貌似收敛，却没有消失。 双方对峙许久，都不想吵醒秦宁。 最后达成协议，各退一步，圆筒取出两枚火红色的水果，代替生物能。白光归入交易器，再不打羽毛的主意。 某只雏鸟好梦正酣，对于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压根无知无觉。 六只圆球挤在果壳里，比秦宁睡得更熟。 第二天，秦宁意外发现，黑镯上的花纹似乎有了变化。仔细再看，又好像没什么区别。 不等他想明白，房门被敲响，白珝手托食盘，微笑着走了进来。 新的投喂正式开启。 整整一天，秦宁被白珝喂了五次。 走出房间，被遇上的妹子喂了三次。 回到房间，又被白岩塞了一堆水果。 期间，有外出的鸿鹄归来，没能赶上晚宴，纷纷取出礼物，食物占绝大多数。 一天下来，秦宁的嘴几乎没停过。 他本想拒绝，奈何雏鸟的本能，每次都是行动快于思考。 回过神来，食物已经下肚。 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秦宁有种预感，自己不成球，这些美人大概不会罢休。 等黑鸣被大雁带来，请秦宁一起外出时，后者打着饱嗝，简直是感激涕零。 “我去，这就去，马上去！” 谁不让他去，他和谁急！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去找燕隼和红鸢，他们都不敢去。”黑鸣兴高采烈，对秦宁大表赞赏，“白主养的鸟，就是不一样！” 通过白颊黑雁的口，秦宁成为一只勇敢的雏鸟。 误会就此生成，无比的美好。 第三十章 包括黑鸣在内，共有六只雏鸟来到火山口。都是破壳较早，很快能进入学校的小雁。 其中四人，秦宁都曾在航空站见过。 遵照先前承诺，白珝没有反对雏鸟们这场冒险。而是唤来信天翁，亲自将秦宁抱了上去。 “让白岩护送你们出城。” 秦宁点点头。 离开原始星时，未来不确定，还曾各种担心。如今来看，担心有些没必要。被带来羽城，或许不是件坏事。 “走吧。” 一只信天翁，三只大雁，带着七只雏鸟，由白岩和黑旋护送，离开火山口，向城东飞去。 问过黑鸣，秦宁才晓得，六只黑雁雏鸟中，三只都是黑旋的儿子。 “这不算多。”黑鸣骄傲道，“我有八个兄姐，多数都是一窝生的。我没有兄弟，老爹还被老娘扇了两翅膀，说他光长得漂亮，中看不中用。虽然我是不太明白，总之，一窝两个真不算多。” 秦宁：“……” 羽族的妹子，果然都很彪悍。 秦宁和黑鸣并行，方便说话。 信天翁和大雁瞥对方一眼，翅膀振动频率加快，互别苗头，都想甩对方一个身位。 独自坐在信天翁背上，秦宁起初有些不适应。 好在信天翁飞得平稳，没做任何高难度动作。时间长了，紧绷的神经放松，和黑鸣的话题也是越扯越远。 “听我老爹说，城东的海岸最好玩。”黑鸣的性格十分开朗，声音也格外清亮，“那里有很高的礁石，白色的沙滩，还有很多好吃的藻类和海草。” “藻类？” “对啊。”黑鸣点头道，“出壳后的两个月，雏鸟都要吃月光蟹。不然的话，会缺少自愈能力。进入学校后，可以根据喜好自己选择食物。我喜欢吃海藻，绿色的，带点灰色的也不错。” 说到这里，黑鸣小心看一眼身后，道：“我是偷偷吃的，你要帮忙保密！” “我保证，一定不会说出去。” “好兄弟！” 黑鸣又笑了。 他这个年纪的雏鸟，主要以月光蟹为主食。偶尔吃点海藻，也算不上大问题。但是，被长辈知道，斥责几句不可避免。 打个比方，海鲜火锅摆上桌，熊孩子偏要吃路边麻辣烫。遇到脾气暴躁的，嫌说教麻烦，直接开揍。 为这几只螃蟹，每次繁殖季都要和石城打一架，容易吗？ 让你挑食！ 听着黑鸣的讲述，秦宁想起在孤岛的日子。 第一次捕猎就抓到月光蟹，也算是阴差阳错，吃对了食谱。 “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秦宁觉得奇怪。 为什么黑鸣身边都是雄鸟，雌鸟呢？ 新出壳的鸿鹄太少，都是凤鸟，小伙伴没得选择。但他见过的黑雁雏鸟超过十只，真的一只雌鸟都没有？ “这个嘛，”黑鸣抓抓头，解释道，“雌鸟出壳比雄鸟少，出生后一直跟在母亲身边。雄鸟都是跟着父亲。自然见不到。” “分开？” “对。进入学校后才会一起学习。”黑鸣又看一眼身后，正色道，“如果不想被其他雄鸟比下去，出壳后的几个月相当重要。” 有后代的雄鸟，必定相当优秀。 反过来说，雏鸟不努力，有个好爹也没用。照样会在独立后成为输家。 数量对比，加上年长者的竞争，使得羽族雄鸟不断进化。不只羽毛漂亮，长相出众，更要能力超群。例如石城的地行羽族，长不出漂亮羽毛，力气却是越来越大。 总之，甭管怎么样，必须有一样要拿得出手。 不然的话，等着看别人追妹子，自己蹲墙角哭去吧。 雌鸟的数量，秦宁不十分在意。吸引他的是黑鸣话里的学校。 “你之前说过，不久就能入学？” “对。” 到底还没独立，对妹子的关注没有那么强烈，轻易被秦宁带开话题。 “羽族各城都设有学校，雏鸟都要进行系统学习。不能通过考试，休想独立。” “这么严格？”秦宁愈发感兴趣，“都教些什么？” “很多。”黑鸣想了想，掰着指头道，“有羽族的历史，各族群传统，战斗技巧，星舰，这些都是基本。像孔雀和天堂鸟之类，还要专门学习舞蹈。” “哦。” “我老爹说，明面上，王都的学校最好。实际大家都知道，有鸿鹄族群在，羽城的学校才是顶尖。” “真的？” “当然是真的！”黑鸣重重点头，“白主族群的历史，比其他城主都久远。别说金雕黑鹰，连羽皇都比不上！” 至于石城那群恐鸟，被小雁直接忽略。 黑旋和白岩飞在两侧，听到两人说话，偶尔勾起嘴角，没有中途打断。 提到海藻时，黑旋眉间皱起，想要出声，被白岩拦住。 “别告诉我，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没有想法偷嘴。” 黑旋转过头，严肃的面容，难得闪过一丝尴尬。 白岩笑弯眉眼。 都是这么过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想当年，黑旋偷吃水草，被他老爹抓着翅膀，各种高空投掷。那情形，他可是记忆犹新，想忘掉都难。 装严肃？ 信不信两秒戳穿。 见两个长辈都没出声，另外几只雏鸟壮起胆子，接连凑了上去。 五分钟后，秦宁亲身体验到，所谓三千只鸭子，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论起口才，白颊黑雁半点不逊色鹦鹉八哥。只是成年后常板着脸，嘴巴严，传话比较少。在八卦界的名头比不上后者。 相对而言，雏鸟就没那么多顾忌。 一路之上，这边嘎嘎嘎，那边嘎嘎嘎，左边嘎嘎完，右边继续顶上。 秦宁被吵得头疼，差点维持不住笑容。 按回额角鼓起的青筋，他忍！ 同样被吵得闹心，信天翁和大雁加快速度，三个小时的路程，缩短成两小时不到。 羽族建造的城市，向来没有围墙。 随族群规模增大，空中建筑不断向四面拓展，城市边缘距海边仅有数十里。 “停下！” 伴着声音，两只红隼俯冲而下，拦住一行人。 随着虫潮临近，各星域都加强防备。 虽然给虫族九个胆子，也未必敢明目张胆闯蓝域。但该谨慎时也要谨慎。谁晓得虫皇会不会脑袋发热，效仿先代，主动前来送菜。 “白岩？”一只红隼认出白岩，问道，“你们要出城？” “到城外海滩。” “带着雏鸟？” 黑旋解释道：“都是破壳不久的雏鸟。白颊黑雁的传统，想必你也知道。” 红隼侧头，扫过信天翁和大雁背上。 几只雏鸟混在一起，一样的黑发，深色眼睛。不看图腾，很难辨认出，里面还有一只鸑鷟。 “好吧。”红隼点点头，让到一边，“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 “没问题。” 黑旋依旧严肃，白岩飞上前，拍了拍红隼的肩膀，道：“听说你今年有了雏鸟，恭喜。” 红隼现出笑容，英俊的面孔似在发光。 “多谢！” 离开城市边缘，信天翁和大雁继续前行。 没过多久，就能闻到海风的咸味。 第一次出城，黑鸣几个都很兴奋。 在孤岛生存不短时间，再次看到海，秦宁也有些感慨。 “下去吧。” 白岩盘旋一周，选定一片沙滩，当先飞了过去。 信天翁缓慢降低高度，大雁却是越飞越高。 秦宁抬起头，就见黑旋飞到合适位置，长腿伸出，接连几个漂亮的回旋踢。六只雏鸟相继离开雁背，扑腾着高空坠落，一个接一个栽进沙滩。 黑鸣爬起来，呸呸吐出两口沙子。 “不够高，沙地太软，不过瘾。再来！”见秦宁呆呆的看着他，上前一拍肩膀，“来，不用怕，我带着你！” 咕咚。 咽了一口口水，秦宁知道，躲不开这一遭。 不就是蹦极吗？ 不就是不系绳子吗？ 不就是几百米高空，不系绳子，被人往下踹吗？ 他不惧！ 于是乎，秦宁跟着黑鸣，一起爬上雁背。 黑旋看看白岩，后者向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意思很明白：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敢踹踹看？ “旋叔？” 预备好，身后却没了动静。 黑鸣好奇回头，发现黑旋竟倒退五六米。 “没事，旋叔不帮忙，咱们自己来！” 大雁升得更高，少年的声音，很快被海风吹散。 在孤岛跳崖之后，秦宁再次体会到失重的感觉。但下落不到五米，黑色光翼自然张开，“迫使”他停在半空。 几只白颊黑雁还没长出硬羽，中途变成毛茸茸的圆球，扑腾着翅膀，二度栽进沙里。 “过瘾！” 雏鸟们大声笑着，两只还滚到一起。 秦宁落到海滩，刚想开口，就被黑鸣捶了下肩膀。 “我还以为咱俩年纪差不多，原来你比我大？” “这个……算是吧。” 白珝说过，鸑鷟的身份最好隐瞒一段时间。凤凰和寻常羽族的区别，也不好认真解释。 归根结底，黑鸣也没说错。 十辈子加起来，他的确年纪不小。 “海啊！” 玩过高空蹦极，雏鸟们愈发兴奋。 黑鸣大笑着，一把拉住秦宁，直冲向海浪。 “难得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玩个痛快！去了学校，很长时间都出不来，快走！” 很长时间出不来？ 秦宁被动跟着跑，心头一动。 难不成还是封闭教育？ 雏鸟们变成少年，几个猛子扎进水里。 海水有些凉，秦宁划动手脚，很快浮上海面。玩性起来，干脆和黑雁们玩起了潜水。 沙滩上，白岩和黑旋面面相觑。 不知道内情的，看到这幅场景，会认出水里那只鸑鷟吗？ 十成十就是一只海鸟。 玩得正起劲，海边又飞来三只大雁。 雁背上跃下几个同样俊秀，额前有一缕红发的少年。 看到海里的雏鸟，少年们立刻皱眉。 “真晦气，又碰到他们几个！” 护送的成鸟们彼此打着招呼，雏鸟们却不怎么友好。 “是你啊。”黑鸣躺在水里，当场开嘲，“胆小鬼不呆在城里，到海边做什么？” “你才是胆小鬼！” 少年愤怒握拳。 不就是没玩跳崖吗？ 他是红腹黑雁，又不是白颊黑雁，没有类似传统，跳哪门子跳！ “胆小还不承认，我都替你脸红。”黑鸣游到秦宁身边，搭住后者肩膀，道，“看到没有，他不是黑雁，都敢和我们玩！” “他是谁？” “他是秦宁。是，”黑鸣顿住，转头问道，“对了，你是什么鸟？” “我是鸿鹄的亲族。” “真的？” 黑鸣立刻瞪大眼睛，红发少年也被吸引住。 “难怪白主会养你。” 黑鸣得出答案，和秦宁更加亲近。 红发少年冷哼一声，见白岩没有反驳，就知道秦宁没说谎。但是，看到黑鸣得意的样子，还是气不过。 “跳崖不算本事，有本事，咱们比潜水！” “比就比！” 都是海鸟，谁怕谁！ 同行的两名红腹黑雁，一起对黑旋挑眉。 “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每个繁殖季都要来一次？” “孩子都这样。”黑旋耸耸肩膀。 成年羽族互相看看，有志一同的闭上嘴。 谁也不想回忆黑历史，沉默是金。 六只白颊黑雁，六只红腹黑雁，各个摩拳擦掌，互不想让。 秦宁不是黑雁，不用参加比赛。正想回到岸边，突然心头一动，一股奇怪的感觉，促使他停住脚步。 “我也参加。” “你不是海鸟吧？”红发少年道，“我们族群不同，和你比潜水不公平。” 秦宁诧异。 他的确没想到，会从少年口中听到这番话。 “我想试试。”秦宁笑了，“重在参与嘛。” 重在参与？ 雏鸟们面面相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不想赢，算什么比赛？ 少年还想坚持，黑鸣突然出声，“红翔，你该不是怕了？” “怕什么？” “怕输给秦宁没有面子。” “你胡说！” 红翔气得双眼发红，干脆不再阻止秦宁。 黑鸣凑到秦宁耳边，低声道，“红腹黑雁比白颊黑雁更固执。不这么说，他不会答应。顶多事情了结，我向他道歉。” “谢了。” “不用。”黑鸣道，“跟着我，千万别逞强。” “我知道。” 雏鸟们回到岸上，重新选定水域。 实际上，本不用这么费事。 奈何白颊黑雁们看中一块礁石，非要爬上去往下跳。兴致之高，甚至超过比赛。 “等我们跳下来，咱们就比！” 话落，黑鸣带头，白颊黑雁们坐上大雁，飞向百米高的悬崖。 站在悬崖下，黑旋半点不担心。单手遮在额前，等着儿子和同伴一起跳。 秦宁望着崖顶，不由得心生感慨。 白颊黑雁的世界，寻常鸟果真不懂。 很快，六只雏鸟变成六个黑点，一个个砸进水里。 红腹黑雁们憋了一肚子气，化愤怒为力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空中又来两只大雁。 看到海边情形，四只雪雁雏鸟高叫几声，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参加！ 留在岸上的羽族，一个也没有下海。 雏鸟们扑腾，家长旁观就好。 危险？ 附近没有大型鱼类，危险性不大。 况且，遇上这么多羽族，鲨鱼也会远远遁走，根本不敢靠近。 “一、二、三！” 数到三，雏鸟们变成原始形态，同时扎进海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面始终平静。 将近五分钟，才有第一只雏鸟浮上来，是只雪雁。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二十分钟后，大部分黑雁和雪雁都浮上水面，只有三只鸟还在坚持。 黑鸣，红翔，秦宁。 又过三分钟，黑鸣红翔同时出水，发现打个平手，一起瞪眼。 “秦宁呢？” 雏鸟们互相看看，发现少了一只，都有些着急。虽然时常斗气，但也只是小打小闹。谁都不希望同伴出事。 发现不对，岸上的羽族纷纷下水，向深海游去。 就在这时，水中掀起浪花，黑发少年猛的冲出海面。 秦宁甩甩头，拨开覆在额前的黑发。 随着他的动作，水珠四处飞溅，阳光照耀下，像是透明的珍珠。 雏鸟们没想太多，迅速将秦宁包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赢了黑鸣和红翔，好厉害！” 成年羽族们不敢相信。 比潜水，海鸟竟然输了？ 终于，一只红腹黑雁开口：“那只真不是海鸟？” “真不是。”白岩黑旋同时摇头，“他是白主养的。” “……好吧。” 城中传言，白主养了只雏鸟，原来就是他？ 白主养的鸟，超出寻常些，应该不奇怪的……吧？ 海中，黑雁们过于热情，秦宁费了些力气，才转移开他们的注意力。 稍微游远些，确定白岩等人都没留意，秦宁再次潜入水中。 以最快的速度游过珊瑚礁，寻到之前确定的位置，拨开银粒般的海沙，抓起一枚巴掌大的贝壳。 贝壳两面的纹路，极其类似鸑鷟图腾。除了大小，和他在原始星发现的一模一样。 第三十一章 收起贝壳，秦宁继续在珊瑚礁附近搜寻。 没有更多发现，便想捉几条海鱼。白岩和黑旋看见，也能解释他二度潜水的原因。 抓鱼。 因为羽族的到来，浅海鱼群多遁往深海。藏在珊瑚礁中的小鱼，是秦宁唯一的选择。 只不过，太小的海鱼，秦宁实在不忍心下手。抓住一条带着橘色条纹的小鱼，对视两秒，终于还是放回珊瑚礁。 这么小的鱼，能不能吃都是两论。 为了它们潜水，太没说服力。 绕过半座珊瑚礁，好运降临。 一条蓝色的海鱼，闯入秦宁视线。 两个巴掌大，比鳟鱼小许多。但在附近海域，也算是难得的大个子。 就是你了！ 秦宁盯准目标，正打算动手，忽然颈后一寒。 这种危机感，他曾在前世体验过。那一次，他直接命丧巨兽之口，开启新一次穿越旅程。 到底是什么？ 用力踩着水，秦宁转过身。 一片庞大的暗影，排开碧蓝的海水，正向珊瑚礁袭来。 超过五十米的身长，灰背白腹。 三角形背鳍，像是一座扁平的小山。 锯齿状尖牙闪着寒光，令人头皮发麻。 噬人鲨！ 秦宁脸色发白，脑海里立即拉响警报，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里距海滩很近，为什么会有鲨鱼，还是巨型噬人鲨？！ 难不成雏鸟动静太大，将这头鲨鱼吸引过来？ 鲨鱼摆动尾鳍，越来越近。冰冷的双眼紧盯着秦宁，明显不怀好意。 这个时候，秦宁才发现，他游过半座珊瑚礁，同大部队已有相当距离。白岩和黑旋等人都在岸上，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孤立无援！ 四个大字当头砸下，秦宁来不及多想，迅速转身，拼命朝海面游去。 在原始星，面对残酷环境，他照样活了下来。 不过一条鲨鱼，有何可惧！ 秦宁一边划动手臂，奋力踩水，一边安慰自己。 肩颈间的黑色图腾，迅速蔓延至前臂，在蓝色的海水中，像涂上一层保护色。 可惜，鲨鱼在他下方，这层保护色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秦宁咬牙，游速不断加快。 一条鲨鱼而已，五十米而已！ 他能脱险，一定能！ 游出一段距离，秦宁四肢发酸。 回头看一眼，发现双方距离正不断拉近，几乎能看到那排森森利齿。头皮一紧，嘴边喷出一串气泡。不是交易器放出白光，百分百会溺水沉海、 xxx的！ 坑人啊！ 五十米的噬人鲨，食量肯定惊人。 他这细胳膊细腿，压根不够塞牙缝。干嘛追得这么起劲？抓条海鱼都比他爽口。 猎物近在咫尺，鲨鱼游速加快。 大嘴张开，四排三角形的尖牙，闪着慑人的寒光。就像在对秦宁说，老子吃定你了！ 身临险境，潜能被最大激发。 秦宁拼尽全力，在最后几秒钟，仿佛真变成一只海鸟，猛然穿透海水，跃出海面。 出水的瞬间，黑色光翼展开，掀起剧烈风旋。 风旋变作利刃，海水都能切开。 刚升高半米，鲨鱼紧随而至。 巨大的头颅冲出海水，压根不在意被风刃划开的伤口，血盆大口张开，亮出尖牙，就要将秦宁吞噬入腹。 危急时刻，黑镯震动。 白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展，形成透明光球，将秦宁包裹起来。 鲨鱼没留神，一口咬住光球。察觉味道不对，照样没松口。区区一层外壳，咬碎轻而易举。 牙齿嵌入白光，似利刃扎入棉絮。 白光倏地反弹，十多颗尖牙当场崩断！ “鲨鱼？” 海面骤生变化，岸上的羽族大吃一惊。 之前以为，有成年羽族在，危险海鱼不敢靠近，这片海域相当安全。 哪里想到，会有一头噬人鲨出现！ 不要命到这个地步，是有什么吸引鲨鱼，还是干脆发疯了吗？ “雏鸟都上岸！” 成年羽族力量强悍，可以轻松杀死食人鲨。但是，海里都是雏鸟，硬羽还没长出来，和噬人鲨不是一个级别。 越强的种族，越会有一段脆弱的幼生期。 蓝域的羽族，红域的兽族，都在此列。 “快上来！” 知道自身短板，雏鸟们迅速游向海滩。 遇上这样的海中霸王，逃跑才是首要。想找回场子，独立后再说。 上岸之后，雏鸟们甩甩头，羽毛湿漉漉的贴在身上。靠在一起，担心的望着海面，没有一只表现出害怕，更不会发抖。 “秦宁不会有事吧？” “一定不会！” “可是……” “没什么可是！”黑鸣乍开翅膀，高声道，“他一定不会有事！” 两只红腹黑雁留下保护雏鸟。 白岩振翅飞起，余下黑雁和雪雁同时入水，像是一枚枚光子鱼雷，直向鲨鱼冲去。 五秒不到，海面又出现十多条水痕。灰白色的三角背鳍，接连破开水线。 “噬人鲨，全部是噬人鲨！” 白岩停在半空，视野最为开阔。发现鲨鱼群后，立即发出一声长鸣。 光翼振动，上百支光箭浮现半空，密集-射-进海面，发出声声-爆-响。 海浪翻涌，水柱接连腾起。 浪花散去，海水已被染成鲜红。 黑雁和雪雁被鲨鱼群挡住，想要去救秦宁，必须将眼前这堵“肉-墙”凿穿。 黑旋打了个手势，雁群迅速分开，冲到鲨鱼近前，双手成爪，狠狠展开攻击。 同雕鹄等猛禽相比，雁族长有脚蹼，爪子并不锋利。 但这不意味着战斗力不高。 鲨鱼皮太厚？ 没关系。 看护雏鸟，随时随地要准备投喂，众人身上都带着工具。完全可以代替利爪，破开噬人鲨的体表，直接放血。 敢打雏鸟的主意，胆子够肥。 弄不死你，也要弄个半残！ 鲨鱼群出现的海域，血色浪花不停绽放。 波浪涌动，滚水沸腾一般。 回到岸上的雏鸟，看向被鲨鱼咬住，始终没能脱身的秦宁，愈发感到焦心。 “他没事吧？” “有旋叔在，一定没事！” “我的叔叔才厉害！”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吵嘴？！” “我……” 黑鸣愤怒的瞪着红翔，后者脸色涨红，惭愧的低下头。 血腥味扩散，引来的鲨鱼越来越多。 捕食的欲-望，让他们忘记对羽族的惧怕。前赴后继，一个接一个冲上前，被黑旋等人撕成碎片。 黑雁和雪雁都被鲨鱼挡住，无法靠近秦宁。 白岩向下俯冲，同样没能成功。 鲨鱼群中甚至混入深海鱿鱼，更让羽族们心生警觉，感到事情很不对劲。 “噍——” 危急时，白岩再顾不得许多，连声长鸣，既为震慑鲨鱼群，也为找来更多帮手。 在旁人眼中，秦宁被鲨鱼咬住，脱身不得，已是危在旦夕。 真相却是，咬住他的鲨鱼，比他更加苦逼。 牙齿被崩断不说，光球外层突然发热，牢牢黏住他的口腔。更过分的是，光球还在纵向拉长，很快变成一根光柱！ 鲨鱼的上下颚被顶住，嘴巴张到极限，差点脱臼。 咬又咬不碎，吐又吐不出。 不是鲨鱼不想松口，而是压根松不了。 卡主黏死，你来松一个看看！ 光球产生变化，并非没有原因。 比起原始星的鳟鱼，鲨鱼皮粗肉厚，体积大上数十倍。又图谋不轨，胆敢威胁宿主，不消化成能量，简直对不起霸王条款的威名。 于是乎，光球不断变大，黑镯发热，不停的震动。 鲨鱼能感到生命流失，可就是没有办法。 秦宁被保护在白光中，没有生命危险。但在鲨鱼嘴里，四面尖牙环伺，实在不是太好的体验。 想到这里，秦宁磨了磨后槽牙，取出青域长刀，光翼舒展，发出一声长鸣。 鸣叫稍显稚嫩，和鸿鹄有些类似，却又有着细微差别。 半空中，白岩的攻击一顿。 海水下，黑雁和雪雁同时发现，前赴后继的鲨鱼群突然全身僵硬，似乎听到异常恐怖的声音。几秒后，撇下受伤的同伴，急匆匆掉头就跑。 本能告诉他们，发出叫声的羽族十分危险，比眼前这些危险百倍。 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大部分鲨鱼跑了，受伤的鲨鱼无处可逃，只能等死。 最惨的，要数攻击秦宁的噬人鲨。 牙齿崩掉一排，血槽清空大半。 等到黏在嘴里的白光消失，牙床一阵剧痛，下颚被长刀扎出窟窿。 紧接着，上百枚光箭从口腔内飞-射，直接穿透颅顶，活似生吞红域刺猬。 那舒爽，简直无法形容。 一击得手，秦宁血脉沸腾，恐惧半点不存。 长刀卷刃，直接丢进储物器。 抹去脸上血迹，飞扑到鲨鱼背上，双手成爪，狠狠开抓！ 撕拉—— 鱼鳍少掉半片。 撕拉—— 鱼皮扯开两米。 撕拉—— 鱼头也没能幸免。 灭掉之前先毁容，穷凶极恶到相当境界。 秦宁突然发飙，猎物和猎手角色调换。 无论是空中的白岩，还是浮出水面的黑旋等人，都是瞪大双眼，看得一愣一愣。 那是巨型噬人鲨，没错吧？ 鲨鱼背上那只还是雏鸟，也没错吧？ 谁能告诉他们，到底是蓝域发生异变，还是自己眼花？要么就是鲨鱼血太刺鼻，以致产生幻觉？ 不然的话，一只个头不大的雏鸟，竟能凶悍到如此地步？ “白主养的鸟，果真不同凡响。” 众人互相看看，这也算是答案？ 鲨鱼痛苦翻滚，却始终没有沉入海底。 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交易器发出白光，分成千股细线，织成水下牢笼。 线头握在秦宁手里，鲨鱼想下沉，也得前者同意。 “怎么回事？” 白岩正发愣，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转过头，看到来者是谁，激灵灵抖了两下羽毛。 “白主？” 海面上，秦宁忙着撕鱼皮，心无旁骛。 鲨鱼肉有股怪味，不好吃。骨头却是好东西。 这种大型鱼骨，正好帮助小章鱼升级。 对方想开吃，他又何必客气。费了这么大力气，不要白不要！ 举起手，又是狠狠一下。 噬人鲨抖动两下，翻过肚皮，终于魂归西天。 确定猎物不动了，秦宁抹去脸上血痕，大口-喘-着粗气。 白珝越过白岩等人，飞到近前，将他拦腰抱起。 同时单手按上鱼背，收起整条噬人鲨。取下尾指上的环戒，放到秦宁掌心。 “收起来吧。” “恩？” “我知道你养了黑域章鱼。” “这个……” “不用解释，这没什么。”白珝轻笑，“如果喜欢，蓝域也有章鱼。” 秦宁眨眨眼，脑海里闪过某个念头。 连忙摇头。 这想象太可怕了。 回到岸上，雏鸟们立刻围了上来。 “你没受伤吧？” “你好厉害！” “回城之后，我就去找那几只白尾海雕，告诉他们，什么样才是最厉害的海鸟！” “他不是海鸟…… “没差！不是海鸟，更让那些耀武扬威的羞愧！” 在对海雕的态度上，黑鸣和红翔出奇一致。 大家都是黑雁，平时吵嘴也就罢了。对上海雕，必须立场相同。 “杀死一条噬人鲨，一定很累。” “你一定饿了！” “给你，月光蟹。” “我的也给你。” “还有我，还有我！” 雏鸟们热情-爆-发，储物器光芒频闪，小山般的蟹肉堆上沙滩。 自始至终，秦宁没有任何开口的机会。 “等我长出硬羽，一定也要捕一条噬人鲨！” “对，我也要！” 雏鸟们围坐起来，一边讨论，一边用小翅膀拍着胸口，大声表示要向秦宁学习，向鲨鱼们发起挑战。 这场源于黑雁和雪雁的竞赛，很快吸引更多雏鸟。 结果导致羽城鲨鱼数量锐减，不得不遁入深海。 甚者，对着同族的骨头抱怨：雏鸟个个都是肉团，不只好吃，还很好欺负？只要避开成鸟，成功率百分之百？你活过来，给老子吃一个看看！ 雏鸟们兴致勃勃讨论，堆起的蟹肉不断减少。 期间，黑雁和雪雁轮换下海捕鱼，顺手捞起几捆海草。 雏鸟们发出欢呼，显然相当满意。 秦宁咬着蟹肉，看到递过来的海鱼，本能伸手接过。 “谢谢。” 白珝轻笑，梳过秦宁的发。随后转身，同白岩等人搜索海域，不放过任何漏网的鲨鱼。 雏鸟渐渐长大，许多都要到海边学习。 在他们有自保能力之前，浅水区的危险必须杜绝。 “你瞧，我没说错吧？”黑鸣凑过来，抽抽鼻子，对鱼肉不感兴趣。手里抓着一把海草，羡慕道，“被白主养多好！” 秦宁爱吃鱼，白主就给他抓。自己想吃海藻，爹娘非但不给捞，发现还要揍一顿。 鸟和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低下头，秦宁默默啃鱼，不做回答。 日落之前，方圆数十里的海域，都被成年羽族“清扫”一遍。 白珝发出通讯，巡城的红隼多出一项任务，每隔两天，就要到浅海巡视。发现危险情况立即处理。处理不了，以最快的速度上报。 通讯结束后，蟹肉和海草都被清空。 雏鸟们捧着圆滚滚的肚子，此起彼伏打着饱嗝。 “该回去了。” 黑旋抓起几只雏鸟，随手丢上雁背，动作简单粗暴。红腹黑雁不遑多让。 相比之下，雪雁倒是相当温柔。 “走吧。” 白珝抱起秦宁，飞上信天翁。 雪白的海鸟高鸣一声，率先振翅飞起。 大雁们落后一步，在飞行中自动排成队列。 事实上，他们也不想这样。 强迫症伤不起啊。 回到城中，一行人很快分开。 信天翁飞往城东，大雁们掉头向南。 黑鸣坐在雁背，不忘向秦宁招手：“我会再找你玩的！” 秦宁没力气说话，只能用力点头，摆摆右臂，作为回答。 回到火山口，鸿鹄们正准备晚餐。秦宁摸摸肚子，怀疑再吃一顿，自己会不会撑-爆。 走进高大的木门，早有圆筒滑过来，毛巾牙刷齐备，对着某只雏鸟磨刀霍霍，不干净的雏鸟，不是好雏鸟！ 果然成精了。 秦宁挠挠下巴，老实的走进浴室，扯掉长袍，躺进浴缸。 黑发粘着血迹，在海边清理过，也有碎屑残留。 圆筒亮着橘光，细心打理，不放过任何角落。 靠在浴缸边缘，秦宁舒服得叹息一声。闭上双眼，全身浸入水中。 五分钟后，突然想起什么，乱忙坐起身，取出六只圆球，告知他们存粮增加。 “现在去处理，还是等……” 不等秦宁说完，章鱼们舞动触手，在水里蹦高。 “好吧。” 秦宁走出浴缸，从长袍里翻出指环。确认可以存放活物，将章鱼们收了进去。 一顿忙活，没了泡澡的心思。 简单清理干净，套上一件宽松的外袍，走进卧室。 不料想，白珝竟在窗边等他。 夕阳穿透水晶窗，洒入室内。修长的身影，笼罩一层暖色光晕。 “来。”白珝微笑，向秦宁伸出手，“我给你擦头发。” 坐到床边，秦宁忽然发现，他越来越习惯白珝的气息。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头发擦干，秦宁顺势躺倒。被温暖的羽毛包围，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睡吧。” 白珝放下布巾，单臂撑在床沿，手指擦过秦宁耳边。 “这次是我疏忽，不会再有下一次。” 又打了哈欠，秦宁嘟囔一声，眼皮几乎睁不开。耳边的触感直接被他忽略。 白珝轻笑一声，转身离开房间。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室内陷入昏暗。 本该沉入梦乡的秦宁，忽然睁开双眼。 第三十二章 主城的夜晚并不安静。航空站上方，仍有星舰不断起飞降落。 夜间没有导航灯，只依靠塔台指引坐标方位。 船坞同时启动静音屏障。 距离航空站两百米，引擎的巨大轰鸣便开始减弱，不致扰人清梦。 但是，许多住在南城的羽族，仍无法睡个好觉。 原因很简单，有日行的鸟类，自然也有夜行种族。例如鹄族，晚上总比白天精神。 自雪鹄到定居羽城，陆续有雕鹄、角鹄、林鹄迁居。虽然都是分支族群，数量不大。但聚集到一起，也是不容小觑。 寻常时日，鹄族会十分注意，尽量不打扰到邻居。 繁殖季是唯一的例外。 成年羽族能管理自己，雏鸟却不行。 每逢深夜，总有成群的原始猫头鹰，背负破壳不久的鹄族雏鸟，飞过一座座悬浮在半空的建筑。 假使仅是路过，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在于，雏鸟很调皮，兴奋起来，总要鸣叫几声。如果吃得太饱，随时随地都会吐食球。 在其他羽族听来，除了笑鹄之外，多数鹄族的叫声实在不怎么动听。所谓的“夜猫子”叫，能好听到哪里去。而食球吐出来，砸到哪家的房顶，是挑衅还是挑衅？ 遇上脾气好的，嘴上抱怨几句，警告下次注意。 遇上听力敏锐，脾气又不好的，开门打一架都有可能。 火山脚下，也会有鹄族飞过。 鵟雕脾气暴躁，打架是常有的事。 某一年繁殖季，因鹄族雏鸟太多，入夜之后，在城内四处转悠。整整一个月，鵟雕都没能睡个好觉。 挂着两个黑眼圈，鵟雕族长找上鹄族抗-议。期间掀桌子砸凳子，差点引发两族群体械-斗。 火山口的盆地，是夜行羽族唯一的禁地。哪怕是最有自信的雕鹄，也不敢轻易靠近。 别看鸿鹄长得漂亮，发起脾气来，绝对会要了鸟命。 白日里，秦宁灭了一条噬人鲨。雏鸟回城之后，消息立即传播开来。 “那只雏鸟，比海雕更厉害！” 闻听消息，鹄族更不敢靠近火山口。 白主养的雏鸟都如此凶悍，万一鸿鹄发飙，当真扛不住。 主城这么大，哪里不能去，还是绕路的好。 鹄族消停了，火山附近的居民因此得益。连火山下的鵟雕聚居处，都没见到一只鹄影，终于睡了个好觉。 夜色渐深，火山盆地一片寂静。 湖岸附近的建筑，灯光熄灭，静悄悄一片。 月光洒落湖心，星光点缀水波，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湖面，似在赞赏这一幕美景。 静谧没有持续太久。 湖心岛屿上，忽然亮起一团彩光。 彩光出现得突然，又消失得极快，根本来不及捕捉。有睡梦中的鸿鹄被惊醒，眺望湖心，都以为是错觉。 “睡迷糊了吗？” 与此同时，秦宁趴在羽毛堆里，抓着一枚黑色吊坠，惊出一头冷汗。 圆筒机器人靠在墙角，橘光微亮。确认秦宁安好，重新陷入休眠。 足足五分钟，秦宁连翻身都不敢。心头狂跳，手指攥紧，掌心很快冒出一层薄汗。 又过几分钟，橘光没有再亮，门外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秦宁睁开眼，翻身坐起，舒了口气。 万万没想到，贝壳打开，吐出一块棱形坠子，竟然会发光！ 早知道，该更谨慎些才对。 此刻，吊坠褪去光芒，静静躺在秦宁掌心。 尾指大小，呈多面菱形。表面雕刻有团状花纹，整体是纯正的墨黑色。 没有放大镜，无法看清图案的全部细节。只能依稀辨认，应该是缩小的图腾。 摩挲着坠子，秦宁很是好奇。 同样是储物器，指环没有发光，也没有雕刻图腾。 这枚吊坠特殊在哪里？ 看一眼墙边，圆筒仍在休眠。 保险起见，秦宁跑到床底，仔细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将长袍盖过头顶，才试着开启储物器。 事实证明，他的小心十分必要。 吊坠开启的同时，又发出一阵强光。 秦宁不得不闭上双眼。 光芒减弱，两面对应的光屏，出现在他的眼前。 比起指环，吊坠里的空间更大，储存的东西也更多。 左侧屏幕中，是上百箱能源矿石。整齐码放在合金箱中，箱盖上标有奇特记号。 矿石附近散落五六部记录仪。 虽然看不懂，但秦宁相信，里面必定藏有大量文献资料，相当珍贵。 右侧屏幕中，静静躺着一艘星舰。 比原始星发现的那艘更为巨大，自舰首至舰尾，包裹古老的黑色图腾。 舰体右侧，整齐排列上百座塔台，显然火力强劲。 舰体左侧，黑色图腾边缘，覆盖一层银纹路。像是文字，又像是抽象的图案，很难清晰辨认。 “文盲伤不起啊。” 抓抓头，秦宁磨了磨后槽牙。 当下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掌握羽族文字，摆脱睁眼瞎的现状。 否则，再大的机遇摆在面前，也会白白溜走。 巨型星舰之外，屏幕角落有几只合金箱。里面装的不是能源矿，而是纯度极高的黄金，以及切割好的宝石。 最大的一箱宝石内，藏着一只巴掌大的木盒，由整段木料雕成。盒盖中心有一团黑色花纹，像是抽象化的凤鸟。 出于好奇，秦宁将木盒取出。 上下翻看，没发现锁扣痕迹。 试着掰了掰，盒盖像用强力胶黏牢，费了半天力气，始终纹丝不动。 “不会还要血吧？” 看着盒盖中心的黑色花纹，秦宁不禁皱眉。犹豫片刻，到底架不住好奇心。 “就试一次。” 血珠滴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纹路，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木盒突然开始震动，力道越来越大，秦宁几乎抓不住。 “不好！” 咚的一声，木盒脱手，滚落出床底。 盒盖旋即飞出，盒中亮起彩光，呈扇形漫射开来。 光芒中心，隐约现出一只黑凤。 “警报！” 凤鸟出现不到两秒，圆筒陡然醒来，头顶亮起红光，发出威胁性警告。 “发现不明能量，危险！” “即刻毁灭！” 金属手臂探出，不知从哪里取出钢板，迅速组装成小型光炮，对准木盒就是一炮。 “等等！” 秦宁连忙开口阻止。 开玩笑，当了这么长时间文盲，遇到文献就挠头。好不容易有个“视讯”，两秒不到就被轰，这还有没有天理！ 可他仍是慢了一步。话音未落，圆筒连发两炮。 光弹击碎彩光，黑凤随之消失。 地上的木盒，已然碎裂成渣。 “警报解除。” 光炮拆卸收起，圆筒滚到碎屑边，迅速收拾干净。 确定没有残留，收回金属手臂，滑回墙角，继续做安静的“家政”机器人。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二十秒。 呆呆的看着圆筒，秦宁石化当场。喉咙里像堵着什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木盒被轰，凤鸟的出现永远成谜。 两枚炮弹下去，地板竟没有半点损伤。他不得不怀疑，造房的材料当真是木头？ 不等他想明白，房门从外边推开。 白珝一身宽松的长袍，大步走进来。看到坐在地上发呆的秦宁，眼中闪过几许担忧。 “发生了什么？” 秦宁抬头，话到嘴边，立即又咽了回去。 怎么说？ 说他开启一只木盒，然后被机器人视为威胁，当场开炮轰了？ 木盒的来历该怎么解释？ 直觉告诉他，无论是贝壳还是贝壳里的东西，最好暂时保密。 “不能说吗？” 白珝走到近前，俯身看向秦宁。后者正冥思苦想，寻思该如何蒙混过关。 “我……”让虫子背黑锅，说是黑域的东西？ “那就不说吧。”白珝拂过秦宁后颈，温和道，“你没事就好。” 啥？！ 秦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白珝。 就这么简单？ 指腹擦过秦宁耳边，白珝睫毛低垂，烟色双眸异样柔和。忽然觉得，这只雏鸟比想象中还有趣。 他是否该说明，机器人有记录功能？ 还是算了。 只要不威胁秦宁的安全，保留些秘密也无妨。 白珝抬起手，掌心覆上秦宁发顶，修长的手指-梳过发间，声音愈发柔和，“夜深了，不适合想太多。” 伴着话音，冰凉的白金发丝拂过脸颊。 眨眼的功-夫，秦宁已被腾空抱起，重新安置在床上。 “你需要更多的睡眠。” 被羽毛包裹，有些凉的手脚很快回暖。 秦宁微眯起眼，忽然发现，铺在身下的几根长羽，和白珝身上的气息十分相似。 “不用觉得奇怪。”看出秦宁的疑惑，白珝俯身笑道，“这是我换下的羽毛。” “你的羽毛？“ “每只凤鸟成年之后，都会有这样的准备。” 白珝弯下腰，单臂撑在秦宁耳边，双方距离变得更近。精致的轮廓映入秦宁眼底，甚至能感到温热的呼吸。 “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等你长大，我会告诉你。”白珝直起身，拂开秦宁额前的发，笑道，“现在，乖乖睡觉。” 秦宁：“……” 话说一半留一半，是故意逗他？ 暴-躁得想揍人，怎么破？ “睡吧。” 白珝低暔一声，起身离开房间。 夜色更深，月光朦胧。 秦宁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偏偏一觉到天亮。 翌日，两轮太阳升起，阳光洒满室内。 秦宁睁开双眼，懒洋洋的翻个身，不想起床。没有圆筒催着他洗漱，应该可以睡个懒觉。 刚睡了两分钟，房门被轻敲两下，白珝手托食盘走了进来。 “我要到边界去几天。”白珝坐到床边，放下托盘，“白岩留在城内，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 等到秦宁洗脸漱口，端正坐好，白珝托起水晶盘，亲手开始投喂。 “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必要，最好不要再去海边。” “恩。”秦宁嚼着蟹肉，左腮鼓了起来。 “等我回来，会安排你进学校。” “好。”右腮也鼓了起来。 “另外，这个给你。”白珝取出一枚记录仪，“这里简单记录了凤凰的历史，还有族群常用的几种文字。我不在的期间，暂时由白岩教你。” “几种文字？” “正确来说，是五种常用语，十五种补充语。” “只是凤凰族群？”二十种语言文字，要不要这么高端大气。 “对。”水晶盘见底，白珝又换了一盘。 “星城建立后做过统计，蓝域共有一百二十种通用语。每个星城都有两到三种主要语言。扩大到少数族群聚居点，语言可达八百多种。” 秦宁愕然。 八百多种？ 累死他也学不完！ “不用全部掌握。”白珝笑着侧头，继续投喂。 “需要掌握几种？” “入学第一年，只要掌握族群的语言文字。独立之前，学会两到三百种即可。” 鸑鷟灭绝万年，朱雀三支早成历史。羽城学校内，只教授鸿鹄的文字。 白珝交给秦宁的记录仪，记录五族文字，由上上任鸿鹄族长传下，找遍蓝域也没有第二个。 “两三百种……”还即可？ 秦宁张口结舌，脑海里，一群神兽奔腾而过。 想到一群圆嘟嘟毛茸茸的雏鸟，一个个背着小翅膀，各种高谈阔论。百多种语言轮番轰炸，个顶个的学霸，顿觉前途灰暗。 高富帅不算，还要高智商。 身边都是这样的鸟，除了悲催还剩什么？ 他只想摆脱文盲，安安静静做只鸟，怎么就这么难呢！ 投喂结束，白珝满意离开。 独立留在房间里，秦宁四十五度角望天，垂下两行宽条泪，默默哀伤逝去的脑细胞。 圆筒机器人滑到墙角，头顶橘光始终没有熄灭。 考虑到各种可能的情况，机器内载系统被重新设定。在白珝外出的时间内，除非能源耗尽，或遭到毁灭性重击，建筑内的机器人，轻易不会陷入休眠。 半个小时过去，秦宁勉强调整好心态。 无论怎么说，想读懂文献，学习文字是第一步。甭管多困难，预定的路都要走下去。 就算是学渣，也要渣出水平！ “拼了！” 握拳用力一挥，笼罩在心头的郁气，顿时一扫而空。 秦宁跳下床，打开储物器。 六只篮球一个个“掉”了出来。滚到地板上，牢牢抱着一根鲨鱼骨，啃得咯吱作响。 小家伙们已经大变模样。 从头顶到触手，都覆上一层深蓝。由于吃得太多，圆滚滚的愈发像球。 小章鱼们抱着骨头滚到墙角，弹跳起来，三蹦两蹦，弹回秦宁身边。 个头稍大的一只，啃完鲨鱼骨，用触手举起一只扁圆的贝壳，送到秦宁面前。 “给我的？” 蓝球点头。 “哪来的？” 蓝球取出翻译器，敲出一行字。 “鲨鱼肚子里？”秦宁来了兴致。 可惜贝壳在鲨鱼胃中太久，清理掉附着物，上面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 看看小章鱼，再看看贝壳。秦宁狠狠心，戳破指尖。 血珠滴落，贝壳发出一声钝响，开启一条细缝。 细缝不断扩大，直到整个掀开，始终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确定里面空无一物，秦宁微有些失望。 好运气不可能一直都有。 想到这里，秦宁弯下腰，按了按同样失望的小章鱼。 “没事，有这个我就很高兴。” 小家伙们恢复精神，取出鲨鱼骨，继续啃。 整理好心情，秦宁离开房间。 几只鸿鹄立在湖岸边，整装待发。 白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镶嵌金丝。长发覆在肩背，阳光下，比黄金宝石更加耀眼。 白珝站在靠近左侧的位置，正和白岩说着什么。 微风拂过，湖面蒸起薄雾。 映着翠绿的草地森林，就是一副可入画的美景。 天空中响起一阵高鸣，五只信天翁正急速飞来。 在雪白的海鸟身后，跟着两只灰色大雁。 雁背上，红翔有些别扭，一次见到这么多鸿鹄，尤其是漂亮的凰鸟，显得很不自在。 黑鸣熟门熟路，满脸兴奋，对秦宁用力招手，道：“秦宁，我来找你玩了！” 望着天空，秦宁不自觉露出笑容。 活了十辈子，他也算有了小伙伴。虽然，小伙伴的玩耍方式另类了点。 第三十三章 几乎是一夜之间，蓝域边缘的虫族星舰突然增多，由零星几艘增加到几千艘，甚至几万艘。并且，在观测行星发回消息的同事，这个数量还在暴增。 羽城、崖城、湖城和林城先后接到通讯，第一时间派星舰前往布防。 虫族选择航道，距离蓝域边缘实在太近。 沿途可经过一百三十八颗观测星，二十六座卫星城，其中五座由羽城管理。 白珝接到消息，立即率旗舰赶往。即为震慑虫族，警告对方远离蓝域，也为给潜伏在暗处的某些人一个警告。 鸿鹄族群的实力，确实不能同万年前相比。 但是，敢将爪子伸到羽城，危及城内雏鸟安全，就要有被剁的觉悟。 “噬人鲨的出现绝非偶然。” 栗颜被爹娘收拾一段，足足三天没敢出门。接到随白珝登舰离城，前往星域边缘布防的命令，差点喜极而泣。 “据红连回报，靠近浅海的两座珊瑚礁，一座礁石底部，都残留有诱鲨剂。” 顾名思义，施放这种药剂，本为捕捉鲨鱼。然而，除了秃鹫等少数族群，多数羽族对鲨鱼肉不感兴趣。 因其特性，羽城的海域更是从没出现过。 繁殖季刚过，谁都没有想到，海中会出现这种东西。 除非立即清除。否则，哪怕残余几毫克，都能引来噬人鲨，对下海的雏鸟造成威胁。 “珊瑚礁附近已经清理，礁石比较麻烦。红连请示，是否能够将礁石整体移除。” 据红隼上报，礁石深入海面的部分，被挖出半米深的缺口，填入大量诱鲨剂。缺口又被半封住，埋入海沙，仅留两条缝隙。 这样的布置，能最大限度延长药剂的使用期。 别说是雏鸟，就是年轻些的海鸟，不留心观察，压根不会发现礁石的异况。 用心险恶，令人发指。 若说不是人为，栗颜敢把两只翅膀的硬羽拔光！ 只不过，人算终归不如天算。 第一批被吸引来的倒霉蛋，没吃到梦想中的大餐，反而遇上发飙的秦宁，更被护崽的黑雁雪雁群厮。 近五十头噬人鲨，逃走的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各个带伤。 教训太过深刻，鲨鱼们心有余悸。 这种情况下，即使有诱鲨剂存在，也不会二度靠近浅滩。 可惜鲨鱼生命不够长，也没法死而复生。 不然，经历过凤凰族群繁盛期的长辈，必定会扬起鱼鳍，狠狠给后代子孙几个耳刮子。 想吃鸑鷟，脑袋被扇贝夹了？！ 万幸只是一只。 多来几只，信不信噬人鲨从此少掉一个分支！ “疑犯已经大致圈定。”栗颜道，“提前离开的两只黑鹰，石城的一艘贸易星舰，都有不小的嫌疑。” “城内呢？” 没有接应，能瞒过红隼，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开礁石？ “暂时没有查到。” 离城之前，栗颜整理线索，经过仔细推敲，很快得出结论，不是议会里的人捣鬼，就是石城的恐鸟背地下手。 城内的问题则隐藏太深，一时半刻，很难掌握确切证据。 “我知道了。” 听完栗颜分析，白珝只是点了点头。 “白主，不向对方发出警告？” “暂时不用。” “那还要继续查？” “当然。” “查到之后？” 白珝挑眉，微笑着扫了栗颜一眼。 某只鵟雕立即颈羽倒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暗道一声：某几个不怕死的，惹上白主，当真是活腻了。 白珝收回目光，缓缓收拢十指。 虫潮将临，不适合直接动手。 但不代表就此揭过。 鸿鹄旗舰重现蓝域，只算是开胃菜。待虫潮过去，才会端上正餐。 无论是谁，背后站着哪个星城，该算的账都要算清楚。 羽城猛禽记仇，鸿鹄尤其如此。 证据不足？ 那就不需要证据，光明正大报私仇！ 总之，想打架，总能找到理由。 甭管单挑群殴，必定薅掉你一身羽毛。 身为鸿鹄族长，白珝一旦下定决心，黑鹰恐鸟加起来都扛不住。 “登舰。”白珝走进船坞，声音冰冷，“这件事，早晚要有个说法。” 鸿鹄、鵟雕以及数百只雪鹄燕雀，列队走进船坞，登上旗舰。 航空站四面亮起指示灯。 白焰凝聚成光柱，耀眼夺目，直冲云霄。 调控塔台发出命令，升降梯停止起落，通往船坞的环形道路全部封闭。 大气层外，即将入港的星舰接到通讯，延迟降落。 船坞内，银白色旗舰外，所有星舰熄灭引擎。 轰—— 环形穹顶向两侧分开，引擎的声音愈发清晰。仿佛闷雷一般，令人感到恐惧。 “离航！” 指示灯大亮，庞大的银色星舰，缓缓从船坞升起。 舰体两侧覆盖白金色图腾，似鸿鹄振翅欲飞。又似一头荒古巨兽，在长久的沉睡后醒来，盘踞苍穹，发出声声怒吼，向天地众生展示可怕的力量。 秦宁被允许站在船坞通道旁，目送旗舰升空。 这一刻的震撼，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黑鸣和红翔站在他的身边，激动得不能自己。 直到旗舰飞出大气层，穹顶合拢，船坞恢复寂静，两人仍时满脸兴奋，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我长大后，一定要跟随白主，登上旗舰！”红翔发下誓愿。 “你这么弱，能行吗？”黑鸣表示怀疑。 “我哪里弱了？”红翔不服。 “崖都不敢跳，还说不弱？”黑鸣掏掏耳朵，十足的气人。 红翔脸色涨红，运气再运气。 五秒后，终于没忍住，当场变成原始形态，扑腾着翅膀，朝黑鸣冲了过去。 说不过，干脆开打！ “打架？谁怕谁！” 黑鸣嗤笑一声，变换形态，上前应战。 雏鸟单挑，多采用原始形态。 一来，圆滚滚的身子，覆盖厚实的绒毛，天生是最好的防护。二来，这个形态最能用上力气。爪子不够上嘴咬，嘴巴不过瘾，直接往前-撞。 两只黑雁斗志高昂，很快滚成一团。船坞旁的通道，登时一地绒毛。 秦宁想劝架，奈何-插-不进嘴，更-插-不上手。 按照白珝的说法，成年之前，他无法变成黑凤。以光翼形态参与进去，实在很不明智。 误伤哪只小伙伴怎么办？ 焦急片刻，秦宁忽然发现，两只黑雁都有分寸，完全不会下死手。松口气的同时，退后两步，靠在通道左侧，开始抱臂旁观。 男人的友情，许多都打出来的。 打打更健康。 调控塔台接收到画面，不厚道的喷笑声此起彼伏。 “这两只雏鸟有前途。” 黑旋随旗舰出航，看护族中雏鸟的责任，落到黑峦等人身上。 此刻，黑峦站在调控室里，看着黑鸣在屏幕里上下扑腾，左右翻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颇感荣耀。 “好小子，有老子当年风范。” “对，用爪子。” “用什么翅膀啊！” 一张严肃俊美的面孔，偏说出这样混不吝的话。瞧那架势，如果人在通道，八成还要做场外指导。 几只燕隼互相看看，同时转头，不忍直视。 作为一只鸟，当真不能只看外表。 通道里，两只雏鸟单挑二十多分钟，始终胜负未分。 呸的吐掉一嘴绒毛，黑鸣举起翅膀尖，大声道：“你服不服？” “服你个巨嘴鸟！来战！” “战就战！” 红翔站起身，怒得炸起绒毛，又向黑鸣撞了上去。 调控室中，巨嘴鸟无辜躺-枪。 左右看看，发现同事都在憋笑，顿时无语问苍天。 作为羽毛艳丽，战斗力不差的种族，只因为嘴长，就被嘲笑数个宇宙纪元，当真想蹲到墙角，好好静一静。 他xxx的！不就是嘴长点吗？自己招谁惹谁了！ “行了。” 秦宁看不下去了。 又不是深仇大恨，不过拌几句嘴，纯属意气之争。 用得着打成这样吗？ “用！” “必须用！” 雄鸟不只羽毛要炫，长相要漂亮，打架能力更要一流。 干不翻竞争者，还想得妹子青睐？ 做梦去吧。 “今天不打得你吐食球，我就不是黑雁！” “你才吐食球，你全家吐食球！” 调控室内，继巨嘴鸟之后，雪鹄躺枪。 难兄难弟一起聚到墙角画圈圈。 地方不够？ 没事，挤一挤更暖。 打了近一个小时，拉来无数仇恨之后，战斗终于结束。 不是两只黑雁不想继续，而是站都站不稳，实在没力气了。 秦宁走上前，单手撑着膝盖，看着两脚朝天，圆滚滚的雏鸟。片刻后，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被戳的黑雁当场石化，调控室内瞬间一片寂静。 “秦……宁？” “恩？” “你干嘛戳我？”不知道雄鸟的肚子不能戳吗？ “一时手快，见谅。” “……”这是手快就能揭过去的吗？ 黑鸣郁闷的抱着肚子，留给妹子的第一戳，就这样没了。 考虑到秦宁不是在羽城出生，不了解情况，勉强可以原谅。换成其他人，一定要再战一场。 红翔翻过身，翅膀用力拍地，差点笑出眼泪。 “哈哈……” 看到这样的情形，秦宁也明白，恐怕自己一时手快，犯了原则性错误。 “抱歉。” “没事。” 黑鸣爬起身，变成少年模样，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道：“你刚从外边回来，大概不知道。不过，今后可不能再这样。还好是我，要是其他人，就像旁边那个，百分百说不通，肯定会惹上麻烦。” 潜台词是，这只红腹黑雁不只一根筋，还相当不讲道理。 “我知道了。”秦宁受教。 “黑鸣，你说什么！”对于黑鸣的当面抹黑，红翔十分不满。 “我说错了吗？”黑鸣双臂环胸，“你敢说你不会这样？” “我！” 红翔被堵得没话说，脸又涨得通红。 秦宁左右看看，忽然觉得，自己的小伙伴不只爱好另类，还有开嘲特性。 架打完了，三只雏鸟被带离船坞。 升降梯陆续开启，空中通道打开。 停止工作的引擎再次轰鸣，暂停工作的航空站，恢复一片忙碌景象。 “走吧。” 黑峦和白岩等在通道尽头。 白珝离开的这段时间，白岩奉命保护秦宁。离开火山口时，必须不离左右，杜绝一些危险。 三只雏鸟出现后，立即被一人塞了一块蟹肉。 “今年的月光蟹消耗得差不多。下个月开始，可以按喜好更换食谱。” 听到能换食谱，秦宁没有太大的反应。反正都是被投喂，什么不是吃。 两只黑雁眼睛亮了。 作为祖先吃素的羽族，虽然进化到可以食用荤腥，终究还是更喜欢海藻和水草。 一行人离开航空站，黑鸣提议再去海边，被黑峦否决。 “海边不安全。” “那去哪？”黑鸣皱起脸，“城里也没哪里好玩。” “城里也有湖，不如去那？”红翔提议，“我认识湖边的灰嘴潜鸭。他告诉我，湖底有很多美味的水草。” “水草倒是好。可你难道忘了，湖边还住着一大群雀鸟。”黑鸣脸皱得更紧，“尤其是山雀和奎利亚雀，会被吵得烦死。” “这倒是个问题。”红翔犹豫起来。 秦宁看得稀奇。 能让黑雁觉得吵，当真是本领不一般。 “还是别去了。”黑鸣道，“我听上一窝的哥哥说，繁殖季后两三个月，他们会更吵，简直让人受不了。” “我有个提议。”秦宁突然出声，“能不能去学校看看？” “学校？”黑鸣和红翔都是一愣。 “对。”秦宁笑了笑，继续道，“再过不久，咱们都要入学。提前熟悉一下不是很好？” “可是学校有白隼看守，像咱们这么大的雏鸟，根本进不去。” “参观一下也不行？” “这……” 黑鸣不敢确定，本能的看向黑峦。 “正规学区不可以。”黑峦道，“分区的图书馆和资料馆没有问题。” 雏鸟要学习很多东西，尤其是雄鸟，压力太大，必须提前开始学习。 图书馆向全城开放，资料馆也不设门限，雏鸟入学前，可以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 “黑雁种□□流无碍，分支文字则有相当区别。”黑峦神情严肃，声音却意外的柔和，“去图书馆，正好方便你们提前熟悉。” 听到要学习，黑鸣和红翔都打起精神，端正表情。 秦宁挠挠下巴。 情况和预想有所不同，但这个结果也算不错。 “秦宁一起学吗？”黑鸣好奇出声。 黑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白岩。 “今天可以一起。”白岩弯下腰，拍了拍黑鸣的头。 “只有今天吗？”黑鸣有些失望。 相处时间虽然很短，他却早将秦宁视作朋友。甚至比同族的伙伴更亲密。 “只有今天。”白岩答应得爽快，半点没有打击雏鸟的自觉。 “雏鸟都要学习本族语言，很长时间不会在一起。不过，等到入学之后，你们可以一起学习羽族历史，也能一起学习星舰知识。” “恩！” 黑鸣性格开朗，小小的失望很快被抛开。 几人乘升降梯离开航空站，登上代步的信天翁和大雁，向城市中心飞去。 与此同时，蓝域边缘的观测行星，突然亮起红-色-警-报。 “警报，大量虫族星舰靠近，目测超过十万艘！”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星舰排成长列，仿佛弥漫在星系外缘的黑云。 每艘星舰都不大，常规可载十到十五名船员。但是，这么多聚在一起，同时出现，仍让人感到心惊。 “能确定是哪支虫族？” “很可能是蚁族。” 蚁族？ 指挥室内骤然安静下来。 “黑蚁还是白蚁？” “难道是红蚁？” “不，都不是。”观测员放大图像，屏幕中，清晰呈现出一艘虫族星舰，“是行军蚁。” “能看出前往哪里？” “预期是灰域。” 指挥官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双手按上冰凉的金属。 “难怪今年的虫潮不是在青域爆发。” 前两次虫潮，黑域的目标主要是植物。 这一次，行军蚁出现，目标绝不止于草木。被侵扰的星域居民，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向灰域发出警报！” 那群长鼻子虽然固执，到底算是不错的邻居。如今很可能全家不保。无论是白主的命令，还是出于其他考虑，蓝域都该发出警报。 “指挥官，主城传来通讯，旗舰将在三日后抵达。” 指挥官猛地转过头，诧异道：“你说旗舰？！” “通讯是这样说的。” 虫潮出现，威胁边界卫星城，城主亲往布防合情合理。 可是，开出旗舰？ 要知道，自羽皇攻打石城之后，鸿鹄旗舰已有多年未曾出现，更没离开过主城。 “继续观测。” 沉吟两秒，指挥官下达命令。背负双手，站在控制台前，灰蓝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凝重。 恐怕白主此行的目的，不只是为了虫潮。 第三十四章 发生在蓝域边缘的一切，秦宁暂时无从得知。 信天翁和大雁飞离航空站，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抵达位于主城中央的图书馆。 和大部分羽城建筑不同，图书馆座落在地面，高近五百米。整体呈多面形，除去顶端圆形屋顶，活脱脱是座异界版金字塔。 建筑外墙以金色材料搭建，阳光照射下，反射五彩光斑。乍一看，像有光晕笼罩，格外绚烂夺目。 数条长近千米的空中走廊，环绕建筑交错而过。另有四条笔直大道，从建筑底部延伸而出。 图书馆四面遍布繁茂林木。 靠近森林边缘，地面通道忽然截断，代替以多部升降梯，直连半空中的走廊。 “每层都有升降梯直通。” 升降梯旁，是供应原始羽族停落的平台。时而有小型穿梭机夹杂其中。 “大部分是其他星城种族。” 羽城藏书丰富，闻名蓝域，主城也无法与之相比。即便只对外星城开放部分，也是海量资源。 每个繁殖季，都有大量外城星舰到来。 “为什么是繁殖季？” “雏鸟需要系统学习文字。”白岩道，“许多文字的最初版本，只能在这里找到。” 万年前，羽族一场内乱，许多族群遭受严重打击，种群数量锐减。 倒霉如鸑鷟，更是直接灭族。 许多珍贵的文献资料，都在战争中遗失。 说话间，信天翁开始降低高度。 白岩跃落平台，刚伸出手，秦宁却是单手一撑，自己跳了下来。 黑峦带着两只雏雁，稍慢两人一步。 “走吧。” 一行人进入升降梯，白岩按下控制板，透明墙壁发出蓝光，缓慢开始上升。 “雏鸟学习的文字，全部存放在第七层。” 升空过程中，秦宁左右打量，看到许多陌生的羽族。或是带着雏鸟，或抱着一堆记录仪，在走廊中快步穿行。 带着雏鸟的，一定是主城居民。 抱着记录仪的……身份暂且不论，为什么不用储物器？ “馆内不允许使用储物器。”看出秦宁的疑惑，白岩解释道。 “每层都有探测仪。一经发现，城内族群予以警告，两个繁殖季不许进馆。外城族群立即驱逐，永远不许再进主城。” 秦宁点点头，表示明白。 星际时代，科技极其发达，有好处也有弊病。 羽城藏有海量文献，单是记录古文字的史料，就堪称巨宝。 遇上贪心不怕死的，使用储物器偷运，简直是防不胜防。 为防止这种情况，城中规定，凡是进入图书馆和资料馆，一律不许使用储物器。 借阅文献资料，只能使用短期记录仪，由羽城发放。 记录仪内载智能程序，定期销毁，无法复制。如果携带离开主城，无论是否达到时间，同样自毁。 破壳后的一段时间，多数雏鸟都很脆弱，不适合乘坐星舰。等到能穿梭星域，又将面临入学。 族中长辈只能独自来到羽城，一边学习新资料，一边为以往查缺补漏。 不公平？ 万年前的内乱，为保护这些藏书，鸿鹄族群遇到敌对种族拦截，损失两艘巨舰以及大小数艘巡航舰。 悲催的是，拦截者得到错误情-报，以为舰上装的是原始矿和鸑鷟族产。 战后，鸿鹄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敌人，恐怕比想象中更多。 不然的话，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从那之后，鸿鹄始终对外界保持戒心。 这种大背景下，和鸿鹄讲公平？ 最好先回忆一下，自己的祖先都做了什么。 “没人动手抄录吗？” “有。”白岩点头，“但从没成功过。” “为什么？”发问的是黑鸣，“用手抄录又不会触发自毁程序。” “这个啊，”白岩俯身，轻声道，“记录仪备有监控系统。” 也就是说，非但无法复制，连抄录都不行。 仪器复制，当场爆。 手动抄录，当场爆。 不动任何歪心思，老实的死记硬背，时候一到，照样要爆。 秦宁咂舌。 “如果是城内借阅，也要使用记录仪？” “对。” 说话间，升降梯到达七层。 蓝光熄灭，透明门打开。 “城内的雏鸟都在馆内学习，使用记录仪的很少。” 翻译过来，羽城雏鸟都是神记忆，高智商，一点就通，过目不忘。 记录仪？ 根本不需要。 进入建筑内部，与外部又是不同景象。 挑高的穹顶，距地面足有五六十米。 宽敞的大厅，被分割成十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上百书架。 书架极高，整齐摆放着各类文献资料，两侧有合金转梯相连。 越往高处，书籍越是古老。 最下层是记录仪，中层多为纸制书籍。再向上，就是古老的兽皮卷，以及薄如蝉翼的透明书册。 据说，最珍贵的文献藏在图书馆第九层，是荒古时代留下。除鸿鹄和鵟雕，以及部分雁族，羽城居民也无缘得见。 在秦宁瞪大双眼，为图书馆的宏伟惊叹时，黑峦走向看馆的燕隼，取来几枚金属环。 “这是监测仪。” 一旦进入图书馆，无论本城鸟和还是外城鸟，都要佩戴。 “戴上之后，内载程序会自动记录，同步映射到中-央-监-控系统上。” 白珝不在，城内警戒度更高。 有谁胆大包天，敢在这时破坏规矩，绝对是话不多说，驱逐了事。 丢上星舰之前，很可能会被狠揍一顿，帮忙加深记忆。 “雁族的文字在第六区，鸿鹄文字在第一区。” 话落，黑峦抓起两只雏雁，走向区间通道。 “这边来。” 白岩翻过通讯器，带秦宁穿过三条通道，绕过数排书架，停在靠窗的一张长桌前。 长桌一侧，两只鸿鹄雏鸟安静的坐着，手里捧着记录仪，看得认真。 “白岚，白曦。” 听到声音，两只雏鸟抬起头。见是白岩，立刻笑了。 “爸爸！” “岩叔。” 白金色的发略有些短，尚未及肩。同色眉毛下，是一双漂亮的烟色眸子。 鼻梁挺直，樱红色的嘴唇，脸颊还有些婴儿肥。 看起来，比黑鸣和红翔都小些。 “白清在哪？” “清叔去换记录仪了。”白岚指了指第七排书架。 闻言，白岩留下秦宁，转身去找白清。 眼见他走过转角，背影消失，两只小凤鸟立刻丢开记录仪，凑到秦宁跟前。 “秦宁，你第一次来吧？” “我一直想找你玩，你都和黑雁在一起。” 秦宁左右看看，道：“你们不和黑雁一起玩？” “很少。”白岚挠挠头，道，“黑雁有许多奇怪的传统，尤其是白颊黑雁，总喜欢从高处往下跳。对吧，白曦？” “对。”白曦认真的看着秦宁，道，“你和黑鸣一起去海边，真有勇气。” 凤凰出生两天，就能展开光翼。但以白岚和白曦的年龄，还无法很好的飞翔。玩跳崖纯属找罪受。 至于秦宁，这只鸟不能用常理衡量。 秦宁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你们再大些也能做到。” “但愿吧。” 小鸿鹄对跳崖兴趣不大，很快转换话题。 “听爸爸说，你捕了一条噬人鲨？” “能给我们看看吗？” “在这里？”面对两双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秦宁有些为难，“合适吗？” “悄悄的。”白岚道，“鲨鱼牙齿就行！” “好吧。” 秦宁点点头，刚要启动储物器，金属手环突然震动。 两只燕隼立刻警觉，展开光翼，瞬间飞到三只雏鸟面前。 坏了！ 秦宁猛地想起来，白岩说过，图书馆内不许使用储物器。 白岚和白曦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道：“我们没想做坏事，只是想看鲨鱼！” 燕隼怀疑的看着三只雏鸟，认出两只鸿鹄，却在看到秦宁时皱眉。 这是哪族的鸟？ “他是白主养的。” 这个时候，白岩和看护两只小凤的白清一起返回。 仔细问清原委，白岩道：“第一次进馆还不熟悉，原谅他们这次吧。” 两只燕隼低声商量，查阅腕上通讯器。 最低警报，证明储物器没有完全开启。又是雏鸟，可以网开一面。 “不能再有第二次。” “放心，我会留下看着他们。” 燕隼得到承诺，转身离开。 短暂的骚-动，引来许多目光。被白清扫过，马上收了回去。 放下记录仪，白岩站在雏鸟们面前。 知道差点惹祸，两只雏鸟低下头，秦宁同觉得脸颊发热。 “知道错了吗？” “爸爸，是我的错，不怪秦宁！” “是我们的错！” “你要是怪秦宁，我就……” 白岩挑眉，你小子想怎么样？ 白岚豁出去了，拳头一握，“我就告诉妈妈！” 白岩：“……”这是儿子？！ 白清：“……”好在他今年没雏鸟。 秦宁：“……”本该感动，可他为什么想笑？ “岩叔，”秦宁抬头看向白岩，“是我的疏忽，不要责怪他们。我保证再不会了。” 明明告诉过他，却心存侥幸，疏忽大意引来警报。 若是让两只雏鸟担责，自己这关都过不去。 “算了。” 白清笑起来，抚过白岚和白曦的发顶。 轮到秦宁，察觉到白珝的气息，手略过头发，轻轻拍了下肩。 “事情已经过去，下次注意就好。” “恩！” “还是清叔好！” 白清笑得愈发灿烂。 白岩气结。 秦宁默默转头。 这群鸿鹄个顶个漂亮，真是压力山大。 “坐下吧。” 三只雏鸟得到教训，保证不再犯。 白岩缓和表情，打开一枚记录仪，道：“你们都是刚接触文字，可以从简单学起。” 按下控制键，记录仪-射-出一道绿光。 绿光呈扇形扩散，很快铺展成长一米，宽近半米的虚拟光屏。 白清取出三枚圆扣，挂在秦宁和两只凤鸟左耳。 “太阳。” 轻柔的声音流入耳鼓，屏幕中出现两轮光影。 光影对照三组词语，意义相同，出自三种通用语。 “月亮。” 教学从简单开始，三只雏鸟都格外认真。 “星星。” “雌鸟。” 啥？！ 秦宁愕然瞠目。这是什么教学程序？ “求-偶。” “筑巢。” “羽毛。” “漂亮。” 八幅图像，对照二十四个词组。 秦宁无语半晌，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族群文化。 “通用语是从各族文字简化，重新排列组合。”中途休息时，白岩道，“学习族群文字很重要，掌握通用语同样重要。” “学好通用语，再学习外种族文字会事半功倍。” 三只雏鸟一起点头，表示受教。 这让教授者很有成就感。 不到四十分钟，读懂三百个语意，掌握九百个词组。 换成以前，秦宁会以为很困难。 但是，在记录仪灯光熄灭后，他试着回忆，发现每个词组都牢牢的印在脑海，一笔一划相当清晰，没有半点模糊。 秦宁愕然。 这是什么样的记忆力？ 转念一想，又禁不住的嘴角上钩。 原来，他也有成为学霸的潜力？ “先去吃点东西。” 图书馆二三层是餐厅，无论食荤食素，都能满足需求。 “我查询过系统，这里没有月光蟹。有两种鱼和三种肉类，适合雏鸟食用。” 白清性格严谨，准备相当充分。 “在三层？” “对。” “好，就去三层。” 四只鸿鹄加一只鸑鷟，登上升降梯，离开七层。 三层多是荤食，水草和藻类都在二层。 用餐时没遇到黑鸣和红翔，让秦宁颇为遗憾。 “每天的学习时间，合理控制在三到四个小时。”白岩取来三盘鱼片，摆到三只雏鸟面前，“等到入学之后，会增加到五个小时。” 白岚和白曦忙着吃鱼，只是点点头。对他们来说，学几个小时没差。 秦宁咬着鱼肉，左耳进右耳出，视线随周围身影移动，颇有眼花缭乱之感。 自进入羽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雏鸟。 那只绿发的是孔雀？ 左边连吃三盘田螺的，应该是某种水鸟。 拎起一块肉，不嚼直接吞的……不用想，眼睛那么大，九成是雕鹄。 吃完饭，三只雏鸟又被带回七层。 肚子饱了，精神反倒没之前好。 白岚和白曦靠在一起，头一点接着一点，眼睛几乎睁不开。 “今天先学到这吧。” 白岩抱起白岚，白清托起白曦，并排走向升降梯。 秦宁坚决自己走。 站在升降梯前，忍不住回头看向成排书架，颇有些不舍。 “不用撑着，想睡就睡吧。”白清笑得温和。 “我不困。” 话音刚落，就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 秦宁发窘，两只鸿鹄都笑弯眉眼，瞬间成为发光体。 “多吃多睡才能长得好。” 白岩抱着儿子，对秦宁道：“白主将你交给我，就是让我照顾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谢谢。” 几人离开后，寂静的空间内，陡然响起嘈杂声。 “看到了吗？” “果然是黑羽！” “白主养的？” “说是亲族。” “鸿鹄的亲族不是早灭绝了吗？” “或许是混血？” “鸿鹄的基因能混成黑羽？” “这……” 不提身后的议论声，坐到信天翁背上，被暖风一吹，秦宁终于支撑不住，又打起了哈欠。 “睡吧。” 白岩拍了拍秦宁的后背。 和白清一样，下意识避开了秦宁的发。 雪白的海鸟穿过主城，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火山口。 秦宁沉入梦乡，半点不知，白岩送他回房时，看到整床凤羽的震惊。 翌日，秦宁早早起身，第一时间联系黑鸣，为昨天没打招呼就走表示歉意。 “没关系。” 通讯器中，黑鸣腮帮鼓起，面前是高高一盘海藻。 “我后来也睡着了，被老爹抱回来的。” “哦。” 看着黑鸣吃东西，秦宁也感到饿了。 摸摸肚子，蓝球立刻弹过来，送上鱼肉。 隔着通讯器，两只雏鸟一起“咔咔咔”吃个不停。 整盘海藻下肚，黑鸣打了个饱嗝。 “你今天还去图书馆吗？” “去。”秦宁道，“我打算尽快掌握通用语。很抱歉，不能和你出城玩了。”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黑鸣摆摆手，道，“我也去图书馆。入学之前，至少要掌握一种通用语，不然会被别的鸟比下去！” “该不会是红翔吧？” “你怎么知道？”黑鸣十分诧异。 “……”从见面就开始别苗头，不知道才怪。 接下来几天，秦宁一门心思学习。 参加过高考，经历过科举，区区四个小时看图习字，根本不是事。 如果可能，他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图书馆。 可惜，白岩和白清都不答应。 “雏鸟只能留馆四个小时。” “好吧。”秦宁捏捏鼻子。没得争取，只能放弃。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限制留馆没关系，缩短阅读时间，照样能加快学习进度。 凭借超人的记忆力，拿出高考的劲头，摸索出通用语间的联系和规律，秦宁习字的数量，每天都在翻倍。 第一天，他记下九百词组，第二天是两千，第三天是五千，然后是第四天，第五天……到第九天，他已经掌握近六万词组，可以用三种通用语进行书写。 这样的学习速度，在鸿鹄看来也十分惊人。 白岚和白曦感到压力，商量之后，一起仿效秦宁的学习方式，奋发努力。 三只凤鸟的学习劲头，感染了其他雏鸟。 图书馆七层之内，很快弥漫起浓厚的学习氛围。 雏鸟们挥舞着翅膀，愤然表示：那三只努力成这样，妹子们都知道！自己再不迎头赶上，是想被比成渣吗？ “长得这么漂亮就算了，还这样，是想霸占新出壳的所有妹子？！”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阴谋得逞！” 于是乎，雏鸟们的学习劲头更高。 看到如此情形，外星城的拜访者们顿生感慨，别人家的孩子，别人家的鸟啊！ 经过十多天努力学习，秦宁熟练掌握三种羽城通用语。 每日回到家中，取出白珝留下的记录仪，试着自学凤凰族群的语言文字。 过程中，遇到无法理解的部分，白岩白清都是不错的老师。 然而，两人的能力有限，鸿鹄语言之外，对其他凤凰文字知之甚少，帮不上什么忙。 “或许，白主没想到你会学得这么快。” 事实上，他更想说，用不着这么急。 按照普通雏鸟的学习速度，十几天时间，熟练掌握三种通用语，已经是相当优秀。 秦宁也是无奈。 储物器里大堆的文献等着，不急能行吗？ 送走白岩，秦宁放下记录仪。 想了想，取出在原始星找到的文献。惊喜发现，对照鸿鹄文字，连蒙带猜，大致能读懂部分含义。 “星舰制造，矿石开采，交易器……” 交易器？ 秦宁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 正要再看，腕上黑镯忽然开始震动。 “怎么？” 抬起右臂，秦宁皱眉。 以为交易界面会自行弹出，没想到，界面的确有，却是模糊一片。 几秒钟后，出现系统提示。 “同等级宿主交易，是否开启？” 呦呵！ 秦宁诧异挑眉。 遇到林克和潘特，都是直接定位坐标。这次竟然还“礼貌”的问一问？ “同等级宿主交易，是否开启？” 提示再次亮起。 秦宁歪了一下头，难道是“等级”的关系？ 的确有可能。 通过交易系统，知道对方是灰域商人，秦宁心生好奇。 蓝域是羽族，黑域是虫族，青域是偶蹄族，灰域会是什么样的族群？ “开启交易。” 命令下达，交易界面亮起白光。 整个过程，秦宁没有避开机器人。 白珝知道黑镯的存在，八成也了解用途。避与不避没那么多重要，何必多此一举。 “交易开启。” 提示音响起，交易界面出现一阵扭曲。 一个方头大耳，鼻子格外长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中央。 “您好！”男子满头大汗，面带焦急，“我是灰域宿主猛七。” “您好。”秦宁道，“我是宿主秦宁。” “我知道！”猛七大声道，“我认识潘特。您同他交易过能源矿石，对吗？” “是的，我的确从他那里交易过一批。您怎么知道？” “是潘特告诉我的！”猛七身后突然传来巨响，像是有东西在爆-炸，“请问，您手中还有青域的能源矿石吗？能不能交易给我？我愿意用一切资源交换！” “能源矿石？” 秦宁正觉得奇怪，屏幕对面又是一声爆响。 紧接着，一个黑影出现在猛七身后。 巨大的触角探测到热源，迅速冲向目标，黑褐色口器张开，就要发动袭-击。 “危险！” 认出黑影是行军蚁，秦宁脸色骤变，连忙发出警告。 察觉危险的猛七，发出一声大吼，体型骤然增大。转眼间，变成一头浑身披覆棕褐色硬毛，长有巨大象牙的猛犸！ 猛犸发出怒吼，甩起长鼻。向同族发出警报的同时，一脚踩扁偷-袭的行军蚁。 秦宁目瞪口呆。 这是星际时代？ 他怎么觉得像是侏罗纪？ 第三十五章 涌入房间的行军蚁越来越多，猛七很快被包围。 凭借体型优势，猛七大发神威，在蚁群中横冲直撞，四脚用力踩踏。 爬到猛七背上的行军蚁，咬不断坚硬的长毛，很快被墙壁压扁，或是甩到地上成为肉泥。 象鸣声中，入侵者的鲜血洒落一地。 不到五分钟，行军蚁的尸体已堆成小山。 木质地板被踏碎，碎石翻飞。原本平滑的地面，遍布大小不同的深坑。 乍一看，仿佛天灾场景。 隔着屏幕，秦宁看得心惊胆跳，头皮发麻。甚至忽略了屏幕上滚动的数字，那可都是欠债！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好虎难架群狼。 猛犸身体强壮，力量惊人。可面千百倍的敌人，也力有不支，渐渐陷入困境。 力量的减弱，使猛七反应变慢。 两只兵蚁抓住机会，猛然跃起，钻-进象鼻。 象鼻由肌肉组成，没有骨头。外部还有长毛，内部只有一层膈膜。 兵蚁体型较大，没有爬出很远，就张开锋利的口器，狠狠咬了下去。 “啊——” 猛七发出痛呼，愤怒的甩动长鼻。 行军蚁死咬不放，锯齿状的口器越扎越深，透过伤口注入毒液。 越来越多的行军蚁涌上，猛七拼命支撑，意识却渐渐模糊，变得站立不稳。 胜利的填平开始倾斜，行军蚁抓准时机，轻碰触角。 消息传出，陆续有同族赶来。其中还夹着十几只个头更大，性情更加凶悍的矛蚁。 行军蚁们没有驱赶，反而十分欢迎。 成年猛犸足够大，哪怕要分出部分，也够蚁群吃上几个月。 重要的是，矛蚁的战斗力更强。早些结果这头猛犸，可以搜寻更多猎物。 “不好！醒醒啊！” 情势危急，秦宁恨不能冲上去帮忙，砸飞那些蚂蚁。 猛七陷入重重包围，交易器能源不足，即使没有关闭，屏幕却已经消失，根本无法听见秦宁的声音。 “得想想办法！” 秦宁皱紧眉头，视线盯在交易器上。 “能不能强行传送？”没有热武器，扔过去几百只合金箱，砸也能砸晕几个。 “宿主确定？”屏幕右下角变亮，滚出一行文字。 “可以做到？” “可以。” 这么痛快，秦宁倒有些不适应。 这个死要钱的交易系统，也能急宿主所急？ “强行传送，不需要对方答应？” “不需要。” “有额外费用吗？” “双倍。” “……对方呢？” “一样。” 好吧，他收回前言，这就是个坑。 “如何界定价值？”标的物都没有，准确点说，是对方没有。 “交易系统可自行锁定标的物，定价交易。” 自行锁定？ 秦宁皱眉。 在原始星时，黑镯曾经干过。不过是为补充能源，而非交易。 屏幕上，猛七的情况愈发危急。 人命关天，双倍费用什么的，储物器里有鲨鱼肉，他付得起！ “成交！” 值得高兴的是，合金箱价值不高。各项费用加起来，不到十斤鲨鱼肉。 秦宁大喜，继续翻找储物器。 几件黑域“高科技”，先后被扔了过去。 传送过程中，对方系统会自行匹配，将同等价值的货物传送过来。 至于是什么，秦宁无法决定，猛七倒是可以。但后者玩命中，实在无暇顾及。 白光亮起又熄灭。 秦宁专注的盯着屏幕。 猛七中毒很深，四条腿不停颤抖。 行军蚁却是越来越多，几乎将猛犸埋了起来。 正危急时，象耳周围忽然亮起白光。 蚁群上方，一个多角形金属盒凭空出现，随光线增亮，体积不断变大。 在蚁群发现不对之前，金属盒已变成小山般的帐篷，重重砸下。 砰！ 帐篷砸下的同时，蚁群迅速散开，仍有不小死伤。 工蚁们飞快上前，触角点着帐篷边缘，接连发出惊呼。 “有羽族的气味！” 秦宁曾在帐篷里住过，时间再短，也会留下一些痕迹。行军蚁嗅觉敏锐，对羽族的气味格外敏感，轻易能够捕捉。 “鸟人来了吗？！” 触角摆动，恐慌瞬间蔓延。 在黑域虫族中，行军蚁是顶级捕食者。别说灰域青域和橙域，就算是紫域，也敢仗着数量群殴。 甭管打输打赢，总之敢战！ 唯有红域和蓝域，非到万不得已，蚁群绝不会主动挑衅。 红域食蚁兽是蚁群的天敌，遇上就得跑。好在只存于两个星系，就算找茬，也不会让蚁群绝种。 那群鸟人……坑蚂蚁的，遍布整个星域！ 处于食物链两端，完全没道理可讲。对行军蚁来说，别说猛禽，遇上雉鸡都得跪。 要是运气差点，碰到大型鸟群，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血的教训代代相传，行军蚁牢记在心，从不主动挑衅蓝域。 前代虫皇发起的找死之战，就没几个蚁后参与。 “怎么办？” “撤退！” “幼虫粮食怎么办？” “猎物不能丢弃！” “猛犸？” “带回去！” 迅速交流之后，行军蚁决定冒险。 今年蚁后产卵尤其多。百万的幼蚁将要孵化，他们需要食物！ 行军蚁们重整旗鼓，猛七再度濒临绝境。 可惜，有秦某人插手，蚁群的盘算注定要落空。 砰砰砰！ 白光频闪，坚硬的合金箱不停出现，接连砸入蚁群。 羽族的气味越来越浓，蚁群的信息素变得紊乱，包围圈出现破绽。 猛七意识到，这是他逃生的唯一机会！ 拼着最后的力气，猛七撑起虚软的四条腿，发出一声嘹亮的象鸣。 巨大的猛犸站起身，仿佛一艘星舰，碾压过混乱的蚁群。厚实的木墙被撞倒，一群倒霉的白蚁被压在墙下。 猛七冲出包围圈，危险却远远没有结束。 透过屏幕，秦宁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黑烟滚滚，到处都是浓烈的火光，爆-炸-声震耳欲聋。 大小不同的虫族星舰，密集穿透大气层，对准木制的房屋，发-射小型光弹。 目的不是毁灭，而是驱赶。 大火熊熊燃烧，行军蚁作为前锋，不断从星舰下落，追逐每一处生物热源，大肆收割生命。 凭借天生优势，象群勉强能够支持，甚至做出反击。 没有尖牙利爪，也没多少力气的貘，被从水里赶出来，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蚁群淹没。 这样的场面，魔-鬼看到也会心惊。 上百枚光弹砸下，不到几分钟，湖水就被蒸干。 无处藏身，更多的貘群被迫上岸，成为虫族的猎物。 行军蚁之后，白蚁和红蚁陆续抵达。他们的目的，是城市周围的原始丛林。 混乱中，猛七一路前冲，汗水和血水沿着长鼻滑落。 奔出近千米，耳边终于传来嘹亮的象鸣。 五头巨象排成一列，拖着恐怖的长牙，横扫所有入侵者。他们是剑齿象，灰域最强的种群。 剑齿象的出现，仿佛一针强心剂。 象群发出响亮的鸣叫，聚拢到一起，开始反-攻。 貘群躲到象群身后，围成一圈，保护年幼的孩子。 实在挡不住，便拼着不要命，倒地滚入蚁群。就算是死，也要压死几个！ 战斗中，许多小型穿梭机出现。无论大小还是火力，都无法和虫族星舰相比。 驾驶室内，象鼩毫不畏惧。推动操作杆，三五艘组成一队，向地面的蚁族冲发起进攻。 能源不足，无法维持炮-击，可以撞！ 轮机室内残存的矿石，足够引起一场爆-炸，炸飞这些入侵者！ “旗舰呢，我们的旗舰在哪里？” “没有了。” 剑齿象没有回头，庞大的身躯像石山一般，挡住进攻的虫族。 虫族进攻前，早将这颗星球摸得一清二楚。 即使有羽族警告，象族提前做出防备，实力的差距却无法扭转。 星球外的战斗，象族星舰被摧毁殆尽。 虫族降落之后，率先包围能源库和船坞，抢夺所有矿石，击毁未能的所有舰船。 船坞内的战斗激烈。 防守的猛犸全军覆灭。虫族收获战利品，没留一个活口。 失去旗舰保护，城内的族群身陷困境，只能依靠原始力量，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猛七回到象群，发现交易器一直没关。当即明白，自己能够脱险，秦宁帮了大忙。 “谢谢！” 眼见貘和象鼩不断死去，猛七眼睛发红。 “我希望能交易矿石，我愿意付出一切！” 祖父留给他的储物器里，有一艘完好的巡航舰。只要有足够的能源矿石，就可以开动！ 不求打退虫族，只求能救大家出去。 那怕是一个人也好！ “我需要矿石，请帮帮我！” 青域同样受虫潮威胁，潘特不可能同他大笔交易。 作为初级宿主，十天之内，他没有第二次开启交易的机会。 秦宁是他唯一的希望。 “好。” 目睹星球上的惨景，秦宁不再犹豫，立刻清点储物器，将青域矿石装箱，全部进行传送。 其中，还夹杂一颗拳头大的原始矿。 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先前为腾空箱子，不小心混在了一起。 白光闪过，矿石消失。 看到交易器给出的价值，秦宁愣住。 同潘特的交易价格，他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这个明显不对劲！ 猛七接到交易提示，马上倒空五枚储物器，将家族储存的大半财富，一股脑传送出去。 他也发现矿石价格不对。 但秦宁的援手让他感激，相信对方不会坑骗自己。价格过高，被归于交易器。 无辜背锅，交易系统没法解释，只能认栽。 所以说，霸王条款，挖坑埋宿主，干得多了，时间一长总是要还。 有了矿石，猛七立即放出巡航舰，高声道：“快上船，快！” 为让更多族人逃生，象群、貘群和象鼩都有成员主动留下。以命换命，拖延虫族脚步。 舱门开启，猛七变换形态，顾不得抹去脸上血痕，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轮机室。 “快走！“ 一头猛犸用身躯挡住行军蚁，奋力推着小象。 几只黑白夹杂的成年貘，不再顾惜生命，猛的冲进蚁群。 象鼩的穿梭机只剩十艘，却没有一艘后退。相反，以更快的速度向入侵者冲去。 悲壮的爆-炸-声中，引擎终于发出轰鸣。 猛七打开通讯器，将指挥室交给剑齿象，塔台由猛犸和象鼩操控。没有战斗力的貘，全部到轮机室看守能源，预防可能发生的问题。 这艘巡航舰的年龄比他祖父更老。 多年没有开启，难保不会出现差错。 “拦下他们！” 眼见猎物将要逃脱，虫族星舰迅速包围而上。 塔台上，猛犸和象鼩没有犹豫，立即开炮。 舰身两面同时亮起白光，巨大的轰鸣声中，光弹似流星飞出。 炮声相叠，苍白色的焰尾交错而过，织成一张死亡之网。 虫族星舰躲闪不及，接连被击中，发生爆-炸。许多离得太近，竟发生殉-爆。 “什么？！” 旗舰指挥舱内，虫族大公猛的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不可能！” 灰域居民脾气固执，却不崇尚武力，怎么会有如此威力巨大的激光炮！ “指挥官，”一名虫族转过头，道，“这艘巡航舰有些眼熟。” “眼熟？” “像是……” “像是什么，快说！” “像是由羽族制造。” 指挥官咽了口唾沫，“你确定？” 虫族抖动触角，认真道：“外形和武器都十分古老，但舰身有残留的痕迹，很像是羽族图腾。” 为增强说服力，虫族转动控制盘，展示舰身两侧细节。 羽族，竟然是羽族！ “那群该死的鸟人！” 指挥官用力咬牙，锋利的前爪划过控制台，发出刺耳声响。 就在这时，一队行军蚁走进指挥室，或提或扛，带来数只合金箱。 “你们这是做什么？” “指挥官，请您看这里。” 行军蚁举起金属箱，又取出金属帐篷残片。 “这是黑域出产，带着螳螂族群的标记。”行军蚁脸色很难看，“因为这些，我有几百名同族死伤，还失去一头猎物！更糟糕的是，这上面有羽族气味！” “请问，您是否该给我族一个解释？” 分到这颗二等行星，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又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回去怎么向蚁后交代？ 接过金属片，指挥官仔细查看，确认标记不是伪造，猛的立起触角。 想起因蓝域菌菇暴-富的某个同族，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林克！” 另一边，矿石交易完成，交易界面自行消失。 秦宁尝试重新定位，却被系统告知，对方的交易器能源耗尽，暂时无法联系。 “好吧。” 秦宁抹了一把脸，只能往好处想，希望猛七能够脱险。 交换金属箱的行军蚁外壳，全部收入储物器，交给小章鱼处理。 猛七传送的货物实在太多，一只圆筒忙不过来，干脆滑到门外，找同伴帮忙。 “真成精了。” 嘟囔一声，秦宁跳下床。 越过整理好的两排木箱，弯腰捡起一只方形木盒。 左看右看，总觉得样子熟悉。 刚要打开，就见圆筒亮起红光。 “藏有未知能源，危险！” 声音未落，金属手臂探出，迅速将木盒抢走，丢出窗外，两炮轰碎。 “击毁！” “警报解除！” 望着在湖面绽放的“烟花”，秦宁终于想起，这只木盒，同他在海底发现的十分相似。 瞪着收回金属手臂，重新在箱子间忙碌的圆筒，秦宁狠狠磨牙，硬是没办法。 轰都轰了，还能怎么着？ 就在这时，通讯器频繁闪动。 接通之后，白岚出现在屏幕中，笑着说道：“秦宁，今天不去图书馆，到我家来玩吧？妈妈做了很好吃的烤肉，还有鱼！” 咕噜—— 五脏庙应声响起。 秦宁默默望天，明明两小时前刚吃过。 自己这饭量，当真是没救了。 与此同时，以百万计的虫族星舰，穿行过蓝域边缘，蜂拥驶向灰域。 鸿鹄旗舰抵达后，白珝接管指挥权。 羽城辖下的边境卫星城，全部进入高-警-戒-状态。 “蚁族仍在增加。” “有大量的甲虫和竹节虫。” “奇怪，没有发现蜜蜂。” 控制台前，观测员十指飞动，不断将图像分割放大。 白珝背靠指挥椅，看着屏幕中的影像，眸底像结了冰。 “继续监测。” “是！” 观测员应声，通讯官突然开口道：“白主，接到陌生通讯，坐标靠近灰域主城，是否接通？” “接通。” 五秒后，一张方正硬朗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您好，尊贵的羽族！”猛七全身狼狈，脸上却带着感激，“感谢蓝域对灰域的帮助，我们永不会忘！” 白珝挑眉，看向原指挥官。 除了发出警报，观测行星还做了什么？ 后者也是满头雾水。 这些固执的长鼻子，难道被虫族打懵了？ “我们能够逃得一命，全仰赖这艘巡航舰，还有从您城中交易的矿石。” 猛七没到过羽城，却知道白珝。 毕竟，这只鸿鹄太有名了。 “因为某些原因，我暂时无法联系那位好心的羽族，只能请您向他转达，感谢他的帮助，象族永远是他的朋友！同样的，也是羽城的朋友！” “你说的羽族在我城内？” “是的。”猛七笑得憨厚，“他叫秦宁。” 白珝微微侧头，忽然笑了。 “好的，我会代为转达。” “太谢谢您了！” 主城中，秦宁坐在白岚家中，抱着一条大鱼，正啃得起劲。 半点不知，暂时脱险的猛七，充满感激的把他卖了。 并且，相当彻底。 第三十六章 猛七等人乘坐巡航舰，没有逃往星域边缘，而是直向主星奔去。 闯入灰域的虫族星舰越来越多，靠近王城的二级行星，多数被分割包围，能逃出的族群寥寥无几。 王城中，战斗异常激烈。 不断有剑齿象和猛犸倒下，虫族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 大气层外，灰域星舰被团团包围，绚烂的火光中，一艘接一艘爆-炸。 战斗最激烈时，一艘中型巡航舰突然出现。 以凶猛的火力进行覆盖，在虫族星舰中开出一条通路。 “继续开炮！” 一路前进，一路炮轰。 青域矿石所剩无几，维持巡轮机运行的，是混入其中的原始矿。 几只貘守在能源舱外，透过淡灰色的隔离罩，看着矿石一层层剥落。 拳头大的能源矿石不断缩小。 最后，剩下指甲盖大的一片，仍能维持两轮炮击。 “这是什么矿石？” 一只白貘面带惊奇。从没听说，青域有这样的原矿。 “不要问那么多。”他的同伴面色严肃，沉声道，“我们能够离开行星，全靠猛七。这艘巡航舰以及这舰上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我们不需要知道太多。” 猛七的家族是星际商人，有星际交易系统，在他生活的星球上不是秘密。 “我听祖父说过，猛七的家族曾和羽族有过交易。”一只黑貘凑过来道，“这艘巡航舰火力惊人，八成是出自蓝域。” 几只貘说话时，最后一片矿石化为粉尘。 “快！” 白貘按下控制板，隔离罩内探出两只金属臂，架起为数不多的矿石，飞速送进能源舱。 矿石不足，炮火威力明显减弱。 好在巡航舰已接近大气层，附近有两艘运输舰，可以进行补充。 战斗持续了五天，王城星舰尽数被摧毁，只剩几艘星城的巡航舰在苦苦支撑。 星球表面，虫族的尸体四处倒伏。灰域种群则被光束牵引，收入星舰仓库。 到第八天，大气层外的抵抗全部消失。 猛七的巡航舰得不到任何支援，消耗掉最后一块能源矿石，坠入大气层。 剧烈的摩-擦，致使舰首爆闪火光。 舰中没有救生舱，无论剑齿象，猛犸，还是貘和象鼩，都默默的站起身，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逃出行星，是为了活下去。 但是，能为保护星域而死，他们也不会后悔。 轰！ 巨响声中，巡航舰坠落，掉进裂谷般的河床。 河水被激光炮蒸干，河底的泥土干裂成块，无比坚硬。 巡航舰损毁十分严重，却没有当场爆炸。 “出去，快出去！” 发现有生的希望，猛七最先回过神来，奋力砸开变形的舱门，带众人冲了出去。 刚刚冲出舱门，剑齿象和猛犸立即变成原始形态，背起貘和象鼩，用最快的速度，逃离随时可能发生爆炸的河段。 几艘虫族星舰发现热源，陆续下降高度。 不等发-射牵引光束，巡航舰猛然炸响。 电火花中，虫族星舰被气浪掀飞，在空中翻滚。两艘失去控制，撞到了一起，当场爆-炸。 猛七等人一路狂奔，同王城内的象群回合，继续抵抗虫族。 入夜，星球上依旧爆-炸声不断。 灰域居民始终没有放弃抵抗，虫族却是越来越多。 第十五天，终于有虫族星舰开始撤离。 第十六天，部分二级星系被虫族放弃。 第十七天、十八天、十九天……到第二十三天，围困灰域王城的虫族全部撤走，留下满目疮痍的几百颗星球。 虫族星舰满载着战利品，浩浩荡荡离开灰域，向来时路驶去。 经过蓝域边缘，虫族们不敢嚣张，小心收敛起灯光，尽量快速通过。 观测星上，羽族们没有放松警戒。 发现有虫族靠得太近，星舰立即升空。密集的塔台炮口，一致对准虫族星舰，连续三轮炮击。 虫族没有回击，而是开足马力，以最快的航速逃离这片星域。 途经红域时，又被兽族一顿炮轰。留下近百艘星舰，虫族们跑得更快。 “解除高-级-警-戒，继续监测。” “是！” 命令下达，控制室内不再一片紧绷。 将指挥权移交原指挥官，白珝起身离开。 鸿鹄旗舰太过庞大，无法进入船坞，只能露天停靠在观测星上。 星球上缺少自然资源，不适合原始羽族生存。进化羽族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穿梭机代步。 白珝登上穿梭机后，鵟雕立即推升控制杆。 引擎亮起，银白色的机身穿过干燥的沙地，向旗舰停泊处驶去。 十分钟后，白珝登上旗舰。 刚走上传送带，就见燕岚迎面赶来，道：“白主，医务官有情况报告！” “先去医务舱。” 话落，白珝掉转方向，快步走向升降梯。 羽族有自愈能力，但伤得太重也需要医疗救护。 鸿鹄旗舰的医疗舱，聚集了羽城最好的医务官。 舱门开启，不见一名安全观和护士。 只有两名医务官站在隔离室内，全神贯注的检测一片碎木。 白珝走到近前，两人刚好完成工作。 “木霖，有什么发现？” “白主，能否先告诉我，这块木头是从哪里发现？” “这重要吗？” “重要。”木霖放下隔离瓶，慎重道，“这上面残存的能量十分危险。产生出的辐射，对多数羽族而言，都可以致命！” “详细说明。” 见白珝不愿说出木块来历，木霖没有办法，只能压下疑问，就这几天的发现做详细报告。 “这种木料能够吸收能源，相当稀有。查遍以往的数据库，也没有任何记载。” 白珝拿起隔离瓶，目光微闪，示意木霖继续。 “上面的残存纹路，应该是某族图腾，但面积太小，暂时无法确认。” “能量可以持续多久，现阶段不好估测，但我个人建议，最好立即将其销毁。” “你刚才说，这种能源会致命？”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木霖点头，道，“您看，木片经过打磨，两面都很光滑。但这一面明显颜色较深，就是辐射的关系。” 说话间，木霖点亮光录仪，调换不同波段，很快，木片一侧发出红光。 “我怀疑，这些残留的能量，应该来自某种放射源。也可能是武器，激光枪或是什么。” 木霖皱紧眉心，表情愈发严肃。 “据得到的数据，这样的能量只会被生命体，以及特殊木料吸收。例如合金，就不会有任何残余。根据基因对比，辐射对您的种族伤害最大！” “我的种族？” “短期接触，不会产生太大问题。”木霖道，“但是，在体内达到一定数值，或是被带有辐射的子弹击中，就会直接致命。” 届时，羽族的自愈能力再强也是无用。 “鵟雕呢？” “一样。包括雕族，鹄族，以及鸢隼，都会受到影响。” 木霖顿了顿，似乎也很不解。 “虽然奇怪，但在猛禽中，唯独黑鹰不会受到影响。不，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很小。” 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知道了。” 在木霖不赞同的目光注视下，白珝收起隔离瓶。 “这件事是机密，暂时不要录入数据库，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木霖沉声道，“白主，这东西很危险，您真不打算彻底销毁？” “会的。”白珝道，“但不是现在。” 白珝主意已定，医务官虽不放心，到底没有再说。只不过，想到蓝域存在这种可怕的东西，仍禁不住冒出冷汗。 离开医务室，白珝没有直接前往指挥舱，而是登上四层甲板，通过传讯，将栗颜叫了过来。 后者有些摸不着头脑，将工作交给栗川，跳上传送带。 几分钟后，在一面透明的舱板前，找到了白珝。 “白主。” “恩。”白珝没有转身，头微微仰起，眼眸深邃，目光似能穿透宇宙，“万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多。”栗颜张张嘴，到底将疑问咽了回去，“从父亲嘴里听到过，当年羽族内乱，鵟雕追随鸿鹄和鸑鷟作战。后来，鸑鷟遭遇敌人埋伏，落进包围圈，随同参战的族人全部战死。” “只有这些？” “是。” “你知道当年参与埋伏的都有哪族？” “不是石城吗？” “是，但不全是。”白珝转过身，“而且，他们想灭绝的不只鸑鷟，还有鸿鹄。” “什么？！” “回城之后，你亲自去查，将和黑鹰恐鸟有暗中联络的人，全部找出来。” 栗颜顿时神情一变。 “白主，您怀疑鹰族？”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白珝勾起嘴角，笑容明艳，却让人从脊背生出寒意，“之前我没有十分把握，现在，我可以肯定。当年，就是鹰族同恐鸟联合，背叛凤凰族群，灭绝鸑鷟。” “但这说不通啊。” “为何？”白珝侧头，“因为鹰族是同盟，曾和我们并肩作战？” “白主，我……” “就因为是同盟，才会知道鸑鷟的弱点。” 白珝取出隔离瓶，印有鸑鷟图腾的一面，正隐隐发着红光。 “不然你以为，拥有最强旗舰的族群，为何没能撑到亲族救援，就被彻底摧毁？” 就算被数倍于己的兵力包围，无法突围，至少能够自保。 仅仅迟了半日，就全族遭到毁灭，简直无法想象。 唯一的解释，船上的人陷入麻烦，包括星球驻地也没能幸免。 无法开动星舰，没有后方支援，只能任人宰割。 “秦宁是唯一的鸑鷟。” 白珝握紧隔离瓶，道：“我有责任保护他。” 当年背信弃义，意图毁灭凤凰所有血脉的敌人，如今又开始蠢蠢欲动。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或是什么给了他们信心，他绝不会让对方得逞。 同样的，累积万年的血仇，也该算个清楚。 第三十七章 虫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到三十天时间，灰域经历一场恐怖浩劫，元气大伤。 至少需要十年，热武器留下的辐射才会消散。想使星球恢复原貌，重新变得草木繁茂，覆盖大片原始森林，至少要经过百年。 橙域和青域侥幸逃过一劫，知晓灰域的情况，都是心有戚戚焉。不等对方提出请求，主动开出运输舰，满载植物和谷物，开往灰域救援。 蓝、红两域也有运输舰开进灰域。送来的却不是食物，而是虫族星舰残害。 对前两者而言，这些碎片没有太大价值。 灰域则不然。 研究敌人的技术，是最好的自保的方式。 就算研究不出来，将碎片重新熔炼，也能做材料使用。 紫域离得太远，并且半数居民都在休眠，压根不知虫潮来了又去，灰域遭受空前劫难。 对邻居的救援，灰域的居民十分感激。 王城当即派遣使者，向橙域和青域郑重道谢。 每次虫潮之后，三个星域都会互相联络，出现相当长的蜜月期。 等到星域恢复元气，新一次虫潮即将到来，彼此间的关系又会变得十分微妙。 毕竟，大家都不希望虫族光临。不是邻居倒霉，就要自己倒霉。 如此一来，蜜月期的结束，就变得理所当然。 因在保卫王城的战斗中表现出色，猛七被授予贵族爵位，全族可搬离二级行星，前往王城居住。 关于物质奖励，暂时只能欠着。 灰域王族现在也穷，每天的饭量都要减半。 猛七接受封爵，却没有搬家。直言道：“我不会离开出生的星城，族人也是一样。” 星城内的居民共同对抗虫潮，同生共死，情谊变得深厚。 猛犸们不想离开行星，决定同其他族群一起，重新建设家园。 “要感谢的还有蓝域，尤其是羽城！” 知道王城区别对待，只顾着感谢青域和橙域，没有向蓝域和红域派遣大使，猛七很有些愤愤不平。 “没有蓝域示警，我们的损失会更大。我真不明白，王都那群人有没有脑子，都在想什么！” 现实情况不允许，可以没有谢礼。但口头表示都没有，下一次谁还会帮你？ “得了。”一起干活的剑齿象扛起木头，瓮声瓮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陛下想派人，也得有人敢去。” 猛七哑口无言。 实事求是的讲，不是隔着交易器，他对羽族也有些发憷。 唯一能站到羽族面前，不会掉头就跑的，大概只有红域的猫科兽族。 “快干活吧。” “房子搭起来，多种些草。” “告诉孩子们，熬过最艰难的几年，等到树都长起来，咱们的生活一定会变好。” “猛七，青域和橙域的草种只能吃，没法播种。能想想办法，从蓝域换来些吗？”剑齿象道。 “用来交易的东西，大家可以凑一凑。” “我这里有黄金，还有不少宝石。” “我有一些琥珀。” “我也有！”三艘穿梭机飞来，停在猛犸头顶。小个头的象鼩推开顶板，举起储物器，大声道，“金色和粉色的珍珠，羽族一定会喜欢！” 就像潘特一样，猛七对交易器的了解，多来源于祖先经验。 不知哪位祖先，曾留下这样一段记载：羽族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或许是某只鸟正处于求-偶期，想着打扮自己和鸟巢，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总之，误会造成并持续至今，始终得到纠正。 现如今，就行星上的居民而言，这些珍珠宝石，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我试试吧。” 猛七放下木头，将储物器收好。 众人四散开，继续清理碎石和金属，搭建临时房屋。 各种机器人在废墟间忙碌，专门搜集武器碎片，勘测地面辐射强度。 因废墟面积太大，机器数量又少，能源耗费极块。许多来不及补充，只能停在废墟中，等待居民发现。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众人吃过晚饭，回到临时居住休息。 猛七没有回家，而是深入仅存的一小片森林，搜集断木枯草，充作交易器能源。 甭管后者愿不愿意，就是这些了！ 白光扩展极慢，挑挑拣拣，似在表示-抗-议。 猛七不予理会，双眼盯着能源数据。达到标准值后，立即搜寻秦宁坐标，发出交易通讯。 此时，秦宁刚吃过第五顿饭，正在房间里转悠。 觉得无聊，干脆打开记录仪，一边学习文字，一边继续消食。 翻到鸑鷟通用语，腕上黑镯突然发热。 确定坐标来自灰域，秦宁收起记录仪，展开交易界面。 看到屏幕中的猛犸，现出真心笑容。 “猛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尊贵的羽族，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哪里。”秦宁摆摆手，说道，“我只是交易给你一批矿石，没帮上大忙。” “不，没有您的援手，我和同族不可能保住性命。” 猛七声音微颤，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秦宁抓抓脑袋，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没做什么……” “您是象族永远的朋友！”猛七连番感谢，又道，“作为朋友，有件事我必须提醒您。” “你说。” “您交易给我的矿石中，有一种高能量原始矿，我从没见过。请您务必妥善保管，最好不要被蓝域外的任何族群知道，尤其是虫族！” “我知道，多谢提醒。”秦宁点头，“灰域那里？” “您放心！”猛七拍着胸脯，“半点消息都不会传出去，我以祖先的荣誉起誓！” 猛犸信誓旦旦，就差说出“您不放心，可以把我灭口。” 秦宁咧咧嘴。 他这几天一直在研究文献。 读不懂长句子，短句和词组结合起来，也能发现不少东西。 例如，文献中关于星舰的记载，就让他十分在意。 可惜专业术语太多，死掉上万脑细胞，也只能了解点皮毛。 矿石的信息附在星舰之后，包括采矿地，冶炼方法，使用途径，等等等等，都写得一清二楚。 了解清楚之后，秦宁没有一蹦三尺高，而是冒出一身冷汗。 金山在手，守得住才能霸气侧漏。守不住会是什么下场，秦宁真不敢想。 回忆之前种种，差点连觉都睡不好。 “尊贵的羽族，这次同您联系，一为道谢，二来也想同您再次交易。” “交易？”秦宁转悠够了，盘腿坐到地上。 圆筒机器人立即滑过来，将他撵上床。 雏鸟怎么能坐到地上，会着凉，坚决不成！ 与此同时，另有几只圆筒离开岛屿，搜集漂浮在湖面的木屑。 随着他们的动作，头顶的指示灯不停闪动。 等到全部收集完毕，确定水质没有受到影响，三只圆筒爬上岸，金属手臂探出，对着二楼用力划下。 仿佛在说：炸东西不收好，等着下回换系统，老子一定抢先升级，狠狠收拾你！ 房间里，猛七提出交易植物和种子，秦宁摇头。 “抱歉，我手边没有种子。” 这里不是原始星，不能随便-拔-草砍蘑菇。 “如果是鱼，我还能想想办法。但是植物，实在爱莫能助。” “这样啊。”猛七有些失望，“那么您有盐吗，或者一些骨头也行。” “骨头？”秦宁有些惊讶。 大象吃骨头吗？ “虫族进攻时，行星上的许多矿脉都毁了，重新挖掘需要不少时间。孩子们要长身体，不能只吃植物，有些骨头能增强体质。” 在荒古之前，灰域种族想获取钙质，多数都会啃骨头。 随着时代发展，骨头逐渐被合成营养素替代。 经历过虫潮，域内资源极度稀缺。 橙域和青域的援助虽多，分散到各个星系，也是杯水车薪。更重要的是，里面没有能补充钙质的食物。 如猛七一般，还能通过交易器购买。 其他星球上的居民，只能挑拣无毒的虫尸，捏着鼻子拨虫壳，碾成粉后给孩子冲水喝。 “骨头的话，我倒是有。” 秦宁打开储物器，噬人鲨的骨头还有一大半。 小章鱼再能吃，体积摆在那里，不可能全部消化。 “鲨鱼骨行吗？” “行，不能再好了！”猛七用力点头，高兴道，“我有黄金宝石，还有珍珠！” 说着，打开储物器，展示成箱的珠宝。 亮闪闪的黄金，五颜六色的宝石，堆成小山的珍珠，随便一颗都有龙眼大小。 “希望您不要嫌弃。” “……”这让他如何回答？ 最终，经过交易器估算，秦宁付出一段鲨鱼脊骨，换回十箱黄金，六箱宝石，近两千颗珍珠。 “太感谢您了！” 猛七满脸红光，心满意足。哪怕负债攀上高峰，照样笑得开心。 被行军蚁包围，差点见不着太阳升起，他都能撑过来。 不就是欠债嘛，算个x！ 小章鱼们凑到秦宁脚边，对于存粮的减少，显然很不开心。 “不会少了你们。等有机会，我给你们抓更多。” 秦宁弯下腰，按了按蓝球，取出两根鲨鱼骨。 蓝球们立刻扑上，边啃边挥动触手，表示秦宁不能骗人。 “不会的，放心吧。” 小家伙们满意了。 两只放下骨头，取出新制成的鱼片，给秦宁做零嘴。 秦宁笑了笑，撕开一条送进嘴里，打开记忆仪，进入新一轮学习。 翌日，秦宁被生物钟催醒，发现房间里一片昏暗。 起来早了？ 透过窗玻璃向外看去，天空中灰蒙蒙一片，正下着小雨。 这样的天气，让他想起原始星。 “真有点怀念。” 在羽毛里打滚，舒服得不想起身。 打了个哈欠，用力抻个懒腰，秦宁强迫自己跳下床。 刷牙洗脸，两条烤鱼下肚。 比预期晚了半个小时，白岩仍没有露面。 “今天不去图书馆？” 白岩不来，就没有信天翁。 城中心那么远，总不能自己飞去吧？ 秦宁觉得奇怪，正要打开通讯器，耳边传来敲门声。 打开房门，熟悉的高挑身影，直直闯入秦宁眼底。 “我回来了。” 简单的束腰上衣和长裤，比飘逸的长袍更能衬托身材。 白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 发间点缀几颗珍珠。 斜飞的长眉，烟色的双眸，带着氤氲的水汽，愈发显得精致。 秦宁有些愣。 必须承认，美人到底是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比预期晚了几天。” 自然拂过秦宁发顶，将他带回房间。白珝笑道：“听白岩说，你已经掌握三种通用语，正开始学习凤凰语言？” 走到床边，秦宁顺势坐下。 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 “通用语还好，凤凰族群的语言有些困难。” 这段时间，每次见到白岩和白清，秦宁都会进入“十万个为什么”模式。 听白珝提起学习进度，第一反应就是取出记录仪，挑选疑点，当面发问。 许久没有听到声音，秦宁蹙眉，终于意识到不太对。 抬起头，发现白珝弯起嘴角，正有趣的看着他。 “哪里不明白？” “啊？” “鸿鹄语还是鸑鷟语？” “都有。” “好。” 白珝笑得温和，单臂环过秦宁，开始为他解释疑点。 “荒古时，凤凰五族时常通婚，语言也有相似之处。”指尖划过屏幕，白皙得近乎透明，“只要掌握一族的通用语，其他四种都可以简单读写。倒是补充语，需要费些脑筋。” 白珝讲得认真，秦宁想集中精力，却发现做不到。 实在是，这姿势不太对劲。 只差一点，他就要坐到白珝怀里。 “怎么？”白珝侧头，温热的呼吸拂过秦宁耳边，“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了。” 秦宁啄木鸟似的点头，白珝眼中的笑意更深。瞧出他的不自在，拉开两人距离。 温热气息消失，秦宁松了口气。 就这样，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不知不觉，两小时匆匆过去。 “先到这里。”白珝关上交易器，站起身，“你该吃饭了。” 秦宁：“……” 他怎么忘了，这位回来，意味着投喂生涯再次开启。 雨一直在下。 两盘鱼片加上半碗烤肉，一大杯果汁，撑得秦宁动都不想动。 圆筒收起托盘，滑出门外。 白珝双手交握搭在膝上，静静的看着秦宁。 五分钟过去，除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连串轻响，房间中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为何，这种安静让秦宁提心，多少有些不自在。 “那个，”秦宁舔舔嘴唇，想说点什么，脑子却变得混沌。 明白是什么原因，秦宁相当无奈。 扛不住本能，吃饱就想睡，真心没救了！ “困了吗？”白珝靠近些，温和道，“那就睡吧。晚些时候我会叫你。” “叫我？” “吃饭。” “……” 温暖的手指顺过秦宁的发，轻轻捏着后颈。 秦宁连打两个哈欠，兴不起半点抵-抗意识，睡意更浓。 “睡吧。” 磁性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 秦宁躺在白金色的羽毛中，习惯的蹭了蹭。呼吸渐缓，很快睡熟过去。 片刻之后，白珝俯--下--身，嘴唇印上他的额角，稍触即离。随后取出光照仪，确认秦宁身边没有残余辐射，缓缓舒了口气。 想了想，托起秦宁右手，看着黑镯上的花纹，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算了。”白珝松开手，抚过秦宁额前，轻声道，“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只要不对秦宁造成伤害，无论矿石还是其他，他都不会过问。 再过半个月，秦宁就可以入学。 在那之前，主城中的麻烦必须解决。至少，学校里一定要安全。 房门开启又合拢。 白珝离开后，圆筒机器人滑回墙角，亮了一个月的橘光终于熄灭，系统陷入休眠。 秦宁躺在床上，整个人埋在羽毛里，睡得酣然。 与他相比，身在黑域的林克，过的就不是那么如意。 认真来讲，完全就是悲催。 随着虫族星舰大批返回，战利品被逐一发放。 先是王城，然后是二级星系，三-级星系，以此类推。 两个月前，林克一夕暴-富，全家搬入王城。论理，这次发放战利品，他不是第一批，也该排在前列。 结果却是，整个王城发放完，他没接到通知。 二级星系运输舰从屋顶飞过，他依然没接到通知。 问过族人，绝大多数都装满了仓库。 只有他，连根-象-毛都没看见。 “不应该啊。” 林克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分发物资的长腿蜘蛛太忙，把他遗漏了？ 眼见二级星系领取完，三-级-星系开始排队，林克终于坐不住了。 “不行，必须问清楚！” 心急火燎的赶往询问，却被告知，没有搞错，上边特别交代，这次分发食物没他的份。 “螳螂大公下令，不许你领走一块肉。” 林克傻眼。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大公。 何况他也不敢啊！ “问我？我哪里知道。” 长腿蜘蛛一撇嘴，见林克苦着脸不肯走，腿一招，两只雌性狼蛛走了过来。 “有什么问题？” “没有，完全没有！” 狼蛛不怀好意的看过来，林克吓出一身冷汗，忙不迭转身就跑。 要是公的，还能僵持一下。 母蜘蛛太不好惹，还是走先。 就这样，林克呆在家里，眼巴巴的瞅着别人分肉。 如果仅止于此，那还不算什么。 有商人的身份，又有交易器，手握大把财富，总不会饿死。 问题是，一群行军蚁竟然找上了门！ 听到当时情况，看到对方摆出的“证据”，林克突然有种感觉，以次充好，做生意坑鸟人，绝对是蠢到冒烟的主意。 瞧瞧，没高兴几天，报应来了！ “你有什么解释？” “误会，这真是误会。” 双方都知道，这事绝不是林克干的。 说句不好听的，他给雌嘡啷啃掉脑袋，也不会出手帮助象族，惹上一群行军蚁。 只不过，事实再清楚，架不住“受害者”要出气。 领头的兵蚁态度明确，她知道是羽族干的，可卖东西给羽族的是你，没错吧？ 不能找羽族，就只能找你。 总之，这顿揍挨也得挨，不挨也得挨！ “姐妹们，上！” 面对凶神恶煞的行军蚁，林克瞅准空隙，发挥最大潜力，四足飞奔而去。 一边迎风洒泪，一边发誓，今生今世不再和羽族交易！ 与此同时，被林克视为黑得冒油，睚眦必报的秦宁，已经结束图书馆的学习。正和黑鸣等雏鸟一起，站在主城中-央的学校门前。 天空中，不断有原始羽族从四面飞来。 各种颜色的雏鸟，怀带着兴奋，扑腾翅膀落到地上，眨眼变成挺拔少年。 黑鸣和红翔互相瞪眼，到底没有吵嘴。 白岚和白曦分别抓着一条鱼片，正啃得开心。 秦宁抬起头，仰望几百米高的金色建筑，深吸一口气。 活了十辈子，掰着指头算算，这算是“五-进-宫”了。 第三十八章 羽城学校的历史，可追溯到星城建立之初。 课程主要是通用语，星舰和格斗。入学雏鸟也局限在鸿鹄，鵟雕，白隼等少数几族。 随着羽族内乱结束，羽城恢复繁盛，迁入城内的族群越来越多。更有因失去主城，主动归附的卫星城和聚居地。 每个繁殖季，都有千余只雏鸟降生。 根据现实需要，主城学校规模不断增大。 除传统的教学区外，增建宿舍区，搭配各项设施，供雏鸟们学习生活。 无论是哪个种族，无论是在主城还是卫星城出生，入学后全部一视同仁，必须在学区内生活。 入学初三个月，采取全封闭教育。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离开学校。 到第四个月，规则放松。 每隔十五天，可以休息三日。雏鸟们各自回到族群，向家长“汇报”学习成绩。 优秀的，自然会得道夸赞。 落后的，问明原因，采取不同“教育”方式。 如黑雁族群，通用语学的慢，可以网开一面。若是格斗课不过关，必须拎起翅膀揍屁-股，一揍一个准。 每只黑雁的成长过程中，都有相似经历。 执行者往往都是亲娘。 上个繁殖季出声的雏鸟，多数已经学成离开。 留下的都是白隼和灰隼，作为储备的师资力量，进行深造。 走进校门，秦宁觉得十分新鲜。 乍一看，五颜六色，简直就是雏鸟的海洋！ 当然，最显眼的，永远是身边两只小鸿鹄。 不过几天没见，个头均蹿高一截。 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五官更显俊俏。在阳光照耀下，白金色长发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何谓闪亮生物？ 秦宁左右看看，心中有了解释。 事实上，他只顾着看“风景”，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是人群中的焦点。 单是“白主养育的雏鸟”，就够惊-爆-眼球。 加上潜水能力胜过海鸟，独自捕杀噬人鲨，学习能力碾压众人，都是雏鸟们热议的话题。 大部分雄鸟到齐后，分族群聚拢。算上从附近卫星城赶到的几族，数量超过一千五百。 秦宁和黑鸣道别，与两只鸿鹄独成一列。 在他身后，议论声始终未停。 “他就是白主养的那只鸟？”一只红隼好奇道，“我听父亲说过，还是第一次见。” “站在鸿鹄身边，竟然一点都不逊色！” “他真捕到一条噬人鲨？”这是好奇的红鸢。 “千真万确。”雪雁接话，斩钉截铁道，“我就在现场，亲眼看到的。他和黑鸣差不多年纪，已经长出硬羽。” “真让人羡慕。我也想快点长出来。”雪鹄举起右臂，颇有些沮丧。 只有长出全部硬羽，才能展开光翼，翱翔天空。 这个过程，至少还需要五个月。 “听说他是鸿鹄的亲族。”红鸢靠近些，眼中满满都是兴奋，“那他一定有鸿鹄学血统。” “这个啊……”雪雁挠挠头，他真不知道。 话说回来，秦宁究竟是什么鸟，至今没有准确说法。只知道，他是鸿鹄的亲族。 捕鱼潜水都厉害，却不是海鸟，着实是遗憾。 听到红鸢和雪雁的话，一只右臂缠绕黑褐色图腾，长着沙褐色头发的鱼鹰，定定的看了秦宁一会，赞叹道：“不愧是鸿鹄的亲族，黑色羽毛也漂亮。” 站在他身边的吼海雕嗤之以鼻。 变成原型，抖抖翅膀，骄傲道：“看到没有，这样的羽毛才漂亮。全都是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闻言，一只白腹海雕扭头，瞪着说话的吼海雕，道：“有能耐，等下雌鸟们来了，你原样重复一遍！” 被呛的吼海雕闭嘴了。 族里的妹子多数没长硬羽，还是灰黑色的绒毛。 敢说这个，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吗？ “说起来，怎么不见白头海雕？” “对啊，你知道吗？” “从几天前我就没见过他们了。” 雏鸟们面面相觑，都觉得奇怪。 “我知道。” 吼海雕来了精神，凑到雏鸟中间，故作神秘道：“你们住在南城，恐怕不知道。五天前，白头海雕被驱逐出主城。” 全族都走了，自然看不见。 “什么？” “全族被驱逐？” “对。”吼海雕继续道，“我亲眼看到的。”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听妈妈说，是他们做了坏事，被白主驱逐出主城，到边境卫星城挖矿。” “挖矿？” “我没听错的话，要做足一千五百年，否则不许离开！” 哗—— 雏鸟们一片哗然，都很惊讶。 星际时代，并非一切工作都能由机器代劳。 例如，蓝域边境行星出产的某种矿藏，必须依靠人力挖掘，才能保证出土完整，同时不破坏环境。 白头海雕的平均寿命是五百年。 计算下来，三代都要挖矿，惩罚不可谓不重。 “这么惨！”鱼鹰咂舌。 “是有点惨……”红鸢附和。 “不知道内情，就不要瞎说！”白尾海雕突然回头，少年英俊的面容，略有几分阴沉，“他们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城内没有宣扬，但多数海雕知晓内情。 白头海雕和外城联络，暗中传递消息，做了出卖羽城的事。并且，早在迁入主城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这么做了。 鵟雕栗颜亲自查出，证据确凿，容不得狡辩。 猛禽崇敬强者，但鄙视背叛。 因为是亲族，白尾海雕格外感到羞-耻。 “犯错就该受到惩罚。” 两只虎头海雕同时出声。 他们是兄弟，出壳的时间不差五秒。长相性格相似，说话都很同步。 “虽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但我妈妈说，白主是最公正的城主。这样的惩罚，一定是他们犯了大错，危急到城内安全。” “真是这样？”鱼鹰刚刚走神，只听了半截。 “当然！”虎头海雕握拳。 “你怀疑白主不公正？”吼海雕眯眼。 “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鱼鹰炸毛。 就算是雏鸟，炸起羽毛也代表挑衅。 猛禽们的谈话，迅速转变为争吵。 黄莺山雀们纷纷倒退，恨不能挤成一团，远离这些未来的天空霸主。 秦宁离得有些远，只听到几耳朵。 白头海雕？ 似乎听白珝和白岩说过。 “秦宁，你在想什么？” “没有。” 秦宁转过头，见白岚和白曦都看着自己，大眼睛眨巴眨巴。 三秒顿悟，取出鱼片递了过去。 “白头海雕的事，你们知道吗？” “知道。”白岚道，“他们原本住在林城，鹰族的星城。后来迁入羽城，已经住了两千多年。” “这么久？” “不算久。”白曦咬着鱼片，腮帮又鼓了起来，“是金雕担保，海雕族群才能陆续搬入主城。” “这次白头海雕被驱逐，金雕也很生气，说自己瞎眼，白头海雕不是东西。还骂了黑鹰，提到诱鲨剂什么的。” 白曦吞下鱼片，骤起眉，有些懊恼。 “我当时太困了，后边都没听到。” “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骂黑鹰。”白岚吞下鱼片，接话道，“不过听爸爸说，入学之后，最好同鵟雕黑雁在一起。” 潜台词，没查出是否还有内贼，行事要谨慎。 “这样啊。” 秦宁转转眼珠，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 类似的话，白珝和他说过。不像这么直白，意思却差别不大。 安全起见，三人最好步调一致。 等到摸清学校中的情况，再做另外打算。 “我……” 秦宁刚要说话，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诧异抬头，顺着雏鸟们的视线望去，发现百余只原始羽族，正陆续从城外飞来，盘旋在学校上空。 巨鸟背上，一个个羽族少女，穿着代表各族群的长裙，俯视刚刚还吵成一团的雄鸟。 “雌鸟！” “妹子啊！” 少年们双眼发亮，立刻停止争吵，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形象。 初次见面，必须用最好的精神面貌，给妹子们留下深刻印象。 巨鸟盘旋两周，接连下落。 少女们手臂一撑，轻盈的跳下鸟背。 行动中，秀发飞扬，彩裙轻舞。 几只雌雕为首，其后是鸢族、隼族，最后是小型羽族。大方的穿过雄鸟，走向金色建筑。 两只小凤鸟看得起劲。 就算不能追求，好歹也是妹子！ 秦宁感觉有些复杂。 妹子固然可爱，但个头着实不矮。从前往后数，至少一半高过两边的雄鸟。 队伍后的身材娇小？ 那是族群问题！ 金雕和黄鹂比体型，开玩笑呢！ 凡是秦宁能认出的族群，只要和猛禽挂上号，都是妹子高大，妹子威武。 无论金雕海雕鵟雕，还是游隼猎隼燕隼，乃至雕鹄雪鹄，无一例外。 “你是没见过角雕妹子。”不知何时，黑鸣凑了过来。听到秦宁的话，忍不住道，“那才叫威武霸气！” “你见过？” “没。”黑鸣摇摇头，道，“上上窝的兄弟见过。他告诉我，诚叔的姐姐是星舰指挥官，比颜叔的姐姐更厉害。还叮嘱说，入学之后，见到这两族的妹子，一定要好好表现，千万不能惹。” “真的？” “当然是真的。”黑鸣提高声音，“当年在学校里，一只雌角雕能干翻十多只雄鸟！” 秦宁愕然。 要不要这么夸张？ “白主没和你说？” “说什么？” “格斗课不分雌雄。”黑鸣眨眨眼，“到时就能和妹子说话，高兴吧？” 秦宁：“……” 少年，你硬羽都没长出来，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点？ 雏鸟们全部到齐，金色建筑内响起一阵钟声，学校四面升起百余道光柱。 光柱升到百余米，逐渐开始扩散。 光芒成弧形，互相交织，连接成透明屏障，似-花--苞-般向中心合拢。 至金色建筑顶端，光芒严丝密合，形成一个高近千米，占据半个中央城区的保护罩。 保护罩开启，将学校和外界隔离。除指定人员，三个月内，校园不许随意进出。 雏鸟们无法离开，外人也休想进来。 如果强行突破，监测系统会立即发出预警。守护校园的游隼和红隼，必定马上赶到。 雏鸟想逃学，可以网开一面，宽大处理。 他人不怀好意，意图闯入学校，抓到先揍个半死。然后丢上穿梭舰，送到边界行星挖矿，和白头海雕作伴。 如果伤害雏鸟，直接咔嚓掉，也不是没有先例。 金色建筑前，一名上了年纪的白隼，穿着灰白色长袍，站在升起的高台上，向雏鸟们宣讲校园铁律。 听着白隼的训话，秦宁一心二用，暗暗思量，头顶的屏障很像岛林上的光罩。二者是否有什么联系？ “白岚，你知道保护罩的来历吗？” “知道。”白岚点点头，小声道，“校内的所有建筑，包括保护罩，都出自鸿鹄之手，是凤凰族群独有的设计。其他星城想学，造出来都是四不像。” “咳！” 队伍旁的灰隼咳了一声。 他负责教授星舰原理，是最受欢迎的讲师之一。 “好好听，不要调皮。” “是。” 两只雏鸟摆正态度，老实闭嘴。 高台上，白隼仍在滔滔不绝。 “入学之后，就要在学区内生活。” “大家都要明白，这里是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最好不要为地盘产生争执。” “每天上课五小时，语言、星舰知识以及格斗是必修课程。余下可以根据族群习性，按喜好选择。” “另外，每个宿舍区都有专人管理，由讲师担任。” “遇到问题，可以协商解决。” 说到这里，白隼校长停住，扫视千余只雏鸟，正色道：“当然，协商不成，也可以采用其他办法。但不能随便划地打架，必须到指定的格斗场。” “单挑可以，群殴也可以。” “必须有分寸，不能随便欺负同学。” 白隼加重声音。 “尤其是猛禽，不许欺负小型鸟类。反过来，小型种群也要注意，不能仗着数量以多欺少。” “如果破坏规则，被讲师抓到，严惩不贷！” 雏鸟们有些蔫，白隼目光更加锐利。 “大家不想因为一点小错，就被挂在学校楼顶吧？” “不想！” “那就要遵守规则，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好，就到这里。” 雏鸟们热烈欢呼，对新生活期待不已。 秦宁眼角微抽，又一次刷新了对羽族文化的认识。 白隼飞下高台，几只年轻的灰隼打开记录仪，一边按族群点名，一边展示宿舍区的房屋和配备。 “鸿鹄，鵟雕，白颊黑雁，红腹黑雁，雪雁，第一宿舍区。” “白尾海雕，白腹海雕，吼海雕，虎头海雕，红鸢，燕尾鸢，第二宿舍区。 “金雕，雕鹄，角鹄，雪鹄，鱼鹰，第三宿舍区。” “鹃隼，游隼，红隼，灰背隼，第四宿舍区。” “天鹅，孔雀，巨嘴鸟，鹪鹩，云雀，黄莺，第五宿舍区。” “山雀，奎利亚雀，第六宿舍区。” 宿舍区的分配，多按照羽族科属和习性。 例如猛禽，最好住在最大的宿舍区。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好歹能减少一些纷争。 性格和平的种族，没太多要求，可以稍微住得近一些。 吵闹的山雀和奎利亚雀，干脆独占一个宿舍区。 反正都是吵，就看谁的嗓门更大吧。 今年的繁殖季，主城之内，不是全部族群都有雏鸟。并且，由于雏鸟不适应空间跳跃，距离太远的卫星城，仅靠穿梭舰无法到达，只能在当地建校。 聚在这里的羽城雏鸟，还不到六成。 “真是没想到。” 今天之前，秦宁还以为，城中顶天只有十几种鸟。 如此看来，这个数量要翻上几倍，甚至几十倍。 宿舍安排完毕，雄鸟们找到未来几个月的“舍友”，各个摩拳擦掌，打算分出个高低次序。 妹子们则聚到一起，开始小声八卦。 “今年没有燕隼吗？” “啄木鸟也没有。” “也少了红腰酋长鸟。” “真可惜，听不到画眉和知更鸟的歌声了。” 看着满面惋惜的红鸢，鹃隼默然无语。 “干嘛这么看我？” “你是只红鸢，听了又能怎么样？” 种族不是问题，个头太有距离，爱情没有希望。 为未来着想，最好马上放弃。 红鸢愤愤转头。 她不和这只鹃隼一般见识！ “说起来，今年有两只鸿鹄。” 提起这个话题，雌鸟们集体双眼发亮。 “对啊，都是凤鸟。” “运气真好！” “运气好？”鹃隼习惯性泼冷水，“照样不能生蛋。” 四周突然寂静，没人出言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 鸿鹄眼光极高，万年来，从没和外族繁衍过雏鸟。 “我听族中长辈说，荒古时，鸿鹄和亲族经常通婚。” “你也说了，那是亲族。”鹃隼继续泼冷水，“不是同属凤凰，还是别报有奢望。” 红鸢气得瞪眼，咬牙道：“你别忘了，白主养了一只黑羽雏鸟，城中都说是鸿鹄的亲族！我不相信，一定就没有机会！” “那祝你成功。有生蛋那一天，别忘了通知我。” 鹃隼妹子耸耸肩，摆明不相信。 比起鸿鹄，她对秦宁更加好奇。如果有机会，希望能认识一下。 “鹃禾，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红鸢当场炸毛，太气人了！ “警报，不许在教学楼前打架！” 发现情况不对，灰隼讲师飞过来，叫停两只雏鸟。 了解前因后果，确定两只雏鸟不会罢休，干脆道：“去格斗室，打完再去宿舍区。” 不打一架，今后还得闹腾。 “敢不敢去？”红鸢亮出爪子。 “去就去。”鹃隼变成原始形态，翅膀舒展，直接飞起五米，发出高亢鸣叫。 “她长出硬羽了，好厉害！” “难怪敢挑战红鸢。” “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谁胜谁负，五条海鱼！” “赌了！” “加上我。” “还有我！” 雌鸟们起了争执，雄鸟们虽然好奇，到底秉持“传统”，没有上前围观。 秦宁只是扫了一眼，就同白岚白曦站到一起，准备前往宿舍区。 白珝早和学校打过招呼，将他列入鸿鹄名单，和两只凤鸟住到一起。 对于这个分配，白隼校长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请白珝帮忙，尽快提供一份详细资料，包括秦宁的性格，饮食习惯，日行还是夜行，有没有独特爱好等。 “白主，您要知道，一万年来，学校里从没有过鸑鷟。” 知道秦宁的种族，白隼难得有些激动。 “鸑鷟族群消失太久，关于他们，我只能从文献中了解。许多记叙又是模棱两可，无法作为参考。” “我明白了。”白珝点点头，没有拒绝。 白隼校长吁口气。 他已经八百岁了，在进化猛禽中，算是相当长寿。 但仍不能同鸿鹄相比。 初次见到白珝，他还是只雏鸟。现如今，他步入老年，对方依旧年轻。 白隼族群世代流传，洪荒时，凤凰才是蓝域的实际统治者。其后，由于种种变故，四族先后灭亡，鸿鹄才退居羽城。 这一次，鸑鷟的出现，是否代表着什么？ 如果真有剧变发生，隼族又该做出怎样选择？ 白珝离开后，白隼坐在宽大的木椅中，沉默了许久。 第三十九章 主城学校占地极广。 以主学区为中心，各宿舍区分片环绕，配套各项设施，森林覆盖率极高。从保护罩上空俯瞰，完全就是一座星城的缩小版。 校园内没有原始羽族，也不允许使用穿梭机。 雏鸟们往来各区，只能依靠自己。 说白了，徒步。 不想因为贪睡迟到，被讲师丢到门外，必须拼命练习飞行。 越早一天飞上天空，俯瞰大地，便能越早一天占据优势，成为雏鸟中的佼佼者。 每逢入学季，雕隼和鸢鹄等猛禽类的竞争，都将达到白热化。 鸿鹄？ 破壳没几天就能飞，不在竞争范围内。 第一宿舍区面积最广，位于主教学区东侧，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 平原周围，是成片茂密的原始森林。 两座大湖对称坐落在平原中心。 湖水微蓝，清澈透明。 湖心深达百米，湖边却只能没过膝盖。 站在岸边，能看到摇曳在卵石间的水草，以及穿梭在草间的鱼群。 湖岸四周，搭建成排木屋。 同火山口的建筑相比，样式古朴，色彩略显单调。历史却可追溯到两、三千年之前。 木屋之上两百米，银灰色的合金房屋呈弧形排列。外观类似，内部如何，暂时不得而知。 离开主学区，雏鸟们便跟着灰隼讲师，前往各宿舍区。 徒步跋涉几千米，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却还不能休息。 原因很简单，宿舍区由学校分配，房子却要自己选。 选得好与不好，直接关系到生活质量。 第一宿舍区的负责人，是一只年轻的灰隼。单看相貌，应该很好相处。 然而，雏鸟们都很没底。 有句至理名言，看鸟不能只看外表。 “大家看到了，这里有两种房屋。木屋靠近湖岸，房内有床铺桌椅，以及简单的厨具。” 灰隼背负双手，扫过有些蔫的雏鸟们。 年少时期，他也有过同样的经历。想到接下来的种种，对这些新入学的少年们，自然抱有相当大的同情。 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容许打破。 何况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谁能够例外。 “上方的金属屋，除基本配置外，另备家政机器人。中级程序设定，可照顾日常生活。” 话音未落，雏鸟们已亮起双眼，来了精神。 灰隼暗中发笑。 少年们，哪里会让你们这么轻松。 “无论住木屋还是合金屋，都可以自己选择。但是，”灰隼故意顿了顿，等雏鸟们心提起来，才继续道，“进出全靠自己，没有任何外力帮助。” 木屋设施简陋，凡事都要靠自己。但有一个优点，出入方便。 合金屋配套齐全，却高于地面两三百米。没有原始羽族和穿梭机，想进去，必须自己飞。 没长出硬羽，不会飞？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进入学校，就开始为独立做准备。 事事被照顾周全，不如留在族里，继续等着被投喂。 “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灰隼看着雏鸟们，加重语气，“选好就不允许更改。” 别抱着侥幸，以为适应不了可以换。 没门没窗户，墙缝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只雌性灰隼带着二十几只雏鸟，从右侧湖岸行过。 她们也住在第一宿舍区，条件和雄鸟们相差无几。只是中间隔着两座大湖，一条森林带，除到湖边取水，基本不会照面。 红隼和游隼每日例行巡查，常会从宿舍区上空飞过。 少年们想偷瞄几眼，难度都是相当大。 “好了！” 见雄鸟们被分散注意力，一个劲的看向湖对面，灰隼不得不拍了拍手。 “现在，选择宿舍。” 秦宁和两只鸿鹄商量，选择湖边的木屋。 “这里比较好，你们觉得呢？” 一来，凤凰习惯住在湖边。二来，他对照过人数，就算全住进木屋，也是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比起冰冷的合金，他们更喜欢木材。 本性如此，实在没法更改。 “秦宁，你准备住这里？” 知道秦宁的选择，黑鸣略有些吃惊。 入学之前，雏鸟们一直受族群照顾。除了玩耍学习，基本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各种被投喂。 突然失去照顾，要自己料理生活，没有家政机器人帮忙，大多数会适应不良，手忙脚乱。 “原本还想请你帮忙。”黑鸣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帮忙？”秦宁第一反应，这小子要蹭饭。 食性不同，能蹭到一起去吗？ 黑鸣接下来的话，却证明他想错了。 “这次入学的黑雁，多数没长出硬羽。目前为止，只有我和红翔能飞。” 说到这里，小黑雁更不好意思。 “我们商量过，大家住到金属屋里。到时候，可以互相照顾，一起进出。” 不会飞的，自然要会飞的带上去。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他只能找秦宁帮忙。 “这样啊。”秦宁了然，笑道，“没问题，我可以帮忙。” 黑鸣却是摇头。 “怎么？” “你既然要住到木屋，我们就要自己来。” “可……” “这是规则。”黑鸣认真道，“如果你也住在一起，我们可以抓鱼送给你。但你住在湖边，就不能破坏规矩。” 一次两次还好，每天都麻烦对方，直到所有黑雁会飞，实在不成样子。 黑鸣话音刚落，红翔便走过来，道：“像讲师说的，我们要靠自己。” “好吧。” 两人斩钉截铁，显然不会改变主意。 秦宁抓抓后脑勺，道：“如果需要帮忙，一定要开口。” “会的。” “谢谢你。” 黑雁们转身离开，两人一组，寻找高度合适的金属屋。 撇开往日不快，黑鸣和红翔对-击-两下拳头，为彼此打气。 二十多只黑雁，个个圆成球。全部带上去，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送走黑雁，秦宁三人在湖边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位置颇佳，又彼此相邻的三间木屋。 “这里不错。” 推开门，屋内稍显空旷，十分整洁。 正如灰隼讲师说的那样，除了桌椅板凳和简单的厨具，什么都没有。 “秦宁，你也住这里？” 相隔两座木屋，是先一步进驻的雪雁。见到秦宁和鸿鹄，都笑着打起招呼。 “雪杉？” “是我。”雪雁走到秦宁面前，道，“海边之后，我就没见过你。在图书馆也一样。” 比起黑雁，雪雁成长得更快。 眼前的雪杉，已脱去大部分青涩。以人类外表计算，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反观自己和两只凤鸟，成长的速度倒是慢了不少。 雪雁之后，又有三只鵟雕来问好。 白颊黑雁和红腹黑雁之外，雏鸟们都选择住进木屋。 送走几人，秦宁集中精力，开始整理房间。 整个下午，雏鸟们忙着选择住处，搜集湖边的干草，尽量让自己住得舒服点。 灰隼展开光翼，居高观察，对结果还算满意。尤其是两群黑雁，更让他眼前一亮。 原来，黑鸣和红翔来回飞了几次，累得直伸舌头，仍有大半雏鸟留在地上。 休息时，两人互相看一眼，不觉苦笑。 假如每天都要如此辛苦，不等同伴长出硬羽，他们就得累趴下。 秦宁实在看不过去，打开储物器，翻出几条藤蔓编成的绳索，走到合金屋下，抛给两人。 “你们先飞上去，把这个系牢。然后从上边放下来，能当绳梯使用。” 藤蔓出自原始星，来到羽城后，一直被他遗忘在角落。 不是见黑雁们太累，秦宁未必能想起来。 能飞是好事。 只不过，惯性思维下，很少有鸟类能想到，暂时飞不起来，还可以“爬”。 “爬？” 起初，雏鸟们不太情愿。 身为一只鸟，却要爬进爬出，太伤自尊。 黑鸣和红翔立起眼睛，挥动翅膀，接连扇飞几个，大家才老实听话。 没办法，个头比不上，又没长出硬羽，爬就爬吧。 丢面子总比没地方住要强吧？ 另一边，雌鸟们也遇到了类似问题。 比起雄鸟，她们更擅长照顾自己。 合金屋太高，飞不上去，干脆都住到木屋里。没有机器人，彼此相互合作，取长补短，照样能生活得很好。 雏鸟们选定住处，解决出入问题，考验并未结束。 灰隼讲师拍拍手，又将众人召集起来。 “我知道，大家都带着食物。” 闻言，雏鸟们齐刷刷抬头，满脸戒备。 有又这么样，还想收走不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住处可以将就，食物绝不能被抢！ “不用担心，不管带来多少，都是你们的。学校不会收走。”灰隼讲师笑了笑，“我要说的是，入校后的三个月，学校不提供任何食物。” 简言之，三个月内，食物全部自理。到第四个月，餐厅才会对雏鸟开放。 “啥？” “不提供食物？” “对。”灰隼点头道：“如果储备不足，想要获取食物，你们必须自己动手。” 经历过荒岛求生，秦某人看看大湖，又扫一眼森林，很是淡定。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有小章鱼在，不愁手艺差。 雏鸟们则像被光弹-击-中，集体傻眼。 他们带的食物，满打满算，只够半个月饭量。 互相问一问，大家都是一样。 一个两个就罢了，全体都是？ 面对这种情况，再笨也该明白，自己被爹娘和学校联手“坑”了。 省着点吃？ 每天都有格斗课，吃不饱，没有力气，肯定会在妹子面前丢脸。 对喜欢吃素的雁族来说，事情还算好办。 鵟雕天生吃肉，想喂饱自己，必须设法捕猎。 “秦宁，咱们一起吧。” “好啊。” 秦宁答应得痛快。 捉鱼对他不是难事，合作捕猎反倒新鲜。 鵟雕们很高兴。 俊俏的面容，因笑意染上几分妖-艳。 秦宁默默望天。 和这些鸟相处久了，真心折寿。 等到雏鸟们接受安排，灰隼讲师笑道：“今天是入学第一天，没有课程安排，大家先休息。明天清早，我会带大家去主学区。” “是。” 暂且不用担心储备，雏鸟们送走灰隼，纷纷回到住处，吃饱之后，打算好好睡一觉。 “白岚，白曦。”众人散开后，秦宁叫住两只小凤鸟，“先别睡。” 说话时，眨眨眼，比划出一个手势。 两只小鸿鹄立即明白，这是有好东西要分。 “就来！” 砰的一声关上门，两只小鸿鹄端正坐好，长睫毛呼扇呼扇。 秦宁尽量克制住，没有伸手掐脸。 “我想让你们看这个。” 储物器打开，六只蓝色的圆球滚了出来。 “这是黑域章鱼？” “能吃吗？” “不能。”秦宁满头黑线。 身为一只鸿鹄，鸟生追求只是吃吗？ 想到白珝也有同样时期，秦宁嘴角扭曲，不得不用力摇头。 不成，不能想。 这画面太“恐怖”了。 小章鱼惊吓不小，几个弹跳，成团挤到墙角。 秦明不得不走过去，挨个拍头，才安抚下来。 “有吃的吗？” 小家伙们虽然害怕，还是举起触手，取出几盘新鲜的鱼片。 秦宁取过托盘，走回床边，身后跟着一排蓝球。 “你们吃的鱼片，都是他们做的。” 看着鱼片，两只小鸿鹄都有些吃惊。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违反校规。”秦宁正色道，“但我能保证，今后的伙食质量，直接同他们挂钩。” 提到伙食，小鸿鹄神情变得严肃。 “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 “如果有人发现，我们会帮你！” “谢谢。” 送出托盘，看着鼓起腮帮的鸿鹄，秦宁笑了。 这算是拐带成功？ “可惜黑鸣和红翔不爱吃鱼。” 秦宁咬着鱼片，视线随小章鱼移动。 后者明显对室内的摆设不满意，正挥动触手，上下弹跳。不时取出几件工具，四处敲敲打打。 三只雏鸟对坐，咔嚓咔嚓，五盘鱼片下肚。 蓝球们叮叮咚咚，不只重新粉刷墙面，还改造了床铺地板。 经过他们的努力，朴实的经济适用房，眨眼变成别墅豪宅。 “真不错。” 看着重新铺好的木床，白岚和白曦很是羡慕。 可他们没有上前。 对羽族来说，房子可以共享，床铺绝对不行。除了配偶和雏鸟，谁碰拔谁毛。 “你们要不要重新布置？” “不麻烦吗？” “不会。”秦宁抓起一只蓝球，揉了两下，“作为交换，今后抓到猎物，骨头要留下，作为他们的酬劳。” “没问题！” 两只鸿鹄答应得痛快。 小章鱼转移阵地，湖边的几座木屋，接连响起敲打声。 宿舍区没有监-控设备，只有感应仪器，用来检测雏鸟是否带有机器人。 家长们知道规矩，不会轻易犯错。可难保哪只雏鸟调皮，带入“违-禁-品”。 上数五百年，就有一只矛隼被警告。 自那以后，家长们无不打起精神，在雏鸟离家前，将储物器翻个底朝天，不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黑雁们住在高处，吃饱之后，吹着傍晚的凉风，睡得正熟。 鵟雕和雪雁听到声响，探头看看。 发现是两只鸿鹄的屋子，打了个哈欠，回房继续睡。 入夜之前，敲打声停止，工作完成。 从外部看，木屋没有太大变化。打开房门，观者定然会大吃一惊。 枯燥的木质纹理，全被明亮的色调取代。木窗位置被改换，可以南北通风。 门扉窗扇，墙角桌沿，多出七八件装饰品，既实用又美观。 床上的织物，小章鱼无法代劳，需要自己准备。 白岚和白曦都很满意。送走秦宁，立刻跑到床上打滚。 取出通讯器，想和秦宁再道一声晚安。 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两人才猛然想起，白隼校长说过，学校有规定，每隔五天才能使用通讯设备。 也就是说，无论是联系校内，还是和外界通话，都要再等四天。 不死心的按了按，屏幕依旧漆黑。 小鸿鹄有些丧气，翻身趴在床上，终于抵抗不住困意，沉入甜梦。 回到房间，秦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回，始终睡不着。 烦躁的坐起身，用力抓了抓头。 实在没办法，只得打开储物器，取出一枚白金色的长羽毛，压在枕头下。 认床什么的，没羽毛睡不着什么的，他不说，没人会知道。 好吧，或许有一个人……那不重要。 开学当日，第一宿舍区风平浪静。 有鸿鹄和鸑鷟在，大家都知道轻重。安静的吃饭睡觉，等着明天上课。 余下的宿舍区则像翻了天，一个比一个热闹。 红鸢和鹃隼一言不合，上格斗场单挑。打了三个来回，依旧不分胜负。 城下的支持者互看不顺眼，进而掀起一场混战。 第二和第四宿舍区的雌鸟，就此结下梁子。每次见面就开嘲，单挑群殴换着来，方圆十里都弥漫着火药味。 同区的雄鸟们，被妹子们的气势惊呆，争地盘都变得有气无力。 妹子如此强悍，他们得怎生努力，才能牵上翅膀尖？ 第三宿舍区的金雕，以往都分在第一宿舍区，和鸿鹄鵟雕为伴。这次换了地方，明显是被白头海雕带累。 六只金雕雏鸟憋了满肚子火气，维持炸毛状态，看谁都红眼。 同区的雏鸟彼此交换眼神，暗中划过地盘，拍拍翅膀回屋睡觉。躲开这几只炸毛鸟。 打不过还往前凑，脑袋被夹了不成？ 第五宿舍区，本该是最平和的地界。结果却是大相径庭。 雄鸟们挑选房屋时，正巧有孔雀妹子经过。出于本能，一群小孔雀当场开屏。 毛没长全，一样漂亮。 不料想，此举非但没得到妹子青睐，反而引来公愤。 当谁没有漂亮羽毛？ 信不信都给你拔光！ 几只鹪鹩气不过，直接下嘴。别看个头小，脾气照样火-爆。 “嗷——” 不得不承认，公孔雀长相漂亮，叫声实在有点糟糕。听在旁人耳朵里，完全就是挑衅。 愤怒的雏鸟们一拥而上，开始群殴。 一时间，尘土飞扬，羽毛四散，那叫一个热闹。 负责该区的灰隼讲师拉不开，实在没辙，只能请游隼帮忙。 游隼很痛快，盘旋两周，将打架的雏鸟一只只抓起来，挂到房顶清醒头脑。 “真没想到。” 游隼一边抓鸟，一边感叹。 “前边四个宿舍区没闹出太大动静，五区的先被挂房顶，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相比之下，第六宿舍区的雏鸟们，深谙动口不动手的真谛。 山雀数量居于劣势，嗓门却一点不差。凭借优秀的声带，能发出几十种叫声。 奎利亚雀不甘示弱，仗着数量优势，誓要把对方压下去。 你嗓门高，我比你嗓门更高。 你有多种声调，我有大合唱！ “叽叽喳喳！” “叽喳叽喳！” “叽喳——” 扑腾着翅膀，雏鸟们叫个没完没了。 负责看顾他们的灰隼，恨不能以头抢地。 这还不如开场群架。 吵成这样，硬是不违反校规，没法处理。 太折磨鸟了有没有？！ 第四十章 第六宿舍区一直吵闹到入夜。 雏鸟们各个精力旺盛，半点没有“天色已晚，该洗洗睡”的自觉。 灰隼讲师实在没办法，只能塞住耳朵，尽量躲远点，等雏鸟们吵完再说。 悔不当初啊！ 想起分派“工作”时，几只年长灰隼意味深长的目光，禁不住泪如雨下。 隐瞒消息不厚道！ 欺负新人有没有？ 无论灰隼讲师如何心塞，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只能寄希望于开课之后，雏鸟们能够收敛。 不然的话，等到雀鸟们学成离开，至少还需要一年时间。 怎么熬啊！ 月上中天，山雀和奎利亚雀终于吵累了。 雏鸟们暂时休战，隔着一片草皮，泾渭分明坐好，取出草籽和谷物开始啃。 见状，灰隼讲师松了口气。连忙抓紧时间，讲明宿舍区内的规则，包括食物自理的要求。不等雏鸟们炸锅，立刻脚底抹油。 不是没有讲师的尊严，实在是遇上这群雏鸟，白隼校长都未必撑得住。 结果证明，这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他前脚刚走，身后骤然响起一阵高鸣。 “不给饭吃？！” “怎么可以！” “不讲道理！” “我们要抗-议！” “叽喳！” 刚刚停歇的吵闹声，又开始继续。 由于相距较远，中间有森林带隔断，第六宿舍区吵翻天，其他区的雏鸟也不会受到影响。 第三宿舍区的雕鹄和角鹄习惯夜行。 然而，进入学校，每日白天上课，不得不将作息进行调整。上半夜翻来覆去，下半夜总算起了鼾声。 第二和第四宿舍区的雄鸟被妹子们震慑，早早回房休息，整个过程相当安静。 雌鸟们未分胜负，睡梦中依旧咬牙切齿。恨不能早点上格斗课，同对手再开一架。不分出高低上下绝不罢休！ 第五宿舍区，多数雏鸟进入梦乡。 孔雀站在月光下，默默哀悼损伤的羽毛。 自此牢记教训，雄性善妒。不等到和妹子独处，千万不能随便开屏。 第一宿舍区里，大家都睡了个好觉。对其他宿舍区的热闹，半点不知。 翌日清澈，天刚蒙蒙亮，空中就飘起小雨。 晨风卷着雨滴，不间歇的打在窗门上。 秦宁被吵醒，睁开眼，习惯的望向墙角。 没看到熟悉的圆筒，用力刮过眼眶，才终于想起，自己已经离开火山口，进入主城学校。 静静躺了两分钟，秦宁坐起身。 “真有点不习惯。” 将羽毛收进储物器，赤脚踩在地板上，秦宁抻了个懒腰，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床铺。 屋内有引水管道，自林中铺设过来。 雏鸟们饮用洗漱都用溪水，两座大湖是捕猎的场所。 秦宁刷牙洗脸时，床脚的果壳分开，六只圆球滚了出来。 在地板上弹跳几下，小章鱼们找到秦宁。见后者正在洗漱，立即着手准备早餐。 在白珝家中，事事有机器人代劳，压根捞不着表现机会。 现如今，终于翻身了！ 两只圆球取出完整的海鱼，触角舞动银光，材料迅速备妥。 锅具架起，自燃火石擦亮。 处理好的鱼肉整齐码放，均匀的撒上调料，房间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味。 天阴沉沉的，风有些凉。 秦宁吃完两条鱼，喝掉半碗谷物粥，嘈杂的雨水声终于消失，云层中射-出金色的阳光。 “我出去走走。”秦宁站起身，看向小章鱼，“你们一起来吗？” 小家伙们点点头，飞速收好厨具。 随后，一个接一个跳起来，缠在秦宁上臂。乍一看，同臂环无异。 为保险，秦宁特地多加一件上衣。长袖遮盖下，蓝球们更加隐蔽。 木屋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森林。 林边是成排的阔叶木，高不过十几米，树干却十分粗壮，至少要五人合抱。 树冠像是张开的巨伞。 一株果树隐藏在阔叶木后，树枝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子，每颗都有拳头大小。 走到果树下，秦宁停住脚步。 清香的味道，隐隐约约飘来，他禁不住抽了抽鼻子。 “像是苹果，应该能吃吧？” 想到这里，秦宁搓搓掌心，三两下爬上树冠。 “秦宁，你在做什么？” 两只鸿鹄醒来，不约而同去找秦宁。 敲了半天门，始终没有应答。确定秦宁不在屋内，两人转而到湖岸边寻找。 没走出多远，就见秦宁爬上果树，坐在一根树枝上，正伸手摘果子。 “你们来得正好。” 秦宁从树枝间探头，黑发被雨洇湿，服帖的落在额前。 亮起笑容时，愈发显得俊秀。 “这个果子能吃吗？” “能吃啊。”看清果子模样，白岚给出肯定答案，道，“这是种野果，可以用来榨果汁。” 严格来说，凤凰属于杂食性鸟类。只是在千万年的演化过程中，更倾向于荤食。 “那就好。” 秦宁咧开嘴，接连摘下十几颗果子，一股脑装进储物器。 中途，黑镯探出白光，偷偷收走两颗。 秦宁看得真切，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过分，一切都好说。 大概五分钟后，秦宁滑下树干，拍了拍手。将几颗果子洗干净，递给两只鸿鹄。 “尝尝看，味道应该不错。” 话落，自己取出一颗，咔嚓咬了下去。 清甜的果香味，立时溢满口腔。就口感和味道而言，的确很像苹果，但是甜度更高。 白岚和白岚有些迟疑。 他们一直喝果汁，很少直接吃。但是，看秦宁吃得痛快，到底架不住好奇心，咬下第一口。 顿时，两只小鸿鹄眼睛亮了。 “真好吃。” “我也去摘点！” 说话间，白岚展开光翼，飞到树梢。 白曦开始啃第二个果子，道：“帮我也摘点。” “没问题。” 秦宁终于反应过来，白岚能飞，自己也能。想摘果子，飞上去就行，干嘛要费劲爬树。 昨天还提醒黑雁，不要被“习惯”局限。今天就换成了自己。 叹息一声，秦宁拍拍脑袋。 活了十辈子，第一次做鸟，总会改正过来。 “秦宁。” “恩？” “你刚才为什么不飞？”白岚落到地上，收起光翼，“爬树很有趣吗？” “……”少年，咱能不提这事吗？凡事太较真，很难继续愉快的玩耍。 阳光驱散乌云，雏鸟们陆续醒来。 鵟雕和雪雁打理好自己，一个接一个走出木屋。 黑雁住在空中，诸事有机器人代劳。唯有离开住处，需要抓着藤蔓自己爬。 果树下的三只凤鸟，很快引来众人注意。 黑鸣当先走过来，发现挂在枝头的果子，询问的看向秦宁。 “这个好吃吗？” “好吃。”秦宁递出一颗野果，道，“味道很甜，你要不要储备一些？” “太好了，谢谢！” 三两口吃完野果，黑鸣叫来红翔。两人绕到树冠右侧，选定最沉的几根枝桠，一起飞了上去。 他们不只自己吃，更要为所有黑雁储备粮食。 环境迫使雏鸟们团结。 黑雁生活在一起，黑鸣和红翔年龄最大，自然担当起责任，照顾其他同族。 “秦宁，白岚，白曦，谢谢你们！” “不用。” 秦宁摆摆手，白岚和白曦笑了笑，继续啃果子。 和黑雁不同，雪雁不喜欢吃海藻，更喜欢植物的根茎和谷物。对脆甜的野果接受度更高。遇到成熟的果树，自然不能放过。 “秦宁，我们可以摘吗？” “当然可以。” 秦宁点点头，干脆和两只鸿鹄离开果树，找个可以晒太阳的地方，对坐啃果子。 “要吃鱼吗？” “要！” 几个野果下肚，又啃半条烤鱼。对于自己的饭量，秦宁显然已放弃治疗。 三人离开后，雁族雏鸟聚到树边。 雪杉年纪最大，是唯一能飞的雪雁。 “我上去，大家在下边接着。” 话落，避开黑鸣红翔所在的枝头，飞到树冠另一侧，抓住一根树枝轻摇。 成熟的果子接连落下。 小雪雁们变成原始形态，找准目标，蹦起咬住。比起双手，还是这样方便。 反正都是自己吃，没那么多讲究。 鵟雕们是绝对的肉-食-主-义，在果树下看了一会热闹，就觉得无聊。 三三两两走到湖边，对着肥美的湖鱼各种畅想。 “今天下课回来，先抓几条尝尝。” “好！” “就这么办！” 灰隼讲师提前半小时到达。 意外发现雏鸟们全部早起，没有一只睡懒觉。并且自动分作两群，一群咔嚓咔嚓啃果子，一群对着湖鱼流口水。 正想出声，发现秦宁走到湖边，对着鵟雕说了些什么。 然后，鵟雕点点头，将散开的雏鸟都叫了过来。 商量片刻，几只鵟雕先后下湖，淌水走出数米，组成半圆形的包围圈。 随后，以鸿鹄的鸣叫为指引，一边搅动湖水，一边缩小包围，向湖岸逼近。 鱼群被惊动，仓皇游动时，激起大片水花。 距离湖岸十米，都属于浅水区。 鵟雕不擅长游泳，却不是彻底的旱鸭子。只需小心些，注意不被水草缠住，不存在溺水的风险。 秦宁舒展两下指节，找准时机，悄无声息的潜入水中。 半分钟后，水面掀起成团波纹。 黑发的鸑鷟破水而出，紧紧抱着一条半米长的大鱼。 “哗——” 见到成果，雏鸟们很是激动，继续缩小包围圈。 鵟雕不合作捕猎？ 他们是雏鸟，没那么多讲究。 这是海豚习惯的方式？ 谁管那么多！ 总之，为储存粮食，顺利度过接下来的三个月，管他合作还是怎样，全都不是问题。 目睹湖中一切，灰隼傻了。 这是雏鸟？ 可惜他出生那年，没有鸿鹄破壳。否则就能对比一下，到底是凤凰族群特殊，还是唯独鸑鷟另类。 有了收获，雏鸟们集中精力抓鱼，压根没注意讲师到来。 鵟雕使劲拍打湖面，不停驱赶鱼群。 湖面掀起成片波纹，水线越来越密集。 “不要赶了，大家一起抓！” “动手！” 鵟雕们扑向猎物，凶猛的架势，已有了空中王者的雏形。 鸿鹄看得兴奋，长鸣两声，俯冲向水面，合力抱起一条大鱼。 湖对面，雌鸟们被动静吸引，循着声响走过来。 发现雄鸟们正在抓鱼，并且抓的都是大鱼，不由得瞪大双眼，现出吃惊表情。 “是鵟雕在抓鱼！” “鵟雕下水了？” “看，是那两只鸿鹄！” “那只黑发的，对，在鵟雕中间那只，一定是白主养的雏鸟。” “没错，就是他！” “好厉害！” 妹子们的出现，让雄鸟们更加激动。 黑雁和雪雁放弃果树，先后扎进湖水，加入捕鱼行列。 竞争者出现，让鵟雕感到不满。 “你们不是吃草吗，抓什么鱼？” “我乐意！”黑鸣瞪眼。 “正确来讲，雁族已经进化，能接受荤食。” 雪杉亮起笑容，站在水中，单手耙梳过长发。水珠沿着下巴滴落，瞬间散发的魅力，足以让观者脸-红-心-跳。 可惜，妹子们都在对岸，他身边是个顶个漂亮的雄鸟。对这种胡乱释放-荷-尔-蒙，嚣张炫羽毛的行为，非但不欣赏，更是看不过眼。 即便是同一阵线的黑雁，也禁不住撇嘴。 不就是早出壳几天吗，有什么了不起！ 少年们竞争激烈，却注定失望。 凤凰的吸引力远超其他族群。 只要有三只凤鸟在，再炫羽毛也没用。更悲催的是，从入学到离开，他们都要同进同出，住在一起！ 眨眼间，十几条大鱼被扔上岸。 灰隼讲师看过时间，走上前，叫停雏鸟们的这次捕猎。 “第一堂课在主学区，共四个小时，由游隼教授。” 等到全部雏鸟上岸，灰隼言简意赅，说明今日课程安排。 “午休之后是星舰基础知识，由我和另外五名灰隼主讲。” “需要补充的是，游隼教授实战，大家做好准备。” 原本的课程表不是这样。 按照惯例，第一天上课，上午安排通用语，下午讲解星舰基础知识。目的是让雏鸟们有一个适应期。 格斗课是第三天开始。 大概一个星期之后，雏鸟们基本适应环境，才会开设实战课。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或许是白隼校长拍了下脑门，也或许是宿舍区太过热闹，想给这些雏鸟降降温。 总之，通用语课程挪到三天后，星舰知识课缩短至一小时。 四个教时空出来，全部教授实战。 甚者，讲师不是相对温和的红隼，全部换成凶猛的游隼。如果不是校长还记得照顾雏鸟，大概会再多两只矛隼。 知晓情况，灰隼有些同情这批雏鸟。 大多数时间，白隼都是理智的猛禽。然而，遇上他拍脑门，学校里的雏鸟总会倒霉。 可惜的是，被同情的不在状况。 听到第一天就是实战课，不觉奇怪，反而无比兴奋。 “实战吗？太好了！” “爸爸还说前几天都是通用语，原来是骗我。” “实战课是不是和雌鸟一起？” 雏鸟们停止议论，不约而同望向灰隼。 后者点头。 登时，欢呼声直冲云霄。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另外五个宿舍区。 其中，前四个宿舍区的灰隼讲师，看着兴高采烈的雏鸟，都是摇头叹息。 可怜这群孩子，都被蒙在鼓里。 第六宿舍区的灰隼，被百余只雀鸟包围，表情麻木，耳际嗡鸣。想想照顾雌性雀鸟，照样能睡个好觉的同事，不禁泪流成河。 都是雀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啊！ 秦宁不像其他雏鸟一般兴奋。 学校的课程安排，白珝告诉过他。 突然调动，而且是通用语和实战对调，他想到的不是消息出错，而是背后有情况。 不然的话，灰隼讲师干嘛一脸同情？ “事情有些不对，咱们都小心点。上课时，别轻易往前边凑。” 秦宁站在黑雁群中，头低下，半点不显眼。 两只鸿鹄就不同了。 甭管站在哪里，都像几百瓦的灯泡，闪闪发光。 “是哪里不对？” “我也拿不准。”秦宁摇摇头，“就是觉得不对。” “好吧，我们听你的。” 两只小鸿鹄点头。 “鵟雕那里怎么办？” “我去说。”白岚道。 由他们出面，鵟雕应该会听劝。 黑鸣和同族正展开热烈讨论。话题无外乎“格斗”和“妹子”。 秦宁几次想开口，都没能成功。 见灰隼讲师几次扫过来，只能暂时作罢。等到了主学区，再另找机会。 “这些鱼怎么办？” “分了呗。” 鱼的数量不多，体积却相当可观。分到每只雏鸟手里，足够三四天的伙食。 “不如送出去一部分。”秦宁道。 话里所指，正是围观捕鱼的妹子。 结果声音刚落，雏鸟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这小子，当真狡猾狡猾地！ “怎么了？” 秦宁被看得发毛，转头询问白岚：“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 白岚眼珠子转转，向秦宁解释“送礼”在羽族内的含义。 知晓前因后果，秦宁嘴里发苦。 天地良心，他没旁的心思，只是为打好邻里关系。 “我们知道你是出于好意。”白岚安慰他，“不过，这事就算了吧。就算咱们送，她们也不会收。” 离生蛋还有很长时间，这个时候收下，万一将来改变主意，事情会很麻烦。 宝石之类还能归还，食物吃进肚子里，还怎么还？ “我明白了。” 秦宁点点头，再不敢抱着“睦邻友好”的想法。和其他雄鸟一起分割猎物，收进储物器。 殊不知，礼物没送出，捕猎的过程却被妹子们记在心里。 通过雌鸟们的宣传，第一宿舍区的雄鸟闻名整个学校。作为捕鱼的发起者，秦宁更是成为议论的焦点。 “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鸟？” “不知道。” “猜猜看？” “猜中有奖吗？” “……” 现下，消息尚未传开，学校内还算平静。 灰隼讲师带路，六个宿舍区的雏鸟徒步几千米，来到主学区。 教授实战的场地，在主教学楼第三层。 整个楼层由中-央-系统控制，根据课程需要，系统会模拟不同环境，给予学习者最直观的感受。 考虑到雏鸟们没有任何基础，课程设定为最低危险级。 地点选在一座沙漠，教学内容是绝境求生，以及单人格斗。 升降梯抵达三层，雏鸟们陆续走出。 最后一只雏鸟走进训练室，模拟程序立即启动。 场地中，六名游隼讲师一字排开，负手而立。灰蓝色的发束在脑后，身材修长，俊脸不带一丝笑容。 无论是脚下的黄沙，还是迎面吹来的热风，都让雏鸟们感到新奇。 站在队伍中，秦宁眉间皱出川字。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场景有点熟悉。 雏鸟们分列站好，游隼同时按下手腕的控制器。 连声闷响，四面金属门关闭，模拟实战环境全部完成。 沙漠中，接连隆起巨大的沙丘。 一只只身披黑甲，挥舞节足的矛蚁，从沙下涌出。 秦宁眨眨眼。 如果将沙漠缩小，将矛蚁换成巨蝎，这样的模拟战斗，简直是虫族游戏的升级版！ 至此，他终于明白，不是虫族另类，而是宇宙时代的教育，就是如此高大上，不服不行。 与此同时，靠近蓝域边界，一颗采矿星附近，突然亮起数道刺目的白光。 两艘星舰被光弹击中，引擎损坏，轮机舱发生泄-露。光芒散去后，悬浮在行星轨道上，动弹不得。 绘有黑雁图腾的穿梭舰，很快将其包围，破开舱门，强行登舰。 行星指挥官第一时间传讯主城，向白珝报告情况。 “舰身没有图腾？” “是的。登舰人员确认，舰上没有黑鹰，也没有恐鸟。大部分是边境聚居区族群。” 放下处理到一半文件，白珝靠向宽大的椅背。沉吟几秒后，平静道：“按照窃矿者处理。” 各星城间不禁止族群迁移，唯有原始星和采矿星例外。 这其中也有等级划分。 例如羽城辖下这颗行星，蕴藏稀有矿石，不允许任何外城人员进入。 抓到偷渡者，还能从轻处罚，遣返即可。如果意图偷窃矿石，无论成功与否，一律押入矿场。 什么时候释放，单看城主心情。 白珝可以肯定，这两艘星舰避开指挥台，偷偷潜近行星，目的绝不是偷矿，更不是偷渡。 十有八-九是为白头海雕。 但羽城咬死是偷窃矿石，照规定处理，指使者也只能认栽。 归根到底，如果敢当面挑衅，就不会卑劣到使用诱鲨剂，对没有防备的雏鸟下手。 “看好那些白头海雕，查出是否已有人被传送。” “是！” 关闭光屏，白珝重新拿起文件。 白头海雕是再好不过的诱饵。 他很想看看，得知这个结果，躲在背后的人会做出什么反应。 第四十一章 主学区上空，透明的保护罩泛起一阵波纹。 两队巡查的红隼交错飞过。 经过主教学楼前，红隼们同时停住。仰望金灿灿的高大建筑，想到不久前得到的消息，不由得为雏鸟们捏了把冷汗。 “红连，我不明白，校长究竟在想什么。” 一只红隼停在半空，表情中带着不解，道：“第一天就上实战课，还让游隼代替咱们教学。如果有雏鸟受伤怎么办？” 隼族中，游隼和矛隼最为凶悍，敢和大型猛禽叫板。 无论单挑还是群殴，其他隼族都只能甘拜下风。 羽毛都没长全的雏鸟，跟这些凶鸟学实战，不是开玩笑吗？ “我问过灰隼。”红连道，“他们说校长铁了心，直接调换课程，谁说都没用。” “校长夫人呢？” “吔……我不清楚。” 两人说话时，通往教学楼三层的升降梯停止运作。升降板落下，三层训练室被完全封闭。 纵然红隼们心存担忧，到底事成定局，无法改变。只能寄希望于游隼良心发现，知道手下留情。 “走吧，去第一宿舍区。”游隼被抽调六只，红隼的工作自然加倍。 “昨天宿舍区热闹得很，听说有雏鸟被挂起来了？” “游隼挂的。” “是第一区还是第二区？要么是第三区，总不会是第四区吧？” “都不是。”红连振动光翼，飞离主学区，“是第五区。” “什么？！” 两只红隼跟在他身后，听闻此言，同时吃了一惊，差点高空坠落。 猛禽没出事，反倒是天鹅孔雀闹矛盾？ “不是天鹅，是鹪鹩。” 红连转过身，抱臂看着两只同僚，道：“听说是几只鹪鹩合伙，拔了孔雀的尾羽。几只小孔雀委屈得要命。打起来之后，灰隼拉不开，找游隼求救。” “所以就给挂起来了？” “对。” “全部？” “全部，包括云雀和黄莺。”红连不明白，鹪鹩和孔雀打架，这两群怎么掺和进去了。 其他红隼面面相觑。 是他们幻听吗？ 鹪鹩欺负孔雀，云雀黄莺参与群架。 难不成一夜之后，世界都变了？ 红隼们的疑惑，注定得不到解答。 鹪鹩不会宣扬动手原因，孔雀更不会重提被-拔-毛-的-耻-辱。云雀黄莺作为小型鸟，一向以好嗓子示人。打架这类粗鲁事，和他们没关系。 总之，事情已经过去，参与者选择闭口不言。是否会再次发生，只有老天知道。 红隼们飞远，金色建筑前恢复宁静。 少顷，两轮太阳躲入云后，又一场雨水将临。 三层训练室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风卷连天，荒漠浩瀚无垠。 漫漫黄沙中，风化的砂岩嶙峋耸立，组成一幅幅奇特的画面。 温度高得惊人。 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恐怖的热气。 面对陌生的一切，雏鸟们有些无措。 “这真是虚拟环境？” 不只一只雏鸟产生疑问。 黄沙，岩石，热风。 每一样都无比真实。 事实上，游隼腕上的控制器，既能连接中央系统，也是一种空间设备。启动之后，除矛蚁等生物是程序设定，自然景物全部真实存在。 如果雏鸟们不信邪，绝对能得到各种“惊喜”。 类似的模拟环境有上百种。 从初级到高级，从荒漠到草原，从沼泽到海底，应有尽有。 只要雏鸟们愿意，可以全部体验。 课堂时间不够，课后可以加时。 现下，雏鸟们走进沙漠，说是身处异空间并不为过。 想要脱困，必须战胜拦路的矛蚁，找到藏在沙漠中的通讯器。 一千五百三十二只雏鸟，通讯器的数量只有三百。 也就是说，最后能走出沙漠的雏鸟，不会超过五分之一。余下都会被判定不合格。在接下来的实战课中，享受各种“小灶”，受到更加严厉的教导。 “时间限定在四个小时。”一名游隼道，“关闭所有储物器。” “走出沙漠之前，不许食用自带的食物和水。在沙漠中找到的不受限制。” “不要把这一切当做虚拟程序。”游隼提高声音，表情严厉，“一旦被困在沙漠里，或者被矛蚁伤害，痛苦不会减少半分。” 听到这里，雏鸟们都有些吃惊。 雀鸟们聚在一起，刚要出声，被游隼扫过一眼，立即变得安静。 灰隼讲师看在眼里，默默转头，再次垂泪。 好吧，他不和这些同老鹰干架的比。 “在开始之前，我们会演示如何躲避和猎杀矛蚁。并且告诉你们，如何在沙漠中辨识方向，寻找水源。” “只有一次，集中注意，看好了！” 话音落下，五只游隼按下控制器，撤去透明屏障，振翼飞进沙漠。仅留一只在原地，向雏鸟们展示图像，进行讲解。 起初，游隼选择避开矛蚁，寻找两种特殊的“岩石”。 “这是积水木，外表类似风化的玄武岩，树结可以储水。” “在沙漠中，要注意辨别。取水时，一次只能砍掉两到三个树结，不然整株都会枯死。” 确定雏鸟们掌握，游隼们不再躲藏，而是飞上半空，盘旋两周。选定目标之后，俯冲而下。 游隼的冲击力堪比战斗型穿梭机。 矛蚁昂起头，张开口器，露-出威胁姿态。但在游隼面前，全部无济于事。 不到三分钟，就有两只兵蚁被抓下脑袋，身首异处。 游隼抓起猎物的头，鸣叫两声，扔到雏鸟们脚下。 矛蚁的尸体倒在沙漠中，很快消失无踪。 十秒倒数后，又一只矛蚁出现在原地。 显然，被讲师杀死的矛蚁，不被中央系统认定。换成雏鸟，矛蚁死亡后，除非模拟环境重启，否则不会第二次出现。 “除了矛蚁和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生物，这里的一切，包括黄沙岩石，全都是真实的。” 游隼收拢光翼，落到地面，表情更加严厉。 “不要以为这是一场游戏，这是生存！” “每一堂实战课，都代表一场考核。明白了吗？” 羽族的战斗力傲视七域。 然而，再强的种族也会遇到对手。 在开拓行星，或是探索外宇宙的过程中，各种危险难以预期。退一步说，在同宇宙，同一个星域内，也不是绝对安全。 如果雏鸟们不能明白这一点，就永远无法独立。 “有疑问吗？” 雏鸟们望着游隼，表情呆滞。 他们都想知道，游隼到底是粗心大意，忽略彼此的差距，还是故意为难人。 明知大部分雏鸟不会飞，偏要演示空降捕猎。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猛汉两斧子砍死巨熊，哈哈大笑。随手将兵器扔给刚会走路的娃娃，指着另一头巨熊，道：去，砍死它！ 这是开玩笑还是开玩笑？ “不会飞？” 游隼互相看看，都有些尴尬。他们不是刻意为难，而是的确忘了。 雏鸟集体沉默。 讲师不靠谱，真心没法愉快学习。 灰隼们不说话，闲闲的看向四周，仿佛荒漠的景色格外吸引人。 至于远处矛蚁，反正有游隼在，他们暂时不敢靠近。 “咳！” 游隼们咳嗽几声，事已至此，唯有采用折中的办法。 “以往的实战课，猛禽组队不能超过两只，其他族群不能超过二十只。” 扫过前四个宿舍区的雏鸟，游隼正色道：“这次破例，同一宿舍区允许合作，不限定人数。第五、六宿舍区的雏鸟，可以加入其他队伍。” “讲师，我有问题。” 一只鹃隼举起手，正是和红鸢单挑，造成两个宿舍区开架的鹃禾。 “什么疑问？” “如果我们合作，最后找到通讯器，合格的是一个人还是全体？” “全体。” “只有一枚通讯器，一个宿舍区都可以通过？” “必须是参与者。” 反之，没有帮上任何忙，只是拖后腿蹭好处，无论中-央系统还是讲师，都会判定为不合格。 “我明白了，谢谢讲师。” 游隼点点头，问道：“谁还有疑问？” “我有！”一只红鸢昂起头，高声道，“除了矛蚁，能不能揍别人？” 说着，转头看向鹃隼，眼放冷光。 游隼：“……” 他还以为只有第五区特殊。万万没想到，今年的雌鸟比雄鸟更好斗。 六只游隼商量一番，点头表示可以。 “注意分寸，一切以走出沙漠为主！” “是！” 重新叮嘱过安全事项，为雏鸟们佩戴监测仪，游隼振翼离开。顺便将灰隼讲师们拽走。 自学校创立起，灰隼一直负责照顾雏鸟，不是没有原因。 比起其他猛禽，灰隼性情温和，格外爱护幼鸟。有的时候，比白隼更喜欢操心。 举个实例，换成其他隼族，面对雀鸟们的吵嚷，不扇飞也会骂上一顿。绝不会苦着脸听之任之。 “真不跟着他们吗？” “万一出事什么办？” “我就说过，他们还太小，不能上实战课。” “校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行了。” 人拽出来后，游隼们不耐烦，皱眉道：“校长的决定已经得到白主同意。” 城主拍板，再抗-议也没用。 “羽城没有弱者！” 羽族内战时，多少雏鸟陨落，就是因为不会战斗，无法自保。 自那以后，各族牢记教训，教育必须从雏鸟开始！ 这一次，不过将实战提前几天，就当是对雏鸟的磨练。谁敢保证，意外不会在现实中发生。 “前一段时间，城外的海域出现了诱鲨剂。”游隼道，“现在的蓝域，不如想象中和平。” 灰隼们张张嘴，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背对他们，游隼貌似严肃冷酷，实则捏了把汗。 要知道，身后不只有雄鸟，还有六只雌鸟。这群姐们怒火飙升，为了雏鸟群殴游隼，也不是不可能。 六人暗中交换眼神，最难一关过去，万幸！ 一只游隼按下控制器，系统自动识别成年羽族，进行屏蔽。 半分钟后，训练场边的讲师不见踪影。 雏鸟们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 矛蚁先一步发现情况。确定“威胁”消失，立即舞动节足，向雏鸟们包围过来。 捏了下耳鼓上的测试仪，秦宁皱紧眉心。 “不能继续傻站着。” 目测矛蚁不下三百只，并且在持续增加。 不尽快想办法脱困，时间越久，对己方越不利。 拉了拉白岚和白曦，秦宁道：“讲师说可以合作。我想，咱们飞到空中找出缺口，然后引走部分矛蚁，让黑鸣和栗扬带其他人跑出去。” “好。” 两只鸿鹄没意见，黑雁和鵟雕有些过意不去。 “我和红翔也能飞。”黑鸣道，“让雪杉和栗扬带大家跑，我们一起引开矛蚁。” “行。” 秦宁点头，不想为这件事争执。纯属不必要的浪费时间。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达成一致，迅速开始移动。 雌鸟们也很快发现破绽。 “我们往那边走！” 不像雄鸟设法引开敌人，减弱包围，两只雌雕带头，打算硬碰硬。解决掉矛蚁，直接冲出去！ “噍——” 带着稚嫩的鸣叫响起，三声叠加。 矛蚁像被吓住，全体僵了一下。 三只凤鸟在前，两只黑雁在后，同时展开光翼，飞离群体。 盘旋几周后，俯冲向最近的一只矛蚁。 “噍——” 又是一声响亮的鸣叫，几人再次协作，狠狠砸下手中的石块。 矛蚁惊吓中，不动。 再扔，继续惊吓中。 秦宁火了，一脚踹下去，狠狠抓两下。 很好，动了。 确定矛蚁被激怒，秦宁调转方向，飞向下一个目标。 石头不管用，动爪子比较容易。 接连几次，左侧的矛蚁陷入混乱。忘记对猛禽的恐惧，摆动着触角，盯着脑门上的抓痕，气势汹汹追了上去。 秦宁飞的并不高，鸿鹄和黑雁也是一样。 他们想尽量多引走几只矛蚁，让更多的雏鸟跑出去。 “快走，跟上来！” 空隙出现，栗颜和雪杉一马当先，带头向前冲。 在他们身后，年龄稍大些的鵟雕和黑雁，自动将更年幼的雏鸟保护在中间。 大部分矛蚁被引走，剩下的单挑打不过，群殴总能解决。 就算群殴也不成，撒丫子跑总行吧？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冲得很快，为保证大家脱身，雪杉和栗扬合力拦住一只兵蚁。 “快走！” 雏鸟们飞速移动双腿。 实在跑不快，干脆变成原始形态，团起翅膀向前滚。 大家一起奔逃，形象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大部分雏鸟安全通过，雪杉和栗扬杀死兵蚁，却被五只工蚁堵住去路。 眼见节足落下，三只雌雕和六只雌雁猛冲到近前，合力将矛蚁掀翻。 “发什么呆，快走啊！” 解决最后一只工蚁，雌鸟们提醒一句，转身就走。 望着雌鸟的背影，两人不自觉露出梦幻表情。 被妹子救了？ 鸟生圆满一半啊！ 幸亏秦宁忙着对付矛蚁，不知道这两位在想什么。不然的话，必定给他们两翅膀。 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想妹子！ 缺口并未打开太久。 随着跑出包围圈的雏鸟越来越多，蚁群发现不对劲，立刻停止追逐，调头返回。 工蚁们摆动触角，将留下的雏鸟包围。甭管空中扔石头还是下爪子，岿然不动。 总之，呆这不走了！ 见栗扬和雪杉为保护几只雏鸟，又被工蚁围住，秦宁立即俯冲，抓住兵蚁的一根触角，开拔！ “我帮你！” 白岚飞来，抓住兵蚁的另一根触角。 两只凤鸟合力，拔萝卜一样，生生将兵蚁的头“拔”了起来。 砰！ 长达五六米的蚁身倒地。 白曦发现两人落在后边，立刻掉头飞回，加入拔萝卜行列。 黑鸣几人同样想帮忙，却发现秦宁三个自带外挂，叫两声就能让矛蚁六足僵硬。自己叫破嗓子，迎面照样一口毒液。 在三只凤鸟的努力下，接连有十只矛蚁倒地。 包围圈中的雏鸟抓住机会，里应外合，又冲出三四百只。 第三十五只工蚁倒地，监测仪中突然传出声音。告知秦宁，如果他们杀光蚁群，救出的雏鸟将全部被判定不合格，没有课堂成绩。 “秦宁，快走吧。” 黑鸣拉了他一下。 “咱们只能帮到这里。” 毕竟，他们全部代劳，对其他雏鸟谈何考验。 “我们能行！”剩下的雏鸟聚在一起，用力挥手，大声道，“谢谢你们！” 秦宁没有办法，只能在空中比划，告诉雏鸟们，哪只矛蚁身上带伤，好对付一些。 “还有两个小时，必须尽快找到通讯器。” 白岚挥动光翼，白金的色泽，比炽烈的阳光更加耀眼。 秦宁点点头，俯视逃出来的雏鸟。 见几只圆球实在滚得辛苦，干脆降低高度，直接抓起来，带着一起飞。 对气喘吁吁的雏鸟来说，这本应是件好事。问题在于，秦宁抓哪里不好，偏偏要抓脚！ 大头朝下，雏鸟挥动着翅膀，差点脑充血。 “我自己走……” “不用客气。”秦宁一边飞，一边道，“我带得动你。” 他认真想过，脖子不能抓，肚子不能碰，抓脚最安全。 雏鸟泪了。 放他下去，他想自己走！ 真的，比珍珠还真！ 秦宁的意外举动，被鸿鹄和黑雁仿效。 几人先后冲下，无一例外，抓脚。 模拟环境外，游隼和灰隼讲师同时抽了抽嘴角。 这几只雏鸟从哪学来的技术？尤其带头那只，比新入职的讲师还娴熟。 秦宁等人跑远，包围圈里的雏鸟陆续爆发。 猛禽们暂时抛下成见，一起和矛蚁开架。按照秦宁提供的信息，大家盯着几只揍，很快占据上风。 第五宿舍区的雏鸟，同样不甘示弱。 天鹅的咬合力惊人，和孔雀配合行动，很有效的牵制住矛蚁。 鹪鹩和巨嘴鸟体型不大，暂时飞不起来，干脆盯着矛蚁的节足开啄。咄咄声中，完美演绎出啄木鸟的气势和力道。 第六宿舍区的雀鸟貌似孱弱，在矛蚁前不值一提。 但个头小也有好处。 蚁足间的空隙，就是最好的穿行通路。 几只山雀带头，大批的奎利亚雀紧随在后。中途遇上云雀和黄莺，一起带上！都是小型鸟，管他哪个宿舍区。 这么一大群雀鸟，扑腾着组队飞奔，简直是最好的目标。 可惜矛蚁体积太大，个头太高。雀鸟变成原始形态，又是一个塞一个袖珍。 口器扫过，次次落空。 节足砸下，非但没击中目标，反而引来一波狂叫。 矛蚁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声化武器”。 雏鸟们通力合作，先后有十三只矛蚁倒地不起。其中一只，触角上还挂着五只鹪鹩。小脑袋咄咄咄咄，尖嘴戳出光影。 见此情形，讲师们再次哑口无言。 “你还记得和咱们同年的伯劳鸟吗？” “记得。” “你觉得，和这群鹪鹩比如何？” “……不相上下。” 伯劳鸟是小型猛禽，相当凶猛。 当年实战课，十几只会飞不久的伯劳鸟，合力抓起矛蚁，串珠子一样戳进尖石。 这些鹪鹩和伯劳鸟种族相异，年龄也小，凶狠程度却不弱分毫。 还是那句话，看鸟真心不能只看外表。 指挥战斗的兵蚁被秦宁杀死，接替的工蚁没有威信，导致蚁群混乱，各自为战。包围圈很快被撕得七零八落。 雏鸟成群冲出来，矛蚁根本阻拦不及。 此时，秦宁等人沿途搜索，走出相当一段距离，通讯器始终不见踪影。 众人商量之后，决定先找水源。 “在沙漠里行走，很容易失去水分。”秦宁道，“咱们先找水，确保不会中暑。” “中暑？” “就是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浑身没力气。” “明白了。” 雏鸟们点头，开始寻找积水木。 沙漠里的一切都很真实，秦宁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做到。但目前不是深究的时候。必须找到水源，才能保持体力，尽可能在规定时间内出去。 “找到了！” 一只黑雁发出兴奋的叫声，雏鸟们同时精神一振。 “哪里？” 顺着声音望过去，笑容同时僵在脸上。 黑色的积水木后，突然出现一个庞大的暗影。 三角形的头，凸起的眉骨。长颈覆盖紫色鳞片。从脊背延伸至尾端，是鳄鱼一般的竖形鳞甲。 暗影抬起头，一条前腿搭在树上，锋利的爪尖，轻易留下三道划痕。 雏鸟们没见过这种生物，秦宁却瞬间变了脸色。 眼前这个，分明是恐龙版的沙漠大蜥蜴！ 如果他没记错，这种蜥蜴好像是成对行动……应该只是外表类似，不会真这么倒霉吧？ 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 岩石左侧，沙地突然向两侧分开，一只更大的紫色蜥蜴现出身形。 秦宁顿生悲愤。 他xxx的，这是不玩死他们不罢休吗？！ 第四十二章 对于黑域虫族，雏鸟们或多或少有几分了解。例如之前的矛蚁，个头差距再大，合作也能掀翻。 换成生活在紫域，常年宅在家里的爬行动物，大家眨眨眼，头顶-硕-大的问号，一起发懵。 “这是什么？” “不知道。” “能吃吗？” 秦宁愕然转头，发现说这话的不是鸿鹄，而是两只雕鸮。 由于年龄关系，多数雏鸟尚未长出硬羽。 雕鸮全身覆盖一层雪白的绒毛，大眼睛圆滚滚，嘴巴嫩黄，微微下弯。怎么看都是一张萌脸。 偏偏这样的萌物，说出要吃恐龙版沙漠大蜥蜴！ 无语半晌，秦宁默默望天。 还能再超出常识点吗？ 联想到自身，不得不怀疑，或许，这个宇宙真是吃货的世界。 经历过最初的惊讶，雏鸟们迅速打起精神，聚拢进行讨论。 当然，没人提出逃跑。 绝大多数的的意见，都是掀翻两只蜥蜴，抢下这处水源。 “我们走出这么远，只找到一株积水木。如果放弃，不知道还要找多久。所以，”栗扬硬声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 “对！” “干翻他们！” 雏鸟们有志一同，高举翅膀尖。 蜥蜴是陌生品种，从来没见过？ 没关系。 战斗力未知？ 无所谓！ 大家合力干翻一只，再干翻另一只，水源必须拿下！ 秦宁擦一把冷汗。 如此简单粗暴，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除了硬着头皮向前冲，也没有其他办法。 距离实战课结束，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连同他在内，雏鸟们过激烈的战斗，紧接着就是长途跋涉，全都口干舌燥。 尤其是黑雁和雪雁等族群，习惯生活在水边。冷不丁进入沙漠，几个小时不喝水，比雕隼类的猛禽更难熬。 能坚持到现在，没有中暑倒地，已经相当不容易。 如果无法及时补充水分，很难保证能否继续走下去。 将课程定为四个小时，应该是考虑过雏鸟们的承受力。不然的话，超越极限，大家一起沙漠晕倒，实战考验根本没有意义。 “按照先前的办法。”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秦宁走到栗扬身边，道：“分成两队，先吸引注意，然后合作发起攻击。” “好。” “就这么办！” 雏鸟们纷纷点头。 来不及多做布置，两只沙漠大蜥蜴已经一左一右，迅速包围上来。 “动手！” 秦宁和两只鸿鹄率先升空，黑鸣和红翔紧随其后。 十几只雪雁和鵟雕配合，掀起成片黄沙，卷着热风泼洒过去。 蜥蜴大怒。 一只竖起颈后钢板似的鳞甲，张开恐怖巨口，向前猛冲。另一只摆动有力的尾巴，狠狠扫向雏鸟，截住他们的退路。 恩？ 尾巴扫到一半，蜥蜴突然觉得不对。 这么大的力气，论理，前面的雏鸟该飞出去才对。 怎么雏鸟平安无事，自己却后脚悬空，离地面越来越远？ “嗷！” 蜥蜴奋力扭动，发现尾巴被抓住，鳞甲全部竖立，叫声刺耳。更鼓起双颊，喷出一股-毒-液。 黑色-毒-液-在半空飞溅，如暴雨洒落。 黄沙瞬间被-腐-蚀，嘶嘶作响，冒起刺鼻的黑烟。 “快躲开！” 秦宁忙出声提醒，和白岚抓紧蜥蜴尾巴，奋力振动光翼，继续向高空飞去。 按照计划，两人抵达一定高度，就将蜥蜴甩飞。多来几次，摔不死也能摔残。不想错估蜥蜴的体重，让可行性大大降低。 高度不够，摔下去不疼不痒，反而会彻底激怒对方。 “怎么办？” 白岚皱眉，看一眼白曦和黑雁的方向。 几只雏鸟正挥动翅膀，悬在半空，貌似比自己更加吃力。 蜥蜴奋力挣扎，喷出一口接一口毒液。发现没有作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断尾求生。 “不好！” 秦宁想给自己一拳。 怎么忘了这件事！ “抓牢他！” 说话间，蜥蜴就要脱困。 秦宁顾不得许多，双翼振动更快，几十道锋利的箭矢，流光一般，扎-入蜥蜴体内。 鳞甲再硬，皮肤再厚，照样挡不住鸑鷟的光箭。 白岚得到启发，当即高鸣一声，配合秦宁，向坠-落的蜥蜴发起攻击。 光影频闪，双-色-光箭穿透热风，破开鳞甲的声音，像是利刃扎入皮革。 没了尾巴的沙漠大蜥蜴，硬是给扎成刺猬。砰的一声落进沙中，抽搐几下，死不瞑目。 遇上这群雏鸟，当真是倒霉催的。 确定蜥蜴断气，不会对同伴造成威胁，秦宁和白岚趁热打鼓，掉头扑向另一个对手。 目睹整个过程，雏鸟们张大嘴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都说凤凰强悍，今天总算见识到了。这样的差距，做梦都难追平。 不过，说好的地空同步，大家合作呢？ 随后赶来的雏鸟们，比他们更加吃惊。 “鸿鹄的亲族……”鹃禾抹去脸上汗水，望着空中的秦宁，道，“他一定有凤凰血统。” 红鸢哼了一声，侧身走开两步。她和这只鹃隼不是朋友，不适合一起八卦。 结束战斗，秦宁几人盘旋两周，落回地面。看到聚拢来的雏鸟，挑一下眉，没多说什么。 蜥蜴的尸体倒在沙中，几只雏鸟正好奇的围观。 两只雕鸮伸出手指，这里戳戳，那里按按。似乎真在确认，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讲师说过，沙漠里的生物都是程序设定。” 样子再-逼-真也不是实物，压根没法下口。 “这样啊。” 雏鸟们有些失望。 从此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必定要抓只真蜥蜴尝一尝。 丢开蜥蜴，雪杉带人挖开黄沙，砍下两颗最粗壮的树结。 “水不多，大家一人一口。” 雏鸟们分水时，蜥蜴的尸体开始虚化。 起初，众人都没在意。补充过水分，打算继续向前时，异变突生。 “快看！” 一只黑雁发出惊呼，叫住同伴，捡起半埋在沙中的金属纽，道：“通讯器！” 这一发现，立时让雏鸟们激动起来。 “真是通讯器！” “再找找看，说不定还有！” 分散开寻找，果然又找到一枚。 “我们之前找水，这里都翻过一遍，谁都没有发现通讯器。现在能找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只蜥蜴。”秦宁想了想，道，“我想，通过考验的关键就在这里。” “应该是这样。” “太好了，总算不用继续挖沙子了！” 找到出去的关键，就有了努力的方向，雏鸟们都很兴奋。 秦宁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 先被矛蚁围攻，后遇蜥蜴堵截。如果不想战斗，一味逃跑，就算坚持到最后，也休想找到出路。 升级版斯巴达式教育，真心坑鸟。 “谁杀死蜥蜴，通讯器就该归谁。”黑鸣开口说道，“所以，出去的应该是秦宁，白岚和白曦。” “讲师说过，这次是合作行动。”秦宁摆摆手，道，“并且，没有大家帮忙，我们也不可能轻易抓住他们。” 最后谁能出去，不是他们说得算，要看系统判定。 话音刚落，耳上监测仪突然一松，漫射出耀眼彩光。陌生的金属声响起，宣布秦宁通过实战考验。 其后，白岚、白曦、黑鸣、红翔、栗扬等人陆续被判定通过考验，成绩优秀。 “恭喜。” 余下的雏鸟并不感到气馁。 “还有时间，我们会努力！” 金属音消失，彩光迅速扩散，呈球形笼罩秦宁等人。 眨眼的时间，他们被带离训练室，站在游隼和灰隼讲师面前。 系统判定合格的雏鸟共有二十六只。以三只凤鸟为首，全部出自第一宿舍区。 突然离开炎热环境，雏鸟们都有些不适应。除秦宁和两只鸿鹄，全部变成原始形态，抱团挤在一起，翅膀尖藏进绒毛。 灰隼的笑僵在脸上。 游隼正想开口表扬，见此情形，喉咙就像被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群雏鸟，游隼咬牙。 能不能有点出息？ 秦宁默默转头。 非是觉得同伴不争气，而是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动手捏。 戳都犯错误，捏更不成。 “咳！” 眼见游隼要发飙，灰隼讲师咳嗽一声。 归根结底，第一天就上实战课，本是校长拍脑门，为难这些雏鸟。如今小家伙们成功出来，不表扬还想训？信不信群殴你？ 雌隼不发威，当姐是画眉！ 游隼直觉危险，立起的眉毛瞬间放下。 雏鸟们缓过劲来，也有些不好意思。 “用时三小时二十一分。”游隼正色道。 “以你们的年龄，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但不要骄傲，这只是第一堂课。今后的实战课会越来越难，考验也会越来越严峻，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是！” 少年们用力点头。 “作为第一批合格者，会得到一定奖励。” 奖励？ 会是什么？ 秦宁和同伴一样好奇。 “食物。”游隼打开储物器，取出五条烤好的海鱼。 “入学初三个月，校内不会提供任何食物。课堂奖励除外。” 按照规定，这段时期内，学校里的餐厅不对雏鸟开放。大家想吃饱肚子，只能自己下水抓鱼，进山捕猎，磨练生存技能。 但为提高雏鸟的学习积极性，每堂实战课结束，优秀者都会得到奖励。 有时候是精心烹制的鱼肉，有时是新鲜的水果海藻和谷物。 总之，想要有收获，必须加倍努力！ 对雏鸟们来说，捕猎并不是最大难题。如何将食物做得美味，才是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 秦宁活了十辈子，手艺尚且一般。徘徊在“勉强入口”的程度。 雏鸟们能将食物做熟，已经是谢天谢地。味道如何，真心无法恭维。 家政机器人？ 不好意思。初级程序设定，只重营养搭配，不重口味。 实战课后的奖励，量不多，仅够一顿伙食。但味道的确不错，值得争取。 游隼以为，烤鱼拿出来，定然会引起一阵欢呼。 哪里想到，眼前这群压根不稀罕。 甚者，怀疑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偌大的主城学校，闻名蓝域。实战课的奖励就这个档次？ 尝过小章鱼的手艺，两只鸿鹄抽抽鼻子，更是面露嫌弃。 调料放得太多，烤制时间太长，肯定不好吃。 面对或疑问或嫌弃的目光，游隼提着烤鱼，满脑袋雾水。 难不成是刚开学，带来的食物没吃完？ “有问题吗？” 雏鸟们不说话，继续呼扇着长睫毛，表情无辜，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游隼。 五秒，十秒，十五秒……十五分钟过去，第二批雏鸟通过考验。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依旧无声的同讲师对视。 “烤鱼？！” 第二批雏鸟由白腹海雕，金雕和十几只鹃隼组成。他们分属三支队伍，碰巧遇到一对沙漠大蜥蜴。联手击杀之后，系统判定，出力最多者考验合格，被送出虚拟环境。 不比第一宿舍区住着三只外挂，入学第二天就下水捕鱼，不愁吃喝。海雕和金雕见到烤鱼，都是双眼发亮。 虽说带着储备，半个月内不愁吃。但在熟练掌握捕猎技巧前，食物总是不嫌多。 “讲师，这是给我们的吗？” 游隼歪过头，顿了两秒。 对嘛，这才是该有的反应。 转移视线，看向第一宿舍区的雏鸟，眉间皱紧。 这群肯定有哪里不对！ 可惜，无论后来者多么期待，规定不能打破。 奖励只给最先通过考验的雏鸟。哪怕迟了半秒，也注定看得到吃不着。 实在想要，只能下次努力。所谓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这是第一宿舍区的奖励。” “哦。” “原来是他们。” “应该的。” 雏鸟们恍然大悟，没有半点不满。 归根结底，他们能冲出蚁群包围，找到离开沙漠的关键，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帮了大忙。 奖励发给别人，大家肯定会有异议。换成秦宁几人，完全没问题。 谁敢有异议，当场翅膀扇飞！ 大战矛蚁，灭掉蜥蜴，雏鸟们斗志高昂，热血尚在沸腾。 “我们带的食物不多，没法马上表达感谢。” 一只白腹海雕作为代表，对秦宁等人说道：“等我们学会捕猎，一定好好感谢你们。绝不只有五条鱼这么抠门。” 游隼脸绿了。 他终于发现，今年出壳的雏鸟，全都不太对劲。 先是第五宿舍区打破常例，抢在猛禽前被挂上房。后是第一宿舍区的雏鸟首批通过考验，却对奖励不屑一顾。 紧接着，就是这些胆大包天的，竟然当面挖苦讲师。 什么叫抠门？ 这是学校规定，关他什么事！ 继海雕和鹃隼之后，又有一大群雀鸟冲出沙漠。 他们是第三批，也是最后一批。 课程时间一到，模拟程序立刻关闭。 上一秒，雏鸟们正在寻找水源，和蜥蜴搏斗。 下一秒，景色忽然转换，从浩瀚无垠的沙漠，直接回到四面空旷，穹顶挑高的训练室。 许多雏鸟僵在当场，愣愣的回不过神。 直到游隼讲师拍手，清脆的声响在耳边回荡，还有些晕乎乎，无法辨清现实。 “很遗憾，课时结束，大家没能通过考验。” 这样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 意料中的是，过半雏鸟困在沙漠，无法通过考验。意外的是，战斗力最弱的雀鸟，竟抢在猛禽之前，被系统判定合格。 照这样下去，难保今后还会发生何种惊喜。 不得不说，讲师们都有些期待。 灰隼召集雏鸟们列队，打起精神。 游隼讲师按下控制器，地面升起成排的金属椅。 “大家坐下。” 金属椅呈圆阶梯状排列，环形围绕训练场中心。 距第一排两米，游隼展开六面光屏，播放沙漠中出现的场景。 从雏鸟被蚁群包围，想法设法脱困开始。其后是寻找水源，最后是狙杀沙漠大蜥蜴，获取离开沙漠的“钥匙”。 一帧帧画面流淌，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出现次数最多。 尤其是三只凤鸟，简直有霸-屏的趋势。 “那只鸟好厉害。” “我知道他，就是白主养的那只。” “快看，他们杀了三十多只矛蚁！” “还有那个生物，我见都没见过，他们就能杀死！” “如果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原来通讯器藏在这里。” 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雏鸟们议论纷纷，很是兴奋。半点没有考验不合格，将面临讲师“小灶”的自觉。 秦宁坐在白岚和黑鸣中间，看着巨大的光屏，听着耳边的议论，抓抓后颈，这算不算一战成名？ 事实上，早在独自捕杀一条噬人鲨后，他的名字就在雏鸟间流传。这次配合图像，显得更加直观。 准确来讲，他应该是一战出名，二战成名。 三战尚未到来，结果将会如何，需要再议。 “大家安静些！” 所有画面播放完毕，游隼讲师用力拍手，雏鸟们不得不停止议论。 等到训练室内安静下来，六只游隼分别站到光屏前，节选出一段战斗画面，为雏鸟们进行讲解。 “这种战斗方式很不错，在数量处于劣势时，会相当有效。” “记住，面对真正的敌人，不要想着跑。” “躲避完全没用。” “想保护自己，唯有战斗！” “敌人不会因为你年幼就手下留情。”游隼正色道，“战场上不分年龄种族，只有敌我。明白吗？” 雏鸟们没有说话，眼睛晶晶亮，用力点头。 “再强的敌人也会有弱点。同理，在敌人眼中，你也不是毫无破绽。” “不要骄傲，这只是开始。” 游隼讲师扫视全场，沉声道：“以后，每隔三天就有一堂实战课。不要抱着侥幸，以为有了经验，就能顺利通过。” “实话告诉大家，今后的模拟环境不会简单，只会越来越难。并且，同样场景不会连续出现。就算出现，危险级别也会上升。” “全凭经验，肯定无法通过考验。” 游隼表情严肃，冷酷的声音不停在雏鸟耳边回响。 “半个小时了。” 见他还要继续，灰隼不得不出声提醒。 雏鸟们战斗四个小时，部分连水都没喝，一定早饿了。 两个小时后还有星舰知识，要点已经说完，剩下的可以下次继续。 游隼皱了眉，见灰隼异常坚持，只能妥协。 “下课！” 升降门打开，雏鸟们列队走出训练室。 无论食荤还是食素，此刻都是苦着脸，肚子咕噜噜直叫。 “现在给我十条鱼，我能一口气吃下去！” 站在升降梯里，白曦实在忍不住，拿出果子啃。 清甜的气味，立刻让雏鸟们食指大动。 白腹海雕取出一条海鱼，金雕抓出整块烤肉，黑雁塞了满嘴海藻……等升降梯落地，金属门打开，五十多只雏鸟全都手捧食物，咔嚓咔嚓吃得起劲。 两队红隼碰巧路过，看到雏鸟们都在闷头大吃，不禁皱眉。 “这是怎么了？” “一定是游隼太严厉。”有红隼愤愤道，“教孩子生存格斗，也不能不让吃东西！” “下次见面，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 “必须和校长申明，实战课该由我们来教，那些游隼不靠谱！” 见雏鸟们吃得头也不抬，红隼更加心疼。 六只游隼又被狠狠记上一笔。 当天的实战课程，被中央系统详细记录，制成三维图像，传送到白珝手中。 注意到秦宁在沙漠中的表现，白珝不自觉弯起嘴角。 正看到三只凤鸟发出光箭，将蜥蜴扎成刺猬，桌旁的通讯器突然亮起。 “白主，主城议会发来通讯，是否接通？” “哪个议员？” “黑鹰城主。” “不接。” “是否说明原因？” “不用。” “是。” 通讯器关闭，白珝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秦宁的一举一动，眼底涌出笑意。 第四十三章 两个小时，不够往返宿舍区和主学区。 离开训练场后，灰隼讲师们决定，以两个宿舍区为单位，将雏鸟们带往格斗场，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会不会有雏鸟趁机开架？ 只要不怕继续饿着，完全可以。 整整二十分钟，没有一只雏鸟说话。包括最喜欢吵闹的雀鸟，全部低着头，捧着储备粮，嘴巴动个不停。 经过四个小时的实战课，饥饿属于正常现象。 多数讲师习以为常。 想当年，他们从训练室出来，表现也没好到哪里。 唯有第六宿舍区的灰隼讲师，看着安静的山雀和奎利亚雀，三度泪如雨下。 不容易，真不容易！ 如果每天都有实战课，生活该多么美好。 第一和第四宿舍区分在一起。 雌鸟们的好斗，给灰隼讲师留下深刻印象。暗中商定，训练场外的时间，尽量把两个宿舍区分开。 这样一来，就算开架也是单挑，不会动不动就群殴。否则战得激烈，实在拉不开，又得麻烦游隼挂房顶。 对于这种分组方式，多数雏鸟没有意见，唯独金雕很是不满。 没和鸿鹄鵟雕住到一起，已经够让人郁卒。 连休息都要隔开，这算什么事！ 入学前，族中长辈说过，白头海雕勾结林城，做出背叛羽城的行为，被全体驱逐。族中和海雕通婚的几人，身上也有不小的嫌疑。其中两个，更是和白头海雕一起被驱逐。 虽然消息被白主压下，没有在城内传播，但族群现在的处境，着实有些尴尬。 白主没说什么，鵟雕见到他们，可是用鼻孔哼气。 想到这里，年轻的金雕狠狠磨牙。 这群海雕长着满头白毛，心却是黑的。 不是看在两族情谊，金雕脑袋被陨石砸了，才会没事找事，在白主面前担保，帮他们迁入羽城。 结果呢？ 好心没好报！ 从林城搬到羽城，压根不是为族群发展，更不是为雏鸟考虑。而是暗中同林城联络，给黑鹰传送情报，做探子！ 羽族内战时，黑鹰曾是凤凰的盟友。 谁都不会想到，战争结束后，这个盟友面上带笑，背地里却在捅刀子。 近万年来，林城牢牢占据议会席位，同羽城渐行渐远。甚至联合其他星城，意图削减羽城势力。 鸿鹄退居主城，一直没做表态。 如今来看，不是白主怕了他们，而是没有被踩到底线。 一旦过界，可能招致的后果，绝非开出旗舰那么简单。 “这样背信弃义的家伙，就该狠狠教训！” 回忆父亲和祖父的谈话，金雕越想越出神。 联想到秦宁和鸿鹄在战斗时的表现，一瞬间，脑海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可惜实在太模糊，根本抓不住。 “黄焱，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金雕摇摇头，三两口吃完烤肉，打了个饱嗝。对同伴道：“下午的星舰课，能和鸿鹄一组就好了。” “你当我不想？”另一只金雕撇嘴，显然也对分组的方式相当不满。但形势如此，炸毛也没用，“鵟雕不提，还有白颊黑雁，红腹黑雁。加上突然冒出来的雪雁，哪里会有位置。” 黄焱抓抓头，道：“真没办法？” “死心吧。” 第三只金雕凑过来，挑起一边眉毛，劝同伴打消念头。 “黄崆，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我倒是想说好话，但事实如此。”黄崆道。 “换成以往，这些不是问题。今年，白头海雕被驱逐，咱们换到第三宿舍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笨蛋都能想清楚。” 在宿舍区内，鸮族和鱼鹰有所顾忌，不会轻易同金雕起争执。 换成宿舍区外，事情就不好说了。 “照我说，还是别自讨没趣。抓紧时间学习才是紧要。” 只要有能力，肯定会被城主看到。 唯有这样，才能登上星舰，教训背叛者。族群今日的耻辱，才能够完全洗刷！ 黄焱没有再说，想起白头海雕做的缺德事，又取出一块烤肉，狠狠撕咬。 相比金雕的郁闷，第四宿舍区的雏鸟们，则是幸福感爆棚。 雄鸟们自发围住秦宁三人，希望能探讨战斗技巧。热情之高，连妹子都抛到脑后。 雌鸟们聚到一起，一边吃东西，一边交换情-报，小声开始八卦。 “他到底是不是鸿鹄和外族生的？” “不知道。” “黑羽的，又很凶猛。甭管和鸿鹄有没有关系，一定是大型猛禽。” “这不重要。”一只雌性红隼示意众人靠近，压低声音，“重点是，他和白主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白主都几千岁了，比我爷爷的爷爷都要年长，你们谁听说他有过雏鸟？” “没有。” “那么，听过他收养雏鸟吗？” “也没有。” “这难道不代表什么？” 雌鸟们同时一静，互相看看，许多想法在脑海中酝酿，飞速成型。 假如不是白主的血脉，那白主养他的原因，就相当值得深究。 雌鸟们八卦时，鹃禾避开众人，远远的靠墙坐着，始终没有出声。 红褐色的发垂在脑后，仅用皮绳束住。和大部分雌鸟一样，除代表族群的耳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 “鹃禾，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秦宁到底是什么鸟。”鹃禾竖起一条腿，单手搭在膝盖上，带着自然的洒脱，“如果有猛禽血统，和他生出的后代一定很强。” “你怎么会起这个念头。”灰背隼吃惊不小，“你之前还笑过红鸢，难道忘了？” “没忘啊。”鹃隼耸耸肩膀，“我只是顺嘴说说，并没真想怎么样。” “那就好。”灰背隼松了口气。 “所以，你要帮我保密。”鹃隼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红鸢。” “你放心好了。” 多数羽城的雌鸟，在少年时代，都会梦想和鸿鹄繁育后代。 等到独立之后，就会发现，有的理想能够实现，有的就只能存在于梦中。 “我会帮你保密，绝不会说出去。” 灰背隼弯起双眼，凑近些，友好的蹭了蹭鹃禾的头发。 “说定了。” “当然，我也告诉你个秘密。”灰背隼压低声音，“我还偷偷看过白主……” “真的？”吃惊的换成鹃禾。 “小声点！” 鹃禾被捂住嘴，忙摆摆手，向灰背隼保证，绝不会再随便出声。 说实话，她真有点被吓到了。 红鸢那点念想算什么，好友才是真的霸气！ “不怕告诉你，我母亲，祖母，曾祖母，曾祖母的曾祖母，都这么干过。”灰背隼四下看看，确定没引来注意，才松开手，对鹃禾道，“这个可是我家的传统！” 鹃禾：“……” 这很值得骄傲吗？ 转念一想，似乎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无奈叹息一声，鹃禾取出半条烤鱼，堵嘴，不说话。 两个小时匆匆过去，走出副教学楼，天空又开始飘起小雨。 秦宁摊开手，细细的雨丝落入掌心，顺着掌纹流淌，很快聚成剔透的圆珠。 “大家跟上来。” 雨越下越大，灰隼讲师加快步伐，迅速将雏鸟带进升降梯，启动控制板。 “第一课课，主要学习星舰历史和部分常识。不用太紧张。” 金属门关闭，升降梯启动。没有向上，而是急速向下。 “主教学楼底层，有专供学习用的船坞。” 灰隼讲师按下控制键，金属墙壁发出一阵微光。像是银灰色的帷幕脱落，从上至下，渐渐变得透明。 “哗——” 看清身处的环境，雏鸟们齐声发出惊呼。 即便是秦宁，见识过主城巨大的船坞，也不得不为这一切感到惊叹。 透明的升降梯外，是惊人的广阔空间。 地面平整，铺设方形合金板。 穹顶极高，以宝石作为光源。仰起头，会有眺望星空的错觉。 上百个升降梯同时停住，金属门向两侧开启。 雏鸟们陆续走出，惊叹的望着四周。自始至终，嘴巴没有合拢。 面前是数条笔直的走廊，以透明墙壁隔开，并行排列，几乎望不到劲头。 每条走廊内，相隔一段距离，就立有圆形的金属基座。 基座两侧，长方的金属板弧形叠加，缠绕成弹簧形状，直通向穹顶。另有十个圆筒，静静靠在透明墙壁边，除指示灯颜色，和白珝家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按宿舍区分队。” 灰隼讲师将雏鸟们分开，打开腕上的控制器，联通船坞中中央系统，输入雏鸟的族群种类，按照给出的路线前进。 “第一宿舍区，第六走廊。” 教授秦宁等人的灰隼，经验最为丰富。 在得到指定路线后，将雏鸟们带进第六走廊，停在标识为“九”的金属基座前。 “看好了。” 灰隼抬起右臂，将控制器对准基座凹陷部分。 轻轻碰触，边缘立即嵌合。 咔！ 伴着轻响，基座顶部张开，射-出-柱-状白色光芒。 白光中心，是一艘等比例缩小的运输舰。 流线型的舰身，有些古老的引擎设备。本该绘有图腾的位置，呈现出一片空白。 “这是最早的巨型运输舰，航速、续航能力，在当时都是最高等级。” 灰隼讲师收回控制器，基座侧面升起一面控制板，用来调整图像的角度和清晰度。 “第一艘巨型运输舰，诞生于羽城建立之前……” 随着灰隼的讲解，光中的舰船开始分解。 先是外壳，其后是舱室，内部组件，最后才是引擎。 拆散后的舱板和部件，分散列在光中。按照讲解的顺序，逐一放大，纤毫毕现。 “这艘运输舰是由凤凰设计，相当具有代表性。” “迄今为止，羽族运输舰仍以其为参考，进行升级改建。其中的许多部件，尤其是引擎核心部分，极难被外族仿制。” 简单的历史介绍之后，灰隼讲师话题一转，开启第十基座，开始讲解矿石。 星舰知识课，前半讲历史，后半讲矿石？ 多数雏鸟都是一脸的无语。 “不要小看矿石。”灰隼讲师温和道。 “矿石是星舰的基础。” “每一块甲板，每一个组件，都由不同的矿石提炼铸造，加工而成。” “星舰没有能源矿，无异于一堆废铁。” “激光炮再先进，缺少能源支撑，同样无法发挥威力。” “大家看好。” 话落，灰隼讲师启动设定程度，以三种不同的能源矿石为例，向雏鸟们演示。 装备最顶级的能源矿石，即便是运输舰，也能横行宇宙，成为令人恐惧的怪兽。 “这是发生在万年的战斗。结果如何，大家也看到了。”灰隼道，“所以，你们一定记住，不要忽略星舰的任何细节。正如不要轻视你的敌人一样。” 灰隼讲师的话在耳边流淌，秦宁下意识咬住腮帮，摩挲着尾指上的储物器。 他持有的文献，一部分就是关于矿石和星舰，包括引擎制造。碍于多数词汇读不懂，只能连蒙带猜，了解的实在不多。 一个小时的课程，短得超乎想象。 雏鸟们听得津津有味，灰隼讲师忽然按下控制器，宣布课程结束。 “第一堂课，只是让大家有一个初步概念。”灰隼讲师道。 “接下来的课程，会进一步做详细讲解。大家对哪个方面更感兴趣，例如指挥，塔台，或者轮机，都可以提出来。” “五堂课后，会根据兴趣方向不同，打破宿舍区，重新分组学习。” 当然，这种分组也有默认规则。像是猛禽和雀鸟，基本不会分在一起。族群习性决定，前者更适应星舰和空间站。后者的岗位，多在船坞和地面。 举例来说，星舰通讯官，几乎从没招收过雀鸟。 试想，通讯器前一堆奎利亚雀，会热闹到何等地步。别说雕隼，连鸿鹄都承受不来。 控制板收起，基座关闭，星舰投影消失。 雏鸟们依依不舍的登上升降梯，离开地下船坞。 天空中，乌云聚集，雷声闪电轰鸣。 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对准主教学楼劈下。中途被保护罩阻隔，像是硬生生被截断一般。 爆闪的火光，刺目的电流，一并交织成网，附在保护罩外。 从高空俯视，很是惊心动魄。 走出升降梯的雏鸟，却连抬头的兴趣都没有。 刚刚见过星舰爆炸，不过几道闪电，有什么好看。 再者说，羽族属于天空。无论狂风暴雨，雷鸣闪电，都不该心生恐惧。 被闪电吓得炸毛，叽喳乱叫？ 石城那群地行鸟才会这么没出息！ 由此可见，教育从雏鸟开始，躺-枪也是一样。 距离宿舍区还有很长一段路。 雨越下越大，最小的几只雏鸟又变成原始形态，绒毛被打湿，奋力跟住同伴，样子十分可怜。 “讲师。”秦宁上前几步，道，“如果我带他们飞，算不算违反规则？” “不算。”规定讲师不许帮忙，雏鸟不在其列。 “谢谢讲师！” 得到肯定答案，秦宁抹去脸上雨水，展开光翼。 雏鸟们浑身湿透，很没有精神。 见秦宁飞来，却立即瞪大双眼，拉响警报。等他伸手，更是炸-开浑身绒毛，惊叫一声，挥动着翅膀向前飞奔。 两条腿跑成飞轮，一路绝尘，三分钟不见踪影。 秦宁愣在当场。 这到底怎么回事？ 黑鸣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又戳肚子了？不是和你说过，雄鸟的肚子不能戳。妹子更不行。” “我没有。” 黑鸣不信。 “真没有！” “真的？” “千真万确！” “那就怪了。” 黑鸣嘟囔一声，扫过剩下几只雏鸟，道：“你刚才怎么做的？” “就这样，很平常啊。” 为证明自己没-耍-流-氓，秦宁二度伸出手，试图表达同窗爱。结果却是，无论手伸向哪里，对方都是惊叫一声，撒丫子就跑。 知道秦宁是好心，但抓腿倒挂什么的，体验过一次，绝不想来第二次。 转身看向黑鸣，秦宁满脸郁闷。 “真奇怪了。”黑鸣甩甩头，“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什么都没干！”秦宁皱眉，“不信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 黑鸣降低高度，伸出右臂。 五秒后，雏鸟惊叫飞奔，之前一幕重演。 秦宁挑眉，看吧，都是这样。 黑鸣咬牙，他就不信！ 一只鸑鷟加一只白颊黑雁，在队伍后飞起落下。 每次重复，都有一两只雏鸟拔足飞奔，跑出穿梭机的速度。 白岚几人看得有趣，加入“抓鸟”行列， 结果导致，飞奔的雏鸟越来越多，以冲刺百米的速度，提前抵达目的地。而其他区的雏鸟仍在途中，路刚走了一半。 此情此景，灰隼讲师叹为观止。路过的红隼和游隼盘旋几周，互相看看，不明就里。 需要现在就这么拼命？ 难不成是被三只凤凰刺激到了？ 其实，这种现象很好解释。 学术一些，可以叫鲶鱼效应。通俗点讲，宇宙版儿童游戏，老鹰抓小鸡。 回到宿舍区，雏鸟们没有马上冲回屋子，而是全部停在湖边，满脸不可思议。 原本平静的两座大湖，此刻如滚水沸腾。 数不清的鱼互相拥挤，青色和银色的鱼背划过水面，溅起成片水花。 个头最大的一群，正拥挤在湖心。不时跃出水面，摆动带着红纹的尾鳍，似在炫耀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雨水的关系？” “他们是闪电？” “甭管怎么回事，抓了再说！” “对，快抓！” 天赐良机，不抓住肯定会遭雷劈！ “先别急着下水，就在岸边抓。我去湖心看看。” 吩咐过黑鸣，秦宁展开双翼，飞向鱼群最密集的地方。 白岚和白曦看到，也振翅跟了上去。 “那条，就是那条，看到没有？” 一条青色鳞片，足有五米长的大鱼，像是怪兽一样，盘踞在湖水中心。 见到凤鸟出现，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作势跃起。 作死到如此境界，不抓你抓谁！ 凤鸣声后，大鱼被抓住头尾脊背，生生拽出湖面。 出水的瞬间，几乎能用震撼形容。 “别让它跑了！” 砰的一声，大鱼被丢上湖岸。紧接着又是第二条，第三条。 附近的雏鸟迅速补位，将猎物死死按住。 很快，岸上的鱼便堆成小山。 湖岸旁，除了忙着抓鱼的雏鸟，另有两队红隼，三只游隼被引来围观。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雨开始变小。 最后，淅淅沥沥牵成长线。 秦宁三人挥动光翼，玄色与金光交织，仿佛飞过湖面的灿星。 黑鸣揉揉眼睛，胳膊肘捅了捅红翔，指着湖心道：“你觉不觉得，秦宁和白岚他们很像？” “像？” “对。”黑鸣点头。 “你眼花了吗？”红翔不以为意，“秦宁是黑羽，鸿鹄是白羽，哪里会像。” “不是说外表，而是感觉。”黑鸣皱眉，却没办准确表达，“你真不觉得？” “得了。”红翔打断他的话，“与其想这些，不如快点分鱼。” 说完咧咧嘴，快走几步，弯腰抱起一条大鱼。 黑鸣见了，立刻冲上去，大声道：“那是我抓的，给我放下！” 当夜，雏鸟们分完鱼，都是兴高采烈，吃了个肚圆。 送走两只鸿鹄，秦宁翻出羽毛，倒在床上。 正迷迷糊糊有了睡意，通讯器忽然响起。 抓抓头，秦宁坐起身。 接通之后，白珝出现在光屏之中。 “吵醒你了？” “没有。”秦宁打了哈欠，下意识道，“我听校长说，五天才能使用通讯器。” 白珝笑了，坦然道：“我是城主。” 秦宁：“……” 这样光明正大的搞-特-权-阶-级，真的好吗？ 第四十四章 秦宁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 正想开口，发现白珝微侧头，看向自己身后。 转头看去，半截白金色的羽毛，静静躺在枕头下。映着窗外月光，亮起柔和的光晕。 秦宁僵住了。 怎么解释？ “喜欢吗？”白珝收回目光，温和的看着秦宁，“你该和我说的。” “这个……” 捏了捏耳朵，秦宁很是尴尬。 就为避免这种情况，他才只拿了一根。不然话的，连床带走都有可能。 意外的，白珝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开话题，道：“这三个月内，照顾好自己。” “恩。”秦宁点点头。 “下月我会离城几天。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白岩和白清。” “好。”继续点头。 “早点休息。” “这就睡。” “最后，”白珝弯起嘴角，点了下屏幕，笑容愈发温和，“记得多吃饭。” “……”敢情使用特-权，重点在这句？ 通话结束，光屏变得漆黑。 白珝靠向椅背，长腿架起。开始认真考虑，离城之前，或许该见秦宁一面。 此次出行，根本不在计划之内。 预期十日返回，是否会拖延，他也无法确定。 自白头海雕被驱逐，接连有三支族群迁出主城，理由是和亲族团聚。过程极其迅速，更像是在逃命。 是否有人会暴跳如雷，压根不在考虑。 毕竟前例不远。 黑鹰盘踞议会，貌似威风八面。白头海雕出事，照样保不下来。他们是脑袋有坑，才会继续刺-探羽城，和鸿鹄作对。 这样的结果，白珝倒也乐见。 没想到的是，这个关头，羽皇竟然病了。各星城城主必须前往王都。若是不去，必成众矢之的。 羽皇正值壮年，身体一向健康。 这场病实在来得蹊跷。 捏了捏额心，白珝起身走到窗旁，望着泛起微波的湖面，表情肃然。 另一边，丢开通讯器，秦宁沉默的坐了一会。 狠狠心，抓出枕头下的长羽，收进储物器。 他偏不信，没有这根羽毛，自己就睡不着！ 开什么宇宙玩笑！ 结果，真不能不信。 十五分钟后，秦宁翻过身，用力搓了下脸。认命的打开储物器，重新取出长羽，压在枕头底下。 都被人看见了，挣扎全无意义。 睡着吧。 拉起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 真心不想承认，比起柔软的布料，他更怀念整床羽毛。 “不想了，睡觉！” 用力拍拍枕头，秦宁翻身躺倒。 由于力量过大，床头的果壳直接弹起，翻滚落地。 砰咚几声，果壳分开。 蓝色圆球接连滚出，触手摊开，大眼迷蒙。半晌没弄明白，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掉地上了？ 夜间又是一场小雨。 翌日，秦宁推开窗，微凉的风拂过面颊，隐隐带着花香。 定睛一看，湖岸边开满粉白的小花。伴着点点新绿，远远望去，像是铺了一层绒毯。 微风卷着水汽，驱散清晨的薄雾。 湖面散落星星点点粉蓝色泽，仔细望去，是冒出水面的花-苞。 白岚和白曦起得很早，此刻正站在湖边。见秦宁推开窗子，挥手向他打着招呼。 “秦宁，快出来。” “早。”秦宁单手搭在窗边，一跃而出，“这些都是什么？” “这是雨莲，几年才开一次，花期只有两到三天。”白岚道。 “雨莲？”秦宁挑眉。 昨天鱼群聚集，和这些莲花有没有关系？ 说话间，半空的金属屋陆续传出声响。 黑雁推开门，看到湖中美景，立即欢呼一声，双手抓着藤蔓，飞速滑了下来。 不过两日，动作已是相当熟练。 听到动静，雪雁也醒了过来。见到湖中的雨莲，同样满脸兴奋。 “是雨莲！” “雨莲开了，运气真好！” 鵟雕昨天吃撑，多数睡得很晚。被声音吵醒，抓了两下头发，不满的推开房门。 “你们吵什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紧接着，秦宁见到奇迹般的一幕。 极少下水的鵟雕，竟以不亚于海鸟的速度，一个猛子扎进湖中，游向即将盛开的莲花。 很快，盛开的莲花被成片分割。 有的雏鸟落后一步，只能等在花苞旁边。 “这种莲花很稀奇？”秦宁啧啧称奇。让吃肉的鵟雕变成这样，必定有独到之处。 “当然，这个很好吃！” 白岚和白珝动作最快，抢下盛开的莲花，当场撕下花瓣，送进嘴里。 吃花？ 秦宁眨眼，正要再问，嘴里也被-塞-进一片。 “快吃，等下没得吃了。”白岚抓着三根莲茎，鼓起腮帮。 花瓣入口即化，完全没有预想中的苦涩。 真要形容一下，口感很像奶油。香滑细腻，甜度适中，吃了一片还想下一片。 “好吃吧？” 吃空的莲茎丢进水里，立刻被鱼群争抢。雏鸟们守着雨莲，压根没去理会。 几朵莲花下肚，三人都是意犹未尽。 不等他们下水，黑鸣和红翔先后游上岸。 “给你。” 两人收取的莲花，加起来有一百三十多枝。分出去一半，照样够吃。 “谢谢。” 道谢之后，秦宁接过莲花，和白岚白曦分一分，同时开吃。 “不是每个繁殖季都有雨莲。”叼着一片花瓣，白岚道，“咱们能遇到，真的是运气。” “没错。”黑鸣用力点头，举起莲茎，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鸿鹄只吃花瓣，黑雁则不然。从花瓣到茎叶，通通可以下肚。 花期之后，雪雁还会潜进水里，挖出根茎大饱口福。 “我之前的一窝兄姐就没能遇到。知道我有这样的运气，肯定会羡慕。” “我不太明白。”秦宁皱眉，“这些莲花除了好吃，还有什么作用？” 难不成像月光蟹一样，能为雏鸟提供自愈能力？ “好吃不就够了吗？”红翔奇怪的看着秦宁。 “……”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灰隼讲师来时，湖面的花-苞只剩零星几朵。 雏鸟们游上岸边，取出鱼肉水草，正式享用早餐。 这个时期的雏鸟，胃口相当好，堪比无底洞。莲花虽然不少，分到每个人手里，也只能算做零食。 “雨莲开了？” 走到湖边，灰隼捡起一根莲茎，语气带着怀念，“我年少时尝过这个味道，一直都忘不掉。” “讲师也吃过？” “吃过。”灰隼笑道，“当时，我住在第三宿舍区。为一朵莲花，游隼和矛隼差点打群架。” “讲师，您尝尝？”一只黑雁走过来，为方便游水，早变成原始形态。 “不了，谢谢。”弯腰抱起黑雁，顶了顶他的脑袋，灰隼道，“你自己吃吧。” “讲师。” “恩？” “校长说过，学校里不能抱。” 黑雁歪歪脑袋，愈发显得可爱。扑腾两下翅膀，几乎能萌化人心。 “您看，犯错误了不是？” “……”这熊鸟！ 吃完早餐，雏鸟们离开宿舍区。 今天没有实战课，上午学习星舰知识，午后熟悉校园，在讲师的指导下练习捕猎。 “捕猎？”秦宁诧异道，“专门教吗？”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呢？ 面对雏鸟们惊讶的目光，灰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我看过你们捕鱼，知道你们饿不着。不过，林中有许多大型兽类，味道都很不错。掌握技巧后，你们可以合作试一试。” 按照惯例，并没有教授捕猎的课时安排。 只能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考虑到实战课提前，格斗课延长，雏鸟们体力消耗定然加倍。灰隼和红隼联合向校长提议，增设捕猎课程。 没有能源的星舰，连航空港都飞不出去。 让雏鸟饿着肚子学习，绝对不行。门没有，窗户没有，墙缝堵死！ 游隼却不认同。 捕猎是自我磨练的过程。遇到困难，讲师可以提点。增开一门课程，实在没有必要。 结果，不出声还好，嘴刚一张，就被红隼喷了回去。 昨天让雏鸟挨饿，帐还没算清。 提出异议？ 信不信群殴你！ 雄鸟打不过？ 没关系，姐们上！ 红隼灰隼发威，游隼败退。 白隼校长又拍了一下脑门，提议通过。 为保证公平，课程限定在半个教时。并且，圈定猎物后，雏鸟自己动手。实在拿不下，讲师才能帮忙。 “讲师，”栗扬开口道，“关于捕猎，我们应该自己学。” “对。”红翔接道，“我们能养活自己。” “我们能抓鱼，肯定也能捕猎野兽。” “自己抓到的猎物才好吃。” “课程不能变吗？” “能不能改成到地下船坞？” “我想学星舰知识。” “我也一样！” “我想上实战课。” “你强！” 雏鸟们讨论激烈，灰隼讲师默默无语。 突然觉得，在白隼校长面前据理力争，差点和游隼开架群殴，真心是吃饱了撑的。 好在超出常理的只有少数。大部分雏鸟听到消息，都是相当高兴。 至于第一宿舍区，不在正常范畴内。 和开挂的探讨人生，纯属找虐。 去地下船坞的路上，雏鸟们兴致很高。 三三两两聚到一起，谈论着刚吃过的早餐，计划接下来的午餐，畅想一天结束后的晚餐。 “现在是主城的雨水季，有很多新鲜好吃的东西。” 趁灰隼讲师没注意，白岚打开储物器，取出一枚记录仪。 “这里面记着很多好东西。”小凤鸟看着秦宁，眼中满是期待，“如果在学校里找到，能让黑域章鱼做吗？” “如果有材料，我想应该可以。” 秦宁接过记录仪，抓紧复制下来。发现多数是鱼肉类，心中大致有了计较。 地下船坞依旧震撼。 比起昨日，灰隼讲授的内容更加深入，略有些枯燥。多数时间，雏鸟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星舰影像上。 距课程结束大约四十分钟，灰隼讲师按下控制板。 靠墙休眠的圆筒陆续醒来，头顶亮起蓝光，取出环形记忆仪，分发到雏鸟手中。 “实战课有考验，星舰知识课也是一样。” 灰隼背负双手，站在基座前。等手环分发完毕，正色道：“现在，打开记录仪，按照提示操作。” 实战课磨练生存能力，考验战斗技巧。星舰课则考验雏鸟们的记忆能力。 昨天只是过场。 从今天开始，一切才进入正题。 每堂课后，都有一场考试。雏鸟们会真正明白，所谓“认真学习”，究竟是什么样的概念。 “三十分钟时间，答对一半题目即视为合格。” 记录仪开启，蓝光呈扇形铺展，记录雏鸟信息。旋即卷成桶状，将雏鸟包围其中。 蓝光内自成独立空间，由中央系统控制。 时间不到，雏鸟压根出不来，更无法同他人对话。 确认手环全部启动，灰隼按下腕上的控制器，连接中央系统。 蓝光投射成文字，开始在雏鸟面前滚动。 手环备有同步声讯。图形之外的文字，全部有语音讲解。 起初，秦宁被吓了一跳。 不是舍命战斗，就是随堂考试，要不要这么凶残？ 看到题目之后，他却乐了。 没有超出课堂范围，全部都是选择题。这样的考试通不过，枉费他前生经历。 按照提示音，秦宁快速通读题目，选出答案，按下金属环。 一道，两道，三道…… 随着题目深入，知识点被重新梳理，在脑海中分门别类，变得更加清晰。 秦宁答得越来越顺。 第十七道题，是关于星舰引擎。 听着系统声音讲解，对照滚动的文字，秦宁瞳孔微缩。 文献中，几次出现相同的词，他一直读不懂。原来，这代表一种核心技术，只属于凤凰族群。 可惜的是，课程内容尚浅，题目只是一带而过，没有深入讲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宁将心思拉回，继续考试。 三十分钟后，屏障撤去，记录仪被圆筒收走。 必须承认，羽族的确得天独厚。 即便一心二用，在课堂上分心，仍有大部分雏鸟通过考试。仅有一百多只折戟沉沙，需要加倍努力。 离开地下船坞，雨已经停了。 正午阳光洒下，地面的雨水很快被蒸干。 得知休息时间完全自由，雏鸟们欢呼一声，各自奔向绿荫草丛，团起翅膀打滚。 滚得累了，找个舒服的地方，取出储物器，直接开吃。 主学区没有大湖，只有沿森林边缘流淌的浅河。 秦宁和两只鸿鹄走到河边，选定一株大树，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吃烤鱼吗？” “吃！” 白岚和白曦打定主意，跟着秦宁蹭饭。 “我这里有果子，今早新摘的。” “我有这个。” 白曦取出一袋糖果，依照羽族的喜好，做成宝石形状，颗颗晶莹剔透。 “爸爸帮我准备的，差点被妈妈搜走。” “真好。”白岚咬着鱼肉，道，“我本来也有，可惜被妈妈发现了。” “家里不许你们吃糖？” “倒也不是。”两只鸿鹄摇头，“只是对牙齿不好。” “这样啊。”秦宁表示理解。 阳光很暖。 秦宁放平膝盖，双手支在身后，微微仰起头。 “秦宁。” “恩？” “白主给你准备糖了吗？” “没有。”秦宁摇摇头。 “那我分给你。” 白曦取出水晶盒，将糖果分成三份。 “我也有？”白岚指着自己。 “当然。”白曦点头。 小凤鸟很高兴，抱住同伴的肩膀，轻轻蹭着头发。 鸟类表达友善，一般采用类似方式。 但是，无论多么高兴，蹭得多么起劲，他们都没对秦宁做过类似举动。 非是有人提醒，而是秦宁抱着羽毛睡觉，染上白珝的气息。即使不到害怕的程度，也让两只小鸿鹄顾忌。 一起战斗没问题。 蹭头梳理羽毛，还是算了吧。 想表达友好，总有其他办法。何必自己找不自在。 吃饱肚子，雏鸟们开始昏昏欲睡。 草地上，树荫下，河岸边，能看到一群群的毛球，或挤在一起，或摊开翅膀鼓着小肚子，轻轻发出鼾声。 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雏鸟们睡着后，会不自觉变成原始形态。 黑雁如此，雪雁如此，鵟雕也是一样。 唯有秦宁和两只鸿鹄例外。 三个少年被毛球围绕，气定神闲的啃完果子。洗洗手，飞上树枝，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比起草地，凤凰更喜欢高处。 趴在枝叶间，流淌过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带着亲切。 半个小时后，所有的雏鸟都沉入甜梦。 灰隼讲师们分散开，逐一检查过雏鸟们的状况，尤其是河里的几只。确保没有哪个吃得太多，不留心沉入河底。 天空中，红隼和游隼盘旋两周，发现河岸旁的毛团子，不禁会心一笑。 降低高度，配合灰隼检查。 看到树上的三只凤鸟，禁不住摇摇头。 难怪学校的历史上，从没出现凤凰被挂的记载。这样的雏鸟，挂上主教学楼，照样拍拍翅膀飞下来。 午休中途，出现一段小插曲。 由于灰隼疏忽，几只红鸢和鹃隼相距不到五米。 一只红鸢做梦开架，打到激烈处，扑腾着翅膀翻过身，不小心撞到头。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死对头就在不远处，立即一骨碌爬起身，叫着冲了上去。 睡得正香，却被莫名其妙撞-飞，神仙都会发火。 鹃隼飞出两米，落地滚了两圈。 爬起后，晃晃脑袋，炸开全身绒毛，用力-撞-了回去。几只倒霉的燕尾鸢，不是醒得快，差点沦为肉垫。 红鸢和鹃隼开架，周围的雏鸟陆续被吵醒。 “怎么回事？” “有人打架？” “是谁，红鸢？” “是鹃隼！” “睡觉也不让人安静。” “揍他丫的！” 雏鸟都有起床气。越是猛禽，气性越大。 红鸢和鹃隼的单挑，迅速变成小范围群架。 雏鸟们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加油助威者有，手痒加入的也有。 群架的规模不断扩大。 最后，许多只想围观的族群，也莫名其妙牵连进去。 “谁？！” “谁抓我羽毛？” “站出来！” “开架！” 灰隼讲师赶到时，场面几乎失去控制。 几百只雏鸟滚在一起，绒毛翻飞，下饺子一样掉进水里。更有大群雀鸟唯恐不乱，叽叽喳喳叫着，简直让人抓狂。 秦宁三人趴在树枝上，俯视下方一团混乱。发现战团中心都是雌鸟，雄鸟多数被挤出圈外，禁不住咂舌。 妹子威武啊。 “住手！” 灰隼讲师拎起两只鹃隼，高声道：“违反校规……噗！” 一只雀鸟正中满门。 “校规……噗！” 又一只。 “校……噗！” 第三只。 抓下两眼蚊香圈的奎利亚雀，灰隼按下额角青筋。 劝说无果，干脆向空中招手。 说不听，只能挂。 游隼和红隼轮班飞落，一次两只，提着就飞向树顶。 看着被倒提的雏鸟，想起昨天遇到的状况，秦宁恍然大悟，立即明白了什么。 从今开始，助人为乐的方式需要改一改。 至少不能再抓脚。 休息时间结束，三百二十六只雏鸟挂上树顶。 风吹过，远看成串，近看……也成串。 景象蔚为壮观。 “学校规定，不许在格斗室和训练场外打架！” 灰隼端正神情，看着羽毛蓬乱，互相飙着眼刀的雏鸟，忽然感到无力。 鸟多了，队伍不好带啊。 就这样，三百多只雏鸟挂在树上反省。 等到休息结束，才被游隼放下来，跟着讲师走进森林，开始第一堂捕猎课。 秦宁走在队伍后，看看周围的同窗，越发觉得，学校生活远比想象中精彩。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完全没错。 捕猎课上，两个宿舍的雌鸟再次对上。 不等灰隼讲完，准备好的猎物已被撕成碎片。 巨型昆虫，撕。 边境有蹄类，撕。 异种爬行类，撕。 轮到原始凶兽，继续撕。 雌鸟们摆开架势，真实演绎用生命来撕。 雄鸟们退到捕猎圈外，扛不过妹子，等下回去抓鱼。 旁观三十分钟，秦宁得出结论：羽族食谱极其丰富。吃货统治世界，真心不是虚话。 第四十五章 捕猎课后，满地狼藉。 为三堂课准备的猎物，一个课时解决干净。 巨型昆虫已经拼凑不出原形，断裂的虫子腿散落各处。 拆掉的异兽鳞甲沉入河地，尖刺倒插遍地。 两只有蹄类倒挂上树，三头凶兽失去满口利齿，四腿朝天，死得不能再死。 几只火蚁最是倒霉，奋力反抗的结果，被愤怒的雌鸟拉住六条腿，当场解体。 场景可谓凶残至极。 丢开虫子腿，雌鸟们拍拍翅膀，继续飙眼刀。就差高喊一句：下一个是谁！上来，照拆不误！ 雄鸟们默默后退，吃素的继续谷物海藻，吃荤的决定，本月开始，三餐全部改成鱼。 课后，雏鸟们返回宿舍区。灰隼讲师凑到一起，想起课上种种，不得不认真考虑，提前结束这门课程。 继续这样下去，不等三个月“适应期”结束，学校就得派出星舰，往原始星抓捕凶兽。 抓得再多，架不住课堂消耗。 坑人啊！ 不是讲师们见识少，没见过凶残的雏鸟。但凶残成这样，委实少见。 “结束课程？之前不是说，雏鸟们需要指导？” 游隼抱着手臂，眼尾余光扫过，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不料想，说风凉话也要看时机。 灰隼妹子怒火飙升，撸起袖子，挥爪子就上。 让你讲风凉话，揍你丫的！ 讲师们开架，游隼被妹子群殴，几乎是各个挂彩。 白隼校长安坐如山，直到众人打完，才慢悠悠抛出一句：“捕猎课照常。” 说完，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背负双手，潇洒离开会议室。 在隼族中，白隼战斗力一般，亲和力一般，长相也不是拔尖。 唯有头脑，远在亲族之上。 别看白隼校长时常拍脑门，貌似不靠谱。实际上，拍出来的全都是智慧！ “雏鸟独立后，将面对各种不同情况。”在灰隼问起时，白隼是这样解释，“敌人并非只在域外。多了解同族，不是什么坏事。” 实战课有严格规定，无论身处何等环境，外族都是主要敌人。然而，经过千万年的演化，针对羽族的威胁，往往出自内部。 正如羽族内战和虫族之战的对比。 前者令鸑鷟灭族，多数族群伤筋动骨。后者，说句不好听的，纯粹就是黑域发挥精神，开着飞船来送菜。 外来的敌人拍飞就是。域内的敌人，才真是防不胜防。 今天的盟友，极可能转身就是一刀。 黑鹰和白头海雕就是最好的例子。 “多打几架没有坏处，注定些分寸就是。” 现在多累计些经验，将来遇上情况，总不会吃亏。 白隼校长拍板，捕猎课继续。 与之相对应的，每次捕猎课后，雏鸟都是“意犹未尽”。奔赴格斗室的次数呈直线攀升，随时可能破表。 经事后统计，本届雏鸟的打架次数，开创学校记录。无论单挑还是群殴，在蓝域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自此之后，每个繁殖季的雏鸟，都以打破记录为目标。 遗憾的是，挑战者虽多，传说依旧是传说，从未被打破。 开学第三日，终于迎来语言课。 雏鸟们按照宿舍区分组，由灰隼讲师带领，前往不同的楼层。 “第一宿舍区，五层，第二训练室。” “第二宿舍区，五层，第七训练室。” “第三宿舍区，四层，第二训练室。” “第四宿舍区，四层……” 前四个宿舍区，每两区分到一层。第五和第六宿舍区，却各自独占一层。 这种分配方式，实在是不得已。 雀族吵闹起来，讲师都不堪忍受，何况其他区的雏鸟。 第五宿舍区的小型鸟，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动起手来，一个打五个不在话下。将两个宿舍区分到一起，单挑不要想，绝对是以百为基数的群殴。 雌鸟整日斗气，互别苗头，已经够让人头疼。这群小型鸟再闹起来，干脆别上语言课，全改成格斗课算了。 在灰隼的强烈要求下，训练室做出调整，两区雏鸟各占一个楼层。 这种超规格待遇，第一宿舍区都没有。 进入教室之后，雏鸟们成排坐好。 灰隼没有马上开讲，而是连接中央控制系统，先进行一场摸底考试，了解雏鸟们的自学进度。 有了星舰知识课的经验，雏鸟们熟门熟路戴上手环，待光幕展开，便开始作答。 入学前的一段时间，秦宁学习热情极高，日日前去图书馆。词汇数量不断增加，动辄以万为计数单位。 时至今日，羽城通用语不在话下，凤凰族群的语言也掌握两成。 灰隼组织的这场考试，以羽城通用语为基础。对他而言，仅是一个复习过程，称不上什么难度。认真作答，争取满分即可。 通用语是三个课时，超过一半用来考试。 试卷和星舰课程一样，全部都是选择题。区别在于，仅是对照图像，没有任何语音提示。 雏鸟们都很认真。 实战课落后，可归于没经验，尚情有可原。星舰知识课不通过，继续努力，总有合格的一天。 若是通用语被甩在末尾，干脆脑袋藏翅膀下边，省得丢人。 秦宁坐在教室第一排，左边是两只鸿鹄，右边是黑鸣和红翔。 几人答题的速度都很快，完全是图形滚过，立刻选出答案。 “太阳，月亮，星舰，蓝域，虫族……” “宇宙历三万九千年。” “虫族战争。” “羽族内战。” “盟友。” “亲族的定义……” 题目由浅入深，先是词组，后是短句，最后是简要的星域历史。 根据雏鸟答题程度，掌握学习进度，方便制定课程计划。 按照标准，答对百题即视为合格。如果有人提前完成，系统会自动调整，继续给出题目。 总之，只要雏鸟愿意，试题应有尽有。 仅用二十分钟，秦宁勾选完毕。确认无误，点击上交。 屏幕亮起蓝光，给出新的选择。 “是否继续考试？” 秦宁挑眉，见时间还很充裕，带着好奇选择了“是”。 系统确认之后，题量直接翻倍，光屏由一面增加到两面。 第一份试题是基础。 之后给出的试卷，要求的不只是正确率，还有速度。 “有趣。” 秦宁掰掰手指。 “继续！” 按下控制键，文字开始滚动。 秦宁集中注意力，十指飞动，迅速给出答案。 完成第一张考卷，白岚白曦向身边看去。见秦宁埋头做题，都觉得有趣，不约而同点开第二面光屏。 题量越来越大，内容越来越难，三人答题的却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个小时，光屏已经前后相连，围成一圈。 做完两份试卷，栗扬正有些得意。抬头看去，直接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滚落。 这什么情形？ 与他相同反应的，还有七八只黑雁，以及大部分雪雁。 “他们做了多少题？” 揉揉眼睛，栗扬数着第一排的光屏，试图推算出题目数量。 没料想，还剩两面的时候，蓝光一闪，光屏顺序被打乱，数量更多出一倍。 “这还怎么数啊……” 栗扬哀叹一声，抓抓头，只能放弃。 秦宁毫无所觉，一心一意盯着题目，越来越快的选出答案。 在他身边，两只鸿鹄不甘示弱，先后追成平局。黑鸣和红翔拼了命，依旧追不上，光屏的数量差了一大截。 看着蓝光中的三只凤鸟，栗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前面那几只，还是正常鸟吗？ 见此情形，灰隼讲师同样吃惊不小。 早知凤凰智慧超群，样样出类拔萃。如今看来，还是他缺乏想象力，思维方式过于简单。 这样的鸟，纯粹是生来带挂，专门打击旁人自信心。 扫过已经傻掉的鵟雕，看看停止作答，近乎精疲力尽的黑雁，再看看石化的雪雁，灰隼讲师同情的摇摇头。 想考验雏鸟，用不着多费脑筋。这三只凤凰就是最难逾越的高山。 不想被吊打，只能拼死努力。 哪怕结果仍是被吊打，好歹能挣扎几下，不会输得那么难看。 又过半个小时，考试结束。 秦宁三人早被光屏淹没。 灰隼按下控制板，蓝光变得暗淡，试卷归入系统。 半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给出雏鸟们的考试成绩。 “满分，满分，满分……” 数着得到的分数，秦宁弯起嘴角。没有考试后的疲惫，反倒有种游戏通关后的爽快。 如此严肃的场合，真是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活动几下手指，秦宁摇摇头，继续查看成绩。 除最后一份没有做完，凡是完成的试卷，全部都是满分。 “这都是你做的？好厉害。” 黑鸣凑过来，看到屏幕上整齐的数字，满脸惊叹。 耸耸肩膀，秦宁略微靠后些，示意他向左看。 白岚面前的光屏，同样是一长串的满分。再看白曦，比秦宁和白岚速度稍慢，正确率却是半点不差。 黑鸣瞪圆眼睛，托起掉落下巴。发誓从今往后，凡是上语言课，绝不和这三只鸟坐到一起。 太打击人了。 多来几次，绝对会信心崩溃。 剩下的时间，灰隼讲师按照每人成绩，发下学习计划，附带数量不等的学习资料。 “有不懂的地方，随时记录下来，我会为大家解答。” 秦宁打开记录仪，粗略扫过目录。 不如图书馆的资料丰富，却十分有条理，更方便学习。至少，没有出现“太阳月亮，雌鸟-配-偶”之类的排列顺序。 “讲师。” 了解大概之后，秦宁举手表示，能否增加星舰的相关资料，作为学习参考。 灰隼扬眉，道：“你确定？” “是的。” 雏鸟在学习过程中，可以申请各种学习资料。 星舰书籍自然包含其中。 只不过，该类文献包含大量专用词汇，没有一定基础，无疑是看天书一般，反而会妨碍学习，造成混乱。 想想秦宁的自学进度，灰隼又觉释然。 以凤凰的能力，倒也说得过去。 “你想申请哪个钟来？” 灰隼讲师按下控制器，展开一面虚拟光屏，翻到文献目录，道：“我的建议，可以从矿石入手，然后是舰体构架。” 两者相对浅显易懂。 换成引擎部分，非是专业出身，许多成年羽族都会云里雾里。 “谢谢讲师。”秦宁微笑，“我选引擎资料。” 灰隼讲师：“……” 好吧，凤凰不是寻常鸟，不走平常路。 有秦宁带头，白岚和白曦抛开普通文献，选择舰队指挥书籍。 雏鸟们看得一愣一愣。十分怀疑，大家究竟是不是同年破壳。 不然的话，差别怎么这么大？ 午休时，秦宁三人的“壮举”迅速传播开来。 八卦热情仅限于雌鸟。 雄鸟们的心思，早飘到午后的格斗课。 无论鹰隼还是雕鸮，都是各种兴奋期待。只等课上被妹子点名，近距离接触，挥翅膀开架。 对于这种心态，秦宁可以理解。 换成亲身体验，实在是敬谢不敏。 几番见识妹子威力，秦某人表示，雄鸟不和妹子斗，能躲墙角躲墙角，藏到课程结束最好。 无奈的是，期望虽然美好，却终将被现实打破。 和实战课不同，格斗课是雏鸟互相约架，并且没有宿舍区的限制。 唯一的要求，只许单挑，不许群殴。 红隼刚讲完规则，立即有几百双手举起。 “孔雀，鹪鹩。” 不用想就知道，孔雀被拔毛，早晚要找机会报仇。群架不是对手，单挑是最好的机会。 “红隼，游隼。” 这对不算出奇。 “雕鸮，雪鸮。” 这倒有些少见。 “金雕，白腹海雕。鵟雕，白尾海雕。” 讲师点点头，这几只早就该约。 “白颊黑雁，红腹黑雁。” “山雀，奎利亚雀。”这对开打，必须先堵住耳朵。 “鹃隼……秦宁？” 红隼抬起头，不确定的看向鹃隼。发现提出约战的还是只雌鸟，脸色更加精彩。 秦宁同觉愕然。 他都藏到这里了，怎么还能“发光发热”？ 黑鸣凑过来，翘起大拇指，笑得很是欠揍。 “厉害，加油！” “……”加你虫子的油！ 秦宁皱眉，实在想不明白，这只妹子为何会找上自己。 他应该没得罪过她吧？ 奈何挑战不能拒绝。 带着满头问号，秦宁离开队伍，走上准备席。 一千五百只雏鸟，开架的数量不会少于一半。 确定名单无误，红隼按下控制器。 阶梯座椅分向两侧，空出来的位置，升起五百座金属擂台。 擂台上方，背对悬挂两面虚拟光屏，显示对战的雏鸟种族和所在宿舍区。 入学时，秦宁的资料随鸿鹄归档。 屏幕亮起，“凤凰”二字格外醒目，引来阵阵惊呼。 “他果然是鸿鹄的亲族！” “他也是凤凰？” “不是说，鸿鹄之外，其他凤凰都灭族了吗？” “或许是只有血脉？“ 雏鸟们议论纷纷，却无法从屏幕中读到更多资料。 红隼讲师按下计时器，雏鸟们先后离开准备席，跃上擂台。 “开始！” 尾音犹在回响，雏鸟们已然发起攻击。 战意被点燃，加油和欢呼瞬间-爆-开。 雀族亮起嗓门，猛然间拔高七度，几乎能震碎舱板。 孔雀变展开翅膀，低空飞起，誓报被拔羽毛之仇。 金雕和海雕两秒红眼，同时变成原始形态，光弹般冲向擂台中心。 五百座擂台，四百九十九座开启战斗，只有一座例外。 “那个……”面对个子高挑，扎着单马尾的妹子，秦宁真心有些尴尬。 动手，为难。 不动手，也为难。 见秦宁迟迟未动，鹃禾展开光翼，主动发起进攻。 自从实战课后，她一直想和对方战上一场，只是苦无机会。 机会难得，不战还等什么！ 妹子冲上来，气势惊人。 不反击就得挨揍，秦宁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两人在擂台上穿梭，你来我往间，动作快成光影。 随着时间过去，雏鸟们陆续分出胜负，接线有败者呈抛物线飞出。 半个小时后，只剩秦宁和鹃禾仍在僵持，彼此不相上下。 突然，擂台上传来一声-炸-响。 鹃禾使出全力，一拳砸穿金属板，留下偌大一个窟窿。 秦宁头皮发麻。 妹子，咱们没有深仇大恨，需要这样吗？ 台下寂静两秒，旋即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鹃禾再次袭来，秦宁退到擂台边。实在没辙，正要振翅飞起，头顶忽然响起警报。 冰冷的声音在格斗室内回响。 “损坏教学设施，予以警告。”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已分别被光圈套住，投球一样抛扔出去。其后环绕擂台，飞了一圈又一圈。 手脚被捆住，秦宁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仿佛在坐云霄飞车，高低起伏，横向旋转，那叫一个惊险刺激。 仅仅五分钟，却像过了五个小时。 惩罚结束，光芒消失。 啪的一声，秦宁掉在地上，眼前都是金星。 “破坏教学设施，半月之内，不许登上擂台。” 听到这个结果，秦宁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爬起来，晃晃脑袋，看向比他先起身的鹃禾，暗下决心：羽族妹子真心威武，今后见面必须绕道。 课后，雄鸟们同秦宁擦肩而过，不见一人安慰，都是各种羡慕。 能被妹子约战，也是一种幸福。 秦宁默默望天，无意发表任何感言。 回到宿舍区，白岚和白曦过来蹭饭。 两人鼓着腮帮，不忘询问秦宁，如何得到妹子青眼。 “我哪里知道。”秦宁咬着烤鱼，闷声道，“我压根就不认识她。今天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真没有？” “没有。” 白岚和白曦歪歪头，表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秦宁继续啃鱼，沉默是金。 另一边，鹃禾回到宿舍区，灰背隼立即找来。关上门，生气道：“鹃禾，你和我说过什么，都忘了吗？！” “没忘。”鹃禾解开长发，拍拍床边，“坐下吧。我这里有烤肉，你要吃吗？” “吃！等等，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灰背隼皱眉道：“你也看到了，他有凤凰血统。没希望的，不要想着和他生蛋了。” “我没啊。” “真的？” “真没有。”鹃禾取出烤肉，递给灰背隼，认真道，“我只想和他打架。” “打架？” “和有凤凰血统的鸟打架，多难得的机会！”鹃禾握拳，用力一挥，“瞧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最强的雌鸟。到时候，族里的雄鸟还不是任我挑。” 鹃隼看不上，还有灰隼，红隼，游隼，甚至矛隼。 想生蛋，还怕没有雄鸟。 灰背隼哑然无语。 好友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固然值得欣慰。 可这样的发展，是否有哪里不对？ 接下来半个月，雏鸟们渐渐适应环境，学习生活走上正轨。 语言课上，三只凤凰独占鳌头。申请的文献资料，堆起来超过五米。 捕猎课依旧是三十分钟群撕，凶兽供应岌岌可危。 格斗课上，作为损坏教学设施的惩罚，秦宁无法靠近擂台三米。稍有越线，就会光圈加身。 实战课愈发销-魂。 继沙漠之后，秦宁成功走出雪原高山。在过雪原时，和雪鸮联合行动，结下深厚友谊。 根据课程安排，接下来就是海洋求生。 经过之前几次，雏鸟们不会小觑任何环境。即便是海鸟，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一定能通过这次考验。 实战课当天，雏鸟们都是神经紧绷，随时可能炸毛。 走进训练室，发现游隼讲师之外，多出几道修长身影。 雏鸟们同时僵住，以为自己过于紧张，以致产生幻觉。 长相艳丽，单耳悬挂长链的是鵟雕栗颜。鬓边两缕银丝，表情严肃的是雁族黑旋。 白金色长发，修身长袍，额间一枚蓝宝石的人…… “白主？！” 第四十六章 白珝的到来，实在超出众人预料。 开学不到两个月，城主亲临，本就是破天荒头一回。亲自教授实战课，更像投下一枚光弹，轰然炸响，震得众人头晕眼花。 “白主教授实战？” “快扇我一下，确定不是做梦！” 啪！ “你还真扇啊！” 啪！ “明天格斗课，擂台上见！” 啪！ 反正明天也打，干脆几天揍个够本。 秦宁站在队伍中，看到白珝，想起之前的通讯，耳根有些发热。并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从进入训练室开始，就有视线不时扫过来。 说是芒刺在背，或许有些夸张。但被这么盯着，颈后有些发凉却是实情。 咬了下腮帮，秦宁抬起头，循着视线望去。 白珝正侧头和栗颜说着什么，黑旋向他点了点头。 黑鸣突然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道：“是旋叔，他看到我了？等下实战课，一定要好好表现！” 秦宁没回话，胡乱点了点头。 应该是多心。 为了确认，再次抬头看去，却和白珝的视线撞个正着。后者嘴角噙笑，似乎还眨了下眼。 秦宁过于震惊，差点被口水呛到。 “和之前一样，同宿舍区区为一组。在规定时间内登上海岛，找到通讯器即视为通过。” 讲明规则之后，游隼按下控制器，众人眼前登时一暗。 默数十秒，光明重现，训练室变成一片汪洋。 乍然置身水中，雏鸟们都有瞬间的惊慌，扑腾着翅膀，嘴里冒出气泡。 好歹打个招呼！ 还有，岛呢？ 周围都是海水，岛在哪里？！ 雏鸟们鼓起腮帮，怒瞪游隼讲师。 游隼举起右臂，点了点耳鼓，示意雏鸟们按下监测仪。 “开启系统，有装置可供呼吸，也可以通话。” 声音传进耳中，雏鸟们立即行动。 轻响声后，一层薄光包裹全身。不会妨碍行动，却能有效隔绝水流。 “登岛限定一小时四十分钟。超过限时，监测仪收回保护，视为考验不合格。” 话落，游隼的身影消失在水中。一同消失的还有白珝三人。 雏鸟们愣住。 说好城主教授实战，什么都没做就走人？ 至少抓条鱼给他们看也成啊。 秦宁没想太多，借微光保护，开始划动手脚，奋力游向海面。 海水究竟多深，暂时无从考量。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不尽快游上去，绝通不过考验。 另外，海水很冷。比原始星，比主城外，都要冷上百倍。 长时间困在水中，体温流失极快，很可能会被冻僵。 秦宁一边划动四肢，一边观察四周。 发现两只鸿鹄，迅速游过去，指着上方，做出有些夸张的手势。 “游上去？”白岚问道。 “对！”秦宁点头。 时间紧迫，两人都是言简意赅。 “不快点，会被冻住。” 话音刚落，头顶就飘过一片暗影。 秦宁有九成肯定，不是巨鱼，就是移动中的冰山。 三只凤鸟迅速达成一致。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游上海面。 经历过最初的惊讶，雏鸟们迅速冷静下来。 黑雁和雪雁动作最快，聚拢到一起，由年长的黑鸣和雪杉带头，紧随在秦宁身后。鵟雕的游泳水平一般，好在近段时间经常抓鱼，勉强跟上大部队。 其他雏鸟有样学样，组织起来，合力摆脱困境。 “距离水面八百米。” 虚拟环境外，中央系统给出数据，并显示水中情况。 “白主，是否增加难度？” “可以。”白珝点点头。 游隼按下控制板。 本来平静的海底，突然卷起恐怖的漩涡。 强劲的急流袭来，秦宁顾不得吃惊，忙拉住两只鸿鹄，迅速躲闪到一边。 “快躲开！” 海中不比陆地，三只凤鸟拼尽全力，才险险避开水流，没有被卷入漩涡。 “秦宁，你们没事吧？” 发现异状，黑鸣和红翔快速游来。 不等两人靠近，海底突然传来阵阵轰鸣。 一瞬间天摇地动，堪比海底火山喷发。 水柱一道接着一道，冰冷的海水仿佛沸腾一般。 有群奎利亚雀不小心，差点被卷入漩涡。云雀和鱼鹰合力，冒着极大的风险，才将他们救出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冲出去，游上水面！” 水柱越来越多，漩涡越来越密集，所有通路都被堵住。 横着游，出不去。向上游，不过几米就会被卷回来。 经历过沙漠、雪原和高山，雏鸟们首次这般无力。仿佛是站在地狱门前，迈错半步，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自破壳以来，雏鸟们一路顺风顺水，少有受到挫折。 现如今，终于体验到，面对死亡，究竟是种什么滋味。 秦宁不想放弃。 死过九次，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死亡”的概念，并不会被轻易吓倒。 何况，没拼尽全力就认输，绝对不行！ 打定主意，秦宁利用仅有的光线，先拉住两只鸿鹄，上游一段距离。随后组织黑雁和雪雁，冒险穿过几道水柱，汇合到一处。 “从这里向上。”秦宁道，“就算被卷回来，大不了从头再试！” 总之，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向困难妥协！ 雏鸟们受到鼓舞，前进两米，退回一米，不断上移。有人气力不济，立刻被同伴拉住，轮换带着前进。 整整二十分钟，雏鸟们咬紧牙关，奋力游动，距水面越来越近。 阳光穿透海水，视野变得明亮。 胜利就在眼前？ 太天真了。 海洋求生，哪里会只考验“游泳”。 实战课的坑，简直是无处不在。 破水而出的刹那，不等雏鸟发出欢呼，变故陡生，声音全部卡在嗓子眼。 水柱猛然扩散，水泡密集涌动，掀起成排巨浪。 熬过水-浪-侵袭，游到气泡较少处，上百条恐怖的噬人鲨忽然出现，盯准扑腾在海面的雏鸟，迅速包围过来。 鲨鱼群中，个头最小的，体长也超过十米。最大的几条，简直像移动的小岛。 见鲨鱼出现，雏鸟们立刻聚拢，试图威慑鲨鱼。 可惜，为保持体温，多数雏鸟变成原始形态，羽毛湿漉漉，不仅没有威胁性，反而显得极好欺负。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靠近边缘的雏鸟，已能看清鲨鱼口中的利齿。 鲨鱼不怀好意，雏鸟不甘示弱。 战斗不可避免，情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透明的屏障突然升起，排开水浪，挡住噬人鲨的攻击。 几道身影出现在海面，游隼的声音传入雏鸟耳中。 “噬人鲨有三处弱点，接下来，看仔细了！” 伴着游隼的提示，黑旋一声长鸣，双翼展开，飞落噬人鲨头顶。随后单膝撑地，五指成拳，重重捶在鲨鱼后脑。 坚硬的指关节，轻易破开厚实的鲨鱼皮，骨裂声清晰可闻。 鲨鱼半个脑袋被砸扁，气绝身亡，变成一道虚影。 五秒过去，系统数据刷新。 鲨鱼重新出现，尚未来得及移动，栗颜从半空落下，双手成爪，狠狠抓入鱼鳍。 皮革撕裂声中，整片海水被染红。鲨鱼失去抵抗力，只能任由宰割。 又是五秒，数据再度刷新。 这一次，鲨鱼吸取教训，“复活”之后马上沉入海底。就算是系统设定生物，连续死了两次，也会感知危险。 鱼身刚刚入水，背鳍尚露在海面，头顶突然传来凤鸣。 噬人鲨僵住，半点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千万道白光落下，瞬间被扎成豪猪，死不瞑目。 如果数据能够说话，噬人鲨定会愤怒抗议：他xxx的！杀鱼就杀鱼，换一条成不成？ 这么多噬人鲨，光逮住它一个杀算怎么回事？不就是个头大了点吗，这也有错？！ 演示完毕，白珝三人拍拍翅膀分走。 留下雏鸟们泡在海里，面对撤去屏障倒计时，全体傻眼。 看看自己的爪子，捶在鲨鱼脑袋上，能砸出坑吗？ 撕鱼鳍……能否给个工具先？ 无论雏鸟怎么想，最后两秒倒数完毕，屏障化作微光，瞬间消失。 海水猛然汹涌，以加倍的劲道拍了下来。 许多雏鸟被海浪冲散，下定决心，实在打不过，那就联合同伴，和噬人鲨同归于尽。 考验不通过？ 没关系，下次再来。 无论如何，死也要抓下几条鲨鱼肉！ 雏鸟们下定决心，做好准备。 鲨鱼群却像在顾忌什么，摆动尾鳍，在包围圈外游动，半点没有进攻的意思。 “怎么回事？” 雏鸟们有些发懵，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 鲨鱼们则在忐忑，明明成鸟都不见了，怎么还是心脏狂跳，好像有爪子悬在头顶？ 来回游过几圈，一头噬人鲨终于抵不住-诱-惑，张开大嘴，扑向一群雀鸟。 刷—— 撕裂声响起，海水变红。 受伤的不是奎利亚雀，而是鲨鱼。 海面上，三只凤鸟破水而出，展开光翼，手里都抓着一条鲨鱼皮。 稚嫩的凤鸣声中，鲨鱼出现短暂僵硬。 趁此时机，秦宁双手拢在嘴边，召集海中雏鸟，尽量聚集到包围圈中心。 “向中心靠拢。离鲨鱼群越远越好！” “不要和鲨鱼纠缠！” “快，照他说的做！” 知道秦宁不会无的放矢，第一宿舍区的雏鸟最先行动。其后是金雕和海雕。 最后，雏鸟们全被带动，迅速开始聚拢。 一千五百多只雏鸟挤在一起，空间不足，雀鸟干脆站到雕鸮头顶。黄莺和鹪鹩仿效而行。作为“临时落脚点”的猛禽，没一只提出异议。 鲨鱼群能预感情况不妙。 奈何脑容量不足，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该如何防备。 “他们要做什么？” 虚拟环境外，游隼也是满脸好奇。 白珝扶手而立，始终不言不语。 下一刻，就见三只凤鸟舒展光翼，飞得更高，背对背站在一起。 “噍——” 清越的长鸣声，再次阻住鲨鱼动作。 万千光箭浮现，玄光与白金交织，向海面疾-射而出。 光箭拖着焰尾，竞相追逐，似烟花绽放，又如光弹爆-裂。 箭矢穿透海面，扎入鲨鱼皮肤。 噬人鲨吃痛，翻滚着沉入海水，仍是全无用处。 光箭接连破开海水，像是从天而降的锥形陨石，狠狠扎入鲨鱼体内，继而发生爆-炸。 两条鲨鱼当场殒命，化作虚光消失。 多数仅是受伤。 伤势有轻有重，更被疼痛激发凶性。 受伤较轻的十几条鲨鱼，不顾头顶落下的光箭，摆动尾鳍，扑向水中的雏鸟。 就算是死，也要吞几个垫背！ “危险！” 雏鸟们都有战斗经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金雕和海雕亮出利爪，挡在实力较弱的同伴身前。 鲨鱼扑来时，根本无需商量，迅速向左右分开，爪尖扎入鱼腹，留下对称的四五条血痕。 鱼鹰潜入水下，利用速度优势，避开最猛烈的攻击。转身上浮，对准鲨鱼的下巴，狠狠就是两口。 钩状的长喙，是最好的放血工具。 凡是被鱼鹰咬中的鲨鱼，都逃不开破相的命运。 天鹅是和平的种族，不代表没有战斗力。行动略显迟缓，偏偏每次都让噬人鲨咬空。 孔雀和巨嘴鸟趁机飞起，对准鲨鱼的眼睛用力狠啄。 一击得手立刻后退，绝不恋战。 雏鸟和噬人鲨混战在一起，胜负难分。 可以说前者被后者分割，也可以说后者被前者包围。 秦宁三人不敢再集中攻击，唯恐伤及同伴。干脆扇动光翼，飞在战场上方，这里补几箭，那里补几箭。遇到空隙，直接俯冲，狠狠补上几爪。 噬人鲨受到夹击，还要时不时挨冷箭，怒火狂燃，硬是没有办法。 雏鸟拍拍翅膀，所谓海空同步，就是这么酷炫。 这种情况下，没人在意规则，宿舍区的分组全被打散。 个头最小的雀鸟和黄莺鹪鹩联合，围住几条受伤最重的噬人鲨，上下扑腾，全力开啄。 几百张小嘴戳戳戳，全当自己是啄木鸟，而鲨鱼是截会咬人的木头。 “真该让木霖来看看。” 栗颜自言自语，引来黑旋一瞥，立刻闭上嘴巴。 知道两人不对付，他不提总成吧？ 说起来，只能怪木霖眼神不好，又过于活泼。在雏鸟时代，不小心戳了黑旋的肚子。 若是雌鸟也就算了，偏偏是只雄鸟。 黑旋大怒，以为对方故意挑衅，次次挑战课不落，将木霖收拾得异常惨烈。后者成为医务官后，借职务之便，同样没少找黑旋的麻烦。 你坑我一次，我揍你两回，双方你来我往，敌对状态持续两三百年。 能在星舰上共事，堪称是场奇迹。 所以，黑鸣才会告诉秦宁，雄鸟的肚子不能戳。 白颊黑雁尤其不能。 海面上，战斗出现胶着。 噬人鲨无法突破雏鸟防卫，雏鸟也没法在短时间内灭掉对手。 秦宁三人飞在上空，最清楚下方情况，都有些焦急。 实战考验的规则，不是杀死敌人就算过关。而是找到通讯器，取得开启空间的钥匙。 每堂课都有时间限制。 无法在规定时间内等岛，灭掉整个鲨鱼群照样不合格。 “海岛究竟在哪里？” 秦宁舒展双翼，升高十余米，暂时脱离战场。极目远眺，终于发现五座相连的海岛。 “白岚，咱们必须过去。” “这些鲨鱼怎么办？” “集中攻击几条，让大家都冲出去！” “行，就这么办！” 确定海岛所在的方向，白岚和白曦冲向挡住路的鲨鱼，长鸣之后，万箭齐发。 秦宁盘旋两周，在混乱中找到黑鸣几人，立即俯冲下去，简要说明计划。 “有岛？” “对！” “许多雏鸟不能飞，肯定游不过鲨鱼。” “扔出去！” 扔出去？ 说不明白，秦宁当场做出演示。 盘旋一周，抓住战斗力最弱的雏鸟，飞行一段距离，用力抛出。 “叽喳！” 几只雀鸟最先被扔，还没明白发生什么，又被抓起来，继续抛飞。 “看清楚没？” “……清楚了。” 就这样，雏鸟分成两批，一批合力拦住噬人鲨，确保通行安全。另一批按计划突围。 能飞的抓住不能飞的，直接开扔。 越扔越顺手，甚至玩起空中抛接的游戏。 这样的方式，既能躲开噬人鲨的攻击，又能提高行进速度，可谓一举两得。 被扔的作何感想？ 雀鸟现身说法：只要适应了，感觉还算不错。 猎物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最大的一条噬人鲨骤然狂化，全身直立，猛的冲出水面。 大口张开，锋利的牙齿锉刀一样，令人脊背冒出凉气，头皮一阵阵发麻。 “秦宁，小心！” “快躲开！” 见状，白岚和白曦连声高喊，就要赶来救援。 秦宁没有闪躲，竟收拢光翼，径直冲进噬人鲨嘴里。 “秦宁！” 众人惊骇。 噬人鲨没得意两秒，陡然僵住，头顶-射-出千百道黑光。 光芒消失，秦宁掀开破碎的鲨鱼骨头，抹一把脸，搞定。 海风卷过，一片寂静。 某只鸟转过头，看向震惊中的鲨鱼群，很是不怀好意。 瞧见没有，吃鸟有危险，张嘴需谨慎。否则，就是同样下场！ 海洋霸主集体闭上嘴巴，迅速后退五米。 真是见了x了！ 震慑住鲨鱼，秦宁立即飞起。 “快走！” 刚刚不过虚张声势，再来一次肯定成菜。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三只凤鸟降低高度，抓起落在最后的金雕，用力抛飞出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等鲨鱼压下恐惧，秦宁等人早远遁几百米。 虚拟环境外，游隼默然无语。 黑旋和栗颜突然明白，凤凰被称为最强羽族，并非没有理由。 白珝看着屏幕，烟色的双眸闪过异样光彩，使人怦然心动。 经过一番努力，雏鸟们陆续登上海岛。 时间有限，来不及休息。雏鸟们立即分散开，往各处寻找通讯器。 可惜，越是心急，越无法找到线索。 秦宁皱眉，在岛屿上空盘旋。来回几次，终于发现，岛屿西面山谷有些不同。 和白岚打过招呼，秦宁扇动光翼，飞进山谷。降低高度，看到下方的情景，差点控制不住爆-粗口。 那些灰绿色的树枝，扭结在一起的藤蔓，竟然全都是蟒蛇！ “蟒蛇？” 得知谷中情形，红鸢和黑鸢的眼睛亮了。 “通讯器就在下边，没错吧？” “大概。”秦宁为难道，“下边的蛇太多，如果有毒，处理起来会相当麻烦。” “好办！” 红鸢摆摆手，快走几步，顺着陡坡滑下。黑鸢紧随其后。瞧那架势，不像是去战斗，完全是在奔赴一场盛宴。 接下来，秦宁有幸见证一场奇迹。 碗口粗的大蛇，抡起来甩飞。 比腰粗的巨蟒，一人抓头，一人拽尾，直接扯成两段。 中途，巨蟒试图反击，其结果……不说也罢。说多都是眼泪。 赶在系统中央关闭前，大半山谷被清理干净。 通讯器四处散落，按照分组计算，雏鸟们全部合格。 “给你。” 一只红鸢走上前，将通讯器递给秦宁。 “这是属于你们的，我不能要。” “凭什么不能？”红鸢道，“要不是你出主意，大家都在水里泡着呐。” 秦宁按下监测仪，没有声音传出。应该是系统认可，没有破坏规矩。 接过通讯器，正要道谢，忽见对方望着山谷，惋惜道：“可惜都是数据，不能吃啊。” 秦宁：“……” 实战课结束，系统判定，雏鸟全部通过考验。 自入学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知道结果，雏鸟们都很兴奋，决定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离开训练室前，秦宁被白珝叫住。 多数雏鸟看到，并不觉得奇怪。他是白主养的，见面总要说些话。只有部分雌鸟，目光扫过秦宁，似颇有深意。 “收好。” 不等秦宁开口，白珝递出一枚储物器，随后梳过他的长发，道：“我明天启程，大概十天后回来。照顾好自己” 秦宁点点头。 “记得吃饭。” “……”他就知道！ 当日，回到宿舍区，送走蹭饭的两只鸿鹄，秦宁坐在床上，打开储物器。 微光闪过，白金色的羽毛瞬间将他包围。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秦宁眨眼，再眨眼。两秒后，终于控制不住，在羽毛中打起了滚。 他滚得痛快，半点不知，储物器开启的同时，画面被同步传送。 看到光屏中的画面，白珝靠向椅背，扬起眉，眼底涌上笑意。 第四十七章 床上铺满白金色的羽毛，置身其间，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秦宁一梦到天亮，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睡眠充足，精力充沛，课堂上变得更加努力。 不只是语言课，包括实战课和星舰知识课，成绩都是拔尖。捕猎课虽被妹子远远甩飞，也能勉强过关。 唯有格斗课，迄今成绩为“零”。 同鹃禾一战，因破坏教学设施，被判为“不合格”，半个月内不得靠近擂台。 等到惩罚结束，鹃隼妹子突然偃旗息鼓，再没有约战秦宁。 其他的猛禽，无论雄鸟还是雌鸟，也都无意提出挑战。 每次格斗课，秦宁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其他雏鸟你来我往，绒毛乱飞，在擂台上打得热火朝天。自始至终，没有一次“下场”的机会。 假如只是旁观，并不会让他过于沮丧。 问题在于，三个月内没有赢下一场，他的格斗课成绩很可能垫底。 之所以是“可能”，而不是“肯定”，原因很简单，有两只鸿鹄陪他一起坐冷板凳。 擂台旁，三只凤鸟排排坐，彼此看一眼，同时叹口气。 实在坐不住，他们也可以约战。 只不过，根据系统规则，战斗力差距太大，成绩会被判定失效。同族之间的战斗，一样不被承认。 “还有这样的规定？” 听完白岚讲解，秦宁当场傻眼。 “有的。”白岚点点头，道，“我和家里通讯，妈妈告诉我的。” 每堂实战课后，中央系统会统计资料，详细记录雏鸟的成绩，作为课程进度的参考。 无论体力、速度还是战斗力，三只凤鸟都是遥遥领先。经过实战考验，单挑其他雏鸟，完全是在欺负人。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样的战斗，就像肩扛火箭筒走上擂台，对准赤手空拳的敌人，进行无差别轰击。 假如无视规则硬要上场，非但没有成绩，甚至会被系统惩罚，再玩一次云霄飞车。 几周前，鹃禾能约战成功，实属侥幸。 换成现在，就算红隼讲师答应，中央控制系统也不会认可。秦宁前脚跳上擂台，后脚就会被光圈罩住，甩飞两圈，送回准备席。 “这是默认的规则，每只鸿鹄都要遵守。” “我不是鸿鹄。”秦宁还想争取一下。 别人不行，他们三个打总成吧？ 就算继续垫底，好歹不会吞零蛋。 “你是凤凰。”红隼讲师抱臂，挑起长眉，笑着说道，“你见白尾海雕和白腹海雕一起上过擂台吗？” 好吧，争取无效。 秦宁垂下头，继续坐冷板凳。 不想上擂台时，有妹子发起挑战。如今改变主意，又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还能再坑点吗？” “没事，别太在意。” 白岚搭住秦宁肩膀，想安慰对方。忽然眉间一皱，迅速把手收了回来。 秦宁没有发现，白曦看得真切。凑近白岚，想要开口询问，却见后者摇摇头，无声做出口型。 “什么？” “白主的气息。” 抽抽鼻子，白曦恍然大悟。 难怪白岚收回手。 换成他，八成拍都拍不下去。 三只凤鸟各怀心思，看着同窗飞上擂台，被踹下去；又飞上擂台，又被踹下去。 心中的滋味，着实无法形容。 整整三个课时，擂台上方的屏幕滚动不停，成绩排位不停变动。可无论怎么变，从第一数到第十，始终都是雌鸟。之后二十名，雄鸟只占三分之一。 不是雄鸟战斗力低。 而是比起汉子，今年出壳的羽族妹子，显然更加好斗。 随着课程继续，雏鸟的成绩排位仍将变化。只有最后三名的位置，已被牢牢占据。 没有太大意外，三只凤鸟必将光荣垫底。 走下擂台，回到准备席。 雏鸟们一边交流战斗经验，一边看向垂头丧气的凤鸟，都有些同情。 太强也是个问题。 但同情归同情，友爱归友爱，精神层面表达一下即可。 向他们发起挑战？ 还是免了。 差距太大，没有任何可战性。 格斗课的寂寞，令三只凤鸟极度郁闷。 冷板凳坐久了，总是会爆发。 其结果，实战课上堂堂发飙。一次地底求生，联手灭掉整群凶兽，更引起火山喷发，差点摧毁整个虚拟空间。 面对这样的发展，红隼讲师汗如雨下，游隼集体变了脸色。 唯有灰隼老神在在。 嘲笑他战斗力不强？ 这几位倒是强，尤其是游隼。可遇到发飙的凤凰，再强也没用，照样无计可施。 现如今，三只凤凰集体炸毛，实在管不住，赶紧找个地方抱团哭去吧。 在实战课拼尽全力，体力消耗极大。 雏鸟们为补充能量，饭量成倍增加。捕鱼的次数随之上升。 第一宿舍区内，湖鱼被抓得不剩几条。 幸存者们胆战心惊，发现水面掠过阴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沉入湖底，拼命往泥土里钻。至于形象什么的，命都没了，还有x用！ 饶是如此，仍躲不开被抓的命运。 水深能挡住鸿鹄，却拦不住鸑鷟。 “那里有条大鱼，我去抓来，咱们今晚加餐。” 话落，秦宁收起光翼，一个猛子扎进湖心。 五分钟后，水面冒出气泡。 秦宁破水而出，十指扣紧鱼鳃，将猎物拖向岸边。 回到木屋后，小章鱼磨刀霍霍，准备好锅碗瓢盆，严阵以待。 六只圆球分工合作，上一秒还在挣扎的大鱼，下一秒就变成雪白的鱼片，仔细裹上调料，一锅油炸，一锅炖煮。 两米长的大鱼，除了骨头和内脏，半点没有浪费。 美食端上桌，三只凤鸟埋头大吃，根本没时间说话。 手艺得到欣赏，小章鱼十分满意。将鱼骨收拾干净，用刀整齐剁开，分别抱着一段，咔嚓咔嚓啃得开心。 “秦宁，明天的格斗课怎么办？” 鱼汤入口，鲜美的滋味直冲味蕾。秦宁眯起眼，抛出两个字：“凉拌。” 既然拿不到成绩，想再多也没用。干脆就此放开，愉快做个观众。 “我问过讲师，只要实战课过关，即使格斗课有没有成绩，问题应该不大。” 语言课和星舰知识课拿到满分。捕猎课属于增设，合格就成。 实战课争取优秀，总能弥补格斗课的损失。 事实上，游隼和红隼是被情况所迫，实在没辙。 不让三只凤鸟冷静下来，看着他们继续炸毛，真将虚拟空间毁了不成？ 吃饱喝足，送走两只鸿鹄，秦宁关上房门，取出星舰资料认真 如灰隼讲师所言，涉及到引擎的部分，的确晦涩难懂。但为读懂鸑鷟留下的文献，死掉再多脑细胞也要坚持。 “能源，曲速，矿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取出记录仪对照，翻了半天，也没找出对应解释。 “真够难的。” 秦宁抓抓头，记录下不懂的词。翻过这一篇，继续向下读。 正专心时，脚踝忽然滑过一丝凉意 以为是错觉，秦宁头也没抬。 两秒后，凉意再次滑过，甚至久留不去。 察觉不对，秦宁抬起头，发现一只小章鱼趴在他的腿上，大眼睛圆睁，触手高举着翻译机。 “什么？” 扫一眼略小的屏幕，秦宁捧起小章鱼。 “调料？” 小章鱼点头，触手敲敲打打，明白告诉秦宁，这段时间以来，三只凤鸟饭量飙升，每天加到八顿，储备的调料即将告罄。 “这么快就没了？” 秦宁面露惊讶。 不敢相信，他吃了那么多吗？ 收起翻译机，小章鱼弹跳两下，触手连续比划。 没错，就是这么快！ 湖鱼现抓现吃，调料没有补充，就快供应不上。 为增强说服力，六只蓝球蹦到地板上，取出调料箱，触手成排敲过去，咚咚作响。 瞧见没有，除了装盐的箱子，多数都空了。 得不到补充，大概两天后，秦宁的晚餐只能是咸味烤鱼。 “什么？！”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秦宁立刻紧张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品尝过饕鬄大餐，嘴巴已经养刁。 因为没有调料，就沦落到只吃咸味烤鱼？ 绝对不成！ “放心，我有办法。” 拍了拍蓝球，秦宁收起记录仪。仔细将门窗关好，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异状，打开时空交易器，开始定位潘特的坐标。 入学之后，秦宁一直忙于学习，很少开启黑镯。 多数时间，交易系统都在休眠。仅有少数几次，主动探出白光，收取一定量的生物能源。 交易额停滞不动，秦宁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增加许多的欠债额，让他皱起眉头。 “奇怪。” 他十分确定，和猛七交易当时，费用没有拖欠一分。 这些债务是哪里来的？ 不等他想清楚，交易界面突然亮起。系统提示，有宿主定为坐标，发起交易。 秦宁的本意，是想同潘特交易。 不料想，没等到潘特回应，自己却被定位。从提示来看，对方也是初级宿主，所在星系距蓝域相当遥远。 “是否接受通话？” 交易界面闪动，潘特始终没有回应。斟酌片刻，秦宁选择接受。 白光微亮，界面变得清晰。 看清屏幕中人，秦宁足足愣了半分钟。 锥子脸，大光头，肤色青绿，覆盖细小的鳞片。 深黑色的竖瞳，天生带着冷意。 嘴唇极薄，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开口说话时，嘴角直接“裂”到耳根。 他这是见到异形了？ “你好，我是紫域宿主蝮青。”锥子脸开口，声音竟十分悦耳。 “你好，我是秦宁。” “您是羽族？” “是的。” “原谅我的冒昧。”蝮青咧开嘴，分叉的蛇信扫过唇边，“我所在的星系，距离蓝域十分遥远。从出生到现在，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羽族。” “第二次？” “是的。”蝮青点点头，道，“我刚从冬眠中醒来。上次见到羽族，是在冬眠之前，距离现在，大概有三百二十年。” “这么久？” “以蛇族的生命来说，这算不上长。”蝮青友好的笑笑，尽量表达友善。 秦宁更希望他高冷。 这笑容太渗人了。 “我这次冬眠算错时间，醒得有点早。冬季没有过去，星球上还覆盖着冰雪。” 蝮青说话时，移动储物器，让秦宁看得更清楚。 空旷的荒原，白茫茫一片。 大风卷着雪花，岩石被冰块包裹，见不到任何生命踪迹。 秦宁可以想象，那颗星球现在有多冷。 “我的同族都在冬眠，无法联系。这里也没有猎物。”蝮青道，“我希望能同你交换食物，最好是肉类。” “鱼肉可以吗？” “可以。”蝮青点头。 虽然他更喜欢红肉，但正饿着肚子，不好过于挑剔。并且，和其他星域种族一样，对于羽族，蝮青也有几分发憷。 以他有限的知识，羽族相当好斗。难保哪句话不对突然翻脸。 为了食物，还是客气点好。 “我希望交换调料。”秦宁提出要求，“各种调料。” 紫域种族有独特的饮食习惯。无论哪种肉类，都喜欢切成大块，嚼也不嚼直接生吞。 但吞和吞也有区别。 例如蝮青，更喜欢抹上调料再吞。 他提前从冬眠中醒来，身边缺少食物，调料储备却十分丰富，酸甜咸辣应有尽有。但有一点，多数是从毒-液提取，其他种族很可能会不适应。 “毒-液？” “这里是眼镜王蛇-毒，制成的调料带着甜味。”举起一只圆筒状的小罐，蝮青认真向秦宁介绍。 “另有银环蛇，原矛头蝮，白眉蝮，圆斑蝰蛇。还有两三种海蛇毒，混合制成辣味调料，相当稀有，也更加鲜美。要不要都来一点？” “没有其他的吗？”原谅他，真心接受不能。 “其他的？”蝮青顿了顿，表情略有些嫌弃，“有钝尾毒蜥和珠毒蜥。不过，他们的味道向来一般，我不建议你食用。” 秦宁咽了口口水。 他们是在说调料，没错吧？ “除此之外，就只有蛛毒。”蝮青吐出蛇信，道，“可惜他们住在黑域，想搜集到足够数量，总要费些时间。” “有没有植物，或者矿物提炼也行。” 听完秦宁的话，蝮青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道：“是我的疏忽。我早该想到，紫域外的种族，大概无法适应这种调料。” 果然是睡得不够，醒来太早，脑袋都变得迟钝。 “我这里有青域和橙域的调料，黑域也有一些。” 秦宁舒了口气。 毒-液提炼什么的，太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就算味道再好，他也不打算尝试。 “稍等一下。” 大概十几分钟，蝮青翻出大小数个木箱，上面刻着不同星域族群的标记。 看到熟悉的青域木箱，秦宁微愣。 长宽都接近一米的箱子，被蝮青捏在手里，和魔方差不多大小。 蝮青的个头到底有多大？ “我这里有青域的盐和糖，橙域的辣粉和怪味粉，黑域的糖……” 看到虫族标志，蝮青又露出嫌弃的表情，随手把箱子丢开，道：“提炼得不够彻底，里面有不少杂质，都是此级品。” 蝮青是个诚实的商人，并且相当有耐性。 逐一打开木箱，详细讲解调料的出处，味道，以及试吃后的效果。 “我需要青域的盐和糖，橙域的辣粉，还有这几种果香料。” 蝮青诚意十足，秦宁也十分爽快。敲定交易后，取出储备的鱼肉，挑拣出相对肥美的部分，交给系统定价。 白光闪过，雪白的鱼肉消失，八只木箱整齐堆叠在地板上。 蝮青显然饿了许久，收到鱼肉后，当场撕开，蘸上盐粒，仰起头大口吞下肚。 这样的吃相，在蛇族堪称优雅。 秦宁却有些接受不良。 如果换成黑鸢和红鸢，八成会眼睛发亮，一起吞口水。 流口水的对象……还是保持神秘的好。 “很高兴认识你。”将调料交给小章鱼，秦宁向蝮青道别，“期待同你再次交易。” “我也一样。”吃完鱼肉，蝮青舔舔嘴唇，突然想起什么，道，“先等等。” 秦宁停下动作，看着蝮青。 “黑域有个虫族宿主，你之前见过没有？” “你说的是不是林克？” 蝮青擦擦手，点头道：“对，就是那只螳螂。” “如果是他，我的确认识。”秦宁道，“我和他做过交易。” “我听到消息，那只虫子突然暴-富，又不知因为什么，惹到行军蚁，被驱逐到边缘行星。现在处境很不妙。” “所以？” “如果下次遇到他，留心一些，最好不要再同他交易。”蝮青恨声道，“就在上个月，我和他交换过食物。那次让我明白，他不是个诚信的商人。” 宿主间进行交易，系统只会就提交的货物判定价值，并不会鉴别“好坏”。 林克交易给蝮青的肉类，的确能吃，但一点也不新鲜，味道极差。 这让蝮青相当生气。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他很乐意前往黑域，尝尝螳螂肉的滋味。 “我明白了，多谢你的提醒。” 秦宁向蝮青道谢，关闭交易界面。 补充过调料，小章鱼们决定大显身手。连续几天菜色翻新，顿顿不重样。吃得三只凤鸟走不动路。连喜欢吃素的黑雁都没忍住，跑过来蹭了两顿饭。 吃荤的增多，湖鱼大祸临头，随时有灭绝的危险。 灰隼讲师得知，不得不拦住雏鸟。 饭量大是好事，但不能只盯着鱼。真吃灭绝了，对生态都会造成影响。 “林中有很多兽类，味道都很不错。” 雏鸟们点头，表示受教。 自此，湖鱼得到救赎，林中野兽倒了大霉。 有蹄类最先遭殃，陷入生存危机。 异兽固然凶猛，落到雏鸟手里，照样做菜摆上餐桌。 获得新鲜食材，小章鱼们热情高涨。呆在储物器里，都不忘抓紧时间，四爪扒皮，四爪剁肉。 剔干净的骨头，敲出骨髓熬汤，又是一道鲜味。 美食催动下，秦宁的饭量再攀高峰，同时惊喜发现，自己长个了！ 确认无误，在某只鸟的心目中，吃饭和身高划上等号。 有什么可说的，就一个字：吃！ 秦宁加餐，白岚白曦自然不会落下。 从早到晚，木屋周围香气飘散，是只鸟就受不了。 鵟雕实在扛不住，厚着脸皮学会蹭饭。 黑雁和雪雁丢弃水草，从偶尔开荤变成每天报道，已然有变成食肉鸟的趋势。 第一宿舍区的异兽数量，开始呈阶梯状雪崩。 灰隼讲师只能感叹：凤凰智慧超群，战斗力独一无二，连饭量都非比寻常。真心是不服不行。 秦宁每天加餐时，鸿鹄旗舰离开主城，经过数次空间跳跃，抵达王城所在星系。 火红色的星云，缠绕在行星轨道之间。从宇宙望去，美得令人屏息。 蛮荒时期，这里是凤凰的领地。 随朱雀陨落，青鸾鹓鶵先后灭族，属于凤凰的星系不断被瓜分。 鸑鷟灭族之后，鸿鹄退居羽城，少有在王成露面。 时至今日，许多蓝域族群，早忘记凤凰曾有的辉煌。 此番羽皇病重，白珝不只来了，更开出鸿鹄旗舰。 银白色的巨舰穿过大气层，盘踞在王城上空，仿佛一头荒古异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众人震惊之余，不禁在心中猜测，假如羽皇病重不治，白珝能否登上皇位。如果议会横加阻扰，鸿鹄又会做出什么。 一万年前的羽族战争，是否会再次重演？ 第四十八章 和羽城不同，蓝域王城的建筑，主要以金属和巨石为主。 以广阔的平原为中心，高大建筑巍峨矗立，周围环绕茂密的丛林，从上空俯瞰，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巨鹰。 荒古时期，这里是凤凰族群的主城，记载整个族群辉煌的历史。 现如今，古老的城市建筑或掩埋地下，或在战争中被摧毁。只有王城西侧的一座活火山，尚存有完整的建筑遗迹。 精美的石屋，直接开凿在山体内部。 大片石柱石墙，雕刻着精美的凤凰族群图腾。历经千万年岁月，色彩依旧鲜艳夺目。 曾有羽皇登位后，试图抹去所有遗迹，毁掉这些标志性建筑。 派去的人刚进入火山口，就遇上火山喷发。 幸运点的，还能及时逃脱，留下一条性命。倒霉些的，直接被熔岩吞噬，埋在火山灰下，尸骨无存。 自此之后，火山变得异常活跃，每隔几年就要喷发一次。 如果超过预期时间，火山没有动静，城中居民还会觉得奇怪。私下议论，是否有情况发生。 从月初开始，火山口便断续冒出黑烟，夹杂着赤红色的火星。 城内居民推断，今年的喷发时间可能提前。住得近的，更拖家带口，先往族人处安家，等灾难结束再回来。 巨大的引擎声中，绘有各族图腾的星舰陆续开进航空港。 船坞开启，地面控制台发出讯号，星舰缓慢下落。 许多羽城居民，初次目睹鸿鹄旗舰，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呼。 “那就是羽城旗舰？” “听说鸑鷟的旗舰更厉害。” “你从哪听说的？” “我的曾祖父……” 作为蓝域的政-治中心，王城的贸易始终不太发达。 虫族战争之后，蓝域星城愈发繁荣，王城始终维持原样。时至今日，不只被羽城压一头，连岩城和冰城都比不上。 说好听些，是维持传统，保持城市“原貌”。说难听点，议员们各怀私心，整日忙着争-权-夺-利，哪有空闲关注贸易。 羽皇倒是想管，可惜得不到支持，有心无力。 究其根本，对多数人而言，王城维持原样，总体是利大于弊。 “白城主。” 岩城是雕族统治的星域。 生活在鸿鹄主城的金雕，和岩城城主有血缘关系。以此为契机，羽城和岩城一直维持不错的关系。 岩城城主是只四百岁的金雕。 暗金色的头发束在脑后，五官英俊，气势稍显凌厉。修长的身材，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经过岁月磨砺，性格褪去浮躁，逐渐变得沉稳。 在白珝面前，金雕城主格外恭敬，丝毫不亚于面见羽皇。 抛开族群和身份不谈，眼前这位，比他的曾曾曾祖父都要年长。即使再漂亮，看起来比自己都要年轻，也是蓝域最“恐怖”的存在。 谁敢找他不自在，绝对是活腻了，花样找死。 眼下就有两群找死的。 金雕城主对二者的智商很表同情。 “白头海雕的事情，岩城站在羽城这边。”见面之后，简单寒暄几句，金雕城主直入正题，“说到底，黑鹰的爪子伸得太长了。” “事情传得这么快？” 金雕城主点点头，在走出船坞通道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道：“之前湖城被石城攻破，栗鸢被屠戮，林城暗中袒护恐鸟，已经是越界。不只岩城，冰城和荒城都很不满。” 说到这里，金雕城主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那之后，羽皇攻破石城，也是黑鹰在私下动作，才会虎头蛇尾，让恐鸟逃过一劫。” 黑鹰有恃无恐，引起公愤仍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联合部分鹰族议员，将鸿鹄排挤出城主议会。 这件事最被人诟病，连青城的鹞鹰都看不下去，当场对黑鹰发怒，两城近乎断绝往来。 “这些事和白头海雕有什么关系？” “关系不小。”金雕城主道，“羽城传出消息后，各星城都在暗查，发现不少问题。” 也就是说，黑鹰胆大包天，不只将爪子伸进一座星城。 “林城做得很聪明。”金雕城主道，“凡是被查出的族群，都和鹰族没有直接联系。想处置林城，召开城主议会是唯一的办法。” 白珝挑眉，对金雕城主的目的，大概猜出八分。 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在议会发难，将黑鹰驱逐出王城。 “黄焰，你想过没有，以林城的资源，是否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完成整个布局。” 金雕皱眉，这个问题他也曾想过。 “我怀疑，林城同石城早就联合。” “或许。”白珝弯了一下嘴角，“但不尽然。” 比星城资源，比族群实力，林城能排进前三。但仅凭一座星城，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即便加上石城，难度也相当大。 深究起来，只有一个可能。 羽皇。 金雕沉默了。 羽族内战结束后，蓝域皇位几经更迭，金雕也曾问鼎。假如黑鹰的行动得到授意，岂不是说，他的祖先也有嫌疑？ “这件事有些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白珝摇摇头。 黑鹰的确得到支持，但从目前推断，并非每一任羽皇都知情。 为避免权力过度集中，羽皇不能任命同族为议长。黑鹰不愿放弃议会的权利，几千年下来，始终没有触摸到皇位。 随着时间过去，野心越发膨胀，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向往。 万年前，他们因何背叛鸑鷟，已经无法追寻。 现如今，白珝比谁都明白，这个族群怀有何种野心。 这代黑鹰族长过于急躁，喜欢自作聪明。施放诱鲨剂之类的蠢事，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为今后考量，鸿鹄需要盟友，岩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鉴于之前教训，白珝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一切会将如何，还有待时间考验。 当前要务是面见羽皇，确认王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走出船坞，金雕城主始终在思考白珝的话。想到某种可能，当即不寒而栗，差点被自己吓到。 转头看向白珝，观察那张千年不变的面容，心头发沉。 黄焰有种预感，这次王城之行，有极大可能，将决定整个金雕族群的命运。 王城的船坞建在地面，进出不需要升降梯。嫌传送带速度慢，许多人展开光翼，直接飞出色调稍暗的建筑。 船坞前是一片广场。 巨大的喷泉矗立在广场中央。喷泉中心，巨石雕琢成的原始角雕，格外引人注目。 每代羽皇登位，雕像都要更换。 次数多了，基座和雕像很难协调，颇有些不伦不类。 广场两侧是大片新生的草木。 王城四季分明，冬日尤其酷寒，多数植物会被冻死。偏偏城外的火山整日冒烟，显得格外讽刺。 据记载，荒古时期，凤凰利用火山热能，将这里变成最富饶的原始星。 其后，凤凰族群衰落，他族占据星球，恨不能消除前者的所有痕迹。建筑尚且不放过，遑论地热设施。 有城中居民挖掘遗迹，暗中试着仿制，倒也取得一定成果。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破译最主要的部分。 由此可见，凤凰族群的智慧，着实令人惊叹。 这样强悍的族群，仅剩下鸿鹄一支，如何不令人惋惜。 知道羽城旗舰抵达，不说其他人，黑鹰先是吓了一跳。 虫潮发生时，为边界安全，开出旗舰倒也说得过去。如今没有外界危险，只是到王城“探病”，需要这么夸张？ 展示力量？亦或根本就是威胁？ 那只活了几千年的鸿鹄，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越想越是没底，黑鹰城主甚至考虑，趁白珝没有发现，放弃之前的计划。 当他下定决心，试着联系石城，却被对方告知，运输舰已经开进羽城。 “为避免被羽城察觉，通讯已在三小时前关闭。” 听到这个消息，黑鹰城主眼前发黑，生出不祥的预感。 太久的顺风顺水，已然让他忘记，发怒的鸿鹄究竟有多么可怕。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 为拉住石城，也为捞出白头海雕，只能硬着头皮冒险。 广场上，议员们等候许久。见到白珝走出船坞，立即上前问候。 木霖站在队伍中，忽然眉心一皱。 “栗颜。” 听到他的声音，鵟雕侧身问道：“什么事？” “那些人的身上带着东西。” “东西？” “对白主有害的东西。”木霖拂开衣袖，现出腕上的光照仪，低声道，“我不敢十分确定，但这种辐射很像那块木片。” 栗颜眯起双眼，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只灰鹰身上。 鵟雕的视线太过锐利，灰鹰被看得很不自在。他不顾黑鹰的阻挠，亲自前来迎接，可是诚意十足。这样盯着他，算怎么回事？ 栗颜收回视线，妖艳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灰鹰的表情不似做假。 一方连亲族都骗，一方做了炮灰犹不自知。 这群鹰可真有意思。 离开广场，羽城一行和岩城分开，下榻王宫西侧行馆。 待守卫离开，木霖立即取出光照仪，和其他两名医务官分散开，在房间中仔细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红光频闪，蜂鸣声接连响起，栗颜等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白珝靠在宽大的木桌旁，白金色的发丝披在肩后。听着接连不断的蜂鸣声，看着不时亮起的红光，不见半点气恼，反而露-出笑容。 “白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栗颜狠狠磨牙，双目几乎喷出火来。 黑旋没有说话，脸色阴沉。 脾气最好的燕岚，也抑制不住满心怒火，左手抓过椅背，留下五条划痕。 “用不着生气。” 白珝直起身，示意木霖停下动作，道：“探望过羽皇，我们就返回旗舰。” 在那之前，他需要和黑鹰见个面，简短“聊”上几句。 “白主，这种辐射危害极大，尤其是对您。”对白珝的决定，木霖很不赞同，“我建议，现在立刻返回旗舰。” 如果黑鹰豁出去，到处藏木头，他们真没有太好的办法。 总不能走到哪里，先取光照仪看一看吧？ 白珝摇头，道：“见到羽皇之前，暂时不能离开。” 辐射的危害，他十分清楚。但为让对方“安心”，他不介意多留一会。 “可……” “不用再说了。”白珝打断木霖，道，“一切按照原计划。” “是！” 白珝主意已定，木霖没法再劝，只能在暗中咬牙。 最好别给他机会。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啄出那只黑鹰的眼珠，扔到地上当球踩！ 知晓白珝入住行馆，黑鹰稍微松了口气。如此一来，计划就算成功一半。 “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当日傍晚，城主们休整过后，一起前往王宫，探望羽皇病情。 即使早有准备，知道羽皇重病，见到眼前的情形，几人也是吃惊不小。 高挑健美的身材，短短时间内，竟瘦成一把骨头。 眼窝凹陷，头发失去光泽。 皮肤干枯，牙齿半数脱落，说是形如槁木都不为过。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灰城的鸠鸽性格温和，和角雕族群的关系最好。见到羽皇的样子，不禁眼圈发红。 “我也不太清楚，说病就病了。” 费力坐起身，羽皇额前冒出一层薄汗。说话时，声音沙哑，半点不见当年的风采。 “王城医官没有办法？” “试过许多办法，都没用。” 几句话道明情况，羽皇艰难的笑了笑。视线扫过众人，摘下象征王权的指环，直接递了出去。 “白城主，给你。” “陛下？” “我八成活不了几天，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耗着。退位后回到族里，或许能好过点。” 话到中途，羽皇重重的咳嗽几声，看着白珝，表情中满是遗憾。 “我小时候还想过和你生蛋。这么好愿望，可惜没法实现。早知道，当年进攻石城，真应该多拔几把-鸟-毛。我就是随便说说，大家别介意。” 白珝：“……” 城主们：“……” 随便说说？ 这样严肃悲伤的场合，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不只角雕无缘和鸿鹄生蛋。 纵观蓝域，除已经灭绝的四族凤凰，什么鸟有幸被鸿鹄看上？ 再者说，愿望没法实现，就要拔恐鸟的毛，这算哪门子逻辑。最看不惯乌檀的城主，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地行羽族躺枪不冤。 不管羽皇说什么，白珝坚持摇头，没有接受象征王位的指环。 “白城主，你真不要？”羽皇看着他，又咳嗽两声，“难道是觉得王城住着不舒服？说句实话，我也这么觉得。” “陛下，”白珝温和道，“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早吗？ 羽皇不禁苦笑。 突然病成这样，压根找不到原因，只能一天天虚弱下去，躺在王宫里等死。 提前退位，尽快回到族中，死在出生的地方，好歹算是种安慰。 死抓权利不放，在王城留到最后，她能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 前代羽皇告诉她，不能信任鸿鹄，可以重用黑鹰。 她始终抱持怀疑。 事实上，知晓黑鹰的所作所为，她屡次心生厌恶，更想将他们全部驱逐。 “既然你现在不愿意接受，那我就再多活几天。” 羽皇靠向椅背，沙哑道：“我没法保证能活几天，万一明天就死了，估计会有麻烦。要不然这样，你先把这个拿回去。等我死了，实在不想要再给别人。” “陛下，您不担心王位继任者？” “我都死了，担心这些干嘛。还能从坟墓里飞出来？” 城主们再次无语。 不着调成这样，连鸠鸽都流不出眼泪。 羽皇召见白珝等人，刻意漏掉黑鹰。后者会如何想，全不在她的考虑。 出于直觉，她一直防备黑鹰城主。甚至认为，自己突然病重，和对方脱不开关系。 苦于没有证据，又一天比一天虚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根本无计可施。 换成五十年前，甭管有没有证据，直接亮出爪子，揍不死他丫的！ 城主们离开后，羽皇回到寝室，沉沉睡去。 巨石堆砌的墙上，内嵌三盏木质灯罩。在光源照射下，隐隐闪烁红光。 王城暗潮汹涌，城主议员各怀心思。 羽皇将要退位的消息传出，必将引来一场新的变故。 羽城内，危险业已悄然逼近。 两艘带有石城标志的运输舰，以贸易为名，驶进主城船坞，不久即发生爆-炸。 船坞和舰上人员没有伤亡，十七号船坞却损坏严重。连同附近的两座船坞，都需要临时关闭。 “事情没有查明前，相关人员不得离开。” 白岩赶到现场，下达命令。 地面控制台发出讯号，船坞通道全部关闭。 冠鹤大声抗-议，言明是舰船故障，并提供相关证据，羽城不能无端扣留舰上人员。 无论他们说什么，白岩就两个字：“扣人。” 当夜，船坞中又传出巨响，关闭的十七号船坞，再度燃起恐怖火光。 被关在地面控制台，冠鹤满头雾水。 之前的爆炸，的确是他们动手。这场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动静闹得这么大，他们很难找借口脱身。 一场是意外，两场也是？没这么巧的事！ 如果羽城借此报复，连乌主都会被搭进来。 莫名的，两只冠鹤心生寒意。隐约觉得，从进入羽城开始，自己就陷入一张大网，休想挣扎出去。 与此同时，羽城边境采矿星遭遇袭-击。 五艘不知名的星舰，以密集炮火覆盖空间站，向地面传送飞行梭。 采矿星上的白头海雕突破守卫，拼命冲向飞行梭，逃离大气层。 空间站中，黑峦负手而立，看着屏幕中爆闪的火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跟踪装置是否开启？” “已经开启。” “很好。”黑峦上前两步，双手撑在控制台前，“果真被白主料对了。” “指挥官，真让这些白头海雕逃走？” “不让他们跑，怎么钓上大鱼。” “大鱼？” “无论救他们的是谁，”黑峦露嘲讽，“只要定位坐标，一个也别想跑！” 确认半数飞行梭逃离，黑峦下令，击毁三艘星舰。 虽说要钓鱼，饵料也不能放得太足，否则会引起对方疑心。 “传讯塔台，立即开炮。” “是！” 黑鹰自作聪明，在背后耍手段，以为羽城抓不到证据。 现如今，袭击空间站，冲破采矿星防卫，强行传送飞行梭，无论哪一条，都够他喝上一壶。 大壶还是小壶，端看白主心情。 主城内，秦宁被爆-炸声惊醒。 跳下床，快步冲出门外，发现远处天空被火光染红。 “秦宁？” “啊？” “你背后……” 白岚欲言又止，秦宁扭头，发现看不到。直接用手摸，抓起一根白金色羽毛。 两只凤鸟对面站着，久久的沉默。 白岚揉揉鼻子，总算明白，秦宁身上的气息从何而来。 收起羽毛，秦宁正要开口，却被白岚打断。 “放心，我理解。” 理解？ 理解什么？ 理解他睡羽毛？ 看着白岚脸上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被秦宁咽了回去。 直觉告诉他，还是不问的好。 第四十九章 主城大火燃烧整整一夜。 清晨时分，十七号船坞连同十六号船坞，都被付之一炬。 黑烟被风吹散，现出断裂的合金墙壁。爆-炸留下的痕迹仍清晰可辨。 冠鹤被带出临时关押处，看到眼前情景，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傻了。 “已经查明，爆炸源头是石城运输舰。” 两队红隼飞出船坞，打开记录仪，重点指出几处明显的证据，向白岩做简要说明。 “石城运输舰？” “这是找到的引擎残骸。” 红隼放大细节，看到熟悉的金属外壳，冠鹤脸色煞白。 他们都很清楚，第二次爆炸原因未知，但第一次绝非偶然，更不是星舰构造问题。 如果时间充裕，他们会做得更加隐蔽。 然而，黑鹰联络时，石城内部正遇到麻烦。不知什么原因，星城边境的原始星，突然大面积出现干旱。 水源枯竭，植物迅速减少，异兽大批死去。 为保证城内所需，大批运输舰被派出贸易。 开来羽城的两艘是老旧型号。 毕竟，为族群考虑，不可能为配合黑鹰的计划，就炸掉最好的运输舰。 自上代黑鹰族长去世，石城和林城的关系逐渐变得微妙。 一方面，乌檀尽力维持和林城的关系；另一方面，不忘提高戒备，以免被黑鹰出卖，随时随地成为炮灰。 白头海雕的消息传出，乌檀心中警觉，第一时间在主城内清查。虽没发现异样，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对林城的不信任升至最高。 然而形势比人强。 恐鸟族群向来不为其他星城接受。同为地行羽族的冰城，也对他们敬而远之。 既要防备黑鹰，又不得不和对方联手，滋味真心难受。 这一次，若非黑鹰给出足够高的价码，找麻烦的对象又是羽城，乌檀绝不会轻易点头。 可惜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白珝。 这只活了几千年的鸿鹄，见多阴谋诡计。得知羽皇病重后，接连下达几道命令，无声无息布下一张大网，只等猎物一头撞进去。 如果黑鹰和恐鸟聪明，行动之前，必定会再三考量。 可惜，事实已成。 两人同时落进网中，不死也会脱掉一层皮。 地面上，冠鹤仰头看着船坞废墟，听到白岩和红隼的对话，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了，真的完了！ 他们的本意，是在主城引起骚-动，转移鸿鹄视线。爆炸的强度事先计算好，没想真的搞破坏。 如今倒好，两座船坞彻底损毁，说和他们无关，谁会相信？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打死他们也不来羽城。 城主的命令固然重要，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冠鹤不敢埋怨乌檀，一腔怒火全部对准黑鹰。 不是对方多事，非要救出白头海雕，他们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到鸿鹄的地盘玩炸船！ “押下去。”白岩声音冰冷。 冠鹤垂头丧气，半点没有反抗的意图。 希望城主不要忘记他们，好歹想想办法。即便救不出去，到边界挖矿，也好过失去性命。 等冠鹤被带走，红连两步上前，开口问道：“事情成了，是否马上报知白主？” “再等等。”白岩道，“空间站传回消息再说。” “也好。”红连勾起嘴角，看向十七号船坞，“这处折叠空间做得漂亮，真该谢谢白隼。” “的确。”白岩打开通讯器，通知地面控制台，船坞恢复运行。 “要是知道内情，黑鹰和恐鸟会不会气死？” 费了老大力气，自以为做的周密，却被白主当猴耍，九成会赔得底掉。 “依我看，远远不止。”白岩也笑了。 船坞被“炸毁”，源头在运输舰引擎。证据确凿，石城无法抵赖。 白头海雕逃离采矿星，循着信号追踪，黑鹰一样跑不掉。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先是诱鲨剂，又是探听情报，现如今，借白主不在城中，玩这些手段。 当真是不怕不作，就怕不死。 白岩收回目光，对红连道：“要不要打赌？” “赌什么？” “如果有人不知收敛，最后的结果，十成会后悔来到世上。” “不赌。”红连摇头。 明摆着的结果，又没有被陨石砸了脑袋，傻子才会下注。 星城间的风风雨雨，暂时和秦宁没有关系。 船坞中发生的爆炸，也没有波及到中央城区。 接下来的几天，雏鸟们按照习惯步调，往来主学区和宿舍区，刻苦学习，顿顿加餐，认真应对每一轮考验。 以秦宁三人为参照，雏鸟们发奋努力。仅用两个月时间，就掌握三种羽城通用语，学会大量星舰基础知识，超过往届课程进度。 “讲师，我想申请新的资料。” 秦宁的步调同样在加快。 和身高一起增加的，还有阅读资料的厚度。 “另外，我希望申请专业词汇文献，作为阅读时的参考。” 两只鸿鹄的兴趣，都在星舰指挥。 秦宁埋头星舰引擎时，他们专注于经典战役。 从荒古时期，到羽族内战，再到外星域战争。学习过程中，仔细揣摩每场战斗，记录下心得，不断提出新的策略和观点。 有闲暇时，秦宁会参与两人之间的讨论。通过彼此探讨，获益匪浅。 针对三人的学习速度，灰隼讲师破例，允许他们在课余进入地下船坞。 这种区别对待，并没有引起雏鸟们的反弹。 正相反，知道秦宁三人能进入船坞，众人学习劲头更足。 与其羡慕旁人，不如自己努力。 只要肯下苦功，即使无法达到凤凰的高度，也会成为同族间的佼佼者。 每次进入地下船坞，学习星舰结构，研究部件组成，秦宁总会有新的收获。 观摩经典战役，则是另外一种全心体验。除去没有“故事情节”，简直像在看战争大片。 音效，光效，画面，全部都是顶级。 浩瀚的宇宙，巨大的星舰，在黑暗中绽放的火光，仿佛真实呈现在眼前。 不知是程序设定者的恶趣味，还是出于其他原因，羽族同虫族的战争，时常让观者目瞪口呆，哑然无语。 某次战役中，虫族全军覆没。 作为指挥官，虫族大公乘救生舱冲出星舰。 尚未跑出多远，就被穿梭舰突破舱壁，抓牢触角，硬生生拖出舱体，翻倒肚子捆上。 见到这一幕，不只秦宁，白岚和白曦都喷笑出声。 “宇宙历一一八六三年。” 扫过图像下方滚动的文字，能够推断出，这场战斗发生在荒古时期。 “穿梭舰上有鹓鶵图腾。”白曦仰起头，仔细辨认精美的图案，道，“听说他们最喜欢吃蚂蚁。” 荒古时期，羽族几乎吃遍宇宙。 无论哪个星域的生命，凡是能下肚，都可以列入食谱。其中，虫族所占比例最高，也最受欢迎。 “朱雀喜欢凶兽，青鸾喜欢有蹄类，鸿鹄不怎么挑，鸑鷟最喜欢吃鱼。” “这些你都知道？” “对。”白岚笑着点头，“爸爸告诉我的。” 经过万年岁月，被外族极力抹除，换成任何族群，都会消失在历史长河。 但凤凰却是特例。 只要鸿鹄存在，族群的历史和传统，始终传承不灭。 其他羽族历经几代，十几代，乃至几十代，这些漂亮的鸟依旧年轻。想要彻底掩埋凤凰历史，除非像另外四族一样，将鸿鹄灭绝。 可惜，想做到这一点很难。 在凤凰五族中，鸿鹄的战斗力最强。 想灭掉他们，首先要保证，自己不会先被一翅膀扇飞。 鸿鹄退居羽城，貌似示弱。事实上，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让对手睡不安稳。 地下船坞中，三只凤鸟一边学习，一边讨论族群食谱。 说到后来，彼此看看，五脏庙同时响起。 “饿了？” “饿了。” “炖鱼还是烤肉？” “都要！” 储物器打开，正常的观摩战斗，变成咬着鱼肉看大片。 靠近墙边，圆筒机器人发现热源，头顶的蓝光闪了两闪。 搜寻程序命令，没有阻挠雏鸟用餐的选项。 确认无误，圆筒降低高度，再次进入休眠。 吃饱喝足，欣赏过两场虫族战斗，三只凤鸟打过饱嗝，站起身，离开地下船坞。 “下次看蓝域内战吧？” “文献有记载，当年的战争异常惨烈，不下百余族群灭绝。”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顿住，歉疚滑过眼底。 入学之后，三只凤鸟朝夕相处，友情变得相当深厚。 即便是无心，他们也不想让秦宁难过。 “抱歉。”白岚道。 秦宁笑了，单手按住白岚的肩膀，道：“没事。按照学习进度，咱们不能总看虫族。” “真没事？” “真没有。” 白岚松了口气，然后本能的闪了下肩膀。 某只鸟全身都是白主的气息，真心压力山大。 非必要，最好不要靠得太近。 第一宿舍区内，雏鸟们多数吃过午餐，正在休息。 城中发生爆炸，校园附近加强防卫，红隼和游隼日夜轮换。白隼校长宣布，课程暂停两日，雏鸟们可以尽情玩耍。 难得的休息时间，雏鸟们选择彻底放松。 从早上醒来，到日落睡觉，八顿吃足，再加三顿点心。 吃饱之后，结伴到森林里疯玩。 玩耍的内容，无非是追逐异兽，抓捕凶兽，最后端上餐桌。 对此，森林中的野兽很想抗-议。 奈何拳头没人大，只能抹着眼泪，彼此共勉。然后在雏鸟追来时，撒丫子飞奔。未必要跑过猎手，跑过身边的同伴，就能多活几天。 玩累了，雏鸟们再吃一顿，回房倒头就睡。 生活美好啊。 秦宁三人从船坞归来，雏鸟们均已沉入梦乡。 湖岸边静悄悄，拂过水面的风格外轻柔。 “明天见。” 回到木屋，秦宁躺倒在床上，习惯性的蹭了蹭温暖的长羽。 小章鱼们被放出储物器，飞速弹到床脚，争抢有利位置。 秦宁睡得迷迷糊糊时，黑镯突然发出微光。 光芒闪烁，交易系统提示，有宿主定位坐标，请求通话。 “这个时候……不会又是蝮青吧？” 嘟囔一声，秦宁坐起身。 确认对方坐标在灰域，捏了捏额角，打开交易界面。 白光闪过，秦宁定睛看去。 屏幕中不只有猛七，还有潘特。 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话长。”潘特苦笑一声。 莫西干发型变成寸头，人也瘦了许多。神情憔悴，显得脸更长。 不等秦宁继续发问，猛七凑到屏幕前，道：“秦宁，能不能和你交易武器？越多越好！” 秦宁满头雾水，奇怪道：“你要武器做什么？” 据他所知，灰域正忙着搞建设，暂时没有战争危机。 “为那只螳螂！”猛七咬牙切齿，握紧拳头，“那只可恶的黑域虫族，他竟然带人抢劫了潘特！” “什么？” “别怀疑，他真的干了。”潘特开口道，“前几天，我向橙域运送货物，被他定位坐标。以为是正常交易，没有多加防备。结果，没有行驶多久，就遇到虫族星舰。” 依靠交易器保护，潘特才建会一条命。 同船的族人没有他的幸运，全部被抓走，已是凶多吉少。 “那群贪婪的虫族！” 这种劫掠行为，可谓阴险卑劣到极点。 想起当时的情形，潘特双眼发红，脸上满是恨意。 “登舰的全部是行军蚁，他们掠夺了一切！” 听闻此言，秦宁更觉诧异。 他从蝮青口中得知，林克得罪行军蚁，被从黑域王城驱逐。 怎么又合伙抢劫潘特？ “幸亏当时有橙域星舰经过，我才保住性命。” 不然的话，交易器能源耗尽，照样死在宇宙，尸骨无存。 “我要报仇，一定要报仇，不惜任何代价！” 潘特声音沙哑，眼中已有泪光。 秦宁皱紧眉心。 他同情潘特的遭遇，也能明白对方的痛苦。可问题是，他手里的确没有武器。 两艘巨舰是族群留下的遗产，绝不可能拿来交易。 “很抱歉。”秦宁道，“如果是食物，我还能想想办法。涉及到武器，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潘特不由得面露失望，用力搓了两下脸。 “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 在联系秦宁之前，他做过几次努力。 灰域和橙域的武器过于落后，完全不是虫族的对手。红域宿主要求交换异兽肉，他实在无法提供。 蓝域的秦宁，几乎是最后的希望。 现如今…… 猛七用力按住潘特的肩膀，似乎在给他信心。 交易界面正要关闭，秦宁脑中灵光一闪。 “等等！” “什么？” “我想起一个人。”秦宁语速飞快，“紫域的宿主蝮青，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潘特摇了摇头，“这个时间，他们肯定都在冬眠。” 紫域多是冷血族群，起床气极大。被贸然吵醒，别说交易，闹不好又会结下一个敌人。 “蝮青已经醒了。”秦宁道，“我几天前和他交易过。” “真的？” 潘特终于看到希望。 如果是蝮青，或许能以调料作为交换。 “我这里有些鱼肉。” 秦宁打开储物器，取出四五段鱼肉，加上一条兽腿。 饭量每日都在增加，这是他仅有的存货。 “谢谢！” 潘特诚心道谢。 鱼肉在白光中消失，各色宝石珍珠堆成小山。 屏幕中，潘特仍在不停道谢。 秦宁抬起手，道：“如果需要帮忙，可以再联系我。” 潘特眼中又泛起泪光。之前是悲痛，这次却是感动。 “您是我永远的朋友！” 交易器关闭，秦宁收起珠宝，躺回床上。 望着屋顶，想起猛七和潘特的遭遇，不由得长叹一声。和他们相比，自己在荒岛的那些日子，真心不算什么。 王城中，羽皇愈发衰弱，数次陷入昏迷。 碍于这种情况，各城主不得不变更计划，返程的天数不断拉长。 抵达王城的第二日，羽城众人便返回旗舰。 “行馆简陋，住不惯。” 随后，岩城和青城一行也离开行馆。 黑鹰绷紧神经，唯恐被发现什么。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七天过去，白珝迟迟没有动静。 到第八天，石城传回消息，冠鹤被羽城扣押，黑鹰顿感不妙。 第九天，又有坏消息传来。 白头海雕抵达边界卫星城，才发现飞行梭有追踪装置。意识到情况危急，想要马上转移，卫星城外突现羽城星舰。 二十几艘绘有鸿鹄图腾的巡航舰，盘踞在大气层外，像是耐心极佳的猎手，既不发起进攻，也不撤开包围。 卫星城主动发起通讯，对方的要求很简单：此行的目的是白头海雕。要么主动交人，要么派遣登陆人员，下去抓人。 不答应？ 很好。 切断卫星城与外界通讯，不许任何舰船进出。 羽城太过蛮横，不讲道理？ 林城派遣五艘星舰，无故攻击羽城空间站。更强行传送飞行梭，带走白头海雕。一件件摆出来，究竟谁才是无理？ “即便是黑鹰城主在这里，也必须交出白头海雕，并且给出一个合理解释。不然，羽城星舰绝不会撤走。” “你想开战吗？！”卫星城指挥官声音沙哑。 “开战与否，选择权在林城。” 坐在指挥舱中，白岩不愿意多说，当着指挥官的面下达命令。 自此，卫星城沦为星域孤岛，彻底断绝同外部联系。 林城可以派遣舰队救援。 问题是，这样一来必将引起星城战争，付出惨重代价。 羽城星舰围而不攻，无异是警告对方，做决定之前，最好仔细掂量。 连续都是坏消息，黑鹰城主焦头烂额，想不出任何办法。执掌王城议会至今，首次被逼到这般地步。 按照他的性格，白头海雕已经没了用处，该毫不犹豫舍弃。 可他不能。 对方手里握有重大秘密，一旦揭开，完全能摧毁林城。 所以，硬着头皮也要冒险。 结果还是失败了。 羽城仿佛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行动。 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像经验老道的捕猎者，完全配合猎物的脚步。直到大网张开，环扣锁紧，才猛然亮出獠牙。 就在这时，通讯器忽然响起。 “议长，羽城城主发来讯息，希望与您通话。” 白珝？ 有心不接，奈何对方占尽优势。 黑鹰城主咬紧牙关，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力。 “鹰乾。” 光屏中，白珝靠坐在指挥椅上，含笑示意。 精致的相貌，美得令人屏息。 长发搭在肩上，点缀宝石珍珠，比黄金更加华贵。 “白珝。”黑鹰城主表情阴沉，“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白珝笑道，“想请你看样东西。” 说话间，取出一只隔离瓶。尾指长的木片，半面残留鸑鷟图腾。 “这是什么？” “我以为你该清楚。” 白珝拿起隔离瓶，轻轻摇晃，对准光照仪。 木片发出红光的同时，黑鹰脸色变了。 “这种辐射，会让羽族变得虚弱。”白珝平静道，“羽皇为何生病，我想，你比医官更加清楚。” “你在威胁我？” “威胁？” 白珝放下隔离瓶，收起笑容，烟色的双眸凝出寒冰，气势惊人。 隔着光屏，黑鹰仍能感到压力，近乎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如果我们不能达成一致，我不介意毁灭林城，灭绝你的全部亲族。” 声音依然悦耳，却充斥死亡气息。 “明白了吗？”白珝微微侧头，唇角掀起冰冷的弧度，“这才是威胁。” 一瞬间，黑鹰城主手脚冰凉。 看着白珝，仿佛在看荒古走出的恶魔。 第五十章 “不，你不会真这么做！” 黑鹰城主双拳紧握，眼神却透出恐惧。 “主动挑起战争，你会成为所有星城的敌人！” “是吗？”白珝靠向椅背，把玩着透明的隔离瓶，漫不经心道，“你可以试试。” 简单几个字，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黑鹰城主颓然的倒在椅中，自信被彻底摧毁。 为了白头海雕，和鸿鹄开战？ 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你有什么要求？” “很简单。”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瓶身，悦耳的声音穿过光屏，在室内流淌。 在黑鹰城主听来，却像是死亡的丧钟。 “冠鹤改装引擎引爆运输舰，毁坏两座船坞，威胁到羽城安全，必须追责。石城理应做出赔偿，” “由王城议会追责？” “当然。”白珝挑眉。 黑鹰城主脸色铁青。 如果不想被羽城打上门，只能出卖石城。 “白头海雕的惩罚没有取消。” 白珝的语速平缓，字都像尖刀，狠狠扎进听者心头。 “袭击空间站，造成采矿星损失，林城必须承担责任。” 黑鹰城主没有说话。 没提之前两次，白珝已经算客气了。 “限定在两日内，交出白头海雕。”白珝加重语气，“不然的话，我会行使城主权利，下令星舰炮击。” 道理在羽城一方，卫星城被彻底摧毁，林城也只能吞下苦水。 谁让黑鹰城主自作聪明，耍阴谋手段，挑衅鸿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套了进去。 承认营救白头海雕有错，林城必定受到谴责。不承认有错，暗中埋下钉子，刺探星城情报的事情，就再也瞒不住。 虽然早不是秘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好歹盖子没有完全揭开。 万一事情摊开，岩城的金雕，青城的鹞鹰，崖城的雪鸮，早看林城不顺眼，一定会骤起发难。 其结果，未必比鸿鹄打上门好多少。 黑鹰城主甚至生出念头，抢在鸿鹄动手前，先将白头海雕灭族。 如此一来，秘密可以保住，同样能给羽城一个交代。 可惜的是，想法存在脑海，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 “考虑得如何？” “……我答应。” “很好。”白珝勾起嘴角，收起隔离瓶，“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石城和林城的赔偿，半个月内必须送到羽城。” “我明白。” “另外，王宫暂时不需要新主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足足两分钟，黑鹰城主盯着光屏，甚至忘记恐惧。 白珝在想什么，他愈发看不懂。 “为什么？”难道这只鸿鹄真对王位没兴趣？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明白无法得到答案，黑鹰城主放弃探究，转而问道：“我答应全部条件，卫星城外的星舰，是否可以尽快撤走？” “不急。”白珝笑了笑，“等一切解决再说。” 一切解决？ 低下头，黑鹰城主嘴里发苦。仅存的些许侥幸，也在此刻消失无踪。 鸿鹄摆明威胁，没有任何人敢等闲视之。 议会追责，林城和石城的联盟必将划上休止符。 反目为仇势成必然。 几代族长为止之努力的一切，恐将付之东流。 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他自作聪明，忘记祖先留下警告。 “没有万全的把握，绝对不要激怒鸿鹄。” 凤凰五族，四族陆续灭绝，仅存一支留存于世。 鸿鹄的强悍，铭刻在每场战役之中。 明明被严正告诫过，仍犯下致命的错误，黑鹰城主万分后悔。 后悔过于自信，以致于成为自大。 更后悔没有听从告诫，栽了这么大的跟头。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对方离开王城议会，不是计策奏效，而是根本不屑纠缠。 自始至终，白珝没有将他视为对手。否则，他绝活不到今日。 结束通讯后，黑鹰城主摊在椅中，陷入萎靡。 白珝出言毁灭林城，肯定说到做到。他却没有勇气，敢和对方一战。 自以为得计，到头来却发现，全都是白日做梦。 这种滋味就像吞下十斤黄连。 明明难受得要死，却不能叫苦，更要将残渣全部咽下去。 两日后，医官进入王宫，例行为羽皇检查。 半小时后，看着医疗仪上的数字，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怎么回事？” 以为诊断错误，急忙发出通讯。十多名医官匆匆赶来，为羽皇进行会诊。 结果证明，数据没出错。 导致羽皇衰弱的病源，真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偶然，病情很快能够稳定。无法恢复巅峰时期，至少可以保持健康。 “这真是奇迹。” 核对仪器上的数值，医官们惊叹不已。 完全没有注意到，嵌在石墙中的木质灯罩，和先前已有些许不同。 临近傍晚，羽皇从昏迷中苏醒。 得知病情开始稳定，并没表现出太多惊喜，反而叹息一声。 “这是说我死不了了？” “是的，陛下。” “唉！” “陛下？” “还以为能离开这鬼地方，没想到……倒霉催的！” 医官表情微微扭曲。 敢情救人还就救错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各位。” 撑着坐起身，接连咳嗽几声，羽皇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劳烦诸位，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王宫里有不少新鲜异兽，各位都带几头回去。” 送入王宫的异兽肉，百分百都是顶级，味道相当好。 “我记得还有虫子。”侧头看向侍从，得到肯定答案，羽皇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喜欢，都带走！” “谢陛下。” “我这里没事了，大家领了肉，趁早都散了吧。” 这叫什么话！ 医官们互相看看，明知对方出于好意，可无论如何都感激不起来。 脚步声远去，羽皇唤来侍从。 “我要吃肉。烤两只异兽，不要放太多调料。刚开始恢复，得控制食量，吃得清淡点。” 侍从当场无语。 这还叫清淡？ “去吧，让角峰动作快点。” “是。” 侍从退下，羽皇缓缓躺倒。 闭上双眼，重又睁开。视线缓缓扫过屋内，长吁一口气。 看样子，她还要多活几年。 “真是不想留在这啊。” 比起困在王宫里，每日看议员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她更喜欢走上战场，指挥星舰横扫宇宙。 登上王位之初，她就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位置。 只是木已成舟，被城主们推举，根本没有退路。 “真是……” 如果可以，她宁愿让出皇位，到舰上坐一名指挥官。 白珝不愿意接任，没关系。 城主们都在，戒指一扔，谁接住算谁的。 无奈也只能想想。 真敢这么做，别说王城内反应如何，回到族中，长老们会挥舞翅膀扇死她。 羽皇不能扇，退位的就没那么多顾忌。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是多活几天吧。” 厨下动作很快，喷香的烤肉迅速送上。 羽皇抛开心思，甩开腮帮子，堆成小山的烤肉飞快消失。 吃完五盘，摸摸肚子，没饱。 “再来两盘。” 下肚之后，依旧没饱。 “再来三盘。” “陛下，您吃三只了。” “三只？不多。以前我能吃八只。” 侍从一个踉跄，差点盘子脱手。 说好的控制食量呢？ “对了，”羽皇咽下烤肉，道，“你去行馆通知各位城主，我病好了。明天有空都过来一趟。” 大家见个面，该说的事情说完，也好各回各家。 “陛下，城主们不在行馆。” “难道走了？”羽皇愣住，“我眼瞅着就要死，皇位没有着落，怎么说走就走？” 侍从汗如雨下。 陛下，您能靠谱一回吗？ “陛下，城主们没有离开，只是不在行馆。” “那在哪里？” “星舰。” “这样啊。” 咬着烤肉，羽皇皱眉，心思逐渐飘远。 为什么离开行馆？ 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算了，先不管这个。你明天去通知就是。” “遵命。” 吃下五头异兽，羽皇打了个饱嗝，总算心满意足。 下床慢慢走了两圈，感觉失去的力量逐渐恢复，不由得生出喜意。 翌日，城主们得知消息，再度前往行宫。作为林城城主，黑鹰也在队伍之中。 见到气色转好的羽皇，多数城主面露惊讶，鸠鸽立刻红了眼圈。 “陛下，您能恢复真是太好了！” 羽皇点点头，感谢各位城主前来。同时表示，她暂时死不了，诸位可以各自回城。等她下次死再来。 “耽误大家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 城主们无语，再次刷新对羽皇的认知。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推举她呢？ 真心想不通啊。 重要事情说完，城主们告辞离开，准确启程返航。 白珝被留了下来。 “白城主慢一步。” 黑鹰城主怀着不安，临走之前，向身后看了数眼。无奈羽皇单独留下白珝，门关起来，有安全官守卫，压根没法探听。 事实上，这种担心很有道理。 羽皇留下白珝，为的就是要将他拍死。 “我一直怀疑，这次病得很奇怪，肯定有人在背后暗算。现在，我更加肯定这点。” “陛下，您有怀疑对象？” “有。” 白珝挑眉。 “鹰乾。”羽皇半点不避讳，直接抛出黑鹰城主，“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 她醒来后发现，房间中有了细微变化。病因很可能就在这里。 为此，族人之外，她甚至不敢相信王宫侍从。 “我想请你帮忙。” “陛下，我不是议会成员。” “我知道。”羽皇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我只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那只黑鹰惹过你。”羽皇很认真，半点不像开玩笑，“事实上，你让他活到现在，我很吃惊。” “……” “不过这样也好。”羽皇道，“我可以自己动手。” 白珝没说话。 “我没有证据，不可能马上动手。但是，只要我能恢复过来，早晚能收拾了他！” “您希望我做什么？” “林城和石城暗中有联合。”羽皇加重声音，道，“我支持你，狠狠收拾那群恐鸟。” 砍断两城之间的联系，一天照八顿收拾丫的！ “陛下放心，我会的。” “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白珝笑了。 面对这样一张脸，羽皇再次叹息。 “不能和你生蛋，毕生遗憾啊。” “……”和角雕谈正事，果真有些困难。 接下来的几天，羽皇迅速恢复，一日比一日健康。 或许是生病的后遗症，饭量陡然暴增。 计算每日消耗，角峰心存担忧，陛下会不会撑破肚子。 城主们陆续启程。 白珝留到最后，迟迟没有动身的迹象。 黑鹰城主明白，对方在等他兑现“承诺”。 为尽快送走这尊瘟神，鹰乾以议长的身份，向议会提交羽城船坞被毁一事，并督促议员尽快做出决议。 “修复船坞的费用由石城承担。在规定期限内无法足额赔偿，以原始星抵偿。” “冠鹤负全部责任，立即送往采矿星。” “作为惩罚，提高对石城关税，限制贸易。” “非经许可，石城星舰不许进入羽城边界。如有违反，可以挑衅为由，予以击毁。” 议员们从未如此高效。 议题提交当日，就拍板做出决定。 接到消息，乌檀猝不及防，差点气得吐血。 黑鹰明摆着把自己卖了！ 什么叫出力不讨好，卸磨杀驴？ 这就是！ “乌主，我早过说过，那些鸟不能相信。”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无法贸易，雏鸟们吃什么？” “是限制贸易。” “没差！” “域内不能交易，还有其他星域。” “可最近的两条航道，都要穿过羽城边境。”万一被炮轰怎么办？ “那就绕路。” “没那么多能源矿石……” 你一句我一句，恐鸟和隆鸟们争执不休。 乌檀捏扁通讯器，额角鼓起青筋，砰的一拳砸在桌上。 “行了！” 两字带着怒火，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久，才有一只恐鸟壮起胆子，小心问道：“乌主，您看这件事怎么办？” 勉强压下火气，乌檀沉声道：“派运输舰出去，能交易多少就交易多少。” “是。” “实在不行的话，派人去这几颗原始星。”乌檀打开记录仪仪，展开一幅星域图。 “乌主，这是林城边境。” “我知道。” 鹰乾不讲规矩，痛快把他卖了，就别怪他从背后捅刀。 眼看雏鸟要断粮，什么两城联合，两族友谊，见鬼去吧！ “羽城的赔偿怎么办？” “还有冠鹤，要不要救？” “先解决食物问题。”乌檀道，“无论如何，不能让雏鸟饿肚子。” 时间太紧，与其七拼八凑，不如放弃一颗原始星。 空间站传回报告，几颗原始星的状况都很糟糕。 干旱逐日加剧，没有半点缓和迹象，资源几近枯竭。 这样的星球，早晚会被废弃。赔偿给羽城，半点不觉心疼。 说不定，还能-恶-心一下那群爱炫羽毛的。 “舰船开启隐形装置，靠近原始星附近的空间站，立刻以火力覆盖。” “乌主，万一暴-露身份，恐怕会引起战争。” “不用担心。”乌檀冷笑，他比白珝更了解鹰乾，“那群黑鹰爱玩阴谋诡计，绝不敢挑起战争。” 恼怒鹰乾的背信弃义，乌檀决定撕破脸。 你不仁我不义。 让他赔偿？ 行。 林城不能置身事外，也得割肉放血。 对黑鹰来说，灾难远不止于此。 收留海雕的卫星城，被羽城“保护”起来。实在撑不下去，唯有交出白头海雕，允许舰上人员登陆。 通讯恢复之后，得知城主早已低头，卫星城指挥官没有松口气，只觉得悲哀。 看到走出飞行梭的金雕，海雕们彻底心凉，全部低下头，表情木然。 “林城星舰擅自炮击，损坏羽城空间站，强行登陆采矿星，理应道歉并作出赔偿。” 一码归一码。 交出海雕不算结束，黑鹰必须付出代价。至于损失的星舰，完全不在考虑范围。 林城先开炮，羽城只是反击。舰毁人亡，只能算你倒霉。 过半城主站在鸿鹄一方。 黑鹰城主再不情愿，也得拿出十艘星舰，大量矿石及两座卫星城，作为对羽城的赔偿。 饶是如此，仍被金雕说风凉话。 “白城主宽宏大量。换成是我，绝没这么便宜！” 黑鹰气得发狂，也只能拼命运气。 白珝眯起双眼，微微勾起唇角。 事情就此了结？ 未必。 羽皇恢复健康，却没有罢免黑鹰的议长职务。 接下来的时间，王城会变得异常热闹。 羽城能够暂时摆脱麻烦，他也会有充裕的时间，陪伴那只鸑鷟长大。 星舰离港，白珝独自站在二层甲板。 长睫低垂，俯视整座王城，气质异样沉静。 灰域 依照秦宁提示，潘特心怀忐忑，打开交易系统，定位紫域宿主蝮青。 “您好，尊敬的蛇族。” 身在食物链低端，哪怕级别高于对方，潘特也十分客气。 “你好。”蝮青吐出蛇信，“你们找我有事？” “是的。”潘特谨慎道，“我希望能和您交易武器。” “武器？”蝮青面露惊讶，“你要武器做什么？” 见蝮青没有马上拒绝，潘特心知有门，三言两语道明情况。 “你是说，那只黑域螳螂抢劫了你？” “是的，他带着行军蚁，洗劫了我的船队。抢走货物不算，更绑-架了所有船员。我想报仇，希望您能交易给我武器。” “没问题！” 教训那只虫子，蝮青百分百乐意。 “你们需要什么，巡航舰，运输舰，激光炮，粒子炮，激光枪，我全部都有。” “您能接受什么货物？”潘特道，“我只有鱼肉，一条兽腿和青域调料。” 猛七拍了他一下，潘特又加上宝石和珍珠。 “我都接受。” 蝮青很痛快，立即将巡航舰提交系统。 “价值不符。” 改成运输舰，激光炮，粒子炮，始终无法交易。提交激光枪，白光才终于亮起。 吃下一块鱼肉，蝮青问道：“这是蓝域的细鳞鱼，还很新鲜。你们见过蓝域宿主？” “是的。” “我醒来的消息，是从他那里知道？” 潘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如果给秦宁造成麻烦，他会相当愧疚。 “我没有恶意。相反，能教训那只虫子，我很高兴。”蝮青道。 潘特和猛七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手中的货物，不适合直接交易。”说着，蝮青将鱼肉撕成长条，蘸着调料送进嘴里，“我联系秦宁，和他交易武器。你们再同他进行转换贸易。” 同样的货物，在不同星域价差很大。 例如宝石和珍珠，在紫域乏人问津，根本卖不上价钱。换成蓝域，价格却相当不错。 转换交易会增加费用，但比起现在，节省下的照样是天文数字。 打个比方，用相同数量的货物，潘特能同蝮青换取激光枪。经过秦宁转手，粒子炮不成问题。 经过这笔交易，蝮青已成为中级宿主。 以他的交易年限，早该升级。碍于蛇族习性，才拖延至今。 如今，为让林克吃下教训，他不介意勤快一回。 于是乎，秦宁又在睡梦中被吵醒。听到蝮青转述，半晌没说话。 从星际交易商沦落成二道贩子，他果然没有高大上的命。 看到蝮青拿出的货物，秦宁不禁一愣。 这些紫域矿石，竟和贝壳中发现的极其相似。 第五十一章 “这是紫域矿石，采用特殊提炼方法，能最大限度提高能源利用率。” 见秦宁感兴趣，蝮青不介意说得详细一些。 身为紫域种族，宅是天性。在提炼矿石的技术上，却是七域顶尖。只因同其他星域相距太远，加上常年冬眠，才至今不为人知。 “这种提炼方法很特殊，是不是紫域才有？” “不是。” 蝮青摇摇头，想了片刻，取出记录仪开始翻阅。 秦宁不解其意，却没有催促。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蝮青找到相关记录，在交易界面前放大，道：“矿石在紫域开采，提炼方法是荒古传承下来，大概一万年前得到完善。之后没有太大变动，一直维持至今。” “一万年前？”秦宁面露惊讶。 “是的。”蝮青展开记录仪，将查找的内容详细展示给秦宁，半点没有避讳。 “相关的记载有些模糊，不过可以断定，最初提炼方法由蛇族开创。后续的改善，应该来自外族。从技术层面来看，很可能是羽族。” “羽族？” “有一小段记载，像是凤凰的某个的族群。” 秦宁眸光微凝，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记载只到到这里。” 蝮青有些遗憾。 “一般情况下，采用这种提炼方法，紫域的矿石才能达到燃点。不过，这里记载着，有蓝域星球存在相同矿脉。” 以当时情况来看，两个星域并没有开展贸易。交换矿石的途径，九成是通过时空交易器。 秦宁点点头，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推论都是最为合理。 蛇族生命虽长，到底不比凤凰。 蝮青的交易器是从祖父手中继承。 他的父亲，除了吃饭，多数时间就是睡，常常几十年不动一下。对于成为宿主，在宇宙间进行货物交易，没有半点兴趣。 记录仪同样是祖父传下。 大多是近万年的记载。涉及到荒古时代，只有寥寥几笔。其中的部分内容，蝮青选择隐瞒下来，没有展示给秦宁。 无关商业机密。 而是太多对生意的抱怨，几乎能占满半个光屏。给外人看到，实在是有些丢脸。 冷血的蛇族，该是八风吹不动才对。因为几块矿石斤斤计较，大骂羽族阴险，太不合适了。 毕竟，他还要和秦宁做生意。这也是无奈之举，善意的隐瞒。 了解大概之后，秦宁表示，他愿意做转换交易。 “如果你有足够的储备，我本人希望交换几箱矿石。” “没问题。” 蝮青答应得痛快，没有片刻犹豫。 作为紫域贵族，他拥有可观的财富和领地。单是采矿星，就有一百五十多颗，完全不愁资源供应。 如果秦宁想要，他十分乐意出售。 之前没有开展域外贸易，一来是蛇族太宅，常常几十年都在睡觉。二来，各星域都有采矿星，多数不需要进口。 最后，紫域位置太偏，途中消耗会压缩利润。卖出的价格再高，也有些不合算。 没有商人会做亏本生意，宇宙时代也是一样。 “我没有太多的货物。”秦宁翻过储物器，想了想，道，“如果方便，能否几个小时后联系？” “几个小时后？” “我打算去捕猎。” “没问题。” 比起细鳞鱼，蝮青更喜欢红肉。 知晓秦宁的打算，当即提出，最好是异兽肉。 “有蹄类和长鼻类都可以。如果能捕捉到大型凶兽，两头能换整箱矿石。” “我明白了。” 心中有了计较，秦宁着手开始准备。 “如果带有黑域章鱼的毒液，你是否介意？” 短短几个小时，要捕捉足够多的猎物，必须尝试所有办法。 几天前，秦宁偶然发现，章鱼的毒液可以麻痹异兽。 如果蝮青不介意，他能节省大量时间和力气。 “不介意！”蝮青颇有些跃跃欲试，“我很想尝尝，说不定味道很好。” “我说的是毒液……” “我明白。”蝮青吐出蛇信，舔舔嘴唇，“我最喜欢的调料，都是由毒液制成。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好吧。” 敲定五个小时后联系，秦宁关闭交易系统。随后抓过墙角的果壳，将六只圆球倒了出来。 落到地面，小章鱼们弹跳几下，窸窸窣窣团在秦宁脚下，都有些迷迷糊糊。 “我要出去捕猎。”秦宁蹲下--身，按了按圆球，道，“能帮忙吗？” 小家伙们立刻精神百倍，大眼睛望着秦宁，举起触手，没问题！完全没问题！ 夜色渐浓，三轮明月高悬天空。 繁星点缀夜幕，似闪亮的宝石。 秦宁走出木屋，恰好有夜风吹过，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进入雨季之后，日夜温差陡然变大。遇上夜雨，气温会降得更低。 “运气还算不错。” 看一眼天空，确定没有雨云，秦宁紧了紧上衣，绕过木屋，进入漆黑的密林。 林中很安静。 经雏鸟们多次围捕，野兽为了保命，成群逃往森林深处。有几头凶兽不肯放弃领地，当日就被架上烤架，摆上餐桌。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发现一行隐蔽的足迹。 秦宁弯腰拨开落叶，发现是单独行动的有蹄类，不免有些失望。 “八成是头长角鹿……算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五个小时不算长，他不打算放弃任何猎物。 “应该是这个方向。” 一路向前走，足迹越来越清晰。 长角鹿属日行动物，喜欢群体行动活动。 然而，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实在太过凶残，逼得鹿群不得不分散开，白天躲起来，夜间才出来吃草。 被秦宁盯上的，是一头年轻的雄鹿。 巨大的长角，像是两把倒插的宝剑，笔直耸立在头顶。 皮毛是纯正的棕褐色。 沿后颈至脊背，覆盖大团的红色花纹，在黑暗中隐隐发光。这让它十分显眼，很容易被捕猎。 雄鹿找到一片刺玫，正在大嚼大咽。半点不知，自己正被盯住，猎手还不只一个。 高过肩膀的草丛中，秦宁放轻呼吸，发现潜伏在暗处的凶兽，禁不住嘴角上翘。 有心栽花，无心插柳。 幸亏没有放弃这头雄鹿，不然的话，哪有这样送上门的运气。 突然，右侧的灌木丛里传出声响。 雄鹿立刻警觉，前蹄重重跺地。发现危险后，没有迅速逃跑，直接调转方向，将锋利的长角对准灌木丛。 内有凶兽外有羽族，没有自卫手段，早成他人暗中餐。 用力跺着前蹄，雄鹿嘴巴咧开，现出满口獠牙。 别看老子吃素，照样身怀利器！ 秦宁趴低身体，没有着急行动。 灌木丛继续传出声响。 半分钟后，一头外形似虎，身长超过五米的凶兽，慢慢踱步而出。 既然被发现，干脆放弃隐藏。 凶兽发出低声咆哮，合金钢般的利爪探出，轻易抓碎一块黑色的玄武石。 长角鹿没有示弱。 这头凶兽很年轻，拼死搏斗，划开对方的肚子，或许有逃生机会。 掉头就跑，必死无疑。 猎物和猎手陷入僵持。 凶兽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险些被鹿角划开皮毛。 秦宁考虑扔几块石头。 趁早打破僵局，他才好抓住时机，渔翁得利。 “吼！” 终于，凶兽不耐烦了。 一声长啸，利爪扎入泥土，留下深深的印痕，猛然跃起，向长角鹿扑了上去。 树叶成片洒落，秦宁立即捂住耳朵。 这嗓门可真够大的。 长角鹿不甘示弱，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意志。 两头兽战在一起，一时之间，竟很难分出胜负。 战斗中，凶兽不慎踩到刺草，爪垫被划破，动作慢了半拍。长角鹿抓准机会，低头向前猛冲，随后向上一挑，扎入凶兽的侧腹。 透心凉。 除这三个字，秦宁想不出其他形容。 痛楚之下，凶兽-暴-怒，狠狠挥起前爪，抓破雄鹿颈项。动作幅度太大，身体被鹿角扎穿。 猎物和猎手两败俱伤，同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带着血腥味的风，打着旋绕过林间。 高大的古木后，一头外形似狼的凶兽，闪电般冲出草丛。 目标出现，秦宁双眼发光。 黑色图腾骤现，从锁骨蔓延到前臂。光翼瞬间张开，向狼形凶兽扑了上去。 在虚拟环境中，他见过这样的凶兽。 比起脖子，腰部才是它们最大的弱点。 玄光亮起，凶兽发现不对，抬头一看，立刻吓得四腿发软。 “嗷——” 别误会，这不是召唤同伴的讯号，而是在破口大骂：哪个孙子告诉老子，这个宿舍区的鸟人都在白天捕猎？今天要是能跑出去，一定逮住那个孙子，全身咬出窟窿眼！ 猎物哪有命重要，凶兽掉头就跑。 为保持凶兽完整，秦宁没有发出光箭，抄手抓起两只蓝球，嗖一声扔了出去。 小章鱼盯准目标，借树干弹跳加速。 眨眼的时间，追上逃命的凶兽，张开触手，一齐拥抱上去。 “嗷——” 触手貌似柔软，上面的吸盘却会要命。 附在凶兽背上，小章鱼取出钢刀，迅速剃毛破皮，注入毒液。 凶兽跑得越急，毒液发作得越快。 一百米后，终于双眼一翻，口吐白沫，不支倒地。 秦宁飞上前，点点两只蓝球，表扬道：“做得好。” 话落，单手覆上凶兽，直接收进储物器。 一只鸑鷟和六只章鱼配合默契，三个小时内，横扫方圆五公里。 凡是遇上的野兽，无论品种，不管大小，统统抓起来。 蝮青那里卖不上价钱，可以留下自己吃。 一切都很顺利，秦宁越抓越兴奋，狂风一样席卷密林。 狼嚎虎啸接连响起，偶尔掺杂几声树木折断，巨石碎裂的杂音。 林中兽吼不绝，陆续有雏鸟被吵醒。 湖岸边，两只鸿鹄推开木门，展开光翼，飞上高处一探究竟。发现是秦宁在林中捕猎，没有多想，直接俯冲下去。 鵟雕动作稍慢，雪雁多数不会飞，干脆步行走进林中。 黑雁落在最后，却是运气最好。发现奔逃的鹿群，立即分散开，互相配合，展开一场围捕。 进林中的目的？ 没空管那么多，抓到鹿再说。 秦宁万万没想到，抓几只凶兽而已，竟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见白岚和白曦飞来，指指右侧两行足迹，说道，“有只凶兽从这里跑了。你们有兴趣，可以追上去。” “你呢？” “我抓的够了。” “好吧。” 两只鸿鹄点点头，循着足迹，越过倒伏的高草，果然发现一头狮形凶兽。 越来越多的雏鸟走进密林。 见到野兽，立刻忘记初衷。劲头被点燃，见什么抓什么。 “没想到，夜里的猎物比白天多！” 凶兽们四散逃命，无限悲苦。 他xx的，白天不安全，晚上也要提心吊胆，这日子没法过了！ 巡查的红隼察觉异况，飞近盘旋两周，看清林中正发生什么，当场无语。 “第一宿舍区没有鸮族吧？” “没有。”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谁能解释一下，明明是白天活动的鸟，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林中捕猎？ 奇怪归奇怪，红隼们没有贸然出声，反而飞高数米，避免打扰雏鸟。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雏鸟们都有了收获，红隼才陆续下落。扫过雏鸟，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雏鸟们面面相觑。 起初是被声音吵醒，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走进林中，见到觅食的野兽，肚子不由自主开始叫。 饿了就要吃，想吃就要捕猎，多简单的道理。 于是，就发生红隼之前见到的一幕。 “被声音吵醒？” “对。” “大概是有人肚子饿，先进林中捕猎。然后大家都被吵醒，就都饿了。” 红隼有些接受不能。 说成磨练捕猎技巧，都比这样强吧？ “最先进林的是谁？” “是我。” 秦宁扇动光翼，从半空落下。 和蝮青的交易让他十分满意。 见红隼到来，利落收起货物，主动出面将事情解释清楚。 “我想抓野兽，所以才进的林子。”秦宁表情诚恳，眼中带着歉意，“吵醒大家并非我的本意，很抱歉。” “你没有错。”黑鸣最先开口。 “对，秦宁没错！”红翔附和。 “没有规定说，夜间不许捕猎。” “就是！” “难道肚子饿得睡不着，就只能挨着吗？” “我们要夜间捕猎！” “捕猎！” 雏鸟们开始激动。 红隼知道，没法继续问，只能到此为止。 归根结底，的确没有这样的规定。相反，增加捕猎次数，还会受到鼓励。 “这件事不会被追究。”红隼双手下压，示意雏鸟们安静，不要过于激动。 幸好是在第一宿舍区。 换成第六宿舍区，别说安静，不吵得脑仁疼就算不错。 话又说回来，第六宿舍的雀鸟也不会晚上不睡觉，跑到林子里和凶兽干架。 “下次不要这么莽撞，进森林一定要小心，集体行动，明白吗？” “明白！” 雏鸟们答应得痛快，回房之后，饱饱吃过一顿，睡得更加香甜。 自此，夜间捕猎成为第一宿舍区的传统项目。消息传出，其他宿舍区的雏鸟也纷纷仿效。 这种发展，让雕鸮和角鸮无语良久。 他们硬是改变习惯，从昼伏夜出变成昼出夜伏，到底是为了什么？ 雏鸟们的自发行动，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接下来的几天，秦宁白天抓鱼，晚上捕兽，成为最尽职尽责的二道贩子。 潘特想要报仇，几门激光炮，几把激光枪，起不到任何作用。 想要教训虫子脸，必须有星舰！ “十箱宝石，一万三千五百颗珍珠。” “二十头异兽。” “运输舰？不，潘特想换巡航舰。明白，不要细鳞鱼……” 每隔两天，秦宁就会被潘特和蝮青定位，彼此交换货物。 几次下来，系统交易额不断上涨。 秦宁收获近百箱矿石，成吨的调料，珍珠宝石更是不计其数。 潘特得到想要的巡航舰，蝮青屯集足够的调料和食物，三方都很满意。 “合作愉快。” 得到蛇族的巡航舰和武器，潘特有底气和林克一战。 猛七自愿帮助朋友。 遭过行军蚁洗劫的猛犸和象鼩，都乐意帮忙。 “祝你旗开得胜，大仇得报。” “狠狠揍扁那只螳螂！” “谢谢。”潘特仍然很瘦，精神却相当好，“我一定拼尽全力，请等着我的好消息！” 林克能定位他的坐标，反过来同样可行。 找准地方，趁着人少开炮，即使不能马上打赢，也能赚回些利息。 交易间隙，潘特联络在青域的族人，各方打听消息。确切证实，林克尝到甜头之后，变得贪心不足。计划再次实施抢劫，换取回到主城的机会。 “他疯了吗？” 得知消息，秦宁简直不敢相信。 虫子脸是打算做星际海盗？ 这简直是狂奔在作死的大道上，一去不回头。 秦宁不知道的是，由于被议会追责，石城发生粮食危机，正计划抢劫林城，并开展域外贸易。 林克最好祈祷，不要遇上怒火中烧的恐鸟。 完成整笔交易，秦宁安下心来，大量翻阅专业文献，参考各种资料，试图破译鸑鷟留下的文献。 功-夫不负苦心人。 死掉上万个脑细胞之后，终于从紫域矿石中得到灵感。 “这不是一个词组，而是一种组合，代表两种不同的矿石！” 将词组拆开，对照文献翻译，终于成为连贯的语句，有了不同的含义。 万里征途，到底迈出第一步。 秦宁压下兴奋，趁热打铁，快速记录每个关键点，黑色的双眼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鸿鹄旗舰离开王城，没有马上返回主城，而是转道边境空间站，盘桓数日。本该恢复平静的王城，却突然炸开了锅。 同白珝达成“协议”，向石城追责，并付出大量赔偿，黑鹰城主以为事情能告一段落。 没有想到，白珝虽然返航，城中还有一个人等着收拾他。 某天被羽皇召见，半句话没说完，就被暴-打一顿。 原因？ 没有原因。 很生气？ 很好，继续打。 看到被抬出王宫的鹰乾，鹰族议员急了，集体讨要说法。 羽皇架起长腿，闲闲的掏着耳朵，就是看他不顺眼，拳头痒，怎么着吧？ “有能耐赶我出王城，我还谢谢诸位。” 议员们气结。 真能这么干，他们还需要抗-议吗？！ 黑鹰城主本就心虚，没让众人继续追究。其结果，伤没好利索，又被收拾一顿。就此开始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揍的精彩生活。 这时，距开学已过去三个月。 雏鸟们从训练场出来，很快被召集到一起。白隼校长宣布，第一阶段课程结束。 “明天，保护罩会收起。” 封闭生活告一段落，可以离校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真的吗？” “太好了！” 雏鸟们大声欢呼，互相拍着翅膀庆祝。 秦宁挠挠下巴，想起上次见白珝，收到满床羽毛，不知为何，耳根竟有些发热。 第五十二章 离校当日，雏鸟们都起得很早。 清晨时分，天气微凉，空中淅淅沥沥飘着小雨。 仔细收起羽毛，整理过储物器，秦宁走出木屋。 细雨朦胧中，青草翠绿，姹紫嫣红绽放。薄雾轻盈飘摇，仿佛人间仙境。 站在湖岸边，深深吸一口气，凉意沁入体内，精神为之一振。 “秦宁。” 正有些出神，耳边听到声音，秦宁回过头，发现是白岚和白曦结伴走来。 “你气得真早，稍后要到主学区集合。” “爸爸和清叔会来接我们。” 三人说话时，其他雏鸟陆续醒来。 鵟雕住在火山下，和秦宁三人通路。 白颊黑雁和红腹黑雁住在城西，雪雁住得更远。因此，离校后就要分别。 三个月内，雏鸟们朝夕相处，同进同出。乍然要分开，哪怕只有一段时日，仍十分不舍。 “旋叔发讯息来，回族群之前，要先去海边。” “去海边？” “恩。”黑鸣抓抓头，“具体做什么，旋叔没说。” 他们已经过了跳崖的年龄，难道是要考验潜水？ 几次潜水输给秦宁，身为海鸟，的确需要勤加训练。 “你们在说什么？” 红翔凑过来，单手搭着黑鸣的肩膀，引来后者皱眉。 “小气。” 撇撇嘴，红翔退后半步。 “又没戳你肚子。” 黑鸣立即瞪眼，当场挥了挥拳头，想打架？ 秦宁看一眼天色，忙道：“保护罩打开，估计要等好久，先吃点东西？” “好主意！” 两只黑雁转移注意力，战火消弭无形。 秦宁松了口气，不由得发笑。 吃货的宇宙，真心令人感慨。 “吃什么？” “要不要捕猎？” “不用，我这里还有储备。” “我也有。” 雏鸟们饭量暴涨，捕猎技能不断增强，林中凶兽数量锐减。 幸存者几乎是数着分秒过日子，听到鸟鸣就腿软。逮住机会更要大吃特吃，唯恐现在不吃饱，哪天运气不好，逃不开鸟爪，成个饿死鬼。 和蝮青交易，秦宁累积不少存货。经过小章鱼料理，堪称色香味俱全。 鸿鹄和鵟雕习惯性蹭饭，黑雁和雪雁就地坐好，闻到食物的香气，马上双眼发亮。 “这是昨天摘的果子。” 黑鸣递出野果，顺手接过烤鱼，埋头就啃。 储物器可以保鲜。 烤肉带着温度，甚至有些烫嘴。鱼汤鲜美，顺着食道滑下，更是无上的享受。 “嘶——” 秦宁一边吹气，一边将烤肉撕成条，卷着海藻送进嘴里。 “这样好吃吗？”栗扬有些好奇。 “好吃，绝对好吃！” 秦宁鼓起腮帮，又卷起一条，看了看，送到鵟雕面前。 “尝尝？” 身为食肉猛禽，对海藻本能有些抗拒。 栗扬犹豫两秒，架不住秦宁热心，接过来咬一口，味道竟真的不错。 “我没骗你，好吃吧？” “好吃。”鵟雕诚实点头。 “还要吗？” “要！” 秦宁递过海藻，黑鸣凑过来，笑眯双眼，很是得意。 “海藻是我捞的。” 黑雁吃肉，鵟雕吃素。 羽族食谱极大丰富，由此可见一斑。 雏鸟们围在一起，分享食谱，尝试各种搭配。 最后总结出，海藻卷肉最美味，滴上野果汁的烤鱼也十分爽口。 “海里有贝类，味道相当不错。” 秦宁咽下鱼肉，掰开一个野果，道，“有机会去海边，可以抓些回来。” “没问题！” “交给我吧。” 黑雁们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多做储备，带给大家分享。 潜水小意思，捕捞贝类，简直手到擒来。 因为秦宁的一句话，继湖鱼和凶兽之后，海中贝类又将遭遇生存危机。 黑雁们兴高采烈，和秦宁讨论潜水捕捞，完全忘记了时间。 其他雏鸟集合完毕，已经前往主学区。灰隼讲师点过数量，发现少了两百多只。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没来。” “一只都没有？” “没有。” “我去叫。” 灰隼讲师无奈，起身飞走。 以为能清闲一日，没想到比平常还要操心。 雨渐渐停了。 灰隼讲师飞到宿舍区，从高空俯瞰。湖岸边，一群雏鸟正在聚餐。 “该集合了。”灰隼讲师收起光翼，落到地面。 雏鸟们闻声回头，手里还抓着烤肉。 微风吹过，烤肉香气飘来，灰隼讲师不禁抽抽鼻子。难怪对课后奖励不屑一顾，味道的确没法比。 鵟雕黑雁没有这种手艺，难道是凤凰？ 也不像啊。 知道错过时间，雏鸟们一阵忙乱。 “时间到了？” “已经这么久了？” “快收拾一下，马上！” “旋叔等久会揍人的！” “白颊黑雁会揍人？” “废话！”黑鸣瞪眼，“难道鵟雕不会？” “会。”栗扬抓抓后颈。出壳后，他没少挨揍。 “那不就结了！”黑鸣继续瞪眼。 羽族爱护幼鸟不假，但多数奉行斯巴达教育。没挨过揍的雏鸟，大概只有三只凤凰。 为节省时间，雏鸟们又玩起抛接游戏。 等在主学区的雏鸟，听到半空传来长鸣，抬起头，看到呈抛物线飞来的同窗，集体无语。 凤凰不能比，凤凰的“舍友”一样没法比。 金雕感触最深，狠狠咬牙，又给黑鹰和白头海雕记上一笔。 人都到齐后，灰隼讲师又点过数量。 确定没有疏漏，白隼校长走上高台，扬声道：“这三个月中，大家都很努力，表现很好，学习成绩也十分优秀。等到下个学期结束，都可以准备独立。” 语音未落，雏鸟们已经兴奋起来。 “但是，无论在学校里多么优秀，一定不能骄傲。” 白隼校长表情严肃，话锋突然一转。 “在学校时，你们受到保护。实战课经历危险，闯入陌生环境，遇上荒古兽群，也不会真正受伤。离开学校之后，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金色建筑前，白隼校长扫过激动的雏鸟，语重心长。 雏鸟们安静的听着，没有一人出声。 “你们要记住，路很长，要学的东西很多。” “骄傲，自视甚高，粗心大意，莽撞，轻视对手，无论哪一点都会致命。” “独立之后，依旧不能放松。” “羽族属于天空，是蓝域的统治者。” “羽城是最伟大的星城，生活在这里的，都是最勇敢和智慧的族群。” 说到这里，白隼校长顿了顿。 “当然，少数除外。” 白尾海雕和白腹海雕绷紧脸颊，亲族的作为让他们羞愧。 “作为羽城一员，理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能背弃羽族的荣誉，不能让族人失望，更不能让祖先蒙羞。 “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雏鸟们大声回答，慷慨激昂。 白隼校长含笑点头，在众人情绪最高时，忽然泼下一桶冷水，带着冰碴。 “等休息结束，大家返校后，将会有一场考试。” 雏鸟们眨眨眼，考试？ “取前三名和最后三名，计算平均分值，作为合格标准。” “凡在分值以上，即视为合格。落到分值以下，”白隼校长故意停住，待雏鸟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才慢悠悠道，“教学楼前连挂两日，作为惩罚。”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风打着旋，卷过主学区。 金色建筑前，一千五百多只雏鸟全部石化。 五秒后，僵硬的转动脖子，看向队伍前的三只凤鸟。取平均值，这三只能否刨除？ 白隼校长摇头，愉快表示，当然不行。都在一起上课学习，必须要一视同仁。 分数太高？ 那才更有挑战性！ 确认规则无法更改，雏鸟们顿时泪如雨下。 无他，绝望而已。 这三只开挂的鸟，通用语满分，实战课满分，星舰知识课满分。 和他们平均，是要玩死大家的节奏？ 对于同窗的悲愤，秦宁可以理解。但凭良心讲，自己的格斗课照样零蛋。找不到解决办法，大家都要上屋顶，谁也不比谁惨。 虽然对凤凰来说，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可众目睽睽之下，挂到楼顶吹风，着实称不上多好的体验。 和雏鸟们一同石化的，还有事先并不知情的讲师。 无论脾气好的灰隼，还是相对暴躁的游隼和红隼，听完白隼的话，全部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校长到底拍了几下脑门？ 明知凤凰三科开挂，一门挂零，还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要不分族群一锅烩了？ 他年纪大，可以躲在学校里，几年不出门，避开纷纷扰扰。 自己可不行！ 教学时间之外，多数时间要承担巡逻任务。被坑的雏鸟回家告状，护孩子家长炸毛，百分百会撸起袖子，追上门套麻袋。 甚者，白主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 讲师们互相看看，想到某种后果，一起打了个哆嗦。 “要不然，遇上格斗课考试，咱们下场？” 雏鸟间实力差距太大，系统会判定成绩无效。 讲师下场，总能有些分数吧？ “这合适吗？”红隼表示怀疑。 “合适。”游隼表示，“没有规定讲师不许下场。” 总之，不能继续让凤凰挂零蛋。 “要是每场都输，一样不会有成绩。” 凤凰再强，未必能战胜成鸟。 “没关系，雄灰隼最弱，让他们上。” 灰隼：“……” 他们可是听到了！信不信孩子家长没来，先盖你们麻袋。 灰隼不发威，当他们是家雀？ “凤凰的事没问题，其他雏鸟怎么办？” “三个满分并列，算成一个。从后往前数，多取两名，总能平衡一下。” “校长若是不答应？” “必须答应！”游隼咬牙。 “还是不成呢？” “……凉拌。” 讲师们开动脑筋，试图弥补校长拍脑门的恶果。 金色建筑中忽然响起鸟鸣。 笼罩在校园上空的透明光罩，出现层层波纹，似坚冰融化，自中心开始消散。 封闭生活即将结束，雏鸟们齐声欢呼。 哪怕回来要面对考试，成绩出来九成被倒挂，也不影响这一刻的好心情。 学校大门前，原始羽族不停飞起落下。 几只翠绿靛蓝的孔雀突然开屏，吸引不少目光，格外抢眼。 大雁成排，白颊黑雁和红腹黑雁先后抵达，互相打着招呼。 雪雁和天鹅结伴，彼此聊得热切。 在学校里，红鸢和鹃隼打得热闹，两个宿舍区的雌鸟几乎水火不容。 学校外，两族的关系却相当不错。 红鸢刚从空间站调回，正打算拜访鹃隼。依主城命令，下个月起，两族将抽调人员，一同前往卫星城。 “林城主动挑衅，赔偿两座卫星城太便宜他们！” “未必。” “怎么说？” “这两座卫星城没多少资源，位置却十分重要，直连通往域外的航道。林城起初不肯给，后来白主出面，才乖乖交出来。” “白主说了什么？” “不知道。”鹃隼摇头，遗憾道，“我是从燕岚那里听说。白主具体说了什么，他不肯透露。只说通讯时，黑鹰脸都绿了。” 脸绿了？ 那一定吃了大亏。 “大快人心。” “的确。” 另一边，金雕抱臂，冷冷看着白尾海雕，从鼻孔哼气。知道事情和他们无关，看到相似的外形仍是气不顺，见面就想开架。 白尾海雕转过头，让开几步，不和这群炸毛鸟一般见识。 雀族依旧是吵闹的中心。 比起成年的云雀和奎利亚雀，雏鸟那点口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快看！” “是信天翁。” “鵟雕来了？” “是鵟雕……等等，那是白主？” 信天翁从半空落下，粉红的鸟喙，雪白的身躯，翅膀尖的黑色硬羽，是区别于亲族的标志。 白珝跃下鸟背，发尾轻轻飘散，柔顺的覆上肩背。 金色的细链垂在额前，点缀菱形宝石。轻轻晃动间，炫发五彩光芒。 修身的白色长袍，袖口以金环箍住，雕刻凤凰图腾。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栗颜跟在白珝身后，向四周扫过几眼，见到有些僵硬的金雕，习惯性的想要开嘲。被黑旋瞪了一眼，意识到场合不对，方才作罢。 同为雕族，互别苗头成为必然。 金雕看不惯鵟雕，始终憋着一口气，想要超越对方。 没想到，白头海雕出事，自己族中也查出问题。别说和鵟雕争高下，保持现有的地位都相当困难。 栗颜开口没好话。 以金雕目前的处境，不管出于何意，都将被看做落井下石。 十有-八--九-会结仇。 “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栗颉来接雏鸟，正和几只黑鸢说话。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栗颜的肩膀。 “敢惹麻烦，信不信回去收拾你？” 威胁很有效。 栗颜缩缩脖子，手指比过唇前，他一定闭嘴！和亲姐没法讲理，老实听话为好。 短暂寂静后，人群又恢复喧闹。 甭管猛禽还是小型鸟，八卦的焦点，始终围绕在白珝身上。 “传闻白主养了一只雏鸟，看来是真的。” “你刚从空间站回来，消息太滞后。” “什么？” “根本就不是传闻。我女儿在通讯中说，白主对那只雏鸟很好，特意抽出时间，专门到学校去看他。” “真的？” “绝对错不了。” “我还听说，那只雏鸟是凤凰，至少有凤凰血脉。” “那就难怪了。” “是啊。” “我见过那只雏鸟，黑羽的。” “凤凰中的黑羽，莫非是……”鸑鷟？ 如果真是鸑鷟，白主的表现就很好解释。 荒古时，凤凰五族时常通婚，鸿鹄和鸑鷟最为亲近。 万年前，鸑鷟灭族，鸿鹄全族伤心许久，哀鸣声持续数日，闻者无不落泪。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透明的保护罩消失，校门开启，雏鸟列队走出。看到族人，立刻变成原始形态，扑腾着冲了过来。 雏鸟们有经验，这个形态最能博得长辈疼爱。 果不其然，抱起刚刚长出硬羽的毛球，无论雌鸟还是雄鸟，都是满脸疼爱。 无心询问其他，直接取出大块的烤肉，带着热气的谷物，以及新鲜脆嫩的海藻水草，挨个投喂。 “多吃点。” “食物不够，自己捕猎没有？” “抓到了什么？” “湖鱼，还有异兽？” “饿瘦……”恩？怎么手感不对，好像还胖了点？ 相比离校就变的毛团，三只凤鸟站在原地，颇有些醒目。 “爸爸！” “清叔！” 向白珝行礼之后，两只小鸿鹄恢复活泼性子，跑到白岩和白清身边，没说几句话，就被塞了满嘴食物。 秦宁站在白珝面前，耳朵越来越红。 “怎么了？” 白珝看得有趣，微微挑眉。 “没什么。” 抬起头，对上烟色的双眼，秦宁连脖子都红了。 靠近白珝，就会觉得亲近。 距离越近越明显。 这种感觉，和想扑到羽毛中打滚没两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宁说不清。但羽毛可以扑，换成人……坚决不成！ 看到秦宁的样子，白珝歪了一下头，忽然笑了。 抬起右手，轻轻覆在秦宁发顶，从发根梳到发尾。腕上的金环反射光芒，精美的图腾像要活过来一般。 “一个多月不见，你长高了。”声音温和，像是潺潺流动的溪水。 现在的秦宁，刚刚高过白珝胸口。只是比不上白岚和白曦，后者已接近白岩的肩头。 “有按时吃饭吗？” “有。”秦宁点头。 “五顿吗？” “八顿。每天八顿，偶尔会加餐，我保证！” 白珝挑眉，显然在表示怀疑。 少顷，终于点点头，双手握住秦宁的腰，将他举起来，放到信天翁背上。 “仍是少了些，下回多吃点。” 如果林中的凶兽知道，肯定会大哭一场。 一天八顿还嫌少？非要把它们吃到绝种才肯罢休吗？！ 回到火山口，鸿鹄们正准备宴会。 白岚白曦和秦宁道别，各自回家。 白珝抱起秦宁，飞落湖心岛屿。 “你先休息，最好睡一会。”将秦宁送上二楼，白珝忽然弯腰，唇擦过他的额前。“我还有事要处理，吃饭时会叫醒你。” 房门关上，秦宁呆呆的瞪着门板，手指覆上额前，彻底僵住了。 当夜，火山口举办盛大宴会。 被几百只鸿鹄投喂，三只雏鸟吃得肚子滚圆，几乎走不动道。 城内族群都在庆祝。 无一例外，准备好丰盛的食物，犒赏认真学习的雏鸟。 羽城一片欢笑时，石城的粮荒愈发严重。 成鸟还能坚持，雏鸟绝对不行。 实在撑不下去，乌檀一声令下，照计划开抢！ 借隐形装置保护，巡航舰驶近林城原始星。被空间站发现，二话不说，立刻以凶猛的火力覆盖。 通讯？ 都来抢劫了，还通什么讯。 “你来指挥！” 将指挥权交给另一只恐鸟，乌檀亲自登陆原始星。 无需顾虑环境问题，恐鸟们放开力气，成群的异兽被抓捕，古老的林木被连根拔起。大片海水被烤干，海鱼成群传送上舰。 石城的计划十分周全，动作极快。抢劫原始星的同时，想方设法破坏空间站，拦截所有通讯。 等鹰乾接到消息，已有三颗原始星遭到抢劫。 看到发来的惨状，鹰乾吸气运气，再吸气再运气，终于没忍住，一把捏扁合金制成的通讯器。 正暴-怒时，听人来报，羽皇有请。 “羽皇？” 现如今，这对鹰乾只意味着一件事，挨揍。 城内被抢，人又要挨揍。黑鹰城主怒火攻心，差点晕过去。 这还有没有天理？！ 事实上，在他惹怒白珝，使得鸿鹄开出旗舰时，天理就弃他而去。 想讨一个公道？ 只身跨越黑洞还更容易些。 第五十三章 回到火山口两日，睡觉之外，秦宁除了吃就是吃，从早到晚被投喂，嘴巴几乎没有停过。 偶尔白珝不在，饭量照样不减。 每隔两个小时，圆筒机器人就会滑到身边，提醒秦宁吃饭。 小章鱼被放出储物器，看到站在床边的圆筒，立刻如临大敌。 在对方头顶闪着橘光，端来食物提醒秦宁用餐时，六只圆球骤然鼓起，从头顶到触角，颜色不断加深。 捞过界有没有？抢工作有没有？视他们如无物有没有？ 这能忍吗？ 坚决不能！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圆筒端来烤肉，蓝球轻蔑的瞥一眼，挥舞触手，片开异兽腿。 巴掌大的肉片裹上调料，架上烤架，伴着滋滋的声响，香味迅速飘散，无比诱人。 秦宁吃得心满意足，圆筒很是不满，闪动的橘光当场变红。 得意的弹跳两下，蓝球摇摇触手。再智能也是机器，由程序设定，没有创新和开发能力，和自己没得比。 败落一局，圆筒滑出房门，头顶红光始终没变，反而有加深的趋势。 隔日，热腾腾的鱼汤代替烤肉，送到秦宁面前。后者刚要下口，蓝球蹦跶几下，以最快的速度整治一锅鲜汤。 秦宁打着饱嗝，翘起大拇指。味道如何，自然不必说。 连胜两局，小章鱼愈发得意。 见圆筒送来果汁，立刻取出野果。比味道，比新鲜，无不高出一截。 秦宁咬着野果，捧着一杯果汁，想着该如何消失。 蓝球环抱触手，高昂着头，排开站在床角。 圆筒默默收起托盘，滑出房间。 三分钟后，头顶红光回来，冲到床边，砰的一声，立起透明防护罩。随后手臂探出，组装成两部小型激光枪，枪-口对准六只圆球。 程序设定的机器，也是有脾气的。 屡次挑衅，鄙视专业程度，实在忍无可忍。信不信一枪毙了你？！ 小章鱼毫不示弱，取出分散开的零部件，三两下组装成一部激光炮。 炮筒架起来，和两只圆筒展开对峙。 怕你啊？开-枪试试！ 大战即将爆发，秦宁吓出一头冷汗。连忙放下果汁，扑上前阻止。 未料想，直接撞上防护罩，疼得呲牙咧嘴。 宿主有受伤危险，时空交易器亮出白光，仿佛一支利箭，瞬间穿透合金。 两方对峙变成三方会战。 秦宁捂着额头，顿觉眼前昏暗一片。 最后，还是在白光的帮助下，推开防护罩，按住小章鱼，挨个收回储物器。轮到手臂长的激光炮，忽然觉得眼熟。 银紫色的炮管，青色的花纹，相当符合蛇族审美。 拆开来，分明是蝮青给出的枪械样品。按比例缩小，价值不高。交易结束后，收进储物器里，再没有留意。 没想到，竟被这些蓝球发现，拿来组装利用。 “真能发炮吗？” 这样的体积，就算能开炮，估计威力也不会太大。 秦宁丢开手，没有继续关心。 目标在眼前消失，圆筒机器人收起激光枪，头顶的红光减弱。但自此以后，看到蓝色的东西，红光都会出现。如果这东西恰好又是圆的，情况会更加严重。 这种奇怪的反应，让设定程序的鸿鹄纳闷许久。几番研究分析，始终没找出答案。 秦宁则下定决心，回校之前，尽量避免让两者碰面。 虽说房子不怕轰，但伤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珍贵的休息时间，无需整日学习。 多数雏鸟都在疯玩，秦宁却不在此列。大量的鸑鷟文献等着破译，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打开储物器，各种记录仪散落满床。 圆筒机器人滑上前，尽职尽责扫描。确认没有危险，回到墙边，指示灯熄灭，短暂陷入休眠。 “原始星矿脉，矿石……对，上次就读到在这里。” “提炼方法，熔点，舰船甲板，这是舱壁，指挥？不对，好像是另一个意思。” 秦宁全神贯注，投入到学习中，心无旁骛。 四面光屏同时展开，文字不停滚动。 一面是相关的矿石资料，一面是拆散的词组，两面是和词组对应的解释。 掌握关窍之后，秦宁双手飞动，阅读和记录速度不断加快。遇到陌生的词汇，拆散后仍不解其意，干脆记录下来，暂时放到一边。 聚精会神时，耳边传来敲门声。 秦宁头也没抬，简短道出“请进”。 白珝推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秦宁盘腿坐在地上，被光屏包围。 皱了下眉，白珝快步走上前。 “怎么坐在这里？” 见秦宁没有回应，干脆弯下腰，直接将他抱起，放到床上。 “不要坐在地上。” 关闭记录仪，白珝俯身握住秦宁脚踝。 “容易着凉。” 阅读被打断，秦宁来不及懊恼，只觉得喉咙发干。 后颈是羽族弱点，脚踝也是？ 难怪游隼讲师抓鸟，都是从爪子开始。 “如果习惯改不了，我会让人铺上绒毯。”移开记录仪，白珝眸光温和，手指一下下顺着秦宁的头发，“你喜欢哪一种？” “哪一种？” “异兽或是凶兽。” 见秦宁不明白，白珝笑道：“有几种长毛兽，每年都要换毛，制作绒毯最合适。它们的肉质也很好，想不想尝尝？” 咕咚。 秦宁很想捂脸。 刚吃过早饭，这还不到一个小时。 真心没救了。 “羽城原始星有长毛兽，最好的种群却在石城原始星。” “石城原始星？” “对。”白珝收回手，问道，“记得乌檀吗？” 乌檀？ 歪着头想想，脑中闪过一群红褐色图腾的壮汉，秦宁恍然。 是闯入荒岛的地行羽族？ “是他。” 不解的看着白珝，秦宁面带疑问。 为什么提他，和长毛兽有关系？莫非要和石城贸易？ “船坞爆炸是石城所为。王城议会查明证据，决定向石城追责。” “所以？” “因为一些原因，半个月内，石城无法足额赔偿。乌檀主动联系我，决定移交两颗原始星，抵偿重建船坞的费用。” 移交原始星，还是两颗？ 秦宁皱眉，更不明白。 以他目前具备的知识，也十分清楚，修建船坞费用虽高，一颗原始星绰绰有余。 石城竟然移交两颗？ 明摆着事情不对。 “这两颗原始星是不是有问题？” 心里想着，秦宁下意识问了出来。 “的确有问题。” 给出肯定答案，白珝打开记录仪，展开一片星域。 定位星球所在，选取具有代表性的陆地，逐渐方大，将图像细化。 事情原因当场水落石出。 原始星正遭受旱灾。 不是季节性变化，更像星球由内自外，正迈向死亡。 水源枯竭，古木成片死去。本该茂密的灌木和草丛，全部焦黄枯萎，没有半点生机。 勉强存活的异兽，找不到足够的食物，都是瘦骨嶙峋，挣扎在生死边缘。 乌檀没有提前捕猎干净，并非出于好心。 干旱导致疾病，残存的兽群很可能携带病菌，不适合直接食用。 疾病可以治疗，病菌也能清除，只是相当耗费时间。与其无谓的浪费精力，不如直接抢劫林城。甚至到域外贸易，都更加快速高效。 “这颗星球似乎没有多大价值。”秦宁皱眉，“羽城为什么会接受？” “移交当时，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那是欺骗！”秦宁咬牙，太不要脸了！ “从表面看，的确是这样。”白珝眨了眨眼。 “表面上看？” “实际上，这两颗原始星并非死去，而是经历新生。” 秦宁很是诧异。 这又是怎么回事？ “干旱肯定会结束。”白珝笑道。 “这两颗原始星曾是青鸾的领地，每隔十万年，地底熔岩都会喷发。届时，星球表面被吞噬，生物发生进化，新物种生成，资源会更加丰富。” 十万年喷发一次？ 秦宁凑近屏幕，看着干裂的河床，了无生机的草场，很难相信，这样一颗星球会重新焕发生机。 “今年正巧就是？” 白珝点点头，道：“石城占据这两颗原始星后，根本不曾深入了解，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换句话说，乌檀想恶-心白珝，结果却自己坑了自己，把丰饶的星球拱手相让。 不能怪恐鸟无知。 凤凰之外，没谁有几万年的寿命，记录下如此惊人的秘密。即使有决心有毅力，也不具备相关条件。 三天前，移交工作完毕。 羽城派出观测船和巡航舰，接管原始星，设置临时空间站。 记录仪中的画面，都是由空间站发回。 分析观测到的数据，不超过五天，两颗星球都将产生巨变。 “地底熔岩喷发，地壳板块运动，海底会升起山峰。” 伴随着白珝的讲解，虚拟图像产生变化。 “整片海域都会消失？” “不出意外，有七成以上的可能。” 白珝坐在床边，单手揽在秦宁身侧。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状似无意，却让秦宁耳根烧了起来。 “这片丛林会消失，成为盆地，或是一座内陆湖。” 修长手指点过，白得近乎透明。 “冰川在移动中扩大面积，海水会不断减少，生成新的陆地。” “如果扩张速度太快，一段时期内，近半陆地将处于冰冻状态，这对生物是极大的考验。” “大概需要一两百年的时间，存活下来的生物才能适应环境，开始恢复种群数量。” 白珝讲得细致，秦宁听得入神。 沧海桑田，地壳变换。 虽是虚拟图像，也足够震撼人心。 “真会有这样的变化？” “会。” 画面定格在一株新生的植物，白珝侧头看着秦宁，温和道；“想不想亲眼看看？” 说实话，秦宁很是心动。 “来得及吗？” 半个月后返校，将要面临一场考试。如果时间太长，肯定会错过时间。 他可不想因为没有成绩，被游隼讲师挂上屋顶。 “来得及。”收起记录仪，白珝笑道，“白岚和白曦也会同行。” 青鸾的星球遗失太久，为缅怀亲族，该有此行。 “我去！”秦宁不再犹豫。 白珝勾起嘴角，睫毛低垂，俯身吻了他的发顶。 “两天后出发。” 以凤凰的强悍，才能在雏鸟时期做星际旅行。换成别的种族，即便是鵟雕雪鸮，也不敢轻易冒险。 羽族中，猛禽寿命最长，生育率却最低。 每只雏鸟都异常珍贵。 故而诱鲨剂事发，才会真正激怒白珝。 黑鹰和恐鸟应该庆幸，没有一只雏鸟受伤。不然的话，羽城的报复绝不仅此而已。 当天下午，接到羽皇通讯，白珝离开火山口。 两只小鸿鹄来找秦宁，得知要前往原始星，差点高兴得蹦起来。 “爸爸告诉我，我还不敢相信！” “真要去原始星？” “对。”秦宁打开记录仪，展开复制的星球画面，说道，“亲眼看到的话，一定比虚拟图像震撼百倍。” “真可惜，栗扬和黑鸣不能去。” “是啊。”白岚叹了口气，“他们还不能进行时空跳跃，会受伤。” 所以说，体质强悍就是好。 比起时空旅行，格斗课没成绩什么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三只雏鸟聚到一起，除了讨论，多数时间都在吃。 托盘堆高半米，圆筒机器人忙进忙出，小章鱼挥舞利刃，都不得空闲。即便互看不顺眼，到底腾不出手来，没有组装武器对轰。 翌日，秦宁起床后，被白珝带离火山口，前往修缮中的船坞。 “起航前，需要适应环境。” 信天翁越飞越高，陆地上的景物变得渺小。 被带来羽城时，秦宁经历过空间跳跃。但这次航程是之前的三倍，为缩短时间，星舰将采取最高航速。 白珝有些担心，怕这只鸑鷟不适应。 “个子太小了。” 声音很低，仍被清晰捕捉到。 秦宁无语望天。 当即决定，从今天开始，继续加大饭量。 八顿不够，直接十顿。十顿之外，多加几餐点心。 比不上白珝，好歹追上白岚和白曦。见面被说个子矮，沦落到和麻雀比身高，实在太伤自尊。 信天翁飞近船坞，引擎的轰鸣声愈发清晰。 绘有各族图腾的星舰，不停在船坞上方起落。 两座船坞被合金墙壁隔离，空中通道关闭，始终静悄悄，同四周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顺秦宁视线望去，白珝轻声道：“那里发生过爆炸。” “我知道。”秦宁点头道，“我听到声音，也看到了火光。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 “实际上……” 白珝正想解释，船坞方向飞来一队燕隼。到了近前，向白珝行礼。 “白主，练习舱已经准备妥当，在十七号船坞。” “很好。” “请跟我来。” 报告完毕，燕隼当先引路。 信天翁陆续降落，白珝抱下秦宁，走进升降梯。 金属门开启，秦宁惊讶发现，船坞状似损毁严重，内部却异常完好，连块破损的金属板都没有。 “我刚刚想告诉你，这里的确发生过爆炸，但损毁的不是主体建筑，而是两处折叠空间。” “关闭外部通道，只是做做样子。” 秦宁再度无语。 他真想知道，知道实情之后，策划这起事件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不昏过去，也会吐几口血。 和鸿鹄玩手段比心眼，究竟是找死还是找死？ 白岩跟上来，开口道：“白主，船坞还要关闭多久，真要等原始星喷发？” “更久一些。”白珝揽过秦宁，想想，干脆又抱了起来。 作为当事人，秦宁已经不想多说什么。 抱着抱着也就习惯了。 适应性之强，他都佩服自己。 依白珝要求，船坞内部装置清空，参考原始星周围环境，覆盖新的空间。 “航行时间缩短，从主城出发，不但要适应空间跳跃，还要适应高曲速飞行。” 简短说明后，燕岚按下控制板，开启空间设置系统。 船坞通道关闭，仅留一部升降梯出入。 地面金属板分开，三艘飞行梭缓慢升起。 秦宁仔细看过，心下明白，这是单人飞行梭，需要独自操控。 “我问过灰隼，课上讲过操控方法。”白珝拂过秦宁的耳缘，留下一枚圆形的监测仪，“有任何问题，立刻开启通讯，空间会马上关闭。” 秦宁点点头，选定一艘飞行梭，依照监测仪提示，打开舱门，跳上传送带，很快进入舱室。 坐在控制台前，看着屏幕由暗变，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星舰知识课尚停留在理论阶段。 在此之前，他开过青域的民用运输舰，种种经历，不提也罢。两艘鸑鷟巨舰，固然各种酷帅狂霸拽，到底能看不能开。 现如今，能够独立驾驶一艘羽族穿梭舱，不兴奋才怪。 “注意，发生异况，立推动红色操控杆。” “明白！” 三只凤鸟齐声回答。 “飞行梭开启，第一次空间跳跃，准备倒数。” 秦宁靠向椅背，双手握紧扶手，耳边流淌着冰冷的数字。 “十、九、八……三、二、一！” 最后一秒，数字定格，引擎骤然轰鸣。 飞行梭加速，失重感飞速袭来。秦宁握紧扶手，紧盯控制台前变化。 大概几分钟，也或许是几秒。 奇怪的感觉消失，屏幕上显示的星域出现变化模样。 “跳跃完成。” 秦宁松了口气，看起来，不比想象中难多少。 不想，气刚松到一半，倒数声又起。 怎么回事？ 系统错误？ 分明不像啊。 秦宁忙接通白岚，发现对方的情况和自己一样。 一次跳完，紧接着就是第二次，半点缓冲时间都没有！ “我……” 秦宁想爆-粗-口。 说好的爱护雏鸟呢？还能再坑点吗？！ 主城中，经受考验的远不止三只凤鸟。 幸福永远是短暂的。 休息不到两天，雏鸟们就被长辈拉到训练场，检验学习成果。 黑雁飞上高空，下饺子似的跳海，潜水闭气，不超过一定时间不许出来。 黑鸣和红翔很兴奋，撒欢在水里游，半天时间，就捞起几百个贝壳。 黑旋看得奇怪，一问之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吃？” “吃。” “……”谁能告诉他，黑雁什么时候进化成了肉食鸟？ 鵟雕和金雕拉上格斗场，爹娘站在场外，前几窝的兄姐成为金牌打手。 扑腾间，绒毛翻飞，那叫一个壮观。 雀鸟集体练习嗓门，日夜不歇，苦了住在附近的灰嘴潜鸭。 最后，全族举行表决，噪声扰民，抗议几回，都没有效果。干脆不过了，明天就和那群高嗓门开架！ 蓝域之外，潘特整装待发。 确定林克离开黑域，同船是少数螳螂，没有行军蚁，立刻开启坐标定位，前往拦截。 尝到打劫的甜头，林克盯上橙域商船，满怀壮志从边境行星出发。 半点不晓得，某只独角兽已经盯上自己。更不知道，此次和橙域交易的，是从蓝域远来的石城商船。 第五十四章 作死不在早晚，丢命就在旦夕。 尝过劫掠的甜头，林克有了新的生财之道。踌躇满志驾驶舰船，离开黑域，打算撇开行军蚁，独自捞一回好处。 靠近橙域边缘，锁定商人们惯常经过的航道，林克当即下令，开启隐形装置。 两艘舰船隐蔽起来，驶入一片灰色的星云带。 星云带位于航道边缘，由大小不同的石块聚集而成，本是一座小型星系。在五千年前，因一颗超新星毁灭。 星系中心，恒星早已消失。 行星在灾难中破碎，大部分被吞噬。没有消失的部分，炸-裂成无数碎片，漂浮在旧日轨道上，弥漫着死亡气息。 受神秘力量影响，每隔千年，星系消失的地方，就会出现神秘黑洞，吞噬路过星舰。 黑洞产生和隐藏的原因，一直是个谜。 时至今日，依旧无人能破解谜团，找出答案。 多数时间，航道附近十分安静，和其他星域一模一样。 一旦黑洞出现，任何敢于靠近的舰船，都会被恐怖力量破碎、吸入，消失无踪，不留半点痕迹。 每逢黑洞开启，连接星域的这条航道，就会变成最恐怖的陷阱，阻拦所有舰船进出。 对橙域居民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天然屏障，能够有效抵御虫潮。 美中不足的是，开启间隔太长，时效太短。 黑洞每千年才会出现，却只存在百年左右。 “今年是九百六十五年。” 螳螂喜好夸耀力量，也注重智慧。 林克所属的大刀螂最擅长记录，对橙域黑洞有相当研究。 据推算，还有不到四十年，黑洞就会出现。 这段时间里，星域边缘将变得不稳定，贸然靠近，很难保证是否会有意外发生。 正因如此，虫潮才会在黑域爆发，而不是更好欺负的橙域。 象族体积庞大，力量惊人。双方战斗起来，损失肯定不小。可比起神秘莫测的黑洞，虫族宁可面对前者。 看得到敌人，随时能将人吞噬的恐怖力量。 就算是最无脑的虫族，也知道该如何选择。 明知黑洞即将出现，星域边缘不稳定，林克仍打定主意冒险。 原因只有一个：贪婪。 “橙域商船出现，马上开炮轰击，炸毁引擎后，立刻登船。” “船上的谷物和植物，有多少搬多少。” “船员抓捕起来，集中传送到护卫舰。” “动作一定要快，尽量速战速决！” 想要返回王城，重新获得地位，必须积累大量的财富。 林克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抢劫青域商船，行军蚁得到好处，暂时放弃找他麻烦。 一时不代表一世。 失去族长喜人，没有族群保护，安全根本无法保证。 行军蚁喜怒不定，暴-力倾向十足。万一哪天气不顺，又找上门怎么办？ 单是揍一顿，林克能够承受。 问题在于，行军蚁爱好群殴，下手太黑，不是拆胳膊就是卸腿。两月前受伤的前肢，至今都没能恢复。 林克想要换成假肢，直接被泼满头冷水。 负责治疗的毒舞蛾讲明，假肢肯定比不上原件。外形和力量相当，灵活度却差一截。 “不是没有恢复的希望。想进一步治疗，必须请王城的医官帮忙。” 失去代表力量的前肢，族人会嘲笑他，妹子更会看不上他。 成为人人看不上的可怜虫，生活还有什么盼头。 林克必须拼命。 “发现橙域商船！” 伤感被刺耳的声音打断。一只花螳螂转过头，向林克汇报情况。 闻言，林克立刻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看到熟悉的灰色运输舰，少去一截的触角当即立起。 很显然，这又是行军蚁的杰作。 “大概有几艘？” “共有五十八艘。”花螳螂放大画面，道，“大型舰船两艘，中型六艘，余下都是民用小型舰。” “这么多？” 林克顿感棘手。 他得到的情报，二十艘商船顶天。没想到竟然数量翻倍。 虽然运输舰缺少火力，多数又是民用型号，终究不是纸糊泥捏。二对五十八，火力再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早知道是这样，该告诉行军蚁。” 行军蚁出面，大头注定被抢走，至少能保证行动成功。 “是否通讯塔台，发起攻击？”花螳螂问道。 “再等等。”林克道。 或许该等到交易完成，从背后下手？ 抢不来货物，抢几艘运输舰和船员，多少也能卖出价钱。 林克拿不定主意时，橙域运输舰忽然停住，组成防护队形，围拢在一起，等待交易对象出现。 “发现空间波动。” 控制台前，花螳螂发出警报。 未等话音落下，时空通道开启。数艘绘有棕红色图腾的巡航舰，出现在众人眼前。 庞大的舰身，几乎是贴着星云驶过。 见状，虫族们倒吸一口凉气。 “羽族？！” “和橙域交易的是羽族！” 几只薄翅螳螂冲进指挥舱，揪住林克的领口，大骂道：“该死的，你让我们来送死吗？！” “返航，立即返航！” 林克顾不得挣扎，大声下达命令。 见到羽族星舰，螳螂们陷入慌乱。认出舰身上的图腾，更是吓得六神无主。甚者，如花螳螂一般，全身都在发抖。 别看地行羽族不被猛禽待见，遇上鸿鹄总被压制。在虫族认知里，这些不会飞的鸟照样恐怖。 无法飞翔，不会潜水，猎物相对有限。 虫族成为最好下手的目标。 荒古时代至今，死在他们手里的虫族，简直不计其数。螳螂个头大，味道又很不错，差点被吃到灭族。 见到恐鸟的图腾，舱内陷入混乱，恐惧油然而生。 林克扯破嗓子，也是全无作用。 事实上，他同样在发抖。 和秦宁交易，到底隔着交易系统，不会让他这么害怕。现如今，活生生的恐鸟出现在面前，一来就是一大群，没吓破胆都是英雄。 “快走！” 花螳螂推动控制杆，试图逃离险境。 惊慌失措中，不小心碰到蓝色按钮，关闭隐形装置。 失去保护罩，黑色的虫族星舰无所遁形，赫然出现在星云之中。 见此情形，橙域商人纷纷惊呼，顿感后怕。 万万没想到，自己真会被虫族盯上！ “原来那只独角兽没说错。” “他说时，我还不太相信……” “回去之后，一定要向他道谢。” 潘特盯着林克，时刻准备报仇。 知道仇人的计划后，出于善良天性，暗中向橙域商人示警。 彼此没太多交情，橙域商人半信半疑。出于谨慎考虑，才增加运输舰数量，加强防护。 不想，正是这一举动救了他们。 “幸好船主小心！” 如果按照最初计划，只开出时机艘运输舰，等不到羽族前来，就会被虫族伏击。 “也算是躲过一劫。” 橙域商人心有余悸。 然而，交易没有完成，始终保持戒备，不敢掉以轻心。 羽族的胃口太好，七域闻名。 灭掉虫族之后，会不会一时兴起，顺手把自己灭掉，吞掉所有货物，当真不好说。 假如不是对方提出，愿意用武器交易，打死橙域商人也不会冒险。 乌檀忙着抢劫林城，没有亲自前来，负责指挥的是另一只恐鸟。发现虫族星舰，二话不说，当即下令开炮。 “炮击！” 在蓝域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敲定这笔交易，虫族凑哪门子热闹，竟敢跑来捣乱？ 轰你不商量。 五艘星舰同时开火，虫族星舰没来得及掉头，就被光弹覆盖。 刺目白光笼罩，星舰遭受重创。剧烈震-动中，自尾部开始解体。 指挥舱内，控制台爆闪火花，攒动的电流似金蛇乱舞。 爆炸声接连不断。 花螳螂发出一声惨叫，向后栽倒。前肢断裂，半边身子已成焦黑。 大刀螳螂和绿静螳慌乱奔逃，拼命挤入升降梯。登上二层甲板，就能抢一艘穿梭舱逃走！ 林克前肢无力，挤不过同族，只能落在最后。 光弹穿透防护罩，炙热烘烤下，顶层舱板融化断裂，当头砸下。 最危急时，交易器展开白光，将林克包围，险险挡住锐利的舱板。 看到碎裂的合金，林克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冲向升降梯。 舱板接连掉落，火花爆闪。 断裂的金属线带着电光，抽-打在光罩上，噼-啪作响。 凭借交易器保护，林克哆哆嗦嗦，总算逃离指挥舱。 前往二层甲板途中，每隔几步就能见到螳螂尸体。有的已经冰冷，有的身受重伤，只剩最后一口气。 将求救声抛在身后，林克快速向前。赶在能源耗尽前，抢到一艘穿梭舱，逃离即将毁灭的舰船。 三轮炮火覆盖，黑色星舰支离破碎。 林克留了个心眼，爆炸过后，关闭引擎，任凭穿梭舱在碎片中漂浮。若不打开舱门，肯定会认为，舱内已无生命迹象。 仍在逃离的同族，则被恐鸟一一点名，全部变成绽放在宇宙中的烟花。 等到恐鸟宣泄完怒火，完成交易后离开，林克立即开动引擎，以最快速度逃往黑域。 可惜，老天注定他要倒霉。 飞出不久，就被一艘银紫色巡航舰拦住。 舰身细长，比羽族巡航舰还长出一截。舰首布满蛇鳞状的花纹，令人头皮发麻。 指挥舱内，潘特和猛七并肩站立，看到被拦住的穿梭舱，不禁冷笑。 林克啊林克，你也有今天！ “把他抓上船！” 距灾难发生已有两月，船员们始终没有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潘特不愿放弃。 “货物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我的船员都在哪里！” 遭到两次炮击，穿梭舱失去引擎动力。象鼩驾驶飞行梭，以为光束牵引，将林克抓入星舰。 猛七按住潘特肩膀，安慰道：“会找到他们的。” 潘特点点头。 明知希望渺茫，他仍要试一试。即便能找到尸骨，也是好的。 到时，这只该死的虫族，就会去他该去的地方。 林克被抓第三天，秦宁完成“训练”，准备离开主城，前往原始星。 黑鸣红翔恰好来访，听闻此事，都很羡慕。 “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这些天来，黑雁们忙着练习潜水，从早到晚都在海边。 雏鸟们热衷于捕捞贝壳，无论的大小，只要能吃，一概都不放过。 这次来到火山口，黑鸣就带了不少。 清空半个储物器，海螺贝壳堆积成山。单是料理干净，足够小章鱼忙活好一阵。 没有相关程序设定，圆筒机器人无从下手，蹲在墙角黯然神伤。 最终得出结论，系统需要升级，刻不容缓！ 贝类收拾干净，架上火烤，不用太多调味料，味道就足够鲜美。 香味飘散，吸引来两只小鸿鹄。 五只雏鸟坐在新铺的绒毯上，一边埋头苦吃，一边谈论星际旅行。 “星球巨变会是什么样，真想亲眼看看。” “你们放心，我会全部记录下来。” 嘴里咬着海螺肉，手里抓着两只大扇贝，丝毫不影响秦宁说话。 “我会多带记录仪，到时大家都能看到。 “说起来，咱们就在火山口。” 白曦打开一个蛏子，长达二十厘米，直接可以下嘴啃。 星际时代，鲨鱼螃蟹个头惊人，贝类同样在向巨无霸生长。 “这里是死火山，不会喷发。”比起白曦，白岚知道得更多，“我听祖父说，荒古时代，凤凰都住在活火山旁边。” “活火山？” “好厉害！” 这样的生活习惯，明显超出黑雁认知。 几只雏鸟说得热闹，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贝类少去一半。 六只蓝球瘫软在地，八爪张开，累成章鱼干。 “我一直在想，那么多好吃的烤肉，到底是哪里来的。”黑鸣嚼着最后一块烤螺肉，赞叹道，“原来黑域章鱼这么能干。” 受到夸奖，小章鱼颇有些不好意思。摆摆触手，啃掉几片贝壳，很快满血复活。 到离开的时间，黑鸣红翔依依不舍，一路将小伙伴送到空间站，才红着眼圈说道：“我们会快点长大，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 身为孩子家长，白岩和黑旋满头黑线。 这场景，这画面，怎么看都有点不对。还是说，雏鸟的友谊大人不懂？ 因为是“和平”旅行，无需开出鸿鹄旗舰。 一艘绘有凤凰图腾的巡航舰，三艘护卫舰和五艘运输舰组成编队，离开大气层后，进入第一次空间跳跃。 三只小凤鸟登上二层甲板，站到透明的舱壁前，可以眺望行经的宇宙。 整个航行过程中，他们都将呆在这里。直到抵达空间站，才会被带入指挥舱。 将指挥权交给白岩，白珝空闲下来，独自来到二层甲板。 对他的出现，秦宁三人都很欢迎。 “白主，为什么要带五艘运输舰？” “原始星产生巨变，观测人员需要寸步不离。空间站的补习，全部由主城运送。” 白岚恍然大悟。 原来时空旅行只是顺带，运送补给才是首要任务。 “不能这么说。” 白珝靠向椅背，双手交握，手肘撑着座椅扶手，耐心解释道：“那里曾是青鸾的领地，也是唯一留有青鸾遗迹的地方。带你们来，是为让你们知道，凤凰的历史和荣耀，远比文献中记载的更加久远。” “火山喷发时，不会毁掉遗迹吗？” 秦宁的话，正是两只小鸿鹄想问。 “不会。”白珝轻笑道，“凤凰五族的建筑各有特色，鸿鹄可以说是最粗糙的。” 想起火山口下的木屋，人工堆砌的湖心岛，秦宁不禁挑起眉尾。 这样还叫粗糙？ “最精致的工艺，首推青鸾。其次是鸑鷟和鹓鶵，朱雀列在第四，最后才是鸿鹄。” “青鸾的建筑多选在地下。荒古时，青鸾族群的主星被称为石窟之城。” “这两颗原始星处于领土边缘，最终能保留下来，也算是因缘巧合。” 说到这里，白珝停住，睫毛低垂。 “羽城的原始星中，有一颗曾属于鸑鷟。” 声音低沉，神情中带着回忆。深邃的眼眸似能穿透宇宙，看到遥远的时空尽头。 简短的叙述中，没有太多感□□彩。字里行间却带着沉重，仿佛有化不开的悲伤。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脚步声打破寂静。 “白主，王城传来通讯。” 燕岚和栗颜一并前来，显然，这次通讯并不简单。 “发来通讯的是羽皇。” “羽皇？” “好像是下手太重，黑鹰被揍得起不了床，议会的事情无人处理。” 任性如栗颜，乍然闻听此事，也感到不可思议。 鹰族战斗力不低，抗击打能力极强。几天时间被揍成这样，当真是稀罕。 归根到底，还是鹰乾太弱吧？ 如果黑鹰城主知道栗颜的想法，肯定会吐血两升。 抗击打能力再强，架不住一天照三餐招呼。 他能平安活到现在，没有一命呜呼，才是天大的奇迹！ “我离开一下。” 听完栗颜转述，意识到情况有些严重，白珝当即起身离开。 黑鹰城主需要教训，但不能下手太重，现在就让他死了。 有他在，林城和石城无法继续联合。换一任城主，事情恐会生变。即使能够处理，白珝也不想多添一笔麻烦。 况且，背负揍死城主的罪名，羽皇八成坐不稳王位。推选新皇，自己别想继续清闲。 等等！ 走进升降梯，白珝突然皱紧眉心。 该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若是别人，可能性微乎其微。换成那只角雕，再不靠谱的事都做得出来。 “白主？” “没事。” 摇摇头，白珝按下控制板。 舰队进入高曲速，驶向目的地。 白珝几番周旋，终于打消羽皇的念头，说服她继续留在王城。 “议会的事情，可以交给灰鹰和金雕。鹞鹰想必也很乐意帮忙。” 屏幕中，羽皇苦着脸，道：“我会留在这里，希望时间不会太久。” “我保证。”白珝道，“关于黑鹰城主，陛下打算如何处理？” “你放心，我保证不打死他。”羽皇掰掰手指，指关节咔吧作响，“最多打个半死。总之，肯定让他活到我退位那天。” “……好吧。” 能做出这样的保证，算是很不容易，没法要求太多。 航行第五日，舰队抵达临时空间站。 地底熔岩将要喷发，星球表面弥漫热气，大陆板块碎裂，缓慢开始移动。 海水沸腾，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掀起恐怖巨浪。 干枯的古木成片栽倒。 枯草下燃起火星，迅速燎原。 风中传递着可怕的讯息，残存的动物们聚集到一起，向陆地中心奔逃。 星球两极，冰川自内部断裂。 闷响声中，热气喷出，仿佛锋利的长刀，轻易断开冰层。 沉积十万年的火山，骤然喷发。 炽热的岩浆溢出火山口，蔓延过黑色的玄武石。纵横交错，汇成奔涌的赤-色-洪-流，席卷整片陆地。 巡航舰接通空间站，看到卫星传回的画面，秦宁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震撼。 第五十五章 山崩地裂，海水沸腾。 白色的蒸汽仿佛锋利的巨刃，轻易破开巨石，碾碎成粉。 炽热的岩浆喷涌不断，满溢过火山口，流淌翻滚，汇集生摧毁一切的死亡之网，整颗星球被赤-红-色覆盖。 “能量值达到最高，两颗卫星被损毁，失去讯号。” 星舰飞近空间站，舰首外层甲板升起，只余一层透明的舱壁。 站在控制台旁，透过舱壁远远望去，黑暗的宇宙中，两颗原始星仿佛是正在燃烧的火球，耀眼夺目，美得令人心惊。 “遭遇这样的灾难，星球上还会有生命吗？” 秦宁目不转睛的盯着红色原始星，不自觉走得更近。掌心覆上舱壁，凉意很快涌入四肢百骸。 沧桑巨变，生命轮回，不过在转瞬之间。 在自然力量面前，一切生灵都显得渺小。 优胜劣汰，在巨变中顽强活下来，才能随之进化，成为新纪元的幸存者。 “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人力也无法改变。 温热的手覆在肩上，秦宁不用回头，就知道站到身边的是谁。 “十万年前，青鸾尚未灭族。那时的记录很完整，珍藏在主城图书馆。” “有相关记录？” “有。”白珝点头。 只不过放在第九层，非城主允许，无人能够翻阅。石城更不可能。 “这场灾难会持续多久？” “大概十天左右。”白珝俯身，示意秦宁看向较近的那颗原始星，说道，“这并非灾难，而是星球的自我演变。” 相隔十万年的演化，都代表一次新生。 “想不想下去看看？” 下去看看？ 现在吗？ 愕然转过头，秦宁以为自己听错。 地壳剧烈运动，火山正在喷发。这个时候下去，是想在岩浆里游泳？ “怎么下去？”秦宁问道，“星舰能开进去吗？” “用这个。” 白珝举起右臂，腕上的金环隐隐发光。 “这是一种防护装置，可以隔绝热量。” 说话间，手指擦过金环边缘，惟妙惟肖的图腾，瞬间活了过来。金光漫射而出，呈伞状张开，缓慢罩住两人。 秦宁好奇的伸出手，戳了戳金色的光壁。 触感冰凉，意外带着弹性。手指被包裹，没有任何不适，像是第二层肌肤。 这种感觉，他太过熟悉。在荒岛上曾经历数次。 收回手，秦宁放低视线，握住腕上的黑镯。 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下去吗？” “去！”白珝说没问题，秦宁选择相信。 “来，手给我。” 白珝取出另一枚金环，套上秦宁手腕。调整宽度时，金环碰上黑镯，发出一声轻响。 金色图腾开始发光，黑镯轻轻颤动，白光牵引而出。两股力量纠缠在一起，似在互相排斥，又矛盾的和-谐。 没料到这种状况，秦宁有些傻眼。 白珝不以为意，细心调整金环大小，确认不会松脱，道：“没关系，这很正常。” “正常？” “制造技术类似，系统设定可以相容，无需担心。” “啊？”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指腹擦过手腕内侧，轻易将黑镯和金环分开，白珝正色道，“等有机会，我再详细告诉你。” 秦宁张开嘴，想了又想，到底没有继续问。 “整颗星球被岩浆覆盖，星舰无法靠近，改装的飞行梭可以。下去之后，一定要跟紧我。” “我知道了。” 下到底层甲板，星舰舱门开启。 三只成年鸿鹄各带一只小凤鸟，乘坐飞行梭，驶向几成地狱的原始星。 靠近星球表面，恐怖的热-浪翻滚袭来。 蒸汽喷涌不断，白色气柱成为实体。海水全被烤干，大气层几乎要被穿透。 很难想象，如此恐怖的高温下，真有生物能够存活。 “青鸾遗迹藏在地下。” 自青鸾灭族后，遗迹常年深埋。外人想要进入，必须等到火山喷发。这样才能找到入口。 白珝坐在控制台前，熟练操控飞行梭，穿行在热浪之间。 “青鸾灭族后，原始星几度易手，最终落在恐鸟手里。” 秦宁安静的坐着，始终没有-插-言。 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唯恐飞行梭挡不住热-浪，坠毁在星球表面。 凤凰浴火重生是传说中的神话。 真失去保护，落到岩浆里，绝对成烤鸭的命。 “不用担心。” 穿过一团烈火，避开喷涌的热气，飞行梭速度减慢。外层覆盖的合金被熔岩炙烤，分毫不损，坚硬如故。 屏幕中，白岩和白清分别报告，已确定落点，即将降落。 “我们不在一起？” “遗迹分别在三处火山，保护装置时间有限。” 分开走，更加快速高效。 白珝按下控制盘，将秦宁带到舱门边。 保护装置开启，确认各项数据无误，白珝打开舱门。 岩浆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涌来。 秦宁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半步。 “别怕，跟我来。” 手腕被抓住，隔着两层金光，仍能感受到熟悉的热度。秦宁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两人离开后，舱门关闭。智能系统启动，飞行梭外张开一层屏障。 热浪滚滚，眼前一片火红。 行走其间，仿佛置身灼热的地狱，随时有被吞噬的危险。 金光看似脆弱，却能有效隔绝岩浆，保持正常温度。 熔岩飞溅到身上，感受不到丁点灼烧感。秦宁略微放松，不再时刻绷紧神经。 面前是大片断裂的岩层。 这里曾是一片大广阔的陆。因地壳变动而四分五裂，互相碰撞拥挤，成为上百个孤岛。 火山喷发时，孤岛被熔岩包围，来不及逃脱的异兽被困住，进退都是死路。又一波岩浆袭来时，尸骨无存。 走到岩层边缘，白珝弯下腰，单臂托起秦宁。 “搂住我。” 声音很轻，带着温暖的安抚。 秦宁没有说话，抱住白珝的脖子，动作相当熟练。 白金色光翼展开，卷起一阵冰冷的气旋，冲开岩浆和蒸汽。白珝纵身而起，抱着秦宁穿过岩浆地带，飞向另一片破碎的陆地。 光芒中，长发飞扬，银色图腾浮现，迅速覆盖白珝的肩颈和双臂，尾端延伸到指尖。 从上方俯瞰，白金色的鸿鹄仿佛一道流光，穿行在火焰之中。在他怀里的鸑鷟，是光中唯一点缀的玄色。 白珝速度极快，光翼扇动间，火焰自动向两侧分离。 被强大的气息包围，秦宁收紧手臂。清醒意识到，成年鸿鹄的力量，究竟有多么恐怖。 这是否意味着，同为凤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各种念头闪过，秦宁咧开嘴角，彻底抛开对岩浆的恐惧。 大概二十分钟过去，白珝的速度慢了下来。 两人落在突起的岩石上，前方三百米处，就是藏有青鸾遗迹的一座火山。 “我们下去。” 四字落下，白珝振翼高鸣。 威严的声音传出很远，清晰落入其他四只鸿鹄耳中。 “在这里，通讯器无法使用。” 温度太高，讯号受到干扰，会变得十分模糊。 相比之下，叫几声更加方便。 毕竟，最古老的凤凰语言，就是从五族叫声演化而来。 飞过成片嶙峋的岩石，越过熊熊燃烧的古木，白珝缓慢收起光翼，沿着火山岩下落。 “我能自己走。” 秦宁拉了拉白金色的长发。 冰凉的发丝缠在指间，竟有些舍不得放开。 “现在还不行。” 白珝没有答应，单臂环住秦宁，另一只手扣牢凸起的岩石，找准借力点，轻盈跃出。 几乎就在同时，两道火舌交错舔过。 岩石碎裂，眨眼化为粉尘。 下落中途，遇到凹陷的山壁，白珝当机立断，带秦宁飞了进去。 远看不觉得，近看才发现，洞口比想象中更深。 黝黑的岩石，像是人工开凿。 狭长的走廊，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 双脚落地，秦宁没注意，被绊了一下。掌心覆上石壁，立刻惊讶的瞪大双眼。以为是错觉，双手在岩壁上摩挲，最后，连人都贴了上去。 推开堵路的巨石，白珝回过头，看到秦宁的举动，不由得挑眉。 “你在做什么？” “这石头一点也不热！”秦宁讶然道。 这里是火山内部，不到两百米的身后，热浪席卷，熔岩正在狂喷。 两侧石壁却温度正常，甚至有些凉，未免太过奇怪。 “因为这样，青鸾的遗迹才能保存。”白珝拉过秦宁，道，“这是属于青鸾的秘密，很少有外族知晓。” “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一拳砸碎巨石，白珝抱起秦宁，随口道，“据说鸑鷟知道。” 这样说来，文献里或许有答案？ 路突然变窄，秦宁来不及多想，忙低下头，避开被撞的命运。 “放我下来吧。” 洞高不超过三米。被白珝抱着，走几步就会撞头。 显然，白珝也发现问题。精致的面容上，难得闪过一丝尴尬。 作为几千岁的鸿鹄，差点让雏鸟-撞-头，的确太不应该。 结束关于石壁的话题，两人继续前行。 随着越走越深，石壁变得光滑。 莫名的，秦宁感到熟悉。 仔细回想，这里的环境和荒岛火山极其相似。无论是坑道的开凿，还是人工打磨方式，都是一模一样。 莫非鸑鷟的开矿技术，也是从青鸾身上学的？ 走廊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白珝展开光翼，可比自动行走的光源。 对这种先天条件，秦宁真心羡慕，却根本模仿不来。 黑羽毛伤不起啊。 绕过两个拐角，温度骤然降低。秦宁抱着胳膊，不禁打了个喷嚏。 从炎夏穿-越到寒冬，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阿嚏！” 三声喷嚏后，秦宁揉揉鼻子。正想从储物器中取件衣服，人又被抱了起来。 “走过这段路，应该会好一些。” 白珝说着，手臂紧了紧。为加快速度，完全是见石就碎。 秦宁毫不怀疑，不考虑塌陷问题，他会直接在山壁开洞，选择最短路径。 走过两条相连的走廊，温度非但没有升高，反而降得更低。 裹成粽子，秦宁仍觉得冷，连连打着喷嚏。 “这下面埋着冰川吗？” “或许。” 白珝将他放下，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四下查看。目光逡巡过左侧山壁，发现隐藏在石纹中的图案，突然单手成拳，用力砸下。 秦宁大吃一惊。 这位真要开山？ 轰鸣声中，石壁裂开。其后别有洞天，竟是一座宏伟的大厅。 “应该就是这里。” 穿过破裂的石墙，确认没有危险，白珝探出手，秦宁立即跟上。 大厅开凿在山壁内，两排石柱并列延伸，每根都高达百米。 石柱底部，方形石台错落有致，绘有各式图案。 年深日久，花纹颜色多数剥落，残存的部分依旧精美。 一路走过，秦宁在心中默数。 倒塌断裂之外，共有百余根石柱保存完好。 厚厚的尘土和石粉下，青石地板光可鉴人。同样雕刻有花纹，和他在荒岛发现的有几分相似。 “这是青鸾图腾。” 白珝弯下腰，拂开尘土，现出保存完好的图案。 “这里曾是青鸾的居住地，建成距今超过三百万年。” “三百万年？”秦宁抬起头，面露疑惑。 “这里有记载。”白珝指给他看。 原来，石柱底部不只有花纹，还刻有古老文字，记载城中发生过的大事。 “这是青鸾族长留下的刻印。” “这是族中祭典，鸾凤起舞。” “这些文字讲述城主的婚礼。” “这些图案代表繁殖季，雏鸟出生。” 部分字迹十分模糊，需要仔细辨认。秦宁靠近观察，果然发现几处相关记载。 从文字推断，这片古迹的存在，的确不少于三百万年，甚至更加久远。 “从这里走。” 继续向前，两人穿过破损的石门，眼前又是一座大厅。 穹顶以石柱支撑，雕刻在各处的图案和花纹更加精美。 两排石柱之间，是三座并列的青石台。 几只黄金铸造的箱子，静静躺在石台上。经岁月侵蚀，依旧光灿如新。 多数箱子已经打开，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余下两只尚算完好，箱盖雕刻青鸾图腾，镶嵌的宝石排列成星座图案，愈发显得精美，更透着几许神秘气息。 石台并不高，刚到秦宁腰间。 两人走上前，确保安全之后，打开中间的金箱。 和预想中不同，长宽超过两米的箱内，只放着三枚储物器。样式古朴，显然已有了岁月。 打开一枚，内部空间超出想象，装载一艘破损的星舰，舰身两侧绘有凤凰图腾。 “这是青鸾旗舰。”白珝道，“我只听父亲说过。” 余下两枚，一枚全是矿石，开采于不同时代、不同星系。经过提炼铸造，足够再造十艘青鸾旗舰。另一枚藏有大量文献，暂时无法解读，只能回城后再说。 秦宁看着储物器，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星舰，矿石，文献。 这大概是凤凰的传统？ 余下的金箱十分小巧，只有两个巴掌大。 打开之后，秦宁愣了一下。 举起右臂，看看腕上的黑镯，再看看箱中那只。颜色不同之外，完全是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等他想明白，白珝探手将镯子取出。 透明的材质，似玉非玉，握在手里，隐隐带着一股暖意。 “觉得奇怪？” 秦宁点头。 “这样的饰物，本来五族凤凰都有。” “都有？” “是的。”白珝取下额上金链，拆掉菱形宝石。 细长的金链，迅速发生变化。不到五秒，就变成一枚金镯。 秦宁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发展？ “最初制造这些，只为运送物资方便。” 荒古时，凤凰五族领土极广，依靠星舰运输资源，时常会来不及，以致发生状况。 例如灭绝的龙兽，肉质口感堪称一流，是凤凰最喜欢的食物。但有一个缺点，肉质-腐-败极快，换过多种储物器，都无法妥善保存。 为了保鲜，这种传送的工具就变得十分重要。 听完白珝的讲解，秦宁完全说不出话来。 为保鲜需要？ 想象中的高大上呢？就着异兽吃下肚了？ “其后发生许多变故，”将金镯套在腕上，白珝继续道，“朱雀灭族后，青鸾感知到危险，为收集能量，重新设定系统，抹去属于凤凰的痕迹，秘密发散到七域，才有今天的样子。” “十万年前，鸑鷟设法到过这里，带走部分相关文献。”指着最先空掉的箱子，白珝说道。 “一万年前，羽族爆发内乱，鸑鷟全族遇难，文献随之遗失。直到日前，才从原始星上发现。” “找到我的那颗？” “带你离开后，我重新搜寻过岛屿内部。” 白珝打开储物器，将一枚贝壳送到秦宁手里，道：“这是从残存的遗迹中找到，里面有大量的文献，还有一艘星舰。” 摩挲着贝壳边缘，秦宁感到不解。 鸑鷟留下的贝壳，鸿鹄也能打开？ “我有鸑鷟血脉。”仿佛能读懂秦宁的心思，白珝眨眨眼，说道，“我的曾祖母是鸑鷟。” 歪了下头，秦宁表示，真心看不出来。 白珝弯下腰，轻轻抵住秦宁额头。睫毛底垂，烟色眼眸深处似有水光波动。 “很抱歉。” “……为什么道歉？” “我是你的亲族，我该早些找到你。” 声音流淌在耳边，带着凤凰独有的韵律。 秦宁没出声。 这个时候应该感动，对吧？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早几天被找到，是不是会被白珝“孵”出来？ 想到某个画面，秦宁脸色微变，连忙摇头。 不成，这想法太可怕了！ 被自己吓到，某只鸑鷟当场斯巴达。 完全忘记询问，交易器大量收集生物能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另一边，四只鸿鹄分作两队，接连找到古迹入口。 白岩父子收获大量矿石，足够制造二十艘巨型星舰。 白清和白曦两手空空，除了几只箱子，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箱子不是黄金，全部是荒古时代留下的合金。 保护装置能源不多，响起警报。 六人不敢耽搁，快速离开火山，登上飞行梭。 回到星舰，秦宁打开白珝给他的贝壳，果然发现一艘巨舰，外加大量的能量矿石。 坐在舱房里，三枚贝壳一字排开，考虑许久，秦宁终于下定决心。 白珝接到通讯，将指挥权交给白岩，起身就走。 被抓工的鸿鹄很是郁闷。 怎么会每次都是他？ 船上的鸿鹄明明不只一只！ 白清转过头，对同族的哀怨视而不见。按照三只小凤鸟的请求，整理数据，记录火山喷发的场景和画面。 这是白主的信任。 总之，能者多劳，旁帮不上忙，还请自勉。 第五十六章 活了十辈子，秦宁深知一个道理，一旦下定决心，绝不能拖拖拉拉，必须快刀斩乱麻。有些事拖得越久，越会变得犹豫，最终出现状况。 知晓交易器的来历，秦宁很快想明白，他所谓的秘密，没必要继续保守下去。 从哪个方面看，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知道的，白珝知道。不知道的，大概也知道。 既然这样，何不坐下来讲明。需要的话，大可以全盘托出。 如此一来，困扰他的难题，说不定能就此得到解决。 放下通讯器，秦宁盘腿坐在床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并排摆放的贝壳，深深吸一口气，呼出之后，紧张感减轻不少。 说实句实在话，做出这个决定，心里真有几分没底。但人已经叫来，事成定局，不可能临时反悔。 “期待好运吧。” 听到敲门声，秦宁心头一跳，匆忙就要起身。 不料想，维持一个姿势坐得太久，双腿发麻。行动间没留意，绊到床上的毯子，扑通栽到地上，脸朝下。 控制板亮起又灭，细微声响过后，金属门向两侧滑开。 白珝走进室内，绕过空置的武器架，看到床边情形，立即快步上前，将秦宁捞起来，小心放到床上。 至于三枚贝壳，直接被拨到一边，看都没看一眼。 “怎么这么不小心。”白珝皱眉。 “没事，就是绊了一下……” 话没说完，脚踝就被握住。 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沁入皮肤，旋即缓慢上移，覆上撞--击最重的膝盖。 “疼不疼？” “有点。” 羽族有自愈能力，不代表没有痛觉。 刚刚跌落时，膝盖恰好碰到床沿。被碰到伤处，秦宁当即嘶了一声。 移开手，白珝轻轻摇头，取出一枚治疗仪。 柔和的蓝光闪过，伤处顿时一片冰凉，残留的疼痛很快消失。 秦宁有些好奇，问道：“你随着带着这个？” “以前没有。” 准确点说，从他独立之后，迄今五千年没有。遇上这只雏鸟，许多习惯都成历史。 对此，白珝完全不想多说什么。 “以后小心点，不要轻易受伤。” 认为不够保险，白珝将记录仪递给秦宁，详细讲明用法。 “先收好，回城之后，我让木霖重设程序。” 知道对方是好意，秦宁没有拒绝。 “谢谢，我会小心。” 得到满意回答，白珝弯起嘴角，俯身碰了下秦宁的额头。 “找我来有事？” “啊，对，的确有事！” 短短几句话，没有任何缓解紧张的安慰，秦宁却莫名放松下来。回身抓过三只贝壳，排列放好，指着其中一枚，道：“这是你给我的。” “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指着余下两枚，秦宁道，“我想给你看这个，是我自己找到的。” “在原始星？” “一个在原始星，一个不是。” 咬了下腮帮，秦宁决定完全坦白。 经过火山一行，挡在眼前的纱被掀开，除了开诚布公，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两个都是我在海里发现的。” 拿起一枚贝壳，熟练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鸑鷟的图腾仍清晰可见。 “这是储物器。” 秦宁又取出一枚黑色指环，道：“这个藏在贝壳里，里面有一艘巨舰，应该是鸑鷟旗舰。” 放下储物器，打开第二枚贝壳。 “这是在主城海里找到，里面有矿石，文献，还有一只木盒。”顿了顿，继续道，“那只木盒被圆筒机器人轰了，就是房间中传出动静那晚。” 一股脑说完，秦宁顿感轻松。 “我在荒岛出生，那里有一只成年凤鸟，还有一颗石化的鸑鷟蛋。” 说到这里，秦宁垂下眼眸，声音低了下去。 “他们是我的亲人。” 伴随着话语，数月前的记忆，一幕幕浮现眼前。 悲伤随即涌上，秦宁揉了揉鼻子，只觉得眼眶发酸。 藏在血脉中的牵绊，无论何时都割舍不断。 撕心裂肺的疼痛变淡，依旧牵连着情绪。只要想起来，胸口就会一阵阵发疼。 白珝坐到床沿，单手覆上秦宁发顶，一下接一下顺着他的黑发。 安慰很有效，秦宁慢慢冷静下来。 “你们登岛时，我就藏在岛边的礁石下。” 想起当时的情形，秦宁扯了下嘴角。说不清是后怕还是其他。 “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吓得不轻。不知该怎么办时，你们已经开始动手。我差点被石头砸到。” “抱歉。” “不用。”秦宁摆摆手，“你是去抓月光蟹，又不知道我在那里。” “我见到你进入森林，曾经猜测你的种族。”白珝低下头，表情中带着歉意，“我感到抱歉。” 秦宁摇摇头，觉得话题要被带偏，连忙拉回来。 “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一心想要逃命。就算被你找到，也会想方设法逃跑。” 换成几个月前，打死他也想不到，会心平气和说这些。 “那之后鵟雕找来，一路紧追不舍。我很害怕，压根没想过可以交流。” “对了，期间有一艘穿梭舱坠落在岛上，被防护罩分解，好像还有人被弹出去。速度太快，我没看清是哪个种族。” “我知道，是恐鸟。”白珝退后些，温和道。 “恐鸟？” “恐鸟隐匿踪迹，试图潜入原始星偷猎。空间站发现后，偷猎舰被击毁，坠落的是乌桓，乌檀的兄弟。” “哦。” 其他恐鸟是什么结果，秦宁没有追问。 “我被鵟雕追着穿过岛林，跑进火山口。然后发现通道，找到族群留下的遗迹。” 叙述过程中，秦宁几乎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包括火山中的走廊，隐藏的矿脉，奔涌的地下暗河，人工开凿的石桥，藏有凤凰的石笋林，甚至是颜色鲜艳的鱼群。 讲到他开着青域运输舰，逃出地下的过程，自然涉及到时空交易器。 “月光蟹在海滩上厮杀，我运气不错，捕到一只，在它体内发现黑镯。” 秦宁举起右臂，腕上两只镯子轻碰，发出脆响。却没有如先前一般，产生矛盾和排斥。 “最开始，我被叫林克的虫族定位，做了第一笔交易。遇上六只黑域章鱼。”秦宁补充一句，“它们藏在交易货物里，自己付的‘费用’。” “那之后，我又遇上青域商人，换来更多货物，很多都是必需品。” 话到中途，秦宁顿住，皱了下眉。 “我刚巧在山顶，天色又暗，交易器一直发光，目标太明显。不然的话，鵟雕未必能发现我。” “我知道。” 白珝笑着点头，轻松的斜靠在床上，单臂撑着下巴，白金色长发披散在肩背。一静一动都能入画。 艰难移开目光，秦宁沉默的望向屋顶。 淡定！ 平常心！ 他还要继续坦白！ 早知道鸿鹄漂亮，可漂亮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耙梳两下头发，秦宁向后挪动。 其结果，脚踝又被抓住。 好吧，他确定，这真是羽族的弱点。 “继续。” 声音带着笑意，指尖一下下划过。 秦宁咽了口口水，放弃挣扎，尽量保持声音不抖。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希望听你说。” ……好吧。 “我被追进火山口，找到遗迹，依靠和潘特交易来的运输舰，才能冲出地底。” 青域的交通工具太有特点，秦宁一路横-冲-直-撞，差点掉进海里。 “潘特？” “青域的宿主。”秦宁想了想，取出独角兽形状的储物器，随手拉成长线，绕过几圈，“这是和他交易来的。” “只有这样？”白珝看着秦宁，姿态中带着几分慵懒，“还有什么要和我说？” “还有，那个，”秦宁突然磕巴，美色误人四个大字，直直-撞-进脑海。 “我和灰域的宿主也做过交易。” “那只猛犸？” “对，是他。”秦宁老实承认，想起当时的情形，不由得生出一股怒火。 “我亲眼看到虫族袭击他们，很多猛犸和象鼩都死了。情况很危急，我没多想就扔过去几只箱子，和他交易了矿石。” “原始矿？”白珝皱眉。 “不小心夹了一块进去。”秦宁道，“大部分是青域矿石。” “后来呢？” 如果那只猛犸贪心不足，他大概要去灰域一趟。 “猛七人不错。” 秦宁露出笑容，打开储物器，抓出大把珍珠，随手扔在床上。 莹白，粉红，深紫，墨黑，有几颗是闪亮的金色。 “他提醒我能源矿石很珍贵，最好妥善保存，不要轻易同人交换。并且保证，绝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秦宁抓起几颗珍珠，碰撞间发出轻响。 “后来我们又做过几次交易，这些都是灰域特产。” 想了想，秦宁又取出两箱宝石。觉得不够，干脆将储物器摘下来，送到白珝面前。 “这些送你。” “送我？”拿起一块蓝宝石，白珝弯起唇角，“为什么？” “感谢。”秦宁直接道，“是你带我出原始星，又一直照顾我，今后很可能还要麻烦你。我知道这不算什么，但还是希望能表达谢意。” 感谢吗？ 垂下长睫，白珝静静看着掌心上的宝石，话中饱含深意，“送凤凰宝石代表什么，你可知道？” 室内陷入寂静。 秦宁忽然有些不安。 想起戳肚子的典故，不由得在想，难不成他又犯了原则性错误？ “我收下。” 忐忑不定时，白珝忽然出声。 撑起手臂，笑意盈满眼底，隐隐透出一丝-冶-艳。 “我很喜欢，谢谢。” “你喜欢就好。” “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白珝看着秦宁，认真道，“除了我之外，不要再送任何人宝石。” 秦宁点点头，有些不确定，这种把自己卖掉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 错觉，一定是错觉！ 抓抓头，刚才说到哪了？ “灰域商人。” “对，猛七！” 撇开奇怪的预感，秦宁重新整理思路，将他先后遇上几位宿主，连做数笔交易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说得清清楚楚。 “蝮青是紫域宿主，冬眠时间没过，醒得实在太早。因为缺少食物才和我联系。” “你和他交易了什么？” “调料。” 白珝眉毛挑高，显然对蛇族的爱好十分了解。 “不是毒液配制那种。”秦宁开口解释，为能读懂白珝的表情感到惊讶。 “主要是由植物调配，多数来自青域，还有少部分出自橙域。” 想起加入调料后，香味扑鼻的烤肉，秦宁不禁摸摸肚子。 三个小时没吃东西，五脏庙正发出抗-议。 “饿了？” “恩。” 秦宁老实承认，面前很快出现一盆烤鱼。 一盆！ 揉揉眼睛，真没看错。 “吃吧。”白珝捏起一块，递到秦宁嘴边，“出发前准备的，还很新鲜，味道应该不错。” 投喂者态度自然，被投喂的早形成习惯，张嘴咬住，嚼两口下肚。 “好吃吗？” “好吃。” “那就多吃点。” 坦白的计划被食物打断。 一方笑着投喂，一方敞开胃口，一盆烤鱼竟然不够！ 盆中见底，白珝擦擦手，道，“晚餐有新鲜的异兽肉，先吃些水果。” 咬着脆甜的野果，秦宁忽然觉得，胃口太好也不是件坏事。 “遇上蝮青之后，潘特又联系上我，希望能交换武器。” “武器？”白珝有点奇怪，“最近一段时间青域都很和平，他交换武器做什么？” “一段时间？” “三百年。” “……”和凤凰谈论时间，的确会产生这个问题。 吃完野果，又喝下半杯果汁，秦宁说道：“他在外出交易时遇上虫族，货物和船员都被抢走，自己也差点没命。脱险之后，一心想要报仇。” “巧遇？” “不是。是有预谋的抢劫。” “他打算独自报仇？” “有灰域的宿主帮忙。” 一口喝完剩下的果汁，秦宁舔过嘴唇，半点没发现，白珝正看着他，瞳孔颜色变深许多。 “我没有武器，帮不上忙，只能把蝮青的消息告诉他。” “据我所知，两域资源差价极大。青域和灰域的资源，也不符合蛇族喜好。” “的确有这个问题。”秦宁点头道。 “所以，蝮青又联系我，希望做转换贸易。这样一来，除去交易费用，能节省不少。” 话到这里，秦宁看向白珝，神情有点古怪。 “怎么？” “我是凤凰，交易费用也不打折？”不等白珝回答，接着道，“而且我发现，就算不交易，一段时间过后，同样会产生费用。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话长。” 又是这句？ 秦宁无语。 “这关系到一个秘密。”递出两颗野果，白珝笑了笑，示意秦宁稍安勿躁。 “我读到的文献并不完全，许多事情有些模糊。目前只有猜测，等到确定之后，才能给你准确答案。” 在此期间，或许还要去王城一次。 “和族群有关？” “是的。”白珝拿过一枚指环，正是装有文献那枚，“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尽快解读。” 咔嚓咬着野果，秦宁没表示异议。 涉及到古早的语言，废寝忘食三个月，比不上白珝几天的成果。 条件摆在面前，羡慕都有些无力。 回头想想，他是打算坦白贝壳的事，没错吧？怎么三绕两绕，绕到交易器上？ 望一眼屋顶，秦宁无解。 接下来两个小时，白珝打开记录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行令人惊奇的是，发现记录的词组，还有余暇教导秦宁。 “这个词汇的确代表矿石，但不是原矿，而是经过提炼的二等矿。” “矿石提炼完成，经过几番打磨，可以制造舱板。” “每层甲板的用料不同，制造工艺也不同。制造旗舰、巡航舰、运输舰的材料有很大区别。” “民用运输舰多是采用初级原料。” “在选矿和冶炼方面，蛇族很有独到之处。” “鸑鷟改进技术的事，我大致知道。” 迅速读完十几份文献，白珝短暂停下，捏了捏秦宁的后颈，笑道：“和蛇族交易矿石，确有其事。但出面的不是鸑鷟，而是鸿鹄。” 什么？！ 秦宁瞪大眼睛。 “没什么奇怪。”白珝敲了敲腕上的金镯，不是鸑鷟才有交易器。 “蛇族的记录中，涉及外族也只提及凤凰，没有明确写明族群，对吧？” 这倒是真的，秦宁默然点头。 “鸿鹄负责交易矿石，鸑鷟全力改进冶炼技术，在很短的时间内，造出六艘旗舰。” “六艘？” “三艘在这里。”点着留在床上的贝壳，白珝道，“两艘在主城，还有一艘在内乱中毁灭。” 万年前的战争，不只鸑鷟遭受劫难，鸿鹄同样失去上百族人。 “我一直想问，”秦宁正色道，“羽族的内-乱到底是怎么回事，由什么矛盾引发？” “矛盾？”白珝摇摇头，“不如说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 “那是一场针对凤凰的背叛。只是策划者没有想到，以他们的能力，根本无法控制局势。最后，导致越来越多的族群卷入，怀揣私心，划分立场，各报私仇。” 情况失去控制，局部战争很快扩大，变成祸及整个蓝域的内-乱。 能够结束战局，是各方妥协的结果。战后的王城议会，就是这份协议的产物。 只不过，没人给鸿鹄宣读过这份协议。 不能，更不敢。 “策划者是谁，黑鹰？” “他是背叛者和执行人，并非策划者。” “那是谁？” “等你长大，我会告诉你。” 不等秦宁表达异议，白珝探身吻上他的额心。 柔软的触感，轻轻印上肌肤。白金色发丝垂落，拂过脸颊，带着些许冰凉。 明明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秦宁硬是心跳加快。没问出口的话，全部咽回喉咙里。 感受到落在后颈的手，忽然炸毛，黑色图腾浮现，顺着颈项蔓延开来。 光翼展开，直接倒飞出去。 床毯被扯落，记录仪掉到地上，叮咚作响。 秦宁愣住。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看了他两秒，白珝忽然肩膀抖动，笑倒在了床上。 决定果然没错。 养大这只鸑鷟，远比登上王位有趣得多。 晚餐后，白岚和白曦来找秦宁，分享刚从白清处得来的影像。兴致勃勃谈论时，发现秦宁一言不发，总是走神。 “秦宁，你怎么了？” 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 烦躁的抓抓头，秦宁懊恼的嘟囔一声。面对两只不解的鸿鹄，无奈的笑笑。 “没事，大概晚餐没吃饱。” 这个借口相当蹩脚。 奇迹般的，小鸿鹄竟然没有怀疑。 “我好像也没吃饱。”白岚皱眉。 “我吃饱了，可异兽肉味道真好，还想吃。” “去找清叔？” “好！” 两只小鸿鹄轻击拳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白清丝毫不感到吃惊。 从储物器中取出烤肉，仔细切好，淋上调料。 “吃吧，不够还有。” 秦宁抽抽鼻子，困扰多时的烦恼竟一扫而空。 嘴里咬着烤肉，无语半晌，秦某人开始认真思考，这种解决烦恼的办法，究竟好还是不好。 就结果来看，应该算好的……吧？ 第五十七章 火山喷发持续数日。 能量之强，最后连改装后的飞行梭也无法靠近。 炽热的岩浆下，草木土石均被融化。 死去的动物化成枯骨，被火焰吞噬，深深埋入地底，成为巨变后植物的养料。 岩浆顺着大陆架流淌，沉入海底。海水被蒸干，珊瑚礁支离破碎，藏身在此的海鱼大批死去。 异兽所剩无几，即便是逃上高处，一样躲不开死亡的命运。 唯有少数受幸运之神眷顾，跌落到裂开的峡谷，找到地下通道，逃过恐怖的热-浪侵袭。 行进过程中，不断有异兽倒下。 存活者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不约而同加快脚步，继续奔向未知的前路。 青鸾建造的地下城市，以火山为出入口，贯通整片大陆，末端穿透海底，可谓四通八达。 秦宁经验的宏伟大厅，不过是冰山一角。 可惜岁月太久，多数通道沦为废墟。 兽群遇到岔路，决定分开，其中大部分将走进死胡同，再无法见到新世界的光明。 “都在这里了吗？” 二层甲板上，三只小凤鸟聚到一起，十余枚记录仪散落在脚边。 随着三人动作，光屏接连开启关闭。 “这是火山喷发当时，卫星传回的画面。” 白岚打开一枚记录仪，画面微有些颤动。 奔涌的赤色岩浆，冲天而起的蒸汽，夹杂火星的黑烟，历历在目，无比真实。 “由于距离太近，画面传回之后，卫星就停止工作。” 手指飞动，白岚快速调整屏幕，试图让画面变得清晰。 “清叔说，这些是复制后的影像，可以带走。” “还有这个。”白曦凑过来，晃着手里的记录仪，“我敢说，这才是最珍贵的。” “什么？” 秦宁和白岚一起转头，眼中带着好奇。 “异兽！” 打开记录仪，四面光屏同时展开。 影像频繁闪过，竟是灾难发生之前，兽群仓皇汇集，向大陆中心奔逃的画面。 “你从哪里找到的？”望着光屏，白岚吃惊道，“我爸爸和清叔都没有！” “旋叔给的。”白曦笑弯双眼，颇有几分得意。 “空间站指挥官是鵟雕，观测员可是白颊黑雁。旋叔说，记录这样的影像，有利于对比物种恢复情况，空间站里还有更多。” “全部可以复制？” “不行。”白曦的声音低下几分，“因为涉及到星球机密，很多影像不能外传。” “看看也不成吗？” “旋叔没有权限。要是想看，就只能……” 两只小鸿鹄对视一眼，齐齐看向秦宁。 “干嘛看我？” “秦宁，你试着和白主说一说？”白曦满怀希望。 “我去说？”秦宁愕然。 “你是白主养的。”白岚道。 “对。”白曦用力点头，道，“不复制也不带走，只在这里看，行不行？” 秦宁有些为难。 距炸毛过去两日，见到那只鸿鹄，脸红心跳的症状愈发强烈。 可是，两只小伙伴的请求又不能忽视。 对着满怀期待的大眼睛，一口拒绝，实在于心不忍。 “我试试吧。” 叹息一声，秦宁抹了把脸。 必须承认，对这部分影像，他同样存在好奇。 “太好了！” 为表示庆祝，两只小鸿鹄又找上白清。 “吃饭！” 二十多斤的异兽肉，眨眼被吃得一干二净。小凤鸟打着饱嗝，不忘再啃一个野果。 看着雪白光亮，几乎不用洗的盘子，白清很是欣慰。 胃口太好，吃得太多？ 没关系，一天八顿，顿顿不重样，照样供得起。 午餐后，秦宁三人继续整理记录仪。到点心时间，工作告一段落。 “这就是长毛兽？” 炖煮的异兽肉很嫩，搭配原始星特有的植物根茎，撒点盐，就是一道美味。连汤带肉吃进嘴里，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这是四足兽。” 白珝人在舰桥，一时之间走开。白岩继续被抓工，照顾三人的仍是白清。 对这种安排，小凤鸟们没有任何异议。 原因很简单，作为一只凤鸟，白清的烹调手艺不是一般的好。 “四足兽？” 巴掌大的肉片，足有一指厚。脆皮连着瘦肉，没有太多脂肪。采用特殊方法烹调，入口即化，根本不用咬，香味不减分毫。 “是长毛兽的近-亲。” 三人扑闪着睫毛，个顶个好奇。 白清干脆坐下，打开记录仪，开始讲解原始星物种。 “长毛兽是三足，头顶有一对弯角，全身披覆软毛，性情十分温顺。” “四足兽有两对弯角，毛更短些，也不会定期更换。同长毛兽相比，脾气-暴-烈，会成群攻击更大的异兽。” “攻击异兽？”秦宁讶然。 “对。” 展开第二面光屏，放出动态影像，白清继续道：“长毛兽喜食高草和菌类，是纯粹的素食种族。四族兽是杂食，尤其是繁殖季节，常会成群捕猎。” 屏幕中，一头狮形异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被棉球包围-扑-倒，沦为美餐。 全身雪白，一副绵羊的长相，喜欢吃肉？ 秦宁望向舱壁，无语良久。 这果然是个神奇的宇宙。 两顿点心，一顿晚饭，一顿夜宵之后，三只小凤鸟打着哈欠，终于把记录仪整理完毕。 回房休息前，白曦不忘叮嘱秦宁，千万别忘记向白主“申请”。 “放心，我会的。”秦宁摆摆手，按下门前控制板。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秦宁半闭着眼，绕过武器架走到床边。膝盖碰到床沿，完全没有多想，直接向前扑倒。 恩？ 怎么感觉不太对？ 不是丝绸该有的凉滑，反而带着舒适的暖意。很像是人的体温……体温？！ 念头刚自脑中升起，秦宁猛的打个激灵。睁开双眼，不期然对上一张精致的面孔。 白金色长发铺展，眸中溢满温和笑意。 白珝微支起身，单手按住秦宁后脑，手指一下下顺过秦宁的发。最后停在发尾，慢慢卷起一缕。 他只是来等人，没料到，会有这份惊喜。 “困成这样？” “……” “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在这？ “王城事情解决了。” 白珝翻过身，单手支着头，侧躺在床上。卷着长发的手松开，轻轻捏着秦宁的后颈。手指滑过的地方，黑色图腾缓慢浮现。 在炸毛和不炸毛间犹豫，秦宁很是纠结。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说他为什么在自己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 念头闪过，秦宁差点咬到舌头。 直觉告诉他，这话最好咽回肚子里，一个字都别出口。 玩笑够了，白珝坐起身，取出两枚储物器，放到秦宁手里。 好玩也要适可而止。 继续下去，这只鸑鷟八成会扑腾着翅膀，又一次飞去墙角。 “记录仪？” 秦宁恍然想起，多数文献被白珝借走。 “全部读完了？” 近千份文献，只用三天时间？ “不是全部。”白珝道，“大概有三分之一，多是关于族群的变故，以及青鸾留下的秘辛。” “关于矿石和星舰的部分？” “没有。”摇摇头，白珝俯下--身，手撑在秦宁脸颊边，声音愈发温和，“那是属于你的。如果有不解的词汇，可以来问我。其他的，我不会看。” 话落，拂开秦宁额前的黑发，落下一个轻吻。 “明天返航，早点睡吧。” 听到这句话，秦宁困意全消。 回城之后，还有一场考试等着自己！ 其他课程百分百通过，但格斗课无人挑战，吞零蛋挂上房顶怎么办？ “怎么了？” “格斗课大概会没有成绩。”秦宁实话实说，“学校规定，实力差距太大，系统会判定成绩无效。” “想知道解决办法？” “有办法？” “的确有。” 白珝挑起眉毛，故意拖长尾音。双眼微眯，上下扫着秦宁。 秦宁眨眼，再眨眼。 这代表几个意思？ 对视半晌，读懂眼神背后的含义，秦某人石化。 这真不能怪他。 虽说活了十次，但次次都是早死。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坚持住不炸毛，已经是太大进步。 又过五秒，秦宁继续石化，隐隐出现皲裂迹象。 白珝突然转过头，单手握拳抵住唇边，肩膀可疑的抖动。 相处日久，很容易发现，鸿鹄的性格和外表差距不小。 或者该说，相当大。 再者说，以凤凰的寿命来看，白珝还算是个小青年。温柔背后偶尔有些玩笑，也是无伤大雅。 五千岁的小青年？ 针对以上结论，以黑鹰为首的族群，大概会在炸毛之后，集体以泪洗面。 真没这么坑-鸟-的。 笑声中，秦宁解除石化状态，不争气的红了耳朵。 “格斗课想要合格，事实上很简单。” “怎么做？” “挑战讲师。” “讲师？” “对。” 笑够了，白珝俯身，轻轻抵住秦宁的额头。 羽族很喜欢这样接触，彼此之间会更加亲近。 “凤凰天生强于其他种族，对战同年龄的雏鸟的确很不公平。挑战讲师更加合理。” “这么做不违反校规？”秦宁怀疑。 “并不。”白珝移开些距离，温和道，“许多年轻的讲师不知道内情，白隼校长应该记得。” “记得什么？” “二十个繁殖季前，通过挑战讲师，几只鸿鹄才顺利通过格斗课。” “真的？” “当然是真的。”白珝拍了下秦宁的发顶，“其中一只凰鸟是白清的女儿。如果想知道详细情况，可以当面问他。” “当时，鵟雕和金雕是学校的讲师，负责教授格斗。调离之后，空出的位置由红隼和游隼接任。” “讲师不全是隼族？” “不是。”白珝奇怪的看着秦宁，“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因为校长和讲师都是隼族。” 找遍校园，没有一只外族成鸟。 “灰隼的确是常驻。”白珝耐心解释道，“其他课程的讲师，大多是百年左右轮换。这次繁殖季，恰好雕族和鸮族调往空间站，鸢族也另有安排，学校里才会全是隼族。” “原来是这样。” 秦宁恍然。 “下个繁殖季，讲师会做调换？” “要看情况。但有一点，雀族很少到学校任职。” “我能理解。” 光是雏鸟就能吵破屋顶。成鸟雏鸟聚到一起，很难想象，学校里会是多么热闹。 话题回到挑战讲师，白珝告知秦宁，无论是那种隼鸟，只要是雄性，都可以挑战。 “雌性不行？” “你想挑战雌性？”白珝眯眼。 “不是，只是问问。” “恩。”又碰了碰秦宁的额头，白珝道，“不要去挑战雌鸟，好吗？” “好。”秦宁晕晕乎乎，没有多想就点头答应。 白珝收紧手臂，啄了一下他的鼻尖。 “回城后，我会去见白隼。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 秦宁再次点头。 见白珝转身向外走，终于想起小鸿鹄的嘱托，连忙出声：“等等，我还有件事。” “什么？” “灾难发生前，记录原始星的影像，能不能给我和白岚白曦看？不复制，只是看一看。” “可以。”白珝答应下来，“还有其他事？” “没了。” “早点睡吧。” 房门开启又关闭。 控制板亮起，舱壁顶端的光源陆续熄灭。 昏暗中，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秦宁翻来覆去，无论如何睡不着。 仰躺在床上，眼睛睁开，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右手按在胸前，某种陌生的感觉袭来，心跳陡然加快。 “不妙了。” 感觉再迟钝，也该清楚知道，这种“现象”代表什么。 眉间皱紧，秦宁猛地坐起身，用力拍着脸颊。倒回去，翻个身，强迫自己睡觉。 赶紧睡，睡醒吃一顿，烦恼定然全消。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近一个消失过去，秦宁睁开眼，放弃挣扎。打开储物器，白金色的羽毛洒满床铺。 习惯成自然，实在很难更改。 秦宁清楚知道，养成这种习惯，自己九成“麻烦”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宁终于打了个哈欠，埋在羽毛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舰桥上，白珝背靠指挥椅，手指间转动一枚菱形宝石。笑容明艳，仿佛背景都带着暖色。 白岩和白清互看一眼，聪明的选择不说话。 栗颜同样严肃表情，沉默是金。 新上舰的红腹黑雁和雪雁几次回头，想开口询问，又实在不敢。 屏幕中，羽皇倒吸一口凉气。 几次嚷着和白珝生蛋，到底只是嘴上功-夫，从没付诸实践。因为她清楚，鸿鹄漂亮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性格。 美丽的东西，人人喜欢。美得超过一定程度，喜爱就会变成恐惧。 并且，这些白金色的凤凰，比任何猛禽都好战。 双方是同盟关系，她不至于惧怕白珝。但见白珝露出这样的笑容，仍会不自觉升起戒备。甚至怀疑，是不是又有哪个不怕死的要倒霉？ 仔细辨认，似乎不像要找谁的麻烦。 总体来说，笑成这样，全身发光，更像是求-偶-期会产生的症状。 求-偶，白珝吗？ 羽皇惊悚。 不，一定是她卧床太久，产生后遗症，导致视力严重退化。 对，一定是这样！ 结束通讯之后，必须再揍黑鹰两顿，好歹压压惊。 “所以，”白珝抬起头，轻轻握住宝石，问道：“陛下找我，是因为议会的事？” “没错。” “如果是这件事，我已经给过陛下建议。” “事情没这么简单。” 羽皇收敛心神，正色道，“我听从你的建议，将事情交给金雕和雪鸮。刚开始一切都很好，甚至比黑鹰更好。议员们愿意听从两人，连鹰族都没有提出异议。” “这不是很好？” “好也只是暂时！” 羽皇握拳，猛然捶向桌子，神情变得凝重。 “就在十天前，金雕向议会提案，建议扩建航空港，发展王城贸易。雪鸮也提出，作为配套建设，需要将住在火山下的居民全部迁入城内。” 白珝没说话，静静听着。 “事情刚提出来，就遭到多数议员反对，议会几乎要炸锅。” 想到当时的情形，羽皇仍感到烦躁。 “还有人来找我，希望我能出面，压下这两份议案。” “陛下是怎么考虑，以为这两份议案如何？” “我觉得不错。”羽皇实事求是，并非偏向哪一方。虽说总想着扔掉权-戒，摆脱王位，但王城好与不好，她同样会关心。” 白珝靠向身后，十指交握，宝石恰好被包拢在掌心。 “既然这样，我不认为会有太大麻烦。” “你别装糊涂了，成不成？” 羽皇苦着脸，又捶两下桌子，直接将凿船木板。 见对方无动于衷，恨不能穿过屏幕，战上一场。打不打得过两论，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是难受。 “陛下已经有了决断，何须如此烦恼？” “就是这样才烦啊！” 颓然坐回椅中，羽皇说道：“我认为提案不错，想在退位前做些实事。议员们不答应！” 军-权握在羽皇手里，财权则被议会掌握。 多数议员不通过，无论是扩建航空港，还是兴建城市迁移居民，全都是虚话。 “不知道怎么回事，城里的居民知道提案内容，传言是我不点头，三天两头抗-议！” 羽皇脸色更苦。 要是能把她抗-议到退位，那也成。她更会感谢幕后主使。问题在于，白珝不帮忙，她压根没法走人。 解释过不听，流-言反倒更多。 烦躁之下，见天的把黑鹰当沙袋。还要控制力道，不能把人揍死。 “你说我能不烦吗？” “陛下希望我怎么做？” “至少帮忙出个主意。” “办法倒是有。”沉吟片刻，白珝道，“但也有些麻烦。” “会比现在还麻烦？” “或许不会。” “那不就结了！”愁色终于少去几分，羽皇扑到屏幕前，道，“你说，我一定照做！” “我记得，星城会在王城设置驻地。” “好像是有这件事。”羽皇想了想，道，“内乱结束后，新设议会提案，取消了这个惯例。这和我说的事有关？” 白珝点头。 “陛下想为王城做事，议会不通过，暂时无法实行。所需的款项我可以帮忙。条件是，将王城外的火山划归为羽城驻地。” “火山？” “火山。” 羽皇陷入思索，没有马上回答。 议会作何考量，出于什么原因取消星城驻地，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决议只说取消，没咬定不许重设。 火山成为羽城驻地，附近的居民势必要迁移。困扰许久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白珝不会无偿帮忙，她知道。 这样的价码，也的确值得考虑。 “另外，我会以城主的身份提议，帮助王城扩建。”白珝又道，“相关的费用，可以通过贸易税收等方面偿还。” “事情提出来，估计议会又要炸锅。”羽皇笑了两声，道，“说到底，你还是想看他们吵架吧？” 白珝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的目的是王城火山，将金雕和雪鸮推到台前，也为办事方便。 星城之间，族群之间，各自有不同的利益。 新议案提出，势必让议员内部产生争执。哪怕是亲族，也不再是铁板一块。 矛盾的引线，早在万年前就已经埋下。需要做的，不过是拉起线头，轻轻扯动。貌似坚固的联盟，立刻会分崩瓦解。 原本，他不想这么快动作。 无奈黑鹰外强中干，示弱得实在太快。而鸑鷟的成长期相当珍贵，一分一秒他都不愿错过。 不想总被打扰，必须将水搅得更浑。 第五十八章 舰队离开空间站，很快进入第一次空间跳跃。 燃烧的原始星被留在身后。 火山喷发愈发剧烈，星球表面全部被岩浆吞没。 灾难结束后，布满星球表面的火山灰，会被绿色植物覆盖。度过灾难，存活下来的动物，会在新世界繁衍生息，绵延种群。 新生取代灾难，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正如十万年前一样。 唯有青鸾遗迹继续深埋在地底，伴随孤寂，迎接新的纪元。 时空跳跃的间隙，秦宁离开房间，登上二层甲板。和两只小鸿鹄相伴，站在透明舱壁前，眺望浩瀚的宇宙。 黑暗无限。 大小不同的星球，组成各种各样的星系。 有的新生不久，生机勃发；有的已经死去，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 新生伴着毁灭，毁灭孕育新生。 世间万物，都逃不开相同的规律。 “那座星系附近会出现一颗超新星。” 白岚翻阅记录仪中的资料，说道：“如果力量足够大，可以吞噬整个星系。” “真的？可以来看吗？”白曦脱口而出。 “看什么看！”白岚的回答是皱眉，表情格外严肃，“这种力量会多么强大，你完全没有概念。到时候，空间站人员全部需要撤离，你还想来看？” “真有这么危险？”白曦问道，“超过原始星火山喷发？” “当然有！” 为增强说服力，白岚翻到资料最后，展开光屏，指给秦宁和白曦。 “橙域就是例子！” “橙域？” “这座星域外围曾出现过超新星。当时，两个星系都被毁灭。” 白曦瞪大双眼，明显吃惊不小。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白岚继续道，“自从灾难发生，每隔一千年左右，就会有黑洞出现，吞噬经过的所有生命。无论星舰还是其他，都无法幸免。” 白岚说得认真，秦宁也不禁咋舌。 “主城图书馆里有记载，青域、灰域、黑域，乃至橙域种族都有遇难的历史。有一次恰好赶上虫潮，虫族不知道黑洞底细，过半星舰都被吞噬。” “所以，别对超新星好奇，这些都是警告！” 白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看着白岚手中的资料，秦宁好奇道：“这是从城内带来的？” “不是。”白岚关闭屏幕，递出记录仪，“大部分是从空间站复制来的。” “空间站？” “对。” 指着定格的文字，白岚道：“空间站放出的卫星很多，发回的消息十分繁杂。超新星的问题是被偶然发现。白主已经下令，我们离开后，空间站就要移动位置。还有……” “什么？” “若是变化提前，全员必须马上撤离，并向域内发出警报。” “这些你都知道？” 好奇之外，秦宁更多几分惊讶。 空间站允许复制这样的情报？而且还是一只雏鸟。 听闻此言，白岚有些紧张，四周看看，凑近秦宁耳边，道：“我是偷偷复制的，只有咱们知道。” 偷偷？ 按照行话讲，这只小鸿鹄黑了空间站中央系统？ “你进了中央系统？” “嘘！”白岚捂住秦宁的嘴，并竖起手指，抵在自己唇边，“别大声嚷嚷，就一小会。” 旅行之初，白岚没有这样的打算。 奈何被白曦刺激到，看过原始星上的珍贵画面，想知道更多，一不小心就闯了进去。 成功当时，他也吃惊不小。 稍微冷静后，立刻被浩如烟海的数据吸引。好在记得规矩，不敢碰高级别保密讯息，就近捕获几条数据，匆忙退了出来。 “不久之后，这些讯息都会向蓝域公开。” 毕竟，超新星出现的位置不只靠近羽城，相邻还有其他两座星城。 “我明白。”秦宁做出保证，“你先放开手。” 确定不会引来甲板附近的安全官，白岚后退半步。 这几天，萦绕在秦宁身上的气息更浓。情急之下靠近，压力陡然袭来，差点让他竖起翎毛。 “我只是提前看到，不会随便向外说。所以，希望你能帮我保密。” “当然。”秦宁没有半点犹豫，“在学校时，你和白曦帮我许多，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白岚松了口气。 白曦凑过来，笑着递出两枚野果。 “我也保证。” 小凤鸟们相视一笑，盘膝坐到地上，一边啃野果，一边分享白岚“偷渡”出来的讯息。 “超新星原来是这样。” “原始星火山还要喷发这么久？” “地壳变动会持续很久，地面平静下来，地底活动依旧剧烈。” “这个星系会完全毁灭？” “那要看超新星。” “爆发之后，会不会同样形成黑洞？” “难说。” “你们说，石城会不会早知道这件事？”秦宁下意识问道。 “知道这件事？” “如果超新星出现，附近的星系都将毁灭。” 运气差点，遇上一个会移动、胃口又好的“壮汉”，就算旱灾结束，原始星也将不复存在。 因为知道，才会痛快送出星球，半点没有讨价还价。 “如果是这样，恐鸟想得未免太好了！” 舰桥上，负责照看雏鸟的几只羽族，表情都有些奇怪。 “没想到他们能闯入中央系统。” “空间站是临时设置，系统也是临时搭建，安全系数一般。以凤凰的能力，破解部分，搜寻几条数据，不值得大惊小怪。” 鵟雕转过身，看向啧啧称奇的黑雁。 数据被捕捉的当时，程序立即发出警报。白岚以为逃得很快，事实上，早在最初就被发现。 “需要关注的是，回城之后，他们会不会继续这么做。” 主城的控制系统，不是几只雏鸟能够攻-破。单是擦点边，就会被定位坐标。换成学校，情况就会不同。 栗颜和黑旋看着屏幕，暗中开始打赌，吸引来另几只黑雁。 白清和白岩交换眼神，同时望向白珝。 学校控制系统？ 想当年，白主重新设定主城系统，连老族长都没能发现。 “怎么，有事吗？” 白珝转过头，表情中带着疑惑。 两只鸿鹄连忙摇头，没事，什么都没有！ 这些旧事太不利白主的形象，能不提还是不提的好。更重要的是，不想被发配到原始星空间站，过着无聊数蘑菇的日子，管住嘴巴才是上策。 宇宙沉默无声，舰队继续前行。 三只小凤鸟的活动会及时“转播”到舰桥，成为无聊旅行中的“调剂”。 除去睡觉时间，秦宁常登上二层甲板。 星舰减速运行时，途经的行星总能让他驻足良久。 从这个角度观看宇宙，很像是走在海洋世界。 曾经遥远的繁星，仿佛触手可及。 第二次空间跳跃前，舰队遇上一片小陨星带。塔台测定坐标，以最快速度传回舰桥。 “确定航路时，没有这些陨星。” 整条陨星横亘在前方，完全是凭空出现，着实透着诡异。 对宇宙航行来说，遇上陨星不算什么。换成陨星带，尤其是靠近空间跳跃点，多少会带来一些麻烦。 “打开防护罩，直行穿过。” 说话间，白珝靠向椅背。 虚拟光屏拉长，三面相连，组成环形，投影整片陨星带。 “通知燕岚，将雏鸟带来指挥室。” “是。” 领航员联系塔台，舵手继续关注陨星带。通讯官开启分屏，接连发出讯号。 二层甲板响起警报，秦宁三人正感到奇怪，就被几名安全带离观测室，登上传送带。 “这个方向是往舰桥？” “对。” “出什么事了？” “前方遇到陨星带。” 除燕岚之外，安全官都是乌雕，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不苟言笑。 传送带停在通道前，几人登上升降梯，直往舰首。 “空间跳跃完成前，你们最好留在指挥室，不要乱跑。” 安全官将人送到，立即返回二层甲板。 轮机室人手不够，乌雕都要前去帮忙。 “坐下吧。” 指挥椅转动，白珝按下控制板。 三张金属椅升起，中间一张圆桌，留下的凹槽，正好放置托盘和碗碟。 无需吩咐，白清走过来，打开储物器，取出烤肉烤鱼，谷物制成的面包，炖煮的植物块茎，新鲜的野果，以及撒着香料的浓汤。 带着热气的食物，全部放到雏鸟面前。 “吃点东西。”架起长腿，白珝单手撑着下巴，精致的面容带着浅笑。 秦宁红了耳朵，心脏漏跳一拍。 处于求-偶-期的雄鸟，本就富有吸引力。五千年的鸿鹄炫耀羽毛，威力如何，可想而知。 好在只是初期症状。 不然的话，整个舰桥都会沦陷，飘散春的气息。 咬住腮帮，默念几句“淡定”“平常心”，秦宁开始埋头苦吃。 食物是最好的朋友。 撑得走不动路，张嘴就打饱嗝，估计就没时间七想八想，理智也会回笼。 无奈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吃完一块拳头大的烤肉，吞下两条巴掌长的烤鱼，又喝下半碗浓汤，秦宁以为烦恼解除。没料想，抬起头，对上烟色双眸，默数五秒，努力宣告破产。 绝望的抓来一枚野果，咔嚓咬下一大口，秦宁开始第二轮苦吃。 他就不相信了！ 两只小鸿鹄感到惊讶。 一直以为彼此的食量差不多，没想到，秦宁的胃口突然增大。 面对这种变化，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陪着一起吃。 小伙伴必须步调一致。 等托盘见底，白珝转过身，视线扫过舰桥，笑容收敛几分。 他很想亲自投喂，可惜地点场合不对。 被视线扫过，众人都有些头皮发麻。意识到威胁来自哪里，齐齐噤声，打死不敢回头。 秦宁则舒了口气。 嘴里咬着野果，总算能放松的抬起头，看向占据半个控制台的巨大屏幕。 “那就是陨星带？” “很像传说中暴-风城的轨道。” “暴-风城？” “鹓鶵的主星。”白珝没有回头，却清楚知道三人在说什么，“荒古时，鹓鶵居住的星系被陨石带环绕，时常出现各种宇宙异象，被称为暴-风之城。” 暴-风-城的神秘人所共知。 没有星舰带路，同为凤凰的亲族也无法轻易靠近。 相比之下，所谓的橙域黑洞压根不算什么。 白珝侧头，温和的看着三只小凤鸟，道：“鹓鶵灭绝后，整片星系突然消失。据记载，是被星系边缘的黑洞吞噬。” “白主，星舰已全部进入陨星带。” 塔台实时传回观测情报，领航员将画面放大，屏幕立即被大小不同的陨星占据。 陨星形状各异，大者超过星舰，小的还比不上银色的托盘。聚集到一处，缓慢移动，仿佛布下天罗地网，拦截路过的所有舰只。 星舰驶过，不可不免同陨石擦-撞。 保护罩呈荧光状，带有巨大能量。撞-击-的瞬间，火星爆闪。陨石碎裂成块，顷刻融化分解，变成齑粉。 穿行在陨星之间，舰队很少做出闪避，完全是依靠自身强悍，闯出一条航路。 同样的场景，秦宁见过一次，远不如此刻震撼。 “白主，情况有些不妙。” 行到中途，塔台发现异状。陨星带的面积超出估计，预期位于边缘的时空跳跃点，完全包裹在陨星之间。 “强行开启能量，有可能引起时空乱流。” 届时，巡航舰和护卫舰可以续航，运输舰九成会被分解。 “是否能绕过去，定位下一个跳跃点？” “理论上可以。” 领航员迅速敲击控制板，屏幕左下角分割出一块，显示最近一处坐标。 “采用最高曲速，半日可以抵达。” “那就绕路。” “是。” 舰桥通知塔台，同时联络护卫舰和运输舰，同时调转方向，改变航道。 不料想，像察觉猎物将要逃脱的凶兽，安静的陨星带陡生变化。 十几颗圆形陨石被神秘力量带动，转速加快。周围的碎石重新组合，围绕最大几颗陨石，形成灰色的圆形环带。 画面投放到屏幕中，引来一阵抽气声。 杂乱无章的陨星，眨眼变作排列有序的星系。 陨星环绕轨道转动，半面完好，半面缺损。轨道中心处，本该是恒星所在的位置，则是空荡荡一片。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众人找出原因，星带又开始发生变化。 破碎的行星周围，忽然出现大大小小的黑点。随着星球公转，不断向轨道中心聚拢，迅速交融，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黑环。 圆环中心凹陷，现出巨大的黑洞。 恐怖吸-力出现，轨道和行星陆续破损。碎石连成线，一块接一块飞入黑环中心，速度越来越快。 “是黑洞！” 变故只在瞬间，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白珝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迅速下达命令。 “所有星舰掉头，立即改变航路！” 各舰反应迅速，开启引擎，全力挣脱险境。 然而，黑环的吸-力越来越恐怖，星舰每前进一段距离，就会被以更快的速度拽回。 僵持中，能源矿石产生巨大消耗。 一旦矿石告罄，星舰连同舰上人员都将落入宇宙黑洞，生死难料。 “白主，右舷护卫舰传来讯息，能源矿石耗尽……”说到这里，通讯官忽然顿住，“请求自--爆。” 爆炸产生的能量，或许能抵消部分吸力，帮助其他星舰逃脱。 “否定。” 双手负在身后，白珝神情肃然。 “传讯舰队人员，该种请求一概否定。” “白主，轮机舱通讯，舰上能源矿不足。” 未等白珝回答，秦宁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将两枚指环放入他的掌心。 “能源矿。”秦宁道，“我想大概能帮上忙。” 实在不行，还有三艘鸑鷟旗舰。 他不会开，舰上这么多羽族，总能想出办法。 “谢谢。” 白珝转过身，拂过秦宁长发，当着众人吻了他的额头。 两枚储物戒里，不只有鸑鷟留下的遗产，还有交易来的紫域矿石。 负责轮机舱的雪雁捧起矿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原始矿？！”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不同的舰船上。 原始矿的能源利用率极高，非普通矿石可比。舰船前行的速度当即增快一倍。 “传令塔台，集中全部火力，轰击黑环中心。” “是！” 既然挣脱不开，那就摒弃常规做法，直接开轰！ “开炮！” 一艘巡航舰，三艘护卫舰，五艘运输舰，炮口齐齐对准目标。 光弹如幕，光束如雨。 彷如巨兽的死亡星带，张开大口，吞噬袭来的能量。 “继续发射。” 命令下达，各舰炮火不停。 轰击中，束缚星舰的引力慢慢减小。 “有效，继续！” 十轮炮击之后，舰队终于冲破囚笼，驶出陨星带。 身后，黑色圆环继续吞噬一切。 大小的陨星不断消失，灰色星系从外围开始消散。 最后一块陨星飞入黑洞，黑色圆环开始缩小，继而分散成万千黑色斑点，如出现时一般，眨眼消失不见。 惊魂之地恢复平静，方才的恐怖景象，仿佛从未曾出现。 站在舱壁前，看着黑环消失的地方，秦宁喃喃道：“那究竟是什么？” 正想得出神，下巴突然被抬起，温和的笑映入眼底。 随后，两枚指环落入掌心。 “我没料错的话，那是部分鹓鶵遗迹。” “真的？” “十有八-九。” 秦宁咋舌。 青鸾和鸿鹄喜欢住在火山口，鹓鶵爱好和黑洞做邻居。若是他没记错，鸑鷟全族住在水边，部分城市更延伸入海底。 唯一不确定的朱雀，八成也不会平常。 由此可见，凤凰的族群习性，着实令人称奇。 重新设定航路，星舰进入曲速，前往下一刻时空跳跃点。 耀眼的光束中，秦宁坐回金属椅，拿起一枚野果。仔细想想，出城一次，先深入火山，后闯过黑洞，别人一生经历的事，他几天做完。 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 咔嚓咬下一口，秦宁嚼着果肉，很是无解。 与此同时，相隔数光年的王城，因羽皇的一项命令，彻底乱成一锅粥。 “陛下，您在说什么？” “重建星城驻地？”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坐在王座上，羽皇严肃表情，看向说话的议员，“我查阅过所有决议内容，没有任何相关禁令。你年纪大了，或许记不住，我体谅你。” 议员气得炸毛，发出鹰啸。 此举引来宫廷护卫官，二话不说提起双臂，倒拖出去。 议员消失在门后，室内寂静许久。 终于，金雕开口道：“我认为这个提议很好，可以考虑。” 雪鸮点头附议。 同两族走得近的议员，纷纷出声表示，陛下英明，拥护陛下决定。 争论中，鹰族议员产生分歧，个别点头同意，少数模棱两可，多数坚决反对。 羽皇高坐在上，闲闲看戏。 等双方吵得差不多，又抛出一句：“大家尽可以讨论。不过，我已经和羽城达成协议，将城外的火山划为羽城驻地。” “陛下？！” “算算时间，大概就快派人来了吧。” “……” 反对者气得吐血。 先斩后奏，要不要玩得这么刺激？ 羽城派人前来，哪个不怕死的敢出面，叫嚣把人赶出去？ 想想得罪白珝的下场，众人不寒而栗。 羽皇看得十分解气。心情大好之下，决定少揍黑鹰几顿。 沦为沙包的黑鹰默然无语。 只是少揍，不是不揍，他果然该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第五十九章 距返校日还有三天，舰队抵达主城。 因遭遇陨星带，采用新的时空跳跃点，返程时间延长，比预期推迟整整两日。 早在几天前，黑鸣红翔就结伴前往航空站，确认三只小凤鸟是否归来。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来，面带失望而归。 终于，巨大的引擎声划破长空。 星舰降低航速，穿过大气层，驶入空间站。 船坞开启，运输舰最先降落，其次是护卫舰，最后才是庞大的巡航舰。 流线型的舰身，两侧覆盖凤凰图腾。阳光照耀下，闪烁绚烂银光。 星舰进入船坞，穹顶缓慢合拢。 四面金属墙壁亮起灯光，高至穹顶的通道开启。两只小黑雁早等在通道外侧，翘首以待。 砰！ 钝响声中，舰体下方探出支架，嵌入金属凹槽。 指示灯熄灭，舱门陆续开启。 几队乌雕安全官行出，其后是黑雁和雪雁。 鵟雕和鸿鹄稍慢一步，每人手中都握着至少两枚记录仪。走出舱门时，仍在争执不休。 秦宁三人跟在白珝身边，露面的刹那，耳边立刻传来声音：“秦宁，白岚，白曦！” 循声望去，黑鸣和红翔正用力挥舞着手臂。 “去吧。” 肩膀被轻拍一下，修长的手指梳过发尾，带着秦宁已经习惯的温柔。 “我有事需要处理，稍后让白清送你们回火山口。” 话落，白珝俯-下--身，吻了秦宁的发顶。 舰上人员见怪不怪。在旅途后半段，同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迎接人员多数下巴落地。揉揉眼睛，仍是不敢相信。 那是白主？ 两只小黑雁没太多惊讶。 秦宁被白主养着，亲密点不是很正常？他们常常被父母亲吻，也不觉得怎样。 “你们总算回来了！” 几人穿过走廊，登上升降梯，黑鸣道：“怎么样，原始星真的爆发了？” “不是星球爆发，是火山。”白岚纠正。 “没差。”黑鸣摆摆手，继续道，“我和红翔打赌，场面一定很壮观。雪杉和栗扬知道这件事后，都一直盼着你们回来。” “可惜他们都在训练场，没法来接你们。” “训练场？”秦宁挑眉，“不是还没返校？” “别提了。”黑鸣抓抓头，郁闷道，“大家都说，这几天比在学校更难熬。” “怎么说？” “我和红翔还好，只是每天练习潜水，完成训练还能捕捞贝壳。栗扬就惨了。”黑鸣转向红翔，争取支持，“对不对，红翔？” “对。”红翔难得没有反驳黑鸣，对秦宁三人道，“你们离开后，栗扬他们每天都在训练，除了吃饭睡觉，从早到晚呆在训练场。” “接受长辈训练？”秦宁道，“如果是这件事，我大概知道。” 在舰上时，白清讲过许多雏鸟们需要经历的考验，其中就包括这项。 他和白岚白曦一致决定，利用剩下的三天时间，和雏鸟们一起训练。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为取得考试成绩，他们才会挑战讲师。如果场场都输，挑战压根没有意义，照样会被挂上屋顶。 “长辈训练训练倒还罢了。”黑鸣和红翔互相看看，“他们可是成天被兄姐们收拾。” 啥？ 收拾？ “训练雏鸟的时候，父母和长辈很少亲自下场，都是前几窝的兄姐动手。”红翔解释道，“不提旁人，栗扬每天都被抬出训练场，第二天还要继续战斗。” “是啊。”黑鸣附和道，“辛亏黑雁的战场很少在陆地，不然的话，我们也得遭殃。”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秦宁咽了口口水。 “至于！” 两只黑雁异口同声，动作整齐划一。 三只小凤鸟静默两秒，秦宁还好，两只小鸿鹄的都是脸色微变。 秦宁是独鸟一个，有没有同族都是未知数。自然不会遇上这样的“烦恼”。 白岚和白曦则不然。 想起笑得漂亮，开架更漂亮的兄姐，齐齐打了个哆嗦。 升降梯降至底部，金属门打开。 几只信天翁和灰雁在一旁等候，趁空闲梳理着羽毛。 “你们累不累？”黑鸣走到灰雁身边，抚过灰雁颈部的羽毛，“如果不着急休息，要不要和我们去海边？” “我们在海边发现很多种贝类，都很好吃。”红翔补充道，“今天训练结束，大家都在海边玩。如果现在过去，能一起聚餐。” 想起海贝鲜美的味道，以及滑-嫩-弹牙的口感，三只小凤鸟不由得咽着口水。 “去不去？” “去！” 想休息随时可以，食物的诱-惑更难抗拒。 知道三人要去海边，白清没说什么。等他们飞上信天翁，才打开通讯器，向白珝报知情况。 “白主，是否让白岩过来？” “不用，黑峦在海边，你们谨慎些就好。” “是。” 白珝正和羽皇通话，不想被后者知道太多，简单交代两句，很快结束通讯。 屏幕另一边，羽皇满脸好奇。 “他说的雏鸟里，是不是有你养的那只？我听角诚说，那只雏鸟是你的亲族？” “的确。”白珝没有否认。 “纯血脉的鸑鷟，还是部分混血？” “这很重要？”白珝蹙眉，轻易转开话题，“陛下联系我，应该是为设立星城驻地一事吧？” “真够小气！”羽皇撇嘴。 白珝越是避而不谈，她越是感到好奇。然而，看鸿鹄那么宝贝这只鸑鷟，问多了十成会惹来讨厌。 她还想早点退位，惹恼白珝实在没有多少好处。万一对方拖着不点头，到寿终正寝那天，她都别想离开王城。 不需要做什么，单凭寿命都能熬死她。 咳嗽一声，羽皇端正神情。 “设立星城驻地的事，议会尚未结束讨论。不过，火山的事没有问题。” 羽城设立驻地，其他星城不会白白看着，半点不动心。 最终的结果，十有八--九会符合羽皇的心意。 “羽城随时可以派人来。” “火山附近的居民有没有异议？” “当然没有。”羽皇斩钉截铁，甚至露出一抹笑容，“火山隔段时间就要喷发，近几年愈发频繁。住在那里的人早就想搬走，只是一直没机会。” 白珝点点头，交握双手，随意搭在腿上。金发披在肩头，透着难言的华贵。 “城内有安置的地方？” “暂时还算充裕。再过一段时间必须要扩建。” 羽皇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盯着这只鸿鹄看。 身为一只雌鸟，真心对漂亮的羽毛没有抵抗力。 “扩建方案如何，是否有人提出要求？” “倒是有这么一个人。”羽皇沉吟片刻，道，“他希望参考火山附近的遗迹，对居住城区进行改建。” “哦？”白珝有些好奇，问道，“是谁？” “是只白隼。” “白隼？”白珝想了想，“是主张探索遗迹那只？我记得是议会成员。” “你说的是他祖父。一百三十年前，他们家族被黑鹰排挤，已经退出王城议会。” “似乎没过去多久。”白珝点了点手指，神情有几分遗憾，“如果那只白隼还活着，我倒想见他一面。” “……” “陛下？” 羽皇愤然扭头。 和鸿鹄讨论年龄问题，绝对是自己找虐。想穿过屏幕干一架，怎么破？ “陛下？” 白珝又问一句，对羽皇突来的沉默十分不解。 “没事。”羽皇咬着牙，说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相关决议正陆续下发，部分族群已经决定迁移。羽城随时能派人员前来。” “我明白了。” 话无需说得太明白，彼此明白就好。 羽皇兑现承诺，扩建航空站和建设城市的款项，很快就会到位。 在那之前，两人需要签署一系列协议。由羽城拟定，包括还款利息等事项。 “需要这么麻烦吗？”看着长达十几页的条款，羽皇皱眉，“说白了，等我退位，这些都是你的。” 算得这么清楚，利息半点不打折扣，这只鸿鹄到底是城主还是奸-商？ “需要。” “……好吧。” 羽皇皱着脸，刻意不去看需要偿还的数字，快速在文件最后签名。 “协议达成。” 白光之后，文件产生效力。无论羽皇还是城主，都必须遵守。 “五天后，我会派人前往王城。提出异议要求的那只白隼，我希望能见见他。” “没问题。” 背上庞大债务，羽皇依旧松了口气。 羽城星舰进入火山，没有族群会选择留下，必定向城内迁移。 地方不够住，扩建势成必然。 有羽城为后盾，加上金雕和雪鹄支持，甭管议会讨论出什么结果，航空站都会如期开工。 至于白珝是什么目的，会不会是心存他想，完全不重要。 比起看议员们每天吵架，各自揣着心思，不停的争权夺利，她宁可被鸿鹄利用。 登上王位，是她一生之中做过最愚蠢的事。如今回想，肯定是被陨石砸了脑袋，才会犯糊涂。 被赶鸭子上架，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办事劲头。 在位期间，除了攻打石城，拔掉恐鸟一身毛之外，没有任何建树。退位前做几件实事，好歹尽过职责，问心无愧。 “合作愉快。” 四字出口，羽皇笑得明朗。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拜访羽城，见一见你养的鸑鷟。当然，是在退位之后。” 如果能借机定居，那就更好。 一来，羽城都是漂亮鸟，能够大饱眼福。二来，可以避开族中长老追杀。以免成为星舰指挥官的愿望没达成，先一步被扇飞，小命不保。 “随时欢迎。”白珝面带笑容，不吝惜释放友善。 “下次通讯，你是少笑点吧。” “为何？” “不能生蛋，看着眼馋。” “……” 十次谈论正事，九次以这种方式结尾，鸿鹄也会心累。 光屏关闭，白珝着手调拨人员。 依照青鸾和鸑鷟留下的文献推断，王城火山下很可能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秘密揭开之前，必须封-锁火山口，不允许任何外城人靠近。其中包括王城现有居民。 “栗颜，你来一下。” “是。” 城外海边，信天翁和灰雁先后下落，欢呼声顿时响成一片。 “秦宁他们回来了！” 二十多只黑雁破水而出，每人手里都抓着贝壳。 沙滩上，篝火早已经燃起。各种贝类堆成小山，另有二十多条海鱼被列入菜单。 “你们可真够久的。” 见到秦宁三人，雏鸟们迅速围了上来。 “我们一直在等，超过返航日期，星舰还是没有影子。” “黑鸣和红翔每天都去航空站。” “不是两天前就该到吗？” “是不是遇上了情况？” “危险吗？” “是原始星出了状况？” “你们看到原始星喷发了吗？” 雏鸟们你一言我一语，秦宁被吵得脑仁疼。 “停！”秦宁伸出手，大声道，“大家先别忙，事情会解释。我们刚回来，能不能先吃东西？” “对，大家都饿了，先吃东西。” “先烤鱼还是先吃海贝？” “一起。” “海螺要吗？” “要！” “我去找海藻。” 雏鸟们分散开，有条不紊的进行准备，明显没少在海边聚餐。 海鱼处理好，串好木枝，撒些调料，插在火堆旁边。 贝类清洗干净，放到特别制作的合金网上，受热度烘烤，陆续张开。 “这是？”看着合金网，秦宁面露惊讶。 “熟悉吧。”黑鸣捡起一枚贝壳，用叶子托着，送到秦宁面前，“我见黑域章鱼用过，和红翔动手做的。” 贝-肉-异常鲜美，汤汁有些烫，秦宁不禁吐着舌头。 黑鸣笑弯双眼，回身又捡来几枚，递给白岚和白曦。 食物的香气随海风飘散。 秦宁取出更多调料，交给雏鸟们料理。吃过几枚贝壳，干脆同黑雁下水，捞起许多可口的海菜，包裹烤好的海鱼，一边烫得直吸气，一边迅速送到嘴里。 洒了橙域的怪味调料，食物的香气更加浓郁。 雏鸟们胃口极好，海鱼和贝类迅速见底，多数仍没吃饱。几只成年羽族轮换下水，抓来几条大鱼，生火烤了起来。 “清叔，给你。” 秦宁咬着一块鱼肉，走到白清身边，送出两瓶调料。 “两面都洒点，味道会很不错。” “好。” 白清笑了笑，出于习惯，手伸向秦宁发顶。中途忽然僵住，硬是改变方向，拍在他的肩膀。 秦宁没留意，快步走回去，继续和烤鱼奋斗。 两只成年黑雁转过头，奇怪的看着白清。 后者不做解释，打开调料瓶，晶莹的颗粒洒在鱼肉上，随着火焰升起，酥香的味道飘入鼻端，引得人食指大动。 受条件限制，雏鸟们捕获的都是普通海鱼，最多不超过两米。 白清几人抓到的，个头全部超过十米，外形类似滚圆的木桶，肉质更加紧实，很适合烧烤。 雏鸟们尝过，立即双眼放光。自此以后，又一海洋种群将泪流成河。 聚餐到中途，三只小凤鸟取出记录仪。 秦宁按下控制板，数面屏幕连在一起，组成长五米，宽两米的白色光屏。 枯黄草原，倒塌的古木，没精打采的异兽，逐一呈现在雏鸟们面前。 “这是灾难爆发前的原始星。” 闷响声不断，大地开始震动，海面掀起巨浪。异兽们汇聚到一起，变得焦躁不安。 枯草丛中冒出火星，黑烟升起，大火迅速燎原。 震动加剧，地面断裂，火山骤然喷发。 白色的蒸汽冲天而起，撕开地表岩石和土层。 岩浆溢出火山口，滚滚流动，吞噬沿途所有生命…… 秦宁不再说话，雏鸟们全神贯注，看得目不转睛。偶尔有人发出惊呼，也很快闭上嘴，紧张的盯着光幕。 记录仪中的影像很多，放出的只是部分。对雏鸟们而言，依旧震撼十足。 “原来这么可怕。” “该说壮观才对！” “等我独立之后，一定要做宇宙旅行。” “还有我。” “我也是！” 聚餐结束时，秦宁告诉黑鸣，返校之前，他要前往训练场，和两只小鸿鹄一起磨练格斗技能。 “所以，这几天没法出来玩。” “玩不玩倒是无所谓。”黑鸣道。他奇怪的是，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凤凰无法挑战其他雏鸟，格斗课没有成绩。返校后的考试，估计也是一样。 抓紧时间训练，是有其他目的？ “不用猜了，就是为通过考试。”看出黑鸣的疑惑，秦宁没有隐瞒，当场揭开谜底，“我们打算挑战讲师。” “什么？！” “讲师？” “你说真的？！” 雏鸟们立时炸开。比起惊讶和怀疑，更多却是兴奋。 挑战讲师啊！ 常威-胁挂自己房顶的讲师啊！ 打不打得过暂且不论，勇气就值得钦佩。 简直大快人心！ “有把握吗？” “不知道。”秦宁摊开手，“所以才需要练习。” “要不要帮忙？”雪杉开口道，“我的几个姐姐很擅长格斗。” “要我说，该去找栗扬帮忙。” “对，他的姐姐最厉害！” 雏鸟们又开始讨论，秦宁托着下巴左右看看，都是姐姐，没有哥哥？ “当然有。”黑鸣答道，“姐姐更厉害！” 望着海面，秦宁再度认清一个事实：妹子威武！ 最后，三人婉拒了黑雁和雪雁的好意。 “清叔和岩叔会教我们。” 知晓这个安排，雏鸟们没有异议。离开前，都拍着三只小凤鸟的肩膀，大声道：“加油，一定要赢过讲师！” 部分雏鸟，例如黑鸣和红翔，暗中下定决心，离校之前也要挑战一次讲师！ 在他们的带动下，参与者越来越多。 继夜间围捕之后，挑战讲师成为雏鸟们的新追求。 对此，白隼校长慈祥的笑着，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红隼和游隼讲师无可奈何，实在疲于应对，任教期没有结束，就纷纷请调空间站。 继任的黑鸢和红鸢气得咬牙，这群隼鸟太地道！想要转调，却被明白告知，五十年内不可能，四个繁育期后请早。 白珝回到湖心岛，秦宁已经睡熟。 走进房间，静静在床边看了一会，俯身牵起一缕黑发，落下轻吻。 第二天，秦宁起得很早。 匆匆吃过早餐，和鸿鹄结伴前往城中训练场。 信天翁盘旋两周，落到广场前。 仰望悬浮在半空的合金建筑，三人目光坚定。 “加油！” 互相打气之后，迈步走进升降梯。 建筑从下至上，多达百余层。 采用空间设备，每层建有各式训练场，可供不同族群使用。 鸿鹄训练场在最高层，面积最广，防护措施也是最好。 非是城主使用特权，而是鸿鹄的力量过于恐怖，一千多年前，曾发生过凰鸟对战，毁坏建筑的情况。 自那之后，凡有鸿鹄雏鸟进到训练场，都是直上顶层，关起门来独自训练。 升降梯停住，光源亮起又灭。 金属门打开，三人走进场中。来不及惊叹眼前一切，见到双手负在身后，侧头微笑的白珝，同时瞪大双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对一是最好的训练方法。” 白珝没有穿长袍，换成简单的上衣长裤。腰间束一条银带，长靴包裹到膝盖，愈发显得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面前，掌心覆上秦宁发顶，温和道：“放心，我会轻点，不会让你受伤。” 秦宁抬起头，表情很难形容。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怎么偏能听出不太对的意味？ 是他想多了吧？ 第六十章 同成年羽族战斗，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白珝没有张开光翼，仅在地面闪躲，足以避开秦宁每次攻击。 训练开始两个小时，地面和金属墙壁遍布坑坑洼洼，几处更被光箭穿透，爆炸之后，形成直径三十公分的缺口。 半空中，秦宁扇动光翼，累得脸色发白，不停喘着粗气。 在海中遇到噬人鲨，在虚拟空间对战凶兽，在校园林中捕猎异兽，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收获颇丰。 有了以上经验，自以为身手还算过得去，挑战讲师应该没问题。 哪里想到，今天面对白珝，当头被泼一瓢冷水。 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汇集到下颌，流淌成晶莹的细线。手背擦过下巴，模糊成一片。 心跳飞速，胸口像有风箱拉动，喉咙吞咽两下，耳鼓都会阵阵发疼。 秦宁握紧拳头，试图打起精神。 转头看看，发现两只小鸿鹄的情况不比他好多少。自己好歹能飞直线，白岚和白曦已经歪歪斜斜飞成s形。 实在飞不快，秦宁只能停在半空。额发被汗水打湿，白色的短袍黏在身上，仿佛水洗一般。 “累了？” 秦宁没有回答，只是点头。 体力所剩无几，一旦开口说话，十成十会自由落体。 “休息二十分钟。” 白珝按下控制板，光源变得柔和，破损的墙壁泛起波纹，似液体流动，迅速填补炸开的缺口。 “下来吧。” 说着，白珝上前两步，单手握住秦宁脚踝，轻易将他拉进怀里，半点不介意染上汗水。 另一边，听到“休息”两字，白岚几乎是“掉”到亲爹怀里，翅膀耷拉着，动也不想动。白曦略微好些，勉强独自站稳。五秒后到底没撑住，摇了两摇，坐到地上。 “好累。” “游隼讲师也会这么厉害？” “清叔，我要吃东西！” “不要水果，要烤肉！” “还要烤鱼，那种大块头的海鱼！” 两只小鸿鹄趴在地上，身体累得不想动，不妨碍嘴巴开合，要求补充能量。 秦宁被抱到一边，靠墙坐下。 白珝单膝跪在他面前，取出沾湿的巾帕，仔细擦过他的脸颊，继而是肩颈和手臂。 清凉取代汗意，疲累仍在，肌肉的酸疼却大幅度得到缓解。 随后，白珝又取出记录仪，蓝光扫过，秦宁半闭起双眼，舒服得想要叹气。 “好点了吗？”白珝问道，“关节疼不疼？” “好多了。有些累，没哪里疼。”秦宁试着动动手臂，惊奇道，“治疗仪能这么用？” “当然。”白珝抚过他的发顶，声音中带着笑意，“不过，这是秘密。” 秘密？ 秦宁不解。 “这是我设定的程序，医务官不知道。” 羽族天生强悍，用治疗仪来缓解疲劳，简直不可想象。这种行为完全是“溺爱”，不利于雏鸟经受考验，必须制止！ 可惜鸿鹄不管这些。 只要对雏鸟有益，管他溺爱不溺爱。 总之，他是城主他有理。 两只小鸿鹄摊开四肢，蓝光扫过，偶尔扇动两下翅膀。同时不忘张开嘴，三两口吃完拳头大的烤肉。 治疗仪起效很快，疲劳迅速得到缓解。但对雏鸟来说，这并不够，食物才是根本。 “吃点东西？” 秦宁活动手脚时，白珝打开储物器，取出两只透明的水晶盒。 一盒装着烤肉，一盒是新鲜的水果。 烤肉带着热气，切成巴掌大的薄片，外皮焦脆，肥瘦相间。一口咬下去，肉--汁溢满口腔。 “这是什么？”连吃五片，鼓起一边腮帮，秦宁总算找回声音，“不像是海鱼，也不像是凶兽，比我吃过的异兽肉都嫩。” “是长毛兽。”接过水晶盒，白珝亲自动手投喂，“出发前，你说过想尝尝。” 嚼着烤肉，秦宁歪头想想，他说过吗？ 管他说没说过，肉好吃就行。 “再过两个月，长毛兽进入繁殖期，肉质会变硬，现在吃最好。原始星运回三百多只，如果你喜欢，可以让学校引进。” “引进？”秦宁诧异。 “我听白隼说，宿舍区的异兽大批量减少。这次运输舰前往原始星，主要目的就是为学校补充资源，引进长毛兽不是问题。”白珝顿了顿，将一片烤肉送进秦宁嘴里，“但要注意，数量有限，不能一次抓光。” 想起异兽锐减的原因，秦宁有些尴尬。干脆埋头吃烤肉。一片接一片，坚决不说话。 见状，白珝又取出两只水晶盒，眼底闪过笑意。 二十分钟并不长。 系统发出提示，三只小凤鸟还是半饱。 “再休息一会？”白珝问道。 听到这话，秦宁不由得眨眼。 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 某只鸿鹄将溺爱进行到底，二十分钟变成半个小时，然后是四十分钟，五十分钟，不知不觉拖长到一个小时。 最后是秦宁要求，休息时间才宣告结束。 收起水晶盒，扫过秦宁泛红的嘴唇，白珝颇有些惋惜。遇到这只鸑鷟之前，他从没想过，宠爱也会让人上-瘾。 “之前练习速度，接下来是反应能力。” 伴随话声，训练室出现变化。 地面升起数面金属板，上部直抵穹顶，将贯通的空间分割成独立区域，每只雏鸟独占一区。 “成年鸿鹄的攻击很强，距离太近，力量互相碰-撞，很容易发生意外。” 两只幼年凰鸟就能摧毁半个训练室，成鸟的破坏力可想而知。三只一起动手，即便收敛力道，毁屋拆墙也不在话下。 借助空间设备，将训练室分隔开，纯粹为加强保护。 万一产生破坏，也能将损失减到最低。 “这是虚拟空间？” 金属墙壁升起，身处空间没有变小，反而扩大数倍。以秦宁拥有的知识，只能是这个解释。 “可以这么说。”白珝取出两只金环，分别套上手腕。见秦宁好奇，解释道，“这是一种装置，可以帮助控制力量。” 秦宁表示明白。 “训练要点是闪避。”紧了紧手环，确定不会松脱，白珝继续道，“可以采用任何方法，只要有效。” “这个也行？”秦宁举起手腕，黑镯轻轻晃动，流动神秘的玄光。 “在这里可以。” 白珝轻笑，握住秦宁右手，指尖擦过掌心，状似有意，又好像是无心。 “考试时最好避免。如果被系统发现，很可能会没有成绩。” 秦宁点头，顺势收回手。 “我就是说说。” 在白珝跟前，他才敢这么做。 到学校？ 压根想都不会去想。 “还有其他问题？” “没有。” “很好。” 尾音落下，笑容收敛。 银色图腾覆上前臂，恐怖的气势弥漫整个空间。 压力笼罩之下，秦宁脚底发凉。甚至产生错觉，正身处熔岩之地，左右都被包围，没有任何生路可寻。 “小心。” 一声提醒，仿如惊雷在耳边炸响。 来不及思考，受本能趋势，秦宁展开光翼，向高空飞起。 他的速度的确不慢，超过同龄的白曦，和白岚旗鼓相当。但在成年鸿鹄面前，仍显得不堪一击。 眨眼的时间，白珝冲到近前，右臂探出，五指收拢，轻易握住秦宁的脚踝。 麻雀被抓住单爪，在空中挣扎的形象，就是秦某人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尽全力，注意方向。” 流入耳边的声音，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意味。 不等秦宁反应过来，已被横向丢飞。 力道之恐怖，扇动光翼完全没用。唯有双臂护住头颈，在惯性作用下划出一道长弧，全无形象的倒飞出去。 闭上双眼，秦宁做好撞墙的准备。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疼痛感始终没有袭来。 眼角睁开一条细缝，对上带笑的眸子。 原来在他飞落中途，白珝早算准落点，张开双臂，将人接到怀里。 “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 “游隼的速度和力量惊人，最擅长从高空俯冲，你需要从这几方面加强训练。” “红隼的速度不及游隼，力量却更大。” “灰隼，”停了片刻，白珝才继续道，“如果遇上他们，问题相对简单。” 秦宁有点愣。 灰隼讲师知道这番评价后，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找个角落哭一场？ 简短说明后，秦宁又被扔飞出去。 这一次，秦宁的表现好了许多，拼命扇动双翼，勉强能在半空刹住车。没有一路倒飞，停都停不住。 高兴不到半分钟，脚踝又被握住。 飞出去时，秦宁瞪大双眼，很想-爆-粗-口。 凤凰是鸟，没错吧？ 这堪比袋鼠的弹跳力是怎么回事？ 一跳高过两米，半空还能借力，踩着墙壁又高五米。两三次后，十米二十米不是问题。 这和飞起来有区别吗？！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不得不提起精神，警惕白珝靠近。 无奈实力差距太大，不管想出什么办法，都逃不开被抓住扔飞，再抓住再扔飞的命运。 到最后，秦宁实在没辙，只能飞得更高，扑腾着翅膀不下来。 有点没出息，总比被扔飞要强。 “你的想法没错。”白珝落到地面，仰头看向秦宁，“但你要面对的是隼鸟，飞行能力超群。” 也就是说，采用这种办法能暂时躲开白珝，却不能帮他通过考试。 想要获得成绩，必须像之前那样，当面进行闪避，抓到机会发起攻击。 “先下来。”白珝伸出手。 收起光翼，秦宁缓慢下落。 感觉手臂在腰间收紧，突然想到，这么大的地方，他干嘛往白珝怀里跳？ “今天的训练先到这里。”白珝心情不错，抱着秦宁走到墙边，按下控制板，“记住之前的飞行方式，遇上游隼会很有用。” “可我没赢一次。” “没关系。”合金墙壁下落，白珝轻轻蹭过秦宁的脸颊，“你忘记了，我们是凤凰。” “所以？” “你的反应足够快，躲不开我，躲开游隼没有问题。” “真的？” “当然。” “接下来两天，我会教你近身战的技巧。”白珝看着秦宁，烟色双眸异样深邃，似乎能将人-吸-进去，“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会很累。” 奇怪的感觉又起，秦宁捏捏耳朵，脸有些发热。 屏障消失，分隔开的空间重新连通。 白岚靠在亲爹怀里，白曦趴在白清的肩膀上，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见到小伙伴，唯一能做的就是扯扯嘴角，彼此共勉。 悲催的，今天累成这样，明天训练强度还要加大。 他们似乎能够理解，黑雁口中的“遭殃”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样的，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鵟雕，抱以十二万分同情。 “你们，没事吧？” “爸爸和清叔已经手下留情了。” 稍微恢复些力气，白岚抬起头，对秦宁说道：“昨天在家，我的姐姐发来通讯，想参与训练，妈妈没答应。” 回想起来，小鸿鹄真有些后怕。 “我的姐姐也有通讯。”白曦道，“她说这个月来不及，下月一定回来。” “晔姐？” “对。我把挑战讲师的事情说了，妈妈传讯给姐姐和哥哥，后果嘛，”白曦耸耸肩膀，“你们都看到了。” 互相看一眼，两只小鸿鹄万分庆幸，自己正接受半封闭式教育。 如果天天回家，说不定会遇上调任归来的兄姐。若是被拉到训练场，那酸爽，肯定无法形容。 “秦宁，下次学校放假，咱们去图书馆吧。” “去图书馆？”秦宁转过头，懒洋洋的靠在白珝肩上，全无半点压力，“为什么？” 记录仪在手，哪里都能学习。在家里更好，去图书馆反倒引人注目。 “我看过日期，再过二十天，姐姐就会从空间站调回来。”白岚压低声音，道，“图书馆有规定，必须保持安静，不允许使用任何武力。” “我肯定打不过姐姐，不想挨揍。” 在家有风险，躲进图书馆才能熬过白天。 夜间，训练室只对鸮族开放，不用担心被拉来收拾。 秦宁看看白岚，又看看带着笑容的白岩，很想说一句：少年，当着亲爹的面说这话，真的好吗？ 彼时，雏鸟们多数留在训练室，经受长辈磨练，受兄姐捶打。 六只凤凰走出升降梯，广场上聚集近两百种原始羽族。不同的叫声掺杂在一起，正在互相交流，彼此交换信息。 信天翁没有参与八卦，安静的梳理羽毛。 见到白金色的身影，立刻展开双翼，推开旁边几只海鸥。 不满的叫声响起，负责的守卫的游隼连忙飞来。盘旋两周，确定不是原始羽族开群架，才拍拍翅膀飞走。 城主下令，雕族隼族陆续被抽调人手。 负责巡逻的红隼即将前往空间站，游隼负责的区域扩大两倍。等到雏鸟返校，人手又会少去三分之一。 想到恐怖的工作量，游隼们顿觉悲苦。 广场上，信天翁振翅飞起。 秦宁靠在白珝身前，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困了？” 察觉情况，白珝低下头，将他抱紧些。 “想睡就睡吧。” “恩。” 迷糊的应了一声，秦宁闭上眼，直接向后一靠，很快沉入梦乡。 “白主，空间站有通讯……” “回去再说。” 打断白岩的话，白珝拍了拍信天翁的颈项。 海鸟发出长鸣，飞行速度加快。 秦宁太过疲累，睡得很沉。眉心轻动一下，硬是没有被吵醒。 回到火山口，白珝抱着秦宁落到岛上。 信天翁没有飞走，而是落到堰塞湖中抓鱼。 秦宁被送上二楼，放到床上。迷迷糊糊中，半睁开双眼，额前印上熟悉的温暖。 柔和的语音仿佛带着魔力，缓缓流淌在耳边，令人不自觉沉迷。 “睡吧。” 湖面起风，窗页轻动。 秦宁有些冷，伸手抱住最近的热源。侧脸蹭了蹭，有着熟悉的气息。 这让他安心。 半分钟后，某只鸑鷟彻底沉入酣梦。 白珝弯腰俯在床上，为不压到他，双臂撑着，姿势略有些怪异。试着向后移动，秦宁立即发出不满的声音。 无奈，只能顺势躺倒，将睡糊涂的雏鸟搂进怀里。 必须承认，这种感觉很好。 这只黑色的鸑鷟，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不知不觉中，白珝也有了几分睡意。 通讯器频繁闪动，接通之后，白岩出现在屏幕中。 “有事？” 白珝转过头，白金色的长发铺展，和乌丝纠缠在一起，仿佛流淌的瀑布，美得惊人。 “空间站发来讯息，原始星停止地壳变动，火山停止喷发，生命迹象正在恢复。” 刚刚在途中，白岩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回到火山口，在办公地点左等右等，始终没等到白主。主动开启通讯，就看到眼前一幕。 没有僵在当场，白岩都很佩服自己。 “照原计划派两艘巡航舰，物资改由卫星城供给。红鸢替代鵟雕，担任空间站指挥。让黑雁带上观测数据先回主城。” “全部数据？” “主要是火山喷发前后的数据。”白珝靠在床头，调整通讯器的位置。 视角转换，白岩眼前只剩一面墙壁。 “是。” 对着墙壁报告，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白岩无语两秒，震惊反被冲淡不少。 “还有一件事，”即使对着墙壁，该说的一样要说，“王城传回消息，羽皇坚持设立星城驻地，议会产生争执，迟迟无法做出决议。反对和赞成的议员各占半数，始终僵持不下。” “然后？” “栗颜出发时，只带走三艘巡航舰。我担心驻地人员不足，会遇到麻烦。” 单手卷起一缕黑发，白珝道：“既然如此，再增加五艘，你来安排。” “是。” 通讯结束，白岩坐在房间里，望着泛起微波的湖面，长久的出神。 白主五千年没有配偶，族中猜测不少。多数人以为只是时间没到。 以鸿鹄的寿命，别说五千年，单上一万五千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然而，众人恐怕都没想到…… 捏了捏额心，白岩叹息一声。 早在看到那床羽毛时，他就有了猜测。如今不过是将答案坐实。 另一边，白珝放下通讯器，起身想走，又实在舍不得。干脆重新躺下，将秦宁搂在怀里，闭上双眼，容许自己小憩。 没料到，小憩变成沉睡。 日落时分，信天翁没等到命令，吃了个肚圆飞回海边。 秦宁被饿醒。 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如果不是五脏庙抗-议，真心不想起床。 动动脖子，睁开双眼，发现有些不对。 僵硬的转过头，果然对上一张绝美的面容。 或许是“惊吓”太大，秦宁的注意力不在白珝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睡在他的身边，而是盯着卷翘的睫毛，诡异的想着，上边究竟能放几根牙签。 想的时间太久，等回神时，白珝已经醒来，头枕着手臂，温和的看着他。 “醒了？” “啊。” “饿吗？” “恩。” “好，等一下。” 话落，白金色的鸿鹄吻了他的额头，起身走出房门。 秦宁望着墙边的圆筒，五秒后，忽然翻过身，头埋进羽毛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应该算是赚到了？ 第六十一章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经过训练，秦宁终于能判断出白珝的“进攻”方向。即便结果依旧是被扔飞，好歹能闪避两下，不像最初一样，刚照面就被抓住。 三只小凤鸟都在进步，展开双翼，速度快得牵出光影。 成功躲到墙边，秦宁来不及高兴，右脚踝又被握住。 低头看看，做好被扔飞的准备。 意外的，白珝没有动作，而是松开了手。 “你做得很好。” 熔岩般的气势消融，烟色双眸中重新带上笑意。 “如果挑战成年游隼，胜算大概在一半。赢过灰隼不成问题。” “真的？” 收起光翼，秦宁主动落回地面。 “真的。”白珝弯起嘴角，掌心覆上秦宁发顶，“明天返校，今天训练到这里。” 合金板升起，两只小鸿鹄满脸兴奋，大概得到了相同的夸赞。 离开训练室，升降梯直达底层。 多数雏鸟提早结束训练，见到秦宁三个，纷纷上前打着招呼。 “明天就要返校，族里会举办宴会。” 雏鸟们说话时，两只雌雕走过，对三只小凤鸟友善的笑了笑。转向栗扬，则十指交握，指关节咔吧作响。 “那是你姐姐？” “恩。”栗扬缩缩脖子，心理作用下，脸颊又开始疼。万幸明天返校，不然的话，天知道还会被收拾几顿。 走出升降梯的雏鸟越来越多，身边都有成年羽族陪伴。其中，雌鸟占了大多数。 “那是红鸢的姐姐。” “瞧见了吗，海雕族长夫人！” “那两只金雕实力和鵟雕相当。” “还记得约战过你的妹子吗？” “鹃隼？”秦宁挑眉。 “对，就是她。快看，就在那！”黑鸣手指过去，果然有几只隼族妹子走过。 和校园里不同，在城中，雌雄雏鸟泾渭分明，很少主动和对方说话。 原始羽族振翼，接连发出高鸣。 雏鸟们结束八卦，互相道别，随长辈返回住处。 奖励通过考验的雏鸟，无论猛禽还是小型鸟，今夜都会举办宴会。 火山口内，鸿鹄们端出丰盛的食物，长毛兽和烤鱼最受欢迎。 宴会中途，凰鸟高歌，凤鸟翩翩起舞。白金色的光芒闪耀，压过漫天星光，盖过跳跃的篝火。 歌声随风飘远，秦宁捧着一杯果汁，靠在木质高背椅上，看得得入迷。 “喜欢吗？” “恩。”秦宁诚实点头，道，“歌声很美，舞也很美。” “这是庆祝的舞蹈。” 白珝手执透明的长颈瓶，将杯中注满。果酒的香味飘散，引得秦宁直吸鼻子。 “想不想尝尝？” “可以吗？” “当然不行。” “……”这是逗他呢？ 白珝俯身，吻了秦宁的发顶。酒香从呼吸中传来，带着几许醉人的甜美。 “要等你长大。” “好吧。”赌气似的捧起果汁，一饮而尽，秦宁打了个饱嗝。 看着他，白珝轻轻晃动酒杯，眼中笑意更深。 “凤凰喜欢舞蹈，喜悦之舞，哀伤之舞，求偶之舞。” 话到一半，白珝刻意停住，等秦宁转头，才继续道：“想看吗？” 秦宁知道凤舞的意义，可声音快于理智，“想”字脱口而出。 “好，等你长大。” “……”心率不正常什么的，绝对是他的错觉！ 舞蹈进入高--潮，湖边萦绕一片金光。 秦宁的注意力又被吸引，白珝靠向椅背，单手支在颊边，睫毛低垂，嘴角的笑意久久没有消失。 当夜，秦宁翻来覆去许久，彻底失眠。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天已经蒙蒙亮。圆筒机器人滑到床边，提醒他该起床洗漱。 一夜没睡，实在困得睁不开眼。 秦宁坐起身，用力抹了两把脸，摇摇晃晃又要躺倒。 圆筒机器人反应迅速，金属手臂探出，撑住秦宁后背，自动帮他刷牙洗脸，换上外出长袍。 敲门声响起，秦宁准备妥当，坐在床边，头一点接着一点。不是圆筒支撑，肯定会躺倒又睡过去。 “没睡醒？” 白珝来到近前，听到轻微的鼾声，干脆弯腰将人抱起，转身走出房门。 圆筒机器人跟上，金属手臂高举，两盘准备好的食物正冒着热气。 “我知道。” 白珝调转姿势，单臂抱着秦宁，随手接过托盘，放进储物器。 圆筒完成任务，滑回到墙边。头顶橘光熄灭，陷入休眠。 湖心岛上方，信天翁盘旋着降低高度。 白珝振翼飞起，稳稳落到鸟背。 整个过程中，秦宁睡得安稳，半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湖岸旁，白岩和白清各抱着一只雏鸟。显然，昨晚没睡好的不只秦宁。只不过，秦宁是想事情直到深夜，白岚和白曦则是撑得睡不着。 “白主。” “走吧。” 信天翁飞离火山口，沿途遇上几只鵟雕。飞过西城，队伍中又加入黑雁和雪雁。 雏鸟们都不太精神，多数都在打着哈欠。 太阳高升，飞向中央城区的羽族越来越多。 校园上方，半个天空被原始羽族占满。 校门前，鸟群振翼声和鸣叫声交织，嘈杂成一片。 “信天翁！” “是白主来了！” 凤凰的出现引来短暂惊呼，嘈杂停顿五秒。随信天翁下落，声音又起，甚至比之前更加起劲。 这么大的声音，秦宁终于被吵醒。揉揉眼睛，耙梳两下头发，四周打量。凡是能见到的雏鸟，都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这算是羽族的开学综合症？ 大概半分钟后，校内响起熟悉的鸟鸣，巍峨的校门向两侧开启。 “去吧。”白珝将秦宁抱下鸟背，顺过他的发尾，道，“十五天后我来接你。” 秦宁点点头，和两只小鸿鹄加入队伍，一起走进校门。 进入校园后，各宿舍区的雏鸟自发走到一起。见到熟悉的同伴，终于精神许多。 “欢迎返校。” 灰隼讲师依旧温和，按宿舍区点名，将队伍带往主学区。期间，发现雏鸟们没什么精神，面现同情之色，不约而同摇着头。 看到几只灰隼的表现，秦宁突然心生不妙。 根据以往经验，他的直觉很准。好的不灵坏的灵，肯定有事！ “不是先回宿舍区？” “不是。” 对雏鸟们的疑问，灰隼讲师很乐意解答。 “放假之前，白隼校长宣布过，回校后进行考试。” “今天？” “今天。”灰隼讲师转过身，道，“大家做好准备。” 鸟群炸开了锅。 准备个虫子啊！ 回校就考试，坑鸟啊！ 灰隼讲师压不住，游隼和红隼飞来，倒提起几只，队伍才安静下来。 头顶乌云闪电，一千五百多只雏鸟来到主学区，停在金色建筑前。 白隼校长站在高台，等人都到齐，清了清嗓子，道：“返校后要进行考试，大家已经知道。” 雏鸟们不语。 知道是知道，压根没想过第一天就要开考。 给个缓冲期行不行？ “由于时间关系，每天只能进行两场考试。” “今天是通用语和星舰知识，明天是捕猎和实战，后天考验格斗。” “为保证公平，之前申请的记录仪全部上交。” “考试期间，食物由学校提供。” “考试结束，成绩出来后，”白隼校长故意拉长声音，视线扫过全场，道，“不合格者，倒挂五天。” “不是两天吗？” 雏鸟们大哗。 五天？这是要坑死鸟的节奏！ “改了。”轻飘飘丢出两个字，白隼校长笑得异常和蔼，“所以，大家要努力！” 广场一片寂静，落叶可闻。 这是努力就能解决的吗？ 有那三只凤凰在，多半的雏鸟都要房顶五日游！ 讲话完毕，白隼校长走下高台，启动中央系统。 光柱升起，保护罩在头顶合拢。雏鸟们知道，“苦难”的日子即将开始。 “拼了！” 不畏艰险，迎难而上是羽族的天性。 几场考试而已，挂上屋顶而已……这xxx的，真是“而已”吗？！ 甭管雏鸟们如何郁闷，考试如期举行。 金色建筑大门打开，雏鸟们登上升降梯。 “所有人一起进行考试。” 区别于平常授课，不再分隔教室，在顶层统一开考。 宽敞的大厅，轻松容纳一千五百多人。 监考的游隼按下控制板，开启控制系统。 轻微的滑动声中，金属地板分开，连接在一起的桌椅陆续升起，呈环形排列。 “现在上交记录仪。” 圆筒机器人在桌椅间穿行，头顶闪烁红光，一边收取记录仪，一边发下监测装置。 经过几只海雕，红光大亮，发出警告声。 小海雕们慌忙翻找储物器，总算倒出两枚记录仪。他们真不是诚心，而是的确忘了。 圆筒过时，秦宁有些担心。 不料想，他们只对带着学校标记的记录仪有反应，鸑鷟和青鸾的文献，根本不在监测范围内。 圆筒逡巡两周，确定没有雏鸟违规，头顶红光变蓝。 游隼又按下控制板，金属桌面同时翻转，蓝色的光屏亮起，竟是内嵌的记录仪。 “按下左侧控制键。” 雏鸟们依令行事。 悦耳的鸟鸣声后，蓝光呈环状漫射，片刻向中心合拢，形成独立空间，将雏鸟包围其中。 “考试开始。” 四字落下，蓝光内浮现文字。 通用语和族群语言频繁滚动，互相混杂在一起，难度高过之前所有课堂测试。 更要命的是，每道题目限定时间。 时间一到，不管是否给出答案，文字立刻消失，滚动出新的题目。 确认规则，秦宁立即开始做答。 题目难度不一，给出的时间却没多少差别。饶是三只凤鸟，也不敢保证百分百的正确率。 没有时间给雏鸟们东想西想。 三十道题后，文字滚动速度加快。 六十道后，速度变得更快。 一百道题目完成，秦宁开始额头冒汗。 这见鬼的规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全神贯注投入考试，雏鸟们恨不能再长出几条胳膊。 明明知道答案，因时间不够来不及选择，亏不亏？ 秦宁心无旁骛，依靠训练出的反应和速度，一道接着一道完成，准确率始终维持在百分之百。 二百道题后，陆续有雏鸟因知识储备不够，或是跟不上速度，不得不跳着做答。 经系统统计，正确率整体开始下降。 三百道题后，秦宁变得吃力，勉强维持正确率。 四百道题后，部分雏鸟停止做答。 速度跟不上，题目读不懂，天知道是什么答案。与其选错，不如不答。 题目增加到七百，即便全是选择，也称得上是种折磨。 数字定格在一千，系统发出提示音，时间到，考试结束。 蓝光散去，雏鸟们如蒙大赦。完全不顾形象，趴倒在桌上，发出阵阵哀鸣。 秦宁靠向椅背，捏着脖子，活动几下手指。 如果再多一百道，他肯定也要歇菜。 “半小时后，会给出个人成绩和平均分值。”游隼讲师扬声道，“午饭之后，进行星舰知识考试。“ 话音落下，哀鸣声增大数倍。 能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三只凤鸟。 对雏鸟们来说，等待的时间完全是一种煎熬。 没有一个取出食物，全部盯着面前的记录仪，一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合格，是不是将被挂上屋顶。 终于，蓝光闪过，屏幕亮起。 先是平均分值，随后是个人成绩。 过线的振臂高呼，没过的开始思考，三天时间里，有没有办法“催-生”硬羽。 “有件事需要告知大家。”游隼讲师开口道，“一场考试不合格，不代表必然受到惩罚。通用语合格，也有可能挂上屋顶。” 雏鸟们停住，齐刷刷的看向游隼。 这话怎么说？ “为保证公平，校长答应，几场考试分值叠加，再取平均值。” 生命很重要。 为了少被盖麻袋，讲师们可谓开动脑筋，竭尽全力。 按照白隼校长最初的想法，一门不合格就要上房顶。更换规则，过半雏鸟能免掉这个命运。 虽然左右都是盖麻袋，但能少一点是一点。 “讲师，您的意思是，分数综合考量，加起来计算？” “对。”游隼点头，道，“每门考试后会给出成绩。一场考试不合格没关系，可以继续努力。但是，如果连续两场不合格，就会很危险。明白了吗？” “明白！” 雏鸟们被激起斗志，背后似有火焰燃烧。 三只小凤鸟面面相觑，这样计算，即使格斗考试吞零蛋，或许也能合格？ “还是照原计划。”秦宁摇摇头，“只是可能，未必一定合格。” 保险起见，能得一分是一分，必须上场挑战。 午饭后，通用语合格的雏鸟再接再厉，没合格的打起精神，焕发新的斗志。 秦宁三人同样不敢放松。 短短几天训练，未必有全胜的把握。如果格斗考试真不合格，其他科目的分数就变得相当重要。 走进地下船坞，雏鸟们分散开，戴上新的监测仪，开始第二场考试。 银灰色基座升起白光，展示出星舰图像。 依设定的程序，星舰很快分解。甲板、舱壁以及各零部件无序排列。 雏鸟的任务，是按照给出的部件选择矿石，标明属于舰体哪个部分。 “星舰知识课，这些都是基础。” 灰隼讲师言简意赅，清楚告诉自己的学生，上课认真的话，这些全部不是问题。 果真不是问题？ 看着数不清的零部件，雏鸟们一起抓头。 以为通用语足够坑鸟，没想到坑的还在后头。由此推算，明天的捕猎和实战课，难度可想而知。 秦宁没想太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甭管多难，拼尽全力总强过空口抱怨。 灰隼讲师并非半点不近人情。 星舰均属初级，其下列有矿石对比，仔细辨认，答对六七成应该不是问题。 事实如他所想，确认星舰种类，雏鸟们迅速镇定下来。 很快，船坞内变得寂静。每只雏鸟都在认真做题，再没发出无关的声音。 努力总有回报。 第二场考试结束，合格的雏鸟明显多于第一场。综合两场成绩，多数雏鸟斗志勃发，已然树立起信心，准备迎接明天的到来。 当夜，秦宁等人返回第一宿舍区，热腾腾的浓汤和烤肉早已经准备好。 吃了几口，雏鸟们集体皱眉。 这味道真心不敢恭维。 “不能浪费！” 味道再不好也能吃下去！ 用力撕扯烤肉，雏鸟们满脸苦色。从破壳至今，首次对着食物满心郁闷。 勉强扫光食物，雏鸟们洗脸刷牙，躺在床上，却是完全睡不着。 月上中天，两只白颊黑雁没忍住，打算到林中抓只异兽自己烤。中途遇上几只雪雁，然后是结伴而来的鵟雕。 “你也是？” “对！” “大家都是。” “看到秦宁没有？” “他和白岚在前边，还有白曦。” “太好了。” “快，咱们跟上去！” 一队红隼飞过，发现夜捕的雏鸟，立刻降低高度，询问因由。 “原因？”秦宁没有多想，抓起一头类似土豚的异兽，直接道，“晚上没吃饱。” “都没吃饱？” 学校准备的食物绝对充足。 两三只没吃饱，或许是偶发事件。一百多只都没吃饱，完全说不通。 可是，雏鸟们一口咬定，红隼也没办法，只能提醒一句，明天还有考试，别熬得太晚。 “讲师放心，我们吃完就睡。” 红隼仍是不放心，交代同事继续巡逻，独自留下。看着雏鸟们吃完十几头异兽，乖乖回屋睡觉，才转身离开。 回忆烤肉的香气，忽然有些明白，哪里是没吃饱，分明是嫌弃食物味道，自己捕猎打牙祭。 “今年雏鸟还真是特别。” 摇摇头，红隼飞上半空。月光洒落，双翼笼上一层光晕。 灰域中，林克为保住性命，将知道的事情一股脑道出，包括潘特被抢的货物，以及青域船员们的下落。 “他们被行军蚁带走，应该在蚁族主城。是不是活着，我真的不知道！” 以行军蚁的秉性，十成凶多吉少，没有活命的可能。 潘特脸色阴沉，咬牙道：“你知道行军蚁的主城？” “知道。” “去过没有？ “之前去过两次。” “很好。”一把捞起林克的领子，潘特一字一句道，“咱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不杀你，如何？” “什么事？”林克晃动触角，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运气。 “带我去行军蚁的主城。” 什么？！ 不等林克回答，猛七一把按住潘特的肩膀，大声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潘特道，“我有一个计划……”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去那里都是找死！” “我知道。”潘特很平静，“但我对船员有责任，我必须去。” “你打算怎么做？” “首先，要这只螳螂答应。其次，我要联系秦宁和蝮青，再交换一些东西。” “我和你去。” “不，你要留在这里。”潘特道，“你留在这里才能帮到我。”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吗？！”猛七眼圈发红，不愿看好友自己去送死。 “说不定能活下来。”潘特按住猛七的肩膀，随后转向林克，问道，“如何，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我答应，你会遵守承诺？” “对。” “好，我答应你。”林克晃动触角，眼中闪过一丝狡诈。 潘特冷笑。 他知道林克在想什么。他不会亲自动手，但是，只要进入行军蚁主星，无论计划成功与否，这只螳螂都要和未来说再见。 第六十二章 返校第二日，清晨起，乌云聚拢天边，转瞬下起一场大雨。 雨连成瀑，可见度降低，这为捕猎考试增加不小难度。 来到预设的场地，雏鸟们列队站好，圆筒机器人滑过，分发监测仪和记录仪。 “记录仪中列有猎物名单，必须按要求完成，否则不记入成绩。” “可以独自行动，也可以合作围捕。” “捕猎所得可以各自带走。可以自行商定，也可以由系统分配。如有争执，考试后到训练场解决，不许在中途动手。” “按宿舍区划分猎场，不许过界。” “违反任何一条规则，均视为不合格。” 红隼讲师宣读完毕，雏鸟立即四散开，分批进入猎场，各自寻找猎物。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习惯围捕，最擅长合作。 秦宁几人在前，黑雁和鵟雕在中，雪雁跟在队尾，不放过任何异兽留下的痕迹。 “这是鹿蹄印。” 大雨让捕猎变得困难。 河水暴-涨，林间愈发泥泞，原本清晰的线索也变得模糊。 发现几枚蹄印，秦宁弯腰仔细查看，无法立即判断出，到底属于哪种鹿群。 “不知道是哪种鹿，只能确定数量不少，要不要追上去？” “谁的猎物是鹿？” 百多只雏鸟，大概有三分之一举手。 “长角鹿。” “弯角鹿。” “我的是剑鹿。” “好，我们过去。” 为避免惊扰到猎物，众人散得更开。 “我先过去，有消息告诉大家。” 话落，秦宁抹掉脸上雨水，展开光翼，迅速飞上半空。 两只小鸿鹄想要跟上，立刻被他阻止。 “这样的天气，你们实在太显眼。黑鸣和我一起去。” 没有闪电惊雷，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鸿鹄天生就是发光体，飞在半空堪比两颗明星，不被发现才怪。 白岚和白曦略有些失望。 如此看来，部分情况下，羽毛太炫也是个问题。 “快看！” 飞到半空，视野瞬间开阔。 距雏鸟们大约五百米左右，果然有一群弯角鹿。 棕黑色的皮毛，带着条状的褐色斑纹。 头顶长有两对长角，一对呈螺旋状弯曲向前，另一对笔直竖立，顶端闪着寒光，锋利无比。 雄鹿体积更大，鼻端泛白，额心有一凑火红的长毛。雌鹿略显娇小，嘴边四颗褐色的獠牙。 弯角鹿喜水，丝毫不受大雨影响，正低头啃着嫩草。 “五头雄鹿，一百三十多头雌鹿。奇怪，没有小鹿。” 按照常理，这种规模的鹿群不会没有幼崽。可秦宁和黑鸣盘旋几周，搜寻鹿群附近，重点观察草丛和灌木丛，始终没有发现幼鹿踪迹。 “不像是藏起来了。” 黑鸣扇扇翅膀，道：“我听父亲说，原始星运回一批异兽，这些鹿大概就在其中。” 羽城有规定，到原始星捕猎，不允许捕捉幼崽。鹿群中没有小鹿，只能是这个解释。 秦宁高踞树冠，俯视下方，没有多说什么。发现鹿群周围有动静，立刻向黑鸣示意。 “看那里。” “怎么回事？” 鹿群右侧，茂密的高草丛中，几双血红的眼睛忽隐忽现。 “那些是异兽？” “是凶兽。” 准确点是说，是曾被小章鱼--毒-倒的狼形凶兽。 “快看看名单！” 黑鸣兴奋起来，打开记录仪，发现果然有这种凶兽，立即双眼放光。 “一、二、三……八头，十三，十六，十九，二十。整整二十头！” “按照考试规则，一头凶兽能抵三头异兽。”翻过记录仪，秦宁道，“抓到下边两群，大家的任务能完成一半。” “赚大了！”黑鸣飞近秦宁，笑弯双眼，“和凤凰在一起，果然会有好运气。” “你从哪听来的？” “妈妈说的。” “……” 商量之后，秦宁留下紧盯，黑鸣返回送信。 以雏鸟现有的能力，想一举拿下所有猎物，必须详细计划，统一步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有一群凶兽出现在草丛中。外形类似猛虎，唇边凸起獠牙，像是两把锋利的矬子。 秦宁很快发现，后来者的目标不是鹿群，而是即将发起进攻的狼形凶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秦宁皱眉，迅速拉升高度。 眼见凶兽蠢蠢欲动，鹿群惊慌奔逃，整个计划都要泡汤，情急之下，发出一声长鸣。 亲手捕获才有成绩。 如果发生混战，兽群逃散死伤，顶多充当几顿晚餐，分数想都别想。 “噍——” 凤鸣声传出很远，雏鸟们立即警觉，情况有变！ 白岚白曦率先飞起，长出硬羽的黑雁和鵟雕紧随其后。余下的雏鸟加快速度，步行穿过林间，张开一张大网，谨防猎物从身边逃走。 “噍——” 又是一声长鸣，玄光瞬息腾起。 百余只光箭自半空击落，没有伤到猎物，只将两株干枯的林木轰倒，顺便清理可供藏身的高草。 弯角鹿紧紧靠在一起，鹿角对外，前蹄用力踏地，浑身发抖。 凶兽失去隐蔽，被凤鸣震慑，竟然一动不动，既没发起进攻，也没转身逃跑。 两只鸿鹄最先赶到，无需多说，同秦宁分工合作，挡住猎物所有退路。 光箭如雨，凤鸣不绝。 异兽们靠得更紧，四腿打着哆嗦。凶兽趴在地上，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如果能够交流，两群凶兽肯定会炸毛，发出愤怒咆哮：想杀就杀，拦着不许走算怎么回事？！ 嗖嗖放箭，贴着皮毛炸开，比直接挨扎更恐怖！ 虐-兽-有没有！ 黑雁鵟雕赶到后，秦宁三人收起光箭，自半空俯冲而下。 凶兽晃晃脑袋，终于能站起身，亮开嗓子大吼。 憋屈成这样，枉为食肉动物！ 吼叫震动山林，然后……没有然后了。 凤鸟封死出路，黑雁和鵟雕一拥而上，雪雁帮忙补漏。五十头凶兽，一百三十多头异兽，当场被一锅端，全体倒下，没有一头逃出生天。 各宿舍区猎场分开，彼此间有屏障相隔。 秦宁等人有了收获，立刻被监测仪记录，输入系统。 猎场外，讲师们站在虚拟光屏前，看到雏鸟们的成绩，无不感到惊讶。 从考试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 “第一宿舍区？” “他们抓到五十头凶兽？” “怎么做到的？” “看情形，应该是合作围捕。” “那也足够惊人。”一只红隼转头看向游隼，“换成是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吗？” “恐怕不能。” 实在过于好奇，红隼和游隼先后提出申请，以保护雏鸟为名，希望能进入猎场。得到系统允许，立刻起身飞走。 灰隼落后半步，只能留下独对光屏，向天空呲牙。 灰隼不发威，当他好欺负，都给他等着！ 随考试时间过去，雨势渐渐变小。 第一宿舍区的猎场中，每次发现兽群踪迹，雏鸟们都会一拥而上。将异兽五花大绑，丢进储物器。 “不杀掉？” “只要是亲手捕捉，系统就会算作成绩。” 秦宁提起两头异兽，打开记录仪，分数果然增加。 “这么多，一顿肯定吃不完。杀了实在可惜，不如带回去养着。” 宿舍区附近的异兽快要绝种，凶兽数量也是岌岌可危。光靠学校补足资源，恐难满足大家的胃口。 求人不如求己。 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何不加以利用？ “说的对。” “我怎么没想到。” “养一段日子，肉会更好吃。” “就这么办！” 雏鸟们达成一致，接下来的捕猎行动，能活捉一定活捉，尽量减少猎杀。遇到兽群立即包围，几头不嫌少，几十不嫌多，全部拿下，一头也不放过。 距考试结束尚有三十分钟，任务就超额完成。 “出去还是继续？” “继续！” “那么多的凶兽，不抓太可惜。” 翅膀尖举起来，雏鸟们情绪高昂，向密林深处进发。 “前边有几头凶兽，大家注意！” “没问题！” 在秦宁等人的努力下，严肃的捕猎考试，变成储备粮食之旅。 三只凤鸟搜寻目标，鵟雕负责吸引注意。黑雁雪雁绕到猎物身后，不声不响，几翅膀拍昏，结结实实绑起来，拳头轻碰，完工。 目睹全场，红隼和游隼良久无语。 今年破壳的雏鸟，尤其是下边那群，没法用常理来形容。 接下来的时间，雏鸟们再接再厉，猎获十二头凶兽，八十六头异兽。 投放到这片猎场的兽群，已经阵亡过半。如果“加时”，全部抓光也有可能。 考试结束，监测仪传出声音，红隼和游隼飞回林外。 屏障解除，雏鸟们接到通知，竟有些舍不得离开，简直是一步三回头。 “我刚发现两头长角鹿，就在那片灌木丛后。” “那算什么，看到那棵橡树没有，上边有一头凶兽！” “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是能抓回来，三顿不成问题！” “好可惜。” “就是。” “如果再多半个小时……” “压根用不上，十五分钟，不，十分钟就行！” 想起“丢掉”的猎物，栗扬真心肉疼。 走出猎场时，第一宿舍区的雏鸟很是没精打采。其他雏鸟不知内情，觉得奇怪。 “任务没完成，考试不合格？” “有凤凰在，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什么？” “你我问，我问谁？” 雏鸟们满心不解，有心上前询问，唯恐触到别人的痛处。只得收起好奇心，将疑问压下。 列队站好后，红隼讲师连接控制系统，虚拟光屏向两侧延伸，当场给出考试成绩。 “哗！” 如之前预料，捕猎考试纯属送分项目，全体完成任务。 看到分数，雏鸟们先是惊叹，随即疑惑更浓。 包揽前一百五十名，超额完成任务，却个个满脸郁闷，定点笑容都没有，究竟是要闹哪样？ 午间休息时，看到秦宁等人架起火堆，烧烤新鲜的兽肉，兴致勃勃讨论凶兽“饲养”计划，雏鸟们才恍然大悟。 想起浪费的时间和错失的猎物，不由得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脑子不转弯，后悔啊！ 受情绪驱使，午后实战课，雏鸟们超长发挥，干脆利落解决对手，闯出虚拟空间。 在他们身后，遍地虫尸，一片狼藉，小山被削平两座。 讲师们互相看看，破天荒的，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当夜，雏鸟们吃饱喝足，各自回屋休息。 秦宁铺好羽毛，躺了许久，始终没有半睡意。 干脆坐起身，打开文献 读到一半，腕上黑镯轻轻颤动。白光漫射，交易界面忽然开启。 “潘特？” 见到老朋友，秦宁十分高兴。 “行动成功了？” “是的。我们抓住了林克。” “太好了！”秦宁收起文献，关心道，“你和猛七都没事吧？” “我们很好。” 感受到秦宁的友善，潘特不禁露出笑意。 “那只螳螂运气不好，遇到橙域和蓝域族□□易，两艘星舰被当场击毁。装死逃脱，被我们拦住，目前关在灰域。”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林克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秦宁无心多提。转为询问潘特，是否将继续星际贸易。 “太长远的计划，暂时没有。这次联系，是希望请你帮忙，再做一次转换贸易。” “和蝮青？” “对。”潘特收起笑容，取出列好的清单，道，“我想再购买一批武器。” “你要这些作什么？” 迅速扫过清单，秦宁不解的看着潘特。 不提种类，数量就比上次交易多出一倍！ “我准备去黑域。” “什么？”秦宁怀疑自己听错，“你要去黑域？” “是的。” “那太危险了。” “我知道。” 潘特沉下表情，打开纽扣状的记录仪，光中浮现一艘运输舰。 “这是被虫族劫掠的商船。” 数名身穿青域服装，笑容灿烂的青年站在舰首甲板，异样的鲜活。 “他们是我的族人，都被行军蚁抓走。” 秦宁张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光芒消失后，潘特握紧双拳，颤抖着声音道：“有更多的船员，没有留下任何影像。我很害怕，早晚有一天，我会忘记他们的样子……” “潘特，我很抱歉。” 潘特笑着摇头，沙哑道：“我要带他们回家，无论有多么危险。所以，我必须去黑域，请你帮助我！” “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和林克做了一笔交易。”稳定一下情绪，潘特道，“他带我去行军蚁主星，找出船员下落，我就不动手杀他。” “如果被发现，你很难脱身。”秦宁面露忧色。 “我知道。”对此，潘特早有准备。 “猛七的族人愿意帮忙，为我提供隐形装置。交易器会保护宿主，我一定能够活下来！” 潘特目光坚定，已然下定决心，不会轻易更改。 秦宁没有试图劝说，迅速复制下武器清单，开启交易系统，定位坐标，主动联系蝮青。 “抓到那只虫子了？” 蝮青正在吃晚饭，大块的烤肉囫囵个吞下，脖子迅速鼓起一块。听到秦宁带来的消息，蛇信探出，舔过嘴边，显然十分高兴。 不管见过多少次，对他的进餐方式，秦宁依旧适应不良。 “是的。” 简要说明潘特的计划，秦宁提出订单要求。 “他需要大量的武器，最好可以简单引-爆，不需要发射器。” “这些我都有。”又吞下一块烤肉，蝮青沉声道，“不过，我怀疑他真能安全脱身。” 一头独角兽只身前往黑域，很难全身而退。 “如果有机会，你是否愿意帮他？” “当然。”蝮青没有犹豫，“他是个不错的家伙，总是有最好的调料。” “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将他救出来。” “哦？”蝮青来了兴趣，“说说看。” “这事不太好办，需要详细计划。”秦宁卖个关子，道，“潘特还在等着，不如先交易武器，之后我再细说。” “好。” 蝮青动作很快，按照秦宁给出的清单，用最短时间准备妥当，装箱送入交易器。 “这是新鲜的凶兽肉，今天刚刚捕杀。”捕猎考试中，秦宁收获不小。整头凶兽给出，半点不心疼。 对食物的种类和新鲜度，蝮青十分满意。 不考虑其他，和羽族进行交易的确是件愉快的事。 货物清点完毕，秦宁没有着急联系潘特，而是凑近屏幕，说道：“想将潘特救出黑域，我们需要进行一次转换贸易。” “怎么做？” “你和我，加上林克。以及更多的自-爆-武器。” 随着秦宁讲述，蝮青不断吐出蛇信。 听到最后，瞳孔变成两条细线，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愉悦却格外恐怖的笑容。 另一边，潘特等到约定时间，立刻开启交易系统。 “货物都在这里。” 秦宁没有二话，打开合金箱，展示交易成果。 “蝮青说，这些不用发射装置，可以通过热源引-爆。需要注意的是，引-爆-间隔很短，务必要注意安全。” “我会记住。”潘特点点头，取出十余只木箱，装满调料和宝石，外加两件隐形装置，“这是猛七让我交给你的。” “给我？”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说来也奇怪，灰域制造星舰的水平不高，研发出的隐形装置却是七域顶尖。即便是蓝域也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收起货物，秦宁正色道：“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如果能做到，我一定答应。” “抵达黑域之后，暂时留住林克性命。在你离开前，绝不能让他死。” “为什么？”潘特愕然抬头。 “这关系到你的性命，请相信我。” 潘特认真看着秦宁，确定对方不是在说笑，终于道：“我相信你。” “那么，接下来，就说一下我的计划……” 交易界面右下角，债务数额飞速滚动，每秒都在变化。秦宁浑不在意，详细说明所有细节，确保无一处遗漏。 “你要准备好储物器，提前试一试，然后联系我。” “好！” 潘特用力握拳，声音有力。 如果计划能够成功，自己脱险不说，更能帮船员报仇，让那群虫族死无葬身之地。 商议到最后，秦宁特意叮嘱潘特，延迟出发时间，最好是到下个月。 “我是初级宿主，主动开启交易的次数有限。” 为免中途生变，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我明白。”潘特感激道，“如果我能回来，一定要去蓝域拜访您！” “你不怕羽族？” “怕。但我一定要去。”潘特心情转好，竟开起玩笑，“就算上了您的餐桌，也不妨碍我们的友谊。” 秦宁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宇宙时代的幽默，笑点委实有点惊悚。 白光消失，室内归于平静。 秦宁躺在床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万万没想到，沾枕即眠，一觉到天亮。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 清晨时分，天空放晴。 秦宁走出木屋，用力抻个懒腰。 今天格斗考试，能否摆脱吞零蛋的命运，关键在此一举，必须加倍努力！ 第六十三章 格斗考试的地点，不是在预想中的训练室，而是主教学楼顶层。返校首日，雏鸟们曾在这里进行通用语考试。 升降梯停住，雏鸟们鱼贯走出。 游隼讲师按下控制板，合金地面向两侧分开。 成排桌椅消失，圆形擂台取而代之。 与之相对，屋顶垂下数根环形灯柱，漫射柔和的蓝光。 受蓝光牵引，靠近墙壁两侧，方形隔板升起。 圆筒机器人解除休眠状态，陆续滑到擂台边。合金手臂探出，瞬间舞成轮状，狠狠砸在擂台边缘，发出刺耳钝响。 确认没有出现裂痕，头顶蓝光变红，当场组装小型激光枪，三轮齐-射。 羽族力量惊人，即便是雏鸟，也常在格斗中损坏“设施”，致使对战中断。 为保证考试顺利进行，这种检查十分必要。 检验完毕，圆筒机器人退后，环形灯柱大亮，四面虚拟光屏悬浮在擂台上方。 擂台四周有力量波动，和训练场十分类似，却又有着细微差别。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距离考试十五分钟，雏鸟们按规定佩戴监测仪。圆筒机器人检查无误，按照族群科属，由系统随机分组。 “每场战斗时间限定二十分钟。可以提前结束，不能逾时。” “规定对战五场，连胜四场视为合格，全胜者满分。” “胜不满四场，可以继续进行挑战，胜者同样计分。” “考试时间到，由系统判定最终分数。无法达到八成胜率，成绩不合格。” 经过两天考试，四门分数出炉。 名列前茅的雏鸟很想更进一步，拉大与竞争对手之间的差距。 落在末尾的也不气馁，决心在擂台找回自信。哪怕摆脱不掉被挂的命运，也要证明实力不弱。这次是偶然失手，下次肯定找回场子。 徘徊在合格线左右的雏鸟，斗志最为高昂。 前进一步春暖花开，后退半步就要上房倒挂。 无论猛禽还是小型鸟，都是战火熊熊，甭管对手是谁，必须拼尽全力！ 准备时间很快过去。 系统发出提示音，虚拟光屏同时大亮。 “黑鸢，红鸢，第一擂台。” “鵟雕，白尾海雕，第二擂台。” “金雕，白腹海雕，第三擂台。” “鹃隼，燕尾鸢，第四擂台。” “雕鸮，雪鸮，第五擂台。” “鱼鹰，灰背隼，第六擂台……” 屏幕中，雏鸟的信息不停滚动。 讲师们一字排开，依照通讯器显示，将雏鸟重新分组，带向各自擂台。 自始至终，三只小凤鸟没有被叫到名字。 最后，连雀族、黄莺等小型鸟都登上擂台，陆续开始对战，他们依旧站在原地，身边空空荡荡，格外显眼。 旁人看到，都是倍觉凄凉。 考试开始之后，擂台迅速罩下光影。 区别于课堂测试，光影实为保护屏障，避免雏鸟被丢飞受伤，影响到下一轮对战。 眨眼间，陆续有擂台分出胜负。 胜利者高举手臂，占据擂台中央，等着下一个对手。 失败者也不灰心丧气，反而斗志更高。按照新一轮分组，迅速转移阵地，开始第二场战斗。 时间还很充裕，一场输赢不算什么。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为八成胜率，挥翅膀上！ 多数雏鸟结束第一场战斗，秦宁三人不再沉默，结伴走向游隼讲师，提出约战要求。 “什么？” 看着小凤鸟，游隼很是吃惊。 经过两天考试，讲师们一致认为，以三人现有的分数，绝对能平安过关，格斗课不计分也没关系。 没有被鸿鹄盖麻袋的担忧，预想的计划应该可以放弃。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主动找上自己。 答应还是不答应？ 游隼拿不定主意。 “按照你们的成绩，综合计算下来，不参加这场考试也没关系。” 具体情况大家都知道，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我们知道。”秦宁正色道，“但我们不想一直旁观，想和同伴一样战斗。” “……好吧。” 秦宁言辞恳切，游隼实在无法拒绝。干脆按原计划推出灰隼。 不想话音刚落，就见三人摇头。 太弱的关系？ 扫灰隼一眼，差点激得对方炸毛。 游隼收回目光，将对手换成红隼。结果同样被婉拒。 “讲师，我们希望与您对战。” 既然要战，就选最强者！ 这是盯上自己了？ 无奈，游隼只能摘下通讯器，转身走向擂台。 迈出两步，发现没人跟上。 “怎么？”改变主意了？那敢情好。 万一擂台上收不住手，伤到三只小凤，就不是盖麻袋可以解决。他会被凰鸟们拔-光羽毛，沦为一只秃鸟。 “讲师，我们有三个人。” 也就是说，需要三个对手。如果是三对一，胜之不武。 游隼彻底无语。 知道凤凰的性格，没有多说，朝着两只同族勾勾手指。 走到空余的擂台前，游隼询问三只小凤鸟，是否真正考虑好。 “现在更换对手还来得及。” “谢谢讲师，我们不换。” 像是怕游隼改变主意，三人展开光翼，先后飞上擂台中央。 站定之后，虚拟光屏显示出族群信息。对手一栏，赫然是三只游隼讲师。 附近几座擂台立刻变得安静。 看到这边的变化，对战的雏鸟同时愣住。几只过于惊讶，甚至从半空跌落，扑通一声摔得结实。 “讲师？” “他们要对战游隼讲师？” “真的假的？” “系统已经分组，光屏上都有显示，怎么会是假的。” “谁能赢？” “不好说。” “一定很厉害！” “游隼讲师的确厉害。” “我说的是三只凤凰。” “……” 黑雁鵟雕距离较远，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但凭声音就能猜测到，三只小凤鸟发出约战，正准备和讲师战斗。 “加油！” “支持你们！” “努力！” 战败的雏鸟经过台下，不急着寻找对手，而是纷纷举起翅膀，亮起嗓子，为秦宁三人加油鼓劲。 “谢谢！” 向孔雀和白腹海雕颔首，秦宁端正神情，看向站在对面的游隼讲师。 “战斗开始。” 冰冷的提示音流入耳鼓，秦宁目光微凝，光翼瞬间张开，长鸣一声，猛向对手冲了过去。 游隼讲师没有飞起，只在擂台上侧身闪避。不想估算错误，即便没有成年，鸑鷟的速度和敏捷也超乎想象。 一击不成，秦宁再次揉身而上，没有半点间隔。 两次之后，游隼不得不振翼飞起，险险躲开第三次攻击。 游隼高鸣，目光从未有过的锐利。 眼前不再是一只雏鸟，而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游隼盘旋一周，作势俯冲。秦宁毫不示弱，飞身迎上。 中途，想起白珝的训练方式，鬼使神差伸出手，抓向游隼的脚腕。 一只手抓不牢，干脆两只齐上。 游隼不提防，被抓个正着。 随后，秦宁双臂用力，单腿为轴，光翼用力扇动，竟在半空开始自传。带动被抓住的游隼，刹那快成一片光影。 事实上，游隼有能力反击。但在动手前，突然颈后发凉，动作慢了半拍。 错过最佳时机，又被可怕的危机感笼罩，接连转了十几圈，生生被一只雏鸟扔飞出去。 砰！ 成年羽族砸上光壁，形成巨大冲-击。光影摇曳扭曲，擂台都在震动。 寂静，长久的寂静。 无论台上还是台下，都是一片死寂。 雏鸟们集体石化，眼珠子掉了满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讲师们托起下巴，简直不敢相信。 游隼被扔飞？ 被一只雏鸟扔飞？ 看着贴在光壁上，五官有些变形的游隼，灰隼讲师不再忧郁，大感解气。 大厅门口，隔着一层屏障，白隼校长看向不请自来的白珝，开口问道：“白主，您真的不进去？” “不了。”白珝轻轻摇头，垂至腰间的发丝，比点缀金链的宝石更加耀眼。 “我这时进去，会干扰到考试。” 白隼校长没接话，表情十分微妙，后槽牙有点疼。 不干扰考试？ 刚才盯着游隼，气压乱放的到底是哪个？ 鸿鹄的气势岂是开玩笑。 哪怕不是存心，也足够可怕。 别说擂台上的游隼，连他都差点炸毛，恨不能退出几百米。 擂台上，秉持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秦宁没有半点迟疑，光翼震动，百余只玄色光箭出现，齐刷刷射向游隼。 后者滑下光壁，正疑惑压力从何而来。听到耳边风声，来不及思考，本能向高空冲去。 可惜，上边也有光箭等着他。 砰！啪！ 光箭连续炸裂，游隼倒飞出去，二度撞墙。 光影摇摆中，秦宁飞身上前，抓住游隼一条胳膊，一圈、两圈……九圈、十圈，扔！ 横飞出去时，游隼泪流满面。 每次想要还击，就有恐怖压力袭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宁越来越有信心，抓住游隼讲师，像是抡链球一样，左右上下，全部扔个遍。 灰蓝色的游隼上下翻飞，羽毛炸开，光壁不时凸-起人形。 扔到后来，游隼发现，鸑鷟的俯冲速度竟然超过自己。 短兵相接，除了力气，自己不占半点优势。作为成年羽族，和一只雏鸟比力气，本身就已经输了。 二十分钟过去，光屏之上，秦宁的成绩依旧是零。很显然，系统判定双方平静。 看到这个结果，观战的雏鸟们很是不解，怀疑系统判分的标准。 游隼飞下擂台，心中同样存在疑惑。 秦宁下意识看向门边。 系统开启之后，整个大厅被屏障包围，视线无法穿透。但他就是知道，白珝站在那里，正看着自己。 “我能行。” 三字出口，秦宁举起手臂，带着坚强与毅力。 少年稚气的面容渐渐褪去青涩，独属于鸑鷟的风华，已能窥得一二。 看到这样的秦宁，白珝忽然笑了。 一瞬间，彷如春回大地。 白隼校长默默望向屋顶。 以他的年龄，产生这样的情绪，实在很没有必要。但……他xxx的，鸿鹄生来就为打击旁人自信，尤其是雄鸟！ 受到秦宁启发，白岚和白曦接连玩起空中自传。 没有白珝施加压力，游隼讲师终于挣脱束缚。借机升高俯冲，反将两只小鸿鹄倒替起来，扔飞出去。 其结果，非但没让两人认输，反而激发出更多斗志。 “比爸爸差多了！” “对，清叔更加厉害！” 白岚一声长鸣，引来白曦相和。 两只小凤鸟同时发力，光翼舒展，带起白色箭影，速度快到无法想象。 一次，两次，三次。 到第四次，游隼讲师终于被阻住去路。 光箭爆-裂声中，手腕被抓住，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倒飞撞上光壁。 砰！ 憋足一口气，两只小鸿鹄用尽全力。游隼讲师四肢摊开，半天没有动弹。 系统发出提示，战斗结束，平局。 “这也算平局？！” 小凤鸟们没说什么，围观的雏鸟强烈不满。 “秦宁是这样，白岚和白曦也是这样，到底怎么样才算胜利？” “不公平！” “这算什么判定！” 雏鸟们举起翅膀尖，嚷嚷着大声抗-议。 三只小凤鸟摆手表示，没关系，下场继续！ 总的来说，游隼讲师的确受到“外力”影响，系统如此断定，也是无可厚非。 规则很公平，想要胜利，必须全靠自己！ 第二场战斗开始，三人居于劣势，只能被动闪避。 进行到中途，摸清游隼进攻规律，变得游刃有余，越战越勇。 十五分钟左右，秦宁最先抓住机会，射--出光箭，从高空挡住游隼。同时以最快速度前冲，抓住目标，抡圆扔飞。 光影震动，钝响叠加。 游隼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发起进攻。 秦宁手拄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他做到了。 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了！ 抬起头，顾不得抹去脸上汗水，看向白岚和白曦。两只小鸿鹄同样看着他，扇动光翼，露出灿烂笑容。 与此同时，虚拟光屏闪动，系统给出成绩。 三人的名字旁边，终于不再是醒目的零蛋，而是宣告胜利的数字。 “万岁！” 大厅内欢声雷动，震耳欲聋。 不知何时，雏鸟们全部停止战斗，密切关注三座擂台的战况。听到系统提示音，竟比自己考试合格还要高兴。 “加油！” “打败所有讲师！” “你们一定行！” 接下去的几场战斗，讲师们轮番上场。 三只小凤鸟有胜有负，也有平局。 秦宁发现，正如白珝所说，红隼的速度不如游隼，力气却大了许多。灰隼战斗力不弱，但找准关窍，相当容易拿下。 游隼始终最难对付。 赢过一场之后，三人再没从游隼身上得到分数。 战满十场，白岚和白曦的胜率都在五成。秦宁多赢一场，算是六成。 没有达到胜率要求，即便对手是讲师，也属不合格范畴。不过，综合几场分数，三人均在合格线以上，无需到屋顶一游。 许多雏鸟一心围观战斗，错过考试时间，被系统判定不合格，很可能要接受惩罚。 明知要被倒挂，依旧满脸笑容。 原因很简单，入学至今，少有雏鸟没上过屋顶。能看到这样精彩的战斗，真要挂上五天，也算值回票价。 “等我长全硬羽，也要挑战讲师！” “我也是！” 听到以上对话，讲师们互相看看，禁不住摇头失笑。 今年破壳的雏鸟，的确相当特别。 三天考试结束，雏鸟们都有些脱力。公布过考试成绩，白隼校长宣布，惩罚延期。 “明后两天不安排课程，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地下船坞和猎场开放，想去哪里都行。” 换句话说，轻松两天，顺便多吃点，才能坚持五天。 秦宁取出烤肉，递给捂着肚子的黑雁，问道：“猎场全部开放？” “是的。”发现询问的是谁，游隼讲师马上补充一句，“捕猎数额有限制，不能全部抓光。” “这样啊。” 失望的不只是秦宁。 六个宿舍区的雏鸟都想趁机补充储备。可惜限制数量，整群端的预想成为泡影。 经过商讨，半数雏鸟选择去猎场，半数决定去地下船坞。 认真考虑之后，秦宁决定先去搜集储备粮。 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超过一年，扩大宿舍区的异兽数量，吃饱肚子才是重中之重。 走到猎场边缘，雏鸟们迅速分散开，按照计划搜寻猎物。 为加快速度，秦宁和两只小鸿鹄分头行动，追踪一群剑鹿。 飞经一片高耸入云的古木，发现树上有凶兽的爪印。秦宁当即减慢速度，靠近查看。不想身后突然袭来风声，未及转头，人已被抱牢，落到树冠中间。 白金色长发掠过眼前，耀眼的光翼合拢，轻轻将他包裹其中。 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在擂台上，他就有所察觉，如今不过是坐实猜测。 只不过，身为城主却屡次违反“规则”，真的好吗？ 没等秦宁开口说话，发顶被吻了一下。 “你做得很好。” “啊？” “格斗考试。” “你都看到了？” “是的。” “我没合格。” “没关系。” 白珝收紧手臂，烟色双眼带着暖意。修长的手指顺过乌黑发丝，轻吻落在秦宁额前。 “你已经做到最好。” 秦宁没再出声，伸臂抱住这只鸿鹄，埋入凉滑的发丝。 白金色的光翼完全合拢。 许久，林风徐徐吹过，带来呦呦鹿鸣，夹杂着雏鸟发出的信号。 秦宁睁开双眼，意识到刚刚做了什么，从耳根开始发红，迅速蔓延过脖颈。 “我……那个……” “到这里捕猎？” “对！” “是那群剑鹿？” “恩。” “我告诉你一个诀窍，”托起秦宁，啄了一下他的鼻尖，白珝唇边带笑，“剑鹿遇到危险，不会像长角鹿一样散开，而是会紧随头鹿奔跑。事先找准方向，很容易捕捉。” “你是说盯准头鹿？” “对。” 阳光下，白珝侧首轻笑。双翼舒展，精致而华贵。 鸟鸣再次传来，白珝拍了拍秦宁的后背，道：“去吧。” 秦宁点点头，飞离树冠。 中途转身，树枝间已空空荡荡。 正感到失落，突然被从身后抱住，脸颊印上轻吻。流淌在耳边的声音，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搭着对方的肩膀，秦宁满心无语。 “吓到了？” “没有。”有也不承认！ 几千岁的鸿鹄会开这样的玩笑，真心没想到。 “我不能停留太久。这枚储物器里有三枚记录仪，存有部分词汇对照，能帮你看懂文献。” 说话间，储物器落入秦宁掌心，温暖的唇擦过脸颊。 “我下次再来看你。” 蔚蓝天空下，白金色的鸿鹄振翼翱翔，几令骄阳失色。 秦宁留在园地，目送白珝走。 大概过了两分钟，身后传来声音。 “秦宁，你怎么还在这里？” “黑鸣？” “找到剑鹿了，快来！” “好。” 两只雏鸟结伴飞走。 不幸被发现的鹿群，注定将成为一顿大餐。 第六十四章 返校第十日，考试不合格的雏鸟结束惩罚，学习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通用语课和星舰知识课，三只小凤鸟依旧独领-风-骚。课堂测试稳稳占据前三名，同第四名拉开相当大的距离。 捕猎课不断缩减时间。 红隼讲师宣布，不久将取消这门临时课程。 原因是雏鸟们已经掌握技巧，无论单打独斗还是互相合作，都能捕获足够的猎物，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另外，林中猎物不足，继续抓下去，实在来不及补足。 综合以上情况，取消该门课程，实在很有必要。 雏鸟们表示不满。 宿舍区的凶兽和异兽数量有限，捕猎课是唯一“捞外快”的渠道。就此取消，夜宵和点心到哪里去找？ 反对的声音很大，白隼校长拍板，作为弥补，运输船开出的时间，从两月缩短为半月。 每隔十五天，雏鸟们离校返家，宿舍区会投放大量异兽，做为下个短学期的口粮。 实战课的难度逐级升高，雏鸟们彼此合作，成绩依旧令人满意。 火山熔岩，地壳运动，冰川侵袭，星舰爆炸，各种成鸟都感到棘手的挑战，接连摆到雏鸟面前。 结果，没有一只雏鸟退缩。 经历过火山险境，顶着满脑袋卷毛，照样满脸兴奋。表示下次遇到类似环境，肯定用时更短。 “火山算什么，冰川小意思！” 当然，对于实战环境骤然升级，雏鸟们并非全盘接受，没有一点脾气。 作为反馈，每堂格斗课都有雏鸟挑战讲师。输赢无所谓，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态度！ 秦宁三人照旧坐冷板凳。 格斗考试之后，经过几堂实战课，三人飞速进步。对战成年隼族，胜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除游隼之外，红隼和灰隼全不是对手。 控制系统及时调整，根据每堂课的成绩，重新评估三人战斗力。 评估出来，挑战讲师成为不可能。 甭管赢几场，分数照样为零。次数多了还会被发出警告，不许靠近擂台。 小凤鸟很是悲催。 同年龄的不成，年长的也不成，真要顶着个位数直到毕业？ 隼族讲师同样无奈。 消息传到校外，不同窝的姐妹发来通讯，下次调职，务必上训练场一晤。 捧着通讯器，不只一名讲师泪流如瀑。 雏鸟畏惧姐妹，成鸟雄鸟何尝不是。 这且不算，有配偶的游隼和红隼，每天都要被老婆捶打。 美其名曰，增强体力。 红隼和游隼沦为难兄难弟，灰隼暗地长舒一口气。被视作战斗力不强，貌似也不是什么坏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宁白天专心上课，夜间忙于捕猎。在小章鱼的帮助下，储物器中的凶兽达到十九头，异兽超过三十头。 “不能现在料理，都要保持完整。” 阻止小章鱼挥刀，秦宁单手覆上中-毒-昏倒的长角鹿，收入储物器。 抱着秦宁小腿，蓝球们睁着大眼睛，很是不解。 这么多新鲜食物，不马上料理下肚，反而要全部存着？ 秦宁不吃肉，他们就没有骨头。 仔细算算，离开火山口至今，只吃过两顿新鲜骨头，余下都是存货。虽说肚子不愁，可口味总要换一换吧？ “先忍过这几天，这些我有大用。” 同蝮青进行转换贸易，救下潘特，再将他送到灰域，耗费能量不低，债务也会实现飞跃，达到天文数字。 光有心理准备不成，必须有实际行动，才能顺利完成整场交易。 抓起几只蓝球，任由对方缠住上臂，秦宁振翅飞起，越过树冠，寻找下一个目标。 月光明亮，群星在天空闪烁。 玄色的身影掠过一棵又一棵古木，飞近林中流淌的小溪。 无声无息落下，藏进茂密的树冠，开启隐形装置，等待猎物出现。 两天前，秦宁经过这条小溪，发现异兽脚印，许多都是新近留下。考虑后决定，深夜潜-伏，守株待兔。 在林中四处搜寻，不小心会惊走猎物。耐心等在这里，或许会有更多收获。 做出这个决定，实在是出于不得已。 随着个子长高，力量增强，秦宁总会不自觉散发威慑。同样的现象，出现在两只小鸿鹄身上。 少年时代的凤凰，常遇到此类情况。 力量过于惊人，简直像会行走的兵器，百米之外都能感到威胁。 秦宁试着控制，可惜没有太大效果。如果情绪激动，黑色图腾出现，威慑会变得更强。 征兆初现时，黑鸣和红翔曾被吓得炸毛，至今心有余悸。 越漂亮的东西越是恐怖，已被黑雁奉为至理名言。 上次休息日，秦宁问过白珝，得到的回答很简单：“长大就好了。” 想继续追问，人被抱进怀里，开始新一轮投喂。 对此，秦某人已无力吐槽。 现如今，唯有尽量克服困难，想方设法收敛气息，藏匿痕迹，不将猎物吓跑。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十几头异兽靠近水源，距离还有三四百米，就莫名受到惊吓，撒开蹄子，掉头就跑。 隐藏策略失效，秦宁不得不放弃计划，关闭隐形装置，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追击过程中，秦宁将速度和敏捷发挥到极致。光翼扇动，恰似一道黑色闪电，穿行在茂密的枝叶间，快得无法捕捉痕迹。 距离兽群大概五十米，抄手丢出六只小章鱼。 蓝球在树枝间跳跃，张开触手，迅速扑向目标。 落在最后的几头长角鹿接连中招，被锋利的刀片划开皮肤，受-毒-液麻痹，四肢虚软，口吐白沫，陆续倒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反使-毒-液作用更快。 迅速收起战利品，秦宁继续向前追逐。 途中遇到夜捕的黑雁和雪雁，彼此协作，拿下半个鹿群。 侥幸逃脱的长角鹿一路狂奔，直至密林深处，才敢停下喘口气。可惜，有两只凶兽正等着它们，尖牙利爪闪烁寒光，早已-饥-渴-难耐。 黑雁和雪雁清点猎物，秦宁只要一头，余下没有再动。 “马上就到鹿群的繁-殖-季，规定在三个月内不能捕捉。” 黑鸣提起两头雌鹿，劝秦宁收下。 “讲师发来禁猎清单，半数异兽都在上面。大概再过五天，这片林子就不能随便进来。”雪杉补充道。 “不过，湖里的鱼已经长成，咱们可以抓鱼。” 想起烤鱼的味道，雏鸟们不禁咽着口水。 七域之内，原始生物集体向巨无霸生长，成长期更是极短。 以湖鱼为例，之前差点绝种，不到两个月时间，又成群畅游在水底。类似月光蟹一般，成长期需要十几二十年，实在是少之又少。 或许因为这样，才能产生丰富营养，成为雏鸟不可或缺的食物。 因为生长缓慢得到如此“待遇”，对月光蟹而言，绝对是天大的不幸。 在黑雁的坚持下，秦宁收下三头长角鹿。为表示感谢，结束捕猎后，请黑鸣等人吃了一顿宵夜。 喷香的烧烤味飘出，引来更多雏鸟。 夜宵变成聚餐。 两小时后，烤肉吃得一干二净，秦宁留下大半骨头。 小章鱼的需求必须照顾。 不然的话，摊成章鱼干-罢-工，三餐必然成为问题。 篝火熄灭，雏鸟们陆续散去。 秦宁回到木屋，洗漱之后，清爽的埋进羽毛里，舒服的蹭了蹭，很快睡熟。 翌日实战课，第一宿舍区的雏鸟愈发神勇。 无视沙漠高温，吊打毒蝎巨蚁，摧毁三座蚁巢，削平整片沙岩。 寻找水源时，顺手灭掉五六条蝰蛇。光是蛇头就有磨盘大小，蛇身拉直，秒杀所有巨-蟒。 看到蛇身化成光影，黑鸢和红鸢满脸可惜，发出经典感慨：“可惜不能吃。” 顶着满头黑线，秦宁挖开树根，取出储存淡水的木结。 补充过淡水，雏鸟们继续向前，一路摧枯拉朽。 遇到沙暴，兴奋的高鸣几声，扑腾着翅膀向前冲，拉都拉不住。 不到两个小时，升级版的沙漠求生，全体轻松通过。 最后一只雏鸟找到通讯器，成功离开虚拟空间，离规定时间还有足足二十分钟。 看到系统给出的成绩，游隼半天没说话。 继续这样下去，两年的课程，八个月就要宣告结束。 实战课后，白珝联络秦宁，告知后者，他将离城数日。 “休息日不能去接你，有事可以去找白岩。” “好。” “返城之后，我有礼物送你。” “礼物？” “暂时保密。”白珝眨眨眼，笑道。 “……” 结束通讯，秦宁盘膝坐在床上，拍了拍脸颊，稳定一下心跳，打算继续阅读文献。 刚打开记录仪，腕上黑镯突然颤动。 确认坐标，打开交易界面，猛七出现在屏幕之中。 “我的朋友，我有件事想同你证实。” “什么事？” “你说服蝮青援手，帮助潘特从黑域脱身？” “是的。”秦宁没有否认，正色道，“潘特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看着朋友白白送命。” 猛七的神情中有几分不确定。 “我相信你，但对方是蛇族，我实在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独角兽曾是蛇族的猎物。” 潘特成功脱身，必定先到紫域。 中间这段过程，蝮青会不会突然肚子饿，凶-性大发，当场开餐？ 猛七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食物链很残酷。 羽族位于最顶端，蛇族处在中间位置，猛犸和独角兽则位于底端。 对后两者而言，蝮青同样危险。 “我考虑过这点，所以才告诉潘特，准备最先进的储物器。” 经过秦宁简单说明，猛七的担忧总算减少几分。并且下定决心，帮助潘特搜寻储物器，确保中途不会出现差错。 “我要谢谢你。”秦宁忽然道。 “谢我？” “那两件隐形装置。用过几次之后，我都想拆开看看。” “想拆就拆，不值什么。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交易给你几件。” 猛七笑得憨厚，甚至指点秦宁拆卸的技巧，半点不担心技术泄露。 灰域能制造最好的隐形装置，全仗一种特殊材料。 蓝域和黑域的技术远超灰域，时至今日，依旧造不出类似的设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等我一下。” 秦宁跳下床，快速离开木屋，到林中采集熟透的浆果，作为交易货物。 “这种果子很甜。” 收到浆果，猛七格外高兴。 遭遇过虫潮，星球处于恢复期，土地多用来种植树苗和谷物，这样的野果实在不多。 两人完成交易，互相道别之后，白光收起。 秦宁躺在床上，举起几块魔方大小的装置。 看了一会，到底没忍住，按照猛七教授的方法，动手拆开一件。 像青域种族一样，猛犸制作的东西，十分具有族群风格。 简单，粗犷，没有太多精致的细节。 翻检过散落的零件，重新组装两遍，秦宁很难相信，这么简单的东西，会是七域最好的隐形装置。 “难道是材料的关系？” 大概只能这么解释。 究竟是哪种材料，存于哪个部件之中，秦宁无心探究。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出于好奇，没想真的仿造。并且，真能轻易被探查出来，灰域的材料秘密就不会保存至今。 又过三天，终于到了潘特出发的日子。 华丽的蛇族星舰，装上最先进的隐形装置，重新覆上涂料，变得格外不起眼。 林克被带出关押处，依旧是五花大绑，一路送上舰桥。 “抵达黑域后，我会同你联系。” 潘特站在猛七面前，神情刚毅。 “如果有船员活着，我会将他们带回家。如果……我也会将尸骨送回来。” 用力按住潘特的肩膀，猛七以朋友的身份，给出最大支持。 象鼩驾驶飞行器，将二十多个机器人送上舰桥。 潘特坚持独行，不愿朋友为自己冒险。 猛七和象鼩商议，重新设定家政机器人程序，代替他们前往黑域。 “务必要一切小心。” “我会的。” 走进舱门前，潘特面向猛犸和象鼩，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感动之下，猛犸和象鼩扬起鼻子，喷了潘特一身冷水。 星域文化存在诧异，这种情况无可避免。 “保重！” 晃晃脑袋，甩飞水珠，潘特再次行礼，转身登上星舰。 舱门关闭，引擎发出轰鸣。 猛犸和象鼩留在原地，目送星舰穿过大气层，默默祈祷，希望计划能够成功，潘特平安归来。 星舰离开灰域，沿途需经过橙域、蓝域和红域，才能抵达黑域边界。 从被抓到之后，林克身上的储物器和交易器都被搜走，差点活活饿死。空间跳跃时，几乎要晕倒在舰桥上。 “我要吃东西。” 靠着透明的光壁，林克垂落触角，状似奄奄一息。 “你答应过的，我为你带路，你就不杀我。” 见潘特皱眉，林克挣扎着坐起身，补充道：“你要找船员对吧？” “所以？” “如果他们活着，我能带你进行军蚁的监牢。如果他们死了，我也能帮你找到尸骨。”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不确定你的话是真是假。如果你骗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林克略抬起触角，尽量显得诚恳。 “给我吃点东西，我一定带你找到他们。” “如果你说谎，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潘特打开储物器，将属于林克的东西扔进囚笼。 发现交易器不在其中，林克的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当场提出疑问。 星舰前行速度很快。 经过三座星域，并未遇到太大麻烦。只在中途遇到小片陨星带，耗费超过半数的能源矿才得以脱身。 林克老实呆在舰桥上，抓紧一切时间吃东西。 潘特背靠指挥椅，很长时间一动不动。不看外表，几乎和机器人没多少区别。 经过十一次空间跳跃，星舰终于抵达黑域边缘。 此时，距潘特离开灰域，已过去相当时间。 “蚁族的主星在第九城区，行军蚁分散住在六颗行星。同我合作的蚁群，蚁巢建在第二行星。” 林克很自觉，不等潘特发问，迅速将情况说明。 起初，他打定主意，等到了黑域，立刻将潘特出卖给蚁族。只是没想到，潘特搜走他的交易器，不知藏在哪里。 没有时空交易器，什么东山再起，什么恢复身份地位，统统都是虚话。 故此，他需要忍耐。 等收回自己的东西，再和这只独角兽算账！ 星舰开启隐形装置，悄悄靠近林克所指的行星。经过数座空间站，都是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在林克被抓的期间，为争夺五颗能源星，行军蚁和矛蚁爆-发战争。蚁群倾巢而出，势均力敌之下，落得两败俱伤。 黑蚁和火蚁联手，想要渔翁得利。 等交战双方回过神来，蚁巢大半被毁，蚁后都差点被杀。 狂怒之下，行军蚁和矛蚁展开报复，掀起一场混战。 声势之大，吓跑附近所有邻居，没人敢靠近第九城区。 选择此时潜入黑域，潘特实在是运气不错。 连续几场大战，蚁群死伤惊人。既要守护蚁巢，又要保护星球安全，人手严重不足。 蚁后下令收缩防卫。 沿途所见的空间站，除少数是被攻陷，多是被主动废弃。 没有空间站，意味着麻烦减少，潜入计划格外顺利。 星舰飞抵行军蚁主星，隐藏在大气层外，寻找降落的机会。 “几百万年前，这颗星球的植被死绝，海洋干枯，陆地全被沙漠覆盖。地表没有水源，行军蚁能够生存，全靠地下暗河。” 林克终于被放出囚牢，只是前肢仍被绑住，无法自由行动。 “这片大陆靠近极点，是行军蚁丢弃骨头的地方。你的船员大概就在这里。” 事实上，该处是行军蚁的垃圾场。 即便没有环保的意识，为保护珍贵的水源，该注意的地方也不能忽略。 凡是吃剩的骨头，无用的星舰，都被划区域丢弃。累积到一定数量，由星舰运往垃圾星。 整个过程少则十几年，多则上百年，单看蚁群成员数量。 林克可以断定，潘特的船员已经死了。为不激怒对方，小心选择措辞，更不敢直接道明。 “那就去这里。” “等等。”林克阻止道，“星舰会立刻被工蚁发现，有没有小型穿梭舱？” 为取回交易器，林克可谓是不遗余力。 将星舰交给机器人驾驶，两人登上穿梭舱，借助隐形装置，平安无事进入大气层。 由于目标足够小，地面塔台并未多加注意。 这又是潘特的运气。 近段时间以来，每天都有破碎的残骸和陨石坠落。 行军蚁忙着照顾幼蚁，先时还会紧张片刻，立即派人查看。到现在，已经是见怪不怪。真有不要命的敢借机闯入蚁巢，逮住吃掉就是。 穿梭舱准确降落到极点。 舱门开启，脚下不是冰川，而是累累白骨。 林克先下船，潘特走在他的身后。 确认附近没有行军蚁，潘特取出探测仪，根据输入的各项资料，开始搜寻船员尸骨。 他曾怀抱微弱希望，希望船员们还活着。 可是，随着探测仪接二连三发出声响，一具又一具尸骨被找到，最后的希望也宣告破灭。 整整五天，潘特不吃不喝，找出一百零三具尸骨。半数已经拼凑不全，断裂的腿骨上，还留着锯齿状的印痕。 林克始终都在旁观，既没提出帮忙，也没偷溜去给行军蚁送信。 找到最后一名船员，潘特赤-红双眼，打开交易器，联络焦急等待的猛七。 “已经找到了。”声音沙哑，仿佛有砂纸磨过。 “你没事吧？” “没事。” 用力搓了搓脸，潘特道：“按照原计划进行。” 所有尸骨都被收好，放进特质的木箱。 白光闪过，木箱消失，数个巨大的合金箱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是什么？” 林克突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你说呢？” 潘特冷笑，按下控制板，合金箱自动开启。 巴掌大的飞行装置启动，悬挂威力恐怖的自--爆武器，飞过沙漠，寻找每一处行军蚁的巢穴。 飞行器均装有隐形装置。 只有灰域种族，才能如此大手笔。 第一声巨响传来，林克当即明白，从一开始，潘特就没想放过自己。 他甚至在想，这只独角兽怀抱死心，压根没想活着离开黑域！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行军蚁肯定会发现。 他找死不要紧，自己也会被视为同伙！ “你违背承诺！” “违背承诺？”潘特冷笑，“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我……” 林克语塞。 潘特的确没动手，但是，引来行军蚁，他一样没法活！ “这个还给你。” 潘特打开储物器，将交易器丢给林克。 “我遵守诺言，没有亲手杀你。是不是能活下来，看你自己的运气。” 接连有爆-炸声传来。 蚁巢发出警报，兵蚁立刻出动。 巨响声中，刺眼的光束漫射而出，组成恐怖的巨网，笼罩整颗星球。 光束犹如钢刀。 任何舰船想要进出，立刻会被撕成碎片。 潘特丢下林克，启动更多武器。 完成交易的猛七，正定位蝮青坐标，传达计划开始的讯号。 对这一切，林克毫无所知。一心搜集尸骨，补充系统能源。 在行军蚁赶来之前，必须确保交易器能开启。 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以行军蚁的脾气，就算他抓住潘特，对方也不会听他解释。 收集到中途，系统忽然提示，有宿主向他发起交易。林克不想理会，可屏幕闪烁不停。关闭两次，对方锲而不舍，又再次定位。 到后来，甚至影响到搜集生物能的速度。 林克不得不点开交易界面。 一阵白光之后，蝮青吐着蛇信，出现在他的面前。 第六十五章 “虫族，我需要交易食物。” 不给林克开口的机会，蝮青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要求。 “现在？” “是的。”蝮青盯着林克，瞳孔凝成竖线，带着森森寒意，“我需要大量的食物，新鲜的。” 林克皱眉，道：“我现在没有。” 爆-炸声越来越密集，黑色的烟柱接连腾起。 黄沙翻滚，光网不断闪烁。 远处的砂岩上，出现无数黑点，牵成黑线，继而汇聚成洪流，向四周奔涌快开来。 正是离巢探查的行军蚁。 如果被发现，林克确信，对方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简答一句话：没有活命的可能。 “我现在没有货物。”林克咬牙道，“实际上，我现在遇到了麻烦，很可能会危及性命。如果可以，等我安全脱身再同你联系。” 话落，林克就要关闭交易器。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行军蚁已将目标锁定在骨山。 没有爆-炸阻挡，烟尘遮蔽，必定成群冲了过来。 “遇上麻烦？”蝮青吐着蛇信，嘴角咧开，笑容异常恐怖，“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忙。” “你会这么好心？”林克怀疑。 “我需要食物。”蝮青仍是那句话，“你死了，对我没多大好处。而我能够提供什么，想必你很清楚。” 林克停下动作，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我需要星舰，护盾必须能穿透光网，并配备光炮。” “可以。” 见林克面露喜意，蝮青话锋一转，对交易的“食物”提出要求。 “如果你要星舰，那么，食物必须是鲜活的。” “鲜活？” “不要经过处理，活着的，明白？” 看着蝮青的大嘴，林克恍然大悟。 蛇族食性特殊，无论凶兽还是异兽，都喜欢生吞。这条应该也不例外。 缠住猎物，搅碎骨头，从头开始生吞入腹。即便是林克，想到这样的画面，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脊背生寒。 “只要是活的，什么都可以？” “可以。” “好，成交！” 敲定货物种类，林克悄悄爬上山顶，找到背对他的潘特。发现对方运气实在糟糕，打开武器箱时，被几只探路的工蚁发现，团团围住，情况岌岌可危。 这对潘特而言，无异是灭顶之灾。对林克来说，却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为送走船员，输送武器，潘特消耗大量的系统能源。 受到行军蚁威胁，交易器仅能维持薄薄一层白光，随时可能消失。 要搜集生物能，维持交易系统开启，潘特必须突破包围，回到骨山，尽可能多的收集骸骨。或是赌上一把，用最后的白光缠住行军蚁，转换为生物能源。 前者很难，后者更难。 藏在碎裂的象族颅骨后，林克没有着急，开始耐心等待。 或许是打算独吞猎物，工蚁没有马上发出讯号。这给了林克机会。只要在大部队赶来前，拿下潘特和行军蚁，他就有成功逃脱的可能！ 大概过了三分钟，保护潘特的白光持续减弱，近乎消失。 行军蚁抓准时机，缩小包围圈，口器开合，发出慑人的声响。 林克狠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将交易器对准目标。 白光疾-射-而出，分别缠绕潘特和行军蚁，蚕茧般迅速包裹，收入交易系统。 过程中，行军蚁摆动触角，发出愤怒的威胁，并向同伴传达讯号。 见状，林克知道情况不妙，半点不敢迟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避免被兵蚁发现，沦落到和潘特一样的境地。 光茧中，潘特打开储物器，整个人投身其中。 经过改进，储物器能有效维持生命所需，在传送过程中保障潘特的安全。 这要感谢小章鱼。 不是它们提供资料，以自身经验作为参考，计划不会如此顺利。秦宁更不敢如此大胆，用潘特的生命冒险。 储物器和行军蚁一起消失。 看到系统给出的价值，林克瞬间红了双眼。 原来，活着的生物体价值如此之高！ “一头独角兽，六只行军蚁。” 蝮青确认无误，两部光炮出现在白光之中。 林克傻眼。 光炮？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需要武器，我交易给你武器。”蝮青舔过嘴角，很想立刻尝尝行军蚁的味道，“你有什么不满？” “我需要星舰，能穿过光网的星舰！” “很简单，继续搜集生命体。”蝮青盯着屏幕，像是引人-堕-入地狱的恶魔，“只要给我足够的食物，星舰不是问题。” “好！” 对方明摆着钻空子，当场提价。林克没有办法，只能爬上高处，尽全力搜集生物能源。同时观察围拢过来的行军蚁，发现有落单的，立刻收入交易系统。 行军蚁们发现不对，立刻摆动触角，互相传递信息。 “有工蚁消失。” “三只？” “五只！” “独角兽的气味。” “已经消失。” “有能量残留。” “武器！” “是螳螂！” “是螳螂在偷袭！” “找到他，撕碎他！” 确认偷袭者，消息迅速扩散，更多的行军蚁包围上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克想要活命，必须坚持下去，直到从蝮青手中换来星舰。 从午后到日落，再从日落到天明，凭借白骨山，林克和行军蚁玩起捉-迷-藏。 过程中，消失的工蚁陆续增多，他的胆子也渐渐增大。为加快速度，竟将白光对准负责指挥的两只兵蚁。 无论个头还是力气，兵蚁都是工蚁数倍。转换成生物能量，或由系统界定价值，更是远远超过后者。 既然得罪，那就得罪个彻底。 如若不然，落进蚁巢，早晚沦落为幼蚁的口粮。 一旦饿急了，行军蚁什么都吃。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任谁都无法幸免。 当然，羽族例外。 所谓天敌的存在，就是宁可饿死，也不会靠近半步。 在成功捕获三只兵蚁，二十二只工蚁之后，系统提示，达到交易所需。 林克大喜，确认对方货物的确是星舰，立刻进行交易。 星舰体积庞大。交易过程中，白光大炽，行军蚁当即发现目标。 林克顾不得许多，不等白光完全消失，已经爬进船舱，以最快速度冲上舰桥。 进入指挥室，立刻扑在控制台前，挥舞着前肢按下控制板，推动操作杆。 轰鸣震耳，舰尾引擎启动。 气流在山顶形成涡旋，瞬间掀飞骸骨和星舰残骸，追逐而至的行军蚁也未能幸免。 星舰开始升空。 “护盾、护盾，开启护盾……” 林克一边喃喃念着，一边寻找控制键，神经质一般。 星舰外，不顾可怕的气旋，行军蚁再次形成包围。 兵蚁在先，工蚁随后。 黑色的洪流漫过黄沙，口器沙沙作响，使人头皮发麻。 蚁巢开出飞行器，目的不是发起攻击，而是等星舰被光网撕裂，迅速接住残骸。 林克在争分夺秒，行军蚁的注意力被吸引，都没有注意到，骨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合金箱无声开启。 近百枚自--爆--弹随飞行器升空，沿之前爆-炸留下的信息，迅速飞向蚁巢。 接近光网，林克终于开启星舰护盾。 有行军蚁冲得最快，靠得过近，竟被骤起的能量撕成粉碎。 透过屏幕，林克清楚看到碎裂的肢体，对死亡的恐惧立时消散，笑容很是得意。 有了可靠的护盾，再不惧怕光网。 星舰直冲云霄，突破行军蚁设下的屏障，眼见就要穿过大气层，逃之夭夭。 “追上去，抓住他！” “撕碎他！” 兵蚁愤怒到极点，飞速传讯塔台，收起光网，全体上舰追击。 如果让这只螳螂逃脱，她们会沦为蚁族的笑柄！ 冲出星球后，林克不敢掉以轻心，开足马力，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逃回族中。 以螳螂族长的性格，大概会听他解释，却肯定不会为他出头。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将他丢出去，任由行军蚁处置。 林克清楚这点，继续逃往族中，为的根本不是求救！ 行军蚁显然气疯了，尾随他到城中，必定会二话不说，直接发起进攻。 届时，族长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 趁双方对战，他可以借机再跑。 宇宙之大，手握交易器，总有容身之地。 实在不行，依附其他虫族也是生路。 例如第八城区的白蚁，同行军蚁结仇很深，又是植食种族。如果能同对方搭上线，林克自信，凭借交易所得的植物，肯定能活下去，甚至过得不错。 在林克的想入非非时，星舰即将进入曲速。 但是，就在最后一秒，轮机舱突然停止工作。 林克惊恐莫名。 这是怎么回事？！ 迅速调出信息，“能源矿不足”五个大字，赫然闯进视线。 “那条该死的蛇！” 交易星舰，基本不会附送能源矿石。但为坑死林克，蝮青特地做了准备。 三块初级能源矿，勉强能支撑引擎和护盾开启。进入曲速，或是进行空间跳跃，却是想都不要想，绝对的天方夜谭。 蝮青原本没想到这点，通过和秦宁商议，才将步骤做到完美。 两人知道，林克必定有矿石储备。然而，只需拖延几分钟，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逃离，计划就成功一半。 确定症结所在，林克打开自动驾驶系统，随即离开舰桥，赶往轮机舱。 刚刚跳上传送带，舰身忽然产生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 惊诧之下，林克匆忙跑向舱壁。按下控制板，借透明窗口向外望，触角悚然直立。 黑暗的宇宙中，骤然亮起是十余道激光束，目标正是林克的星舰！ 光束被护盾挡住，暂时无法伤到舰体。能量撞-击产生的火光，却为行军蚁指引目标，迅速包围上来。 黑色的蚁族星舰，总是象征着死亡。 林克从没如此害怕。 连滚带爬进入轮机舱，打开储物器，倒出全部矿石。 “千万别停止工作，千万不要！” 祈祷没能应验。 矿石放进凹槽，能源柱始终没有亮起。 护盾失去能源，从舰首开始消失。行军蚁逮住机会，发起猛烈进攻。 紫域的星舰并不弱于黑域，奈何蝮青交易的是淘汰型号，事先还经过“改装”。 林克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逃出能源舱，奔向二层甲板，期望能找到逃生的办法。 幸运之神没有眷顾他。 行军蚁需要宣泄怒火，炮火猛烈覆盖，星舰支撑不住，很快开始解体。 火光爆闪中，舱壁成片破碎，甲板一块接一块被掀飞。 失去依托，林克漂浮在宇宙中，凭借交易器保护，才没有当场死去。 “螳螂！” “是那只螳螂！” “攻击！” “开炮！” 炮火再次袭来，隔着保护罩，都有被灼伤的危险。 林克绝望的闭上双眼。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从最开始，这就是一场死亡之旅。 他被算计利用，榨干所有价值。 愤恨和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早知如此，他会劫掠更多青域商船，将船上的人全部生吞活剥！ 光弹如雨，光束集中爆裂，。 以林克为中心，绽放刺目的光焰。 最后一轮齐射后，控制台前的兵蚁收到传讯，蚁巢遭遇不明攻击，中心坍塌，蚁后重伤，幼蚁死去大半。 确认是自-爆-武器，兵蚁愤怒的砸裂控制板。 “护卫舰回防蚁巢，战斗舰全部前往第四城区。” “第四城区？” “去找螳螂算账！” 行军蚁的怒火，远非林克的死能够熄灭。兵蚁发誓，一定要摧毁螳螂族群，方解心头之恨！ 虫族星舰飞远，留下破碎的星舰残骸。 漂浮的甲板附近，突然出现一阵波动。 黑暗中，机器人接连飞出，在残骸中仔细搜寻。找到能量耗尽的交易器，立刻返回星舰，按照设定的路线，开始第一次空间跳跃。 秦宁结束一天课程，谢绝黑雁的晚餐邀请，独自回到木屋，关上房门，开启交易系统，定位蝮青坐标。 交易界面打开，蝮青正仰起头，貌似吞着什么。 在他身边，黑色的甲壳堆成小山，打开的调料箱空空如也。 见到秦宁，蝮青取出一枚储物器，外加两只行军蚁，同时送入储物器。 “如果不这么做，里面这只独角兽会被当做生物能，十成会缺胳膊少腿。” “多谢。” “不用。”蝮青拍拍肚子，说道，“这顿饭相当不错，我很满意。以后有机会，我很愿意再次合作。” “好的。” 秦宁提交等值的货物，换回潘特。随后取出文献阅读，等着猛七联系。 如果他是中级宿主，完全不必如此麻烦。 看到还差一半的交易额，秦宁不禁叹了口气。 记录仪打开不久，黑镯就开始颤动。 见猛七出现，秦宁没多说什么，直接将储物器送了过去。 他没有行军蚁，多提交几块异兽肉也能安全过关。 “感谢你，我的朋友。” 收到储物器，猛七笑得开怀。 “既然是朋友，自然要互相帮助。”将交易来的木箱收进储物器，秦宁开口问道，“潘特会在里面呆多久？” “至少还要两天。”猛七解释道，“之前做过实验，他进入储物器后，会自动进入睡眠，类似假死状态。时间一到，自然就会醒来。” 储物器设计精妙，在潘特醒来之前，没人能够打开。这最大程度保证了他的生命安全。 “那些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你说这个？”秦宁抓起一条节足。 “对，就是这个。” “这是行军蚁……至少是一部分。” 两只行军蚁，交易完毕只剩下一条腿，不可谓不凶残。 “可以交易给我吗？” “你要这个做什么？”秦宁面露疑惑。据他所知，猛犸不吃肉。 “砸碎做养料！”猛七咬牙切齿。 “……好吧。” 侵-犯他人星域，吃了人家同族，落到这种下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林克的灭亡只是前奏。 不久，行军蚁攻击螳螂族群。 求和不成，螳螂豁出去，调动全部兵力，并向白蚁求助。 战局迅速扩大，很快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黑域爆发大规模内-战。 死伤的成年虫族，甚至能抵消当年爆发的虫潮。 林克的交易器被星舰收回，带往灰域。 不料想，返航途中遭遇陨星带，星舰支离破碎，机器人全部损毁。交易器飞出陨星带，被路过的闪蝶拾获，自此易主。 而在蓝域，秦宁休息结束，返校之前，仍是没见到白珝。 举起一根白金色的长羽，秦宁终于体会到，思念是种什么滋味。 与此同时，白珝结束边境巡航，抵达王城。 面见羽皇之后，主动参加城主议会，同金雕和雪鸮结成短暂同盟。其后离开行馆，前往建设中的星城驻地。 站在尚未竣工的广场上，白珝负手而立。仰望巍峨耸立，历经几亿年岁月的火山，眸光微闪。 第六十六章 轰！ 一阵地动山摇。 火山口喷出柱-状黑烟，夹杂点点火星，仿佛在预示灾难即将到来。 栗颜从山腰飞过，示意三艘工程舰马上远离。 同时，山脚下亮起百余道光柱，瞬息高近千米。耀眼的光束漫射而出，互相交织，组成巨大的光网。 光束在火山顶端合拢，像是透明的锥形容器，将火山包裹其中。 山顶黑烟弥漫，火光频闪。 涌动的岩浆溢出火山口，被光网阻拦，似拍击礁石的巨浪。 鵟雕不慌不忙，启动控制系统，引导热源流淌，赤红色的岩浆被引向不同管道，冲刷过古老的朱雀建筑遗迹，重新淌回岩层之下。 中途，不断有岩浆被截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固化。 半竣工的船坞发出钝响，自地面缓慢升起，悬浮在山腰之间。 巨响震动大地，吸引来众人目光。包括原本住在山下，已陆续迁入城内的居民。 看到不亚于主城航空站的建筑，发出声声惊叹。 “那是羽城的反引力装置？” “启动的能量来自火山？” “不可思议。” “原来白隼说的没错，火山喷发的能量，真可以被转化利用。” 王城居民或飞上半空，或聚到城墙下，看向成为羽城驻地的火山，难说心中是什么滋味。 惊叹，羡慕，唯独没有嫉妒。 两只白隼飞到城门下，遥望倒扣的光罩，悬浮的船坞，表情中满是激动。 “父亲，您说的果然没错！”年轻的白隼看向长者，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这不是我的说的。”年长的白隼望向远处，叹息道，“是我的祖父，也是你曾祖父最先发现并坚持研究。好不容易有了些成果，没想到……” 说到这里，白隼的声音低了下去。表情中隐约闪过几许落寞，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愤恨。 祖父在时，不只一次向上代羽皇建议，探索火山古迹，开发地热资源。 原本能有一番作为，却被黑鹰阻挠，甚至排挤出议会，没过多久就郁郁而终。 自那之后，王城的白隼便和黑鹰势不两立。 听闻黑鹰得罪鸿鹄，又失去羽皇信任，隔三差五被收拾一顿，躺在床上起不来，白隼恨不能天天举办宴会，以示庆祝。 “如果你的曾祖父看到，一定会很高兴。” 长叹一声，年长的白隼收起落寞，很快释然。 白隼做不到的事，鸿鹄能够做到。 王城想要掩埋的遗迹，被羽城发掘出来，多方加以利用。 讽刺吗？ 的确。 考虑到羽皇和议会的立场，也不是不能理解。然而……白隼仰起头，望向喷发不断的火山，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听说羽皇重病时，曾将权戒交给鸿鹄，后者却坚辞不收，推开唾手可得的王位。在羽皇痊愈后，却又推动城主议会，恢复星城驻地传统。 白隼愈发看不明白，羽城的鸿鹄究竟作何打算？ 如果想要王位，为何不接权戒？ 如果无意，恢复星城驻地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羽城城主的邀请，您是否要答应？” 昨日，王宫侍从上门拜访，告知白隼父子，羽城城主想见他们。 “白城主邀请，羽皇也会出席。不会有旧识出现，两位可以考虑。” 侍从的话颇有深意。就差直接告诉白隼，黑鹰不会出现，大可以放心。 白隼斟酌许久，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到眼前这一切，终于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鸿鹄一面。当初祖父发现的东西，只有交给他们，才最为稳妥。 岩浆持续喷发，黑烟弥漫，赤色覆盖整座火山。 星城驻地的建设没有停止，更加如火如荼。 继羽城之后，金雕治下的崖城，鸮族聚居的崖城，先后在城外划出区域，准备建设驻地。 在两者的带动下，先时摇摆不定的灰城、冰城和青城终于下定决心，选择站在鸿鹄一方。 超过半数星城表明态度，林城的黑鹰陷入孤军奋战。想拉拢荒城的秃鹫，结果被告知，他们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建立星城驻地也好，维持先前状况也罢，荒城一概不参与。 石城被多数族群排斥，才会在蓝域没有地位。 荒城则不然。 作为秃鹫统治的星域，本就和其他羽族不甚亲近。 一来食性不同，没法同锅吃饭增强友谊。二来，鹫族的外表有点抱歉。哪怕体型不错，羽毛也算得上黑亮，顶着一个秃头，照样没法融入群体。 好在鹫族心宽，没有外族小伙伴，那就自己玩。 年长日久，倒也能自得其乐，过得相当滋润。 黑鹰遣人来访，给出相当优渥的条件，秃鹫城主半点不动心。 几百年不去王城一次，搅合这摊浑水干什么？ 有这时间，不如看看挂在门前的兽肉，顺便教育雏鸟，那些头顶长羽毛的心眼特多，咱们这些秃子，还是站到圈外，围观看戏比较保险。 使者无功而返，黑鹰丁点办法没有。只能看着外族议员一个个倒戈，部分鹰族开始动摇，林城内部产生分歧。 顶着两只黑眼圈，黑鹰城主对天长叹，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连连吸气。 再强的自愈能力，遇上羽皇这样的战斗力，照样得跪。 离开王城前一夜，王宫设宴，只邀请白珝一位城主。 白隼父子如约出息，坐在餐桌前都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 羽皇英姿飒爽，气色红润。除了略显消瘦，同重病之前已无太大区别。 “大家一起吃顿饭，太紧张会影响到胃口。” 声音落下，羽皇拍了拍手，王宫侍从鱼贯而入。 烤制的异兽肉，炖煮的肉汤，半臂长的烤鱼，加上各种原始星出产的水果，逐一摆到桌上，引得人食指大动。 “都别客气！” 羽皇最先伸手，取过一盘烤肉。嫌切开麻烦，直接撕下整条兽腿，旁若无人般开始大嚼大咽。 吃到一半，发现其他三人都没动，擦擦嘴，奇怪道：“怎么，不合胃口？” “不是。” 白珝取过烤鱼，撕下一条，怀念起投喂雏鸟的乐趣。 果然在王城拖延太久？ 鱼肉送进嘴里，略显粗糙，味道实在一般。 比起鸿鹄，角雕的饮食向来是重量不重质。 羽皇平易近人，白珝也是面带笑容，白隼父子紧张稍退，认真享用起晚餐。 一头接一头异兽送上餐桌，空餐盘堆高半米。 羽族的胃像是无底洞，雏鸟如此，成鸟亦然。 计算战果，羽皇独自吃下半头凶兽，三头异兽。这还是顾及客人，控制食量的结果。 白隼父子心中有事，七分饱就停下动作。 白珝没什么胃口，吃得最少。 “怎么都吃这么少？”羽皇左右看看，眉间皱紧。 白珝也就算了。 她早听说，成年鸿鹄有些挑食。不是食物的种类，而是味道。宫内的食物出自角雕之手，十有八-九不对口味。 白隼吃这么少，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个子小又吃得不多，开架肯定被压着揍，难怪干不过黑鹰。 晚餐结束后，羽皇没有多留，睡觉前，她要去找鹰乾活动一下手脚。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摆摆手，高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脚步声运去，年长的白隼站起身，取出一只颇有年月的木盒，送到白珝面前。 “两百年前，我的祖父曾独自探索火山遗迹。”白隼放下木盒，怀念道，“这些是在火山口下发现。据我祖父推断，应该属于凤凰。” “凤凰？” “是的。这里面的东西很珍贵。从祖父到我的父亲，一直珍藏在族里，从没有示人。” “现在为什么拿出来？” “因为这属于凤凰。” 白隼话语诚恳，丝毫不避讳被旁人听到。 宫中的确耳目众多。但他相信，以白珝的能力，不会让消息流传出去。 “我明白了。”白珝点点头，手指擦过木盒边缘，挑起金制的挂钩，掀起盒盖。 看到盒中盛放的莹白碎片，神情立时变得肃然。 “这是在火山下找到的？” “是的。”年长白隼道，“起初有六块，但在祖父离开火山时，失足跌落，不慎遗失两片，如今只剩下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两枚火红色的长羽。” 年长的白隼打开储物器，取出一枚记录仪，道：“祖父说，他发现时，羽毛还很完整。伸手触碰却立即风化，变成了粉末。” 开启记录仪，出现火山下的景色。红色长羽呈现其中，仿佛在岩石中燃烧的火焰。 正如白隼所说，远观尚好，轻轻碰触一下，立即变成飞灰。充满遗憾的声音，显然来自探索遗迹的白隼。 如果秦宁在场，肯定会发现，这两枚羽毛消失的方式，和孤岛上的黑凤一模一样。 “这是我祖父第一次进入火山口，也是唯一一次。” “那次回来，他开始专心研究古迹。因缘巧合，发现荒古遗留的设施。” “祖父研究出成果，报告递送到羽皇和议会，却不被重视。” “黑鹰借机发难，上代羽皇不问因由，就同意将我祖父逐出议会，剥夺议员身份。” 白隼越说越是愤怒，到后来，控制不住双拳紧握，眼中泛起血丝。 “你有什么要求？” 翻上盒盖，白珝看向白隼，正色道：“在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满足你。” 盒中的东西的确珍贵，恰好验证青鸾的记录。如果能进一步找到证据，或许可以解释，交易器收集的生物能，究竟都用到了哪里。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迁居羽城。” “只是这样？” “如果您允许，我很想加入开发火山热能的工作，完成祖父的遗愿。” 斟酌片刻，白珝道：“迁居的事，我现在就可以答应。第二件事，暂时还不行。” 涉及到族群的秘密，不容等闲视之。 “等到一切完工，你可以进入火山口，沿着你祖父的探索方向，重新行走一次。并且，”白珝转向年轻的白隼，“相关的部分，可以对你和你的子孙开放。” 这样的条件，甚至超过预期。 不能亲自参与，的确会令人感到遗憾。但有白珝的承诺，他的后代子孙，将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两相权衡，白隼痛快点头。 “我明天启程，你可以先准备妥当，随下一批运输舰前往羽城。” “感谢您！” 白隼父子站起身，用隼族的礼仪向白珝表达谢意。 离开王宫时，发现门外不是王宫守卫，而是羽城星舰上的安全官，父子俩交换眼神，都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 回到驻地后，白珝没有休息，立即登舰前往医疗舱。 假如盒中真是朱雀的蛋壳，等到火山喷发结束，他必须再来王城。 或许，也该将秦宁带来。 灰域 潘特从沉睡中醒来，离开储物器，见到满脸激动的猛七，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草，蘑菇也行，我快饿死了！” “有，全都有！” 猛七咧开嘴，快速走向屋外。 近段时间来，因为吃得不错，猛犸的体重迅速攀升，脚踏过地板，屋子都在微微震动，仿佛经历地震一般。 “这是新收的草和蘑菇，还有蓝域的浆果。” 猛七一边说，一边咽着口水。 蓝域的浆果极甜，一吃难忘。 潘特沉睡时，猛七每天三顿，几乎顿顿不落。 眼见储备见底，想要再次定位秦宁，却被系统告知，受级别限制，十日内无法主动发起交易。 于是乎，猛七守着储物器，每分每秒都在期待潘特醒来。既是担心朋友，又是为了自己的肚子。 早知如此，他该努力累积交易额，尽快升到中级宿主才是。 现如今，后悔也迟了。 潘特一心填饱肚子，压根不知猛七所想。吃完两大捆高草，五筐蘑菇，三把浆果之后，又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猛七瞪大双眼，满脸愕然。 睡了这么久，还没睡够？ 睡出问题怎么办？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潘特解释道：“之前在储物戒里，每天都在消耗自身能量。现在是为恢复。等我醒来还要吃草，蘑菇……蓝域浆果……” 说到最后，潘特支持不住，眼皮打架。 室内很快响起鼾声。 猛七坐在一边，卷了两下鼻子。 对朋友的关心压过一切，和秦宁交易浆果的计划，只能暂时延后。 被多人惦记的某只鸑鷟，正和两只小鸿鹄一起坐冷板凳。 随雏鸟们成长，格斗课不断升级，简单的擂台变为虚拟空间。 据游隼讲师说，再过半个月，格斗课将同实战课合并。雏鸟们不只要险境求生，提防数据模拟的异兽和凶兽，更要与同伴对战。 “系统随机分组，各宿舍区打散。” “族群之前的战斗，系统会给出提示并统计分数。” “最先打败所有对手，冲出虚拟空间的族群，都将获得满分。” 讲师话落，雏鸟们没有出声，而是齐刷刷转头，看向准备席上的三只凤鸟。 以这三只的战斗力，百多只联合起来也未必是对手。 这还怎么玩？ 秦宁三人同样提心。 这样调整下来，该不会连实战课都法参加，成绩直线下降吧？ “放心，全员都会参加。”灰隼讲师安慰三只凤鸟。 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一半，游隼讲师又泼下一瓢冷水。 “你们的对手是所有学员。” 翻译过来，除了彼此，遇上旁人全得开架。 无论鵟雕雪鸮等猛禽，还是黄莺鹪鹩等小型鸟，本族之外，至少会有两到三个同盟。 唯有小凤鸟，三人组合，面对所有“危机”。 “努力吧，讲师看好你们。” 秦宁：“……” 白曦&白岚：“……” 实战课和格斗课合并，压根没有先例。说到底，这就是针对，是欺压，是坑！ 最终，连中央系统都看不过去，允许秦宁三人约战讲师，借擂台出一口恶气。 连续几场实战课，红隼游隼轮换被丢飞。 多数时间，灰隼闲在一边看戏。 被精彩的战斗吸引，雏鸟们竟打起赌来，各自猜测，下场被扔飞的讲师是哪位。 “两条兽腿，一定是游隼讲师！” “半头异兽，红隼讲师！” “有没有可能是灰隼讲师？” 话音未落，就被集体鄙视。 “你觉得可能性多大？” 被鄙视的雏鸟低下头，不出声了。 归根结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就这样，雏鸟们押下赌注，秦宁三人的近战水平不断攀升。在课程合并之前，结结实实过了一把格斗瘾。 又逢休息日，秦宁简单收拾一下，同两只小鸿鹄离开宿舍区，等着白岩来接，一起返回火山口。 校门开启，寂静顿时被鸟鸣声取代。 雪白的信天翁盘旋半空，格外醒目。 白珝飞身跃下，上前数步，掌心抚过秦宁的发顶，温和道：“我回来了。” 秦宁眨眼，再眨眼。 面对数日不见的鸿鹄，不自觉的开始心跳加快。 第67章 信天翁飞行途中，白珝打开储物器，做了几天来一直想做的事，投喂。 王城独有的异兽肉，弹牙且富有嚼劲。细细烤制好，撒上青域调料，立刻辣香扑鼻。被 撕成恰好入口的大小，一块接一块消失在秦宁嘴里。 拳头大的烤肉消失，白珝总算有几分满意。取出带着热气的烤鱼，又一轮投喂开始。 鼓着腮帮，秦宁用力嚼着兽肉。 可以预见，这样喂下去，不等回到火山口，自己就要打饱嗝。 “过些天，我会再去王城。”喂完烤鱼，白珝又取出一枚野果。 对雏鸟来说，营养搭配很重要。 “王城？” 奋力咽下鱼肉，秦宁转过头。 目光所及，烟色双眸带着笑意，修长的手指送到唇边，粉红舌尖探出唇缘，轻轻扫过。 刹那间，想问的话都堵在嘴里。 秦宁几乎移不开视线，嗓子发干，心跳又开始加快。 白珝侧首，长发被风吹起，发间点缀的金链和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想不想一起去？” “啊？” 秦宁有些回不过神。 “王城。” 手指顺过黑发，白珝将秦宁搂紧些，声音柔和悦耳，像是拨动的琴弦。 “蓝域王城原本是朱雀的领地。羽皇居住的星球，存有最古老的朱雀遗迹。我希望你能去看一看。” “朱雀遗迹？” “对。” 下巴抵在秦宁发顶，白珝眺望云端，声音悠远。 “朱雀喜火，和鸿鹄一样临火山而居。王城内有座古老的火山，是朱雀曾经的聚居地。这次去王城，我有不小的收获。” “什么收获？” “能够印证青鸾留下的记载。” 秦宁蹙了一下眉心。 鸑鷟的文献尚未全部读完，实在没有余力研究其他。关于青鸾的记载，只是出于好奇，笼统的翻过。遇到艰涩的内容，很多都是直接跳过。 白珝说的印证记载，究竟属于哪个方面，他实在没有概念。 “火山正在喷发，预期半个月后启程。”托起秦宁的下巴，白珝望进他的双眼，“想不想去看看？” “我还要上学。” “不是问题。”拇指抚过秦宁的嘴角，白珝道，“可以暂时离校。” “校长说过不许请假。” “我是城主。” 简言之，规则是他制定，没有什么不可能。 秦宁无语。 这是第几次了？ 如此理直气壮使用特-权，真的好吗？ “如果可以离校，我想去。” 先是鹓鶵的陨星带，后是青鸾的原始星，很快又将见到朱雀遗迹。冥冥中，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引他不断前进。 回到火山口，鸿鹄们正准备晚宴。 信天翁高鸣，盘旋两周，落到湖心。白珝跃下鸟背，随即将秦宁抱下。 如预料之中，秦某人被投喂一路，打着饱嗝，撑得肚圆。 “待会见！” 两只小鸿鹄向秦宁摆手。虽然也是打着饱嗝，却对晚宴十分期待。 三人处于生长期，身高和体力都在不断攀升，胃口同样随之增大。别看现在打饱嗝，用不了一个小时，吃下去的烤肉都会消化干净。 走进家门，圆筒机器人立刻迎上。金属手臂高举，托盘上满是鱼肉和谷物，还有新榨的果汁。 秦宁端起一杯，圆筒头顶闪烁橘光，当场转起圈圈。 很明显，这是在表达喜悦。 “他们升级系统了？” “是的。” “谁设计的？” “鵟雕。怎么了？”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真是家政机器人？ 怎么看都像改变形状的黑域章鱼。 走上二楼，圆筒始终跟随，烤肉炖鱼不停送上。坐到铺着羽毛的床上，秦宁又开始打饱嗝。 “不成，不能再吃了。” 秦宁抬起手，比划到胸口，道：“我吃得太饱，需要歇歇。” 橘光闪了两闪，圆筒滑回墙边。降低高度，金属手臂收起，怎么看怎么像在沮丧。 真成精了？ 秦宁晃晃脑袋，移开视线。 白珝靠在床边，取出一只木盒。方形的盒身，褐色的木纹，没有经过太多人工雕琢，古朴天然。 “打开看看。” “里面是什么？” 难不成是离开前说过的礼物？ “不是。”白珝否定，单手捏了捏秦宁的后颈，道，“礼物会送你，但不是现在。要等我们从王城回来。” 那至少还需要一个月。 “不会让你失望。”白珝俯身，吻落在秦宁额角，“我确信你会喜欢。” 好吧。 压下对礼物的好奇，秦宁接过木盒，翻开盒盖。 几片莹白的蛋壳，瞬间闯入眼帘。 “这是……蛋壳？” 不怪他吃惊。 当初在荒岛，他吃下过类似的东西。全部属于他自己，蕴含不少能量。 这几片外形类似，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 “这些蛋壳，原本藏在王城火山下。被一只白隼发现后，带出了火山口。” 白珝拿起一枚蛋壳，放到秦宁掌心。 “感觉到了吗？” “什么？” “血脉牵系。” 看看白珝，又低头看向蛋壳，秦宁不禁皱眉， “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是吗？” 白珝没有失望，而是翻过掌心，覆上蛋壳另一面。 指缝间溢出微亮。 白金色的光芒中，融合几不可见的赤-红。 温热流淌在手中，秦宁惊奇的瞪大双眼。 “这是什么？” “血脉的力量。” 话落，白珝收回手。 蛋壳形状未变，表面却已经失去光泽。 “凤凰本属同一种群，其后分化为五族。经过亿万年岁月，血脉中仍存有祖先遗留的维系。无论如何切割不断，也永远不会消失。” 仿佛为验证白珝的话，秦宁收拢五指，握在手中的蛋壳再度发热。只是持续时间很短，也没有任何光芒溢出。 摊开掌心，坚硬的壳身刹那粉碎，化成一小撮齑粉。 秦宁吓了一跳。 他不是故意的！ “无碍。”白珝抚过他的发尾，声音愈发柔和。 “蛋壳既然在这里，雏鸟呢？” “这枚朱雀蛋没有成功孵化。” “没有孵化？” “是的。你感受到的力量，是源自于凤凰血脉，并非来自雏鸟的生命。” 也就是说，蛋壳没能保护雏鸟。可能存在的生命，早在很久之前，就毁灭在未知的灾难中。 “是天灾吗？” “或许。” “或许？” “还有另一种可能。” “是什么？”秦宁有些不明白。 “这个。” 白珝放低视线，握住秦宁手腕，指腹擦过黑镯表面。 “据我推测，交易器吸收生物能量，可能是为保护凤凰留存的血脉。” 蛋壳之所以破碎，估计是能量不足，无法维系雏鸟的生命。 “时隔万年，你能从荒岛出生，大概也有这个原因。” “是吗？” 回忆醒来所见，联系地下暗河，以及交易器发现的经过，秦宁心中隐约有了推测。 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地下爆发洪水，破坏林立的石笋。 失去保护，交易器和一枚蛋顺水流走，剩下的一枚则因失去力量，很快石化。 那之后，交易器释放所有力量，保护最后一枚鸑鷟蛋，直到雏鸟破壳。随即流进大海，被月光蟹吞入腹中。 原始生物会被力量吸引，噬人鲨如此，月光蟹亦然。 更多的关键点联系在一起，模糊的记忆慢慢回笼，逐渐变得清晰。 单手捏着额心，秦宁能够记起，第一眼看到阳光，第一次闻到海风的咸味，第一次感受到沙滩的热度…… “我想起来了。” 握住腕上的黑镯，秦宁垂下双眸。 “我一切都想起来了。” 他的灵魂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九世经历更像一场幻梦。 到最后，他仍要回到这里，作为一只鸑鷟存活下去。 将秦宁揽进怀中，白珝没有出声。 顺过乌黑的发，轻吻落在发间，安抚着轻轻颤抖的雏鸟。 “我要去王城。” 埋进白金色的发间，秦宁闭上双眼。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喃喃道：“如果我能活下来，朱雀肯定也能。还有青鸾，鹓鶵……” “我知道。” 白珝收紧手臂，缓缓张开光翼，包裹住秦宁。 对雏鸟来说，再没有任何地方，比成鸟的怀抱更加安全。 湖岸边，篝火熊熊燃烧。 白岚和白曦坐到桌旁，一眨不眨的盯着烤肉。秦宁却迟迟没有露面。 不只秦宁，鸿鹄们很快发现，白珝也没有到场。 几只凤鸟想去湖心，被白岩拦住。 “白主或许有事，最好不要去打扰。” “有事？” 凤鸟们面露不解，难道是王城的事没有解决？ 白岩默默转头。 族长用羽毛给鸑鷟铺床，路上就开始投喂的事，他能说吗？ 坚决不能。 左等右等，白珝和秦宁始终没有露面。 实在没办法，白岩不得不避开众人，硬着头皮打开通讯器。 “白主，有件事。“ “恩？” “晚宴……” “我不去了，你们开始吧。” 白珝靠坐在床头，一侧光翼舒展，另一侧合拢，包裹着睡着的鸑鷟。 温馨的画面，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却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在被进一步刺激之前，白岩僵硬点头，迅速结束通讯。 回到宴席上，传达白珝所言。 鸿鹄们没有追问，继续庆祝活动。 篝火跳跃，食物的香气很快飘散。 两只小凤鸟坐在桌前，嘴里啃着烤肉，时而望向湖心。秦宁不来，只有他们两个吃饭，真有些没劲。 三天的休息时间，秦宁有两天窝在房中，对着记录仪发呆。 文献资料一页页翻过，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翻过身，秦宁仰望屋顶。 单手搭在额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猛的坐了起来。 一次不算完，两次同床而眠。 精致的面容，笑容里带着初醒的慵懒，不管看了几次，照样会心跳加速。试着回想，从脖子一路红到耳根，头顶差点冒烟。 拍拍脸颊，秦宁握拳。 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就是睡-在一起了吗……好吧，耳朵更红了。 白珝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走进来。 看到头顶羽毛，扑腾到地板上的鸑鷟，停顿两秒，某只鸿鹄侧过头，肩膀可疑的抖动两下。 该怎么说？ 养一只雏鸟，果真其乐无穷。 见到食物，秦宁镇定下情绪，冒烟的症状略有缓解。 两盘烤肉吃完，黑鸣和红翔来到火山口，邀请三只小凤鸟去海里捕鱼。 “渔汛就要到了。”黑鸣声音略高，表情中带着兴奋，“听妈妈说，这次渔汛比往年都早。咱们早点去，肯定能捕到大鱼。” “再大能比过噬人鲨？” “鲨鱼肉能吃？” “不能。” “那不就结了。” 黑鸣瞥红翔一眼，都是黑雁，干嘛老唱他反调。 出壳后的一段时期，彼此关系的确算不上好。可入学后时常一起出入，共同对战凶兽，早该结下战友情。 自己说一句，那边顶一句，还能不能好好做玩伴？ 终于，红翔被看得不好意思，转过头，偃旗息鼓。 黑鸣这才继续道：“除了鲸鱼，海里没有比噬人鲨更大的家伙。不过，云渔汛到来时，很多种类的海鱼都会聚集。咱们现在去，说不定能捕捉到头鱼。” “头鱼？” “最先抵达的鱼群。”红翔找到说话机会，补充道，“这些鱼最强壮，也最好吃。每年都要争抢。” “咱们抢得过成鸟？” “抢不过也要抢！”白岚斩钉截铁道，“总之，叫来更多同伴，一定要抓到头鱼！” 白曦连声附和，黑鸣和红翔信心满满。 秦宁抓抓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实事求是的讲，头鱼的味道，他也很想尝尝。 商定之后，几只雏鸟抓紧时间，离开火山口，结伴前往海边。 白珝恰好有事，白岩同被抓了壮丁。白清飞上信天翁，独自护送雏鸟。 路过中央城区，恰好遇到一批运输舰返还。 流线型的舰身，先后穿过大气层，反射耀眼的银光。 船坞开启，运输舰陆续降落。 返航人员超过千人，空中通道立刻变得繁忙。 白隼父子走出舱门，由燕岚带领，随安全官的队伍进入升降梯。 初次来到羽城，被庞大的建筑和斑斓的色彩吸引，父子俩完全是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秦宁一行从上空飞过，父子俩刚好落地，走出升降梯。 年轻的白隼抬起头，望着穿梭在云层中的原始羽族，暗暗下定决心。 终于离开沉闷的王城，来到鸿鹄的星城。从今往后，他会加倍努力，彻底改变家族的命运，让父亲为他感到骄傲。 海岸旁，信天翁选定一块礁石，盘旋后落下。 不下三十只雏鸟正活动翅膀，准备下水。 更多雏鸟破开水面，同齐宁等人打过招呼，回头看到卷来的白-浪，兴奋高鸣，不避反进，玩起了冲浪。 天空中，陆续有原始羽族飞来。背上都是得知讯息，赶来捕捉头鱼的雏鸟。 “鵟雕，白尾海雕，白腹海雕，燕尾鸢……金雕和红鸢没来？” 秦宁一个个数着，好奇雏鸟们会独自行动，还是像实战课一样合作。 不等他想明白，落地的鵟雕向他招手。 “秦宁，有鱼群出现，快下来！” 习惯三只凤鸟的“领导”，见到鱼群规模，栗扬和黑鸣立刻决定，将“指挥权”交给秦宁。 “这么多的鱼，自己抓肯定不行，必须合作！” 继鵟雕黑雁之后，更多的雏鸟加入队伍。 “能飞的升空，从上方寻找鱼群方向。其他人分散开，尽量将鱼群分割包围。” “没问题！” 计划通过，鸿鹄和鵟雕率先飞起，十几只海雕紧随其后。 秦宁虽然会飞，却更喜欢从水下追逐。 两只凤鸟发出鸣叫，提醒下方的同伴，鱼群越来越近。 海中的雏鸟变成原始形态，迅速沿着水波扩散，张开包围圈。 秦宁当先，白颊黑雁和红腹黑雁分成左右，雪雁填补空隙。 一场海中捕猎，就此拉开序幕。 天空中，一队红隼飞过。 看到海面腾起的水花，利箭般穿梭而过的雏鸟，脑海中闪过相同的念头。 今年破壳的雏鸟，的确非比寻常。学校里的游隼被各种抡飞，真不是没有理由。 第六十八章 围捕异常成功。 五十多只雏鸟通力合作，几百斤重的旗鱼、成群结队的沙丁鱼、同为捕食者的金枪鱼，各种各样的海鱼成为战利品，接连被抛上沙滩，堆叠成一座座小山。 捕猎过程中，雏鸟们一点也不挑剔。 甭管认不认识，见没见过，遇上大规模的鱼群，都要抓上几条。有头鱼嫌疑的，更是一概不放过。 数条噬人鲨尾随沙丁鱼群，想趁机打打牙祭。一条年轻的鲨鱼游得最快，发现落单的雏鸟，就想趁机下口。 后来的鲨鱼见到，吓得两眼瞪眼，恨不能将它灭了。 吃雏鸟？ 不要命了吗？！ 鲨鱼的出现引起鱼群惊慌。白岚和白曦发现不对，凤鸣同时响起。 听到警报，遭受攻击的雪雁发出高叫，两翅膀扇过去，噬人鲨的脸差点没肿。其他雏鸟抛开猎物，全体调转矛头，“救”出同伴之后，对噬人鲨展开报复-性-追逐。 换成几个月前，他们绝不是成年鲨的对手。 现在，谁灭谁可就说不定了。 察觉到危机，噬人鲨果断放弃鱼群，迅速沉入深海。其中两条见识过鸑鷟的恐怖，沉得最深。为了保命，完全不顾一切。 可惜仍是不够快。 眨眼的时间，被秦宁和几只黑雁冲到身侧，刷刷几下，厚实的皮肤上增添数道血痕。 鲜红的血丝在海水中飘散，仿佛透明的薄纱。 盐分渗入伤口，噬人鲨疼得呲牙。 此举被视为挑衅，引来雏鸟们的愤怒。鲨鱼群被团团包围，其结果，悲催不足以形容。 成年羽族飞速赶到，看到水里的情形，半天没说出话来。 赶走鲨鱼群，确认没有漏网者，秦宁向黑鸣等人示意，张开光翼，破水而出，同白岚白曦汇合。 “我们想向东去。” 白岚指向海面翻腾的浪花。根据经验，那里或许有新来的鱼群。 秦宁摇了摇头。 “今天抓的鱼不少，足够咱们分。再说天色已经不早，想抓鱼，可以下次再来。” 此时，天空中只剩一轮太阳，另一轮正缓缓沉入海平面，预示夜晚即将到来。 “好，听你的。” 鸿鹄和鵟雕放弃到远处侦查，在半空盘旋一周，确认没有同伴跑得太远，高鸣一声，接连返回岸边。 秦宁落在最后，俯瞰波光粼粼的海面，怀恋掺杂着依恋，同时涌上心头。 他清楚知道，这是源于血脉的情感。 鸿鹄聚居在火山口，鸑鷟逐水而居，都是荒古留下的传统，亿万年的习性使然。 如果情况允许，秦宁更喜欢住到水边。在荒岛醒来，首先选择在礁石下安家，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夕阳半沉，碧蓝的海水染上暖色。 雏鸟们接到讯号，陆续冲出水面，游向沙滩。 雪雁速度最快，随后是红腹黑雁，最后才是白颊黑雁。为捕鱼，黑鸣等人游得最远，返回时自然落后于同伴。 整理过羽毛，鵟雕率先升起火堆。 看到堆在岸边的鱼山，兴奋之下，雏鸟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不到四个小时的成果。 “先吃！” 累了一场，总要填饱肚子，吃个够本。 火堆增加为四座，橘蓝色的焰光飞腾跳跃。木柴中偶尔传出噼-啪声响，与海浪协奏，倒也别有趣味。 纵然有成鸟在一旁，雏鸟们仍选择自己动手。 野炊的乐趣不外于此。 超过十米的大鱼，迅速被清理干净，斩成鱼段，放入锅中炖煮。手臂长的沙丁鱼，剔除不需要的部分，用树枝串好，架在火堆旁煨烤。 洒上调料，香味随风飘散，引得人馋涎欲滴。 雏鸟们全部甩开腮帮子，一手抓着烤鱼，一手端着汤碗，鱼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减少。在旁守护的成鸟，禁不住怀念起少年时期。 想当年，他们也曾一起学习，合作捕猎。长成后，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 对羽族而言，少年期实在很短。 两座鱼山消耗完，雏鸟们各个吃得肚子滚圆。几只黑雁打着饱嗝，变成原始形态，完美诠释“毛球”是何种概念。 剩下的海鱼，一半按照人数均分，一半分给出力最多的雏鸟。对此，参与捕猎的雏鸟没有异议，更不会不满。 “明天返校，很可能马上有实战课。” 坐在灰雁背上，黑鸣握住拳头，为秦宁也为自己打气。 “一定要加油！” “好。” 按照规则，三只凤鸟自成一组，在虚拟环境中遇到，其他雏鸟都是对手。 郁闷之下，白岚突破校园控制系统，发现讲师同样会加入实战，为雏鸟们设置障碍，负面情绪登时一扫而空。 可以相见，在三只凤凰离校前，讲师被扔飞的日子，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原本系统没有这项规则。 怪只怪白隼校长又拍一下脑门，没询问任何人的意见，自己动手，新增这道“考题”。 游隼和红隼知道后，心情之复杂，唯一句话可以形容：这倒霉催的！ 回到火山口，秦宁被圆筒追着喂下三颗野果，撑得在地上直转圈。足足转了半个小时，感觉才稍微好些。 白珝来时，他刚刚坐下。 看到鸿鹄手中的托盘，一瞬间有被雷劈的感觉。 “怎么了？” 白珝走到床边，发现秦宁表情急变，双眼等着托盘里的烤肉。 “我不能再吃了。”为证明所言确实，秦宁甚至打了饱嗝，“刚才在海边吃下太多烤鱼。” “是吗？” 白珝想了想，做出一个出乎预料的举动。放下托盘，单手覆上秦宁的肚子，甚至按了两下。 修长的手指，映着玄色的布料，白得近乎透明。 几秒钟后，煞有其事的点头。 “的确。” 秦宁傻了，真心傻了。 呆愣愣的看着白珝，足足两分钟，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后者似无所觉，收起托盘，取出治疗仪。 “别动，很快就好。” 蓝光缓慢扫过。整个过程中，秦宁维持同一姿势，呆愣坐着，魂飞天外。直到肩膀被按住，一只大手落在背后，才乍然间回神。 看向单手支颊，侧躺在身边的鸿鹄，这是什么情况？ “睡吧。” 白珝浅笑俯身，唇印在秦宁额前。顺着眉心滑落，啄了一下鼻尖，到唇角方才停住。 “你要睡在这里？” “不行吗？”白珝看着秦宁，声音略低，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你想我走？” “……”这让他怎么说？ 没法给出违心答案，秦宁干脆埋进羽毛，装鸵鸟。 温热的掌心覆上后脑，手指穿入发间，一下下梳过发尾，时而轻轻按压。 轻柔的安抚，很快带走焦躁。 秦宁侧过头，枕在手臂上，不自觉打个哈欠。 “等你睡着后，我再离开。” 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秦宁闭上双眼，很快沉入梦乡。无意识中，自动向热源靠近，牢牢抱住某只鸿鹄。 看看缩进怀里的雏鸟，白珝无声轻笑，眼角眉梢晕上浅色图腾，刹那之间-艳--色-惊人。 鸿鹄不迷人则已，一旦下定决心，为求偶炫耀羽毛，真心会要人命。 某只鸑鷟好梦正酣，半点不知道，被白金色的的双翼包拢，再没有脱身的可能。 翌日，秦宁早早醒来，睁开双眼，没见到白珝，莫名竟有些失落。 吃过早餐，被白珝抱上信天翁，同两只小鸿鹄一起飞离火山口。想到即将面对的实战，三人都是摩拳擦掌。 “今天的虚拟环境会是什么？” “上次是沙漠，上上次是冰川，再之前是丛林。”白曦掰着指头，一项项数着，“如果程序没变，这次该是海洋。” 海底求生？ 秦宁点点头，信心更足。 全心想着接下来的课程，早起的莫名失落，迅速被抛在脑后。 信天翁飞临中央城区。 校门前，黑鸢、红鸢和鹃隼已早早在此等候。 不用长辈帮忙，雏鸟们扑扇着翅膀，争相跃下鸟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三天你吃了什么？” 这种开场白的方式，让秦宁倍感亲切。 众人全部到齐，校门在鸣叫声中开启。 雏鸟们列队走进校园，成鸟跃上鸟背，原始羽族振翅飞起。 校门前很快恢复宁静。 众人走到主学区，听完白隼校长讲话，没有半点意外，被告知午后要上“升级”后的实战课。 “我没说错吧。” 走在秦宁身边，白曦小声道：“如果是海洋环境，咱们怎么办，先找出去的办法还是先战讲师？” “看情况。”秦宁回道，“遇上讲师就战，没遇上的话，先找通讯器。” 这次不比往常，没有更多的同盟。三人想要成功过关，必须掌握主次。 对战讲师本就耗费时间，如果要费力寻找，时间肯定会更加紧张。运气差点，甚至找不到通讯器。 “我想，第一堂课还是稳妥为上。” 三只小凤鸟凑到一起，遇游隼讲师走过，为保密，立刻换成族群语言。 此举引来讲师们的侧目，都很想知道，这三只小凤凰在策划什么。 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雏鸟们被带往训练室。 课程难度不断增高，白隼制作的折叠空间也在更新换代。 如之前预料，虚拟环境开启，众人立刻被海水保卫。 按照原计划，秦宁三人展开光翼，以最快速度冲向水面，将所有雏鸟甩在了身后。 黑雁鵟雕本想跟上，游出数米，才恍然意识到，他们现在是对手。 秦宁不断加速，拉住两只鸿鹄，似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划开水-浪，不见踪影。 在他们身后，黑鸣和栗扬互相看看，再想跟，却无论如何追不上。 至此终于明白，之前的实战课，鸑鷟和鸿鹄并未用出全力。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在尽量配合自己。 现如今，彼此不再是合作伙伴，而是转换角色，变成实战的对手。三人无需再留余力，可以全力前冲。 这种差距，真心会让人无力。到头来，连追赶的念头都会消失。 “怎么办？” “要结盟吗？” 系统制定规则，同时会指定对手。幸运的是，黑雁和鵟雕无需对战。 “合作！” 黑鸣和栗扬击掌，决定一同闯出去，对抗可能出现的“危险”。 继两者之后，更多的雏鸟结成临时同盟。 数据生成的鲨鱼群围拢而来，大规模的混战一触即发。 秦宁三人一心向前冲。遇上鲨鱼群，二话不说，光箭齐射。可怜鲨鱼群尚未靠近十米，就被百余道光束扎成筛子。 不等数据刷新，小凤鸟们震动双翼，接连破水而出。 鲨鱼们“醒来”后，眼前只剩蔚蓝的海水，哪里还有雏鸟的影子。 虚拟环境外，见识到凤鸟的攻击力，灰隼讲师为同僚默哀。这还是生平首次。 被同情的游隼和红隼，正守着藏匿通讯器的海岛。半点不知，三只小凤鸟已开足马力，向自己冲来。 课后统计，凡秦宁三人过处，噬人鲨、巨型章鱼、异星凶兽，无论是否主动发起进攻，全部刷新。 守护海岛的隼族讲师，没遇到且罢，凡是遇到，通通抡飞。 后来的雏鸟因此得益。 不提路途中减少的麻烦，单是被各种抡飞，眼前直冒金星的讲师，就比平时容易对付。 找准目标，登上海岛后，绕开走路s形的红隼，躲开在半空划弧线的游隼，砸石挖地，铲掉异星植物，将食-肉的巨花当球踢，接连踢出了储物器。 秦宁三人始终保持第一。 从冲出海洋，到登上岛屿，再到击败讲师，找到储物器，通过课堂考验，用时不到平常的三分之一。 黑雁和鵟雕紧随其后，同以更快的速度完成测试。 但好运到此为止。 红隼和游隼恢复过来，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面沉似水，同时爆-发。 落后的雏鸟终于见识到，什么叫成年隼鸟的威力。半数没能通过测试，被系统判定不合格，终结数月以来的高分成绩。 接下来几天，雏鸟们集中精力应对实战课。可惜缺少凤凰的帮助，隼族讲师又万分不讲情面，三分之一的雏鸟，始终没能通过一次考验。 临到休息日，成鸟们诧异发现，闻训练场而色变的雏鸟，竟主要提出加练，更举着翅膀尖指定对手。 “哥哥不行，一定要姐姐！” 他们就不信，下狠心苦练，真打不过红隼和游隼！ 休息期间，秦宁没有前往训练室，同时婉拒黑雁的邀请，捧着白珝给他的文献，每日专心阅读，恨不能睡觉的时间都省下。 吃饭的时间当然不能省。 对成长期的雏鸟，没有任何事比吃饭更重要。 苦读三天，秦宁终于有所收获，大概了解朱雀的历史。 出发前，白珝联系白隼校长，言明下个短学期，秦宁将随他前往王城，课程都会缺席。 “白主，这没有先例。” “现在有了。” “……” 遇上如此任性的城主，白隼真想撂挑子不干。 心累！ 知道秦宁又要出行，两只小鸿鹄很是羡慕。知道没自己的份，遗憾之余，叮嘱秦宁务必时刻开着记录仪。 “王城是什么样，一定要记录下来！” 答应两人的请求，秦宁被抱上信天翁，同伙伴告别，飞向航空站。 与此同时，王城火山喷发结束。 除流入地下的部分，地面上的岩浆全部冷却，凝固在火山表层，成为独具特色的赤色火山岩。 有光罩阻隔，羽城驻地未受火山喷发影响，反而因搜集的能量获益。 巨大的船坞，指挥调度塔台全部浮在半空。 银色的金属表层，精美的各色图腾，是羽城独有的标志。 “白主五天后抵达。” 栗颜站在控制台前，看着观测仪器发回的画面，不觉皱紧了眉头。 “火山口被封住了？” “是的。”栗川按下控制板，将图像分成不同角度，逐一扩大，“不是火山岩，更像是一层人为的屏障，带有未知能量。探测仪器无法深入，继续下行，会受到很强的干扰。” “干扰？” “无法继续传送讯号。”栗跃补充道，“目前为止，已经有八部探测仪停止工作。” “这样。” 栗颜沉吟片刻，道：“先将数据记录下来，一切等白主抵达后定夺。” “是。” 探测仪撤出火山口，屏障之下，几点红光一闪而逝。 第六十九章 羽城星舰进入王城，并未停靠航空站，而是驶入驻地船坞。 银色的建筑悬浮在半空，仿佛主城堡垒的缩小版。彩色图腾鲜亮醒目，炫耀着羽城独有的骄傲。 星舰穿过大气层后，秦宁登上二层甲板，俯瞰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 如果将羽城形容为一个年轻人，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王城则像一个老人，颜色灰暗，显得暮气沉沉。 在秦宁的印象里，朱雀曾经生活的地方，该是一颗火红的星球。 没想到，城中建筑多是黑白两色，造型朴拙，没人太多吸引人的地方。反倒是城外的星城驻地，或银白，或灿金，更夺人眼球。 星舰进入船坞，引擎熄灭。 船坞顶部合拢，内部灯源亮起。几只鵟雕候在通道前，神情肃然。 随着一阵钝响，舱门开启。 先是燕岚为首的安全官，然后是啄木鸟和黑雁，最后是近百只鸿鹄。众人离舰后，分两侧站立，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白珝抱着秦宁走出，鵟雕立即迎上前，恭敬行礼。 “白主。” “王城没有得到消息？” “没有。”栗颜道，“议会还在为驻地的事情争吵，我只遣人报告过羽皇。不过，这会应该也知道了。” 星舰进入王城，势必会经过空间站。 此刻，八成多数议员都在疑惑，不到几天的时间，白珝去而复返，到底是为了什么。 视察星城驻地？ 显然站不住脚。 向外走时，秦宁拍了拍白珝的肩膀。后者会意，看他一眼，却没有立刻将他放下。直到进入升降梯，才松开手臂。 “跟紧我。” 叮嘱一声，白珝回头询问栗颜，探索火山口进展如何，是否有了收获。 “搜集到一些数据。”栗颜回道，“不过到一定深度，探测仪就无法继续下行。强行前进，仪器立刻会停止工作。” “查明是什么原因？” “目前可以确定，火山口下有一层屏障。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 说到这里，栗颜忽然顿住，视线扫过秦宁，脑中灵光一闪，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他之前怎么没想到！ 那层神秘的屏障，简直是荒岛光罩的翻版！ “这里是朱雀遗迹，王城几次想要摧毁，都没能成功。探测仪被阻隔，无法正常工作，人员下行同样会被阻挡。” 道出心中所想，栗颜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这种情形，和鸑鷟遗迹极其类似。” 鸑鷟遗迹？ 白珝陷入沉思，秦宁则是双眼一亮。 如果真是这样，下面会不会有朱雀存活？ 一行人离开船坞，前往地面指挥所。 百米高的合金建筑，带有鲜明的羽城特色。自建成之日起，即被视为羽城驻地的标志。 “白主，议会来人。”刚走到门前广场，就遇栗川前来通报。 “是谁？” “灰鹰和鹞鹰。” “金雕和雪鸮没有消息？” “有两封通讯。”栗川打开通讯器，屏幕中闪过几行简短的文字，“并未有人员前来。” “我知道了。” 白珝弯腰抱起秦宁，迈开长腿，大步穿过广场。 在他身后，栗川满头雾水。 “少族长，白主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 栗川老实点头。 “将那几只不请自来的鹰族打发走。再给金雕和雪鸮回讯，不用说太多，只需告知对方，羽城明白他们的善意即可。” “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呢？” 单手按住栗川的肩膀，栗颜低声道：“白主不待见鹰族，不是一天两天。崖城和林城同羽城结盟，也不过是暂时性的。和王城这些人，用不着太热络。” 鸑鷟的惨事，使鸿鹄对其他星城抱有极大戒心。羽城之内，可以完全信任的，也只有寥寥几族。 鵟雕就在其中。 “我明白了。” 栗颜点拨几句，栗川当即了解，对来访者该摆出什么态度。 只不过，王城中的多数人都能轻易打发。唯有一人，他实在没有办法。 羽皇。 “陛下？” 谁来告诉他，羽皇不在王宫里呆着，跑到羽城驻地做什么？ “听说白城主把鸑鷟带来了。” 羽皇轻车简从，护卫只有两只角雕。 身上也不是华美的王袍，而是织有族群图腾的短衣长裤。过腰的长发束在脑后，除右耳上三枚金环，全身上下没有其他饰物。 这是雌性角雕惯常的打扮，放在羽皇身上，却多少有些不合适。 “白城主不会那么小气吧？”羽皇举手保证，“你告诉他，我就看一眼，绝不动手碰！” 这是王者该说的话？ 栗川满头黑线，下意识看向角诚。后者表亲严肃，可惜，额角鼓起的青筋分分钟出卖了他。 说又说不通，劝又劝不走，实在拦不住，栗川连忙打开通讯器。 得知消息，栗颜也是当场无语。 白珝倒是习以为常。 如果羽皇不是这种性格，双方未必能达成合作。 “请羽皇到会客室。” 看完最后几行数据，白珝关掉记录仪，站起身道：“我马上过去。” “白主，羽皇想见鸑鷟……” 后半截话没说完，直接被栗颜咽回了肚子里。 不咽不成，白主的笑容实在太可怕。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人——例如羽皇，就连白珝也没法轻易打发。 房间里，秦宁坐在床上，一边吃烤鱼，一边研究鸑鷟文献。 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白珝。金属门向两侧滑开，进来的却是燕岚。 “有什么事吗？” “羽皇造访星城驻地，要求见你。” “羽皇要见我？” 听完燕岚转述，秦宁吃惊不小。 “是的。”燕岚点头道。 “一定要见？” “白主说，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 “……我还是去看看吧。” 某种意义上，现任羽皇算是羽城的盟友。 人既然来了，点名要见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避而不见。 三两下收起记录仪，将剩下的烤鱼一股脑塞--进嘴里，秦宁跳下床，随燕岚走出房门，进入升降梯。 休息室在九层，距会客室并不远。 半分钟不到，升降梯停住。 金属门打开，栗颜正在一旁等候。在他身旁，还有一位憨厚的帅哥。 秦宁留心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 背对角诚，栗颜向秦宁眨了眨眼，用口型表示：见到羽皇后，不用多留，露个脸就走。 秦宁不置可否。 难道现任羽皇很可怕？ 不然的话，怎么燕岚和栗颜都是这样的反应？ 从升降梯到会客室，需要通过两条走廊。 行进间，偶尔有驻地的羽族擦肩而过，目光全都落在秦宁身上，无一例外。 抵达会客室，栗颜按下控制板，秦宁抬手擦过额头。 果然，一层薄汗。 任谁被这么盯着，都会是同样反应。 室内，羽皇正兴致勃勃说着什么。白珝侧身倾听，不时点头或者摇头，很少出言。 “既然要做，为什么不做到最大？” “鹰乾每天被我收拾，林城翻不出浪花。想拉拢荒城，照样被秃鹫拒绝。” “这时候召开城主议会，是最好的时机，肯定能让更多人站到咱们这边。” 说得兴起，羽皇竟站起身，砰砰敲着桌子。 “我就不相信，过半城主点头，事情还会不成！” “等到那个时候，权戒给你，我顺利退位。” “不要求多，给我在羽城留个地方住。最好能做个星舰指挥，保证你不吃亏。” “论打架的水平，蓝域里我认第二，也就你能称第一。我给你做打手，绝对指哪打哪，指谁揍谁，攻城不在话下！” 越说越是兴奋，羽皇双手按在桌上，几乎印出掌痕。 这样美好的日子，她早畅想无数次。 “怎么样？薪水待遇都可以商量！” 捏了捏额心，白珝很是无语。生平几次感到头疼，都和这只角雕脱不开关系。 站在门口，秦宁下巴落地，双眼瞪圆。 他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堂堂的羽皇，主动要求退位，给鸿鹄做打手！ 是不是旅途疲惫，以致产生幻觉？要么就是没睡醒，眼前一切都是做梦？ 不等秦宁想明白，室内两人听到动静。 看到栗颜，羽皇仅是挑了下眉毛。见到黑发的秦宁，立即眼睛发亮，单手撑着桌沿，利落跃起，稳稳落地。 行动间毫不拖泥带水，那叫一个潇洒帅气。 两人正对面，秦宁再次亲眼见证，角雕的外貌另类到何等地步。 这邪魅的侧脸，刚硬的正面，超出平常的身高，想找几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真心做不到。 羽皇弯下腰，觉得不舒服。蹲下--身，同样不舒服。干脆双手一撑，将秦宁举了起来。 “陛下！” 角诚连忙阻止。说好的只看不动手，鸿鹄可就在旁边！ “哦，抱歉，抱歉。” 羽皇连忙“放下”秦宁，憨厚的笑容里带着歉意。 “我忘了。”说着转过头，对白珝竖起大拇指，“这只鸑鷟真漂亮，长大肯定更漂亮，你养得真好！” 白珝欣然点头。 秦宁默默望向屋顶，别人夸他长得好，应该感到高兴，没错吧？ 那这份郁闷算怎么回事？ 鵟雕看向角雕，神情相当微妙。 独特的长相，另类的性格，果真表里如一。 角雕真心冤枉。 向恒星发誓，除了这只，大部分角雕绝没这么二！ 见过鸑鷟，满足了好奇心，羽皇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取出一只绘有角雕图腾的金箱，递到秦宁面前。 “族里的规矩，见雏鸟必须给见面礼。” 箱子长宽超过两米，目测重量不轻。秦宁刚要伸手，白珝已经代他接过。 “多谢好意。” “不用。”羽皇摆摆手，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拿着玩吧。” 鸿鹄不提，年少的鸑鷟都这么漂亮，朱雀、青鸾和鹓鶵，又会美到何等地步？ 无缘一见，绝对是鸟生最大遗憾。 听说凤凰几族灭绝的原因很不简单。 如果被她知道，究竟是哪族在背后策划，一定打上门，狠狠捶上一顿！ 知情者死了，不是直系血脉？ 照样揍！ 送走羽皇一行，秦宁回到房间，打开箱盖，满室金光。 这叫没什么好东西？ 仔细想想，对雌鸟而言，除了做首饰，这些金银珍宝的确没什么用途。 雄鸟则不然。 回忆在文献中看到的内容，秦宁耳根发热，砰的一声关上箱盖。 天晓得，送凤凰宝石竟代表“示爱”。 偏偏白珝没有解释，他一直蒙在鼓里，随后又送了两次！ 仰倒在床上，单手搭在额前，燥-热-感迅速蔓延。 起初，秦宁以为是心情所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热度始终没有缓解，反而有加重迹象。 “怎么回事？” 猛地坐起身，秦宁摊开双手。 不知何时，黑色的图腾浮现在肩颈之间，覆盖双臂，很快延伸到指尖。 意识到情况不对，秦宁不敢迟疑，迅速打开通讯器。 看到秦宁的样子，白珝脸色微变。 “我马上过去。” 秦宁点点头，软-倒在床上，很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热。 浑身都在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是几秒，房门向两侧滑开。白金色的身影迅速走到床边，将秦宁整个捞了起来。 汗水湿透衣袍，玄色的鸑鷟图腾覆满秦宁脊背。 白珝不禁皱眉。 撕-掉-湿透的上衣，用床单将秦宁裹好，同时展开双翼，将他小心围拢。 白金色光芒绽放，火-热稍减。 秦宁终于能睁开双眼，只是缺少力气，喉咙干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状，白珝低下头，轻轻含住秦宁的下唇，哺入一股清凉。 “什……么？” “没事，不用害怕。” 轻轻抚过秦宁的脊背，白珝温和道：“大概是距离遗迹太近，加上之前接触过朱雀蛋壳，引发了你体内的血脉力量。” “血脉力量？” “对。”掌心覆上秦宁后脑，手指轻轻按压，声音中带着安抚，“睡吧，醒来就好了。我会在这里守着你。” 脑中一片混沌，知道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秦宁却无力去想。很快合上双眼，在鸿鹄的双翼中，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睡熟，呼吸变得平稳，白珝低下头，指腹擦过变浅的图腾。 成年凤凰的力量，不是雏鸟可以承受。 幸亏发现及时，不然的话，难保会发生什么。 将秦宁放平，白珝就要起身离开。 不料想，腰被秦宁抱住，想要脱身，实在不是那么容易。 白珝轻笑一声，顺势躺回床上。探身将秦宁抱进怀中，下巴抵在秦宁发顶，整夜没有离开。 翌日，秦宁醒来后，顿觉神清气爽，半点不见昨夜的虚弱。 睁眼见到白珝，秦宁没有半点吃惊。 睡梦中，对外界并非全无所觉。分明是他抱住鸿鹄，死活不撒手。 所以，脸红归脸红，下次再遇上同样的情形，十有八--九，结果还会是一样。 用过早餐，秦宁走出房间。 依照计划，他将和白珝前往火山口，探索朱雀遗迹。 “现在出发？” “对。”白珝俯身，将两枚金镯套上秦宁前臂。 晃了晃手腕，秦宁发现，金镯图案相似，戴在手上的感觉，和前往青鸾遗迹时又不一样。 “一枚可以张开保护屏障，另一枚能隔绝辐射。” “辐射？”秦宁微愣。 “有备无患。”白珝道。 飞行梭进入火山口，大概一百五十米左右，就无法继续向下。 舱门开启，白珝弯腰抱起秦宁，白金色光翼展开，一跃而下。 五只鸿鹄随行，提防可能出现的变故。 距屏障渐近，秦宁又开始发热。 “不舒服？” “和昨夜一样。”秦宁皱眉，“只是没那么严重。” 白珝没多说，直接低头，印上秦宁双唇。 清凉的气息自口中流入，燥--热立时缓解。 “好些了吗？” 秦宁点头。 两人不觉怎样，随行的鸿鹄集体石化，僵在半空，差点张着翅膀自由落体。 随着几人到来，屏障下方红光频闪。 鸿鹄分散开，开始搜寻入口。 受直觉牵引，秦宁飞近山壁，拂开表面的灰层。 发现熟悉的纹路，立刻唤来众人，指着露--出的方石，道：“这样的石头，荒岛上也有。” 方石嵌入岩壁，同四周严丝密合，纹路似自然形成。不是之前见过，印象实在太深，秦宁未必能立刻认出。 “这是图腾，最古老的守护图腾。”白珝认出方石，当即道，“继续找，肯定不只一块。” 陆续有五块方石被找出。 按照文献记载的方法，几只鸿鹄先后滴入鲜血。等了十几分钟，屏障没有任何变化。 最后，秦宁划破手指。 血珠落进石纹，立刻变成细线。 方石裂开，刹那红光漫射，照亮整个火山口。 红光熄灭，热风席卷，屏障忽然消失。 山底出现恐怖吸力，秦宁被白珝抱住，一同坠入黑暗之中。 第七十章 黑暗仿佛无穷无尽。 白金色的鸿鹄，双翼绽放银光，成为山底唯一的光源。 “抓紧！” 下落过程中，白珝试图挣脱吸力，横向移动，靠向凸起的山壁，减缓速度。不料想，每次都被神秘的力量阻隔，甚至反弹回来。 几只鸿鹄做过各种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这种情形，极其类似荒岛之上，三只鵟雕在鸑鷟遗迹中的遭遇。 秦宁被白珝抱着，体内又开始发热。好在不像之前两次，热得无法控制。也无需外力帮助，自己便能压制。 深入山体内部，黑暗愈深，吸力愈发恐怖。连白珝也无法轻易挣脱，只能用光翼护住秦宁，被迫继续下坠。 飞过一片漆黑的山壁，似有红光在岩缝间闪烁。 秦宁眨了眨眼，想要再看，却飞速坠落十余米，根本没有机会。 下行大概千米，吸力开始变小。 六只鸿鹄振动光翼，勉强能稳住身体，尽可能靠近山壁，减缓坠落速度。 “看那里。” 借此机会，秦宁集中注意力，仔细观察山壁。终于被他发现，红光不是错觉，石缝间确实有东西。 “哪里？”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白珝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单臂托着秦宁，另一只手覆上岩壁。 刹那间，岩壁内发出钝响，岩缝间不断滚落碎石，仿佛被巨力-撕-扯，不断向两侧分开。 红光愈发耀眼，甚至驱散了山底的黑暗。 “这是红矿，可以提供热源。” 探明红光的来源，白珝退后两米，对秦宁道：“荒古时，朱雀喜欢用这种矿石装饰房间。” 红矿？ 秦宁示意白珝松手，主动靠近岩壁。期间有碎石掉落，皆被光罩挡住。 “下边有矿脉？” 见岩缝停止扩大，秦宁扣住一块凸起的火山岩，当场挖了出来。 此举惊到几只鸿鹄。 “你在作什么？” “我觉得那里面有东西。” 秦宁头也不回，遵循直觉，继续挖出大块岩石。 岩石落入山地，偶尔敲击岩石，发出声声钝响。 随着他的动作，大片红矿显露，白珝发现不对。 被秦宁挖下的岩石，和山壁并非一体，更像是人工堆砌，以泥土密封。山壁裂开后，泥土碎裂剥落，稍加些力气，就能从山壁分离。 让他不解的是，秦宁为何知道这点？ 直觉？ 亦或是血脉牵引？ 如果是后者，秦宁延续的这支鸑鷟血脉，定然曾与朱雀通婚。 秦宁的动作越来越快。 不到二十分钟，山壁就被开出一个缺口，高近两米，宽达一米。四周遍布红矿，大小不一，多呈不规则菱形，镶嵌在岩壁内部，闪烁耀眼红光。 矿石拱卫一条狭长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 风从通道内流出，带着迥异于外部的凉意。 “我去看看。” 丢开石块，秦宁怀着好奇，当即就想进入通道。没等话音落下，腰间多出一条手臂，直接后退三米。 抬起头，精致的面容映入眼帘。 白珝皱眉，表情中明显带着不赞同。 “里面情况不明，最好不要贸然闯入。”白珝抱紧秦宁，不许他随意靠近岩洞。 “开启探测仪。” 保护屏障消失，仪器应该可以正常工作。 白岩打开储物器，取出几只巴掌大的圆筒，依序送进洞口。 接触到火红的矿石，圆筒头顶亮起蓝光，迅速分散开。两只正常行走，四只爬上左右岩壁，另有一只倒悬，向通道内部滑去。 与此同时，白岩打开虚拟光屏，清晰显示探测仪传回的画面。 “这是人工开凿的通道。”看了一会，白岩道，“越向深处，距离愈窄，成年羽族根本无法通过。” 过了一会，探测仪传回更多数据。白岩调整光屏，将画面进行整合。 “如果是刚出生的雏鸟，应该可以通行。” 话音落下，几只鸿鹄同时看向秦宁。 或许，这就是保护朱雀蛋的地方？ 仔细看着光屏，秦宁诚实道：“我出生的地方和这里相近，却不完全一样。”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他本该在石笋内破壳。 结果遇上地下洪流，差点被冲进海里。九死一生，在沙滩上破壳。 说话间，探测仪抵达通道尽头。 蓝光闪烁，清晰映出石化的蛋壳。 和白隼带出火山口的不同，蛋壳分成两半，表面失去光泽，不看藏在壳内的雏鸟化石，和火山岩壁别无二致。 小朱雀没有出生，就已经失去生命。 看到光屏中的影像，希望立刻变作失望。 圆筒试着捧起蛋壳，几次都没能成功。被碰触的瞬间，蛋壳皆化作粉尘，不复原有形状。 监测仪退出通道，只带回一小撮石粉。 “继续向下。” 白珝能感到秦宁的悲伤，单手覆上他的发顶，道：“不会只有这一枚。” “恩。”秦宁点点头，用力搓了搓脸，“我来吧，比起探测仪，我的速度更快。” 白珝没有阻止。 几只凤凰分散开，仔细观察岩壁，寻找可能藏有朱雀蛋的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陆续有通道被找到。可惜除了石化的蛋壳，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忙了足足三个小时，全无所获。 鸿鹄们暂停寻找，取出记录仪，开始整理数据。 秦宁被白珝抱到一边，正沮丧时，喷香的烤肉送到嘴边。 “吃点东西。” 烤肉带着热气，装在水晶盘中，色泽金黄，香气诱人。 事情没有半点进展，这个时候吃饭？ 秦宁张开嘴，想发出-抗-议。不能出声，立刻被喂进一块烤肉。 嘴巴塞满，腮帮鼓起。 无语半晌，秦宁认命的嚼了嚼，将烤肉吞下肚。 再张嘴，又是一块。继续张嘴，继续投喂。 大概十五分钟，两盘烤肉见底。秦宁抓着一颗野果，咔嚓咔嚓几口，沮丧一扫而空。 食物果真是个好东西。 顺过秦宁的长发，白珝转向白岩，道：“传讯栗颜，立即派人下来，封住挖开的岩壁。另外，在我出去之前，凡有人来访，一律拒绝。” “羽皇呢？” “一样。” “是。” 事情处理完毕，一行人继续向火山深处探索。 下行大概六百米，吸力全部消失。 黑暗被赤-色红光取代。 四周的岩壁上，遍布狭长裂缝。长短不一，交错而过，现出内部火红的矿石。 “这里没有通道。” “继续向下。” 既然没有发现，唯有继续下行。 又过五百米，温度升高，岩壁上的裂缝消失，脚下赤-色涌动，是地底岩浆流淌。 “那里有个石洞。” 发现异况，鸿鹄立即上前查看。 靠近右侧岩壁底部，距岩浆不到两百米，延伸出不足半米的石台。石台之后，是高达五米，宽近十米，可容数人并排进出的山洞。 “有屏障阻隔。” 白清探出手，可以清楚看到，一层透明的光膜挡在洞口。 光膜极其柔软，可随按压变形。却坚韧无比，用再大的力量，也无法轻易撕开一条裂缝。 “附近应该有保护图腾。” 几只鸿鹄迅速分散开，搜寻刻有图腾的方石。 秦宁被放到石台上，好奇的碰了碰光膜。 稍微用力，整条手臂竟穿了过去。 内部传来吸力，秦宁没提防，竟穿过光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转过身来，看向对面的白珝，满脸惊讶之色。 “怎么回事？” 白岩等人先后飞回，看向光膜对面的秦宁，头顶冒出无数问号。 鸿鹄被挡住，鸑鷟却能轻松过去？ “先回来。” 掌心覆上光膜，白珝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状况不明，不要自己冒险。” 秦宁点点头，向前迈步。 不料想，整个人被光芒阻隔，明显是进来出不去，能进不能出。 “我出不去。” 光膜内外的触感完全不同。 外部是柔软的薄膜，内部就像钢化玻璃，别说轻易穿透，砸开都相当费劲。 当着白珝的面，秦宁对光膜又捶又抓，甚至张开光翼，发出两轮光箭。除了刺耳的声响，光膜没有半点损伤。 最终只能摊手，用行动表示，各种办法试过，的确出不去。 “张开保护罩。”白珝道。 “什么？” “两层保护罩全部张开，退后。” 说话间，白珝取下腕上金环。 双手合拢，金光漫射。 两秒后，金环赫然变成一把金色的长弓。 弓身蜿蜒凤凰图腾，弓弦氤氲着一层冰冷的薄光。不会有任何人怀疑，这柄艺术品般的长弓，是不折不扣的凶-器。 弓弦拉开，秦宁立刻知道白珝要做什么。想起鵟雕在荒岛所为，便要开口阻止。 可惜，朱雀设下的屏障，彻底惹恼了这只鸿鹄。 金光大炽，白珝长鸣一声，耀眼的光箭悬浮在身周，闪着寒光的箭头，全部对准山壁。 秦宁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只听话的雏鸟，张开两层光罩，尽可能后退，远离光箭可能波及的范围。 退到相对安全的距离，秦宁按上岩壁，控制不住心头狂跳。 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莫名的激动。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头。不然为何会觉得，这样的白珝，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弓弦被拉开，金光流转。 光影凝聚成三支长箭，力量化作气旋，鼓起长袍，吹起金色长发。 嗡！ 弦声惊耳。 光箭仿如流星，拖着绽亮的焰尾，深深嵌入漆黑的岩壁。 受巨大力量冲击，碎石接连剥落，石台周围迅速下陷。 一瞬间地动山摇。 秦宁站立不稳，直接向后栽倒。以为将要翻滚，却在下一秒被定住。 腰被双手箍住，秦宁抬起头，惊讶的瞪大双眼。 洞口处，光膜仍在。 光箭嵌入山壁，硬是开出一条通路，直连秦宁所在的走廊。 “没事吧？” “啊。” 过于吃惊，秦宁只能发出单音。 什么叫以力量碾压？ 这就是。 火山外，栗颜站在控制台前，看到白珝破开山壁一幕，想起自己在荒岛所为，突然产生感慨，活了五千年的鸿鹄，真心没法比。 山壁被破坏，白珝成功进入通道。 光膜有所感应，迅速扩散，很快堵住缺口。 白岩等人落后一步，再次被挡住。想仿效开山，却被白珝阻止。 归根结底，这里是朱雀的“地盘”。一次已经超过，再来几次，火山十成会二度喷发。 “你们先回去。我会开着通讯器，有任何异况，立刻同地面联系。” “是。” 五只鸿鹄飞走，白珝放下秦宁，开始观察周围环境。 比起被红矿包围的通道，这里的岩层历史更久，开凿的痕迹也更加明显。 跟在白珝身后，秦宁抬手覆上岩壁。掌心一寸寸摩挲，很快察觉纹路似有规矩。 “等等。” 为确定心中所想，秦宁拉住白珝衣袖，直接把鸿鹄拽过来充作光源。 “看这里，和方石的图腾很像。” “的确。” 如果保护图腾刻在山洞内部，外边的人想进来，百分之九十九以上不可能。除非像白珝一样，凿开火山岩，硬开出一条通道。 然而，这么做的风险极大。 掌握不好力道和速度，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将通道彻底堵死。 确认图腾所在，白珝沉吟两秒，忽然眉间一皱，弯腰抱起秦宁，张开双翼，直向通道深处飞去。 “怎么……” 短短两个字，秦宁差点咬到舌头。 鸿鹄的速度实在太快，四周的景色都成剪影。没办法，秦宁只能抱住白珝的肩膀，尽量维持平衡。 黑暗中，白金色的鸿鹄似一道流光，疾速飞过。 两人身后，岩浆骤然涌动，似被惊醒的巨兽，猛烈砸向岩壁，顷刻将洞口吞没。 越向深处，空间越是广阔。 粗糙的山壁被石柱取代，头顶的矿脉蜿蜒曲折，仿佛流淌的赤--色长河。 象征朱雀的火红色图腾，成片嵌入光滑的石面。仔细看会发现，鲜艳的色泽，全部由红矿堆砌而成。 飞过百余根石柱，白珝的速度慢了下来。 秦宁定睛看去，石柱中间有数面悬空的石板，上绘古老的凤凰图腾。 “赤-色代表朱雀。” 光翼振动，白珝将秦宁带向高处，飞过每一面石板。 “白色象征鸿鹄。” “玄色属于鸑鷟。” “这是青鸾，模糊不清的应该是鹓鶵。” “残存的半面，是之前见过的保护图腾。” 飞过最后一面石板，秦宁发现，通道不再平坦，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块。 石块上方是断裂的框架，框架上方，则是和岩壁连成一体的倒悬石台。 沿着石台向前，一道圆形拱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门扇嵌入山壁，透过缝隙，隐隐散发熟悉的红光。 燥--热再度袭来，完全无法压制。秦宁咬住腮帮，汗水不断涌出，几乎要遮住双眼。 察觉不对，白珝立即降低高度，托起秦宁的下巴。 清凉气息流入，燥--热微有所缓解。 秦宁咬紧牙，挣脱开白珝，长鸣一声，张开双翼，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拱门。 “秦宁！” 白珝忙要伸手，却没有抓住，只能迅速跟上。 拱门上布满凤凰图腾。 秦宁划破掌心，双手覆上。 刹那间，图腾绽放红光，仿佛活过来一般。 吱嘎声响起来，沉重的石门缓慢开启。 光芒刺目，秦宁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住双眼。等稍能适应，看向室内，不禁眼角泛红。 宽大的石台，全部由红矿堆砌，形状同鸑鷟沉睡的一般无二。 落满灰尘的台阶，散落着失去光泽的红矿。 石台边缘摆放方形宝箱，由整块矿石雕琢而成。宝箱中，一枚红色圆镯牵引出万道白光，织成光网，笼罩整座石台。 白光中，一只赤-色-凤鸟怀抱三枚莹白色，顶端浮现图腾的朱雀卵，正睡得安详。 第七十一章 距离越近，存在于血脉中的牵引越发清晰。 石台下铺设方形长阶，一直延伸至门边。 拂开阶梯上厚厚的灰尘，清晰的守护图腾映入眼帘。 受直觉驱使，秦宁迈上第一阶石梯。 足迹印上图腾，笼罩在石台上的光网，刹那波起环状光纹。 秦宁刚要继续迈步，手腕被从身后握住。继而腰间箍上手臂，直接双脚离地。 “我要过去。” 转过头，望进烟色双眸，秦宁坚定道：“我必须过去。” 白珝轻轻皱眉，未如秦宁所愿，而是收紧手臂，抱着他走上第二阶石梯。 不出意料，石台上方的光网陡然间膨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大数倍。 五六条光带自顶端漫射而出，划过数道长弧，扩展交织，形成透明的屏障，阻隔在石阶之前。 屏障不断向两侧延伸，并高终穹顶。摆明告诉白珝，朱雀地盘，外人止步。 一瞬间，石室内悄然无声，落叶可闻。 秦宁看看石台，又看看白珝，心中莫名升起一个念头：难不成朱雀和鸿鹄有过结？ 不然的话，同为凤凰，自己能穿透光膜，靠近石台，白珝却被屡次阻拦，实在匪夷所思。 无论鸑鷟藏身的荒岛，还是青鸾遗留的原始星，都没遇到过类似情况。 僵持三分钟，白珝放下秦宁。 “去吧，小心些。” 如他所想，秦宁很可能有朱雀血脉。 作为荒古时最护雏的凤凰，为保护仅存的子嗣，排斥同族也不是不可能。 双脚落地，秦宁没有马上穿过屏障。 身上的燥-热无法压制，只能回过身，张开双翼，抱住白珝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 此举着实出乎预料。 白珝破天荒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单臂托住秦宁腰背，一手穿入乌黑的发间，主动权当即易手。 气息交融间，因遗迹而起的燥-热被驱散，清凉流向四肢百骸，带起另一种难言的酥-麻。 秦宁强迫自己后退。 箍在腰间的手臂略微放松，后脑又被托起，唇角和鼻尖都被啄了一下。 “小心点。” 拇指擦过秦宁耳边，白珝的笑容更加温和。带着暖意的流光，似将从眸底溢出。 捏了捏耳朵，秦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径直走向屏障。 触碰光壁的瞬间，围绕指尖漾起环状波纹，一层层向外荡开。 秦宁迈步向前，轻易穿过屏障，踏上第六阶石梯。 每行一段距离，石阶上的图腾便绽亮一分。 到第十阶，忽有光束漫射，卷起无形的气旋，卷过整座石室，拂开亿万年沉积的石灰，呈现出室内原貌。 光滑的墙壁，全部由玄武岩堆砌而成。 石阶两侧铺设青石，青石外围则是干涸的水道。已成化石的鱼骨，半埋在水道中央，诉说着古老的岁月。 环绕石台底部，是小山般的红矿。 据白珝所言，这种矿石是装饰品。秦宁却认为，除美观之外，红矿或许能提供能量，作为时空镯的辅助，一并维持光网。 跨-过第十九阶石梯，距石台不足五十米。 汹涌的热--意-再度袭来，秦宁哀鸣一声，痛苦得抱紧上臂，半跪在台阶之上。 鸑鷟图腾自颈项蔓延，包裹两条手臂，玄色直抵指尖。 光翼展开，黑羽边缘隐隐绽放红光。 见此情形，白珝瞳孔微缩。当即张开弓箭，就要破除障壁。 弓弦拉开，脚底发生剧烈震动。 石室摇晃，穹顶跌落碎石，砸在石板之上，溅起细碎的石粉。 晃动持续十几秒，秦宁能够感到，体内的热-意开始变化。不再是炽热无比，似要将一切焚-烧殆尽，而是分成涓涓细流，沿图腾纹路流淌，融入全身血脉。 意识稍微清醒，秦宁转过头，发现白珝拉开长弓，对准石台上方，当场吓了一跳。 走廊外也就算了，在石室动手绝对不成。 凤凰都是天老大地老-二，自己老三的主。 建造这处遗迹，百分百为保护血脉传承。白珝在这里动手，肯定会被视作威胁。 “我没事，真没事！”为增强说服力，秦宁活动几下胳膊，又跳了两下，“千万别冲动！” 可无论他怎么保证，白珝的神情始终未见放松，反而愈发严肃。 长弓拉满，光翼展开。锋利的光箭环绕四周，双目凝聚寒霜，紧盯秦宁身后。 石台上，赤-色的凤鸟正缓慢苏醒。 尾羽铺展，翎毛轻动。 修长的颈项仰起，狭长的双眸张开，眼尾点缀金色亮羽。 感受到威胁，凤鸟发出一声长鸣。整座石室活过来一般，产生剧烈晃动。 摇晃中，墙面石阶的图腾愈发鲜明，似将熊熊燃烧。 秦宁吃惊不小。 想过种种情况，就是没想到，朱雀醒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我……” 不等开口解释，火红的光束自四面八方袭来。匆忙想要张开保护罩，金环黑镯同时掉链子。 陷入沉睡之前，凤鸟心怀悲愤，身受重伤。 此时醒来，神智并不清醒。 闯入石室的两只凤凰都被视做威胁，管你是不是同族，必须除掉！ 眼见光束愈近，秦宁顾不得太多，几乎是连滚带爬向后退。滚落三层石阶，忽被温暖的双翼包围，又一声凤鸣在室内回响。 最危急时，白珝冲破光屏，飞到石台前，变作原始形态，将秦宁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修长的尾羽，闪烁点点金光，仿佛星域间最美的宝石。 点缀银色亮羽的双眼，同朱雀有五分相似，却又格外不同。 “噍——” 凤鸣声再起，秦宁终于从震撼中醒来。知道此时此刻，想这些不合适，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白珝的鸿鹄形态，足令世间万物失色，美得令人叹息。 甚至可以说，比平时更让他心动。 身为一只雄鸟，产生这种审美，该说从一开始，注定和妹子无缘？ 按住胸口，秦宁的心情颇有些复杂。 隔着光网，两只凤鸟互相对峙，陷入僵持。 朱雀占据地利，鸿鹄仗着善战天性，彼此互不相让。 力量冲-击之下，石室剧烈晃动，碎石滚落得更加频繁。很快，石墙产生裂纹，干涸的水道断裂成几截，从裂口处开始陷落。 凤凰力量之强，实在超乎想象。 长此下去，别说石室，火山都会被力量催垮。 “住手！” 秦宁不得不出声。 毁掉石室不要紧，弄倒火山也没关系。问题是，万一伤到朱雀蛋，之前的种种努力都将白费。 “快住手！” 见两只凤鸟都没停手的迹象，秦宁怒了。 挣开白珝的保护，双翼张开，冒着被碎石砸中的风险，飞上半空，发出悠长的清鸣。 鸣叫声尚有几分稚嫩，却成功唤醒了混沌中的朱雀。 猛的甩了甩翎羽，看清室内一切，赤红色的羽毛登时炸起。 举起翅膀，尖端指向白珝，朱雀怒声道：“是你做的，对不对？！老子就知道，鸿鹄都是白毛黑肚子，没几个好东西！” 寂静。 无比的寂静。 石室停止晃动，碎石不再滚落。 秦宁托起坠落的下巴，简直不敢相信。 这是朱雀？ 高大上的凤凰？ 清醒过来的朱雀，用翅膀拢起三枚莹白的卵，查看顶端图腾，仍在喋喋不休。 “老头子不靠谱，说好的设置屏障，不放其他鸟进来，结果怎么样？” “说什么宇宙第一，骗鸟啊！” “一、二、三，还好，没少一个。” “看样子，老子睡了挺长时间？” 念到这里，朱雀抬起头，视线扫过白珝，最后落在秦宁身上。仔细看了一会，忽然弯起双眼，态度变得温和。 “你是鸑鷟哪支血脉？我记得有七支鸑鷟曾和朱雀联姻。” “我不知道。” 见朱雀不再炸毛，秦宁降低高度，落到石台边缘。 “我醒来时，身边没有同族。” “没有同族？”朱雀的声音变得严厉，“你的父母是谁？这么不负责任！被我知道，一定要好好教训！” “我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了。” “啊？” “我是唯一一只鸑鷟。” 听闻此言，朱雀震惊不已。 他到底睡了多久？ “不只鸑鷟。”白珝上前两步，低下头，蹭了蹭秦宁的脸颊，“自从朱雀消失后，青鸾、鹓鶵、鸑鷟，都遭受了灭族的命运。” “你说什么？！” 朱雀猛的站起身，抓过宝箱，一翅膀关掉交易器。 白光从顶部消-融，火红的凤鸟冲下石台，惊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灭族？！” “是真的。”白珝表情平静，声音却异样沉重，“其他三族我不清楚。鸑鷟灭族，是被羽皇和几座星城联手陷害。” 羽皇？ 朱雀更加糊涂。 在他生活的时代，同宇宙七座星域，不是领地就是猎场，什么时候出了羽皇？ “事情说来话长。”白珝取出一枚储物器，递到朱雀面前，道，“鸿鹄族中的记载都在这里。” 朱雀没有拒绝，伸出翅膀，觉得不太方便，当即变成进化形态。 身高超过两米，柔软的红发垂过腰间。 额角浮现火红朱雀图腾，映衬绝美的五官，别样的妩-媚。 修身的长袍，是荒古最常见的款式。领口袖缘绣着精美的纹饰，像是交错的金色藤枝。 接过储物器，朱雀转身走回石台。经过秦宁时，出于对雏鸟的喜爱，伸手拍向他的发顶。 不料，手伸到一半就被挥开。黑色的鸑鷟，眨眼被鸿鹄抱在怀里。 朱雀挑眉，看看白珝，又看看秦宁，顿时明了。 当下不再多说，也没有再靠近秦宁。 虽说他本人和鸿鹄不太对付，但基于族群习性，对他人的伴侣，总要保持一定距离。 即便这伴侣还是只雏鸟。 走到宝箱前，取出红镯戴上。发现生物能源不足，蛋壳上的图腾颜色变浅，朱雀不禁皱眉。 沉吟两秒，转身看向白珝和秦宁。 “你们都有时空镯吧？” “有。”秦宁点头。 “帮个忙，我这里能源不足，无法同时保护三只雏鸟。” “怎么做？” “只要抱着就行。” 朱雀做示范，抱起一枚卵。 腕上红镯轻颤，牵引出两道白光，缠绕在蛋壳之上。即将消失的图腾，又变得清晰起来。 “快点。” 朱雀连胜催促，秦宁弯腰，小心翼翼抱起朱雀卵。 莹白的蛋壳，入手温润，似最上等的玉石。白光中，蛋壳上的图腾忽然蔓延，瞬间扩大两倍。 “咦？” 朱雀挑眉看过来，面带不解。 “有问题吗？”秦宁变得紧张。 “问题……或许。” 为印证心中所想，朱雀将怀中的蛋也-塞--进秦宁怀里。 更多白光探出，图腾大小没有变化，颜色却不断加深。 “奇怪了。” 不顾白珝皱眉，朱雀靠得更近。 对比三枚蛋的变化，当场拍板，从今天开始，秦宁多出一项任务：抱蛋。 “抱蛋？” “说孵蛋也成。”朱雀笑得春光明媚，“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赤昀。” 话落，将白珝怀中的蛋抱过来，发现实在没有位置，干脆打个响指，取出金链，飞速缠成网状，直接挂在秦宁背后。 于是乎，秦宁怀里抱两个，身后背一个，顶着满脑袋黑线，心头狂奔过整群神兽。 白珝看得皱眉，道：“他还是只雏鸟。” “我知道啊。”赤昀点点头，环抱双臂，似相当满意。 “为了族群大计，你就忍忍吧。况且他没独立，你也不能做什么……等等！”说到这里，赤昀猛的转头，双眼微眯，“你没做什么吧？” “当然。”白珝轻笑，弯腰将秦宁抱了起来，“你的担心很多余。” “怎么说话呢？”赤昀不满，“按照岁数，我能做你的曾祖父。” “你希望我叫你曾祖父？” “不想。” “那还有什么问题？” “……”鸿鹄果然都是白毛黑肚子，无一例外！ 有赤昀同行，走出遗迹的过程异常顺利。 看到破损的石廊，倒伏的石柱，赤昀弯腰拾起一块破碎的石板，眼中浮现无尽的悲痛。 “这是老头子做的。” 握紧石板，赤昀回望漆黑的穹顶，空荡荡的石框，声音带着怀念。 “这里建成后不久，族中就遭逢大难。其他四族来不及救援，我和另一只朱雀带着仅存的十几枚卵，冲出重围，躲进火山口下。” “如今，只剩这三个小家伙了。” 掀起嘴角，赤昀的笑容让人悲伤。 秦宁想要出声，却被白珝捏了下后颈。抬起双眼，后者对他轻轻摇头。 有些悲伤需要独自品尝。 旁人的安慰无济于事，甚至会雪上加霜。 三人一路前行，抵达光膜前，看到山壁破开的缺口，赤昀不满的瞪向白珝。 荒古时，朱雀的脾气极其暴-烈，七域闻名。 然而，暴烈不等于暴-力。 五族凤凰皆知，一身白金色羽毛，看似温和无害的鸿鹄，才是实打实的-暴-力-分子。 惹怒朱雀，尚有道理可讲。 挑衅鸿鹄，多数会省去说理环节，直接开架。不揍得挑衅者生活不能自理，绝不轻易善罢甘休。 “这里可是朱雀遗迹！”心疼的看着山壁，赤昀道，“知道进不来，不会另找通路？” “其他通路？有吗？”白珝挑眉，对自己造成的破坏全不在意。 “……没有。”被堵得没话说，赤昀肝疼。上前两步，单手覆上光膜，雄浑的力量激荡，山壁都在轰鸣。 秦宁抱着朱雀蛋，靠在白珝怀里，沉默是金。 火山口处，正“修补”山壁的鸿鹄和鵟雕发现异状，本能振翅上飞。 刚刚飞出百米，恐怖的力量便自脚底喷发。 赤-光冲天而起，照亮整个云层。 鸿鹄之外，鵟雕和黑雁全被光芒排斥，冲出火山口，倒飞百米。 光芒减弱，一只朱雀，一只鸿鹄，外加一只鸑鷟和三枚朱雀蛋，出现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王宫和议会同时大乱。 红光出现后，半座王宫和议会建筑竟同时开始下陷。 黑鹰不顾伤痛，拼命飞上半空，看到冲天而起的光束，想起族中留下的记载，禁不住肝胆俱裂。 第七十二章 王宫和议会由初代羽皇建造。 青色石砖，雕刻古朴花纹的石柱，从宫门延伸至城门的石路，承载王城居民所有的记忆。 议会位于王宫西侧，高砌的地面，锥形尖顶，以及建造在广场前的环形喷泉，历史不亚于被视为王城象征的宫廷建筑群。 现如今，城外火山传出巨响，赤-色光柱穿透云层，直达天际。 从城中遥望，整个天空都被染红。更有数道彩虹从山顶穿过，映衬飘逸的云层，美得如梦似幻。 王城中心则是一幅末日景象。 环绕王宫和议会，石板路成片塌陷。牢固的地基似被腐蚀，变得格外脆弱。 由西侧宫门开始，石柱断裂倒塌，石墙爬满蛛网状的裂纹。 顷刻间，碎石纷纷滚落。继而成片坍塌，坠入突然出现的巨坑。 护卫宫廷的角雕发出警报，宫廷侍从在慌乱中升空。很多慌不择路，迎面撞到一起，险些酿成“交通”事故。 羽皇最先察觉状况，早已飞离寝宫。 身长超过三米的雌性角雕，翱翔碧蓝的天空下。俯视如多米诺骨牌倾倒的建筑，兴奋的拍拍翅膀，对护卫在侧的角诚道：“真壮观！瞧见没有，东边的行馆整个掉进去，那些坑究竟有多深？” 角诚很是无语。 王宫莫名塌陷，问题可是相当大。 身为羽皇，不感焦急反而极度兴奋，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 盘旋两周，找到一株巨木落脚，羽皇难掩愉悦。 “王宫塌了，就算有建筑幸免，一时半刻也无法住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让那群议员吵去吧。” 如果早点塌，说不定她早已离开王城，回族中逍遥。 不过，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会被长老念头。 看向城外红光，羽皇歪了下头，一边是梳理羽毛，一边想着，不如趁这机会，先去羽城玩几天。主城不能露面，到卫星城走走也好。 羽皇兀自美好畅想，议员们却是脸色铁青。 看到半座损毁，半座卡在巨坑边缘的建筑，暴-躁得想要开架，奈何根本找不到对象。 有议员提议，可以到城外讨说法。 “红光出现后，王宫和议会先后塌陷，哪有那么巧的事！” “肯定是羽城做了什么。” “对，羽城必须给出交代！” 黑鹰和灰鹰议员举起手臂，大声叫嚷，群情激昂。 金雕和雪鸮冷眼旁观。 去找羽城讨说法？ 去吧，他们“支持”。 只不过，无论结果是什么，这些叫嚣的鹰族必须自负。 鹞鹰看得牙疼，出言道：“口说无凭，你们不怕惹怒鸿鹄？” 议员们同时僵住。 鹰乾的下场有目共睹。 虽说白珝没有亲自动手，但聪明人都清楚，在整件事背后，鸿鹄扮演了什么角色。 王宫和议会建筑损毁塌陷，和羽城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只要白珝不承认，谁有胆子逼问？ “你行吗，还是你？” 不客气的点出几名议员，都是闹得最凶，吵嚷得最厉害，却始终没有付诸行动之人。 “只是嘴上说说，谁都会！”鹞鹰继续道，“没有那个胆量，最好闭上嘴。无凭无据，真惹怒羽城，是要大家陪你们一起承受鸿鹄的报复？” 最后这番话，犹如一记重锤砸下。 议员们迅速冷静下来，暗中交换眼神，纷纷退后数步。 黑鹰和灰鹰身边很快清空。两者气得咬牙，却丝毫没有办法。 只因鹞鹰所言确是实情。 挑衅鸿鹄？ 人多还能壮壮胆子。仅凭他们，绝对是嫌命太长。 议员们不再叫嚷去讨说法，将目光定在更切实际的地方，开始商讨“灾难”结束，如何重建议会。 方案制定容易，切实执行还需要鹰乾首肯。 毕竟，羽皇一日不发话，他依旧是王城议长。 被众人找到时，鹰乾正望着城外，脸色苍白，惊骇欲绝。 “族长，你这是怎么了？” “城外，凤凰……” 鹰乾过于恐惧，以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族长？” “议长哪里不舒服？” “受伤了？” “不像啊。” 议员们凑过来，见到鹰乾的样子，七嘴八舌开始讨论。 被议论的对象始终目光呆滞。在红光减弱，城内震动停止后，仍不见放松，反而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城中巨变自然引来居民注意。 发现王宫少去三分之一，议会建筑全部沉入地底，众人皆是大哗。 住在议会附近的鲣鸟和塘鹅，更是惊出浑身冷汗。出门就是巨坑，不是会飞，差点掉进坑里。 有胆大的居民飞近观察，发现巨坑极深，几乎望不到底。 破碎的石砖散落在巨坑边缘，凸凹不平的石壁布满裂缝。许多裂缝中闪烁红光，很像埋藏着矿石。 “王宫下有矿脉？”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如果有矿脉，建造时就该发现。哪里还会等到今天。” “这……” 羽族争执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胆子最大的，正要飞下去一探究竟，坑底突然闪现几缕红光。紧接着，闷响声传来，巨坑边缘扩大，齿状裂缝出现，巨蛇般蜿蜒，穿过大半个城区。 伴着裂缝出现，响声愈发震耳。 白色蒸汽突自地下飞溅，高达十余米，进一步撕-裂土层。 “快看，是岩浆！” 有羽族发出惊呼，指向巨坑底部。 之前发现的红光，根本不是什么矿脉，而是缓缓流淌的赤-色岩浆！ “为什么会这样？” 无人能给出答案。 为躲避危险，居民们唯有四散奔逃，远远离开城中-央。 热气越喷越高，没有分秒间断，似涌泉一般。 岩浆逐渐升起，吞噬塌陷的建筑群，渐与巨坑边缘平齐，漫溢开来。 整个过程中，没有羽族受伤。但居住在中心城区的族群，财产损失不可避免。 城外，赤昀展开光翼，火红的色泽近乎浓烈。 环抱双臂，眺望城中一片混乱，由荒古沉睡至今的朱雀，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打个响指，山顶红光彻底消失。 秦宁抱着朱雀蛋，有些不明白，赤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赤昀转过头，笑道，“这是属于朱雀的星球。那些鸟鸠占鹊巢，又不懂得清理遗迹，今天不过是打个招呼。” 打招呼？ 连教训都称不上？ “当然。”朱雀奇怪的看着秦宁，倏又皱眉，转向白珝，肃然道，“身为养育者，你没有尽到责任。” 白珝挑眉，没尽到责任？ “这只雏鸟明显缺少知识。”赤昀继续道，“你难道没有告诉他，凤凰五族行事的规则？” “你所说的，是荒古时代的规矩。”白珝道。 “那又如何？该遵守的必须遵守，该教育的必须教育！” 赤昀神情严肃。 教育族中雏鸟，理应坚持族群规则。 “规则的确重要，但同荒古时已有区别。”白珝道。 “区别？” “打个比方，你生活的时代，虫族是羽族的食物。现如今，很少有羽族主动去黑域捕猎。” “什么？”赤昀相当震，“你再说一遍？” “羽族很少去黑域捕猎。”白珝耐心解释道，“如果虫族擅闯边境，或是主动挑衅，结果又不一样。” 不能吃虫子？ 赤昀完全无法想象。 “有蹄类和长鼻类？” 白珝摇头，给出否定答案。 “蛇族呢？” “也是一样。” 赤昀彻底无语。 这么多都不能吃，难道鸿鹄改吃草了？ “七域有默契，凡是进化种，很少会被捕猎。原始星上的异兽和凶兽，足够族群所需。” 知道凤凰没有改吃草，赤昀稍微放心。但是，想起不能捕猎虫族，难免有些郁闷。 秦宁十分好奇，不由开口问道：“荒古时，凤凰常捕猎虫族？” “没错。” 赤昀收起光翼，落到秦宁身边。单手摩挲着蛋壳上的图腾，道：“鹓鶵喜欢吃蚂蚁，一天八顿都不腻，捕猎的次数最多。” 这件事，秦宁倒是听白珝说过。 “你没吃过？”赤昀问道，“一种都没吃过？” 秦宁摇头。 赤昀又看向白珝，明显在指责，没让雏鸟尝过虫族味道，完全失责！ “蚂蚁的味道很不错，尤其是行军蚁和火蚁。烧烤之后，蘸上调料，那味道简直绝了。” 说到这里，赤昀脑中灵光一闪，道：“等这三个小家伙破壳，我带你们去黑域，好好吃上一顿。蚂蚁不过瘾，抓几只虫族大公，味道更好。” 看着笑容绝美的朱雀，秦宁忽然有些同情黑域虫族。 身为一只鸟，这真是太不应该。 通过朱雀的讲述，秦宁进一步了解羽族的食性。 记载终归只是记载。 眼前这只朱雀，可是吃过虫族大公，把烧烤虫皇腿当零食的猛人，不，猛鸟！ 讨论过荒古凤凰的食谱，秦宁等人返回地面指挥室。 “沉睡前，我受过重伤。”赤昀展开一面光翼，指向靠近脊背的地方，“虽说已经痊愈，但体力恢复尚需一段时间。” 不用他多说，白珝已传讯木霖，将赤昀请到星舰医疗舱做详细检查。 “星舰比城内更适合休养。” 继续留这只朱雀在地面，难保会引起什么乱子。 城内的岩浆喷发，不过是借助地底设备，毁掉让他看不惯的建筑。如果认真计较，埋掉整座王城不在话下。 “知道了。”赤昀摆摆手，走到秦宁跟前，化成朱雀原始形态，蹭了蹭秦宁的脸颊，“他们就拜托给你了。” 话落，将红镯递给秦宁，示意他戴上。 “我会尽最大努力。” 秦宁慎重点头，回蹭了朱雀一下。 等到赤昀走远，低头看着怀里的朱雀蛋，陡然觉得，肩上的担子实在不轻。 “就这样交给我，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你能给他们更好的照顾。” 白珝俯身，唇印在秦宁嘴角，又在脸颊啄两下，恰好是赤昀蹭过的地方。 秦宁眨眨眼，忽然笑了。抬起头，吻上白珝的下巴。 趁后者微愣，张开光翼，迅速飞回房间。 白珝站在原地，手指擦过小块肌肤，唇角微勾，仿若盛开的牡丹，雍容华贵，刹那绽放光华。 接下来几天，赤昀养伤之余，常找上白珝，了解荒古后发生的种种。 见到白珝取出的木片，知道是鸑鷟灭族的罪魁祸首，忽然眉间紧皱，似乎想起什么。 “这样的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靠在高背椅中，赤昀陷入沉思。 年代实在过于久远，加上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只有模糊的印象。一时半刻，很难全部回忆起来。 秦宁忙着抱蛋。 两只时空镯套在手上，仍无法确保雏鸟所需的能量。加上鸿鹄的金镯，也只是勉强维持。 蛋壳上的图腾增大三倍，便不再产生变化。 小朱雀想要破壳，必须等到蛋壳全被图腾覆盖。依照目前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普通情况下，雏鸟由凤鸟和凰鸟轮流孵化。这期间，雏鸟会汲取父母双方的力量。” 观察过图腾变化，赤昀道：“这三只不同。他们能活到现在，全靠时空镯。想要平安破壳，需要更多的生物能量。” 更多的能量？ “其他宿主搜集的能量，会通过交易器传递，也可以作为货物交换。”赤昀继续道，“如果不行，需要尽快前往原始星。” 问明前一项该如何进行，秦宁心中有了底。回到房间后，开启交易器，定位猛七坐标。 交易界面亮起，猛七出现在屏幕中。见到秦宁，猛犸显然很高兴。 寒暄几句，秦宁问道：“能请你帮个忙吗？” “只要能做到，我一定帮！”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量搜集生物能。” “生物能？”猛七甩了甩鼻子，“是交易器能量？” “是的。” “没问题！” 压根不问原因，猛七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忙。 事情敲定，潘特的声音从屏幕后传来。 “搜集生物能？我也可以帮忙。” 话音落下，英俊的独角兽挤到屏幕前。 自从黑域归来，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憔悴的长脸帅哥不见踪影，眼前的潘特已经恢复往日神采，眼眸绽亮，莫西干发型挺-立。 要说哪里变化最大……大概是吃得太好，长方脸型有向正方转变的趋势。 “谢谢。” 两人帮忙，效率自然会更高。 “不用谢。”潘特笑道，“比起你为我们做的，这根本不算什么。对了，林克的交易器现在在闪蝶手里。如果你遇上她，可以交易甜味调料。” “闪蝶？” “五天前，我和她交易过。”潘特取出一支细长的玻璃瓶，里面流淌着彩色液体，“这是闪蝶制作的蜜，和蜜蜂不相上下。” “比起螳螂，蝴蝶是更好的交易对象。”猛七补充道。 除极少数种类，蝴蝶基本食素。植物和菌菇都能交易，并且价格相当不错。 “我知道了。” 谢过两人提醒，秦宁取出一箱野果。联系一次，总要交易些东西。 “浆果！” 箱盖打开的同时，猛七双眼发亮。 蓝域的浆果，他可是惦记许久，做梦都在想着甜美的滋味。 “目前只有这些。”秦宁道，“等回到羽城，我会多摘些。” “好的。” 交易结束，猛七潘特半点不耽搁，马上开始搜集生物能。 搭建房屋废弃的木料，长在田间却不能食用的高草，收入交易系统，立刻会转化为能量，进行传输。 看到屏幕中不断攀升的数字，秦宁心情大好。对于同时增加的债务，完全不当一回事。 债多不愁。 确保小朱雀能够平安出壳，才是重中之重。 或许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不过半日，蝮青主动定位秦宁，发起交易。得到新鲜的兽肉之后，知道生物能可以作为货物交换，当即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我的同族陆续从冬眠中醒来。知道我和虫族的过结，很乐意帮我出气。” 吞下一块兽肉，蝮青舔舔嘴唇。 “大概五天后，我们会去黑域，生物能要多少有多少。” 秦宁沉默。 林克已经死了，与其说是出气，不如说是想去开餐吧？ 蝮青咧开嘴，“行军蚁的味道的确很好。” 秦宁：“……” 这位和赤昀或许会成为同好。 关闭交易器，秦宁盘膝坐在床上，单手支着下巴，轻轻拂过三只朱雀蛋。 该怎么说？ 宇宙时代，人脉同样很重要。 第七十三章 岩浆喷发持续三日，以王宫和议会为中心，近三分之一城区的建筑沦为废墟。无论是土石建造的房屋，还是木造的围栏，都在恐怖的灾难面前化为灰烬。 更糟糕的是，地面停止断裂不久，城内突起熊熊大火。 蒸汽化作热风，席卷狼藉的城区，进一步助长火势。 以为逃过一劫的居民，眼睁睁看着火舌舔过，毒-焰-肆虐，没有任何办法。 羽皇收起愉悦心情。 迅速下达命令，想尽一切办法救火。 本以为灾难限于王宫和议会，万万没想到，大半个城区都被波及。大火继续燃烧，全城的人都将无家可归。 议员们手足无措，再无心争吵。 王城被火焰包围，很可能付之一炬。他们的争吵毫无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 “先把居民迁走。” “迁走？” “这种火势之下，城区肯定会被-焚-毁。先将部分居民迁入卫星，等到王城重建，再迁移回来。” 鹰乾昏迷不醒，鹰族议员群龙无首。 金雕和雪鸮站出来，争取多数人的支持，暂领议长职责。 “向羽城驻地求助。”金雕飞上半空，俯瞰陷入火海的城区，“这样的火焰，几乎无法扑灭。除了鸿鹄，没人能帮助我们。” “你的意思是？”听出金雕话中的含义，雪鸮微惊。 “这里曾是朱雀的领地。” 凤凰五族，朱雀最喜靠火山而居。 从荒古时代繁衍至今的族群，或多或少，都会留下文献，记载过往的辉煌历史。 “如果我没猜错，王城下肯定有朱雀遗迹。” 忍受恐怖的热-浪，金雕盘旋一周，回到暂时未受火焰侵-袭的树顶，对雪鸮道：“城外火山出现红光，王宫和议会塌陷，随后就是地裂和大火，这中间必定有联系。” “你是说，可能是羽城……” 话到一半，雪鸮停住，眉间皱紧。 “为什么？” 这完全没有理由。 白珝被默认是下一任羽皇。毁掉王城对他有什么好处？ “未必是羽城。” 昂首眺望远处的火山，金雕生出一个大胆的设想。 羽城圈定火山为星城驻地，白珝去而复返，神秘的红光，王宫塌陷…… 一桩桩，一件件，貌似互不相干。彼此联系起来，却有看不见的细线牵引，形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谜底揭开之日，必将震惊世人。 “不是羽城？” 金雕陷入沉思，默然不语。 雪鸮被弄糊涂了。 询问几回，金雕仍是摇头。 “我只是猜测，具体怎么样，必须见过白城主才能确定。” “现在过去？” “不行，你我都走不开。”指了指飞在半空的羽族，金雕道，“至少要等到火势稍减。” 雪鸮点点头。 天空中的羽族越来越多，两人商议之后，打开通讯器，向羽城请求帮助。得到回答，迅速飞离树冠，同议员们合力疏散居民。 炽热火焰中，更多的建筑倒塌，被火焰包裹，坠入地底。 看不见的地底深处，人为堆砌的岩层之后，沉睡亿万年的火红色建筑群，随熔岩喷发，岩层碎裂，即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火山下，白珝接到传讯，当即令鵟雕赶往救援。 目送飞行梭离开船坞，赤昀啧了一声。 哪怕过去几亿年，他依旧不了解鸿鹄的思维。 按照他的想法，鸠占鹊巢，试图掩盖历史，毁掉朱雀遗迹，简直罪无可恕。摧毁城区，没有伤及人命，足够宽宏大量。 结果这只鸿鹄还要施以援手？ 不是族群血脉，赤昀九成会以为，白珝要和自己作对。 “不到时候。”白珝展开光翼，飞上半空，同朱雀并立，“如果你要夺回这片领地，过度破坏并不是件好事。” 届时，重建是个不小的问题。 “你以为我会做这样的蠢事？” 赤昀十分不满。 狭长眼眸微眯，分明在警告白珝，别以为有鸑鷟帮忙孵蛋，他就会一直“客气”。真惹急了，同族也要开架！ “那些建筑下面，有朱雀遗留的城市。” 白珝转过头，面露惊讶。 “朱雀的城市？” 据他所知，五族之内，唯有青鸾喜欢住在地底。朱雀的城市多建在火山之上。 “你说那些？” 扫过山腰处开凿的房屋，朱雀撇了下嘴。 荒古时，凤凰极度繁盛，族群的数量远非今日可比。火山空间有限，哪怕只有一支，照样住不开。 “地热设施建好后，族内请青鸾帮忙，在常居星球上开辟地窟。” 赤昀遥望火海，表情带着怀念， “附庸族群主动帮忙，建成一座地下城市，满打满算用不上三个月。” 说到这里，赤昀似想起什么，突然神情一变。继而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 “我想起来了！” “什么？” “你手中的那块木片。” 赤昀指向中央城区，快速说道：“地下城竣工不久，有附庸族群送来树苗，其中一种和这个很像。” 回想起树苗的样子，联系到白珝所言，赤昀不禁狂怒。 朱雀喜红，便有人投其所好，送来红色的植物和树苗。被带有辐射的树木包围，长年累月，整个族群都会受到影响！ “我早该想到！” 当年族群遭受攻击，分明不是多强的敌人，偏偏星舰开出之后，接二连三传回噩耗。 等到察觉不对，向亲族求救，败势已不可挽回。 “青鸾和鹓鶵遭遇过什么，我不清楚。但是，”赤昀顿了顿，才继续道，“如你所言，鸑鷟灭族的罪魁是这些木片，可以肯定，在掩埋遗迹，建造所谓王城的过程中，有人在地下找到残存的树木，并且发现了‘用途’。” 这样的行为，不可饶恕！ 越说越气，赤昀怒火狂燃，当即变成原始形态，冲向城区中央。 “噍——” 鸣叫声中，朱雀展开双翼，仿佛燃烧在云层中的火焰。 “等等！” 白珝心知不好，紧追在赤昀身后。 遭遇灭族之痛的凤凰，像随时可能引-爆的光弹。不管不顾冲进中央城区，必引起更大的混乱。 赤色的朱雀，白金色的鸿鹄，一前一后飞向城中。 追上飞行梭时，耀眼的羽毛晃花众人双眼。 “少族长，白主这是在做什么？” “你问我，我去问谁？” 栗颜满头雾水。 以为白主要和朱雀开架，仔细看看，又不是那么回事。 正不解时，飞在前方的赤昀突然紧急刹车，停在半空。打开通讯器，看到屏幕中的内容，临空长鸣，蕴含说不尽的喜意。 “快回去！” 好消息来得突然，赤昀直接掉头，飞速返回火山。 什么出气开架，什么找出主谋，什么拎几个倒霉先揍一顿，统统没有秦宁传来的消息重要。 聆听凤鸣中的喜悦，白珝可以猜到，能让赤昀主动放弃找茬，肯定和三只朱雀蛋有关。 两只凤鸟来得突然，去得更加突然。 飞行梭内，鵟雕和黑雁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要不要派人跟上？” “不用，继续前行。” 栗颜看着屏幕，决定遵照白珝命令，前往城区救援。至于两只凤凰……甭管他们想什么，做什么，都不是自己能够置喙。 自荒古以来，作为凤凰的附庸族群，鵟雕始终清楚自己的职责，这也是栗颜年纪虽轻，却能被白珝信任的最重要原因。 飞行梭继续向前，抵达中央城区后，帮助金雕和雪鸮疏散人员，并在外围控制火势。 赤昀和白珝返回火山，冲向地面指挥室。 到门口时，赤昀过度兴奋，忘记变回进化形态，差点撞塌石墙。 白珝落到地面，终于没忍住，一翅膀将赤昀扇飞。 他忍这只朱雀很久了！ 白岩和白清僵在当场，同时下巴落地。 这种用翅膀扇鸟的行为，真是白主？而且扇飞的还是朱雀！ 赤昀处于极度亢-奋中，飞出一段距离，总算冷静些许。 落地之后，歉意的笑了笑。 “太激动了，见谅。” 话落，勉强控制住情绪，和几只鸿鹄一起进入升降梯。 与此同时，秦宁坐在床上，看着被白光包裹的三枚朱雀蛋，耙梳过头发，满脸不确定。 考虑片刻，耳朵贴上蛋壳，果然传来几声轻响。类似用凿子敲击玉石，相当有规律。 换成另一枚，响声再次传来，比前者更加清晰。 相比之下，第三枚蛋壳过于安静。不是同样覆满图腾纹，颜色近似深红，秦宁恐怕会怀疑，里面的雏鸟已失去生机。 正要继续观察，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金属门滑开一半，直接被心急的赤昀撞开。 看到床上三枚覆盖图腾，已是大变模样的朱雀蛋，赤昀快步走上前，颤抖着手指，轻轻覆上蛋壳顶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蓬勃生机，禁不住红了眼角。 “大概半个小时前，他们就是这样。” 秦宁抱起一枚朱雀蛋，腕上的时空镯互相敲击，发出阵阵脆响。为确保生物能充足，在原始星找到的青鸾镯，也被他戴在手上。 四只镯子套在一起，互相碰-撞，生物能成倍累积，朱雀蛋的孵化速度自然加快。 “你做得很好，比我更好。”赤昀红着眼圈，仿效秦宁之前的动作，耳朵贴上蛋壳，瞬间绽放欣喜的笑容，“他们就快出生了。” “这么快？” 即便早有猜测，听到赤昀的话，秦宁仍感到愕然。 从他开始抱蛋，这才多长时间？ 白珝走到床边，扫过三只朱雀蛋，手指穿入秦宁发间，捏了捏他的后颈。 “辛苦了。” 旋即俯身，在秦宁的额前落下一记轻吻。 单手按上额头，秦宁不禁咧开嘴角。 敲击声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代表雏鸟随时可能破壳。 “我要留下！” 赤昀坚持不走，一定要守护雏鸟出生。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白珝没有赶人。不过，在点头之后，自己也留了下来。 于是乎，赤昀趴在床尾，眼睛眨也不眨，时刻盯着三枚朱雀单蛋。白珝坐到床沿，打开储物器，取出准备好的烤肉和野果，揽过秦宁，例行投喂。 “转角羚是王城特有的异兽，喜欢吃红果树叶，肉质极佳。” 说话间，带着热气的烤肉被撕开，恰好一口的分量，仔细蘸上调料，送进秦宁嘴里。 调料是从红域交易，带着些许辛辣，搭配火候正好的烤肉，让人欲罢不能。吃下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眨眼的时间，盘中烤肉见底。 舔舔嘴唇，秦宁摸两下肚子，没饱。 “烤肉还是烤鱼？” 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白珝又取出两只水晶盘，一盘是金黄的烤肉，一盘是散发焦香的烤鱼。 秦宁咽了口口水，迅速作出决定：都要。 白珝笑了。 投喂持续整整二十分钟。 秦宁吃下三盘烤肉，两条烤鱼，外加整盘野果。喝下一大杯果汁，满意的打了饱嗝。 吃饱之后，按照几天来的习惯，抱起一枚朱雀蛋。 不料想，手刚碰上蛋壳，耳边立即传来脆响。 咔嚓咔嚓，蛋壳顶部现出缺口，嫩黄色的小嘴戳破图腾中心。 秦宁几乎屏住呼吸。 脆响接连不断，蛋壳顶部的缺口不断扩大。继鸟喙之后，能看到浅红色的绒毛。 大概两分钟，蛋壳左右摇晃，里面的雏鸟似乎翻了个身。位置的关系，小翅膀从缺口探了出来。 秦宁眨眼，再眨眼。 倏地转头，目光直对上白珝。 凤凰的雏鸟时期，不是该维持进化形态？ “朱雀特殊？” 听到秦宁的疑问，赤昀终于舍得移开目光，开口解释道：“刚出生的凤凰是原始形态。三天后会变成进化形态，此后不再发生改变，直到成年。” 在破壳的最初两天，除去投喂时间，雏鸟会一直沉睡。到第三天醒来，就会褪去原始形态，变成漂亮的少年。 这种生长方式，是凤凰区别于其他羽族的标志。 “三天？” “三天。” 赤昀解释完毕，秦宁顿觉不可思议。 回忆自己出生后的情形，实在有些模糊。也就不能证明，他刚破壳时是什么样子。 大约过去五、六分钟，小朱雀攒足力气，鼓起翅膀，小嘴咄咄咄咄，奋力啄破蛋壳。 秦宁和赤昀再度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盯着雏鸟。 白珝坐在秦宁身边，单手顺着秦宁发尾，目光落在蛋壳上，同样有几分期待。 终于，伴着最后一声脆响，蛋壳从顶部裂开。 裂纹沿着图腾蔓延，迅速扩大。 雏鸟奋力一搏，蛋壳碎裂的刹那，顺势滚落在床上。 秦宁歪了一下头。 出壳是用滚的？ 凤凰果然与众不同。 小朱雀扑腾着翅膀，三滚两滚，回到蛋壳中间，一片接一片啄食，小嘴快成光影。 “噍——” 稚嫩的叫声响起，表明蛋壳不够吃，需要继续投喂。 赤昀立刻翻找储物器，为雏鸟准备食物。 小朱雀完全不领情，乍开小翅膀，圆球一样扑腾到秦宁怀里，蹭了蹭，继续鸣叫。 赤昀当场石化，玻璃心碎裂一地。 不应该啊。 秦宁不过抱了几天，自己可是照顾他们上亿年！ 这小没良心的！ 赤昀头顶乌云，闪电噼啪作响，状似暴雨倾盆。 小朱雀压根不管那么多，扑腾着翅膀，坚持要求投喂。 秦宁有些手足无措。 烤肉还是烤鱼，要么野果？ 吃下去能消化吗？ 归根结底，他也处于被投喂的年龄，实在没有经验。至于黑鸣等雏鸟，和刚出生的朱雀完全是两个概念。 “没有月光蟹，贝类可以替代。” 看出秦宁的窘迫，白珝打开储物器，取出事先准备的水晶盒。 “这是原始星的贝类，和月光蟹生长在同一水域。搭配蟹壳磨成的调料，味道应该不错。” 赤昀解除石化状态，知道小朱雀认准秦宁，不得不认命，将手里的食物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看着两个手掌大的黑色甲壳，秦宁很是好奇。敲了敲表面，意外的，不如想象中坚硬。甚至可以用柔软来形容。 “这是龙鳞。” “龙鳞？” 不只秦宁，白珝也现出惊讶神情。 “黑甲龙，荒古时最庞大的龙族种群。颈下黑鳞十分柔软，富含营养，最适合雏鸟食用。” 解释之后，赤昀告知秦宁，将鳞片掰开，不用任何调料，直接喂给小朱雀。 见秦宁抽鼻子，想起他的年纪，当即又取出几片龙鳞，递到他的面前。 秦宁有些犹豫，赤昀笑道：“我这里存有很多。如果不够，可以去黑域抓虫子。” “虫族？” “黑域的虫皇营养丰富，亚于黑甲龙鳞，可以作为替代。” 接过龙鳞，某只鸑鷟深刻体会到，荒古时的凤凰族群，究竟有多么酷帅狂霸拽。 第七十四章 小朱雀吃得肚子滚圆，扇了扇翅膀，霸占秦宁怀抱，很快睡熟。 看着怀里圆滚滚的毛球，秦宁抓抓头。 这是要持续抱两天的节奏？ “给我吧。” 赤昀靠上前，弯腰捧起小朱雀。 睡梦中，自然不可能如清醒时一般反抗。 况且，即便有朱雀血统，秦宁终归是鸑鷟。雏鸟成长需要汲取力量，生物能无法全部满足，需要成年朱雀守护。 “你要留下？” 见赤昀走到墙边，取出一张简易石床，白珝不禁皱眉。 “当然。” 怀中抱着小朱雀，赤昀尽量动作放轻，声音更轻。白珝提问时，更是一眼瞪了过去。 不见孩子睡觉呢？ 声音放低点！ “看情形，剩下两只也快要出壳，我必须留下。” 再有一点，小朱雀被秦宁孵出，认准了他。如果醒来见不到秦宁，很可能闹情绪。对于族中仅存的三只雏鸟，赤昀压根舍不得责备，只能提前掐灭隐患。 更重要的是，雏鸟被秦宁孵出，只肯被他投喂。 万一醒来后饿了，又不啃吃东西，那该怎么办？ “我肯定要留下。”赤昀坐到床上，担心小朱雀睡得不舒服，干脆躺下，小心搂在怀里。 “这不合适。” “我知道。”赤昀没有反驳，正色道，“所以，你也应该留下。” 白珝没出声，状似在认真考虑。 秦宁倒是无所谓。 不只一次同床共枕，矫情就太没意思。 “但我有言在先，”赤昀突然说道，“这是权宜之计，你不许做什么。” 秦宁身怀朱雀血统，自然被赤昀归入保护范围。若是白珝趁机占便宜，身为“长辈”，他不介意开架。 “我说过，你的担心很多余。”白珝靠在床头，将秦宁揽到怀中，“先睡一下。这两只朱雀不会马上破壳。” “你怎么知道？”秦宁好奇的抬起头。 “我经历过数个繁殖季，见过许多鸿鹄出生。” 虽然族群不同，但凤凰习性-相通。 哪怕同时出生，最先孵化的永远都是凰鸟，凤鸟必定要迟上几个小时。 “真的？” 朱雀破壳之后，秦宁方才辨认出，圆滚滚的毛球是个小姑娘。呆在蛋壳里，白珝又是如何判断？ 况且，这三只朱雀依靠生物能孵化，本身就与普通雏鸟不同。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白珝低头，轻轻蹭了蹭秦宁脸颊。 “咳！” 煞风景的咳嗽声响起，赤昀打断这一刻的亲昵，活似五百瓦灯泡闪亮。 “我早说过，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什么叫长大后知道？ 雏鸟有疑问，就该马上解答！ “看蛋壳上的图腾。”指着剩下两只朱雀蛋，赤昀道，“一般而言，蛋壳上的图腾颜色越深，越可能是凤鸟。” 鸟类求-偶要炫羽毛。 长出一身漂亮的硬羽，对雄鸟极其重要。而图腾的颜色，最能代表羽毛的靓丽程度。 怀带着好奇，秦宁抱起一枚朱雀蛋。的确，先破壳的比这两只颜色更浅。 正回忆时，手中传来轻轻震动。 旋即，咄咄声起，瞬间变色清晰。 蛋壳顶端被啄破，沿着缺口，细长的裂纹不断出现。 不到五分钟，蛋壳不满裂纹，旋即碎成几瓣。 一只小朱雀坐在秦宁手中，头顶一片蛋壳，大眼睛似睁非睁，小嘴张开，发出稚嫩的叫声。 “噍——” 一瞬间，秦宁的心仿似融化。 雏鸟被放到床上，站起身后，晃了晃脑袋，拍拍翅膀，开始啄食蛋壳。 吃完之后，如先出壳的凰鸟，叫着要求投喂。 赤昀送的龙鳞正好派上用场。 小朱雀抱住秦宁手腕，不肯挪地方。秦宁没办法，只能咬住龙鳞边缘，一截截折断，喂进他的嘴里。 “噍！” 吃得高兴，小朱雀扇着翅膀，滚落到床上，摇摇晃晃转着圈。 “他在做什么？” “跳舞。” 凤舞绝美。 换成没长成的毛球……秦宁眼角微抽，到底没忍住，笑出声音。 龙鳞告罄，白珝和赤昀同时递过水晶盒。 一盒里装着贝肉，另一盒是颜色透明，令人馋涎欲滴的虫皇肉。 “这就是虫皇？” “对。”赤昀说着，又取出一袋龙鳞，直接放到床上，“只剩这些。看样子，等三只都出壳，必须去黑域一趟。” 秦宁愕然。 原来这位之前没说笑，真打算去黑域抓虫子。 “当然不是说笑。” 赤昀皱眉，等到小凤鸟表达完喜悦，抱着秦宁手腕睡熟，直接捞过来，和凰鸟放到一起。 “虫族是最好的食物。” 醒来之后，很多事情让赤昀不习惯。尤其是饮食方面。 这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看着猎物活蹦乱跳，硬是没法下口，有比这更糟心的吗？ 正腹诽时，秦宁腕上的黑镯忽然震动。 交易界面打开，蝮青出现在屏幕中。咧开嘴，“你好”两字刚出口，就见到屏幕对面的两只成年凤凰。 刹那间，蝮青全身僵硬，如陷入冰天雪地一般。 “你……好……” 蛇信吐出，声音打颤。 秦宁奇怪的看着他，五秒恍然，推开赤昀，又挣脱白珝，抱着朱雀蛋坐到床角。 看不到畏惧的对象，蝮青长舒一口气，总算恢复正常。 “不好意思。”蝮青舔舔嘴唇，为自己的表现感到赧然。 可他实在太害怕了。 白金色的羽族不提，赤红色的那只，看他的眼神，活脱脱像在看一顿午餐。 “没关系。”秦宁笑道。 几句话后，蝮青迅速冷静下来，整理好情绪，道出联络秦宁的主要目的。 “我有大量的蚁族，都很新鲜。你是否愿意交易？” “蚁族？” “对。”蝮青放大屏幕，取出此行的战利品，展示在秦宁面前。 首先，是几只超过三米的行军蚁。 棕黑色的甲壳，粗壮的六条节足，硕-大的头颅上，触角和口器皆保存完好，甚至还带着寒光。 其次，是浑身鲜红的火蚁。 比起行军蚁，火蚁身材略显苗条，脾气却同样凶-暴，攻击力也相当惊人。 “这些味道有点酸，不过也很好吃。”蝮青道。 再之后，是秦宁见过一次的矛蚁，以及首次见到的黑蚁。 前者的个头大得惊人，远超其他蚁族。后者略小，但在争地盘抢猎物过程中，丝毫不逊色几支同族。 “你炸了蚁族行星？”秦颖满脸惊讶。 原谅他。 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 “没有。”蝮青摇摇头，解释道，“我们抵达黑域后，多数时间在边缘行星活动，并没有深入星域内部。” 蛇族战斗力强悍，不惧虫族。然而，人生地不熟，谨慎十分必要。 “抵达当日，我们发现虫族发生内战。” “内战？只有蚁族还是全部？” “全部。”蝮青顿了顿，显然也很费解。 虫族好战，七域皆知。 但虫潮爆发当年，多数族群会避免战争，以便全心抚育后代。 “参展的虫族不下亿数。光是蚁后的旗舰，我就见过七艘，分别来自不同蚁巢。” “除了蚂蚁，许多白蚁也参加战斗。另外还有螳螂，黄蜂，蚱蜢，瓢虫……” 蝮青一个个数着，到最后，压根数不清楚。 “我和同族埋伏在星域边缘，遇到战败或者落单的蚁族，立刻冲上去捕捉。” 说到这里，蝮青又咧开嘴。 “我要感谢你。” “谢我？” “有之前的转换贸易，猛犸才肯交易隐形装置，这让行动顺利许多。” 借助隐形装置，蝮青没少打闷棍，捞取战利品。 他很会选择对象。 捕捉的蚁族战舰，多数损毁严重，通讯关闭，无法联系族群，孤单漂浮在星域边缘，船员即将死伤殆尽。即便有存活者，看不到敌人在哪，拼命发射光炮，照样无济于事。 “我在黑域边缘埋伏七天，装满二十六艘运输舰。” 对取得的战果，蝮青十分满意。 伏击期间，他曾遇上虫族大公的舰队。如果不是对方数量太多，八成也会成为猎物，装上运输舰。 “回到紫域之后，同族分走三分之二的货物，剩下的全归我。” 蝮青指着屏幕前的行军蚁，道：“这些都很新鲜，味道相当不错。如何，要不要交易？” “你不打算留着自己吃？” “我只打算留一半，剩下的都要交易出去。”蝮青道。 “为什么？” “储物器可以保鲜。但时间久了，味道也会变化。何况，我妻子不喜欢蚁族的味道，更喜欢凶兽肉。紫域这里数量不多，味道也不如蓝域。” “你有妻子？” “当然。我的妻子是族群第一美人！”配偶的美貌，十足令他感到骄傲。 或许是为炫耀，蝮青展开光屏，指着一条比他粗壮两倍的蝮蛇道：“这就是我的妻子。如何，是不是很强壮，很有威慑力？全族中，再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雌蛇！” 秦宁：“……” 不同族群的审美，接受无能，但必须尊重。 最终，在赤昀的要求下，也为感谢蝮青之前的帮助，秦宁取出大量凶兽肉，交换六百多只行军蚁和矛蚁。 以生物能为货物，蝮青还得到九头完整的异兽。 “和你交易总是很愉快。” 兽肉十分新鲜，蝮青当即撕下一条，蘸点调料生吞入腹，对味道相当满意。 “剩下的战利品，你打算怎么办？” “灰域、青域和红域都能交易。” 灰域的猛犸乐意用仇敌的甲壳打地基，青域的独角兽正缺同族的祭奠品。红域更不用说，生活在那里的食蚁兽，主食就是蚂蚁。 这样算一算，剩下的或许还不够分。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忙，继续搜索生物能。” “没问题。”蝮青爽快答应。 生物能的交换价值，远远超过预想。看到堆成小山的兽肉，他甚至想再去黑域捞一把。 蛇族固然宅，面对诱-人的条件，出门远行照样不成问题。 交易结束，行军蚁和矛蚁交给赤昀，由他料理。 秦宁抱着朱雀蛋，自动自觉回到白珝怀中，被投喂两盘烤肉，向后一靠，打了个哈欠。 “困了？” “恩。” “睡吧。”白珝覆上秦宁双眼，吻落在他的发顶。 秦宁模糊应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睡熟过去。 室内恢复寂静，两只小朱雀被赤昀抱着，小肚子一起一伏。偶尔小翅膀挣动一下，团成球形，仿佛还在蛋壳之中。 赤昀展开光翼，红光笼罩半个房间。 白珝不赞同的蹙眉，将秦宁抱得更紧。 大概半个小时后，最后一枚朱雀蛋终于有了动静。 蛋壳轻轻摇晃，秦宁半睁开眼睛，似醒非醒。 “要破壳了？” 挣扎着坐直身体，将蛋壳放到腿上。 细碎的的咔嚓声接连不断。 仅用不到四分钟时间，第三只朱雀出壳。 和前两只一样，小朱雀出壳后，对秦宁有本能的依赖和亲昵。经过投喂，两秒睡熟过去，被赤昀抱到石床之上。 秦宁实在太困，连打两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 不经意扫过石床，立刻愣住。 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这才多长时间？ 先出壳的朱雀，竟然长大一圈。之前能用双手托起，现下，估计抱起来都费劲。 如果不是最后一只对比，他压根不会留意。 “怎么回事？” “两天的时间内，雏鸟会汲取力量，尽可能长大。”白珝抚过他的发顶，低声道，“这也是他们长时间沉睡的原因。” 秦宁睡意全消，几乎是不错眼的盯着石床。此举引来白珝不满，抱腰捞回来，直接按回怀里。 “你累了几天，需要休息。” “可我想看……” “睡觉。” “我想……” “恩？” 白珝挑眉，弯起嘴角，笑得异常魅惑。 秦宁不出声，老实躺下，沉默是金。 睡意刚刚回笼，腕上的时空镯突生变化。 以为是有宿主定位，秦宁半坐起身，决定熟人说话，陌生人直接关闭。举起手腕却发现，震动的不是黑镯，而是在青鸾古迹中找到的玉镯。 伴着震动，白光包裹玉镯，继而注入其中。 秦宁面带惊诧，不知该如何处置。 白珝当机立断，握住秦宁手腕，就要摘下时空镯。 不料想，白光相连，时空镯像长在秦宁手上，无论如何拿不下来。 这下连赤昀都无法淡定。 是他提议将时空镯集中，如果秦宁发生意外，他难辞其咎。 大概半分钟，白光达到顶点。 咔哒。 轻响似触动开关，玉镯内的系统自行开启，注入的白光重新释放，刹那间，亮得人睁不开双眼。 光芒散去，两枚覆有青色图腾的蛋，躺在秦宁怀中。 寂静。 从未有过的寂静。 秦宁低下头，看看蛋壳上的青色纹路，又看看恢复原样的时空镯，大脑空白两秒。 想放下，白光立刻探出，青鸾蛋被塞-进怀里。 转给白珝，塞-回。 递给赤昀，照样塞-回。 连续几次，秦宁全身无力，按着额头，彻底无语。 先是朱雀，又是青鸾。难不成，他来王城的意义就在于孵蛋？ 他需要静静，必须静静！ 中央城区内，大火渐渐熄灭。 昔日王宫和议会所在，早成深不见底的巨坑。 巨坑边缘，焦土伴着撕裂的地表不断延伸。许多建筑物被火舌-舔-过，断壁残垣随处可见。 火光熄灭，黑烟被风吹散。 大部分居民被疏散，风向建设中的航空港，等待分配一艘星舰，前往卫星城安置。 羽皇和议员忙于安排人员，脱不开身时，几艘羽城飞行梭穿过烟雾，靠近深坑边缘。 停靠预定位置，舱门开启，十几只圆筒探测仪依序下落。抵达一定深度，迅速探出金属手臂，攀附在陡峭的坑壁之上。 “开始接收数据。” 控制台前，鵟雕十指飞动，将探测仪传回的画面放大。 起初，是岩浆涌过的痕迹。 随后是大片断裂的石墙，表面漆黑，轻砸两下，当即碎裂成渣。 “是坠落的王宫和议会建筑。” 探测仪继续下行，陆续抵达断裂的土层。金属手臂探出，轻易挖开碎石。 碎石越来越多，岩层从中断裂。 耀眼的红光-射-出，地下城中一角，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第七十五章 发现地下城的消息，很快传回地面指挥室。 彼时，赤昀正为三只小朱雀闹心。 三只毛球醒来后，发现不在秦宁身边，稚嫩的叫声片刻不歇。最先孵化出的凰鸟，扇着翅膀蹦起来，啄了赤昀一口。 成年朱雀愈发郁闷。 拎起毛球后颈，皱眉道：“表达不满没错，但你是凤凰，不是雉鸡！” 用翅膀扇，用爪子抓，全部没问题。 用嘴啄算怎么回事？ 不料想，凰鸟没认错，两只凤鸟有样学样，炸开浑身绒毛，小嘴对准赤昀，就是一顿狠啄。 赤昀无语问苍天。 出壳不到三天的雏鸟，自然伤不到他。可保护万年的孩子，出壳后是这个态度，心累啊。 白珝打开通讯器，接到栗颜发来的消息，思索两秒，开口道：“发现地下遗迹，是否继续挖掘？” 如果挖掘，是不是存在危险？ 赤昀抬起头，两手按住毛球，道：“让他们小心，那些树遍布城市周围，很可能没有死绝。” “到底是什么植物，生命力这么强？”秦宁抱着青鸾蛋，好奇问道。 “一种荒古树木。” 赤昀拎起三只毛球，挨个放到秦宁身边。随手递出三只水晶盒。 两秒后，稚嫩的叫声停止。 小朱雀靠坐在秦宁身边，飞快啄食异兽肉。 出生一天零十九个小时，他们的食量随体重一并增长。食谱发生变化，龙鳞和贝类已无法满足需求。 “这个木片就是取自树根。” 看着躺在掌心的隔离瓶，秦宁不禁肃然神情。 “地下城竣工时，有附庸族群送来红木，言是外星域发现的珍惜品种。” 赤昀取出记录仪，展开蓝色光屏。 跨越历史长河，久远的画面出面在秦宁面前。 火红的城市，火红的树木。 飞翔在天空的凤凰，恍如一团团燃烧的烈火。 鸣叫声中，凤羽闪烁金光，双翼舒展，舞姿绝美。观者亦能感受到其中的喜悦。 “这就是红木。” 锁定画面角落，赤昀点出一棵通体赤色，树冠如伞，叶片隐隐发光的古木。 必须承认，这种树很美。 树干笔直，枝叶仿佛宝石雕琢。乍一看，像是一株艺术品。 “树皮火红，树心和树根是黑色。” 关闭记录仪，赤昀俯身，手指擦过三只小朱雀头顶，引来一阵鸣叫。 “也是灭族的祸根。” 室内陷入短暂寂静。 秦宁思量该如何开口，怀中的青鸾蛋突然开始摇晃。 三只小朱雀停止进食，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着蛋壳。 大概五秒后，晃动停止。 青色的图腾覆盖蛋壳表面，发出点点微光。 熟悉的咄咄声响起，秦宁立刻低头，耳朵贴在蛋壳上，声音愈发清晰。 一声，两声，继而增速。 和朱雀出壳时不同，青鸾没有啄开顶部，而是在蛋壳中-央发力。 当然，另有一种可能，雏鸟滚了几圈，躺的位置不太对，又懒得调整姿势，干脆就地开啄，节省时间。 清脆的声音中，蛋壳晃动得更加剧烈。 秦宁不想撒手，奈何根本抱不住。 坚持半分钟，青白交织的青鸾蛋滚到床上，横-躺在朱雀之间。 “噍——” 小朱雀拍两下翅膀，包围蛋壳，从外部开啄。 秦宁吓了一跳，就要伸手阻拦，不想被白珝按住。 “无碍。” 无碍？ 怎么可能无碍？！ “青鸾和朱雀血脉相通，不会有问题。” 秦宁半信半疑，看向赤昀，后者竟也对他点头。 “荒古时，朱雀和青鸾通婚频繁，雏鸟常一同养育。比起其他四族，青鸾蛋壳极厚，出壳最是困难，常需要外力帮助。” “真的？” 秦宁只听说过，雏鸟出壳不能被外力干扰。否则很可能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凤凰却反其道而行，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真的。” 赤昀一派轻松。见凰鸟啄了两下就退到一边，留凤鸟继续努力，当即勾起嘴角，笑道：“壳里是只凰鸟。” 这又是如何判断？ 秦宁眨眨眼，愈发觉得知识匮乏，见识太少。 壳内壳外共同努力，蛋壳上终于出现数条裂缝。 见到成果，小朱雀劲头愈高。 半分钟后，咔嚓一声，青鸾蛋从中间裂开。 裂口呈锯齿状，越来越大，小朱雀立刻扑闪着翅膀退后。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上半部蛋壳被完全-顶-起，毛茸茸青色雏鸟出现，乍开翅膀，发出第一声清脆的鸣叫。 秦宁愕然两秒，用手比划一下，发现刚出壳的青鸾个头不小，和最大的朱雀旗鼓相当。 “这是怎么回事？” “青鸾喜欢做力气活，例如挖掘地宫和开矿。”白珝靠在床头，手指缠绕一缕乌发，解释道，“所以，五族凤凰中，青鸾的身材最高。” 因为出生就大，需要更多的营养，所以蛋壳才厚？ 听完白珝的解释，秦宁趴低身体，平视刚出壳的青鸾。后者和小朱雀一样，熟悉秦宁的气息，对他有本能依赖。 “噍！” 稚嫩的叫声，仿佛是在撒娇。 青色的小脑袋蹭了蹭，小翅膀抱住秦宁手腕，大眼睛圆滚滚，说不出的可爱。 秦宁拿起一片蛋壳，递到青鸾嘴边。 咔嚓声起，进食时的青鸾，凶猛程度不亚于朱雀。 将小凰鸟放到一边，秦宁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枚蛋上。据白珝的说法，这只图腾颜色更深，十有八--九是一只凤鸟。 等了足足一个小时，青鸾吃完整只蛋壳，三片龙鳞，外加半盒海贝，蛋壳内始终静悄悄，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秦宁皱眉。 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毕竟这两只青鸾蛋没有成鸟看护，长时间留在储物器里，难保不会出现差池。 越想越是担心，秦宁当即将蛋捧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图腾无碍，甚至还轻轻摇了摇。 一番折腾下来，蛋壳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秦宁更担心了。 “不会真有事吧？” 白珝刚结束与栗颜的通讯，将红木的资料发给他，下令继续挖掘遗迹，人员注意安全。听到秦宁的担忧，拍了拍他的发顶，道：“不会有事的。” 只要图腾没有消失，里面的雏鸟就会安然无恙。” “可没一点声音，又该怎么解释？” 同样覆满图腾，该到出壳时机。一只成功孵化，精力充沛，食-欲-旺-盛。另一只却连丁点动静都没有，这是正常的吗？ “这……” 白珝略有迟疑，看向赤昀。后者同样托着下巴，表情中带着疑惑。 “不应该啊。”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盯着青鸾蛋，甚至用手敲了敲。 贴上耳朵，里面的雏鸟依旧静悄悄，不给半点反应。 这下，连两只成年凤鸟都开始担心。 “噍！” 吃饱喝足，正打算入睡的青鸾突然站起身，扑腾着翅膀跑过来，用力啄在蛋壳表面。 嫩黄的小嘴，锋利得超出想象。 一下，两下，三下。 蛋壳被啄出缺口，小青鸾鸣叫两声，翅膀用力扇动，轮番拍在蛋壳上，啪啪作响。 关于青鸾力气大这点，当场得到证实。 “噍——噍——噍——” 听懂雏鸟的叫声，秦宁脑门滑下三条黑线。 小青鸾压根不管那么多，叫完继续啄，啄两下继续叫。另一只凰鸟上前帮忙，雏鸟二重奏正式开启。 “噍！”出来！ “噍——噍！”知道你在里边，别不出声，给我出来！ “噍——”懒成这样，信不信把你的蛋壳都吃了？ “噍！”出来！ “噍噍噍噍！”有能耐装睡，有能耐你出来啊！ “噍噍！”再不出来，你就别出来了！ 凰鸟显然很生气，合力将蛋壳推倒，你一翅膀我一脚，看架势，竟要将朱雀蛋推到床下。 摔碎了，自然就出来了！ 见势不妙，秦宁忙飞扑上前，抱起青鸾蛋。顺便安抚两只凰鸟，无论如何，不能真把蛋摔碎。 “噍——” 两只小凤鸟凑上前，友好的啄了啄秦宁的手指。旋即团成毛球，靠着秦宁缓缓入睡。 凰鸟站在床脚，以为自己惹秦宁不高兴，耷拉着翅膀，很没有精神。 “过来吧。” 声音中带着笑意，秦宁拍拍腿边。 小凰鸟立刻来了精神，飞速冲过来，占据有利位置。 玄色光翼张开，仿效赤昀，包裹几只雏鸟。结果导致，白珝不过离开几分钟，再回来，床头已经没他的位置。 生平第一次，某只鸿鹄觉得刚出壳的鸟不顺眼，很不顺眼。 “嘘。” 秦宁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边。 “他们刚睡着。” 白珝没说话，将托盘放到床边，切开散发香气的烤肉，递到秦宁嘴边。 烤肉带着微辣，火候恰到好处，是鸑鷟喜欢的味道。 “多吃点。”指腹擦过秦宁嘴角，送到自己唇边，十分自然的舔了一下。 秦宁没留意，也可以说习惯成自然。继续张开嘴，等着被投喂。 见此一幕，赤昀又想咳嗽。 他越发感到担心。 这只鸿鹄远比想象中更奸-诈-狡-猾，肚子更黑。 投喂结束，秦宁打了个哈欠。 收起托盘，看着熟睡的四只小凤凰，白珝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一个接一个抓起来，塞-给赤昀。 “如果青鸾能在今夜出壳，最多三天，都能褪去原始形态。” 赤昀接过雏鸟，护在双翼下。 “到时候，可以去地下城看看。” 白珝点头。 几天的时间，足够探测仪搜寻红木，查找是否有生存迹象。 “你要带他们出去？” 听到赤昀的话，秦宁强撑着睁开双眼，用力拍了拍脸颊，驱散睡意。 “地下城有很多文献，还有供雏鸟学习的地方。”赤昀耐心解释道，“按照传统，凤凰破壳后三天，都要入内学习，没有哪族例外。” “可……” “我知道现在不一样。” 抬手止住秦宁的话，赤昀满脸不赞同。 “据我所知，目前的教育方式并不适合凤凰。你在所谓的学校里应该深有体会。” 体力，智力，战斗力，凤凰远胜其他羽族。满一岁的凤凰雏鸟，单打独斗，能战胜成年鹰隼。 这样的情况下，在一处学习很不公平。 对凤凰如此，对其他羽族亦然。 “荒古时，羽族的教育很有特点，与现下截然不同。”赤昀继续道。 “那时，羽族固然强大，捕猎的目标同样凶悍。” “长颈龙，黑甲龙，巨齿龙，身长均超过百米，都是食肉种族。” “成年羽族视龙族为猎物，羽族的蛋及刚出壳的雏鸟，同样是对方的目标。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攻击，付出惨痛代价。” 见秦宁听得入神，赤昀不介意多说一些。 即便环境不同，也该让雏鸟意识到，蓝域曾有过怎样的历史。 “当时的生物种族和如今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秦宁抱着青鸾蛋，问道，“是外形吗？” “这是一方面。准确来说是习性。”赤昀正色道。 “习性？” “或许你无法想象，但你认识的几个宿主，包括猛犸和独角兽，在当时全是杂食族群。” 杂食？ 秦宁愣了一下。 也就是荤素搭配？ “无法想象，对吧？”赤昀笑了笑。 “生命的进化，是为更好的适应环境。荒古早期，最初一段时间，七域族群生活在一起。资源争夺激烈，每个种族都是捕食者，也是猎物。” 虫族、兽族、羽族和蛇族不论，长鼻族和偶蹄族皆能以肉类为食，只是食谱配比不同。 这种情况下，除了水中的鱼，纯粹的草食动物几乎不存在。 “随着七域分化，各族群陆续开辟新星球，习性才渐渐开始转变。” 龙族的灭绝，有羽族和兽族的因素在，同样因为其不思进取。 仗着庞大的身躯，彪悍的攻击力，对开发星舰技术嗤之以鼻。到后来，发现多数族群开始新生活，唯有自己原地踏步，逐渐被环境抛弃，沦为历史中的尘埃。 “我生存的年代，龙族已经正视缺陷，开始试着改变。只不过，从结果来看，都是无用功。” 说到这里，赤昀深深叹息一声。 荒古时代，唯有龙族能和凤凰匹敌。 他曾一度认为，如果凤凰遭遇强敌，最可能的就是龙族。哪里想到，这些强大的荒古族群，竟先于凤凰灭绝，甚至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结束谈论龙族，话题重归当年的灭族灾难。 “变故太突然，事先没有准备，族中长老都是措手不及。”提及地下城陨灭，赤昀的声音低了下去。 “当年送出红木的，究竟是哪个族群？”秦宁问道。 “食猿雕和恐鸟。”赤昀靠向石床，单手捏了捏额心。 “恐鸟？” 秦宁猛地抬头，愕然看向白珝。 不是说地行羽族不被待见，怎么会成为凤凰附庸？ “没什么好奇怪。”白珝笑道，“荒古时，凤凰是蓝域的统治者，多数羽族都是附庸。” 其中当然包括地行羽族。 “那么，这两族就是黑手？” 事情会这么简单？ 秦宁有些糊涂。 本以为黑鹰才是幕后推手，恐鸟不过担任打手。如今来看，事情似乎是倒过来？ “未必。”赤昀笑得古怪，“等去过遗迹，或许能找出答案。” 秦宁还想再问，怀中的蛋壳忽然传出轻响。 不等他反应过来，睡着的青鸾似有感应，猛的睁开眼，扑腾着就要冲过来。 三只朱雀先后被吵醒，发现又睡在石床，早前一幕再次上演。 僵持几秒，赤昀认输。 四只雏鸟回到秦宁身边，小凤鸟老实的趴着，头一点接着一点。 小凰鸟精神倍足，跳起来，对着蛋壳又开始猛啄。 终于，蛋壳碎裂，一只青色的雏鸟慢悠悠从壳中站起，拍拍翅膀，发出一声鸣叫。 城区中心，巨坑底部。 探测仪增加到百部，挖开的岩层越来越宽。土石堆起来，几乎高过坑缘。 光芒愈亮，火红色的建筑静静沉睡在地底，不知过去多少岁月。 根据探测仪发回的画面，栗颜推断，这处可能是居住区。 继续向下挖掘，宽敞的街道交叉穿过数排房屋，交汇处矗立一座干涸的喷泉。 道路两旁，高大的古木从底部截断，横七竖八栽倒。间或有几个深坑，明显有树木被连根-拔-起，附近却找不到残枝败叶。 “继续挖。” 负手立在控制台前，盯着奇怪的深坑，想起白珝提到的红木，栗颜缓缓眯起双眼。 闻听消息，羽皇想亲自前来，却被事情绊住。议员派人询问，都被栗颜挡了回去。 黑鹰短暂醒来，从灰鹰口中得知“鵟雕正挖掘地下城”，两眼一翻，当即又昏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最后一只青鸾出壳，秦宁的抱蛋工作告一段落。 只不过，五只毛茸茸的团子全部认准了他。除了睡觉时间，绝不离开半步。找到机会，更要扑到秦宁身上。 面对这种源自天性的亲昵，白珝和赤昀都没有太好的办法。 “等他们变化就好了。” 事到如今，秦宁只能相信这个答案。 况且，他并不感到为难。 羽族对圆球的喜爱，绝不是说说而已。 伴随成长，小凤凰的食量与日俱增。 龙鳞和贝类退为零嘴，凶兽和异兽成为主食。就算是最喜欢睡觉的青鸾，闻到食物的香气，也会立刻睁开双眼，精神百倍。 “奇怪，都吃到哪里去了？” 放下见底的托盘，秦宁抱起一只小朱雀，好奇的看着他的肚子。 小凤鸟打了哈欠，舒服的拍拍翅膀，蹭了蹭秦宁，很快睡熟过去。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才是雏鸟的例行日常。 想起自己曾经这样，秦宁不由得脸红。忙将小凤鸟放下，捏了捏他的后颈。 片刻后，小凤鸟睡得更沉。小嘴张开，微微打起鼾声。 “我来吧。” 等五只雏鸟全部睡熟，赤昀走上前，替代秦宁的位置。 火红色光翼展开，属于成鸟的力量，缓缓包拢五只毛球。 无论朱雀还是青鸾，皆舒服得翻过身，摊开翅膀，小肚子一起一伏，呼吸愈发舒缓。 为避免雏鸟醒来吵闹，赤昀和白珝商议，在房间内另设一张床铺，作为养育雏鸟专用。 “这样一来，省得将他们搬来搬去。” 同样避免雏鸟对鸿鹄领地的“侵-占”。 白珝答应得十分痛快。 秦宁挠挠头。 按照常理，不是该和他商量？ 看看微笑的鸿鹄，再看看理所当然的朱雀，黑色的鸑鷟望向屋顶，放弃追问。 就这样，小凤凰们有了新地盘。 秦宁无需整天呆在舱房内，准时准点回来投喂即可。余下的时间，可以自行支配。 “我出去一下。” 秦宁放轻声音，指指舱门。 “好。” 赤昀点点头。 舱门向左右滑开，秦宁刚迈出两步，突然心头一动。下意识转过头，发现红光中，三只小朱雀正发生变化。 “到时间了？” “是的。” 金属门关闭，秦宁折返。 赤昀小心坐起身，掌心抚过三只小朱雀的脊背。 刹那间，红光大盛。 光芒中心，三只圆滚滚的毛球不断拉长，眨眼的时间，变作七八岁的孩童。 秦宁面露惊讶。 赤昀向他摇头，示意保持安静，变化尚未停止。 果然，在红光中，朱雀仍在成长。 身高增加，面容发生细微转变，赤-色的发覆上肩头，不到十分钟，已然变作少年。 变化停止，凰鸟成为婀娜少女，大概十四岁左右。两只凤鸟年龄稍小，大概在十二、三岁。 “不可思议。” 秦宁走回床边，看着陆续醒来的小朱雀，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难言是感动还是不舍。 毕竟，这几只毛团都是他孵出来的。 雏鸟变化时，褪去的绒毛自行变作短袍，同秦宁在荒岛穿着的十分相似。 一只小凤鸟最先醒来，揉揉眼睛，感受到秦宁的气息，当即就要靠过来。 不想后颈被抓住，赤昀满面严肃，对不满的雏鸟摇头。 “不行。” 刚破壳时没办法。现如今，绝对不能随意靠近秦宁，更不用说蹭脸求抱。那会惹火黑肚子的鸿鹄。 “吃饭。” 异兽肉递到嘴边，小朱雀转移注意力，不再试图挣扎。 秦宁看向赤昀，后者正手托下巴，看着三只雏鸟，似乎有些为难。 “有什么我能帮忙？”秦宁道。 “起名。”赤昀回道。 “名字？” “对。”赤昀眉间微皱，道，“原本这是父母的责任，再不济还有长老。现如今……” 话到这里，赤昀没有继续说下去。 给后代取名是一种荣耀，象征血脉延续。 如今，加上他自己，仅剩四只朱雀。取名的责任自然落到他的肩上。 赤昀既感到光荣，又觉得为难。 按照族群规矩，起名后不许更改。 假如雏鸟不满意，为了出气，长大后找他单挑怎么办？ 尤其是凰鸟，可能性实在非同一般。 苦恼的叹息一声，赤昀捏捏额角，视线扫过两只青鸾。 三只朱雀好歹是族人，念在守护多年的恩情，起码会给些面子。这两只青鸾，八成没那么多顾忌。 “这样啊。” 听完赤昀解释，秦宁环抱双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仔细想了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凑我赤昀耳边，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闻言，赤昀的眼睛越来越亮。 尾音落下，烦恼随之一扫而空，哪还有半点郁闷。 “行，就这么办。” 秦宁舒了口气。 小朱雀抬起头，奇怪的看着两人。 纵然听力优秀，奈何秦宁将声音压得太低，只能模糊听到简短词句，不足以辨清话中的全部含义。 三人互相看看，彼此交换眼神。 你明白吗？ 不明白。 你呢？ 也不明白。 哦，我也不明白。 那算了。 短暂交流之后，注意力又回到食物上。 对雏鸟来说，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吃”。 问题解决，赤昀心情大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和秦宁的距离有点近。当即脸色微变，退后半米。 秦宁瞬间无语。 他是洪水猛兽？ 就算过河拆桥也不用这么快吧。 殊不知，赤昀此举很有必要。 职责需要，白珝留在指挥室，面前的虚拟光屏时刻不停，清晰传送舱房内的画面。 看到秦宁和赤昀低语，双眼微眯，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控制台前，鸿鹄和黑雁齐齐打个哆嗦。 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冷？ 舱房内，小朱雀吃饱喝足，没有如往常一般入睡，而是坐在床上，好奇的看着两只青鸾。 自己变了，他们也快了吧？ 秦宁站在床边，心情依旧有些复杂。 不是亲眼所见，当真很难相信，这三只都是他孵出来的。 “咳！” 赤昀清清嗓子，肃然神情。 知道他有话要说，小朱雀立刻端正坐好。 “你名赤歆。”手掌拂过凰鸟发顶，赤昀正色道，“这是你祖母之名。” “是。” “你名赤皎，你名赤晨，均是族中长老之名。” 小凤鸟神情严肃，为自己能得此名而骄傲。至于好不好听，是不是合乎心意，完全不重要。 见状，赤昀向请秦宁投去感谢眼神。 秦宁弯起双眼，轻轻颔首。 “亿年之前，朱雀遭到暗算，全族陨灭。”看着三只雏鸟，赤昀沉声道，“你们是仅存的雏鸟，是族群复兴的希望。” 秦宁皱眉。 破壳不过几天，说这些是否过于沉重？ 见三只小朱雀肃然危坐，听得认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时的情况相当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赤昀目光微冷，道：“我要你们记住，这里是朱雀的领地，地下有朱雀的城市。即便被鸠占鹊巢，昔日的一切，绝不能轻易磨灭！” 说完这番话，赤昀便闭口不言。 许多事情，需要小朱雀慢慢消化。属于凤凰的荣耀，也需要他们自己体会。 当日，秦宁留下看护雏鸟，始终没有离开舱房。 白珝归来后，曾和赤昀短暂离开。再回来，两人表面不见区别，只是赤昀愈发小心，非必要，绝不靠近秦宁两米之内。 秦宁觉得奇怪，开口询问。 得到的答案，是落在唇角的一个轻吻，以及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我以为你该明白。” 恩？ 秦宁歪了下头，回忆近几天发生的事，联系到赤昀曾有过的举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嘴巴越张越大。 不是吧？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在……”吃醋？ 白珝挑眉，嘴角笑纹渐深，似在告知秦宁，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等等，我得好好想想。” 抬起右手，耙梳过乌黑的发，秦宁清晰意识到，自己被划入白珝的“势力范围”。 针对这种情况，他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般而言，是不是该抗--议两声？ 面对鸿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又从下至上扫回，秦宁禁不住叹息，双手捂脸。 抗--议别提，这种“赚大了”的感觉算怎么回事？ 没救了！ 真心没救了！ 接下来两天，秦宁闭门不出，专心看护青鸾，等着他们蜕变。 期间，三只小朱雀找准机会就想粘着他，几乎每次都被赤昀抓走。 遇上白珝在舱房，三只小凤凰则会乖乖退后，隔空投过哀怨眼神。 看得秦宁委实不忍，放出小章鱼，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权当是补偿。 “这是什么？” 小凤凰出生之后，吃掉带有图腾的蛋壳，会继承部分族群记忆。但想掌握更多知识，同样需要不断学习。 “黑域章鱼。” 秦宁捧起一只蓝球，递到小朱雀面前。 小章鱼挥舞触手，打招呼的同时，不忘继续配制调料。 多日没见秦宁的面，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必须努力表现！ “黑域章鱼？能吃吗？” 凰鸟盯着蓝球，满眼好奇。凤鸟凑过来，也是一脸渴-望。处在他们的年龄，凡是能动的生物，都会想尝一尝。 小章鱼当场僵住。 触手挥到一半，大眼睛涌起泪雾，委屈的看向秦宁。 “不能吃。” 秦宁放下蓝球，安慰的拍了拍。随即对三只小凤凰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能做出很美味的食物。” 朋友？ 小凤凰面面相觑。 虽说有点可惜，但秦宁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 “不能吃！” 少年少女排排坐，接过喷香的烤鱼，下口之前，向小章鱼友好的笑笑。 “放心，我不会吃你们。” “如果有谁要吃你，我会保护你！” 危机解除，借助美味的烤鱼，蓝球和小朱雀的友谊迅速升温。 见状，秦宁干脆一人一只，并且言明，一定要善待他们，不要哪天肚子饿，兴起当了口粮。 “我保证，绝对不会。” 凰鸟托起一只小章鱼，任由对方缠上手腕，威严的扫过两只小凤鸟。 “你们也一样，对吧。” 小凤鸟连连点头，没有半句反对。 秦宁摸摸下巴，突然想到，对十四五的少女用“威严”，真心有点坑。 那该怎么形容？ 端正、严肃……凶狠？ 连忙摇头。 还是威严比较合适。 看着三只朱雀，小青鸾很是羡慕。当下鼓起腮帮，拍着翅膀表示，一定要尽快转变。 “噍——”凰鸟叫了一声，意图引起同伴赞同。 “噍。”凤鸟倒是应了，然而声音不大，没有任何激-情。 “噍！”凰鸟不满，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 “噍！”不想！ “噍噍！”那就打起精神！ “噍。”知道了。 交流完毕，两只小青鸾憋着一口气，饭量增加一倍，肚子鼓成球。 秦宁万分忧心。 不会撑破吧？是不是该限制食量？ “没事。” 赤昀比他更了解雏鸟，笑着表示，吃得再多也没关系。 然而，三天过去，小青鸾始终没有变化。 不确定的看看雏鸟，又看看赤昀，秦宁满心疑惑。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 赤昀同样满头雾水。 “难道是血脉的关系？” 试着让秦宁为雏鸟注入力量，结果并不成功。秦宁累得脸色发白，小青鸾依旧维持原样。 “我忘了，你还没有成年。” 仔细想了想，赤昀打开通讯器，向白珝讲明情况。 心中觉得不太可能，鸿鹄还是回到舱房，展开光翼，将两只青鸾抱了起来。 半个小时不到，毛茸茸的团子变成修长的少年，舱房内寂静一片。 “看起来，他们有鸿鹄血统。” 赤昀环抱双臂，点了点头。 虽然是借助白珝的力量，才得以褪去原始形态，两只小青鸾对他却不怎么亲近。和小朱雀一样，照样喜欢粘着秦宁。 看到刚变化就比自己高的青鸾，某只鸑鷟深受打击，跑到墙角画了半天圈圈。 “秦宁？” “没事。” 拍拍手，秦宁正要站起身，腰突然被箍住。下一秒，直接被白珝托起来，抱在怀里。 “是不是累了？”烟色的双眸，清晰映出他的面容，语气带着忧心，“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突然觉得自己孩子气，秦宁环抱住白珝的肩膀，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我很好，就是觉得长得太慢，有点郁闷。”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秦宁奇怪的看着白珝，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怀疑。 “的确。”白珝突然笑了，眸底似漾起水波，声音柔和，说不出的魅-惑，“我也希望你能快点长大。” 秦宁：“……” 他是不是挖坑埋自己，顺便填了两锹土？ 五只小凤凰完成变化，经过木霖检查，都十分健康。尤其是最后出壳的青鸾，各项指标甚至超过凰鸟。 拿到体检报告，白珝和赤昀没说什么，秦宁琢磨两秒，忽然想起一句话：能吃能睡长得好。 于是乎，某只鸑鷟加大饭量，睡觉时间延长。 可惜，他长两厘米，新生的小凤凰能长三厘米。无论怎么努力，身高依旧是短板。 想起同龄的两只小鸿鹄，更觉郁闷不已。 这次回去，白曦和白岚能长多高？ 根据之前的情况推测，超他半头不成问题。 “不用郁闷。”赤昀安慰道，“五族凤凰里，青鸾向来最高，其次就是鸿鹄。鸑鷟喜水，都比较苗条。虽说你的个头的确有点小，不过没关系，还有成长空间。” 秦宁转头。 这是安慰吗？ 他怎么更郁闷了？ 又过去两天，五只小凤凰适应新形态，每天跟随赤昀学习。但一有空闲，仍喜欢粘着秦宁，赤昀抓都抓不走。 栗颜传回消息，地下城的发掘和清理工作进入尾声。 “找到红木一百三十株，已经做出妥善处理。其他多被挖掘，不知去向。” “经探测仪检测，已无辐射残留。” 接到报告，白珝同赤昀商议，带雏鸟进入遗迹的计划，很快被提上日程。 第七十七章 “你名青夕，你名青硿。” 两只小青鸾有鸿鹄血统，依照凤凰传统，取名的责任自然落到白珝肩上。 相比赤昀的苦恼，白珝格外干脆利落。 拍拍青鸾的肩膀，除了名字，多余的解释一句都没有。 族长和长老的名字？ 没有。 带有家族象征意义？ 同样没有。 族群的荣耀？ 更加没有。 两只小青鸾适应良好，甚至高兴的张开光翼，轻轻扇动两下。 秦宁这才发现，青鸾的羽毛并非纯粹的单色，而是深浅不一的青绿色层叠，靠近硬羽尖端的部分，隐隐闪着青光。 发现秦宁看着同伴，小朱雀很不服气。 一身青毛，哪里好看！ “噍——” 稚嫩的鸣叫声后，火红色光翼展开。 挑衅过于明显，青鸾立刻转头，眯起双眼。 两只凰鸟对视，皆眼神不善，随时可能开架。 凤鸟略显和平。 原因在于，某只青鸾站着都能睡过去。本就是二对一，趁对方没精神发起攻-击，实在没品，有损凤凰的骄傲。 “噍！”红毛的，别太过分！ “噍噍！”只需你亮羽毛，不许别人，什么道理！一身青毛，深浅不一样，哪比得上我！ 说话间，朱雀刻意舒展光翼，红光瞬间笼罩室内。 “噍！”想打架吗？ 青鸾怒了。 “噍！”打就打！ 朱雀等的就是这句话。 两只凰鸟怒目圆睁，明明是漂亮的少女，气势却不亚于任何成年猛禽，甚至高过一筹。 “噍！” 愤怒的鸣叫声重叠，凰鸟瞬间腾空，向对方冲了过去。 红光青光漫射，互相交织在一起。 光箭乱飞，成排凿进墙壁和地板，爆裂声不绝。 赤皎和赤晨同时退后，第一时间靠向秦宁，寻求“保护”。退到桌边才发现，青硿早占据有利位置，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朱雀瞪眼。 这种时候睡觉？ 骗谁呢！ 凶狠的瞪着小伙伴，转过头，视线对上秦宁，表情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那叫一个可怜。 秦宁单手撑着额头，不由得叹息一声。 自从五只小凤凰适应进化形态，几乎是每天开架。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准时准点，早中晚餐加宵夜，能和饭点比肩。 发起战斗的多数是两只凰鸟。 见识过羽城的妹子，秦宁对此不感到惊奇。 让他无奈的是，白珝和赤昀压根不管，甚至乐见其成。 “多打几架，可以磨练战斗技巧，有益无害。” “几天后前往地下遗迹，他们将接受考验。增强格斗技能很有必要。” 敢情没有围着你们开架！ 听到这些话，秦宁气得磨牙。 在两只成年凤凰的纵容下，小凤凰撒开翅膀闹腾。活脱脱诠释出一个道理：凤凰战斗力惊人，犯起熊来也超出常人。 秦宁居住的房间，由九层换到七层，再到五层，又到三层。 为何隔层？ 小凤凰破坏力太大，光箭穿透力太强。屋顶地板凿成蜂窝煤，压根没法住人。 回忆几天来的情况，秦宁二度叹息。 毛球的岁月是多么美好。 可惜啊……早知如此，宁可他们再多睡几天。 想到这里，扫一眼呼呼大睡的青硿，秦某人表情一僵。 睡觉也没用，照样会惹麻烦。 隼族讲师曾有的心态，他算是有了深切体会。 两只凰鸟越打越激烈，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剩下三只，两只怒瞪双眼，不停运气，一只呼呼大睡，半点不觉。 总结之前经验，秦宁站起身，走到门边，按下控制板。金属门向两侧滑开，迅速迈步走出。 待门扉合拢，室内的爆-炸-声没有减少，反而增高数倍。 很明显，三只凤鸟也打起来了。 “我就知道。” 耙梳两下乌发，望一眼紧闭的房门，秦宁转过身，沿走廊行到升降梯，心中琢磨，该同白岩要几头凶兽，才能平息这场战斗。 就这样日复一日，战复一战。 五只小凤凰食量暴-增，战斗力飙升。 秦宁搬到指挥室一层，远离留在三层的小凤凰，以为终于能睡个好觉。 不想，睡到半夜，屋顶忽然裂开，金属板如雨洒落。 腕上黑镯探出光束，织成白色光罩，弹飞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 睁开双眼，秦宁坐起身，无奈的叹息一声。 躲都躲不开，又来了。 几只小凤凰接连从天花板跌落，砸塌床铺，起身之后，仍乱飞光箭，打得激烈。 秦宁不禁狠狠磨牙。 “住手。” 小凤凰听而不闻，继续打。 “我说住手。” 嗖嗖几声，两-色-光箭飞过耳边，墙壁留下深坑。 静默两秒，秦宁忍无可忍，终于爆发。 赤歆和青夕互不相让，战斗到激烈处，正打算上爪-肉-搏，光翼忽然被抓住，双脚离地，直接被扔到墙边。 “老实呆着，不许动！”秦宁满面严肃。 三只小凤鸟惊讶时，半点没提防，脚踝被抓，抡飞几圈，自由落体，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抬起头，望向头顶的鸑鷟，满脸不可置信。 秦宁落到地面，光翼舒展，纯黑的色泽映衬肃然表情，威压瞬间笼罩。 如此强-压下，五只小凤凰马上老实。 早就该这么干了！ 秦宁拍拍手，目光威严，缓缓扫过几只小凤凰。 “说，还闹不闹了？” “噍……” “说话，不许叫！” “不闹了。” “你们呢？” “不闹了。” “很好。” 看着狼藉一片的卧室，秦宁额角鼓起青筋，火气蹭蹭向上冒。连续几天没睡好，起床气不容小觑。 “明天要去地下遗迹，今天都给我乖乖睡觉！” “是。” “不许吵架，不许打架！明白没有？” “明白。” 第一次见秦宁发脾气，五只小凤凰都有点吓到。 秦宁不是他们的父母，以他的年龄也不可能。但由他孵化，破壳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存在天生的亲昵和敬畏。 “好了，都起来。” 教育熊鸟必须讲究方法，打完巴掌要给甜枣。 储物器打开，两头异兽落到地板上。 弯曲的长角，浑身雪白的软毛，是小凤凰最喜欢的长毛兽。 咕咚—— 不知是哪个，突然咽了一口口水，在寂静的房间内格外清晰。 秦宁招招手，小凤凰们立刻会意，打开储物器，蓝球先后弹出。 落到异兽身边，小章鱼挥动触手，银光刷刷闪过。锅具架起，待水沸腾之后，倒入秘法烹制的汤料，香气顿时扑鼻。 片好的异兽肉下到锅里，咕噜噜的腹鸣声此起彼伏。 五只小凤凰眼冒绿光，几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锅内。 “噍？” 赤皎凑过来，小心的询问。 秦宁转过头，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又弯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 坑人的，个太高，没法拍头。 “我没生气。” 就算真有气，这会也消得差不多了。 “还有，多练习说话。” 凤凰的鸣叫声的确悦耳，但既然开始学习通用语，必须多加练习。 再者，战斗时，凤凰的叫声太有威胁性。 鵟雕黑雁且罢。 驻地中的其他羽族，例如啄木鸟和巨嘴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到小凤凰的叫声，都会有瞬间僵硬，十分影响工作效率。 知道秦宁没有生气，小朱雀和小青鸾同时松了口气。先后收起光翼，坐到锅边，等着吃夜宵。 秦宁抬起头，看一眼碎裂的屋顶，有半面金属板正半掉不掉，发出吱嘎声响。 思索片刻，振翼飞起，抓住金属板的边缘，轻松拽下。 认为缺口很不美观，三下五除二，该拽的拽，该砸的砸，顿时顺眼许多。 小凤凰们仰起头，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下次试一试？ 十几分钟后，浓汤沸腾。 兽肉融化在汤里，咕嘟嘟翻滚，香气愈发诱人。 “好香！” “能吃了吗？” “应该可以了吧？” 屋顶拆完，顺手清理过狼藉的室内，秦宁坐回朱雀和青鸾中间。 小凤凰们渴望的眼神，让他想起校园中的伙伴。 从离开主城到现在，四十多天过去，远远超过预定时间，当真有些想念。 “可以吃了。” 小章鱼取出托盘，举起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勺子，舀起浓香的肉汤，递给几乎要流口水的雏鸟。 五只小凤凰开餐，吃得头也不抬。 秦宁接过一碗，一边嚼着兽肉，一边思考，等他有时间，或许能写一份文献，名字就叫《论如何养育熊鸟》。 房门外，白珝勾起嘴角，单手按住赤昀肩膀，道：“不用去，他处理得很好。” 赤昀不得不承认，比起他，秦宁更适合“教育”这些雏鸟。 “明天进入遗迹，有什么需要额外注意？” “大致上，该注意的都已经列出。”话题转移开，赤昀压低声音道，“不过，就这样离开驻地，不做掩饰？” 凤凰五族，个顶个羽毛华丽，耀眼夺目。 雏鸟还能掩饰一二，如赤昀这样的成鸟，在天空盘旋一周，百分百吸引眼球。 之前，地下城刚出土时，赤昀陷入狂怒，根本没想到这些。 现如今，知道蓝域详细情况，要考虑的问题太多，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用。”白珝侧头，笑容里带着自信，“目前为止，城中族群全部撤离，留下的完全不足为惧。” “真是这样？”赤昀略有怀疑。 就在今天，还有几只灰鹰找上门，询问挖掘出的遗迹情况。 “被知道也无妨。”白珝笑道，颇有激将的意味，“以你我的能力，对付不了几只鹰？” “这倒是。” 两人相视一笑，属于凤凰的骄傲和自信，瞬间彰显无遗。 房间内，五只小凤凰吃饱喝足，陆续打起哈欠。 秦宁按下控制板，唯一保存完好的墙面升起，圆筒机器人滑出。 两只督促雏鸟洗漱，两只收拾金属碎片，顺便组装成床铺。 余下几只四处转转，沿着墙壁滑上屋顶。金属手臂探出，一阵敲敲打打。被朱雀和青鸾砸穿，又被秦宁“美化”过的屋顶，很快修补完好。 就地取材的关系，外观实在一般，但安全性确有保障。至少不会睡到一半，又有金属板坠落，将几人砸醒。 安置好五只小凤凰，秦宁没有立即入睡。而是站起身，走到房门前，按下控制板。 如他所料，白珝和赤昀站在门后。 某只鸑鷟眯起双眼，表情很是不善。 “晚安。” 声音几乎从牙缝挤出，话不多说半句，房门关闭。 没有闹出大乱子，不代表他不生气。 无论如何，态度必须表明！ 看着紧闭的房门，赤昀不明所以。 白珝则挑起眉尾，开始思索，究竟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秦宁消气。 “你说他生气了？”赤昀惊讶。 “你以为呢？” 白珝侧头想了想，或许，他承诺的礼物可以提前兑现。 翌日，秦宁醒来时，五只小凤凰仍睡得很熟。 坐起身，打个哈欠，接过圆筒递上的水杯，秦宁搓搓脸，略有些精神不济。 和小凤凰睡在一起，自然不能取出羽毛。 没有习惯的气息，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这也是秦宁暴-躁的原因之一。 洗漱之后，秦宁打开储物器，取出备好的早餐。 随后一一叫醒沉睡的雏鸟。 朱雀和青鸾起床后，利落的洗脸刷牙，吃起早餐。动作比平日快出许多，能睁眼睡觉的青硿也不例外。 很快，敲门声响起。 秦宁昨天关门的力气有点大，控制板被砸坏，整个向内部凹陷。 这导致金属门无法自行滑开。 于是，白珝和赤昀站在走廊上，耳闻两声巨响，眼睁睁看着门上-凸-起两只拳印，眨眼被光箭穿透。 五秒后，一扇金属门被整个卸下，横举起来，随手丢到一边。 秦宁拍拍手，身后站着五只满脸崇拜的雏鸟。 白珝颔首轻笑，没说什么。 赤昀激灵灵打个寒颤。 如此的“爽直”，难怪被黑肚子的鸿鹄盯上，早早捞进窝里。 一夜过去，秦宁反省自己，或许真有些迁怒。走到白珝身边，任由对方的手抚过发顶，表示和解。 “现在就出发？” “是的。” 白珝俯身抱起秦宁，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说道：“睡一会。抵达城中央，我会叫醒你。” “你知道我没睡好？”秦宁道。 “知道。”白珝紧了紧手臂，鼻尖蹭过秦宁额前，“抱歉，我早该想到。睡吧。” 秦宁有些不好意思。望过白珝肩头，发现几只小凤凰正围着赤昀，兴奋的询问遗迹情况。当即揉揉眉心，不再多言。 双眼闭了一会，忽然睁开。 秦宁抬起头，吻向白珝的下巴。 不料想，白珝忽然侧首，吻没落在预定位置，反而印上微翘的嘴角。 “故意的？”秦宁挑眉。 白珝的回答很简单，轻轻啄了一下秦宁的鼻尖，眸底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溺-毙。 赤昀一边回答小凤凰的问题，一边抬头望去。 看到两人相处的情形，嘴角不禁抽了一下。 到底该不该提醒那只鸑鷟，鸿鹄虽然是白羽，论奸诈狡猾，却高居五族之首？ 想起之前那场“切磋”，赤昀果断打消念头。 一行人登上飞行梭，穿过化为焦土的城区，很快抵达遗迹上方。 途经城市边缘，有鹰族飞行器试图跟上，被鵟雕拦截，二话不说直接拖走。 不论对方如何抗-议，如何表达不满，都是无济于事。 白珝同羽皇打过招呼，栗颜接到命令，除驻地人员之外，无论谁想靠近遗迹，通通拦下，议员也不例外。 从上方俯瞰，人工堆砌的岩层早被清理干净。 古老的地下城市，仿佛火红色的宝石，镶嵌在地底深处。 舱门打开，赤昀最先飞出，随后是白珝，最后是秦宁和五只小凤凰。 十几只鸿鹄护卫在四周，鵟雕和黑雁留在遗迹外，随时等候命令。 “先去那里。” 赤昀负责带路，沿着笔直的街道，飞向一座尖塔状的建筑物。 成年凤凰没有任何变化，几只雏鸟脸色-潮-红，包括秦宁在内，肩颈处浮现族群图腾。 越是靠近尖塔，感觉越是明显。 至门前台阶，几只小凤凰竟飞不稳，先后落到地上。 掌心按上石阶，力量瞬间涌入。 秦宁睁大双眼，只觉全身都在发热，图腾覆盖处，似有火焰燃烧。 第七十八章 尖塔高近百米，是凤凰传承之地的入口。靠近门前，雏鸟的血脉力量均被激发。 力量实在过于霸道，几乎无法承受。 不单是秦宁，五只小凤凰都瘫坐在地，象征族群的图腾不断加深。光翼展开，却无法再前行一步。 “这是第一层考验。” 立在尖塔前，赤昀俯视几只雏鸟，正色道：“要进入传承之地，必须经过这层考验。” 也就是说，承受血脉爆-发的力量，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忙，依靠自己登上台阶，走进门内。 两只小凰鸟咬紧牙关，率先站起来。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向前迈步。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身上的短袍早已湿透。 秦宁尝试深呼吸，不停告诉自己，这和之前几次没太大区别，只不过是力量更强横些，热度更高罢了。 玄色光翼舒展，黑、红两色光箭半隐半现。凝出实体后，并未发起攻击，而是化成百余条细线，交织在一起，缠绕秦宁周身。 光箭越来越多，即将无法控制。 秦宁艰难转过身，目光对上白珝，沙哑道：“退后……” 赤昀和白岩等不解其意，面露疑惑。 白珝则心有灵犀，在话音落下的同时，腾空飞起，迅速后退百余米。 秦宁单手撑地，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咬住腮帮，打起精神。目光扫过几只小凤凰，尽量提高声音道：“无法融合，可以释放。” 释放？ 小凤凰们愣住。 青硿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仿效秦宁，张开光翼，释放光箭。 一瞬间，体内的热意削减，脸色终于不再那么难看。 “快，照秦宁说的做！” 凤凰是绝顶聪明的种族。 有秦宁和青硿演示，小凤凰立即恍然，不假思索放出光箭。 “噍——” 凤鸣接二连三响起，赤色、青色、玄色光芒交织。 无法像秦宁一样，将光箭转化为细线，干脆全部对准天空，漫射而出。 刹那间，遗迹中腾起刺目光柱。 仔细看会发现，光柱由千百光箭组成，不只耀眼夺目，杀伤力更是惊人。 超出巨坑边缘，升到一定高度，光箭同时爆-炸。 半空中似绽放绚烂火花。 远处，鹰族穿梭机正同鵟雕纠缠。 无法进入遗迹，露面就被拖走，这样的待遇让鹰族议员震怒。 无论怎么说，他们身为议会成员，代表的是议会！羽城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别说探索遗迹，靠近看两眼都不行。 “我抗……” 议字没能出口，爆-炸声响起，震耳欲聋。 眺望光束升起的地方，鹰族议员表情僵硬，喉咙里似堵住一块石头，再无法出声。 奉命拦截的鵟雕也有些吃惊。 不过，事先被打过预防针，知道地下是朱雀城市，定然有不可思议之处，震惊两秒，迅速冷静下来。随后开启通讯，嘲讽道：“阁下准备继续抗-议？” 聪明人该知道，如此恐怖的力量，别说擅长争权夺利，很少上战场的议员，就是最善战的猛禽，都不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 鹰族议员咬牙切齿，到底不敢拿生命冒险。 僵持片刻，终于关闭通讯，灰溜溜返回航空站。 鹰乾两度昏迷，短暂醒来，道出“地下城”三个字，旋即又昏了过去。 这句话代表什么意义，鹰族议员全无头绪。最后决定，冒险前往地下遗迹，试图一探究竟。 无奈，羽城不肯通融，见面就拦截。而见识过恐怖的爆-炸，哪怕羽城不拦，议员也不打算再靠近半步。 “族长，就这样回去？” “不然怎么样？”灰鹰族长冷哼一声，道，“归根结底，咱们是灰鹰。从现在开始，最好同黑鹰划清界限。” “为什么？” 导航员转过身，他是灰鹰族长的兄弟，许多疑问，旁人不敢出口，对他而言却不是问题。 “别问太多，按我说的做。”灰鹰族长道。 “回去之后叮嘱所有人，在返回族群之前，尽量躲开黑鹰，不要过近接触。” “是。” 飞行梭穿过云层，驶向航空站。 灰鹰族长坐在指挥椅上，手指敲击腰间配环，点开光屏，一遍又一遍回放爆-炸时的情形。似乎发现了什么，愕然瞪大双眼，表情震惊，甚至夹杂一丝恐惧。 “不，这不可能！” 朱雀早该灭绝！ 就算这里曾是朱雀的领地，可那是亿万年前的事，怎么可能！ 联想羽城的种种举动，灰鹰族长心头一跳。 先设立星城驻地，移走火山下的居民，其后借灾难爆发，发掘地下遗迹，阻拦所有外族…… 汗水滑下额角，灰鹰族长几乎不敢想下去。 关闭光屏，虚脱的靠向椅背。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的祖先足够聪明，察觉黑鹰有异，立即解除两族同盟。凭着付出两座星系的代价，也要和他们撇开关系。 “族长？” “没什么。” 苦笑一声，灰鹰族长下定决心，回到航空站后，马上召集族人，启程返回星城。 并且通知全族，在这件事明朗之前，不要和林城接触。无论统辖星城的黑鹰，还是追随他们的族群，必须视为拒绝往来户。 “回去后，我会辞去议员职务。”灰鹰族长道。 闻者都是一愣。 “不要问为什么。只需记住，这是在保护族群。” “是。” 绘有鹰族图腾的飞行梭逐渐远去，消失在云层之后。 遗迹中，雏鸟的爆发终于告一段落。 光束慢慢减弱，进而消失不见。 秦宁和五只小凤凰瘫软在地，长发黏在额前，浑身上下如水洗一般。 然而，六人的神情都很轻松。 鸿鹄们陆续飞回，看着几只雏鸟，尤其是秦宁，均面带钦佩。无关年龄大小，能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就值得佩服。 赤昀站在尖塔前，形象略有些狼狈。 作为唯一的成年朱雀，理当成为引路人。登上台阶之后，必须立在固定位置，不能移开半步。 小凤凰们同时爆发，释放出恐怖力量。 距离最近的赤昀首当其冲，切身体会到，这六只雏鸟强悍的血脉。 耙梳过凌乱的额发，朱雀笑了。 “很好。” 原本还曾担心，沉睡亿年，又没有汲取父母的力量，小凤凰会有先天不足。 没料到，依靠生物能量，这些小家伙能长得这么好。 当然，孵化出他们的秦宁，以及供他们汲取力量的自己，都是功不可没。 想到这里，赤昀咧开嘴。眼角余光瞄到某只鸿鹄，不甘心的承认，好吧，还要感谢这只黑肚子。 “站起来，到我这里来。” 释放出力量，不等于通过考验。 小凤凰们明白，必须站起身，迈步登上台阶，站到门前，才有资格进入尖塔。 休息片刻，力量逐渐恢复。 秦宁单手撑地，一跃而起。纵然脸上带着汗水，身体却格外轻松，动作干脆利落。 “走吧。” 秦宁回身招呼几只小凤凰。 无论朱雀还是青鸾，均自动自觉围拢到他的身边，甚至为位置互瞪。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八成会当场开架。 “咳！” 赤昀咳嗽一声，提醒小凤凰，这里不是争执的地方。 “先上去。” 原本，秦宁没想过自己也能进去。考虑到身份，似乎有点不合适。 结果被告知，这里是凤凰的传承和学习之地，不仅局限于朱雀。 “放心进去吧。” 登上九层台阶，站在门前，赤昀拍拍秦宁的肩膀。 “这扇门很古老，城市建立之前已经存在。依照传统，只有未独立的雏鸟可以进入。” “里面都有什么？”秦宁问道。 五只小凤凰同样好奇。 “暂时不能说。”赤昀笑道，“需要你们自己发掘。” 话落，发出一声长鸣。赤-色光翼展开，红光冲天而起。 伴着红光，尖塔顶端响起钟声，亘古悠远。 声音在耳边回荡，高达几十米的石门，表面浮现绚丽图腾。 朱雀、青鸾、鸿鹄、鹓鶵、鸑鷟。 五族图腾一一展现，仿佛振翅欲飞的神鸟，昂首长鸣，翱翔云层。 按照赤昀指引，待玄光闪过，秦宁上前半步，掌心按上石门。 “欢迎你，我的后裔。” 清悠的声音在耳边飘过，秦宁愣神的功-夫，玄光汇成一束，将他罩住。 光芒大炽，石门并未开启，黑色的鸑鷟已消失在远地。 “噍！” “秦宁！” 五只小凤凰同时炸毛，齐刷刷看向赤昀，眼神相当不善。 “秦宁去了哪里？！” “放心，没有危险。想进入传承之地，这是必经的过程。”赤昀解释道。 小凤凰们半信半疑。等到红光和青光闪过，陆续将手按上石面。光芒汇成几束，分别将五人带入门后。 完成引路人的任务，赤昀长舒一口气。 进入门后，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 正思量要花费几天，身后突然有强-压-袭来。 不知何时，某只白金色的鸿鹄登上台阶，和他只差三步距离。 赤昀转过身，不太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白珝。 顺着对方目光，看向拢在身前的双手，当即愣住。 不是吧？ 拍一下肩膀而已。 要不要计较到这个地步？ 白珝挑眉。 不只肩膀，还有背。 “啥？！” 赤昀哀嚎一声，见白珝张开光翼，当真是嘴苦心更苦。 就为这点事，值得吗？ 白珝表示，值得，很值得。 于是，两只凤凰划出场地，在遗迹上方大打出手。 红光白光交织，爆-炸声声不绝。 继灰鹰之后前来探查的议员，无不被此景震慑。争先恐后跑回航空站，对众人道：“灰鹰没有夸大，遗迹内有可怕的力量，极端危险！” 众人猜测纷纷，都是心中没底。 没有一人想到，这样恐怖的场景，不过是两只成年凤凰开架。 第九艘飞行梭跑远，赤昀侧身躲开一波光箭，怀疑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为保护遗迹，两人都没使出全力，自然不会有受伤的可能。 只不过，这场“切磋”在凤凰内部不算什么，在外族眼中却是声势惊人。凡是没见过凤凰开架的，都有可能被吓跑。 白珝没有否认。 仅凭鵟雕拦截，无法阻挡所有的好奇心。与其大费周章，不如一次性吓跑，给雏鸟的传承和学习留出时间。 打开通讯器，确定没有飞行艘靠近，白珝落回地面。 “白岩，你和白清留在这里。” “是。” “其他人分散开，按计划搜寻。” 鸿鹄依令行事，纷纷展开光翼，很快不见踪影。 赤昀落到白珝身侧，道：“你要守在这里？” “不。”白珝摇头，道，“我打算去发现红木的地方看看。” 赤昀凑近些，单手按上白珝肩膀，道：“一起去。” 白珝侧首，扫一眼肩膀上的爪子。 赤昀浑然不觉，低声道：“即便被挖走，多少也会留下线索。你说那片木头出自黑鹰，那么，挖走这批红木的，可能就是鹰族。” 城市竣工后，送来种子和树苗的是食猿雕和恐鸟。 挖走成木的有可能是黑鹰。 凤凰衰落后，登上王位的是哈斯特鹰。 这么算下来，说事情和鹰族无关，傻子都不会相信。 “哈斯特鹰已经灭绝。”白珝振翼飞起，补充道，“在一万年前。” “那场内战？” “对。”白珝升高数米，俯瞰曾种植红木的地方，“就在鸑鷟灭族之后。” 当时，黑鹰背叛凤凰，鸑鷟遭到暗算，陷入死地。包围鸑鷟舰队的，就是哈斯特鹰和部分附庸族群。 失去亲族，鸿鹄悲伤狂怒，展开疯狂的报复。 凡是扯上关系的族群，不被灭绝也是元气大伤。包括曾屡次担任羽皇的巨鹰，无一例外。 黑鹰能留存到现在，绝对称得上运气。 “鹰族。” 赤昀飞在白珝身边，看着形状怪异的树坑，突然神情一变。 “奇怪……龙？” “你说什么？” “那里。”赤昀降低高度，仔细观察两处深坑，对比之后，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羽族之外，龙族肯定来过。” “龙族？”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盗龙。”赤昀眉间紧皱，心情很不好，“只有他们的爪子，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盗龙个头不大，同黑甲龙相比，称得上小不点。 天生的劣势迫使盗龙群居。 习性使然，这种小个头的龙进化出独一无二的尖爪。能轻易破开鳞甲，撕开巨龙的皮肤。如长颈龙和黑甲龙等庞然大物，遇上成群的盗龙，也得跪下唱征服。 不过，在朱雀灭绝时，盗龙的数量已经变得稀少。 羽族的捕猎只是一部分原因。 关键在于，他们不被龙族接纳，凡是在龙族的领地内都要被驱逐。 “盗龙会捕食成体，却更喜欢幼崽和蛋。” 甚者，他们连同族都不放过。 一旦在捕猎中受伤，多数会成为同伴的食物。 “这些痕迹留存的年代，肯定晚于城市毁灭。” 赤昀皱紧眉头，不愿相信，仍有盗龙存留在世。 “龙族。”沉吟两秒，白珝沉声道，“据我所知，七域之内，仅蓝域存有一支原始翼龙。” “原始翼龙？” “在恐鸟掌管的石城。” 恐鸟，又是恐鸟！ 赤昀狠狠磨牙。 一瞬间，表情阴沉似水。 尖塔内，秦宁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玄光笼罩的刹那，他便失去知觉。光芒散去，头仍一阵阵发晕。 勉强站稳，发现身处一片金色沙滩。 两轮火红的骄阳高悬天际，蔚蓝晴空万里无云。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奇形怪状的礁石矗立在四周。 秦宁弯下腰，抓起一把细砂。 触感异常真实。 “异空间？” 不等他想明白，场景忽然发生变化。 海浪翻滚，天空乌云聚拢。半分钟不到，雷声轰鸣，闪电直劈而下。 丈粗的闪电一道接一道，距离海滩越来越近。看那架势，竟是冲他而来。 咔嚓！ 又一道闪电劈落，秦宁差点炸毛。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就跑。 这就是所谓的传承？ 这就是xxx的学习？！ 坑鸟也不能这么坑！ 咔嚓！咔嚓！咔嚓！ 闪电越逼越近，秦宁超常发挥，贴地飞过沙滩，瞬息快成光影。 逃命中不忘担忧，那五只小凤凰都在哪里？ 第七十九章 轰隆！咔嚓！ 乌云压境，白昼如同黑夜一般。 雷声轰鸣，片刻不停。 闪电爆闪，一路从海面劈向沙滩，紧追在秦宁身后。 一路疾飞，秦宁逐渐发现，闪电似乎很有规律，大概半分钟一道，足够逼得他四处乱窜，忙于奔逃，却不会真伤他性命。 念头闪过，秦宁绕过成片黑色的礁石，寻找隐蔽处，强迫自己冷静。 或许只是看着吓人？ 没承想，就在迟疑的时瞬间，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当空砸落。利落劈开礁石，将坚硬的岩石碾得粉碎。 ……他错了。 看着吓人，劈起来更吓人！ 秦宁咽了口口水，发挥最大潜力，如利箭一般疾飞而出。 咔嚓！ 一道闪电落在身后，沙滩腾起黑岩。 咔嚓！ 又一道闪电紧追而至，留下成片焦土。 咔嚓！ 碎石飞溅，百米的礁岩成为历史。 大概是认为秦宁太会跑，你追我赶的游戏结束，闪电直接连成电网，呈圆筒形罩下，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银蛇舞动，电流噼啪作响。 秦宁当场傻眼。 前后左右都被包围，这还怎么跑？ 向上飞？ 不抬头则罢，抬起头，秦宁登时泪流满面。 一道比之前更粗，威力更加惊人的闪电，正在半空中酝酿，随时可能落下。仿佛在说，小样儿，你跑啊，继续跑啊。 拼了！ 咬紧牙关，秦宁振动双翼，猛然上冲。 不求其他，只希望在闪电落下前脱身，冲出电网。好歹别成史上第一只烤凤凰。 秦宁的动作不可谓不快。 然而，闪电比他更快。 刺目的白光中，秦某人被电光包围，彻底体会一把触电的感觉。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咔嚓！ 一道不够，又一道紧随而至。 无论黑镯还是白珝给他的金环，在雷声和闪电面前全部失效。 秦宁二度被电网困住，任由闪电劈落，全身炸毛。 劈着劈着，他突然发现，脑海里多出许多陌生的“知识”。 难道这就是传承？ 秦宁顿感牙酸。 创造这里的族群祖先，当真很有性格。 知道没有生命危险，秦宁试图静下心来，将杂乱的知识理顺。不想被闪电连连打断，一次又一次炸毛。 几次尝试失败，秦宁只得放弃。立在电网中，任由闪电一道接一道砸落。 劈吧，随便劈。 反正劈不死，随它去。 至于能劈碎礁石的闪电，为何劈不死他……秦宁拒绝去想。 如果答案是某种恶趣味，当真会对凤凰的高大上失去信心。 雷声轰隆隆作响，闪电在沙滩上狂舞。 整整半个小时，秦宁维持炸毛状态，头发根根直立。 终于，最后一道闪电落下，雷声戛然而止。 乌云消散，天空开始放晴。 电网骤然消失，秦宁抬起头，摸摸刺猬似的头发，喷出一口烟气。 晃晃脑袋，难怪赤昀不说，这里真心坑人！ “咳咳！” 咳嗽两声，咕咚咕咚灌下半肚子水，嗓子总算舒服许多。 关闭储物器，秦宁不由得苦笑。 该庆幸准备充足？ 不然的话，被雷劈不说，还要费劲四处找水。以传承之地的坑人程度，麻烦绝少不了。 秦宁走出两步，身上不停掉落灰渣。转身走到海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下沉两米，如灵巧的飞鱼一般，瞬间破水而出。 覆在皮肤上的烟尘剥落，竖立的头发变得顺贴。 秦宁呼出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脸，忽而“咦”了一声。摸摸脸颊，又蹭蹭胳膊，举起右手，翻看手背掌心，白得几乎透明。眉间不由得皱出川字。 “被雷劈还有这种效果？” 从水中离开，秦宁耙梳过额前长发，扯去粘在身上的布料，打算重换一件短袍。 衣服上身，立刻发现不同。 本该超过膝盖的下摆，竟然短了一截。 短袍不可能缩水，忽然变小。唯一的解释，是他个子变高！ 比划两下，秦宁咧开嘴角。 如果雷劈能长高，他不介意被多劈几下。 转身看向礁石，秦某人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飞上去吼叫声，让雷声闪电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等他做出决定，周围景色忽然发生变化。 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涛，海水出现巨大漩涡。漩涡中心不断陷落，海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狂风骤起，岸边沙粒簌簌流动，集中涌向大海。 破碎的礁石翻滚，接连落进水里，砸起雪白的浪花。 秦宁逆风飞起，发现头顶似乎有屏障阻隔，压根飞不出去。而他之前所在的海岛，正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倾斜，似轮船倾覆，缓慢陷入海中。 砂石入海，水浪翻滚。 环绕海岛四边，卷起恐怖的涡旋。 秦宁心知不妙，奈何无处可逃。只能被困在透明的屏障中，眼睁睁看着这场沧桑巨变。 作为旁观者，压力还算不大。 万万没想到，海岛沉没之后，漩涡久久不散。水龙飞腾奔涌，自漩涡中心疾-射而出，有生命般缠住秦宁，将他拽向水涡深处。 “我xxxx啊！” 面临生命威胁，秦宁终于没控制住，不太-和-谐-的词汇脱口而出。 “秦宁！” 以为是幻听，秦宁根本没有留意，专心对抗水龙。 不料想，手腕忽然被抓住。 秦宁猛的抬起头，发现屏障已经消失。两只浑身焦黑的青鸾，正一左一右拉着他，试图将他拽出漩涡。 看情形，他们和自己一样，也曾遭过雷劈。 “我们拉你上来！” 青夕和青硿慢一步被传送，落在距秦宁不远的海岛。 幸运的是，他们挨过闪电，却没有被困住。 飞离海岛，四处寻找出路时，听到秦宁的声音，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飞过来，就见到眼前一幕。 两只青鸾没有迟疑，当即抓住秦宁手腕，试图将他救出。 水龙力量极强，合三只凤凰之力，依旧无法挣脱。 “快松开，不然会被一起拽进去！” “不放！”青夕咬牙，凤凰的骄傲不允许她放手。 “对！”青硿隐去慵懒姿态，狭长的眼尾斜飞，带着凌厉的味道。 轰！ 海中忽传巨响。 漩涡瞬息扩大，中心又有两道水龙飞出，先后缠上青夕和青硿。 这下子，别说救出秦宁，两只小青鸾都无法脱身。 “噍！” “别害怕！” 秦宁怒了，当真怒了。 玄色光翼瞬间张开，撕破恐怖的水龙。长鸣一声，光箭凝出实体，继而合拢，变作一柄超过两米的长刀。 握住刀柄，秦宁不甚满意。 长刀似有感应，再次生出变化。 玄色刀刃虚化，刀柄变粗，不到五秒的时间，化作黑色的狼牙棒，尖刺雪亮，威武慑人。 以凤凰的审美，这支兵器的确有点磕碜。 不过，面对眼前的状况，却是最为适用。 “噍——” 秦宁再次高鸣，挥舞狼牙棒，猛然砸向水龙。 玄光飙飞，丈粗的水龙从中截断，水流飞溅。 赶在水流合拢前，秦宁抓紧救出两只小青鸾，以最快的频率扇动双翼，带着他们一起冲向高处。 “秦宁，你好厉害！”青夕没有半点害怕，反而盯着狼牙棒，语带兴奋，“你手里这个是什么？” “武器。” 秦宁飞得更高。 “被雷劈的时候，脑子里多出许多知识。”青夕晃晃头，道，“我好像也能做到。” 说话间，小凰鸟展开双翼，青色的光箭聚合，不断凝固，最终变成一柄青色冰刃。除了颜色，论外形，比重量，都和秦宁手中的一模一样。 挥舞两下，觉得相当趁手，青夕不由得绽放笑容。 “这个好！有了这个，我一定能把赤歆揍得心服口服！” 青夕高兴不已，秦宁冒出一头冷汗。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出手就是狼牙棒？ 知道羽族妹子威武，可这样的形象，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正想劝说几句，左手边的青硿同样舒展双翼，光箭集中，同时凝出两支狼牙棒。 “一支太轻，两支趁手。” 秦宁：“……” 想起白珝的金色长弓，对比三人手中的狼牙棒，心情之复杂，已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正哀叹时，水龙再度袭至。 不用他发出警告，两只小青鸾同时调转方向，举起狼牙棒一顿狠敲。 轰！ 青光飞过，水龙截断。 轰！ 海水四溅，半空流淌半截瀑布。 轰！ 倒塌的水柱也不放过，三砸两砸，捶木桩一般通通砸回海里。 秦宁单手捂住额头，默默仰望长空，突然觉得“罪-孽”深重。 建造传承之地的凤凰祖先，如果看到此情此景，肯定会怒火狂燃，暴吼一声，举起翅膀将他扇飞，能扇多远扇多远。 凤凰的高贵呢？ 神鸟的优雅呢？ 就着烤肉吃没了？！ 带歪孩子有没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三只小朱雀不在。 秦宁舒了口气，正想降低高度帮忙，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登时让他全身僵硬。 “秦宁，我们来了！” “青夕，你能凝出兵器了？” “青硿，你手里是什么？” 比起鸑鷟和青鸾，朱雀更能“适应”雷鸣电闪。被劈的时候，根本躲都不躲，称得上英勇无畏。 只不过，进来时的落点有些远。待到雷声停止，考验结束，穿过大片海域，才找到三人被“困”的漩涡。 见面之后，发现青鸾手中的兵器，同时双眼发亮。 片刻后，三支火红色的狼牙棒出炉。 秦宁除了捂脸，只能捂脸。 有了朱雀加入，水龙不及合拢，已被砸得支离破碎。 五只小凤凰一字排开，各个手执狼牙棒，绝对的威武霸气。 秦宁沉默半晌，知道事实既成，无法更改。 可凤凰挥舞狼牙棒，画风实在有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诡异。拿把朴实的长刀都比这强！ 出去后该如何向赤昀解释？ 那只朱雀会不会真的喷火？ 秦宁想劝，却实在无从劝起。 狼牙棒在手，五只小凤凰顿感天下无敌，压根不想换。 赤皎最聪明，将狼牙棒拉长，用起来更加顺手。赤歆和赤晨受到启发，一个加长棒上尖刺，一个增加重量。 试验过程中，水龙不够砸，直接冲向漩涡，就要“劈”开海水。 “等等！” 见状，秦宁心头一跳，连忙出声阻止。 “回来！” 伴着话音，迅速飞向兴奋的小凤凰。 靠近漩涡的同时，四周忽然掀起巨浪，绵延成数百米的水墙，继而呈弧形升高，不断向头顶合拢。 眨眼的时间，六人被水墙包围，出入无门。 “快过来！” 心知不妙，秦宁不及多想，迅速将五只小凤聚到身边。 传承之地理应不会伤害凤凰后裔，从落雷闪电就能看出。但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果哪里出点差错，后悔都来不及！ “都靠在一起，别乱跑！” 发现情况不好，五只小凤凰收起轻松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按照秦宁的吩咐，全部手拉手，尽量呆在一起。 “如果被漩涡卷进去，一定要冷静，保护好自己。”秦宁咬了下腮帮，紧张盯着压下的水幕，语速飞快，“有我在，不用害怕。” 话音未落，水幕轰然袭至。 秦宁没有迟疑，抓住最近的两只小凤凰，牢牢护在怀里。 光翼张开，挡住水流的压力，尽可能将小凤凰包拢。 水浪砸落，耳鼓嗡嗡作响。 没有外力保护，想要度过这场困境，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伴着水幕，漩涡不断扩展加深。 小凤凰们拉紧彼此，展开光翼，同可怕的压力对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浪似无穷无尽。小凤凰的体力不断消耗，随时可能支撑不住。 秦宁咬紧牙关，终于下定决心。 “跟我来！” 与其僵持下去，不如主动投身水涡。他倒要看一看，这下边究竟有什么。 五只小凤凰紧跟秦宁，直冲入漩涡中央。 冲过漩涡的刹那，六人仿佛闯入陌生的世界。本该被海水包围，却发现四周一片清爽。 秦宁仰起头，海水漂浮在头顶，透出耀眼的光斑。丝毫不见海浪呼啸，水龙飞卷。 金色的沙粒踩在脚下，高大的立柱并排-挺-立。赤红的颜色，雕刻精美的图腾，竟是珊瑚堆砌而成。 “这是哪？”赤歆满眼好奇。 “不知道。” “大概是传承之地的中心？” “或许。” “只是或许？” “你能确定？“ “不能。” 五只小凤凰语带惊叹，看到圆柱上的图腾，立即凑了过去。 秦宁没有加入讨论，告诉他们不要走远，俯身拂开细沙。如他所想，沙下是青石铺成的长路，正好位于圆柱之间。 长路笔直，直通往“海洋”深处，仿佛没有尽头。 “假如真是异空间……” 秦宁捏了捏后颈，脑中闪过几种猜测，始终无法完全确认。 “如果白珝在就好了。” 自言自语一声，不想被赤歆听到。 小凰鸟立即转头，问道：“你想鸿鹄了吗？” “……”这让他怎么回答？ 闻声，余下四只小凤凰不再研究珊瑚柱，也纷纷凑过来。 “我一直想问，是他孵出你的吗？” “不然的话，就是你的伴侣？” “秦宁没成年！” “可他孵出了我们。” “对啊。” 小凤凰们叽叽喳喳，秦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这样的建筑方式，我曾在青鸾建造的地下城中见过。既然有路存在，前方应该会有建筑群。” 僵硬的转开话题，秦宁拂开更多细沙，计划沿着长路前进。 “不要乱跑，跟紧我，记住没？” 秦宁表情严肃，小凤凰们一起点头。 六人沿着石路前行，半点不知道，海洋深处，正有一座“宝宫”等着他们。 地下城中，赤昀和白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陆续找到七八处证据，足可以证明盗龙的确来过这里，并且挖走不下五棵红木。 “盗龙食肉。” 翻译过来，挖走这些木头绝不是为吃。而且，盗龙喜欢群居在岩洞，同样不会挖木头造房子。 “唯一不确定的是，是否有盗龙还活着。” “或许该找恐鸟问一问。” 白珝话落，赤昀不禁挑眉。 “据我所知，原始翼龙同恐鸟伴生。”白珝顿了顿，继续道，“这种情况，从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 在整件事中，恐鸟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角色？ 看着留有爪痕的树坑，白珝缓缓勾起嘴。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地行羽族不会仅是帮凶。 第八十章 海面下，青石路不断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红珊瑚砌成的立柱逐渐消失，变为青黑色的方形石柱。其上的花纹和图腾随之变化，少去许多花俏成分，颜色渐深，纹路粗犷，愈发显得庄严古朴。 一路前行，秦宁留意观察周围环境，在心中默数。 走过第六十六对石柱，石路陡然截断，面前-耸-立一面环形石门。 石门以整块花岗岩雕琢而成，中心被掏空，边缘经过精心打磨，光滑如玉。其上刻有羽族图腾，颜色各异，形态不同。 图腾和图腾之间，镶嵌圆形和棱形宝石。依一定规律排列，自成图案。 历经悠久岁月，图腾颜色依旧鲜亮，粲然若新。 “这不是凤凰图腾。” 赤歆十分好奇，靠上前观察。 很快发现，六成以上的图腾都很陌生，只能辨认出寥寥几种。 “这是鵟雕，这个是金雕。” “这个图案代表黑鹰？” “不对，比黑鹰图腾更大，更像是巨鹰。” “这是鹄族。” “雕鹄，雪鹄，这只好像在张口大笑，是笑鹄。” “快看，有隼族。” “颜色真漂亮。” 五只小凤凰聚在石门前，仔细辨认图腾代表的种族。很快得出结论，这些羽族十有八--九是凤凰的附庸族群。 “宝石排列代表守护。” “不认识那些，恐怕已经灭绝。” 青夕做出总结。 意外的，赤歆没有出言反驳。 两只小凰鸟总是针锋相对，大有一地不容二鸟的架势。 如此“和平”的时期实在少有。 三只小凤鸟互相看看，掩饰不住表情中的惊讶。 青夕皱眉，当即怒道：“这副表情什么意思？” 赤歆同样面色不善，握住拳头，指关节咔吧作响。明显在表示：看什么看，想挨揍吗？ 当然不想！ 小凤鸟缩缩脖子。 凤凰武力值强大，但是，这两只凰鸟实在超出常理，强大到不可思议。 难道是吸收更多生物能？ 不然的话，怎么总是压着自己揍？ 小凤凰们争执时，秦宁仔细观察石门四周。 图腾只是其次，门上若有似无的力量更让他提心。 心神为之震动，证明门后一定有东西在吸引他。但理智却敲下警钟，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建造这里的凤凰相当恶趣味，基本不按常理出牌。假设门后又是一个“陷阱”，类似雷劈电击，过去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秦宁，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发现哪里不对？” 出声询问的是赤皎。 几只小凤凰中，他最常粘着秦宁。相比起同伴，性格更加细腻，遇事常会较真。 “你能感受到吗？” 秦宁示意赤皎上前，掌心覆上门框。 “有一种奇怪的力量。” 片刻，赤皎微微皱眉。确认不是错觉，当即转过头，对同伴道：“快过来，这石门有点不对！” 闻言，四只雏鸟立刻停止“争吵”。 “哪里不对？” “过去看看。” 两只凰鸟率先走上前来，仿照赤皎的样子，单手覆上石门，感受涌动不息的力量。 “的确。” “这是什么？” 青夕好奇的捅了下石门中心。 岩石被掏空，中心看似透明，实则有一层屏障。指尖碰到，立刻被弹回来。稍微用力些，屏障表面竟有波纹-荡-开。 “这到底是什么？” 五只小凤凰凑到一起，好像发现有趣的玩具，一个接一个尝试。 “我不成，赤歆也不成，证明不是族群的原因。” “像不像保护屏障？” “有点类似，又不完全相同。” 小凤凰们环抱手臂，开始冥思苦想。中途穿过石柱，试图绕到门后。 可惜，一旦离开青石路，走到石柱之外，立刻遇上急流。别说绕过石门，发现其中秘密，险些被卷走回不来。 “穿又穿不过去，绕有绕不开，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想前进，必须穿过石门。 以目前的情况下，这个任务很难完成。 小凤凰鼓起腮帮，不约而同对着石门运气。 秦宁没说话，迈步走上前，轻轻触碰门上屏障。想了片刻，让小凤凰退后，划开指尖，覆上石门中心。 血珠滴落瞬间，石门骤起共鸣。 透明的屏障凝出实影，竟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血珠牵成细线，染红图案边缘。白色光影微微泛红，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石门四周产生微妙变化。 沙石似雾般飘散，石门竟开转动。 宝石熠熠生辉，图腾愈发鲜活，齐齐发光。鸟首直对光芒中心，似膜拜振翅的凤凰，肃穆庄严。 百鸟朝凤？ 不知为何，秦宁心中忽然冒出这四个字。 伤口很快愈合，掌心却无法从光中移开。 光影变化时，指间陷入其中，继而是手腕、前臂。整个人被固定在门前，根本挣脱不开。 小凤凰们发现情况，立刻一涌上前。一个拽一个，无论如何不能和秦宁分开。 “抓紧了！” 半个身体陷入光中，感受到来自门后的拉力，秦宁只来得及回头，说出以上三个字，就被拽进光中，不见踪影。 “秦宁！” 小凤凰咬紧牙关，牢记秦宁的叮嘱，坚决不松手，接二连三消失在门前。 最后一只小凤凰穿过石门，光影倏然变暗，门上宝石不再发光，图腾不再鲜活，重新化为古老的石刻。 屏障变得透明，石门停止转动。 沙雾飘散，四周恢复寂静，一切的一切，都想没有发生过一样。 穿过石门，秦宁和五只小凤凰立即被卷入漩涡。 仿佛进入时光隧道，四周闪现无数光影，快得来不及捕捉。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场场惨烈的战役，以及在战争之后，上亿年的和平岁月。 “抓紧，千万别松开！” 被恐怖的吸力束缚，被迫前行，展开光翼也是无济于事。 六人只能手拉手，尽量抱团，一起飞向漩涡深处、 小凤凰初历此景，虽有几分害怕，仍是好奇和兴奋居多。 秦宁则是提心吊胆，双手牢牢抓住两只小凤凰。见对方满脸兴奋，当真有些无语。 如此心大，该说是优点吗？ 不知过了多久，六人终于靠近隧道尽头。 吸力骤然加剧，光影的闪现频率增快数倍。 狂风席卷，这种被生拉硬拽，逆风向前的滋味，既憋气又难受至极。别说五只小凤凰，秦宁都想对某位老凤凰竖-中-指。 坑子孙到如此地步，还能不能愉快的传承学习！ 风力太猛，完全说不出话。 秦宁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身抱住小凤凰，尽量张开光翼，为他们抵挡狂风。 玄色的光翼被风撕扯，小凤凰们咬住腮帮，不想只被秦宁保护，想试着帮忙。可每次展开光翼，都会被秦宁按回去。 不能说话，可以瞪眼。 老实点，别添乱！ 漆黑的眸子扫过去，回忆起被抓脚腕的经历，小凤凰立时安静，乖乖接受保护。 穿过隧道尽头的刹那，风力达到最强。 秦宁几乎支撑不住。 这种感觉实在糟糕。 简直像面前有一面合金板，却不得不向上撞，还必须撞-穿。 “别松手！”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 秦宁磨了磨后槽牙，闭上双眼，任凭狂风撕扯，借着吸力，猛然向前冲去。 冲出隧道口，狂风骤然消失。 上一秒像身处地狱，下一秒却如置身天堂。 惯性作用下，几人向前飞出相当距离，才勉强稳住身形。 经历过这场考验，无论秦宁还是六只小凤凰，都已是筋疲力尽。 发现下方是一片花海，再顾不得其他，纷纷落地，摊开四肢，大口喘着粗气。 “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少许的成就感很快被疲惫取代。 单手搭在额前，秦宁闭上双眼。呼吸时，像有利刃刮过喉咙，耳鼓嗡嗡作响。 不想动，一动也不想动。 之前进入青鸾古迹，探索火山地底，身边总有白珝。遇上困难，转身就有依靠。 现下，正如赤昀所言，一切全靠自己。 感觉虽然新奇，遇到危险却当真要命。 “果然凡事需要对比。” 嘟囔一声，秦宁坐起身，捏捏肩膀，晃几下手臂。 侧头看向肩后，光翼还算完好。 如果是真的翅膀，遇到如此猛烈的强风，难保不会秃毛。 小凤凰们恢复得更快。 在隧道中，他们被秦宁保护，很少正面强风。 见秦宁捏着肩膀，不停皱眉，两只青鸾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抱住玄色光翼。 “怎么？” 秦宁诧异挑眉。 小青鸾没说话，集中注意力，青光沿着指尖流出，牵连成数条细线，缠绕秦宁半身。 青光流过，疲惫和酸疼一扫而空，充盈的力量涌遍四肢百骸。 “这是青鸾的能力。”青硿解释道。 “荒古之前，凤凰五族尚未分化，或多或少都有类似能力。其后，随五族进化，逐渐侧重某种能力，其他方面便随之退化。” “青鸾喜好开矿，更喜欢建造地下城市。这种快速祛除疲劳，帮助体力恢复的能力十分重要。” “好厉害。”赤晨凑过来，看了一会，惋惜道，“可惜我不行。” “这是进入传承之地后，在岛上得来的记忆。”青硿点点额头，对赤晨挑眉。很像在说，大家一样遭雷劈，别说你没接受传承。 “有倒是有。”赤晨抓了抓红发，“喷火算吗？” “喷火？” 秦宁愕然转头。 为证明所言不假，赤晨张开嘴，果然吐出一颗火球。 火球呈橘色，核桃大小，中心有蓝光闪烁。乍一看，很像是被火焰包裹的闪电。 “这个能力不错吧？”赤歆上前，骄傲的昂起下巴，“以后肚子饿，随便抓头异兽就能烤！” 秦宁：“……” 以凤凰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喷火烤肉什么的，真心无法想象。 结合赤昀的种种表现，又觉得不是不可能。 畅想一下，某只羽毛炫亮，各种酷帅狂霸跩的朱雀，在半空翱翔时，受众鸟敬仰时，突然俯冲而下，抓起一头异兽，三两下处理干净，口喷火球，烤完开吃……画面太美，简直不忍卒睹。 在青鸾的帮助下，秦宁迅速恢复体力。 短暂休息后，六人飞上半空，俯瞰花海，试图寻找出路。 花海比想象中大得多。 各种不知名的花朵竞相绽放，五颜六色，芳香沁脾。 花间既无蜂群采蜜，亦无彩蝶翩翩起舞。初看美不胜收，仔细再看，却隐隐透着一股诡异。 “看那里！” 赤歆舒展双翼，停在半空，指向花海西侧。 几座山丘突兀-耸-立，其上布满黑石，没有半棵植物，和姹紫嫣红形成鲜明对比。 “过去看看。” 秦宁当先飞出，五只小凤凰迅速跟上。 “你们留在这里。”秦宁指着半空。 “好。”小凤凰点头。 然后，秦宁继续飞，小凤凰继续跟。 秦宁停下，表情严肃，皱眉再指，小凤凰继续点头。等他回身，照跟不误。 实在没办法，秦某人只能妥协。 六人飞到山丘前，看到杂乱分布的山丘，秦宁突然眉心一跳。 这哪里是黑岩，分明是能源矿石！而且是最顶级的矿石，可比贝壳中的能源矿！ “怎么会有这么多矿石？” 不确定是否有危险，秦宁想让小凤凰退后。 未料想，转头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只剩下空气。四周看去，五只小凤凰早飞上山丘，手持狼牙棒，开始敲敲打打。 “你们在做什么？”秦宁愕然。 “这是能源矿！” “所以？” “都是钱啊！”赤歆双眼放光，一边挥舞狼牙棒一边说道，“敲几块带走，换来的异兽至少能吃十年！” 秦宁：“……” 进入尖塔后，这是第几次无话可说？ 默默捂脸，他拒绝去想。 零碎的敲打，明显不能满足小凤凰需求。 “退后，让我来！” 青夕飞到山顶，狼牙棒扛在肩上，摆手让三只朱雀退后。同时指着青硿，道：“过来帮忙！” 开采矿石的技巧，印刻在青鸾的骨子里。两人合作，远比五人乱敲更有效率。 赤歆没有争辩，拉着两只小凤鸟退开。 秦宁想要出言，提醒青鸾注意安全。两只小凤凰压根来不及听，抓紧联合起来，找准下手的位置，挥舞起狼牙棒，狠狠砸下。 当！ 碎石纷纷滚落。 当！ 巨石从顶部裂开。 当！当！当！ 山顶被成片削平。 轰隆！ 山腰砸出缺口，蛛网状纹路沿缺口扩散，迅速爬满整座山丘。 轰隆隆！ 接连数声巨响，近百米的山丘轰然倒塌。 形状不一的能源矿石滚落，大的直径半米，小的不及拳头。 两只小青鸾挥挥狼牙棒，告诉小朱雀随便收，转而向下一座山丘发起进攻。 震耳的凿击声不断在花海中回响。 眨眼的时间，又有大片的能源矿石散落。 小朱雀玩起捡宝游戏，随身携带的储物器陆续装满。 随着矿石被清空，光秃秃的地表呈现，仍旧寸草不生，颜色近灰，和四周环境极端违和。 “总觉得哪里不对。” 依靠直觉，秦宁蹲下--身，挖开一片覆土。 土层松软，几乎没有大块碎石。无需任何工具，仅用双手就能轻松挖掘。 连挖几下，眼前似有金光闪过。 心头一动，秦宁凝出光箭，对准挖开的土坑，直接开爆。 刹那间泥土飞溅。 爆-炸之后，坑深接近两米。吸引他注意的金光，终于现出原貌。 图腾，凤凰图腾！ 图案并非全然的金色，而是层叠的浅黄，覆在银灰的金属板之上。 继续挖掘，土层不断堆高。 大范围的图腾显现，秦宁几乎当场肯定，那是星舰外壳。 花海之下竟藏有一艘星舰？ 更惊人的是，如果没有料错，那些浅黄色的图腾，代表最后一支凤凰族群，鹓鶵！ 第八十一章 鸑鷟星舰为何出现在传承之地？ 看着现出半面的舱板，秦宁始终不得其解。 联想之前穿过的时空隧道，脑子里闪过一个惊人的念头：或许，这里已经不是传承之地，而是异空间？ “秦宁？” 见秦宁先是挖土，挖到一半又愣在坑边，五只小凤凰心生好奇，停止开矿，纷纷凑过来。看到埋在地下的星舰，同样吃惊不小。 “这是什么？” “星舰。”秦宁站起身，拍去手中尘土，解释道。 “星舰？” 小凤凰们互相看看，和秦宁生出同样疑问，这里怎么会有星舰？ “先把矿石移开。”秦宁道。 根据图腾面积推算，这艘星舰绝对不小，甚至能和鸑鷟旗舰匹敌。 无需挖出全部，他们也没那么多时间。 挖到舱门，试着进入星舰内部，看一看是否有其他隐藏的秘密，才是秦宁的目的。 “好。” 小凤凰答应得干脆。 由青鸾负责指挥，秦宁和朱雀一起动手，找准山丘“薄弱”处，三下五除二，全部推-倒。 轰隆，轰隆隆！ 山丘顶部被削平，山体从内部断裂。 碎石滚落，不少飞溅而起，掉进花海，顷刻消失无踪。 秦宁和小凤凰都没留意，一心开采矿石，为寻找舱门清理出空地。 不到两个小时，由能源矿堆砌的山丘全部消失。 大小不一的碎石散落，被六人快速收入储物器，一大片灰色的土层呈现在六人面前。 光秃秃的地表没有半点绿意，甚至连株青草都没有。 秦宁飞上半空，发现土层并不平整，而是微微隆起。参照鸿鹄和鸑鷟旗舰，很快有了计较。 “从这里挖。” 盘旋两周后，秦宁圈定舰尾，当先挥舞狼牙棒，就地开挖。 “这样太慢了。”青夕道。 小凤凰纷纷点头。 “不如像之前那样，将土层全部炸开。” 秦宁停下动作，摇了摇头。 这样的方法的确快捷，他不是没想过。 然而，之前不知道是鹓鶵星舰，自然没有太多顾忌。现如今，他圈定的部分是舰尾，距引擎很近，难保没有能源残留。 一旦引发-爆-炸，后果会相当严重，绝不是开玩笑。 “这样很危险。” “放心，我们来。” 青夕拽过青硿，用力拍着胸脯。 秦宁半信半疑。 “相信我们吧！” “青夕和青硿一定能做到！” “好吧。” 秦宁被说服，退后几步。 得到信任，青夕相当高兴。 “大家都退后，看我们的！” 狼牙棒一挥，秦宁和三只小朱雀飞上半空。两只青鸾俯冲而下，在秦宁圈定范围内盘旋数周，很快选定开-爆位置。 “就在这里。” 狼牙棒瞬间拉长，变成一根五米的尖刺，光芒耀眼，锋锐骇人。 青硿落到地面，画出投掷点，立刻振翅飞远。 青夕高举光刺，表情专注，光翼舒展，周身仿佛环绕一层青光。 轰！ 光刺投掷而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命中。 尖端刺入土层，骤然响起爆裂之声。 “快，飞远点！” 青夕迅速升高，用力向秦宁摆手。 不等尾音落下，光刺陡生变化。 以光刺为中心，细长光束瞬息扩散，向四面八方漫射而出。旋即弯曲交织，形成半圆形光球，倒扣在地面。 光球内部，青光似金蛇狂舞，互相撞-击，噼啪爆闪。 知晓其中厉害，秦宁和小凤凰们没有半点迟疑，能飞多高飞多高，能跑多远跑多远。 一边急速飞走，一边在心中倒数。 五、四、三、二、一！ 轰！ 光芒在撞-击中不断聚拢，能量很快达到最高值。 光球猛烈爆-炸，火光冲天而起。 地面被炸开，土石四溅，飞上半空重又下落，仿佛一场黑色暴雨。 能量席卷，花海受到波及。半径百米之内，茎叶倒伏，花瓣纷纷掉落，被狂风碾碎，再无半点生命气息。 光球中心，电光火光额缠绕，久久不散。直到最后一缕电光消失，才从顶部开始消融。 待青光全部散去，一座巨大的深坑赫然出现。 深坑底部现出银灰色甲板。 秦宁停在半空，望着光芒消失的地方，许久没说话。 他清楚知道，接受传承之后，小凤凰必然会变强。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强！ 简直就是宇宙凶-器！ “现在下去吗？” 相比他的复杂心思，小凤凰们都是满脸好奇。 根据记忆传承，以及赤昀教授的知识，他们能够判断出，地下埋的绝不是普通星舰，很可能是一艘旗舰。 就算是凤凰，也不是人人都曾上过旗舰。 遇上这样的机会，哪怕不是本族旗舰，也足够让人兴奋。 “这里是引擎，还要挖开部分沙土，才能见到舱板。” “没问题！” 秦宁话落，小凤凰们争相跳进深坑，鼓足干劲开挖。 不到十分钟，舱门边缘映入眼帘。 觉得速度太慢，青夕又想开炸。 秦宁连忙拦住。 “在这里引爆，很可能会造成麻烦。” 鹓鶵消失的年代远远早于鸑鷟。 依此推测，星舰埋在这里的时间，至少超过十万年。舰尾甲板上有光炮留下的痕迹，很显然，在“沉睡”之前，这艘星舰曾经历惨烈的战斗。 爆开土层上没什么，但是，靠近舰身引爆，难免对星舰造成损伤。 “很快就到舱门，不用性急。” 秦宁拍拍小青鸾的肩膀，后者虽有些失望，倒也愿意听劝。 于是，六只凤凰一起动手，沿着舱门边缘迅速下挖。 越靠近舱门底部，泥土越是松软。踩两下，脚踝会轻易陷入其中。这为六人的挖掘工作减少许多阻碍，预期耗费的时间整整缩短一半。 “差不多了。” 挖到舱门底部，秦宁开始清理浮土。 进入传承之地前，打死他也想不到，面临雷劈考验不说，更要做一回土拨鼠。 “能打开吗？” 舱门四周被清理干净，小凤凰们好奇的飞上飞下。 “可以。” 虽然不是熟悉的星舰，但同出凤凰之手，构造基本相同。 按照之前所学，秦宁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开了舱门。 吱嘎。 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舱门开启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伴着声响，银色升降梯出现，浅黄的控制板忽明忽灭，表明能源不足。 秦宁取出一块能源矿，嵌入控制板中心凹槽。 升降梯登时大亮。 “我先进去，你们留在这里。” “我们也想去。” “我们可以帮忙。” “带我们去吧！” “不……” 话说到一半，秦宁顿住，再说不下去。 面对五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拒绝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好吧。”秦宁败下阵来。几乎能肯定，就算自己不点头，他们也会悄悄跟在身后。 “万岁！” “一定要跟紧我，不要乱跑。” “好！” “没问题！” 六人走进升降梯，控制板发出微光，金属门合拢。 小凤凰们难掩好奇心，这里碰碰，那里敲敲。见秦宁皱眉，咳嗽两声，立刻停止动作，飞回站好。 升降梯将六人送上二层甲板。 金属门滑开，正对一条传送带。 “哗！” 小凤凰们瞪大双眼，连声发出惊叹。 银灰色的走廊并行六条传送带，每条可并列十人。 合金墙壁内嵌光源。因能量不足，半数已经熄灭。 穹顶绘有巨大图腾，是一只振翅翱翔的鹓鶵，和舰体外部十分类似。 登上传送带，秦宁按下控制板。 五秒后，传送带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停止工作。 “走吧。” 无奈，六人只能依靠双腿，沿着传送带向前。 沿途遇到数部升降梯，都是悬靠在半空，合金门开启又合拢，发出声声轻响，里面却空无一人。 经过两条交叉的走廊，发现有两排舱室。房门紧闭，很可能是船员休息室。 小凤凰太过好奇，完全忘记秦宁的叮嘱，飞到近处，按下了控制板。 秦宁没来得及阻止，正想把人抓回来，却听小凤凰一声惊呼。 “秦宁，快来！” 以为对方遇到危险，秦宁忙三步并做两步，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舱室。 “怎么了？” 三字出口，小凤凰们抬头，指着右侧墙壁，道：“那里。” 顺手指方向看去，秦宁不由得瞪大双眼。 本该是摆放床铺的位置，被一艘小型营养舱取代。 舱体呈椭圆形，长度接近三米。走近观察，会发现舱板经过改造，上层半透明，靠近顶部的控制板仍在工作。 透过舱板，可以清楚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 浅黄--色长发，五官精致，稍显柔美。双目紧闭，唇色近白。 “他还活着吗？” 赤歆靠在营养舱边，认出里面是一只凤鸟。 “我不知道。”秦宁摇头。 种种迹象表明，陷入沉睡之前，他应该还活着。现如今，即便系统仍在工作，但……这样的猜测，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小凤凰。 “他一定还活着！”赤歆咬了咬下唇，坚定道，“一定！” 六人先后开启数间舱室，接连又发现十艘营养舱。 “秦宁。”赤皎拉了拉秦宁的衣袖，“我们是不是该带他们出去？” “让我想想。” 鹓鶵的出现让秦宁心头一动，既然有成年凤凰，是否会有凤凰蛋？ 念头闪过，立即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这些凤凰有能力脱离战场，找到安全处隐藏，又进入能源舱沉睡，想必该设法保留后裔。如果真有小鹓鶵存活，无论如何，他都要想想办法，将他们一起带出去。 “我们上三层甲板。” 搜索过二层甲板，秦宁对星舰的构造了然于心。 舰船共有五层，一层是轮机室，二层是船员舱室，指挥室和医疗藏不在三层就在四层。 “跟我来。” 小心关闭舱室，六人穿过走廊，再度登上升降梯。 从秦宁口中得知，这艘星舰上可能会有鹓鶵蛋，小凤凰立刻打起精神。 “我们一定会找到他们！” “一定！” 和其他四人相比，赤歆的精神更足，决心更加坚定。 秦宁有些好奇，得到的答案是，她有鹓鶵血统。 “依据传承记忆，我的曾祖母是鹓鶵。”赤歆道，“所以，我有责任找到他们。他们是我的亲族。” 秦宁点点头，拍了拍小凤凰的肩膀。 五只小凤凰各个都比他高。尤其两只凰鸟，经过雷劈，明显长高一头。 想起这五只都是自己“抱”出来的，秦宁顿时觉得牙疼。 种种心酸郁闷，他会说吗？ 绝对不会。 三层甲板比二层更加安静。 墙壁上的灯源全部熄灭，无论瞭望塔还是光炮塔台，都是损毁严重。未经过修理，九成以上无法继续工作。 秦宁和六只小凤凰分开搜索，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当即不再浪费时间，迅速在升降梯前汇合，前往四层甲板。 很快，升降梯停住，金属门向两侧滑开。 相比二层的寂静和三层的黑暗，四层甲板灯火通明，仿若两个世界。 同样是六条传送带并列，四条停止工作，两条仍可以开启。 秦宁率先走出升降梯，五只小凤凰迅速跟上。 传送带穿过走廊，将六人送往舰桥。 “注意两旁墙壁，如果有医疗舱的标志，咱们立刻停下。” “没问题！” 小凤凰们打起精神，很快找到医疗舱所在。 六人跳下传送带，转过拐角，穿过弧形通道，在舱门前被拦住。 和船员舱室不同，医疗舱控制系统独立，假设医疗官不同意，指挥官都无权进入。 “口令。” 冰凉的金属音响起，舱门四周陡然亮起红光。 沉睡的圆筒机器人陆续醒来，头顶闪烁警报。金属手臂探出，飞快组装成小型激光炮，威胁性十足。 “口令。” 金属音再度重复，秦宁用力咬牙。 他知道哪门子的口令！ “闯入者，必须驱逐！” 终于，控制系统失去“耐心”。圆筒机器人高举激光炮，动作整齐划一。 “我们是同族！”赤歆高声道。 “口令错误，驱逐！” 金属音提高两度，圆筒机器人当场开炮。 “闯入者，驱逐！” “敌人，毁灭！” 光弹一颗接一颗炸裂，秦宁不得不张开光翼，将五只小凤凰牢牢护在身后。 黑镯探出白光，迅速组成一面光墙，拦截飞来的炮火。 “能源。” 金属音忽然转变，下令圆筒机器人停止攻击。 “口令。” 听到这两个字，秦宁真想挠头。 “我不知道。” “口令。” “有完没完？！” “口令。” “说了我不知道！”秦宁用力捏了捏额心，“我们都是凤凰，真没有恶意。如果有鹓鶵蛋，我可以帮忙孵化。” “正确。” 啥？！ 秦宁愕然，当场下巴落地。 五只小凤凰则抬头，满眼崇拜。 系统撤去警报，圆筒机器人没有休眠，仍手持光炮，时刻保持警戒。 舱门两侧发出轻响，同时出现四个控制板。 “血液。” 控制板向内部凹陷，现出圆形孔槽。 好吧，双保险。 秦宁嘟囔一声，认命的将手指探入。五只小凤凰有样学样，逐一进行验证。 确认没有外族，舱门终于开启。 比起星舰其他部分，医疗舱的色调十分单一，甚至没有族群图腾。 六人迈步走进室内，立刻被眼前一幕震惊。 广阔的空间内，百余艘营养舱呈弧形排列。中心处立有透明光柱，悬浮一枚浅黄-色时空镯。 镯身牵引出数不清的光线，全部连入营养舱。 走到近前，数了数营养舱中保存完好的鹓鶵蛋，秦宁的第一反应是，论保护后代的能力，鹓鶵甩同族半个宇宙不止。 第二反应则是，一百三十六只小凤凰，不会真要他全部抱出来吧？ 第八十二章 “好多蛋！” 秦宁陷入震惊，石化当场，半天没有反应。 五只小凤凰满脸兴奋，挨个走过营养舱，看着顶部浮现浅黄花纹的鹓鶵蛋，双眼发亮，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是最小的了！ 等到一百多只鹓鶵出壳，他们就是兄姐，领着一群弟弟妹妹开架，会是何等的威风。 想到这里，两只凰鸟同时转头，互瞪一眼。 鹓鶵出壳后，必须尽快划定“势力范围”，多划拉几只到自己身边。至于成年鹓鶵会不会同意……管那么多呢！ 说不定雏鸟出壳，他们还睡在营养舱，不知今夕是何夕。 赤歆站在营养舱边，半弯下腰，双手支着膝盖，畅想今后的日子，不禁笑弯双眼。 青夕冷哼一声。 不就是有鹓鶵血统吗？有什么了不起。 她可是会挖矿，会建造地下城市。到时候各凭本事，谁怕谁！ “青硿，你会帮我的，对吧？” 小凰鸟笑着转头，看向小凤鸟。声音清脆，却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青硿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不点头不行。 万一惹恼青夕，今后会打光棍不说，现下更会被狠扇一顿。 兴奋和激动过后，小凤凰们开始考虑实际问题。 这些鹓鶵躺在营养舱，不知过去多少年，顶端的图腾依旧少得可怜。 难不成，他们也要依靠秦宁才能出壳？ 不知为何，想到这个可能，小凤凰们都皱起眉头，心情不再那么美妙。 “欢迎你们，我的亲族。” 忽然，室内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秦宁立即解除石化状态，小凤凰们迅速后退，聚在秦宁身边。 狼牙棒在手，赤光青光交织成网。 圆筒机器人发出警报，激光炮同时举了起来。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声音继续传来，就是不见人影。 秦宁扫过四周，试着辨别方向。最终，目光定在房间中心的光柱之上。 “你是谁？” “我是这艘旗舰的指挥官，我的同族。” 声音愈发温和，隐约带着笑意。被营养舱包围的光柱，陡然增亮数倍。 秦宁反应极快，上前半步，将五只小凤凰牢牢护在身后。 光芒愈发刺目，渐成灿烂的金色。 秦宁不得不抬起手，暂时遮住双眼。 大概过了几分钟，也或许是几秒，金光逐渐减弱。光柱分成细长的光束，如花瓣绽放。 金色的时空镯缓慢转动，牵引出一道光影。 光影很快变得清晰，竟是一只成年凰鸟。 耀眼的羽毛仿佛黄金雕琢，褐色的双目被金色细羽包围。冠羽自头顶垂落，随着她的动作轻拂，时而闪烁点点金光，让人移不开双眼。 “你好，我名金焱。” 凰鸟歪了下头，展开双翼，刹那间，室内仿佛升起一轮太阳。 “你还活着吗？” 这话有些无理。 秦宁立刻转身，就想无助小凤凰的嘴。 “按照通常的说法，我已经死了。”凰鸟并未觉得被冒-犯，反而好奇的看着秦宁，“你是鸑鷟？” “是的。” “五族之中，鸑鷟的确比较苗条……你还没有成年，可以理解。” 这是变相在说他个矮吗？ “咳。” 秦宁的表情过于明显，金焱咳嗽一声，转开话题。 对一只凤凰来说，羽毛重要，身材同样重要。初次交谈就踩到对方的痛脚，实在很不合适。 难道沉睡时间太长，忘记了沟通的技巧？ 金焱打起精神，视线扫过百余营养舱，表情慈爱，又带着几许哀伤。 “你们面前的是一段程序。在我临死之前，亲自输入系统。”凰鸟抬起头，正色道，“八百万年之前，我们居住的星域遭遇灾祸，有敌族趁机发难，整个星系就此毁灭。” 说话间，时空镯探出两道白光，包裹数枚记录仪，送到秦宁面前。 “这里有当时记录下的画面。”金焱道。 秦宁摊开五指，白光松脱，三枚指环状的记录仪落入掌心。 “灾难发生得过于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而且，敌族的光炮经过改良，光弹中含有奇怪的物质，持续遭到辐射，即便没有直接受伤，也会变得全身无力，造成战斗力下降。” 凰鸟的声音始终温和，没有太多的高低起伏。 秦宁终于相信，她的确是一段数据，而不是活生生的凤凰。 “情况紧急，来不及向亲族求援，族长率领舰队前往迎敌，我奉命成为这艘旗舰的指挥官，保护尚且出壳的雏鸟，通过时空跳跃点逃离。” “为保护舰上雏鸟，避免被敌人发现，族长和长老全部战死，迎敌的同族无一生还。” “我们离开后，恒星爆炸，宇宙黑洞出现，行星接连被吞噬。” “鹓鶵世代居住的家园，就此沦为宇宙废墟。” 说到这里，凰鸟垂下双眼。 秦宁和五只小凤凰都没有出声。失去家园的悲痛，他们感同身受。 “其后的百万年中，我们被困在一片诡异的陨星带，既无法离开，也无法对外通讯。只能在宇宙中漂泊。”金焱继续道。 “直至某一天，陨星带边缘出现黑洞，星舰被整个吞噬。船员们侥幸存活下来，却落进这个古怪的地方。” “陨星带？” “是的。”金焱表情不变，声音仍旧没有起伏，“据当时塔台观测的数据，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毁灭后的鹓鶵星系。”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连接一处宇宙黑洞？” “可以这么说。” 秦宁默然。 先有时空隧道，后有宇宙黑洞，就算要考验雏鸟，也该有点“底线”。万一进来出不去怎么办？！ 转念又一想，鹓鶵星系消失晚于朱雀灭族。老凤凰恶趣味，故意坑雏鸟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最可能的解释是，一切纯属偶然。 “为保护雏鸟，旗舰带有大量能源矿。但是，困在这里十几万年，找不到离开的方法，食物消耗殆尽。医疗官改装营养舱，供船员进入休眠。” 秦宁微微皱眉。 “我经过二层甲板，只发现十一艘营养舱。” 如此庞然大物，不会仅有这点船员。 “这不奇怪。”金焱道，“资源有限，旗舰需要保护，加上其他的许多原因，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船员进入休眠。” “十分之一？”秦宁诧异。 “是的。沉睡期间，因部分营养舱停止工作，又有船员陆续醒来，接替逝去的同族继续守护旗舰和雏鸟。” 话到这里，金焱给出最后的结论。 “经过几百万年，能有十一名同族存活，已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人呢？” “都在第五层甲板，包括我。” 凤凰死去后，会变成原始形态。 为保证能源供应，金焱下令将逝去的同族火化，仅留下美丽的尾羽，证明他们曾有过的生命。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忙，将船员和雏鸟全部带离这里。” 简短说明鹓鶵曾遭遇的灾难，以及旗舰的“来历”，金焱话锋一转，向六名闯入者提出请求。 “舰上的能源矿无法支撑太久，按照营养舱的消耗，至多能再维持五十年。” 金焱说话时，光芒连成一道拱桥，一端延伸至秦宁面前。 “没有成年凤凰的保护，你们能够进入这里，想必也会有出去的办法。” 话落，金焱衔起时空镯，迈步走上拱桥。 行走间光影浮动，好似一场舞蹈。 距离秦宁三步左右，金焱停下，将时空镯抛出。 眼见镯子飞来，秦宁下意识伸手去接。 咔哒一声轻响，时空镯竟然分成两半，套上秦宁的手腕，旋即合拢。 秦宁眨眨眼，看看靠在一起的两枚镯子，又看看现出笑意的鹓鶵，这是意外还是有预谋？ “时空镯交给你，我可以放心了。”金焱垂首，诚恳道，“你的血统十分珍贵，请你伸出援手，带他们出去，帮助他们出壳。” “我……” “拜托了！” “好吧。” 金焱抬起头，笑道：“地面上的能源矿不算什么，这艘旗舰下有整条矿脉。如果有方法进出，完全可以开采。” “你刚才说舰上能源不足……” “是啊，舰上。” 鹓鶵眨了下眼，秦宁立刻明白，自己被对方绕了进去，强迫中奖。 “舰桥上有十只合金箱，里面藏有鹓鶵最宝贵的文献。”金焱道，“作为感谢，你们可以阅读复制。” “另外，这艘旗舰虽然古老，轮机舱的建造方式依旧值得学习。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做主，将这艘星舰的设计图送给你。” “送给我？”秦宁诧异。 “是的。”金焱正色道。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秦宁摇摇头。 对方不提出要求，他也会设法将雏鸟和船员带出去。 寻常的战舰也就罢了，旗舰代表族群的最高技术，即便是亲族，也不会随意“互通有无”。 “有文献就够了。”秦宁道，“作为亲族，我会负起应担的责任。”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金焱弯下脖颈，深深低头。 “谢谢。” “不用。” 秦宁笑笑，转而询问，如果将营养舱带离星舰，是否会对船员和雏鸟造成损伤。 “放进储物器的话，有没有关系？” “储物器？”鹓鶵看着秦宁，满脸愕然。 “不行吗？” “不是不行，但……” “什么？” “我刚刚查阅主控系统，发现这里很快会发生天灾。” “天灾？” “每隔一段时间，这里就会发生地壳变动。”金焱道，“我们刚被黑洞卷入时，此地根本没有花海，而是连绵起伏的群山。” 秦宁掩不住惊色，小凤凰们同样面现愕然。 “不然的话，以星舰庞大的体积，如何会被整个埋入地下？” “三层的炮塔和观测塔台都是在天灾中损毁，而非对敌作战。”金焱加重语气，“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们有离开这里的办法，最好将旗舰开出，如此才能安全脱身。” “星舰有自动驾驶系统？” “有。” 秦宁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问题应该不大。 “可有个问题。” “什么？”秦宁的心提到嗓子眼。 “当时，为保护营养舱，星舰也进行过改造。” “所以？” “系统重新设定，你说的功能没法再用。” 秦宁：“……” 小凤凰：“……” 原来之前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天坑在这里！ 六只雏鸟开一艘星舰，而且是旗舰，开什么宇宙玩笑！ “我相信你们！”金焱半点不担心，甚至举起翅膀，拍拍秦宁的肩膀，道，“时间紧迫，快上舰桥。” “你可以去舰桥吗？” “不能。”金焱干脆利落。 秦宁再度无语。 “而且，现在已经是极限。” “极限，什么极限？” “这段数据即将消失。”金焱又给出一个坏消息，“接下来，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等等！” 秦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 手指穿透光影，面前的拱桥和凰鸟一起开始消失。 “一切拜托了。” 金焱展开双翼，发出一声嘹亮的长鸣。 金光瞬间大炽，旋即变得暗淡。仿佛烟花绽放夜空，绚烂之后，燃烧尽最后的生命。 金焱消失不久，舰体忽然开始剧烈震动。 甲板倾斜，营养舱顺势滑动，碰--撞在一起。 想起金焱所说，秦宁当机立断，打开时空镯，将营养舱全部收入其中。 时空镯有储物功能，青鸾蛋能在里面生存，鹓鶵定然也行。 “青夕，青硿，去一层轮机舱，确保能源矿充足。保持通讯开启，一切小心！” “没问题！”两只小青鸾先后飞出医疗舱。 “赤歆，你和赤皎赤晨去二层，将保护船员的营养舱集中，一起带来舰桥。” 小朱雀展开光翼，用力点头。 确保没有鹓鶵蛋落下，秦宁飞出医疗舱，直冲向舰桥。 五只小凤凰没有学习过相关知识，想要开动这艘旗舰，他必须做出十二万分努力。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冲进指挥室，越过堆叠的合金箱，秦宁扑到控制台前，用力推动操作杆。 当真该庆幸，凤凰审美接近，许多习惯相同。鹓鶵旗舰的控制台，同鸿鹄星舰有八分类似。 弧形屏幕亮起，秦宁回忆学过的知识，迅速关闭舱门，开启定位系统。 一般而言，控制台前至少需要五到十人同时工作。 情况所迫，秦宁身兼数职，完全是在台面上飞来飞去，没有片刻停歇。 五只小凤凰完成任务，陆续聚集到舰桥。 见一道黑光在控制台前穿梭，愣了两秒，揉揉眼睛，才发现是秦宁。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千钧一发之际，旗舰总算飞起。 舰体仍覆盖大片泥土，显得斑驳不堪。 秦宁转动控制板，定准时空隧道方位，进入最高曲速。 眨眼间，庞大的鹓鶵旗舰化作流光，冲进时空隧道。 六人身后，花海已然消失。 地面开裂，断层一面不断升高，隆起黑色岩山。另一面不断下陷，中途再度断裂。裂缝处，水流汩汩，继而喷薄而出，形成百米高的涌泉。 星舰在隧道中穿行，精神和身体的双倍压力下，秦宁几乎累瘫在控制台前。 小凤凰们手捧记录仪，临时抱佛脚，好歹确保星舰不会脱离轨道，被乱流卷走。 冲出隧道口，星舰立即被海水包围。 秦宁支起手臂，拉下操作杆。 引擎轰鸣，舰体排开海水。白浪翻涌，极为壮观。 离水的刹那，光柱突然从天而降，包裹整艘旗舰。不到五秒，白光成网，星舰消失在光芒中心。 地下城内，白珝和赤昀守了将近五日。 显然，传承之地的时间流速和外界有相当区别。 不远处，一艘绘有角雕图腾的穿梭舰被拦住。羽皇好奇遗迹中的神秘力量，好不容易处理完繁杂的事务，却被鵟雕挡住，根本无法靠近。 纠缠不下时，遗迹中陡然亮起白光。 光芒耀眼，形成直径千米的巨大光柱。 不等光芒散去，一艘绘有凤凰图腾的星舰，乍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舰体虽有破损，但庞大的体积，恐怖的激光炮塔台，以及巨大的引擎轰鸣声，足够令人畏惧。 光芒消散，星舰骤然下落。中途像失去控制，一头撞在巨坑边缘。 足足过去三十分钟，舱门方才打开。 秦宁和五只小凤凰先后走出。 在他们身后，是十一只身穿古式长袍，满面好奇的成年鹓鶵。 雏鸟进传承之地学习，带出一艘星舰，外加十一只成年凤凰？ 鸿鹄们面面相觑，齐刷刷将目光对准赤昀。 解释一下？ 如果这还不算惊人，待秦宁打开储物器，小心放出一百多颗鹓鶵蛋，做出简要说明后，连白珝都陷入石化。 场景太有冲击力，刹那间，眼珠子掉了一地。 第八十三章 一百三十六只鹓鶵蛋，孵化需要大量的生物能，一枚时空镯完全不够。为保证雏鸟平安出壳，至少需要三只以上的时空交易器。 显然，这需要赤昀和白珝的帮忙。 成年鹓鶵醒来后，知道秦宁受指挥官托付，将鹓鶵蛋全部带出时空隧道，无一受损，对他相当信任。 “一切拜托了。” 面对这种情况，秦宁唯有苦笑。 他宁肯对方不要这么信任自己。 这么多的凤凰蛋，一次抱不完，肯定要分批出壳。 根据朱雀和青鸾的出壳时间，计算下来，累计到一起，秦宁垂泪半晌，恨不能以头抢地。 抵达王城后就开始孵蛋，先是朱雀，后是青鸾，现下又遇上鹓鶵，当真是孵无止境，日子真心没法过了！ 和秦宁不同，赤昀对鹓鶵的出现十分欢迎，很快同凤鸟们打成一片。 比起白毛黑肚子的鸿鹄，他更乐于和鹓鶵打交道。 凰鸟很喜欢同雏鸟待在一起，尤其是赤歆和青夕，得到破壳以来最无微不至的照顾。除了吃饭睡觉，无论学习还是训练，都有成鸟守护在一旁。 白珝回到驻地，以最快的速度打发走羽皇，确保不会出任何乱子，埋头翻阅文献，试图借由金焱留下的记录仪，进一步找出凤凰灭族的证据。 “这两只记录仪中，有灾难发生时的部分情形。” 鹓鶵蛋集中放在指挥室三层，由几名医务官检查健康状况，鹓鶵和朱雀暂时看护。 秦宁忙里偷闲，取出金焱给他的记录仪，直接找上白珝。 “据星舰的指挥官说，当时鹓鶵遇到天灾，有人趁乱发起袭击。炮火中加入神秘物质，会使凤凰变得无力。” 坐在桌旁，秦宁简要说明后，打开记录仪。 虚拟光屏展开，室内登时被火光映红。 黑暗的宇宙中，绘有凤凰图腾的星舰，和数倍于己的敌人鏖战。 光弹织成死亡之网，星舰一艘接一艘爆炸。 凡被光芒笼罩，没有任何生命能够逃脱。 最初，鹓鶵占据绝对优势。敌人数量虽多，星舰火力却远远不及前者。 如果战斗正常进行，即便有灾难侵袭，鹓鶵也不会落败。 可是，战斗到中途，凡是曾被炮火击中的鹓鶵的战舰，忽然一艘接一艘停止工作。 不是星舰出现问题，而是像鸑鷟灭族时一样，船员遭受辐射，在战场上失去行动力，只能任人宰割。 战斗的场面断断续续，越到后来，越是支离破碎。 直至最后，光屏中突然出现刺目的红光，象征鹓鶵绝对力量的旗舰，被所有敌舰包围，淹没在光弹之中。 舰队陨落的同时，恒星炸裂，宇宙黑洞出现。仿佛地狱张开巨口，意图吞噬所有生命。 战场中的星舰，无论是鹓鶵战舰还是敌舰，大部分陷入黑洞，再没有出现。 星舰消失之后，很快轮到轨道上的行星。 原本生机勃勃的星球，一颗接一颗炸裂，在灾难中破碎，化为漂浮的陨星带。在力量的带动下，石块互相撞-击，进一步破碎，坠入黑洞之中，消失无踪。 画面播放到这里，戛然而止。 光屏中模糊一片，再没有清晰影像出现。 听金焱讲述和亲眼目睹完全不同。 屏幕中是鹓鶵的战舰，浮现在秦宁眼前的，却是羽族内战中，消逝在战场的族人。 想到逝去的亲族，悲伤和愤怒一并涌上。 暴-躁的情绪冲刷脑海。 秦宁握紧双拳，传承的力量被激发，双眼竟变得赤红。黑色图腾浮现，从颈项迅速蔓延，覆盖整条手臂。 “冷静下来。” 温暖的掌心覆上秦宁发顶，修长的手指顺过发间，滑落到颈后，轻轻按压。 “已经过去了。” 带着魔力的声音流淌在室内，安抚着骤起的悲伤。 白珝俯-下-身，轻轻抵住秦宁的额头。 白金色长发滑落，搭在秦宁肩上。光翼舒展，缓缓包裹住秦宁，抚慰着他，给予他最熟悉的安全感。 秦宁闭上双眼，靠在白珝怀中，愤怒的情绪仍无法纾解。 “我要找出他们。” “恩。” “毁灭他们！” “好。” 白珝轻轻颔首，横抱起秦宁，道：“放心，一切有我。” 靠在白珝肩上，秦宁没说话，只是用力点头。手臂环住他的颈项，越来越紧。 当夜，秦宁没有返回一层舱室，而是留在了白珝的身边。 没有小凤凰半夜闯入，又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秦宁着实睡了个好觉。 白珝整夜未眠，一直翻阅鹓鶵旗舰上的文献。天将大亮，才休息了二十分钟。 感受到身侧动静，白珝睁开双眼，吻落在秦宁额前。 随后按下控制板，立刻有圆筒机器人滑到床前，头顶闪着蓝光，两手举着洗漱用品，两手举着装满食物的托盘。 “我答应了金焱，会实现承诺。” 一夜好眠，醒来之后，秦宁神清气爽，终于恢复精神。三盘烤肉下肚，决定承担起责任，帮雏鸟出壳。 “我会联系猛七和潘特，时空镯可以提供大量生物能。分批出壳的话，应该不成问题。” 盘腿坐在床上，秦宁啃着烤鱼，鼓起一边腮帮。 “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白珝微蹙眉心。 活下来的成年鹓鶵超过十只，这个责任根本无需秦宁来承担。 “受人之托嘛。”秦宁咧嘴笑笑，吃完烤鱼，手擦干净，抬头吻了白珝的嘴唇。 看到留下的一抹油渍，不由得脸色发红。 光擦手，忘记擦嘴了。 白珝不以为意，反而探出舌尖，缓缓舔过下唇。 秦宁脸色更红，全身都有些发热，却不是因为尴尬。 究竟是为什么……不说，头埋进枕头里，装鸵鸟也不说！ 见他这样，白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对秦宁决定“帮忙”的事，没有再出声反对。 接下来的几天，秦宁联系过几名宿主，确保交易器能源充足，便抛开其他事，整日和鹓鶵蛋呆在一起。 经过一番努力，超过三分之一的鹓鶵蛋覆满图腾，两到三日就要出壳。 对此，成年鹓鶵们很是感激。但在过程中，同样出现一些问题。 例如，凡是接触过秦宁的雏鸟，压根不乐意被其他凤凰孵化，同族也是一样。 “奇怪了。” 房间中，两只成年鹓鶵聚到床边，看着覆慢图腾，近乎浅金色的蛋，试着抱起一枚，立刻能感受到蛋壳中的“反-抗”情绪。 “这是你的雏鸟吧？” 抱蛋的鹓鶵满脸复杂，身边的凤鸟搭住他的肩膀，笑容里带着戏谑。 “难道是时间太长，忘了亲爹是谁？” 话落，伸出手来，轻轻敲了敲蛋壳表面。 “别乱敲。” 雏鸟的反抗情绪达到新高，蛋壳竟开始震动。 纵使金雲再不愿意，也得将他放下。 自始至终，秦宁一直旁观，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在知道对方是雏鸟的父亲时，微微挑起眉毛。 鹓鶵蛋被放到床上，没有安静的留在原地，而是三滚两滚，硬是挤开同伴，向秦宁滚去。 在“边缘”呆了那么久，又差点被抱走，他需要安慰。 抱走他的是亲爹？ 那也不成！ 可惜，没人乐意让位。 鹓鶵蛋挤挤挨挨，互不相让。 连锁效应之下，所有的鹓鶵蛋都向中心拥挤。雏鸟集聚力量，蛋壳表面的图腾微亮，闪烁浅金色光芒。 成年鹓鶵啧啧称奇，试着上前帮忙，抱开几只。不料想，光是接近就造成拥挤加剧，忙不迭收回双手。 看着无奈的鹓鶵，宁捏了捏额心。 看情形，一次抱十五个的确有些难办。若是减少数量，时间又是个问题。 两难的抉择，着实是没办法。 叹息一声，正想伸手将他们分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咔嚓！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继而连成一片。 什么情况？ 秦宁和鹓鶵同时僵住。 循声看去，拥挤之下，蛋壳表面竟陆续出现裂纹！ 这是正常出壳还是被挤裂了？ 秦宁大吃一惊，抬头看向金雲，如果是后者，该怎么补救？ 可惜，成年鹓鶵也没遇到过类似情况，压根没有解决办法。 破都破了，总不能再封住吧？ 紧接着，更多的蛋壳出现裂纹，清脆的咔嚓声不绝。间或夹杂着啄击声，频率越来越快。 不到五分钟，第一只小鹓鶵出壳。 毛茸茸的圆球，一身浅黄。比刚出壳的青鸾略小，和朱雀旗鼓相当。 “噍——” 小鹓鶵出壳后，立刻乍开翅膀，找准方向，扑腾着冲向秦宁。 “噍！” 略尖的小嘴张开，大眼睛圆滚滚，怎么看都惹人喜爱。 秦宁刚把她捧起来，陆续又有雏鸟破壳，甩掉头顶的蛋壳，第一时间扑向秦宁。 有被挤在中间的，扑腾不开翅膀，干脆就地翻滚。靠着体型，撞也能撞开几只！ 不到十分钟，十五只小鹓鶵全部出壳。 没有一只忙着开餐啃蛋壳，而是连翻带滚冲向秦宁，试图占领“制高点”，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小凰鸟和小凤鸟挤在一起，扑腾着翅膀，你扇我一下，我扇你一下。多数情况，后者被前者扇飞，滚在床上，不甘的鸣叫几声。 幸亏数量少，要是再多一些，秦宁百分百会被毛球淹没。 饶是如此，被小凤凰爬满身，也是“蔚为壮观”。 金雲和金晓目瞪口呆。互看一眼，现出疑色。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又过了一会，毛球分出胜负。 胜利者得意洋洋，滚在秦宁怀里，各种撒娇，要求投喂。失败者退回蛋壳边，头顶黑云，咔嚓咔嚓开啃。 补充过能量，再战！ 受本能驱使，更多的小鹓鶵找准蛋壳，开始出生后的第一餐。 房间中满是咔嚓脆响，相当富有频率。 知道小凤凰肯定吃不饱，秦宁在储物器中翻找，取出五盘海贝，两袋龙鳞。虫皇肉已经被吃完，小鹓鶵怕是没有口福。 金雲和金晓也没闲着，打开储物器，先后取出两箱磨成粉末的甲壳碎片，用浅金色的蜜水冲泡，喂给雏鸟。 “这是黑甲龙鳞混合蚁后甲壳，蜜水源自巨蜂，能提供雏鸟所需的大部分营养。” 闻言，秦宁恍然想起，似乎听白珝说过，鹓鶵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蚁族。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出壳。”金雲放下水晶瓶，皱眉道，“食物恐怕不够。” “金湘那里还有存货。”金晓道，“实在不行就去捕猎。” “旗舰破损严重，无法支持时空跳跃，修复需要相当时日。” “可以向鸿鹄借。” 两只鹓鶵商量之后，很快达成一致。金雲拿出全部雏鸟口粮，一股脑交给秦宁。 “鹓鶵想要成长，需要这些营养。”金雲解释道，“龙鳞还不够，需要蚁族的甲壳。我们会去捕猎，孩子请你多费心。” 蚁族甲壳？ 捕猎？ 几句话在脑海里转过，秦宁猛然反应过来，金雲的意思是去黑域找自助餐！ “等等！” 秦宁忙要起身，不想腿被抱住，当即向前栽倒，被毛球埋了起来。 “噍？” 几只小鹓鶵以为闯祸，扑腾过来，小心的蹭了蹭秦宁的脸颊。 秦某人侧过头，看着惹人喜欢的小凤凰，无论如何都没法生气。干脆翻过身，任由小鹓鶵爬到身上。打开通讯器，将鹓鶵的打算告知白珝。 这时，房间的门向两侧滑开。 五只小凤凰结束一天的训练，结伴来找秦宁。看到眼前一幕，登时炸毛。 这都是谁，好大的胆子！ 他们出壳时都没这种待遇！ 小凤凰们不平衡，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抓起小鹓鶵，挨个扔到墙边。 “小心！” “没事。” 赤歆拍拍手，又扔飞一只远处。随后和青夕一起动手，组装起两张大床，将鹓鶵放到床上。 五只小凤凰有志一同，不管小鹓鶵怎么扑腾，就是不许他们靠近秦宁。 “你们都出壳了，该吃饱就睡！有同族提供力量，不许缠着秦宁！” 说话间，房门再次滑开，几只成年鹓鶵走了进来。见到孵化的雏鸟，都是面露喜色。 向秦宁表示感谢之后，不顾雏鸟的抗-议，将他们一起抱走。 第一批小鹓鶵被带走，秦宁未见半点轻松。还有一百多只等着出壳，任重而道远。 为杜绝之前的情况发生，五只小凤凰天天报道。 凡有雏鸟出壳，第一时间发出通讯，马上会有鹓鶵来把他们拎走。 期间，秦宁得到消息，鹓鶵和赤昀驾驶星舰，已经离开王城。 “不会真去黑域了吧？” 询问白珝，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 “他们的目的地是石城。” “石城？去那里做什么？”秦宁皱眉，抱起一只刚出壳的鹓鶵，“他们的口粮怎么办？” “有些事需要查明。” 白珝坐到床边，拂过秦宁耳边，道：“两天后，你随星舰返回羽城。白清已经抵达原始星，很快会有海贝送回。” 海贝比不上龙鳞和虫皇肉，多吃几顿，也能提供雏鸟所需的营养。 “你呢？” “我会留在王城一段时间。”轻轻啄了一下秦宁的鼻尖，白珝道，“最多一个月就会回去。” 羽皇见到鹓鶵旗舰，被白珝请走又折返，甚至想赖在羽城驻地，死活不肯离开。 想将她彻底打发走，不是件容易的事。 闹不好，她会以王城灾难为借口，“引咎”退位。届时，事情会相当麻烦。 为避免“意外”发生，他必须留下。 再者，见过鹓鶵留下的画面，结合赤昀所言，以及在地下城中的发现，有足够证据证明，鹰族和地行羽族同四族遇难有直接联系。 需要查证的只剩下龙族。 朱雀和鹓鶵前往石城，为的就是抓捕翼龙，进一步查明，到底有没有其他龙族存活。 如果有，这些族群都在哪里。 白珝揽过秦宁，手指缠住他的发尾，唇角微勾，缓缓眯起双眼。 第八十四章 小鹓鶵出壳后，陆续被成鸟抱走，安置到一起，由凤鸟和凰鸟轮流看护，等待变化形态。 启程返回羽城前一日，全部雏鸟结束毛团生涯。 秦宁总算卸下重担，不用继续被毛球包围，满耳朵叽叽喳喳。 “难得空闲啊。” 盘膝坐在床上，秦宁单手支着下巴，眼睛半睁半闭，心情颇有些复杂。 按理说，不用继续孵蛋，该松口气才对。可视线扫过四周，房间里空空荡荡，莫名有些寂寞。 “习惯成自然？” 坐直身体，双手交握，秦宁微微皱眉。继而长出一口气，猛地向后躺倒。仰望天花板，连续“忙碌”近三个月，骤然轻松下来，竟变得不适应。 大概过几天就会好了吧？ 翻过身，秦宁打算闭眼补眠。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二十分钟后，秦宁哀叹一声，单臂搭在额前，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法享清福，百分百是个劳碌命。 认命的耙梳过黑发，秦宁坐起身，决定不再挣扎，马上前往格斗城，去看小凤凰。 陆续有雏鸟变成进化形态，赤昀不在，白岩和两只成年鹓鶵担任讲师，教授通用语和格斗技巧。 语言课尚好，临到格斗课，地面指挥室不够施展，有坍塌之虞。鵟雕奉命新建格斗场，选址就在火山脚下。 格斗场竣工不到三天，经过两场实战课，已事千疮百孔。没有倒塌，也需要各种“修补”。 朱雀和青鸾打起来，能够轻松砸穿屋顶，穿透合金墙。 一百多只鹓鶵加入，“威力”可想而知。 面对这种情况，鵟雕当真想哭。 偏偏白隼不在，没人能制造合适的压缩空间。 于是乎，在小凤凰返回羽城之前，驻地中的格斗场就在建造，破坏，修补；再破坏，再修补；继续破坏，继续修补，如此往复，不停循环。 小凤凰们棋逢对手，打得兴起。 朱雀青鸾接受过传承，挨过雷劈，多数时间能占据上风。 小鹓鶵感到不平衡，强烈要求前往地下城。 “朱雀不在。” 金湘板着脸，表示没人帮他们引路，不予考虑 “有秦宁！” 小鹓鶵拔高嗓门，声音清脆，恰好传入来人耳中。 秦宁站在门边，满脸愕然。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不过是闲得无聊，觉得寂寞，来看看雏鸟。万没料到，会遇上这种情况。 金湘转过身，仔细打量着秦宁，斟酌片刻，点了点头。 “的确可行。” 可行？ 秦宁下巴坠地，满脸惊讶。 他有朱雀血统，到底还是鸑鷟。传承之地接纳五族雏鸟，不代表随便一只可以成为引路人。 更何况，他还没有成年！ “问题不大。”金湘将秦宁请进室内，解释道，“你的血统十分珍贵，无论哪族凤凰的古地，都能够畅行无阻。” “我不明白。”秦宁皱眉。 金焱说过同样的话，他当时没留意。听金湘再说，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不知道？”金湘诧异。 “不知道。”秦宁摇头，问道，“能帮我解释一下？” “这个……” 金湘有些犹豫，和另外几只鹓鶵交换眼色，同时看向白岩。 “白族长那里怎么说？” 秦宁属于白珝的“势力范围”，将来更会成为他的伴侣。 出于同族情谊，赤昀临行之前，以自身“经验”为例，千叮万嘱，告诉鹓鶵们，平时千万注意，别犯了忌讳。 鸿鹄好战，脾气相当不好。 这只更是黑肚子中的黑肚子，论阴险狡诈，小心眼记仇，无人能出其左右。 “不想被迫切磋，千万要牢记我的教训！” 想起赤昀的惨痛经验，鹓鶵们迟疑了。 秦宁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答案。 看看金湘，又看看白岩，脑子转了几转，眉毛一挑，打开通讯器。 不到五秒，光屏展开，白金色的鸿鹄出现在光中，笑容温和，眉眼愈发显得精致。 “你在格斗场？为什么不多休息？” “有点事。” 秦宁咬住腮帮，默念“淡定”。 接下来的问题很重要，绝不能轻易被美色迷惑。可看到白珝的笑容，又不自觉的喉咙发干。 秦宁连忙拍拍脸颊，清醒点，不能那么没出息！ 听到秦宁的话，白珝靠近屏幕，好奇道，“什么事？” “关于我的血统。” 秦宁轻咳一声，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明。包括金焱和金湘所言，以及鹓鶵们的奇怪表现。 “我知道自己有朱雀血统，这有什么特殊？” 沉吟片刻，白珝道：“你并非只有两族血脉。” “啊？” “正确来说，你有五族血统，接受的传承力量，十分接近荒古之前的凤凰。” 五族血统，荒古之前的凤凰？ 秦宁眨眨眼，愕然吐出两个字：“返祖？” “可以这么说。”白珝正色道。 没有成鸟的保护指引，秦宁能在荒岛生存下来，其后深入青鸾和朱雀遗迹，穿过鸿鹄无法穿越的屏障，再再说明，他身怀多族血脉。 朱雀，青鸾和鹓鶵的雏鸟由他孵化，并乐于同他亲近，则是进一步的证据。 在鹓鶵旗舰中，为进入医疗舱，六只凤凰都被验血。检测出的数据全部保留，随时可以查阅。 旗舰修复后，看过属于秦宁的检测报告，白珝完全肯定，秦宁不仅融合五族血统，更有复苏远古血脉的迹象。 经过传承之地考验，撇开外表，单论血统，秦宁更接近未分化时的远古凤凰。 白珝说得简略，秦宁听得目瞪口呆。再看白岩和金湘，都是“早知如此”的表情。 难不成，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小凤凰喜欢亲近你，甚于亲族成鸟，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凤凰天生亲近强者。等你成年，会进一步变强，立于五族顶点。” 另有一件事，白珝没提，朱雀和鹓鶵都未出口。 荒古时，五族凤凰首领均有类似的血脉。选择伴侣，也多从这一点出发。 作为鸿鹄族长，白珝单身几千年，并非没有理由。见到秦宁之后，当机立断，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他划拉到翅膀底下。 一则，两人是亲族，身负相同血脉。 二则，秦宁的性格相当有趣，同五千岁的小年轻相当合拍。 过了这村没这店。 不早点动手，等着秦宁被他人吸引，是要开架还是开架？ 金湘暂时不知内情，以为白珝选择秦宁作为伴侣，不过是“传统”使然。 赤昀同白珝相处日久，切磋几回，愈发认定，秦宁懵懵懂懂，被这只黑肚子有预谋的拐了，准确性高达百分之百！ “如此，明白了吗？” 白珝解释之后，金湘再没有顾忌，出于对秦宁的感激，进一步向他说明，有“返祖”血统的凤凰，在族群中处于何等地位。 “我得想想。” 关闭通讯器，秦宁走到房间一侧，席地而坐。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神情颇为复杂。 没有太多准备，乍闻此讯，犹如光弹在脑海中爆-炸，多少有些混乱。 成鸟没有过去打扰，小凤凰却不管那么多，先是三两只，随后是五六只，紧接着就是七□□十只，团团涌向秦宁。 顷刻间，秦宁被小凤凰包围。 不能像毛球时期一样，扑腾着往身上挂，但是，设法挨近些不成问题。 “你们又这样！” 结束语言课程，赤歆几人飞来格斗室。看到眼前一幕，登时火冒三丈。 “开架！” 朱雀和青鸾当场炸毛，冲进“鹓鶵群”内，翅膀张开，左一只右一只，统统扇飞。 小鹓鶵数量虽多，奈何实力不敌。惯性作用下，接连倒飞而出。 在半空展开光翼，稳住身形，看着威风八面，如入无人之境的朱雀和青鸾，集体高声鸣叫。 “噍——”一定要进入传承之地！ “噍！”立刻，马上！ 一场混战之后，小鹓鶵们败下阵来。 单挑不是对手，仍无人群殴。 凤凰的骄傲，绝不允许这么做。 “秦宁……” 面对渴望的大眼睛，秦宁抓抓脑袋，现出一丝苦笑。 “好吧，我试试看。” “万岁！” 小鹓鶵们举臂高呼，秦宁则有言在先：“我会联络赤昀，如果可以，你们才能进入传承之地。哪怕有一点问题，计划都得取消。” “噍——” “撒娇无用！” “噍——”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 秦宁铁了心，事关安全问题，别说不是毛茸茸的球，就算是，他照样不会心软。 雏鸟们撒娇耍赖，秦宁始终不肯松口。 知道事不可为，小鹓鶵万分沮丧。 磨磨后槽牙，干脆化郁闷为力量，先后登上擂台，向朱雀和青鸾发起挑战。 “噍！”来战！ 打不过也要战！ 战意趋势下，小鹓鶵各个超长发挥。小朱雀和小青鸾祭出兵器，方才取胜。 这样的战果，即便落败，也是虽败犹荣。 飞出擂台，小鹓鶵扇扇光翼，鄙视对手使用“兵器”的行为。 “噍！”等接受传承，他会有更大的狼牙棒，到时再战！ 为联络外出的星舰，秦宁离开格斗场，返回地面指挥室。 由于走得太早，错过精彩的战斗，完全不晓得，五只小凤凰当场祭出狼牙棒，更不晓得，此举刺激到所有小鹓鶵。 看到狼牙棒的威力，一百多只小凤凰立下宏愿。 日后威震七域，令平行宇宙闻风丧胆的“狼牙棒战斗群”，就此奠定雏形。 赤昀和金雲指挥的星舰，离开王城后，经数次空间跳跃，抵达石城边界。 此时，石城统辖的原始星接连遭受天灾，水源干涸，土地裂成蛛网，植物大面积枯萎，兽群数量锐减。 曾经水草丰美平原，几成不毛之地。 为保证食物供应，乌檀亲自率领舰队出航，同其他星域展开贸易。 橙域、青域、灰域甚至红域，凡是能做生意的，通通加以联络，不放过任何机会。有时运气爆棚，遇到打劫的虫族星舰，来一场黑吃黑，更是收获不小。 几次满载而归，隆鸟指挥官提议，趁黑域内战，大规模出动舰队，以“虫族抢劫商队”为由，大捞一把。 “黑域乱成一团，边界疏于防卫。不用深入内部，找到一两颗蚁族行星，绝对能赚得盆满盈博。” “这主意不错。” “对，就该这么干！” “虫族几次拦截我们的商船，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如果虫族听到这番话，必定会泪流满面。 又不是脑袋被陨石砸了，傻子才会主动找羽族麻烦！ 目标明明是橙域和青域运输舰，哪里晓得，正要动手时，羽族星舰会突然出现，横插一杠。以致打劫不成反被抢，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连命都丢了。 有两次情报不正确，遇上红域和蓝域交易，简直倒霉到极点，下场堪比芥末蘸醋，爽得不能再爽。 别说星舰货物，连虫子腿都不剩一条。 然而，庞大的七域贸易，石城只占极其微小的一部分。遇上他们的虫族不得好，没遇上的，照样抢船抢人抢粮，抢得风生水起。 黑域正打仗，各种资源短缺，交易的价格越来越高。 不想等额交换，多数虫族选择劫掠。 受利益驱使，哪怕要面对羽族和兽族的风险，偶尔还会遇到紫域蛇族，仍有越来越多的虫族加入抢劫行列。 林克曾梦想的宇宙海盗生涯，正被同族实现。 闪蝶没有加入内战，而是避开其他虫族，举族迁移到偏远行星，做起中转贸易。 拥有时空镯，闪蝶不愁货物来源，更不用冒险蹚浑水，加入海盗行列。 因级别太低，加上过于谨慎，闪蝶只和少数宿主开展贸易。 身为羽族的秦宁，暂时不在交易之列。想要品尝闪蝶蜜，仍要同潘特和猛七展开交易。 虫族内战不停，黑域将越来越乱。 秦宁绝不会想到，当初帮助潘特的计划，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石城的地行羽族经过讨论，决定采纳隆鸟指挥官的建议，集合舰队前往黑域，进行“报复”。 乌檀身为族长，理当亲自指挥。 考虑到恐鸟旗舰开出，会造成城内空虚，众人商议之后，决定收缩防卫。 放弃已经枯竭的原始星，以及无人居住的小行星，将部分星舰调往主城，其余开往族群聚居的卫星城。 石城大规模调动星舰，瞒不过其他星城的眼睛。 岩城最先得到消息，立即通知羽城。 令人意外的，白珝没有半点紧张，羽城边境也没有调动迹象，仅在靠近石城的两颗原始星增派巡航舰。 实际上，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金雕万分不解，找雪鹄商量，想弄清楚白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白城主是不是早知道消息？” “难说。” “要么就是早有安排，咱们都不知道？” “可能。” “你不能多说两个字？” “困。”雪鹄城主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欺负他不知道雪鹄习性？明明是日行种族，装什么夜行！ 无奈，雪鹄打定主意不开口，白珝那里实在问不什么，短时间内，金雕的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 乌檀率人离开不久，两艘巡航舰闯入石城边境。 舰上装备最新型隐形装置，是秦宁同猛七交易所得。别说石城收缩防卫，边境空虚，即便空间站满员，也难以发现。 坐在指挥椅中，赤昀展开虚拟光屏，同指挥另一艘星舰的金雲商议，是直-捣-黄龙，闯入主城，还是就近找一颗卫星城动手。 “翼龙十分警觉。如果被提前发现，或许会惹上麻烦。” 此行的目的是查找证据，不是立即开战。能隐蔽行事，最好不要轻易-暴--露。 “去卫星城？” 金雲稍显迟疑，询问导航员之后，开口道：“最近一颗卫星城距此两光年。” “上面是否有翼龙？” “暂时不能确定。” “先去看看。”赤昀拍板，“如果遇上，全部抓回来，一只不要放过。没遇上，再找下一颗。” “如果被发现怎么办？” “动手前先施放干扰，切断通讯。”赤昀冷笑道，“这可是恐鸟最常用的手段。”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非一般的畅快。 舵手定位坐标，推动操作杆。 两艘星舰同时进入曲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卫星城中，几只原始翼龙避开地形羽族，飞向族群聚居地，寻找到一处隐蔽的地下洞穴。 放下食物之后，翼龙迅速撤离，没有一只回头。 它们离开不久，洞口闪过几点红光，三只利爪迅速探出，将食物捞进洞中。 骨裂声很快响起。 血腥味隐隐飘散，完整的凶兽被撕成碎片，生吞活剥，最终半点不剩。 第八十五章 两艘巡航舰靠近卫星城，开始减慢航速。 观测塔台发回一组奇怪的画面，让赤昀和金雲同时皱紧眉头。 这颗行星靠近石城边界，距主城相当遥远。 附近仅甚有六座空间站，其中五座停止工作，余下一座也是空空荡荡，探测到的热源点少得可怜。 这样的情况，实在不符合常理。 “即便收缩防卫，也不该是这样。” 少数族群聚居点都有星舰防卫，这座相当规模的卫星城，竟像是被主动遗弃，与世隔绝一般。 “这里有大量的翼龙！” 控制台前，通讯官接收到第六组画面，快速进行处理整合，投影到屏幕中，将其不断放大。 “星球表面存有大面积咸水，覆盖大量植被。” “据目前观测到的画面，共有三块较大的陆地，均生长茂密丛林，适合异兽和凶兽生存。” “未知城内有多少羽族。” “可观测到翼龙。” 伴随话声，一组又一组画面出现在屏幕中，分割到不同区域，陆续放大。 星球上的海洋，陆地，丛林，沙漠，乃至丛林中的沼泽和岩洞，逐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的环境很有趣。” “有趣？” 鵟雕面露惊讶，大部分是有毒植物，哪里有趣？ 先时还不明白，石城遭遇饥荒，为何放着这颗星球不用，要跑远路贸易。辨认出植物种类后，栗川和栗跃都是神情微变。 见过不下千颗行星，类似遍布有毒植被，恐怕海水都带毒的地方，当真是头一次见到。 石城怎么有这样的地方？ 之前竟一点消息都没透出！ “当然有趣。” 赤昀架起长腿，手指轻轻搓着下巴。 “荒古时期，盗龙被族群驱逐，几无立锥之地。最后只能选择自己打洞，搜寻有毒的植被，用来防护随时可能到来的敌人。” 盗龙行事肆无忌惮，引起众怒。 更是胆大包天，几次偷盗羽族的雏鸟，窃取霸王龙的蛋和幼龙。 有一段时期，龙族比羽族更恨它们，驱逐不算，甚至展开围追堵截。凡是盗龙，无论成体还是幼龙，只要被抓获，一律咬死。 连番遭遇捕杀，盗龙终于学聪明了。 不敢继续打羽族和霸王龙的主意，想方设法找到一片荒芜之地，挖洞隐藏，种植有毒植物，保护新生的幼龙。 “大概五十万年左右，盗龙相当老实，靠着小型异兽和凶兽存活。”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族群繁衍，恢复到曾有的数量。 “在那之后，盗龙恢复实力，成群冲出荒漠，向昔日的‘敌人’展开报复。” 恰好是繁殖季，多数龙族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志得意满，被胜利冲昏头的盗龙，顺势向羽族发起进攻，却遭遇滑铁卢。 “当时气不顺。”赤昀支着脸颊，红发披在肩上，颇有些漫不经心，“五族凤鸟迎敌，基本没有放走一头。” 一般而言，捕猎者生育后代，和猎物的繁殖期常常重合。 龙族的繁殖季，恰好是羽族的求偶期。这个时间段的雄鸟为争取配偶，会变得十分好斗，尤其是猛禽，见面开架的次数不胜枚举。 盗龙选择这时发起进攻，真心是找死的最高境界。 赤昀当时还年轻，不理解这些家伙都在想些什么。但他清楚记得，当年出生的小凤凰个顶个强壮。 伙食太好，想不强壮也难。 “在那之后，盗龙再次销声匿迹，很长时间没有出现。” 说到这里，赤昀端正神情，坐直身体，转向虚拟光屏中的金雲，道：“你觉得如何？” “是否有盗龙，我不敢保证。”金雲道。 在他生存的年代，盗龙已经相当稀少。 “可以肯定的是，下方的植被非是自然形成，多数是移栽和人工培育。” 以凤凰传承的知识，完全可以确定，星球上的有毒植物源自不同星系。想要移栽，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地行羽族不会做这样的事。 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其他好处。 唯一的解释，这里生活着盗龙，至少曾经有过。 “放出干扰装置，切断星球对外联系。” 灰域的隐形装置种类繁多，无论大型星舰还是小型装置，都能匹配适当的型号。 命令迅速传达，塔台调转炮口，发射不下十枚金属球。 金属球飞入行星轨道，表面合金板升起，围绕行星公转，切断星球对外的所有讯号。 “占领空间站。” 赤昀生活的时代，大大小小的战争实属常态。加上地行羽族背叛五族凤凰，更有联合龙族的嫌疑，遇上这样的机会，自然不会手软。 “是！” 通讯官传达命令，巡航舰舱门开启，三艘穿梭舰鱼贯而出，似盯准猎物的猛禽，直扑空间站。 因乌檀下令收缩防卫，卫星城又在星城边缘，距主城相当遥远，空间站中人员多数撤走，只留下不到百人，维持站内正常运转。 星球上长满有毒植物，没有矿藏资源。生长的异兽多数变异，全身是毒，根本无法食用。许多人无法理解，城主为何要继续保留这颗星球，并且派人驻扎维护。 派驻到该地的地行羽族，都会忍不住抱怨几句。 “守在这里还不如出去贸易。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几只虫族开荤。” 现如今，周围的空间站清空，抵达最近的定居点，也要经过数次空间跳跃。 说这里是“星城飞地”，一点都不过分。 观测塔台中，一只隆鸟坐在控制板前，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这里的枯燥，当真是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曾改变。 “真不明白，翼龙为什么不乐意迁走。” 抱怨一句，隆鸟拍拍控制板，起身道：“我去吃东西，你们替我盯一会。” “知道了。”两只猎猴鸟头也不回，盯着虚拟光屏，正紧张进行对战。 在如此无趣的地方，只能靠这些来打发时间。 见状，隆鸟皱了一下眉头，到底没有多说。抻了个拦腰，走出观测台。 猎猴鸟随意扫了几眼屏幕，没发现任何变化，注意力重新回到战局上。 空间站内，平静一如往昔。 空间站外，三艘穿梭舰无声无息靠近，占据有利位置，张开炮口。接到指挥舰命令，当即解除隐形状态，同时开火。 耀眼的激光束划过宇宙，在空间站外无声炸裂。 合金板被击穿，剧烈的摇晃中，地行羽族尚未来得及防御，就被打开缺口，丧失最佳的迎战时机。 三轮炮击后，一艘穿梭舰冲开破损的甲板，打开舱门。 舰上人员携带激光武器，分批次登陆，逐层清扫空间站。 行动异常顺利。 反抗者来不及抵抗，先后被击昏。 猎猴鸟和隆鸟被拘捕后，鵟雕冲向五层指挥室，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是陷阱？” 鵟雕不敢确信，开始四下搜寻。举着探测仪，确定没有任何热源，不由得面面相觑。 没有指挥官的空间站？ 地行羽族真够特立独行。 占领空间站，干扰装置就位，两艘巡航舰再无顾忌，关闭隐形装置，直接定位星球表面，穿过大气层。 卫星城内驻扎五十多只恐鸟，任务是“保护”星球上的翼龙，挑选强壮的成体送往主城。 两艘巡航舰的到来，让恐鸟们大为震惊。看到舰身上的图腾，更是方寸大乱，生出极端恐惧。 “羽城，怎么会是羽城？！” “是鸿鹄？” “他们要发起战争？！” “快向主城传讯！” “讯号被截断，消息无法传送……” 通讯官抬起头，脸色惨白。 “什么？！” 地面指挥官满脸铁青，立刻明白，羽城怕是早有预谋，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可是，如果要发起战争，该当先进攻主城，或者族群聚居的卫星城才对。找到这颗边境行星算怎么回事？ 就算谨慎小心，也不用谨慎到这个地步吧？ 望着天空中的巨舰，恐鸟指挥官心生寒意。 城内仅有几艘穿梭舰，数量和火力都不是对手。硬拼的话，无疑是死路有一条。可就这么放弃，任由对方登陆，他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这时，巡航舰忽然停住，炮口张开，刺目的激光束瞬间笼罩。 无需恐鸟指挥官为难，赤昀已经帮他做出决定。 光弹落下，林木成片断裂，恐鸟们立刻四散奔逃。 幸运的逃往地面指挥塔，暂时躲藏起来。即使被抓，好歹能留下性命。不幸的直接被震昏，仰面栽倒，生死不知。 “地面人员登录。” 将指挥权交给栗川，赤昀站起身，决定亲自带队，进入可能藏有盗龙的森林。 同行的鹓鶵和鸿鹄都是跃跃欲试，整装待发。 猎龙啊，想想就兴奋。 舱门开启，凤凰和鵟雕鱼贯而出。 谨慎起见，登陆人员均佩戴防护装置，避免受到毒植影响。 每三人分成一组，携带武器和探测仪，分散开走进丛林。另有穿梭机和和飞行器紧随其后，准备随时搬运“战利品”。 “吼！” 凤凰刚刚出现，林中便传出吼声。 上百头翼龙扇动双翼，从林间飞出，不要命的向来者发起进攻。 “噍——” 凤鸣声中，鸿鹄率先展开光翼，白金色的光芒堪比骄阳，万千支光箭齐射而出。 带头的两只翼龙当场被戳成筛子，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当空坠落。 庞大的龙身砸落树冠，高大的古木当场折断，向地面倒伏。 断口处，粘稠的树液缓慢流淌，喷溅点点青液，落到地面，登时升起一股白烟。 被树液沾到，翼龙的尸体当场融化，发出一股焦丑，刹那只剩枯骨。 “浪费。” 赤昀不满的撇嘴，飞上前，赤手抓住一头翼龙，拗断脖颈，丢向穿梭舰。动作无比的干脆利落。 在他面前，翼龙的尖牙利爪形同虚设。 “这些能做雏鸟的口粮，最好别浪费。” 鹓鶵和鸿鹄分头行动，一头接一头翼龙被运回巡航舰。鵟雕压根没机会动手，只能跟在凤凰身后捡漏。 眨眼间，近百只翼龙被捕捉，余下的不敢再战，掉头就跑。 “不用追。” 涸泽而渔的事不能做。 况且，当前要务是寻找盗龙。 “那里有古怪。” 鹓鶵喜食蚁族，为搜寻蚁巢，练就锐利双目。 “那片灰色的岩层下，很可能有开凿的洞穴。” “过去看看。” 赤昀当先，鹓鶵和鸿鹄紧随其后。 鵟雕被留在身后，名为防备翼龙，实则是缺乏经验，万一盗龙出现，怕会碍手碍脚。 “没错，这里有地洞。” 靠近岩层，发现地下入口，凤凰们变得谨慎。 赤昀抬起右臂，众人立刻分散，呈环状包围岩层。 “噍——” 凤鸣声起，火红色光翼展开，耀眼的光箭浮现，继续凝成一柄长刀，刃口流动慑人的寒光。 轰！ 光刃斩落，岩层自顶部被削断。 碎石飞溅中，断裂的岩层成片塌陷。 藏在地底的猎物无所遁形，发出连声怒吼，猛的冲了出来。 身似蜥蜴，批覆灰褐色鳞甲。 头呈三角形，颈项扁平，自眼尾到后颈长有数排尖锥状的硬角。 两只锋利的前爪，均覆盖细小的鳞片。指尖呈倒钩形，藏有毒液管，蓝绿色的毒液不停滴落。 凡是被抓到，伤口会立即腐烂。 “盗龙！” “吼！” 见到凤凰，盗龙发出震天怒吼，双眼闪烁红光，大嘴张开，四排锋利的牙齿，残留着异兽的碎肉和血痕。 “这是变异的盗龙。” 赤昀盘旋一周，避开盗龙喷-射的毒液，道，“荒古盗龙种植毒植，本身并没有毒。这些家伙外形是盗龙，事实上，已进化成另一种生物。” 全身带毒，自然不可能成为雏鸟的口粮。 没有抓捕的意义，也无保持完整的必要。 “后撤，下令巡航舰开炮。” 凤凰和鵟雕撤走，巡航舰降低高度，炮口对准林中岩层，展开第一轮炮击。 炮击之后，赤昀等人接连找到几座盗龙巢穴，更在一处巢穴旁发现成片的红木林。 证据确凿。 说恐鸟没有参与当年的阴谋，纯属天方夜谭。 与此同时，秦宁作为引路人，再度前往朱雀建造的地下城。 在他身后，一百三十六中小鹓鶵列队前行，尽量端正表情，仍是难掩兴奋。 羽城驻地中，白珝接到赤昀传回的消息，沉吟片刻，亲自联络鹰乾。 遭受连番打击，黑鹰城主好不容易醒来，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决心辞去议长职务，跑回林城躲起来。 不料想，星舰尚未起航，就接到白珝通讯。 见到全身闪亮的鸿鹄，鹰乾突生不妙预感。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不到两秒，预感应验。 看到光屏中出现的盗龙和红木，鹰乾面色灰败，整个人瘫坐在椅上，一动不动。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白珝关闭额记录仪，直接开门见山，“全部，一点不落。” 鹰乾转动眼珠，明知不应怀抱侥幸，仍试着问道：“如果我全部说了，是否能放过林城……至少放过我的族人。” 白珝没说话，而是轻轻挑眉。 半分钟之后，鹰乾垂下头，不再有任何挣扎，取出五枚记录仪。 “当年，我的祖先偶然发现，盗龙种植的某种有毒植物，可以对羽族，尤其是凤凰造成毒-害。” 说到这里，黑鹰顿了顿，似在斟酌词语，避免进一步惹怒白珝。 “哈斯特鹰是最初的同盟，后来加入恐鸟。” “据祖先留下的记载，他们遇到一小股盗龙，当时正被追杀，已经走投无路。” “为了活命，首领只能妥协，迁入边界行星，长时间隐藏起来，继续培育改良物种，直至对参与计划的族群不会造成伤害。” “朱雀灭绝后，在盗龙的攒动下，哈斯特鹰和恐鸟生出妄想，意图灭绝所有凤凰，成为羽皇……” 随着黑鹰的讲述，覆盖阴谋的帷幕逐渐揭开，一张张曾宣誓忠诚的面孔，终于无所遁形。 第八十六章 “我的族群和哈斯特鹰设计阴谋，在地下城竣工时，以附庸族群的名义，将红木作为贺礼献上。” “其后，趁朱雀没有防备，寻机发起战争，灭绝整个族群。“ “朱雀灭亡后，害怕真相被揭穿，遭受其他四族报复，哈斯特鹰将盗龙藏进巡航舰，偷偷带进朱雀领地。意图挖走所有红木，其后炸毁城市，毁灭证据。” 这样做，可以保存红木的秘密，寻机再向凤凰下手。 万一被发现，黑锅直接甩到龙族身上，鹰族照样可以脱身。 “背着哈斯特鹰和恐鸟，我的祖先和盗龙定下协议，许诺很多好处，在培育红木的过程做出手脚。” “最终养成的红木，对黑鹰没有任何影响，但对前两者仍存在伤害，只是比其他族群小得多。时间不长很难发现。” 话说到这里，鹰乾打开一枚记录仪。 蓝光呈扇形铺展，清晰展示出一份古老文件。 除了记载协议内容，逐条加以注解，末尾还有黑鹰图腾，以及一枚三角形的刻印，象征盗龙族群。 “对于这件事，哈斯特鹰和恐鸟一无所知。” 当时，哈斯特鹰和恐鸟仍做着各自的美梦。 事实上，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确美梦成真。但梦境总要醒来，最后摆到面前的，永远都是现实。 “在星舰的掩护下，盗龙进入地下城，开始大批量挖掘红木，试图隐藏阴谋。” “只是没料到，朱雀灭族后，青鸾会在附近架设临时空间站。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派星舰前来探查。” “情急之下，哈斯特鹰和恐鸟下令开炮，将地下城和盗龙一并掩埋。” 讲述到这里，朱雀灭族的前因后果已经完全清楚。而青鸾继朱雀之后灭族，也有了解释。 白珝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握，看着屏幕中的黑鹰，目光越来越冷。 “按照你的说法，培育红木的盗龙理应死去。石城边境的族群该怎么解释？” “他们是残存的变异种。” 鹰乾苦笑一声。 “当时，为避免青鸾发现真相，哈斯特鹰情急开炮，盗龙被埋入地下。少数没有马上死去，吞噬同伴的尸体，并且吸入大量的毒-气……” “毒-气？”白珝挑眉，哪来的毒-气？难道红木之外，还有其他的毒植？ 想到这里，神情陡然一变。 秦宁和一百多只鹓鶵就在地下城！ “解释清楚！” 白珝声色俱厉，威压猛地袭来。 鹰乾心生凉意，几乎可以肯定，一句话不对，对方十成会立即发兵，屠戮全部黑鹰，将林城碾成齑粉。 正如万年之前，哈斯特鹰曾遭遇的一样。 “是红木释放的某种气体。”鹰乾连忙解释。 “事情极其偶然。在青鸾离开后，我的祖先曾再次嵌入，挖走盗龙的尸骨，带走存活的个体。” “根据留下的资料，毒-气之外，变异还可能与同类相食，以及地下的某种矿藏有关。只不过，在盗龙变异之后，这种毒--气再没有出现过。” 换句话说，活着的红木，遇到某种情况，才能释放这种气体。 地下城内的红木没有挖尽，经过光炮轰击，大火燃烧，绝大多数已经死去。辐射依旧残留，导致盗龙变异的气体，却不可能再次出现。 不然的话，黑鹰也不敢收收藏红木。除非自己也想变异。 瞒过青鸾，将变异盗龙救出后，黑鹰与恐鸟商量，将它们安置到边界行星，种植更多红木。 长年累月，盗龙受-毒-素影响，智力代代退化，最终变成有毒生物，除了外形，同荒古族群已经截然不同。 “恐鸟为翼龙提供庇护，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到盗龙提供食物。” 盗龙浑身是毒，愈发凶残。 加上红木的辐射十分危险，由翼龙提供食物，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过程中，更有不少原始翼龙被盗龙捕杀，沦落为牺牲品。 想要保守秘密，盗龙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除了乌檀和少数直系亲族，派驻边界星上的恐鸟和隆鸟，统统被埋在鼓里。 “翼龙是仅存的原始龙族。” 鹰乾打开最后一枚记录仪，里面记录着青鸾鹓鶵灭族的经过，只少了关于鸑鷟的部分。 “鸑鷟……” 白珝表情愈冷，眼中涌现杀机。 “陷害鸑鷟的红木，都是出自我族。” 黑鹰下意识握紧双拳，僵硬片刻，终不敢有半点隐瞒。 “当年的内战实际是一场阴谋，目标就是两族凤凰。然而，哈斯特鹰高估了自己，计划挑起战争，中途却失去掌控。” “我的祖先已经料到，继续跟着他，注定会是死路一条。” 鹰乾面带嘲讽，显然，荒古时代的同盟早已经破裂。 “战舰注定要毁灭，不想随之陨落，总要赶在爆-炸前撤离。” 于是，黑鹰先背叛了鸑鷟，将带有辐射的红木制成礼物，大批量送出。其后，帮助哈斯特鹰和恐鸟制造光炮，赶在鸿鹄救援之前，将族群彻底毁灭。 鸿鹄是最善战的凤凰，一旦发现蛛丝马迹，必当展开报复。 当时的黑鹰族长故技重施，背着哈斯特鹰与恐鸟结盟，故意将部分线索透出，引鸿鹄找上门，将自己的亲族彻底毁灭。 “如果哈斯特鹰肯听从劝告，不是一意孤行，我的祖先绝不会这样！” 说完这句话，鹰乾豁出去一般，恨声道：“如果按照祖先的计划，鹰族绝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三族凤凰陨灭，使哈斯特鹰信心膨胀。自以为掌握了红木秘密，可以不把鸑鷟和鸿鹄放在眼里。 殊不知，盗龙撺掇他们灭绝凤凰，争夺皇位，本就没安好心。 如果不是中途出现意外，使盗龙智力退化，产生变异，难言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毕竟，盗龙能培育出危害凤凰的红木，照样能种出杀死鹰族和恐鸟的毒-植。 届时，利用野心膨胀，被蒙蔽双眼的羽族，将毒-植散布到整个星域。羽族必当遭遇灭顶之灾，盗龙却能凭借这份功劳，再次被族群接纳。 黑鹰祖先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出防备，并且留下记录，警醒后裔多长几个心眼，防备所有“同盟”。 可惜的是，鹰乾不如祖先聪明，不知不觉走上哈斯特鹰的老路。 到最后，或许整个族群都将因他毁灭。 记录仪频繁闪烁蓝光，一帧又一帧画面闪过。 白珝微微侧身，手指敲在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鹰乾低着头，脸色青白。 哪怕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恐怖的杀机。 “当年的事，还有谁知道？” “只有少数几人。”鹰乾哑声道，“我以祖先的名义发誓！” 归根结底，作为凤凰曾经的附庸族群，黑鹰也有过辉煌和骄傲。 阴谋和背叛被视为耻辱。 数代黑鹰族长不遗余力，试图掩埋真相，原因正是如此。 亲历战争和阴谋的族人死去后，历经数代，年轻的鹰族多数不知真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曾是凤凰的附庸。 沉默许久，白珝平静道：“我可以放过林城。” 鹰乾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白珝。更是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但是，”白珝话锋一转，烟色的双眸陡然变深，瞳孔几成金色竖线，“该承担责任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我明白了。” 颓然倒在椅中，鹰乾捂住双眼，听到了最终宣判。 选择很简单，要么自己动手，尚能保全林城；要么等鸿鹄旗舰开来，世代居住的星球都将化为灰烬。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比起祖先和自己曾做过的，这个结果称得上仁慈。 他曾以为白珝会直接下令，将林城彻底毁灭。 “我可以这么做。”看出黑鹰在想什么，白珝侧了下头，“但没有必要。” 黑鹰道出真相的同时，白珝联通外出的巡航舰，赤昀和金雲的通讯始终没有关闭。 这样的处置办法，两人均没有提出异议。 现今不同以往，更非荒古时代。 动辄灭绝族群实不可取。 该付出代价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然而，因此挑起内战却得不偿失。严重些，被有心人挑动，甚至会引得人人自危，担忧族群安全，视凤凰为敌。 尤其是其他鹰族和雕族。 四族凤凰灭亡后，鸿鹄退居羽城，他们曾长期统领王族议会，向整个星域发号时令。 凤凰后裔陆续出现，赤昀金雲都明白，当先要务是抚育雏鸟。 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脾气。 若是有谁主动找死，无论凤鸟还是凰鸟，来一个扇一个，动起手来绝不会客气。 从内心深处讲，他们或许正等着这样的机会。 赤昀的表现最为明显。 看着屏幕中的黑鹰，大有对方一旦反悔，便指挥星舰冲去林城，亲自动手的架势。 地下城内，秦宁尽职尽责的守在尖塔前，看着小鹓鶵陆续进入传承之地。 忧心遇上时空乱流，几乎是挨个叮嘱。 “放心吧，我们会注意！” 小鹓鶵们满怀信心，意气风发走到门前，消失在白光中。 “还是担心啊。” 白光散去，秦宁抓抓头，满脸诱色。 实在放心不下，干脆左右看看，掌心按上门扉。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过去，没有半点反应。 好吧，进不去。 环抱双臂靠在门上，秦宁很是郁卒。 不得不承认，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实在很不好受。 据说自己进去后，白珝在外边等了五天。 换成自己，想想都难熬。 不知这些小鹓鶵要耗费几日。单从数量上来看，时间只会长不会短。 如此一来，启程返回羽城的日子，八成需要延后。 一边想着，秦宁打开储物器，取出两条热气腾腾的烤鱼，坐在尖塔前啃了起来。 建造此地凤凰泉下有知，看到此情此景，八成会气得活过来，狠狠给他一翅膀。 如此庄严的场地，盘腿坐着啃烤鱼，像话吗？！ 白珝从驻地飞来，看到这一幕，半点不觉欠妥，反而取出两只水晶盒，直接递到秦宁面前。 “这是什么？” “翼龙肉。” “啥？！” 秦宁吓了一跳，接过水晶盒，看着焦香扑鼻，纹理清晰的烤肉，当真有点不敢相信。 他知道赤昀去了石城，也知道对方的目的是盗龙。 可是，翼龙？ 恐鸟们知道，会不会集体炸毛，气死过去？ “翼龙肉的味道不错。”白珝坐到秦宁身边，丝毫不在意长袍染上尘土。 长腿跨过台阶，腰上的金链垂落，宝石互相撞-击，发出声声脆响。 “赤昀送回来的，刚刚处理好，还很新鲜。” 白珝揭开盒盖，映着日光，腕上金镯熠熠生辉。 秦宁当即明白，赤昀远在石城，这些翼龙肉是如何传送。 “尝尝看。” 白珝笑得温和，将一片烤肉送进秦宁嘴里，拇指擦过他的下巴。 “味道如何？” “恩，好吃。” 翼龙肉很有嚼劲，有点类似牛筋。 搭配独特的调料，略感辛辣，却是越嚼越香，吃了一块就想下一块。 眨眼间，两盒烤肉下肚，秦宁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白珝侧过头，啄了一下他的嘴角，道：“翼龙肉不能多吃，晚餐有长毛兽，还有角雕珍藏的果酒。” 果酒？ 秦宁诧异，怀疑的看着白珝。 不是说成年前不许喝酒？ “你没感觉到吗？” “什么？” 修长的手指探入发间，白珝抵住秦宁的额头，道：“接受传承之后，你的力量能匹敌成年凤凰。” “所以？” “算一算时间，自你从荒岛醒来，已经超过一年。” 秦宁眨眨眼，似乎能预感到，白珝将说什么。 但是，这个学校里听到的对不上。 “大概半个月后，你就会成年。时间有些提前，却很值得庆祝。” 白金色的鸿鹄带着浅笑，俯身啄了一下他的鼻尖。 秦宁尚未来得及反应，身边突然闪现白光。 两只小鹓鶵肩扛狼牙棒，兴奋的冲出光圈，半点眼色没有，直接扑过来，大声道：“秦宁，我回来了！看，我的兵器，威风吧？” “朱雀在哪？ “青鸾出来！” “来战！” 秦宁注意力转移，旖旎的气氛一扫而空。 刹那间，鸿鹄脸黑了。 第八十七章 一百三十六只小凤凰，从进入尖塔接受传承，到离开传承之地，出现在白光之中，耗时不到三天。 闻听消息，留在驻地的鹓鶵迅速赶来。 只不过，惊喜维持不到两秒。 在见到小凤凰们引以为傲的兵器后，全部石化当场，笑容僵在脸上。 狼牙棒! 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金光闪闪，夺人眼球。 无论外形多么高大上，归根到底，依旧是狼牙棒！ 一只两只也就算了，可以当做--爱好特殊。 一百多只全都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鹓鶵的传统兵器是重剑，部分偏好双手剑。 狼牙棒……真心想象不能。 联想到其他五只小凤凰，鹓鶵们恍然大悟，目光齐刷刷戳向秦宁。 根源在这！ 据他们了解，鸑鷟的传统兵器是长刀，同样和狼牙棒不沾边。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委实找不出答案。 难道是睡的时间太长，在此期间，鸑鷟的爱好发生变化？ 鹓鶵们满脑袋雾水，脸色变来变去，煞是好看。 小凤凰们不管那么多，兴奋的展示过兵器，连吃三大块烤肉。补充过体力，当即展开光翼，组队飞向驻地，连飞行梭都不用。 “赤歆，青夕，来战！” “兵器在手，开架，谁怕谁！” “打赢了，今晚的翼龙肉都归我们！” 雏鸟们战意澎湃，激动难耐。 尝过成鸟带来的翼龙肉，更坚定打败朱雀和青鸾的决心。 战，再战，战到赢为止！ 建造此地的朱雀泉下有知，估计会把翅膀抡成风火轮，挨个拍飞。 鸑鷟在门外啃烤鱼，鹓鶵接受传承就为开架抢肉，这是高贵无匹的凤凰吗？ 吃货本质也不能这样！ 小凤凰们接受传承，囫囵个从尖塔出来，秦宁了却一桩心事，站起身拍拍手，打算返回驻地，好好睡上一觉。 整夜担心出意外，根本没能睡好。 精神放松下来，不自觉打起哈欠。 刚展开双翼，以金湘为首的鹓鶵走了过来，单臂环在前胸，右手扣在肩头，以凤凰的礼仪，向秦宁致以最高谢意。 “感谢你！” “愿宇宙万物赐福于你！” 凰鸟们走到近前，笑着将一片羽毛放到秦宁手中。 秦宁挠挠头，抓着满手羽毛，不知如何是好。 金湘瞅一眼白珝，解释道：“凰鸟赠送羽毛是为祝福，没有其他的意思。” 凤鸟赠羽是为求偶，凰鸟则是祝福。 虽说也附带有“喜爱”的传达，但是，有鸿鹄再侧，秦宁刚要成年，没有鹓鶵会起此类的心思。 退一万步，以秦宁返古的血脉，白珝之外，少有凤凰会发起追求。 凰鸟没这心思，凤鸟……估计羽毛还没有他的漂亮。 接受鹓鶵的感谢，秦宁不禁有些脸红。 “我没做什么。” 捏捏后颈，被人这样围着，到底有些不自在。 白珝上前两步，侧身排开金湘等人，弯腰抱起秦宁。 “返回驻地。” 鸿鹄当先，鹓鶵紧随其后。 成年凤凰振翅翱翔，从朱雀地下城飞向羽城驻地，似一条金色光带划过长空。 当夜，本该为小凤凰们举行庆祝仪式，怎奈主角都在格斗场，叫了几次也不出来。 “噍——”来战！ “噍！”谁怕谁！ “噍！”单挑！ “噍——噍！”群殴照样不惧！ 两只朱雀，三只青鸾，加上一百三十六只鹓鶵，摆开架势，开始一轮又一轮对战。 朱雀对鹓鶵，青鸾对和鹓鶵，鹓鶵对鹓鶵，朱雀对青鸾。 战到最后，几乎不分族群，逮住空缺的擂台，立刻飞身而上。 巨响声接连不断。 格斗室四周，墙壁出现成排凹坑，甚至被直接穿透。擂台缺损一角，地面呈蛛网状断裂。屋顶破开缺口，几片金属板要掉不掉，吱嘎作响。 训练场满目狼藉，彷如台风过境。 “噍——” 赤歆和青夕背对背，鏖战五只鹓鶵。 觉得单挑不过瘾，小凤凰们开始群战。 基本上，朱雀和青鸾占据年龄优势，仍能一对二，乃至一对三。然而，随着鹓鶵的格斗技巧愈发娴熟，胜利的天平开始左右摇动。 朱雀和青鸾再不敢托大，所谓阴沟里翻船，不是不可能。 金湘站在格斗室门前，根本无法进入。 眼前光箭乱飞，狼牙棒砸在地面，砰砰作响，小凤凰们缠斗在一起，动作几乎快成光影。 “这该怎么办？” 合金墙摇摇欲坠。 站在金湘身侧，鵟雕表情复杂，心情更复杂。 这才几天？ 没有白隼的压缩空间，格斗场真心不适合凤凰。 秦宁的到来，为这场混战划下休止符。 扫过全场，他没有开口训斥，更没有武力压制。而是取出烤架，架起三头翼龙，将场地交给小章鱼。 等到肉烤得差不多，撒上调料，秦宁示意蓝球退后。当场取出和潘特交易来的“鼓风机”，对着烤肉一顿猛吹。 肉香味迅速飘散，很快弥漫整个格斗室。 小凤凰们抽抽鼻子，动作集体慢了半拍。 “动手！” 计划奏效，秦宁站起身，拍拍手。 鹓鶵和鸿鹄先后飞入格斗室，从两侧包抄，自上空堵截。小凤凰们无路可逃，挨个被揪住翅膀，抓出格斗场。 鼓风机关闭，小章鱼动作不停，将吹凉的烤肉重新加热。 个头最大的两只举起八爪，刀锋挥舞，将烤肉片开，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 小凤凰们被抓出来，正满心委屈。面前突然出现一盘烤肉，颜色焦黄，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吃吗？” 秦宁笑眯眯的递过托盘，小凤凰们不自觉开始咽口水。 撒上磨碎的龙鳞，加上用秘法烹调的贝类和鱼肉，额外添一杯果汁，当真是色香味俱全。 不过几秒，郁闷全消，腹鸣声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一片。 终于，小凤凰们抵挡不住诱-惑，全体开动，三头翼龙转眼只剩骨架。 小章鱼忙着弹来弹去，跳上跳下。 触手带动银光，又是两头翼龙烤好。 间或有鸿鹄递出贝类和烤鱼，蓝球们才能稍事休息，抓紧时间啃骨头。等到空盘堆起，又要继续忙碌。 计划中的庆祝地点，由室内转到室外。 幸好天气不错，没有降下夜雨。 鹓鶵升起篝火，鸿鹄忙着准备食物，小凤凰们负责开吃。 清爽的夜风吹来，五族齐聚的场面，已有许久未曾出现。 秦宁坐在火堆旁，抱着一条烤鱼，啃得津津有味。翼龙肉的味道的确不错，但他还是更喜欢鱼类。 吃完烤鱼，手向身边一捞，没碰到圆形的果汁瓶。转头看去，白珝席地而坐，将一只细长的高脚杯送到他的面前。 杯身透明，盛装淡青色的液体。 杯壁凝挂水珠，在火光中，映出奇特的色泽。 “这是果酒？” “对。” “好像不太一样。” 接过高脚杯，轻轻晃动两下，看着缓缓流动的酒液，秦宁不禁皱眉。 他看过鸿鹄的果酒，似乎不是一个颜色。 “这是青果酒。” 白珝取过托盘，亲手处理烤鱼。撒好调料，撕下一条，递到秦宁嘴边。 “这种酒不会醉人，搭配鱼肉最好。” “是吗？” 秦宁挑了下眉，闻了闻杯口，的确有淡淡的酒味。轻抿一口，绵软甘甜，更像是果汁。 “好喝！” 秦宁笑了，双眼弯起。 下唇沾着几点酒液，愈发显得诱人。 “好喝也不能多喝。” 一杯喝完，白珝收起高脚杯，对秦宁摇了摇头，递上果汁。 “半杯成不成？” “不成。” 看着搭在前臂的“爪子”，白珝轻笑一声，捞起来送到唇边，轻轻咬了一下。 “听话。” 刹那间，一股-酥-麻从指尖传来，迅速传遍全身。 秦宁激灵灵打个哆嗦。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莫名的，竟还有些可怕。 喝多了？ 不可能。 一杯而已，白珝也说了，这酒不醉人。 咬住腮帮，秦宁拍拍脸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开始埋头大吃，试图将奇怪的感觉驱除出脑海。 白珝侧过头，笑容温柔。 映着跳跃的火光，烟色双眸愈发深邃，似能将人-吸-入其中。 宴会中途，守卫驻地的鵟雕来报，拦截一艘试图潜入的飞行梭。 “是谁？” “角雕。”栗跃表情有些奇怪，压低声音，“带头的是羽皇。” 白珝捏了捏额心，突然感到头疼。 看到一身简单长袍，坦然走下飞行梭的羽皇，已经不想多说什么。 “陛下，您怎么在这？” “这里热闹。” “……” 两大步走到白珝面前，羽皇咧开嘴，笑道：“白天那么大动静，你不会以为能瞒住吧？” “所以您就过来了？” “是啊。”羽皇相当干脆，“透漏点消息，真是凤凰？金色的啊，能亲眼见见不？” 白珝这才想起，比起漂亮的雄鸟，羽皇更喜欢黄金，仅次于领兵打仗。从她送给秦宁的礼物，就能看出一二。 虽说鹓鶵的羽毛并非纯正的金色，而是层叠的浅黄，飞起来时，仍是耀眼无比，胜过任何黄羽的族群。 “可以。” 事到如今，凤凰四族重现的消息无需隐瞒，也根本瞒不住。 “请跟我来。” 白珝当先带路，羽皇拍拍胸口，凤凰啊，金色的凤凰，想想就激动！ 一路走到广场前，看到高高升起的火堆，以及围坐在火堆旁的雏鸟，羽皇登时双眼发亮。再见到迎面走来的成年鹓鶵，更是兴奋到极点，差点喷出两管鼻血。 金湘歪了歪头，扫过激动不已的雌角雕，疑惑的望向白珝。 这谁？ 白珝眨眼，羽皇。 羽皇？就这个？ 金湘愕然。 上下扫过羽皇，除了无语，只剩下无语。 难怪鸿鹄和朱雀都表示，即使要报复，重新站到蓝域-顶-点，也无需主动发起战争。 皇位上是角雕这种生物，战争什么的，的确没有必要。 金湘颔首，表达“善意”之后，转身离开。 羽皇抹过下巴，确定没有流口水，当即道：“白城主，你看，我马上退位如何？你要不想接受，随便哪个城主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移居羽城，越快越好！” 没法生蛋，过过眼瘾也好！ 这金色的羽毛，想想都……不行，真流口水了。 角诚默默转过头，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羽皇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鹰乾突然辞去议长职务，率领所有黑鹰返回林城。据悉正调动战舰，似乎要对谁动手。” 见白珝表情淡然，没有半点意外，羽皇不禁皱眉。 “你早知道？” 如果是这样，林城动手的对象绝不会是羽城。 究竟是谁，值得商榷。 “知道。” 白珝没有隐瞒，望着火堆旁的秦宁，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令人恐惧。 “陛下最好不要插手，事情会很快了结。” “你确定？” “是。” 羽皇虽然大大咧咧，却并非没有脑子。 回想最近发生的事，互相联系起来，脑中闪过某个念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 “我现在立刻退位，成吗？”羽皇看着白珝，表情无比认真。 即便回去被长老扇飞，也好过这样提心吊胆，隔三差五被惊得炸毛。 鸿鹄的恐怖，实在超过她的想象。 可惜，白珝给出的答案仍是否定。 无奈之下，羽皇只能接受现实。 “我知道了。”看一眼金光闪闪的鹓鶵，心情又好了不少，“我按照你说的做，等我退位，一定在羽城给我留个地方。” “好。” 只是一处居住地，不成问题。 以鹓鶵的居住习惯，角雕想要找上门，不是那么容易。 谈妥之后，羽皇加入到庆祝行列。没法和凤凰同坐，与鵟雕举杯，照样喝个痛快。 夜深时分，小凤凰们吃饱喝足，陆续打起哈欠。 距成年尚有半个月，秦宁仍享受雏鸟待遇，被白珝抱回房间。 只不过，这次白珝没有留下。 “睡吧。” 坐在床边，白珝俯下--身，唇-印在秦宁额前。 “等你睡熟后，我再离开。” 看着被白金色羽毛包裹的鸑鷟，白珝弯起嘴角。手指卷起一缕乌黑的发，落下轻吻。 还有半个月…… 比他预期要早，却称得上惊喜。 翌日，所有小凤凰都没能按时起床。 黑雁和红鸢乘星舰抵达，鸿鹄交接过相关事务，计划同鹓鶵一并返回羽城。 此时，在鹰族聚居的林城，鹰乾归来不久，即大规模调动舰队，准备发起战争。 他的目标是石城。 准确点说，是恐鸟居住的主城和卫星城。 白珝明言，凡是参与当年阴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为挽救更多族人，鹰乾必须做出选择。 不想等来凤凰战舰，必须以黑鹰族长的名义，调动亲信，同石城开战。 借口很容易找，乌檀在边界行星豢养盗龙，种植有毒的红木，威胁整个蓝域安全，足够他死一万次。 为了黑鹰族人，自己理当赎罪，更要将乌檀拉入地狱。 如此一来，不用揭穿当年的阴谋，也不会招致凤凰进一步的报复。或许，还能在族内留下“英勇”之名。 “出发！” 恐鸟们埋伏在黑域边缘，等待虫族星舰出现。丝毫不知，危机即将降临。 第八十八章 黑域内战已持续数月，卷入的族群越来越多，破碎的星舰残骸漂浮在星域外围，物资越来越匮乏，外出抢劫都要担心被伏击，交战各方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螳螂聚居的星球，遭到行军蚁数次围攻。经过高强度炮火洗礼，辐射遍地，百年之内无法恢复生机，自然不能继续居住。 在虫潮中出生的幼虫，多数被行军蚁掳走，下场可想而知。 为此，自螳螂族长以下，都对作为源头的林克恨之入骨。不是他的缘故，也不会引来行军蚁，更不会让族群遭受这场劫难！ 如果不是林克已经死了，百分百会被各族螳螂围攻，群殴圈踹，进而大卸八块。 随着战争加剧，螳螂族群的数量急剧减少，星舰数量损失三分之二。 经过连续两场激-战，螳螂族长身负重伤，无法坐镇旗舰，只得将指挥权移交族群长老。 长老登上旗舰之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不是发起进攻，而是率领剩下的星舰逃命。 无论舰船数量还是火力，己方都不是行军蚁的对手，不逃等着被灭族吗？ 作为同盟，白蚁只顾着报私仇，压根不理会螳螂的求援。这样的盟友根本靠不住，有也等于没有。 跑前知会一声？ 压根想都没想过。 螳螂招呼不打，集体跑路，防线登时空出一大块。 白蚁指挥官获悉，当即破口大骂。早知如此，就该先行军蚁一步灭了这群螳螂！ 数月的战争中，行军蚁同样损失不小。 发现敌方阵线出现缺口，以为是诱-敌的计策，并没有马上追击。直至白蚁先一步行动，气急败坏派人去拦截螳螂，行军蚁才恍然大悟。 压根不是计策，那群软脚螳螂的确跑了！ 工蚁上报之后，指挥官抓准时机，调动所有舰队，发起猛烈进攻。 炮火过于猛烈，防守的白蚁支持不住，全面溃败。 火蚁接到求救讯号，苦于被黑蚁缠住，压根无法赶来救援。 最终发来讯息，中心思想四个字：自求多福。 防线的缺口越撕越大，最终，白蚁旗舰逃走，余下舰船多数被击毁。舰上的船员被行军蚁捕获，成为蚁群丰盛的晚宴。 击溃白蚁，行军蚁并不满足。 “继续追！” 挑起战争的目的，是为给螳螂好看。 一场小规模战役变成大范围内战，蚁群损失不小，很可能找补不回来，岂容那群螳螂轻易脱逃！ “追上去，灭绝他们！” 黑色的星舰陆续接到命令，短暂休整之后，定位螳螂星舰的坐标，直向目标扑去。 此时，螳螂已经逃到黑域边缘。 族长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族群长老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前往边界星球，向闪蝶求助。 虫族内战中，闪蝶始终保持中立，没有加入任何一方。更趁机大作中转贸易，发了横财。他们暂居的星球，不会遭到任何一方的攻击，这已经成了交战各方的默契。 曾有虫族试图冒险，结果是全族被灭，族群财产和资源都被瓜分。 “他们未必肯收留我们。” “不行也要试一试！” “可……” “事情到这个地步，还有其他办法吗？” 同行军蚁和谈，根本是天方夜谭。 蚁群数量庞大，藏在星域内，早晚会被找出来。不如暂时请求闪蝶庇护，好歹能有一线生机。 “假如行军蚁攻击闪蝶，那该怎么办？” “好办。” 大刀螳螂划下前肢，锋利的尖端凿进合金控制台。 “那样一来，行军蚁会成为众矢之的，咱们活命的机会更大！” 总之，闪蝶愿意庇护他们自然好，不愿意也没关系。将行军蚁引到该地，双方开战之后，难免会有“误伤”。 到时候，闪蝶想置身其外都不可能！ 螳螂打的主意很好，也相当有可行性。可惜想得再好，无法实现也是白搭。 舰队行驶到星域边缘，突然遭遇猛烈炮火袭击。 观测塔台来不及警报，就被光弹击中，在刺目的光芒中化为灰烬。 攻击者驶出黑暗，看到出现在屏幕中的庞大星舰，舰上的螳螂触角抖动，肝胆俱裂。 “羽族，是羽族！” “羽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螳螂们惊慌失措，来不及组织反击，两名长老在炮击中丧生。 指挥系统陷入紊乱，恐鸟根本没废多大力气，就击毁大部分护卫舰。随即开启舱门，放出飞行梭，开始捕捉巡航舰和运输舰。 当然，最终目标仍是旗舰。 追击而来的行军蚁，发现螳螂被羽族星舰包围，已经陷入死地。 兵蚁当即下令，舰队没有隐藏起来，等待捡漏，而是开足马力，掉头就跑。 无奈，他们之前冲得太快，穿过时空跳跃点，目标过于明显。 乌檀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部分星舰接到命令，立即调转炮口，自后方追捕，决心拿下这批行军蚁。 遇上有备而来的羽族，螳螂和行军蚁先后陷入危机。 曾是捕猎者的蚁群，眨眼沦为恐鸟的猎物。 “开炮！” 乌檀站在控制台前，看着不断被捕获的虫族，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战斗持续整整十六个小时。 除少数蚁族星舰逃走，余下的螳螂和行军蚁，乃至于蚁后，都被恐鸟捕获。 失去蚁后，逃走的兵蚁和工蚁断无生路。没有被其他蚁群扑杀，也无法繁衍生存，早晚都会灭绝。 “传令，全体返航。” 运输舰全部装满，乌檀下令返回蓝域。 舰上的恐鸟和隆鸟都很兴奋。驾驶运输舰的猎猴鸟，不时要到甲板上走两圈。 比起死去的螳螂和行军蚁，他们对活着的猎物更感兴趣。 乌檀的舰队满载而归，经过数次空间跳跃，进入蓝域，即将抵达石城边界。 “不对劲！” 经过两座空间站，观测塔台传回警报，发现隐藏的星舰。 “加强戒备！” “开启护盾！” 命令一层层传达，乌檀握紧双拳，眉头紧锁。 这个时候出现，难道是羽城？ 可惜他猜错了。 意识到被发现，敌人不在隐藏，终于露面。 看到星舰表面的图腾，控制台前登时陷入死寂。 恐鸟和隆鸟全部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城？ 黑鹰？！ 没人会傻到冒烟，以为对方出于“善意”，前来迎接自己。 面对张开的炮火，气势汹汹的战舰，恐鸟心生寒意。 “乌主，对方发来通讯。” 通讯官转过头，看向乌檀。 “接通。” 乌檀脸色铁青，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我倒要看看，林城想干什么！” 不到五秒，黑鹰出现在屏幕中。 与往日不同，鹰乾的表情十分冰冷，身上不是鹰族的长袍，而是舰队指挥官的制式服装。 “鹰乾，”乌檀盯着屏幕，表情紧绷，“你是什么意思？” “朱雀出现了。” “什么？”乌檀愣住。 “还有青鸾，鹓鶵。”无视恐鸟惊愕的表情，黑鹰沉声道，“加上最早出现的鸑鷟，陨落的四族凤凰重新降世，你应该明白这代表什么。” 乌檀张开嘴，喉咙里像堵着石块。 想斥责黑鹰在胡说八道，却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木的事情被揭穿。” “日前，有羽城星舰进入石城边境，你养在行星上的盗龙也被发现。” 说到这里，黑鹰勾起嘴角，现出极端的嘲讽。 “就算凤凰不动手，只要将这两件事捅出去，你我没有活路，林城和石城都要毁灭。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保全林城，保护我的族人。” “你……” 从最初的惊愕中醒来，乌檀盯着黑鹰，脸色数变。 最终，明白了他的意图。 “所以，你和凤凰达成协议，出卖了我？” “是。”黑鹰承认得相当干脆，“我必须保护林城，保护我的族人。” “你以为这么做，自己就能活下去？” “不能。”黑鹰坐直身体，笑容有些莫测，“我注定会死。幸运的是，我可以选择死亡的方式。” 闻听此言，乌檀脸色更黑。 看来黑鹰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当做垫脚石。 “你以为能得逞？”恐鸟咬牙切齿，恨不能穿过屏幕，拗断黑鹰的脖子。 “没有十分把握。”黑鹰不以为意，表现得毫不在乎，“但是，无论能否战胜你，今日之后，林城不会遭受灭顶之灾，我也不会留下背叛者的名声。” 话到这里，不用继续说下去。 事情完全挑明，黑鹰就是来找死的。 能灭了乌檀自然好。 灭不掉，好歹表明态度，为族群求得一线生机。 况且，在来之前，鹰乾已经令人散布消息，将红木和盗龙的事传遍蓝域。用不着白珝费任何力气，石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看在这个份上，希望鸿鹄能说服其他凤凰，至少给黑鹰族群留一条生路。 他们可以退到边界星球，从此隐居，再不轻易露面。 “事情到这个地步，我想你也明白。” 黑鹰苦笑一声，道：“当年的事，你知道的不比我少。针对羽城的阴谋，你也曾参与。所以，无论是你还是我，死在这里都不算冤枉。” 乌檀沉默了。 鹰乾没有继续说，主动切断通讯，消失在屏幕之中。 “乌主？” 领航员回头，看向乌檀，请示该怎么办。 “下令舰队全体，备战迎敌！” 黑鹰决定动手，就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除了拼死一搏，没有其他选择。 然而，战胜林城舰队又如何？ 即便存活下来，仍要面对五族凤凰。石城，或者该说恐鸟族群，真有生路吗？ 靠在指挥椅中，乌檀突然陷入了迷茫。 林城和石城的舰队同时开火，一场星城间的战役，爆发在蓝域边缘。 其他星城获悉，立即组织防卫。 同两城临近的金雕与鹞鹰，命令下达最为迅速，舰队迅速调集，随时可以出动。 王城内，星舰正准备出发。 赤昀和金雲准时返回，将随小凤凰们一起前往羽城。 “你真不打算留下？” 临行前，白珝同赤昀进行过商讨，朱雀地下城出现，于情于理，赤昀都该留下。 “没必要。”赤昀十分想得开，笑道，“城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里已经被废弃，还曾经种过红木，不适合继续作为居住地。” 白珝颔首。 不得不承认，赤昀的理由很站得住脚。 “何况，以目前的情况，五族分居并不合适。” “你是说？” “别说你没想到。”赤昀撇了撇嘴角。 “算算看，一只鸑鷟，三只朱雀，两只青鸾，那只鸑鷟还被你拐了，分族太不明智，不如合族。反正荒古前期，也没分得这么清楚。” 经过几场灾难，唯有鸿鹄全族保留。 鹓鶵有一百多只，勉强能组成小型族群。剩下三族，加起来不到两个巴掌。再分支，纯粹是想不开，脑袋被陨石砸了。 “反正五族经常通婚，不用担心血脉灭绝。” 赤昀架起长腿，手指一下下点着膝盖，显然盘算了许久。 “只要能保证凤凰延续，早晚有一天，各族都将繁盛。到那时再分族也不迟。” “我明白了。”白珝沉吟片刻，接受了赤昀的提议。 为保证族群繁衍，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达成一致，同鹓鶵商量，后者考虑之后，同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既然这样，干脆都回羽城。”赤昀笑眯眯道，“我单了这么多年，城内应该有单身的凰鸟？” 白珝没说什么，同在室内的白岩和白清生出危机感。 要知道，他们都有女儿，恰好没有找到伴侣。要是被这只几亿岁的朱雀拐走，想想就心塞。 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两人互相看看，突然对合族的提议产生怀疑。 对于此事，秦宁尚不知情。 登船之前，小凤凰们抓紧时间，又展开一场群殴，彻底拆毁格斗场。 究其原因，争夺他身边的舱室。 看着挥舞狼牙棒，上下翻飞，打得天昏地暗的小凤凰，秦宁捏了捏额头，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该接受白珝的建议，在航行期间，搬进他的舱室。 第八十九章 一百多只小凤凰群殴，威力着实惊人。 赤色、青色和金色光芒交织，成百上千的光箭同时炸裂。凤鸣声中，屋顶被击穿，合金制造的墙壁成片坍塌，扬起遍地尘土。 战斗结束后，擂台全部被夷平，驻地格斗场彻底成为历史。 幸亏星舰即将起航，雏鸟们将被带回羽城。不然的话，负责驻地工程的鵟雕定然炸毛。 建了拆，拆了建，甭管多坚固的合金，通通扛不住凤凰的力道。 自来到王城，整天埋头工地，甚至常开夜工，这日子不是鸟过的！ 在战斗中，几只鹓鶵脱颖而出，和朱雀青鸾战到最后。 秦宁附近的舱室当场被划分，胜利者喜气洋洋搬进去，结果却发现，秦宁压根不住这里！ “鸿鹄的舱室？” 听到这个消息，小凤凰们互相看看，集体傻眼。 怎么事先不打招呼？ 没有这么玩的！ 无奈，秦宁主意已定，鸿鹄又不是那么好惹的，胜利的小凤凰垂下翎毛，很是郁卒。 落败的小凤凰扛着狼牙棒，一扫之前的郁闷，仰头大笑数声。 赢了又如何？ 让你们得意，该！ 赤歆当即怒道：“来战！” 心情正不好，往刀口上撞，可别怪她下手无情！ “战就战！” “谁怕谁啊！” 于是乎，星舰起航后，舰上训练室全部被雏鸟霸占，从早到晚传出巨响。 幸亏有折叠空间装置，系统开启，无需担心舰体损伤。否则，一百多只雏鸟定然造成不小的破坏。其结果，九成九被仍回驻地，打够再说。 和小凤凰相反，“搬家”之后，秦宁的心情相当不错。扑到铺满羽毛的大床上，滚了两圈，蹭蹭脸颊，舒服得直想叹气。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白珝走进室内，抬眼就看到这样一幕。 烟色的双眸闪过笑意，既不出声，也没有迈步上前。 上次见这只鸑鷟打滚，大概是三个月前？ 真有些怀念。 听到声响，秦宁支起身，捏捏后颈，打了个哈欠。 “困了？” “有点。” 白珝走上前，坐到床边，按住秦宁的肩膀，道：“先睡一会，晚餐我会叫你。” 秦宁被羽毛包拢，这样的画面让他满意，相当的满意。 “不想睡。”秦宁摇摇头，单手支着下巴，问道，“你为什么改变主意？” “什么？” “我以为你会留在王城。” “没必要了。” 白珝笑笑，见秦宁的确不打算休息，打开储物器，取出一盘翼龙肉，开始投喂。 再过几天，这样的机会将越来越少。 成年后的凤凰胃口不小，却不必像雏鸟一样，隔三差五吃一顿。 “因为什么？” 嚼着翼龙肉，秦宁鼓起腮帮。 “因为事情已经解决。” “……”说了等于没说。 咽下烤肉，秦宁很是无语。 白珝看得有趣，俯身啄了一下他的嘴角，舔去下唇上几点油渍。 正如他所说，事情已经解决，没有继续留在王成的必要。 黑鹰与恐鸟开战，无论谁胜谁负，对羽城来说，都是大仇得报。 假设胜利的是林城，鹰乾同样不会存活。对他而言，为保护族群，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 如果是石城取胜，地行羽族未必能逃过一劫。 双方开战后，岩城和青城的舰队大规模集结，目的仅为防守？恐怕荒城的秃鹫都不会相信。 这场局部战争结束之前，羽皇不会退位。 没有鹰族掣肘，金雕和雪鸮提出的决议将迅速通过。 如此一来，王城的建设将完全按照凤凰的规划。待到王位轮换之日，角雕能更加轻松的离开，无需担心更多。并且，作为交换，白珝允诺，会在羽城为她划分一处居所。 仔细衡量之后，羽皇表示，不就是继续当个“吉祥物”吗，没问题！ 对于继任的人选，白珝有了新的考量。 这段日子以来，赤昀和金雲常被他看得炸毛，却硬是问不出原因。 星舰离开王城，进入第一次空间跳跃。 首次经历宇宙航行，小凤凰们没有半点不适应。聚到二层甲板，眺望黑暗中的星云，对照记录仪中的资料，各个面带兴奋。 秦宁留在舱房里，头枕在白珝腿上，懒洋洋不想动。 “我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翻过身，秦宁仰望白珝。 整日昏沉沉，躺在床上不想动，却压根睡不着。食量顿顿增加，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这样的状态，不得不让人心生警觉。 “无碍。”白珝弯起嘴角，修长的手指缠绕一缕乌发，温和道，“这是成年前的正常反应。” “真的？” “真的。” 说话间，白珝低头，长发顺势垂落，滑过秦宁的脸颊，似流动的白金色瀑布，将秦宁笼罩其中。 受“美景”吸引，秦宁抛开复杂的心思，手指探入发间，轻轻合拢。 凉滑的触感，像是最顶级的丝绸，让人舍不得放开。 牵起一缕盖在脸上，秦宁合上双眼，嘴角勾起，睫毛轻颤，带着不自觉的诱-惑。 “成年之后，我是不是要搬离湖心岛？” 莫名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秦宁更不想睁开双眼。 许久没有声音。 五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 轻吻落在额前，有力的手臂将他托起，带着笑意的声音流入耳鼓。 “你想离开吗？” “……不想。” 虽然有点脸红，但秦宁不想骗自己，更不想给出违心的答案。 “你可以留下，湖心岛是你的家。” 环住秦宁的腰，托起他的后脑，白珝缓缓低头，柔软的唇-印上他的嘴角。 舌尖扫过唇缘，酥-麻的感觉袭来，仿佛一道电流，顷刻传遍四肢百骸。 “我不会让你离开。” 轻吻落在脸颊，滑过耳畔，扫过颈侧。 雪白的牙齿轻咬，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 秦宁捂住脖子。 干嘛咬他？ 白珝没有解释，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又一次堵住了他的嘴唇。 迷迷糊糊中，秦宁被放回床上。 等他回过神，发现视线颠倒，手腕被扣在头顶。长袍的领口松开，温热的气息不断向下，带起一股股轻微的颤栗。 羽族体态修长，胃口惊人，体重自然不会太轻。 然而，必须承认，覆在身上的体温相当舒服。 望着天花板，秦宁开始认真思考，到底该意思意思反抗一下，还是豪迈一点，化被动为主动？ 正拿不定主意，白珝忽然停下动作，撑起手肘，吻了他的眼角。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心急。” “没事，我很乐意。” “……” 白珝愣住了。 秦宁反应过来，同样愣住了。 要说美色误人！ 这就是嘴快的下场！ 片刻，秦宁咬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环住白珝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嘴唇。 破天荒的，鸿鹄没有半点反应。 秦宁退后半寸，表情中带着疑惑。两秒过后，愕然的瞪大双眼。 谁来告诉他，是不是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脸红？ 这两个字竟然和白珝扯上关系？ “你……” 话未出口，就见白珝危险眯起双眼，银白色的图腾缓缓浮现，自颈侧向上，晕染眼角。 瞳孔微缩，终成一道细线。 巨大光翼张开，作势将要秦宁包拢。 咽了口口水，某只鸑鷟意识到，自己似乎捅了“篓子”。 气息愈近，秦宁不自觉的攥紧手指，玄色图腾覆上肩颈，本能快于理智，向对方做出回应。 白金色的光芒同玄光交织，幻化出惊人的美景。 就在这时，敲门声陡然响起。 咚咚咚咚，相当富有规律。 伴着敲门声，是小凤凰带着兴奋的声音。 “秦宁，晚饭时间，雲叔做了翼龙，快来吃！” 房间中，白珝收拢光翼，稳定下气息，静静看了秦宁片刻，抚过他的颈侧。 “在你成年之前，不要再像这样挑拨我，很危险，明白吗？” 秦宁老实的点点头。 “很好。” 拍了下他的发顶，白珝起身走向门边。单手耙梳过额发，轻轻舔了下嘴唇。 还有八天。 走廊上，小凤凰们正要再敲，房门突然向两侧滑开。 发现不是秦宁，赤晨和青硿同时僵住。 这个时候，鸿鹄族长应该在舰桥才对！ “珝叔……” “恩。” 白珝颔首，温和的拍了拍小凤凰的肩膀。 论理，青鸾能够变化形态，全靠他的帮助，本该同他亲近。可问题是，面对白珝，甭管青硿还是青夕，始终无法彻底放松。 “我们来找秦宁。” “我知道。” 白珝退后半步，将小凤凰让进室内。 “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络舰桥。” “好。” 房门关上，遮住鸿鹄的背影。 两只小凤凰登时满血复活，扑到床前，却硬生生停住脚步。 鸿鹄的羽毛？ 两人互看一眼，想起赤昀的教导，没有继续上前，而是老实等在原地，直到秦宁和他们一起离开舱室，前往二层甲板。 当夜，小凤凰们凑在一起，八卦青硿和赤晨的发现。 “难怪要合族。” “对啊。” “以为我们小，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 雏鸟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赤歆沉默的坐了一会，突然站起身，走出舱室。 小朱雀避开船员，登上四层甲板，找到刚刚离开舰桥的白清，直接开口道：“清叔，你有儿子吗？” “有。”白清略感诧异，仍是笑道，“他今年破壳，正在羽城学校学习。” “他长得像清叔吗？” “自然。” “我决定了。” “什么？” “我要和你儿子生蛋！” “……”作为父亲，他该感到骄傲吧？ 默然两秒，该问的还是要问。 “为什么？你们并没有见过。” “如果我的伴侣是鸿鹄，将来就能住到鸿鹄族群里。那样一来，就能每天见到秦宁。”赤歆认真道。 “而且，清叔这么漂亮，做饭的手艺又好，清叔的儿子一定也是一样，我不吃亏。” “如果清叔没有伴侣，我想和你生蛋的。但作为凤凰，不能抢夺他人配偶。” “所以，清叔，抵达羽城之后，把你没有配偶的儿子介绍给我吧。” 话落，小凰鸟点点头，转身离开。 白清站在原地，回忆小凰鸟的一番话，整只鸟斯巴达，瞬间石化皲裂。 无独有偶，赤歆不是唯一找上鸿鹄的雏鸟。 继她之后，陆续有小凤凰登上四层甲板，表达在鸿鹄中寻找伴侣的意愿。 可惜的是，今年破壳的小鸿鹄不多，仅有的两只都是凤鸟。成年的鸿鹄也不会以雏鸟为择偶目标。 某只五千岁的小青年，算是例外中的例外。 故而，下手不够快，又不肯死心的小凤凰，只能等下个繁殖季。 星舰进入第三次空间跳跃，即将抵达羽城边界。 白珝下令，暂不返回主城，转道青鸾原始星。 “去那里做什么？”赤歆靠在指挥台前，不解的看着白珝。 据他所知，青鸾原始星刚经历一场巨变，火山喷发不久，无论动物还是植物都在复苏阶段，环境堪称恶劣。 “训练雏鸟。” 听到这个答案，赤昀半晌没说话。 “羽城不是有学校？”金雲问道。 “的确有，但机会难得。” 再者，格斗场承受力有限，即便有折叠空间，未必适合一百多只凤凰。 以秦宁和两只小鸿鹄为例，可见一斑。 “也好。” 经过一番讨论，赤昀和金雲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星舰重新设定航路，向青鸾原始星驶去。 与此同时，蓝域边界处，林城和石城的战争进入白热化。 护卫舰一艘接一艘炸毁，赶来支援的舰队，根本来不及联络旗舰，就和敌舰迎头撞上。 在远处观测的金雕和鹞鹰同感心惊。 他们终于确信，鹰乾和乌檀都在玩命，双方已是不死不休。 第九十章 蓝域边界，激烈的战斗整整持续数日。 绘有族群图腾的星舰，一艘接一艘投入战场。多数出现的当时，就被光弹包围，在耀眼的白光中炸裂，无声绽放巨大的火花。 两轮密集的轰炸后，一艘恐鸟巡航舰断成两截。 在最后一刻，指挥官引-爆-轮机舱，塔台发生殉爆，周围的林城战舰都被卷入火光，接连发生爆炸，无一幸免。 战场中心，两艘巨大的旗舰互相对峙。 炮口同时张开，百余光弹齐射。 激光束被护盾挡住，强烈的冲击下，引起舰身剧烈震-荡。 舰桥上，双方舵手和领航员都是眉头紧拧，盯着不断闪烁的能源灯，神情愈发严峻。 “报告指挥官，能源不足！” “护盾即将落下。” “轮机舱中弹！” “十号塔台停止工作，十六号塔台停止工作，二十一号塔台无讯号反应。” “底层甲板被击穿。” “右侧引擎停止工作！” 舵手和领航员的声音交替响起，没有一个好消息。 战斗持续到现在，双方的损失已是不可估量。无论乌檀还是鹰乾，都面临相同的困境。 能源矿石是最大的问题。 侧翼星舰传回讯息，岩城和青城之外，发现有秃鹫和雕鸮星舰出没。 来者绝非善意。 最大的可能，趁着黑鹰和恐鸟两败俱伤，上前捞取“战利品”，渔翁得利。 拿下乌檀和鹰乾，两座星城必将陷入动荡。 这里靠近石城边界，经过一次空间跳跃，就能抵达林城。边界上的原始星、采矿星，乃至人造卫星城，都是极好的下手目标。 几万年来，各星城划定的边界一直在变化。 实力强的族群，总能占领更多星球。相对弱势的群体，或多或少，必须做出让步。 在场的羽族都明白，机会难得。 错过这村没这店。 如果有需要，他们不介意为战场再添一把火。让乌檀和黑鹰打得更激烈点。 但是，想法虽好，终归不是现实。 随着外围星舰增多，动手的机会反倒越来越少。 对手多了，变数就会增多。 以目前的情势看，稍有不慎，极可能引发一场内战。只要脑袋没被陨石砸到，仍保有理智，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毕竟，万年前的惨烈犹在眼前，没人想亲自卷入战争。 几经衡量，秃鹫最先改变主意，打了退堂鼓。 其后是部分隼族，再之后是鸮族。 唯有金雕和鹞鹰，始终没有改变立场，反而越来越近，出没在战圈周围，等着交战双方分出胜负。 经过三轮炮击，林城旗舰的护盾先一步落下。 恐鸟抓准机会，近百道激光束齐射。 刺目的光焰划过宇宙，似坠落的陨星。 林城星舰遭到重创，四层甲板被击穿，多部升降梯停止工作。十余名船员被困在半空，随着舰体摇晃，光门忽然消失，来不及反应，接连被震出升降梯外。 舰桥上，弧形控制台爆闪火花。断裂的金属线弹出金属板，似银蛇狂舞，不停抽--打在屏幕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名船员躲闪不及，先后被击伤。 “轮机舱失去通讯！” 通讯官用力抓住椅被，不顾视线被鲜血染红，继续坚守岗位。十指在火花间翻飞，几乎快成光影。 鹰乾按下控制板，透明的光罩自头顶落下，将他固定在指挥椅上。 “族长？”领航员瞪大双眼，“您这是作什么？” 只有遭遇极端危机，指挥官才会降下光罩！ “传令所有星舰，倒数十五秒，启动自-爆-装置。” 声音落下，众人陡然定住，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 “所有星舰？”舵手不敢相信，指挥官竟下达这样的命令。 “所有。”鹰乾重复一遍，道，“我们的祖先曾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一样。为了赎罪，也为保护我们的后裔，这里将是所有参战人员的葬身之地。” 鸿鹄只给他一次机会，无论如何都必须牢牢抓住！ 他不需要彻底毁灭石城，唯一要做的，就是将乌檀拉入地狱。 舰桥上一片死寂。 鹰乾的这番话，无疑宣判整支舰队的死刑。 “传令，”通讯官用力咬牙，坐回控制台前，转动控制板，向所有林城星舰传达命令，“全体星舰，开启自-爆装置。” 讯息传出，战场停滞两秒。 恐鸟和外围观战的星舰同时发现，残存的林城战舰忽然停止炮击。 “怎么回事？” 乌檀猛的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紧紧盯着屏幕中的星舰。扫过舰体上破损的图腾，发现对方正告诉向己方靠近，顿时生出不妙预感。 “快，调动所有能源，张开护盾！” “护盾已张到极限，能源仅能维持五分钟。” “下令舰队全体退后，避开林城星舰！”乌檀大声道，“快，一定要快！” 恐鸟反应不慢，奈何黑鹰更快。 一艘接一艘林城星舰亮起红光，瞬间聚集的能量，达到惊人的程度，几乎扭曲空间影像。 意识到黑鹰打算做什么，恐鸟们彻底陷入慌乱，甚至生出绝望。 第一艘林城巡航舰从侧翼飞来，不顾石城火力覆盖，猛的撞--进两艘星舰之间，在刺目的火光中，与之同归于尽。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第四艘…… 恐鸟试图逃脱，黑鹰则不管不顾，誓要将对方拉入死地。 顷刻间，百余艘战舰接连炸毁，破碎的舱板脱离舰体，组成环形金属带，漂浮在宇宙中，映衬战场的火光，可谓触目惊心。 金雕和鹞鹰不得不退后，打消之前的念头。 照这架势，黑鹰是打定主意，要和恐鸟同归于尽。再不走，九成会被波及。 “撤回边境行星。” 鹞鹰率先下达命令，金雕紧随其后。 此时，恐鸟藏匿变异盗龙，大面积种植红木的消息，已扩散到整个蓝域。 这场战争之后，黑鹰足可洗刷往日污名，甚者，被视为“英雄”。 “鹰乾。” 金雕城主坐在指挥椅上，望着屏幕中燃烧的火光，叹息一声，终究摇了摇头。 “走吧。” 作为极少数知情者，他多少明白鹰乾此举的用意。 无论黑鹰之前做过什么，能下定决心，以生命为代价换取族群生的希望，一样值得敬佩。 只不过，感叹归感叹，凡事总有因果。 黑鹰和恐鸟都因贪婪铸下大错，无论早晚，终归要付出代价。 与此同时，羽城星舰穿过新航路，抵达青鸾原始星。 火山喷发后，星球表面覆盖一层火山灰，不复往日生机。 嶙峋的山岩，凹陷的深谷，断裂的河床，以及埋入地底的尸骨，再再向世人证明，数月之前，这里曾经历什么。 整颗星球，哪怕是靠近极点的部分，也是灰黑色一片，没有半点冰雪的痕迹。 海洋是一片赤红色，根据探测仪发回的数据，水中有相当原始的生命，正在不断进化。 两块最大的陆地被海洋隔开，一块遍布砂石，距离岸边数千米，成片断裂的山岩拱卫巨大的火山口，正是青鸾遗迹的入口。 另一块大陆存有稀少异兽，生出少量植物，多是秦宁没见过的种类。据白珝说，这些异兽部分产生变异，植物也相当适应火山环境，生长速度惊人，并且可以食用。 星舰穿过大气层，释放上百探测机器人，小凤凰们被召至四层甲板。 赤歆和青夕为首，每人领取记录仪和监测仪，佩戴在耳缘和腕上。 “上交全部储物器，只允许带必须的水和食物。” “时间是十五天，要求沿着海岸线穿过大陆，找到探测机器人。其后由探测机器人带领，横渡海洋，进入青鸾遗迹。” “这是一场考验，过程中不限定方式，可以独自行动，也可以分组合作。” “限定时间内，进入遗迹的，会获得一份奖励。没有完成考验的，回到羽城之后，要立即进入学校，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封闭式学习。” “有疑问吗？” 白岩扫过舰桥，见小凤凰们没出声，手指握了握，到底没忍住，转头看向白珝。 只给十五天时间，是不是太严厉了点？ 再者说，学校规定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三个月。白主手一挥，直接加到四个月。即便是凤凰，这也有点“过”了吧？ “怎么？” 白珝侧头，唇角微弯，笑得能闪瞎人眼。 “没事。” 白岩识趣的转过头，不发一言。 相比较下，小凤凰们半点不觉被坑，佩戴好监测仪，直接登上升降梯，等着考验开始。 秦宁站在舰桥上，既不放心又怀带好奇，干脆迈步加入队列。 “我也去。” “不行。” 白珝直接伸手，轻松把人捞了回来。 “这是雏鸟的考验。” “我也是雏鸟。”秦宁坚持。 不等白珝出声，赤晨转过身，认真道：“秦宁，我们可以！” “对，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完成考验。”青硿补充道。 “放心吧，我会第一个抵达青鸾遗迹！”一只小鹓鶵扇扇翅膀。 “我才是第一个！”又一只小鹓鶵鼓起腮帮。 “是我！”更多的小鹓鶵举起胳膊，声音几乎能震破屋顶。 “打架都输，考验能赢？”赤歆咔吧咔吧握两下拳头，推开挡路的鹓鶵，大声道，“青夕，咱俩比一比，看看谁是第一？” “比就比！”青夕眯起双眼。 羽城现有两只同龄鸿鹄，这场考验，也是“争夺配偶”的前奏。 小凤凰们斗志高昂，舱门刚刚开启，便争先恐后飞了出去，压根没用穿梭机。 降落的方位坐标都已界定，事先经圆筒机器人勘测，即便存在危险，也不会威胁到雏鸟的生命。 一百多只小凤凰张开光翼，在半空练成一条光带。继而分散开，各自寻找落点，三到五人组成一队，各自制定路线出发。 荒古时，遇到这种考验，凤凰喜欢单打独斗。被秦宁抱出来的这一百多只，显然更乐于合作。 前进一段距离，发现有存活下的兽群，十几只鹓鶵立刻展开围捕。 粮食不嫌多，猎一场先！ 光翼张开，锋利的光箭浮现。 凤鸣骤起，三只凤鸟俯冲而下。 鹓鶵追击猎物的过程，仿佛一场精彩绝伦舞蹈。只是中途有点不-和-谐-音，例如突然出现在手中的狼牙棒…… 舰桥上，大部分船员聚在屏幕前，兴致勃勃观看雏鸟们的“表演”。 秦宁看了一会，担心稍减。 正要松口气，突然脚步踉跄，热意如海潮般席卷，整个人仿佛置身熔岩之中。 “白……” 喉咙发干，声音变得模糊。 动作快于思考，跌倒之前，秦宁猛扑向前，抓住白珝的外袍。 听到动静，赤昀和金雲同时转头。看到秦宁的样子，不由得瞪大双眼。 这只鸑鷟要成年了？ 不是还差几天，怎么会突然提前？ “你来指挥。” 将指挥权移交给赤昀，白珝二话不说，直接弯腰抱起秦宁，大步走进升降梯。 待升降梯停靠二层甲板，秦宁紧闭着双眼，脸色赤红，长袍已经被汗水浸透。 玄色图腾清晰浮现，布满秦宁肩颈。 精致的纹路沿着脸颊攀升，点缀在眼角，映出一片胭脂红，从未有过的魅-惑。 白珝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走进房间，按下控制板，将秦宁放在床上。 “别害怕。” 托起秦宁的后脑，轻轻捏着他的后颈，白珝的声音愈发柔和。 “这是转变的征兆，不要抵抗，血脉会指引你。” 秦宁费力点头，用力抓着白珝的手腕，视线变得更加模糊。热意遍布全身，血液似乎开始沸腾。 手指攥得发白，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一声长鸣。 清越的凤鸣声中，玄光同红光交织，黑发少年被包裹其间。 光芒漫射，慢慢减弱，热意随之消散。 最后一缕玄光消失，一只玄色凤鸟展开双翼，昂首长鸣。 变化伊始，无论凤鸟还是凰鸟，都会处于兴奋之中。 秦宁抬起颈项，正要抒发一下喜悦。结果忽略体积变化，砰的一声，脑袋撞上屋顶。 趴到床上，某只鸑鷟举起翅膀，默默捂脸。 该这么说？ 他果然不是高大上的命。 第九十一章 遭受打击，秦宁抬起翅膀捂脸。 半天不见热度消退，干脆趴在地上，死活不起来。 白珝抬起头，看看凹陷一块的天花板，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肩膀可疑的抖动两下。 这一幕恰好被秦宁看到。 某只鸑鷟愈发感到“悲伤”。 “想笑就笑吧，憋着难受。” 不同于其他成年凤鸟，即使变成原始形态，秦宁仍有些稚气。尤其在赌气时，双眼略圆，不似朱雀妩媚，也不似鸿鹄魅惑，却格外的吸引人。 两秒后，清朗的笑声在室内回响。 秦宁继续趴在地上。 尾羽铺展不开，干脆拢到身前，眯眼看着白珝，狠狠磨着后槽牙。 说是这么说，他竟然真笑！ 被盯了半晌，白珝轻咳一声，迈步走到秦宁身前，修长的手指抚过光滑的硬羽，眼底的笑意始终未消。 “真有那么好笑？”秦宁愈发郁闷。 “没有。”白珝摇摇头，声音诚恳，搭配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可信度。 “我这样要持续多久？” 秦宁低下头，看着翅膀，略有些发愁。 他刚刚就发现，自己没法变回去！ 这也是成年的“后遗症”？ “少则五日，多则十日。” 白珝收回手，席地而坐。靠在秦宁身旁，顺手捞起玄色的尾羽，沿着尾端向上，细细的摩挲，使得秦宁当场“炸毛”。 砰！ 某只鸑鷟二度撞头，天花板出现一道裂痕，几乎被撞出个窟窿。 由此可见，凤凰的原始形态何等强大。 之前在王都，假设没有白珝阻拦，赤昀一怒之下，徒手撕碎几艘飞行梭，将黑鹰的脑袋当球踢，真不是不可能。 屋顶出现破损，房间里的圆筒机器人自行开启。 墙面升高，五只圆筒依序滑出。 头顶闪烁橘光，金属手臂探出，小心避开凤凰的羽毛，沿着墙角攀上屋顶。定位破损处，全部倒悬，取出各种工具，开始敲敲打打。 “这里暂时不能住了。” 星舰不比驻地，即便是指挥官的舱室，也是按照进化形态设计。 秦宁的原始形态要维持数日，想要好好休息，必须前往三层甲板。 “该层有空置的房间，可以改造成临时休息室。” 原本，遇到这种情况，该最快的速度返回羽城。无奈雏鸟在原始星历练，不能半途而废，至少还要十几天，星舰才能再次启程。 “这段时间内，你需要多休息。” 秦宁的变化日期提早，白珝总有些担心。联络赤昀和金雲，得到一样的答案。 “按照你的说法，他独自在荒岛出生，没有成年凤凰看护，能够存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通讯器开启，光屏展开。 赤昀出现在屏幕中，视线扫过秦宁，迅速移开。 “现如今，成年日期提前，体型似乎也小了点。稳妥起见，最好让医务官检查一下。” 说话时，赤昀侧过头，似在征询金雲的意见。 鹓鶵眉心微皱，想说亲自去探望一下，方便确认情况。话没出口，就见赤昀连连眨眼，示意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五族之中，鸿鹄的战斗力最强，最记仇，占-有-欲也是最强。 那只鸑鷟早被白珝认定，捞到翅膀底下护着。恰逢这个时机，别说亲自探望，隔着通讯器看两眼都得万分小心。 “我明白了。” 注意到两人的神情，白珝没有多说什么。结束和舰桥的通讯，转而联络舰上医疗舱。 通讯器关闭，赤昀挑眉看向金雲，认真道：“那只鸑鷟刚成年，以鸿鹄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让人靠近。” “但我是好意。” “我明白。”赤昀靠向椅背，捏了捏额心，道，“总要过了最初几天。” 金雲环抱双臂，长发束在身后，仍是面带担忧。 以他来看，无论是进化形态还是原始形态，秦宁的个头都有点小。哪怕以族群的标准衡量，也是个问题。 难道是返祖血脉造成？ 念头一闪而过，金雲摇了摇头。 他亲眼见过返祖的凤凰，战斗力惊人，羽毛漂亮，却没有哪只个头变小。 “别想那么多。” 朱雀侧身靠向扶手，单手撑着下巴，笑道：“依我看，秦宁的的血统相当纯粹，战斗力也不低。个头小点没关系，反正那只鸿鹄又不在意。” 前半截话的确不错，后半截…… 金雲皱眉看着他，下定决心，必须叮嘱金湘，让没有配偶的鹓鶵离他远点，无论凤鸟还是凰鸟。 “干嘛这么看我？”赤昀不解。 “没什么。”金雲转过头。 舰桥上，多数羽族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没有留意到两只凤鸟的变化。少数几人看到，只是耸耸肩膀，并没有放在心上。 与之相比，屏幕中的画面，更牵动众人的心神。 一百多只小凤凰飞入原始星，半数已经制定好路线，动身前往预定的渡海地点。 速度最快的两批，分别由青夕和赤歆带队。 顶着灼人的热风，穿过枯黄的沙地，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两只小凰鸟表现得极其出色，展示出极强的指挥能力。 中途，小凤凰们经过一座狭长的裂谷，发现谷底藏有一群弯角羚。两只凰鸟隔空交换意见，最终做出决定，暂停竞争，互相合作，将这批猎物拿下。 捕猎异常成功。 二十多只羚羊，仅有三只逃脱。 他们本可以一网打尽，但为留存种族，在最后一刻收手，表现出极强的克制力。 画面传回星舰，成年羽族均面露笑容。 对雏鸟而言，在捕猎中途收手绝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小凤凰们做到了，并且做得相当好。 分割完战利品，两组小凤凰分道扬镳，开始又一轮竞争。 在他们之后，先后有数支队伍抵达。 看到山谷中留下的痕迹，小凤凰们斗志更高，纷纷加快速度，誓要超过前者，拿下第一。 其中，三队鹓鶵的速度最快。经过商议，中途选择一条岔路，试图拼上一拼。这条路虽然难走，一口气飞过去，能大大缩短到海边的距离。 按照监测仪发回的数据，鸿鹄和鹓鶵互相打赌，究竟哪队会先到海边。赤昀兴起，同样掺了一脚。 鵟雕和黑雁选择旁观。 听听他们的赌注，什么盗龙爪，什么巨龙甲，什么火山晶矿，许多听都没听过，根本无法估量价值。 等到凤凰敲定“赌-注”，打开储物器，鵟雕和黑雁更是眼珠子掉一地。互相看看，彻底明白一个道理，凤凰的寿命之长，见识之光，拥有的财富之多，非寻常可以想象。 如今想来，鸿鹄在内战后的种种表现，当真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栗颜坐在控制台前，想到正在打生打死的恐鸟和黑鹰，突然心生感慨。 敢于阴谋暗算这样的族群，绝对是脑袋被门夹，而且是连夹十下！ 不提舰桥上的变化，白珝联络医疗舱，很快有医务官赶来，检查秦宁的状况。 见到房间中的鸑鷟，木霖惊叹片刻，刚刚打开仪器，就被白珝抢占位置。 眼睁睁看着白珝拿起治疗仪，熟练的扫过秦宁全身，医疗官们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的视力出现问题。 白主，治疗仪？ 不理众人的表情，白珝抬起秦宁的翅膀，侧头对木霖道：“你们可以回去了。另外告诉黑雁，尽快将三层的房间改造好，两个小时后，我会带他过去。” “是。” 啄木鸟和巨嘴鸟退出舱房，站在走廊上，久久没有出声。登上传送带，仍是表情坚硬，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看白主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使用治疗仪。其熟练程度，甚至超过部分刚入职的医疗官。 “白主他……” “闭嘴。” “可……” “闭嘴。” “我想说……” “想说什么都闭嘴！” 木霖横眉冷对，当先走进升降梯。 巨嘴鸟和其他啄木鸟跟在身后，都是绷紧了神经。 待金属门打开，看到出现在面前的黑旋，木霖的脸色更加难看。 白主说是通知黑雁，怎么来的偏偏是这只！ 另一边，秦宁经过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除了部分数值有点高，例如骨骼强度，一切都很正常。 白珝收起治疗仪，打开房门。 秦宁跟上前，小心低着头，避免再次撞墙。 不料想，头和脖子出去，继续向前走，直接卡在门框。用力挣了两下，非但没有成功脱身，反而被卡得更紧，连退都退不出去。 “我出不去。” 即便放弃各种高大上，也不代表愿意娱乐大众，成为这种形象。 “别担心。” 白珝转过身，没有半点吃惊。 这让秦宁十分怀疑，对方是否早有预料，会有这种情况。 不等他做进一步确认，白珝走回门边，几乎是贴在秦宁的翅膀一侧，单手扣住门框。 “你要做什么？” 见到白珝的动作，秦宁吓了一跳。 作为星舰指挥官，不会干出拆-墙的事吧？ 白珝侧过头，十分自然的蹭了一下秦宁的颈侧，五指收紧，不见如何用力，刺啦一声。直接将合金板撕开一条缺口。 秦宁愕然。 眼睁睁看着某只鸿鹄一下接一下，将“困住”他的合金墙撕了个一干二净。 “好了。” 白珝动作极快，从秦宁被门框夹住，到墙上开出缺口，绝不超过三分钟。 升降梯打开，几只燕隼从里面走出，看到墙壁的情况，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这是遭受光弹袭击了吗？ 赤昀透过虚拟光屏，得知白珝把舱室的外墙“拆”了，对不知内情的船员道：“这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 想要追求配偶，必须向对方展示力量。 荒古时，遇上繁殖季，五族凤凰居住的地方，山石常常移位，巨峰基本夷平。靠近海洋的地方，更是会深坑遍地，礁石不见踪影。 诸如此类，基本都是凤凰在展示力量，追求伴侣。 力量得到认可，才有资格进一步展示羽毛。 “不过，那只鸑鷟知道吗？” 赤昀敲着手指，颇有些遗憾。 如果换一个对象，说不定能寻机看场“好戏”。无奈鸿鹄战斗力爆表，一旦被发现，又要各种切磋，当真不是件乐事。 离开舱室，秦宁迈步走向升降梯。 行动间，尾羽舒展，翎毛微动，泛起迷人的玄光。 金属门合拢，秦宁侧头，看着清晰的光影，展开翅膀，突然生出飞翔的冲动。 “我想下去。” “下去？” “去原始星。” “现在还不行。” 秦宁目前的情况，白珝曾切身经历过。 故而，他深刻明白，无论有多么迫切，现在的秦宁都不适合离舰，更不应该独自飞行。 “十天后，我会陪你下去。” 说话间，白珝抚过秦宁的侧颈，手指探入羽毛间。轻柔的触感，带着温和的安抚，终于让秦宁平静下来。 抵达三层甲板，黑旋已经在升降梯旁等候。 金属门打开，两人直接走上传送带，被送往改建后的舱室。 相比二层舱房，三层的房间足足大了数倍，最明显的，就是加宽加高的房门。 室内没有任何桌椅，只有供休息的大床，显得格外宽敞。秦宁完全可以展开翅膀，在房间门盘旋两周。 “这里之前是会议室。” 将两人送到门前，黑旋便停住脚步，简单说明之后，转身离开。 房门合拢，白珝走到秦宁身前。 刹那间，耀眼的光芒呈弧形漫射。 待光芒散去，白金色的鸿鹄出现在原地，双翼展开，将秦宁包拢。低下头，白玉般的喙梳理过玄色的羽毛。 “你需要休息。” 秦宁侧过头，本能的啄了白珝一下。过后又感到歉意，轻轻蹭了两下。 “我没想啄你。” “我知道。”后者轻笑两声，蹭了蹭他的后颈，“睡吧。” 秦宁没有再出声，主动依偎向鸿鹄。翅膀动了动，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双眼，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缓缓沉入了梦乡。 第九十二章 秦宁变化第五日，蓝域边界的战役划上休止符。 参战的黑鹰全体身亡，无一生还。 绘有鹰族图腾的战舰，接连在爆-炸中支离破碎，漂浮在星域外围，演示着战争的残酷和惨烈。 在战斗的最后关头，鹰乾指挥旗舰，全力撞上恐鸟旗舰。 巨大的舰身互相-撞-击，力量极-端恐怖。 眨眼之间，舰首向内凹陷，甲板四分五裂。伴着爆-炸的火光，无数的合金碎片飞溅而出，停滞在黑暗中，边沿已被能量灼得焦黑。 林城旗舰损毁严重，拼着最后的能源向恐鸟发动袭击，誓要同归于尽。 鹰乾坐在指挥椅上，直到最后一刻。爆炸的火焰席卷舰桥，将他和船员一同吞没。 在剧烈的爆炸中，数艘逃生舱飞出石城旗舰，带着乌檀和少数船员飞离战圈。 残存的石城战舰放弃生路，不顾一切向前冲，只为掩护乌檀逃生。 “启动自-爆装置！” 最后两艘巡航舰上，恐鸟和隆鸟结束通讯，做出相同的决定。 确定乌檀飞到安全距离，两艘战舰同时引爆。 刺目的能源光束四射开来，轻易撕破坚硬的舱板。 耀眼的光轮乍然出现，在宇宙中迅速扩散开来，笼罩周围的舰船，一并毁灭在地狱般的火光之中。 战圈外围，鹞鹰和金雕并未撤得太远。 见到逃离的恐鸟，意识到机不可失，立即调转方向，呈扇形包围而上。 舱门陆续打开，小型穿梭舰鱼贯飞出。 舰首-射--出牵引光束，组成一张大网，抓捕恐鸟逃生舱。 乌檀等人竭尽全力，接连躲开几次抓捕，最后仍落进光网，连人带船被拖回星舰。 舱门关闭，金雕族长起身离开舰桥，前往底层甲板。 “抓到了？” 跳上传送带的同时，金雕打开通讯器，得到安全官的回报，当即喜上眉梢。 “确定是乌檀？” “已经确定。” “好！” 鹰乾已经战死，为族人求得一条生路。 乌檀从战场脱逃，侥幸回到石城，或许还能做垂死挣扎。被金雕抓获，别说继续和凤凰对抗，八成连命都保不住。 嫌传送带太慢，金雕族长干脆展开光翼，直接飞进升降梯。 此时，乌檀仍留在逃生舱中，被金雕安全官团团包围。 试图启动引-爆装置，却发现能源不足。甚者，五六名安全官飞近逃生舱尾部，三下五除二破坏引擎，同时将舱体打开一个缺口，取走能源矿石。 面对这种情况，乌檀别说反抗，呼吸都成问题。至于突破包围，冲出星舰，更是天方夜谭，没有一丝实现的可能。 升降梯停住，金雕族长迈步走出。见到被包围的逃生舱，绕着转过两圈，发出一阵冷笑。 “乌檀，石城豢养盗龙，种植红木的事，已经被全域得知。” “无论石城还是你本人，绝对逃不脱审判。” “如果你肯认罪，羽皇陛下或许会网开一面，放过石城。如若不然，石城必将毁灭！” 长久的沉默后，逃生舱终于开启。 乌檀站在舱门前，一侧脸颊覆满棕红色的图腾。 强壮的身躯，肌肉隆隆鼓起。 目光似利箭一般，凶狠的射向金雕族长。 “羽皇？”乌檀讥讽道，“是鸿鹄才对吧。” “随你怎么说。”金雕族长继续道，“鹰乾战死，林城勉强逃过一劫。你若是执迷不悟，石城会是什么下场？当然，以恐鸟做过的事，族群灭亡也是报应。” 乌檀发出一声怒吼，打断金雕族长的话，粗犷的面容怒意昭然。 在场的金雕同时张开光翼，金棕色的光箭，全部对准乌檀，箭身闪烁凛冽的寒光。 金雕族长仰起头，讥讽的看向乌檀。 “决定了？” 话音未落，金雕开始步步逼近。 安全官按下控制板，开启折叠空间。如此一来，即便发生战斗，也不会损伤甲板。 愤怒在血液中流淌。 乌檀握紧双拳，牙齿咬得咯吱做响。 他可以拼死一搏，但是，正如金雕所言，这将为石城带来灭顶之灾。 如果接受审判，将罪责全部揽于自身，无法为全族脱罪，至少能够保存血脉，不至族群灭亡。 想到这里，乌檀终于松开拳头。痛苦的闭上双眼，图腾渐渐变浅，最终消失不见。 见状，金雕族长举起右臂。 安全官立即上前，透明的环形光束当即罩下，将乌檀困在其中。 这是雕族特有的“牢笼”，本为抓捕龙兽制造。随兽群灭绝，许久未曾再用。如今拿来困住恐鸟，倒也算是方便。 至此，这场星城间的战争告一段落。后续事宜，须得经过多方商议，才能最终决断。 在那之前，乌檀会被送往羽城关押。 岩城、青城和崖城将派出联合舰队，共同包围石城，不许任何人员进出，直到对恐鸟的审判结束。 凤凰重现蓝域，半数以上的星城持观望态度，并未像金雕和雪鸮一样，迅速表明立场。 究其根本，鸿鹄之外，四族凤凰消失的时间太长，许多关于他们的事迹，只能从文献中得知一二。 现如今，传说中的族群重现，很多羽族得到消息，甚至有半天反应不过来，觉得很不真实。 与之相比，盗龙和红木的事，受到的关注更多。 尤其在羽皇公开宣称，之前重病是红木所致，石城立刻被推到风口浪尖，受到各族群声讨。 凤凰回归蓝域，是否重塑辉煌，和多数族群“关碍”不大。即便没有凤凰，羽皇的位置也是在少数猛禽中轮换。 红木却关系切身安全。 所谓狡兔三窟，万一发现的红木只是个例，有其他星球存在红木和盗龙，自己岂不是随时要面临危险？ 于是，不用鸿鹄推动，越来越多的族群加入声讨行列。 有星城表示，最好派遣星舰前往，搜查石城统辖的全部星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必须将红木全部毁灭，盗龙更要一网打尽！ 短短几日间，代理议长的通讯器响个不停，没有一刻停歇，几近报废。 幸亏王城重建工作尚未开启，议会暂留卫星城，借口地方小，容不下太多星舰进驻，免去诸多烦扰。 不然的话，通讯器报废不算完，议员恐将被各星城使者包围，觉都睡不安稳。 议员们勉强应对，羽皇则烦不胜烦，干脆打起包袱，偷偷溜出卫星城，追着鸿鹄星舰飞向羽城。 议员们发现不对，星舰早已经进入空间跳跃，根本追不上了。 不巧的是，白珝中途调转方向，前往青鸾原始星。 羽皇一路紧追，反倒先一步抵达主城。驶进航空站，立刻被请到城区中央，由金雕族长接待，妥善“安置”起来。 消息传至星舰，作为代理指挥官，赤昀目瞪口呆。 角雕这性格，真是几亿年不变。 金雲站在一旁，看着虚拟光屏，开口道：“是否该通知白珝？” “谁去？” “开通讯器。” “试过，关了。” “……那还是算了。” 两只凤凰对视一眼，都不想这个时候去见白珝。 求偶中的凤鸟比平常暴力十倍。 鸿鹄更是个中翘楚。 万一不慎打断什么，或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其后果，真心想都不敢想。 “算一算时间，今天是第九天？” “严格来算，是九天十三小时三十八分。”金湘突然插话，侧头道，“按照常理，他们该出来了。” 刚成年的凤凰需要休息，大量补充睡眠，本是无可厚非。 然而，鸑鷟睡九天，鸿鹄陪九天，是否有点说不过去？ 即便是求偶，也不会分秒呆在一起。更何况白珝是一城之主，星舰指挥，肩负重大职责！ “这个啊……” 赤昀托着下巴，心中有点没底。 返祖凤凰相对特殊，如果秦宁多睡几天，算不上稀奇。 只不过，白珝整天陪着他睡，的确有点问题。 “不然的话，你去看看？” 赤昀和金雲同时抬头，笑着看向金湘，提出建议。 后者顿时无语。 沉默片刻，果断转过身，继续关注星球上的小凤凰。用行动表示，他很忙，实在抽不出时间。 鸑鷟睡几天，鸿鹄陪几天，丢下职责什么的……反正有朱雀代劳，他操那份心作甚。 原始星上，赤歆和青夕带领的小凤凰，先后成功渡海，抵达青鸾古迹所在的大陆。 登陆之后，青夕首先确定方位，赶在赤歆之前，飞向被岩石包围的火山口。 以两队小凤凰的速度，或许用不上十五天，就能成功通过考验。 “我们一定会得第一！” 抵达火山脚下，青夕为队员鼓劲。 “噍——” 赤歆落后半步，看到青夕率先进入火山口，不甘的鸣叫一声，紧随而至。 继两队之后，陆续有小凤凰成功渡海。 到第十天，超过半数的小凤凰进入火山口。 第十二天清晨，已经有小凤凰完成考验，取得遗迹中的晶矿。 第十三天，飞出火山口的小凤凰越来越多。 不出预料，朱雀和青鸾包揽前三名，第四名到第十名则全部是鹓鶵。 落后的青硿和赤晨，合力吊在前二十名的尾巴，成绩算是不错。结果，仍被两只小凰鸟扇了几翅膀。 “不要和别人说，咱们是一起孵出来的，丢人！” 到第十四天，雏鸟多数完成历练，返回星舰。 沉睡多日的秦宁也从酣梦中醒来。 睁开双眼，第一感觉是饿，第二感觉还是饿。 肚子咕噜作响，秦宁却一定不想动。 覆在身上的羽毛十分光滑，体温太过舒服，某只鸑鷟懒洋洋打个哈欠，双眼半闭，又变得昏昏欲睡。 “醒了？”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几许慵懒，从未有过的低沉。 秦宁侧过头，无意识的蹭了蹭白金色的羽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变回了进化形态。 举起手臂，玄色的图腾瞬息浮现，包裹整条前臂，一直延伸到指尖。 展开五指，重又合拢。 秦宁略有些惊讶，似乎指甲长了些？ “饿不饿？” “恩。” 经过十余日，秦宁更加习惯白珝的气息，被护在翅膀下，握住柔软的绒毛，靠得更近。 “不能睡了，起来吃点东西。”白珝低下头，轻轻梳过秦宁的发尾。 “星舰很快要起航，这之前还有一日，可以带你下去，熟悉用原始形态飞行。” 听到这句话，秦宁立时精神起来。 双眼晶亮的坐起身，正要说话，却发现白珝的视线有点低，瞳孔骤然变深。 秦宁眨眨眼，低下头，很快明白原因。 和白珝对视两秒，当机立断，又变成原始形态。 这不对！ 他明明记得，白珝和赤昀转变形态，身上都穿着衣服！就算是雏鸟，变化时也披着布料，怎么到他这里竟完全不同？ 实在想不通，秦宁满脸通红。 刹那间，黑色的鸑鷟几乎要变成赤色的朱雀。 白珝蹭了蹭秦宁的后颈，沿着脸颊，温柔梳理着玄色的羽毛。 “没关系，这是偶然，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秦宁怀疑。 “真的。” 白珝点头，目光无比真诚，同时收拢翅膀，将秦宁抱得更紧。 “我会告诉你诀窍。” 鸿鹄发出轻笑，狭长的眼尾点缀白金色的羽毛，异样的妩媚。 “在那之前，先吃点东西。” 看着白珝起身，转瞬变成进化形态，身上一件绣着金线的长袍。秦宁拢过尾羽，化郁闷为食量，连吃十盒烤肉。 第九十三章 小凤凰们完成考验，陆续返回星舰。 没有一人空手而归。 底层甲板上，从古迹中取来的晶矿堆成小山。 尤其是两只青鸾，缺少储物器，干脆就地取材，开凿方形岩石，雕琢成适合运输的石箱，装满各色晶石，或抱或提，设法带回星舰。 “我一箱，青硿一箱，朱雀三箱，鹓鶵……” 飞进舱门，放下石箱，青夕收拢光翼，认真查看矿石数量。 赤歆走上前，翻开箱盖，又丢入一块矿石。颜色略有不同，形状近乎椭圆。 “哪来的？”青夕拿起矿石，挑眉问道。 “赤皎找到的。”赤歆环抱双臂，道，“不是纯粹的晶矿，应该是伴生矿，比晶矿还漂亮。” “的确。” 又有几只小凤凰凑过来，看着拳头大的晶石，赞叹出声。 “这些都给秦宁？” “恩。”青夕点头。 “应该先打磨一下。” “怎么打磨？”赤晨插嘴道，“咱们没有工具，根本没办法。” 难道用爪子磨？ 不考虑做工，倒也不是不行。 “可以找清叔帮忙。”赤歆右手握拳，捶了下左手掌心，“我记得舰上有专门的舱室，里面存放成套打磨矿石的设备。” “那是为能源矿准备的。” 一只鹓鶵托着下巴，弯腰捡起一块矿石，掂掂重量，为难道：“晶矿的切割和打磨需要专门的工具。如果要做成饰品，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你知道得真清楚。”赤歆诧异。 “这没什么。”小鹓鶵笑了笑，指尖点了一下额头。 “和青鸾擅长开矿一样，我的祖先喜欢打磨和制作各种石料。我出壳后，传承的记忆中就有相关部分。” 小凤凰们二话不说，立刻把说话的鹓鶵围了起来。 “不如这样，需要哪种工具，你具体形容一下，最好能画下来。” “我们去找清叔，肯定会有办法。” “舰上做不到，抵达羽城之后，也能设法取来。” “这些晶石都可以留下，挑选最好的，制作成饰品送给秦宁。” “对了，还有谁擅长这样的工作？” 赤歆话落，陆续有几只小鹓鶵举起手。 “很好，大家合作！” 小朱雀跳上石箱，握拳高举右臂。 “这是我们送给秦宁的礼物，一定要尽善尽美！绝不能有任何瑕疵，拿不出手！” “没问题！” “赤歆，打造首饰需要金属。”小鹓鶵提醒道，“我们现在只有矿石。” “没关系，找昀叔去要。”小朱雀扇扇翅膀，笑眯双眼。 据她所知，当年赤昀带他们逃离，行动虽然匆忙，携带的财富绝不在少数。其中有部分属于自己的家族，给秦宁制作礼物正好合适。 “我也有。” 青夕和青硿连忙出声，同时上前两步。 在场的小鹓鶵们不肯示弱，彼此商量，很快达成一致，决定稍后去找金雲和金晓。自己是被秦宁孵出来的，必须出一份力。 黄金而已，身为凤凰总该有几箱。 “大概做多少合适？”小鹓鶵问道。 “我想想。”赤歆歪着头，眉心微蹙。最后拍板，箱子里的晶石全部用上！ “总之，这是我们对秦宁的谢意，一定要做好！” 小凤凰们作出决定，交上记录仪和监测仪，同时向圆筒机器人领回储物器，开始分头行动。 舰桥上，赤昀和金雲等人看着虚拟光屏，都有些头疼。 赠送饰品，是凤凰报答感谢的方式。 然而，遇上那只小心眼，占有欲又强的鸿鹄，八成不会那么容易。 “怎么办？”金雲有些发愁，“要不要提前和白珝打个招呼？” 万一那只鸿鹄发怒，把雏鸟挨个扔飞怎么办？ “还是说一声比较好。”赤昀和金雲想到一处，无论如何，不能怀抱侥幸心理。 那么，问题来了。 谁去说？ 两只凤鸟斟酌片刻，同时转过头，目光落在白清身上。 鸿鹄愕然，反手指着自己，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孩子们信任你。”赤昀笑得异常灿烂，“这是理所应当。” 会做饭很了不起？有儿子了不起？ 明明亲族成鸟在旁，遇事首先的想到，偏偏是这只鸿鹄。三句话不离口，“清叔”叫个没完，赤昀早在暗中磨牙。 “有劳了。” 相比之下，金雲的态度就比较诚恳。 “由你去说，会比我们有用。” 无语半晌，看着两只岁数远超自己，却正大光明坑鸟的家伙，白清叹息一声，到底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小凤凰们的确喜欢亲近他。说句话罢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岁数以万为单位的凤凰，绝对不能以常理衡量。 站在舱门前，看着嘴角微弯，眼中却没一丝笑意的白珝，白清后悔了。 早知道，打死他也不会点头！ “礼物？” 白珝没说话，秦宁从他身后探头，满脸好奇，问道：“你是说，赤歆他们给我准备了礼物？” 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白清小心的看向白珝。确认对方点头，才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秦宁嘴巴张大，听到最后，一股暖意涌上胸腔。 “我没想到。” 小凤凰们进-入古迹，竟还想着自己。 “你是他们的孵化者。”白珝侧过头，手指梳过如瀑的乌发，说道，“这么做并不奇怪。” “我可以接受？” “可以。”白珝垂下长睫，吻落在秦宁的额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为什么？”秦宁下意识反问。 白珝挑起眉尾，俯身凑到秦宁耳边，低语数声。 刹那间，某只鸑鷟几乎烧着。 见此情形，白清恨不能倒退三大步，他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听力太好真心坑鸟！ 因为秦宁打岔，白清“成功”完成任务，毫发无伤回到舰桥。被赤昀和金雲问起，眼睛微眯，嘴巴闭得像蚌壳，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想知道？ 再问他也不说！ 小心眼记仇的不只是白珝。 所谓族群习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白毛黑肚子。白清虽然相对温和，却也不会例外。 小凤凰们如预料找来，要求前往三层甲板。 白清主动起身，带人离开。朱雀本想凑个热闹，三等两等，始终不见白珝出现。 论理，秦宁醒来之后，无需长时间陪伴，白珝应该回到舰桥，重掌指挥职责。 这么长时间没出现，是什么情况？ 觉得事情不对，赤昀当即打开通讯器。 虚拟光屏亮起，白金色的鸿鹄正站在舱门旁，准备飞向原始星。 “你要离舰？”赤昀愕然。 “对。”白珝想要抱起秦宁，后者摆摆手，兀自展开双翼，先一步飞出。 看着飞远的鸑鷟，赤昀惊讶更甚。 “他刚成年，急于适应原始形态，飞行时需要保护。” 白珝没有多说，简单解释两句，旋即转过身，白金色的光翼舒展，飞离星舰，在身后留下一道光影。 盯着光屏，朱雀久久没有出声。 “赤昀，”金雲转头问道，“白珝什么时候回来？” “出发之前不可能。” “什么？” “别这么看我，我比你更吃惊。” 单手撑着头，朱雀彻底意识到，鸿鹄一旦进入求偶期，会比平常任性百倍，甚至千倍。 “真应该让那些老头子看看。” 自己那点任性算什么，这只鸿鹄才会让人跌破眼镜！ 小凤凰们兴冲冲赶往三层甲板，经鹓鶵确认，舱房内的设备可以使用，当即欢呼起来。 “只能做简单分割。”小鹓鶵正色道，“进一步精细打磨，需要专门的工具。” “好说！” 赤晨走过来，搭住小鹓鶵的肩膀，笑道：“听清叔说，星舰很快就要启程。等到了羽城，一切都会准备好。” 小鹓鶵点点头，举臂扎起长发，开始认真挑选矿石。 转过身时，耳尖微有些发红。 片刻后，忍不住回头，看一眼赤晨坐在的方向。原来传承的记忆没错，朱雀靠近时，的确像有赤色的火焰在身边燃烧。 这种感觉不坏。 咬了下腮帮，小鹓鶵收回心思，拿起一块矿石，开始在脑海里设计图案。 赤晨走到赤皎身边，见他盯着通讯器，满脸跃跃欲试。 “怎么回事？” “你看！” 虚拟光屏展开，看到飞出星舰的秦宁，小凤凰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原始星上，秦宁受血脉指引，穿过岩石遍布的大陆，飞抵海洋上方。 没有海风，海水清澈，平波如镜，清晰映出少年的倒影。 白珝飞来时，秦宁振动光翼，长鸣一声，周身被玄色光带缠绕，刹那之间，变为一只玄色的凤鸟。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 鸑鷟展开双翼，尾羽舒展，冠羽轻动，羽毛闪烁点点光影，环绕神秘的光晕。 “噍——” 清越的凤鸣响彻长空，血脉的力量充盈，仿佛无穷无尽。 秦宁从未像此刻般兴奋。 每一寸肌肤都像在燃烧。灼热、炙烫，却异样的舒适。 凤鸣不绝，玄色的鸑鷟振翅翱翔，身姿修长，尾翼划过一片蔚蓝，飞行过程似一场炫目的舞蹈。 “噍——” 又是一声清鸣，白金色的鸿鹄自身后飞来。 极致的铂金色泽同玄色相映，如宇宙之初，光明与黑暗共生。 天空留下两道剪影，渲染纯粹的色泽，美得令人屏息。 秦宁忽然侧过身，晶亮的眼眸弯起，双翼轻动，绕过白珝身侧，带着说不出的撩人意味。 兴奋所致，不过是随意而为。 在其他凤凰眼中，这场寻常不过的飞行，却瞬间变了味道。 白珝停在半空，烟色的双眼闪过一抹笑意。 身姿舒展，翅膀上的硬羽扫过秦宁。清鸣两声，旋即侧飞而过，在半空开始舞蹈。 尾羽似炫亮的丝绸，点点金光闪烁。 双翼轻动，仿佛将鸑鷟揽入怀中。 “噍？” 秦宁侧头，眨眼被金光环绕。 初次抵达羽城，他曾见过鸿鹄舞蹈。可白珝的舞更美，更吸引人。毫不夸张的讲，让他脸红心跳，却舍不得将视线移开，哪怕只有一秒。 没人会想到，战斗力最强的鸿鹄，舞姿同样最美。 星舰中，接收到天空中的画面，凤凰们集体目瞪口呆。 “这是……求偶舞？” “那只鸑鷟刚成年吧？” 反正都已经划拉到翅膀下，就不能等到下个繁殖季？ 用不着心急到这个地步吧？ 不过，飞在他身边的鸑鷟，明白这场舞蹈的含义吗？ 看着屏幕中的鸿鹄和鸑鷟，赤昀捏了捏额角，想到白珝一番努力，秦宁仍可能懵懵懂懂，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白毛黑肚子的鸿鹄，遇上刚成年的鸑鷟，照样得栽！ “赤昀，你看！” 控制台前，金雲手指着屏幕一角，表情先是吃惊，继而变得格外古怪。 “怎么回事？” 船员们听到声音，看到屏幕中的影像，不由得集体失声。 这时，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白清迈步走出，登上舰桥。发现众人诡异的安静，心中顿生疑惑。 “怎么回事？” 尾音刚刚落下，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扫过来。纵然是鸿鹄，也忍不住打了个机灵。 “雏鸟没在三层甲板？”金雲皱眉问道。 “我走时还在。”白清回道。 成鸟们互相看看，都不知该说什么。 白岩上前两步，直接将白清拉到控制台前。 屏幕中，一百多只雏鸟正舞动光翼，铺天盖地向秦宁飞去。 “秦宁，我们来了！” 将近尾声的舞蹈，就此戛然而止。 玄色的鸑鷟被吸引注意力，转身向小凤凰们飞去。 白金色的鸿鹄停在半空，头顶黑气翻涌。隔着屏幕，都能感到沉重的气压。 “谁放他们下去的？” “塔台没有通讯，可能……” “什么？” “是他们改了控制系统。” “……” 鸿鹄们当即一凛，想起两只小鸿鹄的丰功伟业，再看屏幕中的雏鸟，顿时生出叹气的冲动。 这该怎么解决？ 朱雀和鹓鶵则在考虑另一件事。 求偶被打断，不能和雏鸟一般见识，那只记仇的鸿鹄会做什么？ 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几只凤凰交换眼色，同时冒出冷汗。 第九十四章 秦宁的试飞很成功。 中途加入小凤凰，更是意外惊喜。 白珝的求偶舞不太成功，未完即被打断。鸿鹄表情冷峻，直至回到星舰，身周的温度仍不见回暖。袍角翻飞，冷风嗖嗖，彻底诠释出“高冷”是何含义。 小凤凰们没有半点危机感。 围着秦宁各种扑腾，高兴的飞上飞下。双翼牵引出一条条光带，活似交错而过的彩虹。 回到星舰后，赤歆和青夕告知秦宁，他们正打磨带回的晶石。 “秦宁，你喜欢黄金还是白银？” “可惜没有黑色的晶石。” “紫色怎么样？我找到几块伴生矿。” “或者是墨蓝色？” 小凤凰七嘴八舌，觉得不够形象，当场取出几块拇指大的晶石，供秦宁参考。 “都喜欢。” 秦宁咧开嘴角，歪头想了想，转身背对白珝，取出一袋珍珠，一箱黄金，外加数十块宝石。 “能帮我忙个吗？” “没问题！” “珍珠和宝石做成饰品，黄金雕琢成鸿鹄的样子。” “鸿鹄？”小凤凰互相看看，目光频闪。 成年凤凰互赠饰品珠宝，象征的意义非同一般。 刚才，他们追上秦宁之前，珝叔似乎在跳舞？ 想到这里，赤歆不禁皱了下眉，看向神情微变的青夕。两只小凰鸟隔空交换眼神，对视数秒，同时弯起嘴角。 虽然不太好，可还是想说，感觉不错，下次遇上照样往前冲！ 鸿鹄发怒什么的……反正他们没成年，有昀叔和雲叔顶在前面。 凤凰们全部返回，小凤凰重登三层甲板，继续打磨晶石。同时不忘分拣珍珠和宝石，将黄金交给几只鹓鶵，尽快设计出图样。 最先提出晶石打磨要领的小鹓鶵，操控起设备，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一箱晶石送到面前，随意翻捡几下，就能找出色泽最鲜亮的几块。经过初步打磨，伴生的渣滓被去除，留下形状不一的晶体，分类放到箱中，等待进一步加工。 “金瑶。” “恩？”小鹓鶵专心打磨矿石，听到青硿的声音，仍是头也不回。 “我要学习星舰指挥，长大后外出寻找采矿星。”青硿凑到近前，认真道，“你要不要一起来？” 青鸾擅长寻矿和开矿，鹓鶵爱好打磨矿石，简直是完美组合。 “我要考虑一下。” 停下手头的工作，金瑶转过头，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将来到底要做什么。不过听雲叔说，咱们会住到一起，将来怎么样，有大把时间可以商量。” “恩。”青硿点点头，向金瑶笑了笑，转身走向赤晨。 今天只是提议，将来如何，的确如鹓鶵所言，有大把时间考量。 目送青硿走远，小鹓鶵继续埋头工作。 矿石打磨的声音在室内回响，因青鸾而起的思绪久久不散。 星舰指挥，原始星。 睫毛轻动，看向抱臂站在墙边的朱雀，金瑶咬了下腮帮。 既然要合族，通婚成为必然。到底该如何选择，的确要慎重考虑。 另一边，秦宁回到舱室，突然转身抱住白珝，环上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 气息交融，冰雪瞬间融化。 有力的双臂环住秦宁的腰，直接将他托起，加深了这个吻。 下唇被含住轻咬，些微的疼痛，反激起更加强烈的热度。 气氛是秦宁挑起，但刚刚开始，就被抢走主动。 柔软的唇滑过脸颊，如蜻蜓点水般落到鼻尖耳缘。高-挺的鼻梁埋入颈项，呼吸之间，令秦宁一阵阵的微颤。 很热。 全身都在发热。 大脑彻底成了浆糊。 理智飞远，一切行动全靠本能。 等秦宁回神，视线已然颠倒。身体陷入床中，满眼都是炫目的白金色泽。 白珝覆上前，手肘撑在秦宁头侧，不至于压到他。 光翼缓缓展开，轻轻扇动两下，带起无声的气旋。继而垂落，将秦宁包拢。 深吸一口气，秦宁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 实事求是的讲，在原始星上，见过白珝的舞蹈，他已经处于亢奋状态。 这种感觉很奇妙，整个人晕乎乎的，却并不讨厌。 回到星舰之后，房门关上，当即遵照念想，转身就扑。只是没有想到，错估力量对比，发展和预想中有很大不同。 甭管主动还是被动，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该表示一下矜持，还是干脆点？ 考虑两秒，领口被拉开，现出一侧锁骨。 秦宁回过神，视线对上烟色双眸，当即做出决定，让矜持见鬼去吧！是爷们就该干脆点！ 于是乎，某只鸑鷟举起双臂，拽住鸿鹄的外衣，猛的向左右扯开。 撕拉一声，足见动作何等豪迈。 布料滑落肩头，挂在肘弯，白珝略抬起身，单手梳过前发，正视双眼晶亮秦宁，或许是过于意外，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很好笑？”秦宁眯起双眼。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不是。” 白珝一边笑一边摇头，忽然向一侧翻倒，轻松托起秦宁，让他趴在自己身上。 “回城之后，我们再继续。” “为什么？”秦宁不解。气氛不对？ “我会正式追求你，完成全部仪式。”白珝托起秦宁的下巴，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出于对配偶的尊重。” “例如你在原始星上做的？” “是的。” “那么……” “什么？” “我是不是也要来一场？” 秦宁交叠双臂，蹭了蹭脸颊。被白金色的双翼包裹，分外的舒适。 “如果你愿意。” 修长的手指梳过黑发，指尖在后颈轻压。温柔的笑意融入眼底，白珝对待秦宁，仿佛是捧在手心的珍宝。 “那将是我的荣耀。” “是吗？”下巴蹭了蹭前臂，秦宁睫毛低垂，“我大概需要练习。” 舞蹈是凤凰的本能，可跳得好与不好，关系到面子问题。 无法高大上，好歹要达到平均水准。 不然的话，白珝在空中翱翔，吸引无数眼球，自己飞在旁边，活似炸-毛-抽-风，能看吗？ 坚决不能。 热度渐渐平息，余下温柔的低语。 温热的气息清扫，缱绻的拂过脸颊和颈侧。 靠在白珝怀中，秦宁闭上双眼，一动也不想动。 指尖擦过耳后，有些痒。 随手抓过来，送到唇边轻咬。可以感到，环在腰间的手臂瞬间紧了紧。 某只鸑鷟低头偷笑，撩-拨得逞，非一般的得意。 后颈很快被捏了一下。 “故意的？” “恩。” 秦宁大方承认，反倒让白珝没了脾气。 白金色的鸿鹄忽然返身，将秦宁压在床上，手腕扣在头顶。 金发垂落，气息交融，秦宁被拉入另一场热吻。 舰桥上，赤昀盯着通讯器，手指悬在控制板上，一次、两次、三次，终究没能落下。 无奈的搓了搓手指，朱雀的认命的倒回指挥椅。 “指挥权由我暂领，按照预定计划启程。” 舵手和领航员交换眼色，该做什么做什么，聪明的不置一词。 金雲站在控制台前，眺望逐渐缩小的星球，心神微动。在星舰进入第一次空间跳跃前，打算悄悄开溜。 “你去哪？” 刚刚走到门前，一道红光袭来。赤昀转过指挥椅，脸色明显发黑。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亲族情谊呢？ 将事情全丢给他，是不是太没族群观念了？ 知道走脱无望，金雲苦笑一声，转身回到控制台前，不再试图离开舰桥。 赤昀满意了。 白珝抛开职责，整天想着求偶。同样都是凤凰，不能他自己累死累活！ 连续两次空间跳跃，星舰平稳前行，没有发生任何状况。至第三次空间跳跃，离开跳跃点的同时，突遇狭长的金属带。 破碎的星舰碎片在黑暗中飘浮，尖锐的棱角划过舰身，擦起刺目的火花。 赤昀当即下令，开启护盾，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 就在这时，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白珝终于登上舰桥。 “白主！” 鸿鹄立即行礼，赤昀站起身，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全然忘记，之前还担心对方找他切磋。 “报告情况。” 无视朱雀的郁闷，白珝坐上指挥椅，打开虚拟光屏。 看到漂浮的星舰残骸，示意船员将部分放大。 “这个图腾是恐鸟？” “还有黑鹰。” 林城和石城的战斗结束多日，没有想到，战场清扫得并不彻底，星舰碎片竟漂浮到羽城。 “冲出漂浮带后，放出机器人进行清扫打捞。” 残骸停留在空间跳跃点，对进出舰船，尤其是民用舰船有不小的威胁，必须尽快清除。 “留下一艘巡航舰，同时联络附近空间站，尽快增派人员。” “是！” 命令一道道下达，舰桥上的工作有条不紊。 赤昀抻了个懒腰，对白珝道：“你回来了，我总能去休息了吧？” 说话间晃晃脖子。 多少年没担任星舰指挥，冷不丁肩负职责，真有些不习惯。 “好的。”白珝颔首，道，“之前多谢。” “哪里。”赤昀摆摆手。 “今后也要劳烦。” 今后？ 赤昀愣了一下，是说要委托他指挥星舰？看这只鸿鹄的样子，事情压根不会这么简单！ 白珝勾起嘴角，无心做进一步解释，任由对方去伤脑筋。 依照指挥官的命令，一艘巡航舰留在原地，放出清扫机器人，一边搜集星舰残骸，一边等待空间站派人前来。 指挥舰继续前行，经过三日，终于抵达主城星球。 彼时，押送乌檀的舰船先期抵达，停泊在航空站，尚未离开。羽皇乘坐的飞行船就在隔壁。 绘有鸿鹄图腾的星舰进入大气层，地面塔台接收到讯息，立即发出讯号。 一号船坞开启，顶端成螺旋状分开，等待星舰降落。黑雁迅速穿过空中通道，关闭直连升降梯。 巨大的引擎声中，银白色的巨舰穿过云层，驶向航空站。抵达船坞上方，速度进一步减慢，直至停在半空，开始平稳下落。 数声闷响之后，船坞顶部合拢。空旷的走廊中，成排光源亮起。 船体底部探出支架，嵌入合金制成的凹槽。 底层舱门开启，船员列队走出。 鵟雕和黑雁等候在船坞出口，在他们身后是隼族和金雕。 凤凰重现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 比起其他星城，羽城族群知道得更多，例如出现的不只是成年凤凰，还有新破壳的雏鸟。 众人翘首以待，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 出于多方面考虑，星舰传回讯息时，并未言明雏鸟的确切数量。 隐瞒消息的结果是，小凤凰们走出星舰后，在场的羽族完全愣住，以为产生幻觉。 “朱雀，青鸾，鹓鶵……” “快扇我一下！”一百多只啊，简直无法想象！ 啪！ “你还真扇？！” “废话。” 不提成鸟如何，得到消息的白岚白曦，加上十几只黑雁，先后“突破防锁”，确定星舰停靠的船坞，直接从空中通道冲了过来。 “秦宁！” 小鸿鹄和小黑雁都很兴奋。 就在上个月，他们完成考试，提前从学校毕业，可以独立生活。知道秦宁归来，急于和他分享好消息。只是没想到，再见秦宁，对方已经成年。 而问题远不止于此。 黑雁不提，两只鸿鹄刚一露面，就被一群小凰鸟包围起来，外围还有不下二十只凤鸟！ 赤歆和青夕为首，小凰鸟们上下打量着鸿鹄，看得他们差点炸毛，才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毛色很漂亮，个头也足够高。” “哪个是清叔的儿子？” “应该是左边那个。” “很好，来一架。”赤歆对着青夕挑眉，勾勾手指。 适龄的鸿鹄唯有两只，清叔的儿子只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开架，谁赢归谁！ 小凰鸟们皆不甘示弱。 离舰不到五分钟，船坞就变成战场。里面打不过瘾，干脆飞到外边继续。 当日，主城的居民——尤其是在船坞工作的族群，都是大开眼界。 三族凤凰群殴，别说百年，千年也难得一见。 作为源头的两只小鸿鹄，经过亲爹的讲解，明白前因后果，兴奋得张开双翼，飞高数米。 妹子啊，妹子在为他们打架啊！ 何等的荣耀！ 白岩和白清怔忪片刻，同时捂额。 儿子长成这样，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第九十五章 星舰返回羽城，小凤凰们一战成名。 起初，开架的只有部分凰鸟和凤鸟。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加入战圈的雏鸟越来越多。 最后，一百三十六只鹓鶵，加上两只朱雀，三只青鸾，在航空站外打成一团。拳来脚往，完全忘记初衷，只为分出胜负。 天空中，金色、赤色及青色光箭交织成网，耀眼的光束旋转飞舞。 赤歆占据制高点，双翼展开，百余只光箭顷刻聚集，凝成赤红色的狼牙棒，遍布锋利尖刺，直指对面的青夕。 “噍——” 青鸾不甘示弱，单臂高举，凝出的兵器长达两米。一端是改进版的狼牙棒，另一端赫然是锋利的长刀。 凤凰之外，无论对手是谁，被正面击中，绝对是非死即伤。 “噍！”来战！ “噍！”战就战，谁怕谁！ 两只凰鸟斗志高昂，互不相让。追根溯源，从破壳之初便视彼此为对手。 传承血脉力量，要比！ 争取秦宁注意，要斗！ 抢夺今后的配偶，必须要战！ “噍——” 凰鸟的鸣声悠长，赤光和青光猛烈撞-击。 以两人为中心，直径百米的范围内，皆被白光笼罩。力量强烈冲击，仿佛光弹炸裂一般，令人睁不开双眼。 “青夕！” “赤歆！” 光芒瞬间炸裂，两道身影倒飞出光圈。 凤凰的力量过于强悍。 两只凰鸟都没有留手，以致承受不住冲击，仅来得及收拢光翼，护住要害，便先后飞出，拖曳出长达几十米的光影。 赤晨和青硿等人正打得激烈，发觉情况不对，忙飞上前救援。可惜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凰鸟遇险。 最紧要的关头，两道修长的白金色身影赶至，将小凰鸟接个正着。 星舰归航，火山口接到消息，鸿鹄们立即前来迎接。 飞到中途，恰好遇上这一幕。 两只鸿鹄当先，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战场”边缘，险险接住赤歆和青夕。 靠在成鸟的怀中，小凤凰心有余悸，低着头，半晌没出一声。 “没事吧？” 鸿鹄低头，温和的托起赤歆，检查小凤凰是否受伤。 “没、没事。” 被成年凰鸟抱在怀中，赤歆讷讷两声，从耳根红到脖颈。 “没事就好。” 鸿鹄点点头，将小凰鸟放下，叮嘱两声，旋即盘旋一周，落到白珝面前。 “白主。” 两只鸿鹄分别来自白岩和白清的家族。成年之后，一直留守空间站。 这一次，羽城接收青鸾原始星，又将规划王城的重建工作，在外的鸿鹄陆续折返。既为相关命令，也为看一看重现的亲族。特别是新生的小凤凰们，尤其让人挂心。 没料想，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般场景。 鸿鹄们不觉为难，反而分外欣喜。 活泼点好，爱打架也没关系，证明健康！ 雏鸟能吃能睡，好动爱玩，将来才能长得好。成年之后，才能有足够的力量，肩负起复兴族群的重任。 鸿鹄陆续下落，同赤昀金雲等人见礼。彼此寒暄几句，印象还算不错。 小凤凰们停止战斗，即便没有分出胜负，也无心再打下去。 赤歆和青夕凑到一处，上一刻针尖对麦芒，下一刻却能互相咬耳朵，交换“意见”。 “咱们之前想错了。” “对。” “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试试。” “他们会接受吗？我是说凰鸟。” “咱们的羽毛又不差。”赤歆扇扇光翼，认真道，“不过，要和昀叔学习跳舞。总之，不努力一把，怎么会知道不成。” “恩。你说得对。” 两只小凰鸟下定决心，目标从“清叔的儿子”，转移向“清叔家族的凤凰”。 目前来看，救了她们的凰鸟，成功取代两只小鸿鹄，成为第一目标。 白岚和白曦正陶陶然，半点不知，鸟生犹如过山车，刚刚为他们打架的妹子，此刻已改变心思，双眼火热的盯着新对象，计划下一番苦-功。 由于羽皇滞留，准确点说，是赖在羽城，白珝回城之后，自然要见上一面。 秦宁得知情况，拍拍翅膀，跟着白岩返回火山口。 回到湖心岛后，简单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黑鸣和红翔先后前来，都被圆筒机器人拦在楼下。满心的问题，只能等秦宁醒来后再说。 或许是旅途过于疲惫，也或许是回到熟悉的地方，骤然间放松，秦宁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多个消失。 中途，白珝从中央城区返回，直接从窗口飞入房间。坐在床边许久，某只鸑鷟依旧酣睡不醒，甚至发出轻缓的鼾声。 圆筒机器人察觉动静，头顶蓝光亮起。 确认“闯入者”是湖心岛的主人，重新回到墙角，进入休眠。 蓝光熄灭之前，两只圆筒转动脑袋，互相交换意见。对于白珝不走门，直接穿过窗户的行为，都十分不解。 秦宁睡得很熟，黑发散落在白金色的羽毛间，丝丝缕缕，可比光滑的绸缎。 白珝俯下--身，双手撑在秦宁脸侧，借着朦胧的月光，静静的注视着他。 眸光流转，带着些许的笑意，异样温和。 月光皎洁，两轮光影倒映水中。 夜风拂过，水面漾起环形微波，一圈接一圈向外扩散。 一队暗影无声掠过火山下，是夜行的鸮族。 原始羽族的鸣叫被夜风送远，撕开一片静谧，直至密林深处。 湖心岛上始终安静。 白珝低下头，吻落在秦宁额心。 柔软的触感似轻纱拂过，伴着繁星入梦。 秦宁不自觉牵起嘴角，令观者会心一笑，忍不住靠得更紧。 良久之后，白珝实在舍不得离开，干脆侧身靠在床头，将秦宁揽到怀中，下巴抵在发顶，缓缓合上双眼。 夜风吹过窗边，卷动透明的轻纱。 两只凤鸟交颈而眠，岁月静好。 翌日，秦宁醒来后，发现白珝躺在身边。眨眨眼，卷起一缕长发，三绕两绕，缠住半个手掌。 “醒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初醒慵懒。 秦宁点点头，干脆翻过身，滚到白珝怀里。单臂抱在劲瘦的腰侧，鼻尖凑到对方的颈项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白珝低下头，只能看到黑色的发旋。 “没什么。” 秦宁发现，自青鸾原始星归来，自己每次见到白珝，唯一的念头就是扑上去。好一点亲两下，过分点，当场就想扯衣服。 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总结传承和学来的知识，秦宁得出结论，他目前的状况，类似于繁殖期的凤鸟。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那啥”。 针对这个结论，他完全不抗拒，甚至有些期待。 问题在于，白珝略微“保守”，坚持要完成所有仪式。 主动扑不是不可以，成功的可能性也相当大。 秦宁却有些犹豫。 他不想辜负白珝的珍惜，一点也不想。 “愁人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禁嘟囔一声。 抓抓头，蹭了蹭白珝的颈侧，感到瞬间加速的心跳，秦某人当即退后，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想干。 “真的，比珍珠还真！” 白珝捏了捏额角，倒回床上，任由长发散落。 “白珝？” 鸿鹄没出声。 “那个，有问题？” 鸿鹄依旧没出声。 “我说……” 秦宁又凑近些，没等话说完，猛然被捞过去，大手扣上脑后，手指探入发间，呼吸尽被-侵-夺。 当日，秦宁是捂着嘴下床的。 吃过早餐，白珝前往中央城区，联络在卫星城的议会成员，商议恐鸟的审问程序。同时，要求议会派遣星舰，尽快将羽皇接回去。 秦宁接到黑鸣的通讯，留在火山口等人。 不到半小时，白颊黑雁、红腹黑雁加上五六只鵟雕，先后赶来湖心岛。 白岚和白曦先于众人抵达，坐在一层大厅。面前摆着三盘新鲜的水果，两盘翼龙肉制成的零食，腮帮鼓着翻阅记录仪，不时发出惊叹。 “秦宁，我们来了！” 黑鸣人未至，声先到。 比起数月前，少年完全脱去稚气，鬓边长出两缕银发，用细链系在脑后，和成年的白颊黑雁已无太大区别。 红腹黑雁留着长发，发色同朱雀相近，仍能一眼分辨出不同。 鵟雕的变化更大，眉眼之间生出无可言喻的妖艳。虽不及栗颜等人，乍一看也会心跳加快。 “秦宁，你总算回来了。” 走进大厅，黑鸣直接坐到秦宁身边，抓起一块肉干，两口吞下肚。 “你不在的时候，讲师带我们去了卫星城，真实体验过丛林求生。那一次，有三分之一的雏鸟被判定不合格。” “卫星城？”秦宁诧异挑眉，“你们能做时空跳跃了？” “不行。”黑鸣摇头，又抓起一块肉干，“卫星城是新建的，离主城很近，不用进行空间跳跃。” “游隼和红隼讲师出言反对，是白隼校长拍板，大家才能出行。” “结果证明，白隼校长是对的。” 听着小伙伴的谈论，秦宁陡然生出个想法：与其说是拍板，不如说拍脑门更确切点。 “第一宿舍区的雏鸟都已经毕业。”白岚道。 “其他几个宿舍区，只有少数要等到明年。讲师说，下个月要为首批离校的雏鸟庆贺，你会来吧？” “当然。”秦宁点头，咔嚓咬下一块果肉，道，“不过，估计咱们离开，学校也不会关闭。这次回来的凤鸟和凰鸟，应该都会入学……” 说曹操曹操到。 不等话音落下，屋外传来振翼声。 紧接着，是小凤凰们高兴的声音：“秦宁，你在吗？我们来了！” 伴着话声，一群小凤凰呼啦啦冲进大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扑向秦宁。 黑雁和鵟雕立即被挤到一边，坐在地板上，看着被围在中心的秦宁，以及同样被围住的两只鸿鹄，不禁目瞪口呆。 看这架势，莫非传言不假？ 这些小凤凰全是秦宁孵出来的？ 湖心岛愈发热闹，雏鸟的笑声传出很远。 鸿鹄们看得有趣，三三两两送来烤肉和水果。不忘告知黑雁和鵟雕，今晚火山口举办宴会，大家都可以留下。 与此同时，白珝抵达中央城区，分别同金雕和雪鸮联络，敲定相对紧急的事务。随后遣人请来羽皇，就林城易主，黑鹰迁徙，以及对乌檀的审判，初步达成一致。 “王城尚在建设，我认为可以将审判地点定在羽城。” 羽皇极是热心。 只要审判地点选在羽城，她压根不用离开。总之一句话，就是要赖在这里，甭管是什么理由。 “此事需要商榷。”白珝没有马上点头。 “商榷什么啊，事实明摆着。甭管我退不退位，蓝域谁说得算，大家心知肚明。”羽皇笑道。 “再者说，王城一片破烂，没地方安置太多星舰。羽城正合适。” 除了羽城，没有任何一座星城有足够实力，敢于接纳外星城舰船大批进驻。并且，凤凰三族重现，需要一个恰当机会，正式走到众人面前。 这次审判恐鸟正好合适。 “所以，这样最妥当。” 羽皇游说再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白珝斟酌许久，想到今后的安排，终于点了点头。 正在航空站的赤昀，不知为何脊背发凉。回头看看，疑惑的皱紧眉心。 奇怪，神经过敏了？ 第九十六章 严格来讲，蓝域各星城并无关押囚犯的场所。 凡是触犯星城法典，或因其他原因被驱逐的羽族，多会在审判结束当日，由专人送上开往边界的星舰，流放到采矿星。 抵达之后，将按照法庭判定的年限，进行“劳动改造”。 罪行稍轻一些，可以跟随星舰出航，探索未知星域，开拓各类的星球。 这种任务十分危险，往往代表着受伤和死亡。 考虑到无需失去自由，以及在发现新星系后获得的奖励，多数人宁可选择冒险，也不愿意困在采矿星。 族群不同，羽族的寿命长短不一。若是寿数少些，不等刑满就会死在矿山。 这样的结果，无论是本人还是亲族，都不乐于接受。 以上是针对大多数情况，石城的地行羽族却不在此列。 自-爆-出红木和盗龙的消息，石城便被推上风口浪尖。恐鸟和隆鸟受到严密看守，外出的星舰全部召回。 如违抗议会命令，会被视为“反-叛”。 这些星舰遁往外星域，不靠近蓝域便罢。一旦靠近，被空间站发现，无论后者隶属哪个星城，都会当场炮击。 议会的决议传达到各星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当即被贯彻执行。 乌檀被抓后，偶由金雕押送到羽城，临时看管起来。 石城群龙无首，猎猴鹰站了出来，暂管城中事务。并负责同议会联络，争取宽松一些，至少允许星舰运送物资，保证食物供应。 “石城发生灾荒，原始星植物枯萎，兽群锐减。不允许外出交易，超过三分之一的雏鸟会饿死。” 确认情况属实，金雕和雪鸮商议决定，石城的星舰仍不许外出，但每隔五日，议会将派星舰前往，运送必须的食物。 食物不是白给。 石城必须按照百分之一百五十的价格，付出相应的矿石或者等价物资。 条件可谓苛刻。 然而，石城犯错在先，得不到任何同情。相反，多数星城正等着地行羽族犯错，借机派遣星舰进驻石城，将涉嫌的恐鸟和隆鸟一网打尽。 “红木太危险了。” “盗龙已经变异，对蓝域存在极大威胁！” “恐鸟之外，隆鸟也必须得到审判。” “居住在石城的地行羽族，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员担保，才能排除嫌疑。” “乌檀的审判需要尽快进行。” “王城正在重建，可以如陛下建议，临时选在羽城。” “只要鸿鹄同意，我没有意见。” “附议。” “我也是一样。” 议员们的目标一致，会议中途出现争执，很快得到解决。 金雕和雪鸮坐在会议室中心，面前的通讯器始终未关。议员们分坐在两侧环形阶梯，恰好将两人包围。 议论、争执以及最后的决议，借由通讯器，清晰传到白珝面前。 看着光屏中的影像，白珝没说什么。单手支在额际，睫毛低垂，烟色的双眸深不见底。 羽皇坐在一旁，几次想出声，看到白珝的神情，重又咽了回去。 角雕长相二，性格直，不代表没心眼。 按照目前的情形，对于议会的决议，这只鸿鹄似乎不太满意。 “乌檀的审判定在羽城，我没有异议。” 终于，白珝不再沉默，开口说道：“关于恐鸟和隆鸟，后者的处置由议会商讨。前者的话，我要求将其迁出石城，移至星域边界定居。” “全族？” “全族。” 白珝神情肃然，无形的压力在周身蔓延。隔着通讯器，议员们同时噤声。 “另外，鹰乾战死，林城发来通讯，黑鹰族群决定迁往边界行星，城主职位由灰鹰暂领。” 黑鹰族群的迁徙，在多数人预料之中。 仅有少数人不知内情，微微皱眉，却也保持谨慎，没有当场提出疑问。 “如果没有问题，审判将在十五日后进行。” “按照蓝域法典，各星城应派遣代表。聚居地可由族群长老前来，代为行使职责。” 白珝说话时，议员们凝神静听，无一人出声打断。 至尾音落下，众人方才低声交换意见。 “没有问题。” “决议就此通过。” “无异议。” “附议。” 议员们纷纷举手，同意的声音此起彼伏。 羽皇凑到屏幕前，突然道：“恐鸟的审判结束后，我会退位。新任羽皇在凤凰中推举。各位是否有意见？” 意见？ 没有，坚决没有。 议员们连连摇头。 凤凰五族齐聚，实力非同小可。 角雕提前退位，实在是聪明之举。 凤凰的寿命以万为单位，其他羽族满打满算，活过千年就算长寿。对比个人战斗力，族群财富，更是天上地下。 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人出面竞争。 凡是有脑子的都会明白，推举凤凰已成必然。出现变数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 重要事情解决，会议告一段落。 议员们先后起身，鱼贯走出房间，第一时间联络各星城，将消息传回族群。 十五天的时间并不长，需要加紧准备。例如距离最远的荒城，必须尽早出发，才能准时抵达，不致错过审判。 通讯器关闭，羽皇二话不说，起身开溜。 白珝捏了捏额心，看着大开的房门，按下控制板，道：“定位赤昀。” 此时，秦宁离开湖心岛，坐在信天翁背上，正前往中央城区。 据黑鸣传来的消息，白隼校长又拍了一下脑门，原本定在下个月的庆贺仪式，直接改到明日。另外，小凤凰们接到通知，庆典结束后立即入学。 “传承的知识固然重要，要适应新的生活，复兴族群，必须进行更加系统的学习。” 信天翁展开双翼，乘风翱翔。 白岩抚过海鸟雪白的背羽，飞在秦宁右侧。 回到主城之后，白日里，白珝经常忙得不见踪影。夜间归来，常常弃门走窗，三番两次惊动圆筒机器人。 昨夜，鸿鹄再次爬窗。 秦宁睡得晚点，亲眼见到修长的身影飞入窗口，单膝跪在窗台上，撩起飞舞的窗纱。 月光清冷，星辉点点洒落。 夜色中的鸿鹄，美得极不真实。 但是，无论多美多梦幻，都掩盖不了某人爬窗的事实。 确定自己的视力没出问题，秦宁愣了足足五秒。直到白珝落地，将他抱进怀里，才猛然间回神。 想到之后发生的事，秦宁咬住脸颊内侧，忍不住的耳根发热。 白岩说的话，压根是左耳进右耳出，没听清半句。 “……入学之后，雏鸟将进行四个月的封闭式学习。白岚和白曦离校，前往传承之地。” 听到“传承之地”，秦宁当即眨眼。 “什么时候动身？” “庆典结束后就走。” 白岚独自驾驭信天翁，取代白岩的位置，飞到秦宁身侧。 “听说那里即将荒废，此次后就会舍弃。将来王城竣工，会挑选合适的行星，重新建造传承之塔。” “重建？”秦宁诧异问道，“是昀叔说的？” “恩。”白岚点头道，“赤晨告诉我的。他还和我说，进入传承之地后，遇事要小心，但碰到闪电一定不能躲。要是不被劈几下，血脉传承会不完全。想节省时间，可以直接迎上闪电，劈过就成。” 秦宁：“……” 这话的确没错，可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接近中央城区，天空中的原始羽族越来越多。 鵟雕、金雕、红隼、鹃隼、天鹅、孔雀等羽族，无论年长还是年幼，皆盛装打扮，坐在巨鸟背上，赶往主城学校。 “庆典是明天，没错吧？”秦宁转头问道。 “没错。”白岚双眼晶亮，很是兴奋。 “不过从今天开始，学校将对全城敞开，参与庆典的学员和亲族都会提前赶去，和校长讲师打招呼，顺便布置场地。” 布置场地？ 见秦宁两眼问号，白岚拍了拍信天翁的脖子，减慢速度，尽量简洁的向他解释。 “庆典的参与者并非只有学员。” “凡是居住在城内的族群，无论是否有雏鸟入学，都可以参加。” “学员聚齐后，校长会讲话。随后，每个人会申报志向，选择职业。无论想前往空间站，还是要登上星舰，全部可以当场提出。” “当然，是否能够达成所愿，需要经过筛选和考验。” “这些结束后，各族群会在选定的场地开设摊位，为参与庆贺的人提供食物。” 说到这里，白岚双眼更亮。 “全部免费！” 听完他的讲解，秦宁歪了下头。 所以说，这场庆贺仪式，可以称之为毕业典礼，招聘会，再加上全城聚餐？ 不得不承认，想出这个主意的校长的确天才。 某些时候，拍脑门也是能拍出好点子的。 校门前，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见到秦宁一行，都会扬起笑脸，友好的打着招呼。 飞过校园时，秦宁清楚看到，森林和绿地都被彩绸和鲜花包围。 羽族喜好鲜艳的颜色，迥异于其他种族。 经过孔雀和天堂鸟设置的摊位，看到矮树丛中布置的宝石，秦宁挑起眉尾，更加确定这一点。 “秦宁，是秦宁！” “秦宁，这里！” 信天翁飞过一片树林边缘，该处曾是雏鸟的猎场。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秦宁减慢行速，循声望去。 正下方，十几只雀鸟聚到一起，为场地的设置问题争论不休。 “红的好。” “橘色的更好！” “总之，不能用绿色！” “那就用蓝色。” 原来，雀鸟们准备了大量的浆果，以及精心挑选的谷物，正为如何摆放争执不下。 “都摆上不是更好？” 秦宁落地时，白岚已经接过一串浆果，直接开吃。 “好吃吧？” 雀鸟们忘记争吵，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询问，此次王城之行，到底有什么样的收获。 “地下遗迹？” “是朱雀建造的吗？” “真想亲眼看看。” 最终，秦宁说得喉咙发干，带着两只装满的篮子离开。 凤凰同样设有场地，距离雀鸟不远，左侧是鵟雕，右侧则是白颊黑雁和红腹黑岩。 白曦和栗扬站在一棵树下，一边皱眉，一边商量着什么。 秦宁走过去，发现木质的桌椅已经摆放整齐，几只鵟雕利落的处理异兽。 半日不见的小凤凰们，扑腾着各种撒欢。两头为庆典准备的异兽，转眼不见踪影。 面对这种情况，白曦和栗扬很是头疼。 与之相反，成鸟们毫不在意，甚至主动将烤肉片好，递到雏鸟面前。 对于羽族的“投-喂-情-结”，秦宁知之甚深。只能走到小伙伴跟前，安慰的拍拍肩膀。 “多准备几头异兽，庆典开始就好了。” 羽城不缺猛禽，小凤凰们好奇心强，应该不会只盯着一个摊位下嘴的……吧？ 临近傍晚，秦宁先后见过几位讲师，多方确认，以他的成绩，即使数月缺席，也能成功毕业。就此落下心头一块大石。 无论怎么说，比起成年离校，总是成绩合格更好听些。 了却一桩心事，秦宁回到火山口，意外发现白珝竟然早归。 “今天怎么这么早？” “事情办完了。” 信天翁落下，白珝走到近前，托住秦宁的腰，将他抱了下来。 “明天的庆典我会出席。” “真的？” “恩。”白珝轻笑，俯身碰了碰秦宁的额头，“你今后想做什么？留在主城还是随星舰出航？” “我还没想好。” “是吗？” 说话间，两人走进前厅。 白珝停住脚步，从身后搂住秦宁，下巴抵在他的发顶，温和道：“我希望你能留在身边。但是，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反对。” “恩。” 抱住环在胸前的手臂，秦宁弯起双眼，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放大。 指尖探入长袍袖口，轻轻划过两下。 下巴当即被托起，灼热的气息落下。冰凉的发丝覆过脸颊，仿佛流动的银瀑。 第九十七章 一夜好梦，秦宁早早起身，没有看到白珝，洗漱之后用过早餐，独自来到大厅门前。 信天翁飞临火山口，盘旋两周，落到湖岸边。白岚白曦站在信天翁前，转身对陪同的鸿鹄说这什么，然后对秦宁招手。 “快来，黑鸣发来通讯，提前半个小时集合。”白曦道。 “知道了。” 秦宁答应一声，连忙展开光翼，就要飞过湖面。 不料想，未等双脚离地，衣摆忽然被抓住。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愕然转过头，一只圆筒机器人出现在身后，金属手臂探出，固执地抓牢秦宁，举起一件长袍。 头顶蓝光闪了两闪，将长袍举得更高。 “又来了。” 无奈的呻-吟一声，看着长袍，秦宁不禁牙酸。 花纹漂亮可以接受，象征族群的图腾，也算合乎羽族审美。 问题在于，长袍是修身设计，下摆低过脚踝，领缘和袖口绣着金线，外罩一层短衣，显得束手束脚，十分不方便行动。 腰间是一条垂落流苏的金带。 两指宽，镶嵌五彩宝石。随着走动，流苏不停摇摆，在阳光下能闪花人眼。 庆典上需着正式服装，秦宁昨日已经知道。 但是，他身上这件已经足够好。 莹白的布料，绣着鸑鷟图腾，下摆刚刚过膝，关键是便于行动。如果换上圆筒手上那件，难以想象，他是不是会走几步就绊倒。 “秦宁？” 见秦宁迟迟不动，看着身后满脸复杂。白岚白曦对视一眼，跃上信天翁，飞向湖心岛。 “怎么回事，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按理说，在鸿鹄聚居的火山口，不该有问题才对。 “没什么。” 圆筒机器人十分坚持，秦宁无奈，只得向两人摆摆手，转身回到房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下长袍，打理妥当。 值得安慰的是，两只小鸿鹄同样一身华贵。 长袍曳地，高领广袖，腰带镶嵌宝石，领口和衣摆绣着精美花纹。自肩膀至腰间，是以金丝绣成的图腾，分外显眼。 发间点缀珍珠，耳上垂下金线。单论身上的装饰，至少比秦宁多出三分之一。 换上长袍，秦宁正打算离开，圆筒又举起一条金链。 “对峙”半分钟，秦宁认输。 长发拢在脑后，用金链缠绕。尾端的珍珠恰好缀在腰间，同宝石相映成辉。 “快走吧。” 看到秦宁的打扮，两只小鸿鹄不觉什么，倒是暂住在火山口的朱雀目瞪口呆。 鸿鹄的霸道和独占欲，当真不可小觑。 长袍上的图腾是鸑鷟没错，可布料、款式甚至颜色，傻子都知道代表鸿鹄！ 在荒古时代，穿着亲族的服饰，只代表两个字：联姻。 赤昀磨了磨后槽牙，这是打算在庆典上昭告天下？ 不得不承认，就目前来看，的确再适合不过。 “昀叔？” 赤昀的神情过于古怪，想忽视都难。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赤昀侧过头，扫一眼云淡风轻的白岩和白清，默念一句鸿鹄不好惹，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行人准备妥当，从火山口出发。 不等飞出百米，暂居在半山腰的小凤凰们结伴追来。 赤歆和青夕为首，两到三只小凤凰为伴，坐在信天翁和海燕的背上，用力挥着手臂，笑容格外灿烂。 “秦宁，我知道哪里有最好的烤肉！” 两只凰鸟当先飞来，大群的凤鸟紧随其后。 随着小凤凰的加入，队伍瞬间扩大，仿佛一片彩色的云团，直飘向中央城区。 彼时，主城学校四门大开，保护罩撤去，迎接所有羽城居民。 和平日不同，今天破例允许原始羽族飞入校园。 金色的主教学楼前，十余米的高台架起，三面环绕虚拟光屏，不断播放校园各处的情景。 白隼校长站在台上，双手袖在身前。看到学员们从四面城区飞来，互相致意问候，争相从半空跃下，不禁满意的点点头。 游隼和红隼负责维持秩序，忙得脚打后脑勺。 灰隼讲师等候在校门口，将飞落鸟背的学员聚集起来，按各宿舍区分队，引至主教学楼前。 白珝和金雲站在台边，皆是一身修身长袍。发间点缀金链和宝石，领口高过下颌，做古式打扮。 赤昀慢一步赶到，跃下信天翁，直接落到台上。 三人站在一处，便是一幅绝美的风景，几可入画。 路过的羽族，无论走在地面，还是飞在半空，看到盛装打扮的凤鸟，不自觉会慢下速度。甚至有几只年轻的雕族，走着走着，脖子转过九十度，没有看清前路，直接撞上树干。 砰的一声，树叶纷纷落下，可见力度不小。 三人恍如未见，旁人只能偶尔听到“羽皇”，“王位”，“王城”等寥寥数语。 待金湘和白岚等走近，“景色”更加吸引人。 不客气点说，以三人为中心，半径十余米都在发光。 如此盛景，久已未见。 不只其他羽族，包括刚刚抵达的凤凰，都忍不住发出感叹。 进入校园后，秦宁始终和白岚白曦呆在一起。 小凤凰们玩性极大，对什么都好奇。不到几分钟，已经四散开，跑到各族的摊位前大饱口福。 按照规定，白隼校长讲完话，毕业的学员选择职业，庆贺正式开始，各摊位才会忙碌起来。 无奈，小凤凰不管那么多，饿了就想吃，盯着烤肉满眼渴-望。 见此情形，成年羽族实在不忍心，异兽一头接一头架上烤架，很快变得外焦里嫩，香味扑鼻。小凤凰们围成一圈，捧着水晶盘，吃得相当满足。 造成的结果是，六个宿舍区的学员尚未聚齐，烤肉的香味迅速弥漫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指大动。 “咳！” 在更多雏鸟被引走之前，白隼校长走上最高处，咳嗽一声。 隼族讲师接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按照名单一一对照，确认学员是否全部到齐。 前五个宿舍区没有问题，轮到第六宿舍区，几只雀鸟慌慌张张赶来，收拢光翼挤入队尾，迅速站好。 此举引来游隼讲师一瞥。 全员到齐后，灰隼讲师按下控制板，高台上的光屏瞬间增大两倍。 主教学楼内响起鸟鸣，清越，悠长。 随着鸣叫声，略显烦躁的情绪渐渐沉淀。学员们挺直背脊，仰望金色的建筑，神情变得肃然。 白隼校长开始讲话，声音穿透广场，清晰传入每个学员耳中。 从入学伊始到封闭学期结束，再到不断升级的实战课，以及状况频出的格斗课，随着他的讲述，光屏中闪过一帧又一帧画面。 “荣耀属于你们，未来属于你们！” 最后，画面定格在广阔无垠的荒漠，秦宁和其他学员都记得，那是他们的第一堂实战课。 “蓝域，宇宙，都将属于你们！” 如果其他星城代表在场，听到这几句话，八成会立刻跳起来，当场炸毛。 可惜，羽城的庆典不招待“外人”，勉强混入的几张生面孔，例如穿着角雕长袍的羽皇，压根不会在乎。 讲话结束，白隼校长走下高台，学员们各个热血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这之后，本该是舰队和航空站工作人员出面，了解学员们的发展志愿，以便制定将来的职业规划。 未料想，走上高台的却是城主本人！ 见此情形，不只学员们绷紧神经，呼吸变得急促，包括在场的成年羽族，同样停止交谈，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鸿鹄旗舰”四个字传入耳中，众人更是齐刷刷的瞪大双眼。 “没听错吧？”一只红隼道。 “旗舰招收见习人员？”游隼侧过头，同样表示怀疑。 “刚刚独立的雏鸟？” “怎么可能！” 众人无法继续维持冷静。 想成功登上旗舰，哪怕只做文书官，都必须过五关斩六将。 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没谁能够想到，白主会亲自在庆典宣布，旗舰要招收见习人员。如果表现优秀，升为见习官，有极大可能留舰工作。 “不只鸿鹄旗舰，另有朱雀旗舰，青鸾旗舰，鹓鶵旗舰，以及，”话到中途，白珝忽然停住，视线扫过台下，找到秦宁后，眼中浮现笑意，“鸿鹄旗舰。” 尾音落下，金色建筑前无比寂静。 五秒之后，众人从震惊中醒来，欢呼声震耳欲聋。 站在沸腾的人群中，秦宁抬起头，双眼眨也不眨，仰望高处的鸿鹄。 直至眼圈发酸，仍没有移开目光。 白珝轻轻勾起嘴角，仿佛冰雪刹那间融化。 长发垂落肩后，映照正午的骄阳，白金色的鸿鹄似在发光。 经此一番，五族凤凰正式走到人前。 不如想象中波澜壮阔，引起惊呼一片。却实实在在宣告世人，荒古时统辖蓝域，威慑七域的族群，正式告别沉寂，走上复兴之路。 白珝退到台边，赤昀和金雲先后上前，打开记录仪，展示庞大的星舰。 鸿鹄之外，四族旗舰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稍加休整，就能开出外太空，对战所有型号的战舰，分毫不落下风。 以黑鹰和恐鸟为例，假设没有红木，两族捏在一起，对上任何一支凤凰的旗舰，胜算不会高过三成。 展示结束，成年羽族的热情比学员更高。 他们嗅到了机会，跟随凤凰，引领族群登上顶峰的机会！ 自己不合格？ 没关系。 联络外星城的亲族，选择最优秀的年轻人，总能占据一席之地。即便无法成功登舰，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毕竟域内皆知，下任羽皇会是凤凰。 以凤凰的寿命，不出意外地话，皇位几万年不会出现更迭。 这样的大条件下，为了族群将来，为能牢牢抱上大腿，挖其他星城墙角全无压力。 各星城城主正忙于调派人员，前往羽城参加审判。半点不知，自家后院恐将失火。 事后知道也是无能为力。 总不能把人绑住不许跑吧？ 随着凤凰族群的复兴，在荒古后形成的星城，很难再各自为政。蓝域逐渐打破星城界限，慢慢开始融合。 王城议会和城主议会，终于不再是争权夺利的场所，真正成为蓝域的中央枢纽。 究其原因，凤凰寿命太长，但凡遇到问题，以雷霆手段解决不了，熬也能熬死几十上百个。 学员们忙着争取见习名额，秦宁和两只小鸿鹄趁机退到人群外。 后者刚刚露面，就被等候已久的小凤凰们拉走。 赤歆青夕另寻目标，他们的机会随之加大。不赶紧把握机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宁自然落单。 正想前往黑雁的场地，看看有没有新捕的海鱼，手腕忽然被握住，随即被从身后抱起，迅速躲入密林。 “嘘。” 白珝靠在树后，手臂紧箍在秦宁腰间。 侧头看了看，确认无人跟来——关键是没有小凤凰发现，当即展开光翼，借树木的掩护，飞速离开主学区。 秦宁几次想说话，嘴巴刚刚张开，立刻被风灌满。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搂住白珝的颈项，埋头不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珝减慢速度。 秦宁抬起头，看到熟悉的林间空地，不禁诧异挑眉。 如果他没记错，这里是学员们的猎场……当然，经过今年这批雏鸟，已经不剩几头异兽。 放下秦宁，白珝勾唇浅笑，吻落在他的额心。 温柔，虔诚。 旋即退后两步，周身缠绕白光，化作白金色的凤鸟，高鸣一声，振翼飞起。 阳光从树冠间洒落，斑斑点点，落在华美的羽毛之上。 鸿鹄低空盘旋，围绕秦宁翩翩起舞。 修长的尾羽炫发金光，随着鸿鹄的动作，缠绕在秦宁腰间，反射五彩光芒。 秦宁按住胸口，耳根发红，心如擂鼓。 接受传承之后，他曾恶补过族群常识。 白珝的这场舞蹈，比在原始星上更加“出格”，表达喜爱之外，更是明晃晃的勾-引-回-巢。 第九十八章 伴着鸿鹄的舞蹈，密林中升起一道白光，继而神秘的玄光。 两束光芒互相缠绕，漫射开来，穿梭在林间，连成夺目的光网，覆盖成片树冠。 主教学楼前，羽族们察觉异样，纷纷抬起头，向光束扩散的地方望去。 刹那之间，惊叹声四起。 光芒中心，两只凤鸟昂首清鸣，振翅飞起。 双翼轻轻挥动，带起一条条无形的风带，在光束中缠绕、攀升。 修长的尾羽舒展，随着凤鸟的舞动，闪烁流光，似有星辉凝聚其上。 “噍——” 白金色的鸿鹄升高，双翼降下，在半空中将鸑鷟包拢。 后者抬起头，顺着直觉指引，灵巧的擦过鸿鹄侧颈。冠羽微垂，眼睫轻动，缠绕在周身的风带缓缓平息，眼中带着道不尽的畅意和愉悦。 “噍！” 广场前，凤凰们展开光翼，飞上半空。 鸣叫声清脆悦耳，和交战时完全不同。 十余道白金色的身影向林中飞去，随后是赤色的朱雀，以及金色的鹓鶵。 无论凤鸟还是凰鸟，均在飞行途中产生变化。 双翼舒展，尾羽铺开。 阳光照耀下，绝美的羽毛流动炫目的彩光，在密林上空组成一道长虹。 鸿鹄和鸑鷟的舞蹈仍在继续。 两只凤鸟的距离越来越近，光束持续扩散，即将笼罩整片密林。 秦宁曾经担心的问题，一个也没有发生。 不熟悉凤凰的舞蹈，只要遵循本能，就能得到最正确的指引。 古老的血脉，将会引导他如何展翅翱翔，同白珝共舞。 每次双翼轻碰，视线交接，鸣声应和，都能带来不同的惊叹与震撼。从身体内部到四肢百骸，乃至每一根羽毛，颤栗一刻也没有消失。 成年凤凰们的到来，并没有打断这场舞蹈，反而将气氛推向高-潮。 悦耳的鸣叫声带着祝福，响彻长空。 光中浮现凤凰图腾，起初只有鸿鹄和鸑鷟，随后是朱雀和鹓鶵。 最后，稍显模糊的青光加入，化作青鸾形象。 比起成鸟，两只小青鸾稍显稚嫩。然而，他们愿尽最大努力，向秦宁献上美好的祝愿。 图腾不断扩大，形成炫目的光影。 由力量凝聚而成的凤凰，飞舞在秦宁和白珝身周，华贵、优雅。 图腾形成后，成年凤凰们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 小凤凰们靠在长辈身侧，光翼扇动，无意掀起的风团，拂过茂密的树冠，带走片片阔叶，为这场舞蹈增添新的色彩。 凤舞最后，两只凤鸟停在光中，额头相抵，冠羽低垂，颈项交缠。 彩光瞬间大炽，凤凰图腾似在昂首长鸣，振翅欲飞。 足足过了三分钟，光束逐渐减弱，从边缘处开始消融。 彩光没有完全消失，化作点点光斑，繁星般缓慢升起，随着拂过林间的风，飘向凤凰所在。 一只小凤凰摊开五指，接住一点光斑。看着光点在掌心燃烧，惊喜的发出赞叹。 “不是虚影！” “这是祝福的力量！” 听到他的话，小凤凰同时抬起头，好奇的张开五指。 光斑入手，即刻如花朵绽放。 在最美的刹那，化作带着祝福的力量，融入雏鸟体内。 真实感受到这一切，小凤凰们惊喜不已，试图追逐光影。成年凤凰们则摇头失笑，将好奇的雏鸟抓回来。 “不用去追。” 话音未落，光斑以更快的速度飘来。 密林上空降下一场光雨，点点光影缠绕凤凰飞舞，化作无尽的能量，融入血脉之中。 位于光束中心，秦宁的感受更为强烈。抬起翅膀，羽毛流动玄光，比之前更加闪亮。 光羽持续了整整三十分钟。 最后一点光斑消失，密林上空竟有两道彩虹交错而过。 凤凰们再次昂首清鸣。 悠长的鸣叫声被林风送远，广场上的羽族同时弯腰，用最高的族群礼仪，向荒古醒来的统治者献上敬意。 “那就是凤舞吗？” 黑鸣和红翔凑到一起，肩并肩站着，仰望天空中的盛景，满脸惊叹。 “族中有记载，这样的舞蹈，自羽族内战之后再没有出现。” 鸿鹄求偶固然会展示舞蹈，同今日所见却是完全不同。 “羽族内战？”红翔眨眨眼。 “算起来，大概一万年还多？”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谈论的内容引来更多黑雁，多数是秦宁入学时的伙伴。中间夹着几只白隼，同样对相关记载很感兴趣。 听到黑雁的议论，鵟雕骄傲的扬起下巴，从鼻孔喷气。 只有记载算什么，他们的祖先是凤凰附庸，亲眼见过凤舞！ “族长珍藏着两枚记录仪，里面是万年前留下的画面。” “记录仪？”黑鸣转过头，大声道，“咱们可是亲眼见到！” 栗扬正想驳斥，他身边的一只鵟雕猛拍大腿，面色骤变。 “怎么了？”其他人不解。 争论得正起劲，拍什么大腿。 “该记录下来的！” 鵟雕扭头，扫视在场众人。 “你们谁开了记录仪？” 这样的场面，几万年难得一见，不记录下来简直是天大的遗憾！ 听闻此言，众人互相看看，同时呆住。 凤舞的震撼非寻常可比。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简直像上百枚光弹一起爆炸。 身处此地，惊叹都来不及，谁会有心思记录？ “没有？你也没有？” 问过一圈，鵟雕不得不接受现实。 “有什么关系，五族凤凰齐聚，凤舞总会再次出现。” “说是这样说。” 鵟雕抓抓头发，扫过最亲近的几个伙伴，压低声音道：“但是，你们想过没有，鸿鹄族长的舞蹈只有这一回，不可能再次重现。” 凤凰对伴侣极端忠诚，配偶逝去，另一只不会独活。 鸿鹄族长追求鸑鷟，两人成为伴侣，必当忠贞不移，相伴至老。无论白珝还是秦宁，类似的舞蹈不会重现。 对外人来说，这场盛景终成绝唱，无缘再见第二次。 明白鵟雕话中的含义，年轻的羽族们都有些低落。 唯有安慰自己，七年后，仍会有其他凤凰起舞，自己依旧有盼头。 至于凤凰的独占欲，以及进入繁殖季后，凤鸟们的某些“暴-力”行为，被下意识忽略，无一人提及。 羽皇混在人群中，看着天空中的凤凰，双眼闪闪发亮。 赖在羽城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 她就知道，身边有这么漂亮的鸟，必定会有惊喜。哪怕没法生蛋，隔三差五饱一饱眼福，心情也会相当愉悦。 “心情好，寿命就长。” 这句话被羽皇视为至理名言，时刻牢记在心。 对此，角诚等人不做置喙。 在羽皇差点流口水时，更是齐刷刷退后三大步，就差在头顶举块牌子：不识此人。 向宇宙发誓，哪怕同是角雕，绝无血缘关系！ 凤舞结束，光芒消失，密林重归寂静。 广场上，众人终于从震撼中醒来。 短暂的失神后，三三两两聚到一起，结伴走过不同族群的摊位，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开始八卦。尤其是雀鸟的驻地，叽叽喳喳不绝，热闹尤甚。 学员们已经选择职业，确定今后的努力方向。 报名旗舰见习的人数超过半数。余下的并非没有想望，而是自身条件不足，别说凤凰旗舰，连普通星舰都无法适应。 例如热烈八卦的雀鸟，族群习性决定，绝大多数只能在地面工作。想登上星舰，百分百是一个奢望。 庆典进行到傍晚，校园四周腾起数道光柱，顶端漫射开来，照亮夜空，园内恍如白昼。 各族群驻地前，盛装食物的碗碟堆积成山。 年轻的羽族肚子滚圆，小凤凰们撑得直打饱嗝，仍是抱着盘子不放。 隼族讲师飞上高处，按下控制板。 几声巨响，天空洒下彩色的光瀑。 瀑布流淌，倏尔组成巨大的羽族图腾，五彩斑斓，光辉夺目。 “哗！” “好漂亮！” 众人仰起头，脸颊被流动的光瀑照亮。包括小凤凰们，皆被美景吸引。自然无从发现，两只凤鸟悄悄离开人群。 准确点说，某只鸑鷟很想留下，却被某只鸿鹄拦腰-横-抱，离开校园，向火山口飞去。 信天翁发现情况，仰脖吞下一条海鱼，当即振翅飞起。 不料想，白珝飞得实在太快，哪怕抱着秦宁，照样快成光影。以原始羽族的速度，压根追不上！ 眼见两人越来越远，信天翁无计可施，顿感忧伤。 自己这是要失业了？ 身为原始羽族，失业不影响养家糊口。可被其他海鸟知道，九成会笑破肚皮。 半点不知信天翁的郁闷，白珝抱着秦宁一路疾飞，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火山口。 此时，除了负责安全工作的隼族，多数羽族聚集在中央城区，参与盛大的庆典，鸿鹄也不例外。 火山口内静悄悄，不闻丁点人声。 林风吹过湖心，微波荡-漾。 几条湖鱼跃出水面，接连砸落湖心，瞬息不见踪影。 白珝收拢光翼，落到湖心岛。 秦宁咬着脸颊内侧，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立时心跳加速。 别误会，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摸摸耳根，一阵阵的发烫。 秦宁总算明白，“血脉沸腾”是种什么感觉。 必须承认，这种感觉还不坏，甚至可以说相当不错。 自始至终，白珝没有放下秦宁。抱着他一路穿过大厅，登上二楼，走进房间。随后，很不“鸿鹄”的用长腿带上房门，将秦宁扔到铺满羽毛的大床之上。 羽毛很软，没有任何弹力。 掉落的瞬间，秦宁便陷了进去，扑腾数下，根本挣扎不出。 “等……” 声音没有完整出口，白珝已经覆了上来。单手托起他的后脑，用力堵上了他的嘴唇。 肌肤相触，仿佛带着电流。 灼热的气息充斥口腔，唇有些疼。修长的手指探入发间，却是矛盾的温柔。 惹人脸红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恍惚间，秦宁睁开双眼，发现手腕又被扣住。冰凉的发丝覆上肩颈，同黑发交缠，道不出的靡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白珝……” “恩？” 声音流过耳边，异样的不真实。 秦宁弯起手指，咬住嘴唇，尽量抬起头，对上烟色的双眼。 平日里温和的眸色，尽数融入炽热。瞳孔变为一条竖线，紧紧的锁住“猎物”。 秦宁鼓足力气，尽量抬起上身。 光翼从背部展开，同时腰间用力，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 不等他欢庆胜利，白金色的光翼铺展，将他全部包拢。大手扣住他的后颈，力量迅速消失。 习惯无法更改，本能驱使下，身体给出最直接的反应。 秦宁瞪眼。 他也只能瞪眼。 “你这是作-弊！” “是吗？” 白珝轻笑，光翼全部合拢，包裹住两人，形成白金色的独立空间。 “不喜欢？” “……喜欢。” 秦宁很诚实。 此时此刻，他恨自己的诚实。 鸿鹄挑眉，仿佛在说：既然喜欢，那还有什么问题？ 无语半晌，秦宁认清现实。 知道“反抗”无用，干脆心一横，低下头，用力咬住白珝的颈侧。 事实证明，某只鸑鷟的“作死”相当成功。 背部陷入羽毛的同时，唇再次被堵住。 腰间手臂箍紧，整个人仿佛被岩浆包裹，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第九十九章 整整十天，秦宁没有离开房间。 羽族的传统，雄鸟成功将配偶勾-引回巢，往往要隔绝外人，独处数日。 作为返祖血统，单身五千年的小青年，一旦开荤，后果可想而知。 非是恐鸟的审判期将至，各星城代表陆续抵达，需要城主出面，再过半个月，秦宁也休想离开湖心岛。 到第十一天，秦宁从梦中醒来，手摸向身侧，意外捞了个空。睁开双眼，发现白珝不在身边。 自回到火山口，两人几乎片刻不离，这种情况相当少见。 秦宁实在太累，微有些惊讶，却无力向深处去想。 透过玻璃窗，橘色的暖光洒入室内。 懒洋洋的翻过身，秦宁打了个哈欠。玄色的光翼收拢，昏沉沉的又要睡过去。 可惜五脏庙不给面子。 刚刚闭上双眼，蹭了蹭光滑的羽毛，咕噜噜的声音立刻响起。 秦宁皱眉，很想无视。 无奈体力消耗太大，仅凭睡眠完全无法补足。 他需要食物。 按照目前的食量，估计一两头异兽不成问题。 又翻了个身，认命的叹息一声，秦宁撑着手肘，从羽毛中坐起。 圆筒机器人始终待命。 感应到秦宁的动作，头顶橘光闪烁，第一时间滑到床边，举起洗漱用品，外加一杯果汁。 透明的水晶杯，盛装冰蓝色的液体，入口甘甜。 一口气喝下半杯，秦宁舔舔嘴唇，问道：“有烤鱼吗？烤肉也行。” 圆筒转动脑袋，给出否定答案。 秦宁皱眉，表示不解。 按照常理，家政机器人有相关系统设定，不该出现这种疏漏。 “真没有？” “谷物呢？” “水果也行。” “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 橘光闪了两闪，圆筒又递来一杯果汁。 话中提到的烤肉烤鱼，甚至谷物，通通没有。 秦宁瞪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 圆筒慢吞吞滑回墙边，金属手臂收起，蔫嗒嗒的垂下脑袋，万分低落。 不能满足秦宁的需求，圆筒感到“愧疚”。 奈何程序被更改，果汁已是极限。其他的……无论如何做不到。 放下水晶杯，秦宁捂着肚子，饥饿感愈发强烈。实在没办法，干脆自己下床，到楼下找点东西果腹。 再没有的话，只能开启时空交易器，和其他星域的宿主交换。 至于离开湖心岛，想都没有想过。 十天的时间，秦宁明白许多“常识”。 得到伴侣的许可之前，随意离开湖心岛，后果会相当严重。 以白珝的性格，大概一个月没法下床。 虽说不是什么坏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然而，考虑到各种问题，还是谨慎些好。 披上长袍，随意耙梳两下头发，秦宁展开光翼，飞向门边。 即便是凤凰，在床上滚过十日，照样有些吃不消。 走路腿发软，只能依靠翅膀飞。 不等他按下控制板，房门忽然向两侧滑开。白金色的发丝飘过眼前，食物的香气瞬间涌入鼻端。 “醒了？” 白珝的声音有些低沉，流入耳鼓的瞬间，激起不自觉的颤栗。 秦宁抽抽鼻子，试着后退。 想法没能实现。 一条手臂箍在腰间，直接将他托抱起来，送回床上。 “我饿了。”滚在白金色的羽毛里，秦宁皱眉说道。 “我知道。” 白珝坐到床边，俯身吻了秦宁的脸颊。手指探入发间，缓缓按压。随后卷起一缕，缠绕在指间，送到唇边轻吻。 “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有力气下床。” 说话间，气息愈发靠近。 温热的掌心覆上肩胛，沿着光翼的边缘，以难捱的速度抚过。停留在尖端，一下下描摹着羽毛的形状。 秦宁咬住腮帮，禁不住耳根发热。 可以肯定，如果白珝继续摸下去，填饱肚子什么的，立刻会被抛到九霄云外。 某只鸑鷟会立刻兴奋起来，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扑上去，将这只鸿鹄拉回床上。 幸运的是，白珝及时“收手”。指尖划过光翼，回到秦宁发间。 “吃点东西。” 话音落下，一块酥脆的谷饼送到嘴边。 “我想吃鱼。”秦宁皱眉，不太情愿。 凤凰的确不忌素食，可以目前的情况，他更想吃肉。 “里面有海贝。” 觉得秦宁的表情相当有趣，白珝啄了一下他的鼻尖，捏开一块谷饼。 的确，里面包裹着整块海贝。 “这种海贝十分稀有，味道很不错。” 白珝托起秦宁的下巴，直接将谷饼送到他的嘴边，笑道：“羽城辖下，仅有三颗原始星出产。因数量稀少，捕捞期限定两个月，这是第一批。” 既然有肉，秦宁自然不会拒绝。 谷物烤得焦香，包裹弹牙的贝类，更添一层鲜味。 “好吃。” 一块谷饼下肚，秦宁满意的眯起双眼。主动坐起身，从白珝手中接过托盘。半个巴掌大的谷饼，以飞快的速度消失，眨眼只剩盘底。 嚼着最后一块海贝，秦宁鼓起腮帮，目光转向盘中的烤肉。 白珝忽然俯身，舔了一下他的嘴角。 “啊？”秦宁转过头，下意识探出舌尖，印上被舔过的地方。 “味道的确不错。” 拇指擦过唇缘，鸿鹄笑得颇富深意。 某只鸑鷟眨眨眼，再眨眨眼。 脑子转过弯来，当即耳根通红，整个人差点冒烟。 苦恼的呻-吟一声，不应该啊。 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已经做过了。因为一句话脸红，实在太没出息了！ 还是说，这只鸿鹄段数太高，自己压根不是对手？ 回忆初见至今，秦宁不得不承认，在白珝面前，自己想要翻身，机会无限趋近于零。 正走神时，一块烤肉递到嘴边。 不到两秒，意志力溃散。 抵挡不住诱-惑，秦宁败在烤肉面前。 一边张嘴咬住烤肉，一边自我安慰，甭管怎么样，吃饱再说。翻身什么的，可以从长计议。 于是乎，一个投喂，一个开吃。 片刻的时间，一盘谷饼，三盘烤肉，四条烤鱼，外加两杯鲜榨的果汁，统统进了秦宁的肚子。 咕咚咚灌下果汁，放下杯子，秦宁舔舔嘴唇，半饱。 还想再吃，可惜白珝摇了摇头。 “今晚有宴会，最好不要吃得太多。” “宴会？”秦宁诧异。 “为各星城代表举办。” 圆筒机器人滑上前，收起托盘，同时递上布巾。 白珝擦了擦手，将秦宁揽到怀里，手指拨过一缕黑发，捏了捏他的耳垂。 “作为城主，我必须出席。” “我也要？” “当然。”吻上秦宁的发顶，白珝笑道，“你是唯一的鸑鷟，我的配偶。事实上，想同你会晤人相当多。” “是吗？” 秦宁嘟囔一声，活了十辈子，第一次遇上这种场合。 他并不擅长交际，万一处理不好怎么办？ “没关系。” 白珝托起秦宁的下巴，抵住他的额头，淡然道：“如果不喜欢，可以无需理会。该紧张的不是你，明白吗？” 秦宁愕然。 这是在告诉他，看哪个不顺眼，直接当空气？ 白珝扬起一边的眉毛，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凤凰，本就有这样的权利。惹到你，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相反，只要有脑子，都会想方设法讨好你。” “讨好我？”秦宁咂舌。这又是怎么说？ “他们会送出大量的礼物。”白珝歪了下头，笑道，“或许，我该多为你准备几个储物器。” “你不介意？” “当然不。”白珝吻过秦宁的嘴角，“事实上，我以此为荣。” 换成之前，他会驱逐任何怀揣心思，向秦宁示好的外族。现如今，秦宁已经是他的配偶，收些礼物无伤大雅。 况且，作为唯一的鸑鷟，即便凤凰合族，仍是地位超然。 下任羽皇必定是凤凰。 有族群想要投诚，如鵟雕一般成为凤凰的附庸，眼前是最好的机会。 “你可以借此观察，确定哪一族的实力雄厚，诚意最足。” 无视秦宁惊讶的神情，白珝继续道：“不用着急下决定，可以慢慢来。” 简言之，抻着他们。 在此期间，会有更多族群明白，未来的蓝域将会由谁统辖。 原本，羽皇退位后，白珝需要亲自接任，各种费心劳力。 自从朱雀和鹓鶵重现，更多的“选择”摆在眼前，白珝完全有机会卸下重担。哪怕赤昀不愿接任，身为鹓鶵族长血脉的金雲和金湘，同样是不错的人选。 只要确认，下一任羽皇出自凤凰，其他全无关碍。 听完这番话，秦宁良久无语。 他突然觉得，朱雀有些话当真没错。 鸿鹄都是白毛黑肚子，眼前这只更是个中翘楚，超出常人，不对，常鸟。 这之后，秦宁短暂休息半个小时，就被圆筒机器人唤起。 礼服一件件摆开，搭配小凤凰们送来的饰品，完全可以预料到，上身会是何等效果。 四个字：珠光宝气。 八个字：移动的珠宝展示台。 对此，白珝倒是有另一番见解。 见秦宁蹙紧眉心，对着礼服和饰品运气，干脆接替圆筒机器人，亲自为他梳发。 “这是传统。” 温热的气息擦过耳后，秦宁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靠在白珝身前，扫两眼打开的珠宝箱，不就是几件首饰吗，不就是亮瞎人眼吗，没什么了不起！ 与此同时，主城上空响起阵阵轰鸣。 一艘接一艘星舰穿过云层，驶进航空港。 岩城的金雕，崖城的雪鸮和雕鸮，荒城的秃鹫，青城的鹞鹰，灰城的鸠鸽，冰城的地行企鹅，以及各聚居区的鸢族和小型羽族，接连乘星舰抵达。 其中，林城的灰鹰和石城的猎猴鸟，格外受到瞩目。 前者替代黑鹰，成为林城的统治者，在新组建的议会占据数个席位。 后者作为乌檀的“同盟”，罪不及隆鸟，没有被公开追责，但在此时出现，面对众人的目光，也是相当尴尬。 船坞陆续开启，绘有各族群图腾的星舰，先后平稳下落。 作为地面指挥，鵟雕和金雕引领各星城代表，分别前往不同的居处。 有趣的是，林城和石城比邻而居，难说是偶然还是刻意安排。 只不过，比起打生打死，从同盟走向死敌的黑鹰和恐鸟，灰鹰和猎猴鸟相处得还算不错。 究其根本，没有鹰乾和乌檀的战争，他们便无法登上高位，掌控一座星城。 身为既得利益者，两者都很明白，自己站在什么地位，应该做些什么。 怀抱此种想法，二者轻易不会产生摩擦。然而，想要彼此友好，甚至结成同盟，则完全不可能。 参战不只鹰乾和乌檀的族人。 战争结束后，两座星城之间，彼此怀抱的敌意的族群仍占据绝大多数。 “日落之后，中央城区举办宴会，城主邀请各位出席。” 引路的鵟雕和金雕尽职尽责，十分有礼，不落任何细节，态度却并不热络。 比起鵟雕，金雕更加严肃，遇上岩城的亲族，照样一板一眼，没有多做寒暄。目的只为重获鸿鹄信任，不被排挤出附庸族群。 “请转告白城主，我们一定准时出席。” 各星城代表十分客气。 得知朱雀、鹓鶵和鸑鷟都将在宴会露面，立时精神百倍。私下里商量，是否该将礼物数量翻倍。 “据我所知，那只鸑鷟是白城主的配偶。”一名岩城代表道。 “成为鸿鹄的附庸，竞争实在过于激烈。不如向鸑鷟示好，或许更为妥当。” 其他代表互相看看，深以为然。 同样的对话，出现在不同代表之间。 如白珝所料，宴会上，秦宁收到的礼物堆积成山，远超其他同族。 中央城区灯火通明，各星城代表彼此套着交情，忙着向凤凰示好，为今后铺路。 即将走上被告席的乌檀，被独自关押在石室内。 透过窗口，遥望黑暗的夜空，乌檀双眼冰冷，浑身笼罩一层死亡气息。 第一百章 晚宴上，星城代表各展所长，送上礼物的同时，向蓝域未来的统治者展现实力，希望能够成为五族附庸。 经过种种努力，哪怕无法同鵟雕竞争，至少要同金雕匹敌。 白头海雕的事情，随鹰乾身死，黑鹰举族迁徙，早已不再是秘密。 同被驱逐的族□□好，并曾为其引荐担保，存下洗不去的污-点，金雕犹能留在羽城，得到鸿鹄重用。没道理自己不成。 关键只在于，努力的方向是否正确，凤凰是否愿意接纳。 宴会结束后，秦宁回到湖心岛，看着十几枚储物器，当真有些头疼。 礼物好送不好拿。 按照现下的情况，对方的目的很简单，实行起来却有难度。 复兴凤凰族群，不是一夕可就。 对鸑鷟尤其如此。 有黑鹰和恐鸟为先例，接纳附庸羽族必须多方考察，慎之又慎。 之所以在学校招收见习船员，实是存在多方面考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出于信任。 捏了捏额心，打开一枚储物器，看着堆在脚下的珍宝矿石，秦宁唯有叹气。 白珝走进房间，见此情形，不禁摇头失笑。 听到声响，秦宁转头瞪眼。 很好笑吗？ 他可是相当头疼。 “我之前说过，头疼的不该是你。” 白珝走到床边，单臂揽过秦宁，手指勾-缠-住一缕黑发，送到唇边，落下一记轻吻。 “这些人代表星城城主，送出礼物多是初步试探。”托起秦宁的下巴，白珝侧过头，啄了一下他的唇角，“等到审判结束，你会见到城主本人。” “城主本人？”秦宁被亲得有些痒，下意识舔了舔下唇，“见过之后呢，需要马上作出决定？” “不用。”白珝摇头，“可以继续考虑，直到确定他们的诚意。” “必须有附庸吗？” 眉间蹙紧，一股无奈涌上心头。 秦宁靠在白珝怀里，额头抵在对方腰腹之间，难言心中是什么滋味。 身为唯一的鸑鷟，复兴族群是他的责任。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仅是第一步，就让他备受压力，委实难以迈出。 “如果我不想要附庸族群？”抬起头，对上烟色双眸，秦宁试探着问道，“是否可行？” 白珝笑了。 托起额秦宁的后脑，拇指擦过温热的耳垂，一下下摩挲着耳缘，轻易安抚下伴侣的焦躁。 “如果你不想要，自然可以不要。” “真的？” “千真万确。” 握住秦宁的手腕，十指交缠，烟色眸底清晰映出鸑鷟的倒影。 “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无需存在任何顾虑，大可随心而为。” “不会有麻烦？” “有我在。” 三字落下，修长的手指滑过秦宁脸颊，探入领口。 温热的触感引起一阵颤栗。 秦宁回过神时，已经仰躺在床上，被白金色的羽毛包裹。 试着晃晃脑袋，却是毫无作用。非但没有半点清醒，反而彻底乱成一团浆糊。 灼热的气息熟悉却又显得陌生。 刹那间，颤栗涌遍全身。 叹息一声，秦宁放弃挣扎，探出手臂，环住白珝的肩膀。仰起颈项，任由气息相融，发丝纠缠。 翌日，天未大亮，秦宁自梦中醒来。 昏暗的光线中，白金色的发丝铺在枕上，在乌发的衬托下，愈发耀眼夺目。 单手搭在额前，想起梦中的内容，秦宁不禁皱眉。 咬住脸颊内侧，尝试将晕眩感驱逐，始终不太成功。 三分钟后，秦宁干脆放弃。 翻过身，看着熟睡的鸿鹄，眼睛眨了眨，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嘴角倏然弯起。 想到就做。 毫无防备的白珝，实在令人“食指大动”。 掀开丝滑的羽被，某只胆大的鸑鷟慢慢下滑，开始新一轮作死。 几乎在他滑下的同时，白珝睁开双眼。单手耙梳过额前长发，没出声，直接连人带被抱住，翻身压进满床羽毛之中。 事实证明，没有防备的鸿鹄固然诱人，但抵挡不住诱-惑，奋勇作死，基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日正时分，白岩来带湖心岛。走进大厅，当即遇到圆筒机器人拦截。 “白主不在？” 圆筒没动，头顶橘光闪了两闪，金属手臂张开，继续将路堵死。 白岩皱眉，仰头看向二楼。 静悄悄，没一点动静。 片刻后，经历过六个繁殖季的鸿鹄，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之前已经过了十天，怎么还会…… 无奈，问题的答案常会超出常理，以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呈现。 白岩心怀猜测，考虑到族群的传统，自然不会轻易“闯入”二楼。 假设白珝的求偶期仍未结束，踏足湖心岛都要冒相当风险，遑论走进私人领域。 左思右想，白岩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折中一下，将记录仪交给圆筒机器人。 “里面是各星城发来的通讯，事关明日的审判，十分重要。务必要交给白主。” 橘光变成蓝光，圆筒郑重收起记录仪。 见状，白岩略微放心，正要迈步离开，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白岩？” 白岩忽觉背后一凛。 循声望去，看到站在扶梯旁的白珝，当场僵住，恨不能展开翅膀，立刻飞离湖心岛。 眼前的白珝，全身散发着求偶期凤鸟特有的气息。 对秦宁来说，无异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剂。换成白岩，感受到的却是排斥、威胁和压力。 不是对白珝有所了解，他绝对会拔腿就跑，有多远跑多远，坚决不回头。 明白自身的状况，白珝没有走下二楼。 从圆筒手中接过记录仪，了解各星城城主的打算，斟酌片刻，开口道：“可以答应他们的请求。” “可是白主，这并没有先例。” “无妨。” 将记录仪扔给圆筒，白珝趴在栏杆上，双手交握，笑道：“凡事总有例外，无妨从羽城开始。” “如此一来，审判场地需要改建，时间怕会来不及。” 白珝想了想，道：“请白隼帮忙，大致可以在审判前完工。” “是。” 想到白隼的工作效率，白岩点头，同意白珝的看法。 敲定相关事宜，白岩马上离开湖心岛，同白清飞往中央城区，着手各项安排。 白珝转身走回房间。 房门关上，直至傍晚，再没有开启。 中央城区边缘，同西城区相连的一块空地，由鵟雕假设起反引力装置，银灰色的建筑缓慢升空，停留在距地三十米左右。 建筑高近百米，以合金铸造。 外部呈金字塔形，内部共分三层。每层分为两个大厅，配备有空间压缩装置，可容纳万人。 从外部看，建筑美观简洁，四面的花纹略有些粗犷，更贴近荒古时的审美。 乘坐升降梯，沿着建筑内部上升，可将周围景色一览无余。 “白主答应了各位城主的请求。” 白岩站在反引力装置旁，对白隼说道：“控制系统需要重设，确保能连接全部星城，以及提出请求的族群聚居地。” 后者正对系统进行调试，闻言嗤了一声。 “既然派出代表，还有什么不放心。” “很简单，红木威胁的不只是羽城。” “仅是这样？”白隼的动作不停，脸上嘲讽之色更深。 “当然不是全部。”白岩继续道，“石城统辖的星系不在少数，猎猴鸟远不及恐鸟有威慑力。想分一杯羹，占点好处，在审判中提出，是最直接和最有效的办法。” 白隼摇摇头。 和多数族人一样，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生活在鸿鹄统治的星城里，可以心无旁骛，将全部心神投入研究。这是他处无法得到的好处，包括亲族聚居的崖城也是一样。 为完成工作，白隼和鸿鹄挑灯夜战，终于在审判前一日，完成对建筑的全部改造。 “许多细节需要完善。” 按下控制板，开启折叠空间，看着虚拟光屏一面接一面亮起，白隼不见欣喜，反而表情严肃。 他向白岩表示，时间仓促，建筑无法尽善尽美，存在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无妨。” 白岩连接控制系统，仔细检查。 确认建筑整体没问题，内部装置可以正常工作，接收整个蓝域的讯号，虚拟光屏能够清晰投影，当即舒了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 见白隼仍不能释怀，白岩只得告诉他，待审判结束，这栋建筑会整体移至王城，重新设计改建，作为王城议会和城主议会办公的场所。 “届时，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完善。” 工作顺利结束，白隼回到西城。白岩返回火山口，在湖心岛前遇上白清。 想到族长之前的样子，两人都有些提心吊胆。 幸运的是，白珝总算记得职责。见到族人时，会刻意收敛气息。 这让白岩和白清自在许多。 赤昀和金雲忙着修理旗舰，在火山中部另辟居住地。宴会之后便埋头工作，到审判当日才会露面。 两只小青鸾发挥所长，为雏鸟们设计出舒适的地宫和山体建筑。 可惜的是，等不到建筑完工，他们就要进入学校，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封闭式学习。更加闹心的是，入学前的一点时间，即便前往湖心岛，也很少见到秦宁。 究其原因，不外乎某只鸑鷟没事喜欢-撩-鸟。 准确点说，过于擅长作死。 临到审判当日，秦宁早早起身，换上圆筒机器人准备的长跑。站到镜子前，意外发现，自己似乎又长个了。 “衣服的关系？” 凑近镜面，比划一下头顶，秦宁不敢十分确信。 扯扯黑色的长袍，布料上闪动暗金色的光芒。无需细看就会发现，是以金线绣成的凤凰图腾。 比起宴会时，这件长袍稍显简朴，没有许多华丽的装饰。做工却愈加细致，更能衬托秦宁的黑发，展示鸑鷟独特的气质。 打理完毕，秦宁坐上信天翁，和两只小鸿鹄结伴，飞往中央城区。 到时才发现，他们动身虽早，比起他人仍是有些晚。 此时，建筑四门大开，参与审判的星城代表、聚居地长老以及羽城居民，先后登上升降梯，前往建筑二层大厅。 秦宁和两只小鸿鹄走到东门，站到几只成年鵟雕身后。 三人的出现，引来百余道目光。 有星城代表离得较近，想要上前攀谈，不想被几声欢呼打断。 “秦宁！” “我总算见到你了！” 四十多只原始羽族飞临建筑，小凤凰们欢呼着跃下，瞬间将秦宁包围，不给他人靠近的机会。 见此情形，星城代表不禁皱眉。 羽城居民就算了，雏鸟也要参与审判？ “他们只是旁听。” 栗颜负责引路，听到几人的疑问，开口道：“事关凤凰五族，并且白主已经为各城主破例，这应该不算什么？” 星城代表收回目光，颔首笑了笑。 在凤凰的地盘，谁也不会半点眼色没有，揪住此事不放。 半个小时后，参与审判的众人走进会场，沿环形位席坐好。 众人头顶悬浮数面虚拟光屏，此时正逐一亮起，现出各星城城主的影像。 审判席上，羽皇位居正中，两侧分别是鸿鹄、朱雀、鹓鶵以及雕族、鹰族和隼族的长老。 钟鸣声起，会场正中突然凹陷，继而有圆柱形的透明罩升起。 一身褐色长袍的乌檀，站在透明罩中，平视审判席，不见半点胆怯。 透明罩停住后，自顶端向两侧分开。 乌檀走上独立的高台，扫视在场众人。 认出不少熟面孔，当即双拳紧握，牙根咬得咯吱作响，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长袍遮盖下，暗褐色的图腾逐渐浮现。蔓延过前臂时，被腕上的光镯挡住，力量被硬生生压制，功亏一篑。 无法发起攻击，乌檀冷笑一声。 红木和盗龙的事情暴-露，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这些人也休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就此安枕无忧，万事大吉！ 第一百零一章 审判开始后，大厅正中亮起四面虚拟光屏。在石城原始星记录的画面，一幕接一幕呈现。 大片的红木林，仿佛燃烧的烈火，成排矗立在密林深处，在四周环境的衬托下，异常显眼。 密林附近土壤稀少，遍布大大小小的坑洞。或由整块岩石挖掘而成，或是将天然形成的地缝加宽加深，便于居住。 靠近洞口的地面，布满奇怪的粘液。 青绿色的液体，令人心生厌恶。透过光屏，几乎能闻到刺鼻的气味。从寸草不生的情况来看，九成以上是一种-毒-液。 画面播放的速度并不快，清晰呈现出林中的所有细节。 石洞周围恰似一块死地，甚至没有半头异兽，足见其恐怖程度。 画面突然出现震动，一阵扭曲之后，奇怪的吼声传出。 几头通体漆黑，背覆鳞甲，边缘处泛着幽蓝光泽的盗龙，接连从石洞探出头来。 发现闯入者，盗龙明显被激怒。 锋利的尖爪划过地面，碎石飞溅，留下三道深深的印痕。巨口张开，可以看到利齿间残留的血肉，以及滴滴答答的毒-液。 “盗龙！” “石城真有盗龙！” “哗！” 画面清晰无比，大厅内一片哗然。 红木和盗龙的事，多数星城只是听说，从未亲眼目睹实据。 现如今，真实的记录出现在眼前，纵然有心理准备，乍见此景，冲击力也是非同一般。 “这些画面均得自石城原始星。” 作为证人，赤昀站起身来，长发垂落腰际，艳丽的面孔一片肃然。 “据勘测数据，红木林的存在至少超过十万年。” “盗龙存有荒古族群基因，但因不知名的原因，已经产生变异，成为另一种类。” “它们不能继续称为龙族，只是一群带着毒-液，失去理智的凶兽。” “据查明，红木林由盗龙种植看守，盗龙的食物由翼龙提供。” “石城在原始星外设有空间站，监控星球上的一切情况。并派驻隆鸟和恐鸟驻守星上，以防出现意外。” “对这一切，身为星城城主，绝不可能半点不知情。” 赤昀的话还算客气。 在场众人都十分清楚，以上证据足以表明，恐鸟是这一切的策划者和元凶。 没有恐鸟提供掩护，盗龙不可能存续下来，更不可能隐藏在星球上，没有半点消失传出，不被任何人发现。 种植红木，豢养盗龙。 凭这两件事，说恐鸟和凤凰灭族无关，也没对其他星城怀抱别样心思，完全不可能。 “驱逐他，不许他再踏入蓝域半步！” 审判席上，一名雕族长老咬牙切齿，满面怒色。 “将恐鸟全族驱逐！” 此项提议获得多数人赞同，“附议”之声四起。 羽皇没说话，白珝同样没有。 会场里响起震耳的怒吼，全部是要求驱逐恐鸟，不许这个族群再入蓝域的声音。 黑鹰举族迁徙，到底生活在蓝域之内，没有同种-族割裂。 一旦雕族长老的提议通过，恐鸟将被赶出蓝域，无家可归，成为宇宙流浪者。 这样的惩罚，比死亡更加恐怖。 死亡只关乎一代，至多两到三代。被逐出蓝域，族群后裔成为漂泊者，同宇宙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羽族驱逐的罪人，哪个星域敢收留？ 红域的兽族、紫域的蛇族，全不例外。 怒声在室内回荡，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乌檀表情始终未变，甚至没有半点惊慌。 在声浪达到最高时，他突然笑了。 笑声阴冷、放肆，目光黑沉，仿佛一条毒蛇，吐出蛇信，缓缓舔过在场众人。 大笑声中，愤怒的裁判声逐渐减弱。 最后，众人面露惊讶，不再怒气汹涌，可容纳万人的大厅内，只剩下恐鸟疯狂的笑声。 “乌檀。”俯视站在被告席的恐鸟，白珝问道，“你是否认罪？” “当然，我认。” 乌檀几乎笑出眼泪，单手擦过眼角，看到腕上的光镯，又是一声嗤笑。 “我承认，盗龙是我祖先收留，种植红木的事，也是由我祖先策划，后代延续实行。” “历代石城城主，恐鸟族长的直系血脉，加上少数隆鸟，全都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乌檀顿了顿。转过头，看向虚拟光屏中的猎猴鸟，不怀好意道：“包括猎猴鸟，同样知道。” “你胡说！” 虚拟光屏中，猎猴鸟愤怒咆哮。唯恐凤凰相信乌檀。 乌檀冷笑数声，继续道：“如果搜查猎猴鸟的族群记载，可以轻易找到证据。” 此言一出，厅内哗然。 猎猴鸟的怒吼声，很快被众人的议论声淹没。 “另外，林城也不无辜。” 乌檀心知必死，根本无所顾忌。 凡是能说的，全都一字不漏，当着众人的面抖了出来。 族群最好的下场，不外是被驱逐。与其窝窝囊囊，不如肆意一回。 说白了，临死拉几个垫背，顺便恶-心凤凰一把。 “当年送给朱雀的红木，是由哈斯特鹰找来。但是，最先同盗龙定下协议的却是黑鹰。” “送到石城的盗龙和翼龙，乃至之后的计划，大多是黑鹰的手笔。” “红木大范围种植，是我祖先贪心。可盗龙变异同我的祖先无关，全部要问黑鹰。” 不顾众人震惊的神情，乌檀口若悬河，片刻不停。 “林城无辜？简直是笑话！” “比起石城，他们的罪行更重！” “和我相比，鹰乾更应该站在这里！” 乌檀转过头，在旁听席上找到秦宁，对上他的双眼，笑容显得诡异。 “万年之前，羽族发生内战，目的就是为灭绝最后两支凤凰。可惜，计划最后没能成功。” 秦宁看着乌檀，目光骤冷。 “送出红木的是黑鹰，埋伏进攻的是哈斯特鹰，另外还有灰鹰和几支海雕。” “鸑鷟被围攻，鸿鹄却没有落入圈套。” “为免计划泄露，鹰族决议，推出哈斯特鹰做替死鬼。” “所以，”乌檀收回目光，看向虚拟光屏中的灰鹰，说道，“作为灭绝同族的推手，林城的鹰族，没有哪支可以轻言无辜，洗脱罪名。” 灰鹰脸色涨红，怒气不下猎猴鸟。 他想要争辩，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乌檀提出的事，族中都有记载，想抵赖都不成。 这一刻，他开始愤恨族群长老。 如果不是这样的传统，根本不会被抓到把柄！ 想要毁灭证据？ 事情已经捅出，早晚会找到证据。 想起黑鹰多年的风光，对比一夕败落后的黯然，灰鹰突然全身发冷。 加入凤凰相信恐鸟，打算追究鹰族，秋后算账，鹰乾白死不说，整个林城都要遭殃！ 乌檀豁出去，不打算到此结束。 揭穿灰鹰的罪行，又分别将矛头对准雕族和隼族，甚至部分鸢族。 当年的内战为何能打起来？ 仅凭三支族群策划推动，根本做不到！ 归根结底，各星城怀抱私心，难说没有和三族同样的心思。 推翻凤凰，成为蓝域的统治者，简直是无比的诱-惑。 “据我所知，湖城也曾种植红木。” 乌檀几度冷笑。 “只不过，栗鸢族长胆小怕事，意图向鸿鹄道明实情。所以，我族和黑鹰策划，先一步进攻湖城，灭绝栗鸢，让他们闭嘴。” “什么？！” 听闻此言，审判席上的鸢族震怒不已，恨不能当场将乌檀咬死。 “不然的话，诸位以为，为何羽皇领兵打下石城，我族仍能继任城主之位？” 乌檀满面讥讽，挑拨鸢族，一下下触及对方最敏感的神经，就为拉黑鹰下水。 以为用恐鸟为踏脚石，获得鸿鹄谅解，就能保存族群？ 想得美！ 今日过后，鹰乾的死亡不会再同英勇挂钩。反而会成为令人不齿的背叛者，没落到和恐鸟类似的命运。 背叛凤凰，背叛哈斯特鹰，背叛恐鸟，完全背弃了所有的同盟！ 没有族群会对他们报以同情。 他们将永生永世背负这个烙印。 经过百年、千年、万年，甚至是亿年，再也无法洗刷。 揭穿猎猴鸟和灰鹰，使黑鹰的努力付诸东流，乌檀仍不满意。 “荒城种植与红木类似的植物，崖城存在龙族后裔，冰城藏有黑甲龙的完整骨骼，随时可以通过相关技术将其‘复活’。” 眼见被提到的族群或惊慌，或震怒，乌檀声音更高。 “白珝，你真的以为，这些人会心甘情愿伏在凤凰脚下，成为你们的附庸？” “笑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当年，对凤凰不满的族群，绝不只是三族。” “现如今，凤凰醒来，怀抱和我们一样心思的，绝不在少数。” “甚至角雕让出皇位，真的是心甘情愿？” 乌檀滔滔不绝，白珝的表情始终平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羽皇反倒最先怒了。 这只恐鸟当真是不要命，敢拿她说事！ 为了尽快退位，顺便赖在羽城，她做出多少努力？ 如果被三言两语搅乱计划，信不信她扇飞全部恐鸟！ 坐在审判席中，羽皇完全控制不住怒火。 见乌檀说个没完，根本不打算住口，并且越来越过分，竟当场变成一只雪白的雌性角雕，双翼展开，眨眼飞向被告席，一翅膀将乌檀扇飞。 “让你胡说八道！” “信不信拔光你全身羽毛！” 变故实在突然，安全官来不及反应，乌檀已经倒飞出去。 羽皇扇过一翅膀，稍微冷静下来，下意识缩缩脖子，扭头看向审判席。 坏菜了！ 要是白珝发怒，不让她留在羽城怎么办？ 想到这里，对乌檀更是一肚子怒火。 绝不能让这只恐鸟轻易死了，从今开始，每天扇八遍，方解心头之恨！ 乌檀倒飞一段距离，冲出安全官控制的距离，突然在半空调转方向，扑向旁听席。 他的目标居然是小凤凰！ 在倒飞的过程中，不知用什么办法，被他脱-掉一只光镯，释放被抑制的力量。 此刻，乌檀双目赤红，红褐色的图腾布满半身。光翼在背后张开，无法飞行，照样能卷起恐怖的气流。 “噍——” 千钧一发之际，凤鸣声起。 黑色的鸑鷟猛冲来过，挡在乌檀身前。 光翼舒展，玄色的光箭对准目标。 谁也不会怀疑，只要他愿意，乌檀马上会被射成筛子。 秦宁当真怒了。 甭管挟持人质还是破罐子破摔，有能耐对准成鸟！ 找上一群孩子算怎么回事？！ 怒意趋势下，光箭凝成玄色的狼牙棒，对准惊色难掩的乌檀，当场横扫过去。 呼的一声，恐鸟躲闪不及，二度倒飞出去。 比起角雕的翅膀，狼牙棒明显威力更猛。 飞行过程中，乌檀砸倒两排长椅，直直撞到墙面，留下一个人形凹坑。 在小凤凰们的星星眼中，秦宁肩扛狼牙棒，昂起下巴，很是得意。 大厅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白珝坐在审判席上，单手撑着下巴，眼底浮现笑意。 赤昀看一眼鸿鹄，再看一眼鸑鷟，来回数次，恍然间明白，白珝追求秦宁，大概不仅是返祖血脉的关系。 如此“率直”的性格，和以“凶暴”闻名的鸿鹄，当真是绝配。 第一百零二章 乌檀的审判结果，既在众人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豢养盗龙、种植的红木的罪名落实，无可争辩。 恐鸟全族被驱逐已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因揭穿一系列秘密，咬出数支猛禽，恐鸟成为众矢之的。尤其是鹰族和鸢族，恨不能当场将乌檀碎尸万段，省得他继续“胡说八道”。 在地行羽族内部，以猎猴鸟为首，同样对乌檀恨得咬牙切齿。 假如凤凰执意追究，别说真正登上城主之位，掌控星城权力，不被一同流放就该谢天谢地。 宣读审判结果时，各族群代表心怀忐忑，虚拟光屏中的城主，一样是坐立不安。唯恐凤凰追查到底，被翻出证据，抓住把柄，举族将要遭殃。 不料想，白珝和赤昀商量之后，对乌檀咬出的族群，多数提也不提。唯独针对乌檀的举动——试图袭击凤凰雏鸟，要求加重判罚。 就目前来说，这样的结果已是最好。 灰鹰和猎猴鸟同时松了口气。 以凤凰的骄傲和实力，真要追究，必定光明正大，锣对锣鼓对鼓。根本不屑于背地动手脚、搞阴谋。 能顺利度过这关，返回星城之后，必定要说服族人，即便无法成为凤凰的附庸，也不能像恐鸟和黑鹰一样，变着法找死，生怕死得不够快。 “罪证确凿，驱逐恐鸟全族。其后裔不得踏入蓝域边界，否则以侵-袭论处。” “乌檀意图袭击雏鸟，罪加一等。判决采矿星服刑二十年，其后驱逐。” “隆鸟逐出羽城，徙至星域边界。不得擅离聚居点，非指定星城不得贸易。” “哈斯特鹰灭族，不予追究。” “黑鹰全族迁徙，非羽皇特赦，不得离开星域边界，不得同外族贸易。” “鹰乾身死，扣除家族一半财产，交予鸢族。其家族后裔不予追究。” “湖城已亡，辖下星系归于鸢族。” 判罚一条接一条宣读，石城彻底大换血，林城也算是翻天覆地。 曾被地行羽族和鹰族瓜分的星球，多数归还原主。包括曾属于凤凰的原始星，经过商议决定，连同新设置的卫星城和空间站，一并归入羽城。 恐鸟的族群财产被扣除大半。 由白珝提议，各星城城主拍板，经过清点，全部投入王城建设，用于改造灾后环境。 “王城重建时，各星城驻地可同期开工。” 之前，王城内仅有羽城、岩城和崖城三处驻地。 现如今，情况愈发明朗，各族群已经明白，凤凰重掌权柄是大势所趋，谁敢唱反调，蹦跶着调高，绝对是脑袋被门夹了。 顺水推舟，恢复星城驻地，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审判最后，已经完全变了味道。 多项议案提出并当场通过。整个大厅，已成为王城议会和城主议会的缩影。 乌檀先被扇飞，又被揍昏，随即被光束禁锢，丢在墙角，一直没有醒来。 众人通过提案的间隙，不时扫他两眼，对凤凰的战斗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秦宁大发神威，其后坐到小凤凰身边。 狼牙棒收起，靠在椅子上，冷眼扫过被乌檀咬出的族群，威胁之意十足。 凡被视线扫过，无不脊背发凉。 众人缩着脖子，平生首次觉得，凤凰五族中，鸑鷟最为可怕。 最后一项提案通过，安全官上前，将仍未醒来的乌檀拖走。 众人站起身，向审判席行礼，离开坐席，鱼贯走向升降梯。 秦宁没着急离开。 事实上，被满脸仰慕的小凤凰包围，想走也走不了。 “秦宁，你好厉害！” “我一定会努力，做到和你一样。” “我也是！” 小凤凰们叽叽喳喳，嘴上不过瘾，趁着场地清空，干脆展开光翼，举起狼牙棒，重演秦宁横扫乌檀的场面。 几只红隼落在最后，听到声响，不经意转头。 仅仅一眼，两秒石化。 “怎么？” 同行的游隼觉得奇怪，停下脚步，顺着红隼的视线看去，随之僵在当场。 空旷的大厅中，十几只小凤凰围住秦宁，兴奋的说着什么。 环形长梯之间，原本被告席所在的位置，早被光箭推平，硬生生划出一座圆形擂台。 擂台上，两只小凤凰高举狼牙棒，正在开架。 以四周被破坏的程度，游隼和红隼毫不怀疑，没有秦宁出手，乌檀照样会被揍飞，甚至伤情更加严重。 成年凤凰们去而复返，站到擂台外围，兴致勃勃的看着小凤凰们开架。 轮到小朱雀和小鹓鶵上场，赤昀和金雲撸-起袖子加油，激动之下，差点亲自动手。 大厅内的动静不小，尚未进入升降梯的羽族，多数慢下脚步，被吸引过来。 白珝走到秦宁身边，小凤凰们虽不甘愿，也得乖乖让开。 这是规矩。 “明日我会前往王城，回来之后，准备我们的婚礼。” 秦宁眨眨眼，婚礼？ “结婚？” “当然。”白珝扬起一边的眉毛，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奇怪。 “不是，就是……” 秦宁抓抓头，当真觉得突然。 转念一想，以他们的关系，这事本就是理所应当。 “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想想。” 白珝环抱前臂，单手托着下巴，嘴角掀起可疑的弧度。 秦宁眯起双眼，生出不太妙的预感。 “多吃点，如何？” 他就知道！ 鸑鷟瞪眼，到底顾忌有旁观者，没有当场炸毛。 鸿鹄亮起笑容，精致的五官，堪称美艳绝伦。 “和我举行典礼，作我的伴侣。” 说话间，修长的手指探入秦宁发间，额头相抵，声音仿佛带着无穷魔力。 刹那之间，秦宁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理智飞走，晕乎乎只能点头。 小凤凰们无比兴奋，架也不打了，全部展开光翼，环绕大厅飞行，用舞蹈表达祝福和喜悦。 秦宁抬起头，看到飞过头顶的青鸾，想起小凤凰出壳时的样子，不禁笑弯双眼。 独身五千年的鸿鹄族长，即将结束光-棍生涯。 好消息传出，羽城一片欢腾。 各星城代表同主城联系，决定延迟动身，留下参加婚礼。并向城主请示，增派星舰向鸿鹄献礼。 被乌檀咬出的几族，不约而同将礼物加倍。 为的是向凤凰献上忠诚，确切表明，他们和鹰乾乌檀不同，对凤凰满怀敬畏，绝无二心。 秦宁回到火山口，当即被鸿鹄包围。 白金色的凤鸟飞上高空，凰鸟则引吭高歌。 祝福的歌声和舞蹈整夜未息。 可以想见，婚礼当日将是何等热闹。 “甭管哪辈子，结婚都是个累人的事。” 秦宁盘腿坐在床上，点开记录仪，查阅凤凰婚礼的相关资料，足足超过三十页！ “不是吧？” 看过六页，秦宁已经捂脸哀叹，扑倒在床上，宣告阵亡。 “如果按照荒古礼仪……这也太折磨人了！” 想到这里，秦宁不由得打个哆嗦。实在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情形。 正无奈时，腕上黑镯忽然亮起。系统提示，他被青域宿主定位。 “潘特？” 打开交易界面，果然是长脸的独角兽帅哥。 比起上次见，潘特明显壮实许多。气色更好，精神也相当不错。 “恭喜！”潘特开口就是道喜。 “啊？”秦宁愣了一下。 “你的婚礼。”潘特咧嘴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前往蓝域，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秦宁极是诧异。 掰着指头算算，这才几天时间，怎么消息传得这么快。 “不只是我，猛七和蝮青都知道了。”潘特笑道，“这真是个好消息！“ “哦。” 秦宁咬了下腮帮，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脸热。 “如果你们能来，我会非常荣幸。” “那真是太好了！”潘特大声道，“我等不及告诉他们！” “不过……” “什么？” “你不怕羽族了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 看到独角兽变脸，秦宁不免有些尴尬。自己这张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沉默片刻，潘特毅然道：“为送上祝福，我可以抛却恐惧！” 真是条汉子！ 秦宁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向白珝提出，圈定一座船坞，专门供潘特三人的星舰停靠。 “你们抵达时，我会亲自到航空站迎接。说起来，这是咱们第一次真正见面。”秦宁笑道。 潘特点点头，同样笑得开怀。 结束通话后，秦宁继续埋首婚礼资料。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也不能疏漏任何环节。 潘特联系猛七和蝮青，传达好消息的同时，共同商议，到底该送什么样的贺礼。 “珠宝还是矿石？” “或者是植物？” “依我说，再去黑域抓虫子。” 蝮青吞下整只行军蚁，硬壳丢在一边，打了个饱嗝。 “珍宝和矿石不算稀有，羽族压根不缺，遑论是凤凰。送些可口的食物更能表达心意。” 猛七和潘特交换意见，认为蝮青的提议很不错。 “黑域仍在内战，我们没有战舰，无法轻易靠近。” “交给我。”蝮青咧开嘴巴，蛇信探出，舔过嘴唇，“我会联系同族，尽快前往黑域。” 如果能抓住蚁后或虫族大公，绝对是份厚礼。 “我会联系闪蝶。”猛七道，“他们酿造的蜜相当不错。” “我联系红域宿主。” “红域？” “有一种凶兽，据说肉质不错，味道也相当好，只有红域出产。” 屏幕中，猛七和蝮青一起眨眼。 食草种族开口肉质，闭口味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相当违和。 羽城在紧锣密鼓准备庆典，有幸受到邀请的族群，绞尽脑汁准备贺礼。 白珝自王城返还，没等走出航空站，就被白隼校长拦住。 这几天，小凤凰们闹腾得厉害，不想错过秦宁的婚礼，几乎拆掉整个宿舍区。白隼实在无法，必须向鸿鹄请示。 到底要不要放人？ “白主，您看怎么办？” 明白一百多只小凤凰的破坏力，白珝用力按压额心，转头看向赤昀和金雲。 “如果他们能参加婚礼，秦宁会相当高兴。” 金雲话落，白珝终于点头，网开一面，允许小凤凰们暂时离校。 婚礼前三日，黑鹰全族抵达蓝域边界。 刚刚安定下来，不等喘口气，便从贸易商船获悉，乌檀在审判时发疯，差点害得他们一起被驱逐。后怕之余，不禁对恐鸟恨得牙痒。 两族就此结下深仇，直至万年后，听到彼此的名字照样当场炸毛。 依照审判决定，恐鸟和隆鸟分别登上星舰，离开石城。 前者将被逐出蓝域，在宇宙中漂泊，成为流浪族群。后者幸运一些，会前往星域边界，和黑鹰成为邻居。 乌檀不在族人之间。 由于在审判时的疯狂举动，他被多数族群忌惮，完全是恨到骨子里。不等从昏迷中醒来，就被扔上星舰，押往采矿星。 二十年的刑期，他将独自度过。 待到刑期结束，是否能被族人接纳，尚且是个未知数。 凡事皆有因果。 坐在狭窄的舱房里，乌檀背靠舱壁，仰望银灰色的屋顶，神情木然，恍如一尊木偶。 后悔吗？ 或许。 恨吗？ 或许。 事到如今，全都无用。 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矿山，以及孤独的漂泊。 第一百零三章 两族凤凰联姻，自羽族内战之后，已有万年未曾出现。 仪式日期定下，羽城族群立即忙碌起来，着手各项准备。 星城陆续送来的贺礼，堆起来能填满半个火山口。 荒城的秃鹫最大方，不习惯收集珍珠宝石和贵重金属，干脆送出整颗采矿星，连同附近的空间站，一并交付羽城。 秃鹫掌控的星系，压根不缺采矿星。每年的矿石出产量，稳居蓝域前三位。 “这不算什么。” 秃鹫摆摆手。 咧开嘴角，摸摸光秃秃的脑门，嘴上谦虚，笑容却十足的骄傲。 对此，代表们暗中磨牙。 这些秃子富得流油，根本没法比！ 婚礼之前，各星城代表聚集羽城，彼此交换信息，发现岩城的金雕族长、崖城的雪鸮族长以及林城新城主灰鹰，遣人送来礼物不算，更登上星舰，亲自前来道贺。 消息传出之后，其他代表坐不住了。 当即向主城的传讯，主旨只有一个：自己分量不够，城主无法亲自前来，至少派出德高望重的族群长老，不能轻易被别人比下去！ 礼物不及秃鹫，地位又被比下去，想成为凤凰附庸，得新皇青眼，在王城议会多占席位，无异是白日做梦。 接到传讯，城主们暗骂金雕和雪鸮狡猾，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速度动身。 幸好消息来得及时。 若是拖延十天半个月，有心也是无力。 例如距离最远的冰城，选择最短的航路，至少要经过十一此空间跳跃。等到星舰抵达，婚礼早已经结束。 星城互相较劲，族群各种攀比，见面皮笑肉不笑，各种瞪眼。 鸿鹄、朱雀和鹓鶵一边着手修理星舰，一边应付每日的来客拜访，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白珝也被羽皇缠住，不得清闲。 后者急于退位，逮住空隙就往前凑，开口承诺闭口约定，几轮轰炸之后，眼见鸿鹄耐心告罄，立刻转身就跑。 等到对方消气，继续凑过来，重复之前话题。 “咱们之前说好的，不能言而无信。” “再过几天，角雕长老抵达，又是一堆麻烦事。” “我要求不高，能退位就成。” “继位人选可以交给星城推举。”羽皇转转眼珠，低声道，“你不想要权戒，提前把人选告诉我，我和那些城主议员透气，保证让你满意！” 谁敢找茬挑事，绝对两翅膀扇飞！ “事情不急。”白珝揉了揉眉心。 “哪能不急！”羽皇炸毛。 她受够这样那样的束缚。 不是保有理智，估计早把权戒扔了，谁乐意接，拿去就是。 另外，自从看过凤凰旗舰，羽皇一直心头火热。最大的愿望，有朝一日能登上旗舰。 做不做指挥官无所谓，能成为船员，随舰航行就成！ 这样的想法，她不只一次透露给白珝。 鸿鹄旗舰基本满员，朱雀旗舰需要大修，短时间不做考虑。 鸑鷟旗舰，估计白珝早有安排。 加上鸑鷟仅存一只，还被白珝护到翅膀底下，看两眼都要冒风险，吸引力实在不大。 几番对比，鹓鶵旗舰成为最终目标。 下定决心之后，角雕三天两头往火山口跑。路过半山腰的临时聚居地，看到飞出飞进的凤凰，险些口水滴答。 随行的角诚等人，见的次数多了，早已经麻木。 退位之后，她依旧是族群的少族长，其后更将接任族长。 想到今后的日子，几只雄鸟仰头望天，顿生苍凉之感。 连续数日，羽皇见缝插针，各处埋伏。 白珝被缠得没办法，干脆找上赤昀和金雲，围坐在屋内，进行一场恳谈。 安全官守在门外，不时听到声声钝响，继而脚下震动，屋顶掀飞。 未及想明原因，凤鸣声忽起。 几道刺目的红光之后，三只凤鸟穿过屋顶，朱雀鹓鶵联手，二对一，同鸿鹄战到一起。 “噍——”你个白毛黑肚子，太不厚道！ “噍！”阴险狡诈，令人发指！ “噍——”麻烦事丢给老子，自己悠哉悠哉，想得美！ “噍！”让我去王城？休想！ 赤红色的朱雀展开双翼，仿佛燃烧在天空中的烈火。 金-黄-色的鹓鶵冲开云层，羽翼振动间，掀起冰冷的狂风。 面对两者，白金色的鸿鹄长鸣一声，周身浮现金色光箭，锋锐骇人。 谁都没有想到，三只凤鸟会突然打起来。 因为叫声特殊，外族只能捕捉零星的词汇，不解深层含义。赶来的凤凰听后，集体僵在半空，表情微微扭曲。 无论鸿鹄还是鹓鶵，都想告诉自己，一定是耳朵出现问题，听错了。 无奈，三只凤鸟边打边吵，尤其是赤昀，绝对的嗓门嘹亮，声音调高，众人想鸵鸟都不成。 “噍——”老子早等这一架！ “噍——”谁打输谁去王城！ 白珝闪开一波攻击，光箭重新聚集。 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 “噍！”打架讲什么公平！ 以小凤凰的战斗力，就能逼得白隼校长到航空站截人。 现如今，三只成年凤凰打成一团，力量互相撞-击，光束彼此纠缠，爆炸声不绝于耳，简直像发生一场光暴。 现存的凤凰中，三人实力顶尖。 成年鸿鹄和鹓鶵尚不敢靠近，遑论其他族群。 仰望天空中爆闪的火花，众人托起下巴，心生猜测，难道是凤凰族群内部不和？不然的话，怎么会打得如此激烈？ 幸亏交战双方都是凤凰。 换成其他羽族，哪怕是强悍的雕族，遇上这样的爆炸，不死也剩半条命。 收到潘特发来的消息，秦宁正赶往航空站。半路遇上三人打架，众人围观，不禁诧异。 以白珝的性格，打众开架？ 实在很难想象。 驻足半晌，始终不见有人上前拉架，眉心皱成川字。 轰！ 天空中，三色光箭相击，形成巨大光球，外部爆闪电光，似金蛇狂舞。 三人不觉如何，下方的小山已经削平一座。 碎石飞溅，树叶纷落，成片古木倒伏。 秦宁咬咬牙，终于看不下去了。 打开通讯器，告知潘特，自己稍后过去。随即开启时空镯，待白光包全身，展开光翼，离开信天翁，似一道黑色流光，直冲战圈中心。 靠近之后，周身凝出黑色光箭，对准目标疾-射-而出。 光箭突然出现，三只凤鸟愣神两秒。 秦宁抓住时机，狼牙棒在手，自高空俯冲，对准光箭的聚合处，猛的砸落下去。 轰！ 光球爆开，光束漫射，形成耀眼光圈，迅速扩散至整个天空。 光圈过处，风声呼啸，云层破碎。 两轮骄阳高悬，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暗淡。 白珝三人没提防，同时被光波掀飞。倒飞超过百米，方才稳住身形。 再看爆炸中心，黑色的鸑鷟肩扛狼牙棒，同样在愣神，似乎对自己的“破坏力”相当吃惊。 目睹方才一幕，无论羽城族群还是他城代表，皆瞪圆双眼，神魂出窍，半晌找不回声音。 据史料记载，凤凰五族中，鸿鹄战斗力最强。 如今来看，史料出错了？ 确定三人休战，不会掉头打成一团，秦宁利落收起狼牙棒，拍拍翅膀，重新坐上信天翁，向航空站飞去。 白珝向赤昀金雲示意，返回中央城区。 围观的羽族不明就里，各种猜测出炉，都是满腹心事。 凤凰内部不和？ 看打架的样子，十分有可能。 以三人之后的表现推测，又不像那么回事。 头疼啊！ 不理他人猜测，回到临时办公地点，白珝环抱上臂，眉尾扬高，心情非一般的好。 “我赢了。” “谁说的？”赤昀鼻孔喷气，相当不符合凤凰的形象，“要说赢，也是那只鸑鷟。” “他是我的伴侣。” “仪式尚未举行。” “差别不大。”白珝舔舔嘴唇，弯起双眼。 “你……”个臭不要脸的！ 赤昀被堵得肝疼，白珝靠在门边，长发垂过肩头，笑得春-心-荡-漾。 按照传统，白珝秦宁结成伴侣，无论动手的是谁，赤昀金雲都得认输。 看到鸿鹄得意的样子，朱雀气得咬牙。转头看向金雲，算计不过鸿鹄，打不赢返祖的鸑鷟，欺负一下鹓鶵总行吧？ 金雲回望过来，显然怀揣同样心思。 继三人对战之后，赤昀和金雲再次开架。 依旧是老规则，谁打输谁去王城。 对此，白珝没有意见，羽皇更加没有。 结果出乎预料，金雲联合金晓和金湘，打得赤昀鼻青脸肿，羽毛差点秃掉一块。 朱雀斥责鹓鶵不讲规矩，单挑改群殴，还是群殴他一个，和鸿鹄一样不厚道。 金雲翘起嘴角，谁制定的规则，他怎么不知道？ 愿赌服输。 赤昀实在没辙，只能“含泪”接下权戒，等到婚礼结束，动身前往王城，举行继任仪式。 羽皇乐得转圈，迫不及待将消息传播出去。 略微惊讶之后，各城代表并未出现太大反应。 只不过，程序仍要走一回。 等到城主抵达，正好举行“推选”，将赤昀的名字正式刻入权戒，取代角雕之名。 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几万年，权戒不会再出现变化。 当日，秦宁成功拉架，没有继续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航空站。 灰域和青域距离较近，猛七和潘特乘坐同一艘星舰，携带五艘运输舰的贺礼，先蝮青一步抵达羽城。 穿过大气层时，地面塔台认出舰体上的标志，派出飞行梭指引，将他们带入预定船坞。 星舰停稳，舱门开启，船员们心中打鼓。 虽说羽族改了食谱，极少向青域和灰域种族下手，但被成群的猛禽包围，恐惧感仍挥之不去。尤其等在升降梯旁的雕族，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人已经来了，又和秦宁保证过，再害怕也不能后退。 独角兽和猛犸互相打气，小心翼翼走出舱门。 为表示友好，栗颜扬起笑容，愈发显得妖艳。 结果却是，船员齐刷刷打个寒颤，彼此靠得更近。 幸亏秦宁来得快，离开升降梯，脸上带着笑容，大步向潘特和猛七走去。 同样是笑，栗颜让他们害怕，秦宁却完全不同，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久等了。一路可还顺利？” 站到两人面前，秦宁暗中打量，确定之前猜测。 潘特的个头极高，绝对超过羽族。猛七站直之后，目测接近三米。 “我们刚到。” 潘特咳嗽一声，略微放松，声音不再过于紧绷。 “我们给你带来了闪蝶蜜，还有红域的异兽，以及新制出的调料。” “还有灰域出产的谷物。”猛七憨厚的笑着，补充道，“是新品种，味道相当不错。” “多谢。” 秦宁双眼发亮，并未同两人客气。 知道船员们惧怕雕族，干脆请栗颜帮忙，调来地面塔台的雀鸟。 不料想，山雀和鹪鹩脱不开身，来的全是伯劳鸟。 看到松口气的船员，秦宁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看这种鸟长得漂亮，个头不大，变成进化形态各个娇小可爱，其凶猛程度丝毫不亚于大中型猛禽。 考虑到船员的心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秦宁到底没出声。 “蝮青大概后天到。” 登上升降梯，潘特对秦宁道：“他抓到一只虫族大公，现在正在路上。” “虫族大公？”秦宁诧异，“他去黑域了？” “对。”猛七点头道。 “他在通讯中说，差一点能抓到蚁后，可惜被跑了。”潘特面露惋惜，“不过没关系，我带来十几头红域异兽，肉食绝对好，味道应该不比蚁后差。” 秦宁：“……” 话说，眼前这两只是素食种族，没错吧？ 这样谈论虫族和异兽，当真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百零四章 潘特和猛七离开航空站，和秦宁一道前往南城区。 比起其他几个城区，住在该区的羽族脾气相对温和。例如灰嘴潜鸭、鹊雁和秋沙鸭等，多数以水生鱼虾贝类以及海草为食，对兽类不感兴趣。 独角兽和猛犸体型太大，肉质不符合需求。即便在蛮荒时期，也从未列入鸭科族群的食谱。 “这里就是南城。” 信天翁不肯让潘特和猛七靠近，后者对原始羽族同样发憷。秦宁无法，只得请栗颜调出飞行梭，亲自带潘特一行前往南城区。 一路之上，经过各种华丽的悬浮建筑，鲜艳的色彩引来阵阵惊叹。 潘特和猛七尚好，多数船员几乎贴到透明的甲板上，瞪圆了双眼。 不是众人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 事实上，作为宇宙商人，见过的星域建筑，体验过的异域风-情，绝不在少数。但由于族群限制，能进入蓝域星城，靠近观赏羽族建筑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船员们征得同意，纷纷取出记录仪，拍下沿途所见。 回到青域和灰域之后，这些都是谈资，足够在亲族面前扬起下巴，得意相当长的时间。 “快看！” 从航空站前往南城区，势必要经过中央城区。 掠过被密林包围的校园，飞过高耸入云的金色建筑，见识到反射彩光的保护罩，船员们又是一阵惊奇。 突然，保护罩内发出数道强光，紧接着，百余只小凤凰振翅飞起，直冲向校门。 红隼和游隼讲师追在身后，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 小凤凰们压根不听，飞行速度更快。冲到校门前，抡起狼牙棒直接开砸。 轰鸣声震耳欲聋，身在飞行梭内都会受到影响。 潘特晃晃脑袋，转头看向秦宁，很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方是学校。” 秦宁揉着额心，突然想起，白珝答应小凤凰参加仪式，离校日期定在三天后。看下边的情形，估计小家伙们等不及，打算硬闯。 防护罩的威力，他亲身体验过。小凤凰们再强悍，也无法轻易打破。 不过，以娴熟的动作推断，类似的事绝不是首次发生。 为免造成更大的破坏，也为避免小凤凰伤到自己，秦宁决定，回去后和白珝商量，提前让他们离校。 三天而已，应该不是什大问题。 强光不停绽放，轰鸣声接连不断。 保护罩流动耀眼光圈，校门始终紧闭。 独角兽和猛犸啧啧称奇。同时在想，雏鸟都这般强悍，难怪羽族称霸七域，宇宙横行，虫族见了必定掉腿。 离开中央城区，飞行梭提高航速，很快抵达南城。 生活在这里的羽族多数喜水。 青石铺设的道路间，自然溪流和人工河道纵横交错。 圆形和椭圆形的建筑悬浮半空，色彩极其艳丽。 飞行梭开始下落。 灰嘴潜鸭提前获知消息，和树鸭一同迎上前，欢迎外星域来客。 “劳烦了。” 秦宁向两族族长颔首，后者笑着摆手，直言能接待鸑鷟的客人，是全族的荣幸。 “鹊雁和麻鸭的房屋多在地面，我族和树鸭喜欢住在高处。”灰嘴潜鸭族长道，“诸位喜欢住在哪里，马上就可以安排。” 独角兽和猛犸仍有些紧张。 明知道眼前是鸭族，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到底不敢真正放松。 潘特同猛七商量，又询问船员的意见，最终选择了鹊燕的住处。 比起杂食的族群，鹊燕基本食素，感觉更加安全。 安顿好一行人，秦宁没有多留，重新登上飞行梭，动身返回火山口。 途径三只凤鸟打架的区域，特地绕了两圈。 发现赤昀和金雲又打了起来，中间没有白珝。某只鸑鷟思考两秒，很不负责的掉头就走。 既然白珝没卷进去，不管方为上策。 当夜，白珝回到火山口，秦宁正翻阅文献资料，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古老的仪式相当繁复，想在过程中不出错，除了死记硬背，牢牢印在脑海里，没有其他办法。 正头疼时，听到房门滑开的声音。 抬起头，见白珝走进来，秦宁不由亮起一抹笑容。 “快帮忙！” 哪怕掌握五族语言，部分词句仍晦涩难懂。 秦宁只能求助。 鸿鹄走到床边，立刻被拽住手腕。 “这几句话我一直读不懂。” 秦宁举起记录仪，指着屏幕中一行古老的文字，说道：“词汇拆开，我每个能明白。但组合到一起，无论如何都不通顺。” “我看看。” 坐到床边，白珝接过记录仪，顺势将秦宁搂到怀中。任由后者趴在腿上，手指埋入乌黑的发间，指尖揉着耳后一小片肌肤。 不期然，引来一声惊笑。 移开目光，白珝诧异挑眉。似乎想到什么，指尖二度滑过。 秦宁来不及捂嘴，笑得更加厉害。他从没发现，这里是自己的敏-感-区。 难不成，这也是羽族的习性。 实在扛不住，只能握住白珝的手腕，试着告饶。结果非但不奏效，反而被托起后脑，陷入一场热吻。 气息交融间，理智迅速飞远。 秦宁伸出手臂，环住白珝的肩颈，被白金色的双翼包拢，压根生不出半点力气。 至于困扰他的文献资料，早被丢到床下，滚到墙角。提前放小凤凰们离校的事，也得等明天再说。 翌日，秦宁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白珝已经不在身边。 圆筒机器人高举托盘，食物的香气飘入鼻端，引得肚子咕噜作响。某只鸑鷟抓抓头，扫一眼墙边的记录仪，其他不论，先填饱肚子要紧。 其后两天，各城主星舰陆续抵达。 两艘红域星舰，一艘紫色星舰夹在期间，舰体上的图腾格外醒目。 待星舰驶入航空港，远道而来的红域豹族被请至中央城区，他们是鸿鹄的客人。 豹族身材和羽族相似，皮肤颜色更深，轮廓深刻，双眼多是金棕色。嘴唇略薄，说话和大笑时，会露出尖锐的虎牙。 羽族不觉如何，换成其他种族，多会先打几个寒颤。 蝮青刻意落后一步，待豹族离开航空站，才缓慢进入船坞。 舱门打开，见到运下的虫族大公，饶是鵟雕也吃惊不小。 秦宁打开通讯器，赤昀和金雲获悉此事，都是格外高兴。见到走出升降梯的蝮青，笑容很是灿烂。 想起两人的身份，蛇族石化当场。即便有秦宁在旁，照样僵成一条蛇-棍。 荒古时期的凤凰，食谱格外丰富。虫族之外，最“喜欢”爬行族群。 赤昀和金雲没有停留太久，但蝮青未必轻松。 小凤凰们已经离校，知道蛇族运来虫族大公，呼啦啦涌向航空站，都想一睹为快。 “又不是没吃过，需要这么急吗？” “需要！”青夕瞥一眼青硿，见他懒散的样子就生气，“那可是完整的一只！” 本质上来说，他们的基因更接近荒古族群。天性使然，比起异兽和凶兽，明显更喜欢虫族。 尤其是鹓鶵。 看过虫族大公，满足好奇心，当即团团围在行军蚁旁，双眼发亮。 想起鹓鶵的食谱，秦宁默默望天，对虫族生出莫名的同情。 事情的发展没有超出预料。 随着小凤凰成年，黑域的日子愈发不好过。困扰许多星域的虫潮，逐渐沦为羽族的一场盛宴。 不甘坐以待毙，几任虫皇奋勇反抗。反抗无果，干脆一边打一边抗-议。 猎物向猎手抗-议，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推及虫族自身，对其他星域的侵-袭-劫-掠，自黑域建立就未曾停止。 于是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虫族王位的更迭异常频繁，直至大部分虫族接受现实，不再怀抱妄想为止。 青域、灰域和橙域的族群十分感激。经过潘特等人之口，羽族的形象变得大为不同。 “维护宇宙和平”六个大字，大戳一样盖上蓝域。 对此，羽族先是不解，随后变得无语。 荒古时代至今，同样是更改食谱，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小凤凰尚未成年，虫族持续内战，几座星域仍被拦截商船，各种劫-掠。 羽城乃至蓝域的头等大事，是鸿鹄和鸑鷟的婚礼。连羽皇即将退位，由朱雀继任的消息，都不能与之相比。 婚礼前一日，秦宁以为会紧张，彻夜睡不好。 万万没想到，沾枕即眠，无梦到天亮。 晨光洒入室内，圆筒机器人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礼服已经准备好，秦宁要的做就是一件件穿上，按照传统礼仪佩戴饰品。一切准备妥当，直接从窗口飞出，绕火山口一周，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中央城区。 白珝会晚一步出发，在半空追赶秦宁。 抵达目的地，两人不会下落，而是盘旋半空，开始为期一天一夜的舞蹈。 对，没有错，一天一夜！ 初看此项，秦宁以为自己理解错误。 经过白珝讲解，确定一切属实，当场张口结舌。 在全城人面前跳上一天一夜？ 当真是艰巨的考验。 “事实上，不是全城人。”白珝歪了下头，笑道，“还包括多位城主，以及各族长老。” 秦宁：“……” 他是脑袋出了问题，竟看上这样一只黑肚子鸟！ 果然美色误人！ 回忆多日前的对话，秦宁顿觉郁闷。 郁闷到极致，全部化为动力，速度立时加快一倍。 光翼舒展，乌黑的发仿似流瀑。点缀在发间的宝石熠熠生辉，似坠落的星光。 秦宁速度加快，白珝随之振动双翼。 天空中，一黑一白两只凤鸟，速度快成光影。飞抵中央城区，引来阵阵欢呼。 两人在云层间盘旋，悠长的钟声随之响起。 玄色的鸑鷟最先升高，白金色的鸿鹄紧随其后。 一场古老的舞蹈，在城区上空展开。 日正高悬，阳光洒落。 两只凤鸟翱翔飞舞，周身笼罩彩色光晕。 鸿鹄、朱雀、鹓鶵齐声高鸣，先后变成原始形态，飞上天空，加入这场舞蹈。 小凤凰们鼓起双颊，不甘示弱，纷纷展开光翼，追随在长辈身后。 五色凤凰翱翔长空，恍如晴空升起的彩虹。 这种古老的仪式，早成历史中的记忆。五族齐聚的舞蹈，亦有百万年未曾出现。 被美景吸引，观礼的众人仰望天空，几乎屏住呼吸。 “凤凰是受到神明眷顾的种族。” 一名隼族长老喃喃念着，单手覆上右肩，深深弯腰。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蓝域的王者，古老的族群，遭受磨难而浴火重生。 云层间，秦宁看向白珝，眼前掠过记忆中的场景。 那时，他刚从懵懂中苏醒。 那时，他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那时，他驾驶青域运输船，一路撞出地底。 那时，这只鸿鹄从身后抱住他，悦耳的嗓音，宣告他今生的命运。 “抓到你了。” 白金色的鸿鹄飞过，双翼抚过鸑鷟背脊。尾羽盘绕，烟色双眸溢满温柔笑意。 秦宁侧了下头，忽然变成进化形态，飞上前，环抱住鸿鹄的颈项，低语声流入风中。 “我愿意被你抓住。” 金光大炽，白金色的羽毛变成凉滑的丝绸。 鸑鷟腰间箍上一条手臂，后脑被托起。 秦宁仰起头，弯起嘴角，主动印上白珝的唇。 轻风吹过，金光洒落，凤鸣声远。 两只凤鸟交颈，交换最古老的誓言。 千年、万年、十万年，直至时光尽头，永不会改变。 ——全书完 第105章 番外 又是一年繁殖季。 长达数月的时间内，不会有任何外星域舰船靠近蓝域，尤其是凤凰居住的羽城。 族群不同，习性天差地别，求偶的方式却是大同小异。 无论星城还是族群聚居区，雄鸟们都忙着展示力量，炫耀羽毛。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得雌鸟的青睐。 小型羽族多数擅长歌唱舞蹈。 每有妹子经过，炫耀羽毛的同时，必有雄鸟一展歌喉。 雀族聚居地绝对是重灾区。 无论哪种雀鸟，都是扯开嗓门，连续唱足三四个月，没有片刻停歇末世未来。 遇上这样的邻居，甭管鹰雕还是鸮隼，通通甘拜下风。 多番抗-议无效，又不能直接动手，实在忍受不下去，唯有拖家带口暂时搬走，等他们消停再搬回来。 考虑到雀鸟族群的特性，和他们做邻居，绝对要有钢铁般的心脏，以及不怕吵闹的决心。 相比之下，猛禽的追求过程相对简单。 力量永远是主旋律。 捕捉凶兽是第一步。 妹子如果接受，和竞争对手开架不可避免。 每次繁殖季，无论胜利者还是失败者，都会鼻青脸肿，顶着各种“勋章”，长则两三日，短则数小时。 羽族的恢复能力惊人，原本不该留下伤口。 归根到底，“传统”使然。 雄鸟们打完架，压根不乐意接受“治疗”。如果“勋章”不够显眼，更要找人再动手，借以展示力量。 每当猛禽开架，附近的小型羽族绝对撒丫子就跑。 平常还好，这个特殊时期，猛禽们各个两眼通红。万一被波及，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够一翅膀扇飞。 年轻的猛禽则完全不同。 发现开架的苗头，第一时间占据有利位置，伸长脖子。争取在围观中学习，掌握精髓，作为今后的参考。 值得一提的是，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猛禽开架，围观者不在少数。唯有凤凰动手，除亲族之外，见不到任何外族身影。 原因很简单，凤凰力量惊人，一旦动手，削平山头、砸出深坑都是常态。 据说有几只鵟雕不怕死，靠近战圈边缘，当即被气团掀飞，开启防护罩照样无用。 今年独立的凤凰超过两百，可以相见，羽城之内，五族凤凰的聚居地将是何等热闹。 “有凤鸟开架！” “看明是哪只没有？” “金光和红光。” “鹓鶵！” “朱雀！” “……跑！” 山下的鵟雕和金雕得到消息，要么关门闭户，要么转身就跑，压根不敢回头。 火山口上，两只年轻的凤凰手持狼牙棒，长啸一声，冲天而起。 光翼在半空舒展，牵引出道道光影。 光束相击，瞬间爆发惊人的力量，碎石四处飞溅。 非是火山口升起防护罩，难保会是什么后果绝色郡主。 “金澜，赤晨，飞远点再打！” 赤皎拍拍光翼，指着下方凑热闹的小凤凰道：“引来珝叔注意，会惹上麻烦！” “对！” 听到白珝，两只凤鸟齐刷刷打个寒颤。二话不说，收起兵器，直向火山外飞去。 “走了？” 火山口处，几只尚未独立的小凤凰举起手，搭在眉前，眺望远去的同伴，很有些失落。 “难得赤晨动手。” “他们要追求谁？” “好像是赤歆。” “真的假的？” 小凤凰们互相看看，想起武力值最强的凰鸟，当即缩了缩脖子。 追求赤歆？ 他们到底是哪里想不开？ 赤歆明明追着鸿鹄跑，一追就是好多年。今年八成也是一样，哪会搭理他们。 “如果是白岚和白曦，或者有希望。” “换成清叔……” 小鸿鹄们热烈讨论，鹓鶵、青鸾和朱雀很快加入进去。 说话间，小朱雀转过头，看到一只玄色凤鸟坐在一旁，支起膝盖，双手撑着下巴，眉间紧锁，肉嘟嘟的脸颊无比严肃。 “他似乎不开心？”一只小朱雀道。 “宁叔和珝叔在一起。”另一只给出答案。 “哦。” 小朱雀交换眼色，明白了。 自从繁殖季开始，白珝完全是“霸占”住秦宁，任谁也休想靠近半步，包括亲生雏鸟。 这让小鸑鷟不能接受。 无论怎么说，他可是那只鸿鹄的亲生儿子！ 重要的是，他还没成年！ 从亲爹身边被赶走，这还有没有天理？！ 无奈，不管他有多郁闷，就是没法靠近秦宁。 离开湖心岛，整日和小伙伴呆在一起，小鸑鷟的头顶遍布黑云，几乎能看到雷鸣闪电。 咬牙切齿，必须想法表示愤怒！ “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对啊，来和我们玩吧。” “不末世原装女主。”小鸑鷟摇摇头，正色道，“我在思考问题。” “什么问题？”小朱雀来了精神，立刻凑过来，问道，“能说给我们听吗？” “可以。” 小鸑鷟放下手，打开记录仪，展开不久前搜集的资料。 “这上面说，雄鸟和雌鸟可以生蛋。借助相关技术，雄鸟和雄鸟，雌鸟和雌鸟也能生蛋。” “没错啊。” 其他小凤凰听到这番话，也纷纷凑了过来。 “这有哪里奇怪吗？” “珝叔和宁叔，赤皎和金瑶，还有青夕她们不都是这样？” “我没说奇怪。”小鸑鷟正色道，“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我是怎么出生的。” 准确来说，是谁“生”的。 “这个……” 小凤凰们面面相觑。 珝叔？ 想也不可能。 “当然是宁叔。” “确定？”小鸑鷟挑眉。 小凤凰们有点傻眼，更是好奇。 “你是说？”亲儿子这么说，难道另有内情？ “我什么都没说。”小鸑鷟耸耸肩，继续支着下巴，做他的思想者。 这日之后，围绕族长及其配偶，悄然兴起一则八卦。直至繁殖季结束，陆续有雏鸟出壳，热-度始终没有消退。 听到流言，查明前因后果，白珝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其结果，小鸑鷟提前半年入学，开启为期数月的封闭式学习。 秦宁觉得奇怪，特地询问白岩。 后者嘴角扭曲，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扛不住，到底吐露出实情。 “你说真的？” “真的。” “……”小的不省心，大的直接暴-力-镇-压，还能更惊人点吗？ 送走白岩，秦宁默默望天，单手捏着眉心。 明明继承了鸑鷟的血脉，偏长着鸿鹄的黑肚子。 他到底该为儿子骄傲，还是找地方炸毛？ 仔细想想，果断还是骄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