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初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前一刻他的刹车失灵,失控的顶级跑车以近两百码的时速直直冲下山崖,爆炸产生的冲天火焰瞬间将他吞噬。而这一刻,他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被撕裂一般,有什么人将他禁锢在身下不断进出,难以形容的剧烈疼痛让他堪堪回炉的意识很快又跌进了黑暗的深渊。 再醒来时盛初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酒店的豪华套间里,浑身赤裸像被车子碾过一样每一处关节都在疼,难以启齿的**更是疼得他冷汗直冒,刺痛的脑子里翻滚过许多杂乱的记忆,盛初时咬紧牙关,抬手用力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大半个小时之后,他才终于缓过劲来,浑身大汗淋漓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掀开被子,软着脚跌跌撞撞地下了地。 五分钟后,盛初时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漂亮的桃花眼泛着与他眼里一模一样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证明镜子里的这个人确实就是他。 他死了,又活了过来,重生在了一个刚刚成年的男孩身上,昨天晚上还被人当做玩物蹂躏了一整夜。 脑子里一下涌进太多的信息让盛初时有一点消化不良,呆愣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描摹起镜子里自己的样子。 男孩才十八岁,身形瘦削,介于成年人与少年人之间,长期营养不良白得几乎发光的身体上满是情欲的印记,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胸口。他的长相斯文秀气,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增色不少,只不过被过长的额发挡着平日里甚少被人注意到。 走进淋浴池热水浇头而下时盛初时混混沌沌的脑子才开始认真思考很多的事情,关于他自己的,关于这个男孩的。 男孩姓庄,单名一个晏字,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唯一的舅舅收养长大,不过舅舅一家对他并不好,他高中都没念完就出来打工,白天在西点店干活,夜晚在夜店里做侍应生,昨天晚上他工作时不小心得罪了几个大顾客,被经理押着陪酒道歉,几杯洋酒下肚就失去了意识。 至于他自己……如果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是他在做噩梦,那么那场惨烈的车祸就是真的了。 盛初时猛地关掉水,快步走出了浴室。 套间里没有别的人,昨晚上了他的男人估计早就走了,庄晏的衣服就扔在地上,盛初时随手捡起来穿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钱包和手机,钱包又破又旧,里面只有一张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现金加一块才两百多,至于手机,是最低端的国产智能机,好在上网不成问题。 盛初时轻抿了一下唇,划开手机屏幕,在浏览器里输入了自己想要搜索的信息。 果然昨晚京郊的半山上确实发生了车祸,有跑车冲出山道掉下山崖爆炸起火,车上唯一的司机当场死亡,新闻里虽然没有透露死者的身份信息,但从那几张模糊不清的现场照片看,死的人确实就是他自己。 盛初时的心情一时间格外的复杂,死后重生这种玄幻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知是恐惧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而更叫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的死并不是新闻报道里所说的意外,他很清楚在最后一刻刹车失灵时的感觉,当时的绝望和无助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不该是他刚刚才送去维修过的顶级跑车会出现的意外,是有人动了手脚要置他于死地。 呆愣了片刻,盛初时摇了摇头,不管怎样,既然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就还不到自暴自弃的时候。 离开房间之前,盛初时在床边的地毯上捡到了一颗做工精致的袖扣,一看就是上等货,盛初时微微皱眉,多少都对昨晚上了自己的男人有些介意。 他身为盛家少爷,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竟然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肆意侵犯,无意识地握紧手心里的袖扣,盛初时的眼里滑过一抹深不见底的晦色。 从房间里出来坐电梯一路到一楼大堂,盛初时的心里越加不痛快,这间酒店就是他家开的,昨天之前所有人见到他还会喊他一声二少,现在…… 其实他现在就回家去告诉他爸他就是盛初时,哪怕他原身的尸体就躺在那里,他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爸相信他,但盛初时却不想这么做,在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对他下手之前,他得先好好想想之后到底要怎么办再说。 寻着庄晏的记忆回了他的家,盛初时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家徒四壁,这家人是真的穷,四个人挤在郊区边缘城中村老旧筒子楼中一套不足五十平米的房子里,他舅舅舅妈和表哥占了家里不大的两间卧室,而他的房间是厕所旁边隔出来的不到五平米的昏暗鸽子笼。 这个点那一家三口都出去了,不用应付他们也免了盛初时的麻烦,在庄晏的记忆里那三个人可没一个是好东西,庄晏每天早出晚归的打工,赚的钱却要被他们盘剥去四分之三,在家里还吃不到一顿饱的,银行卡里攒了两年也就只攒了不到五千块还得小心翼翼藏着,可想而知这日子过得有多艰难。 西点店的店长打电话来问他今天怎么没去上班,盛初时三言两语把工作辞了:“不过这个月我也干了五天还有上个月一直没发的工资店长你可不能赖我账啊,明天我去店里结账,还有之前攒的那些奖金明天一并结了吧。” 盛初时可不是庄晏那样任人揉圆搓扁的包子,任劳任怨地打工却被人赊欠工资奖金,哪有这样的道理,难怪日子过得那么艰辛。 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点,盛初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好在城中村里到处都是各种小餐馆,他虽然是富二代但也并非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这种路边小摊吃起来一样毫无负担,何况他现在这副样子,也没得挑。 吃上热气腾腾的盖浇饭,盛初时才有了种自己真的重新活过来了的真实感,他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握着手机再次搜索网络上的新闻,早上那点消息已经看不到了,看来应该是他家里人出手压了新闻。 盛家毕竟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豪门,发生这样的事情,哪怕是意外传出去影响也不会好,更何况他的死还另有内情,想到这里,盛初时忍不住皱眉,警察能查出来这是人为事故吗? 早晨的新闻图片里汽车的残骸烧得几乎只剩一个空架子,他的车子就算被人动了手脚怕也不好查,而且如果有有心人在当中阻扰,就更难了。 毕竟现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盛家那些人里,想要弄死他的究竟是哪一个。 盛初时自认跟家里人关系说不上有多好但也没有真正结过仇,他本事不大刚从国外大学毕业回来一年多,在公司还是个不怎么起眼的中层管理,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成绩,他对接手老头子的公司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整一个纨绔子弟做派,但他是他爸原配的儿子,有人看他不顺眼视他为眼中钉并不稀奇,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恨不得他死。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和他们家有仇的外人下的手,但直觉告诉盛初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他已经死过一次,这条命是白捡回来的,之前就算过得再糊涂,从今天开始,他也不得不警醒。 盘子里的饭菜忽然就变得没滋没味,三两口狼吞虎咽喂饱肚子之后盛初时结了账,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当盛初时回到庄家打着哈欠开了锁推开门时,里头有人也正要出来,一脸鬼鬼祟祟的庄小毛见到他愣了一下,立刻换上了一副趾高气扬凶神恶煞的嘴脸:“你小子白天不是要打工吗?怎么这个点跑回来了?不过回来得正好!我等钱急用,你先借三千块给我!” 作者有话说 攻受不是亲兄弟 第二章 “你要问我借钱?” 盛初时声音冷淡,在庄晏的记忆里,这位叫庄小毛的表哥可没少以各种借口盘剥他的钱,说是借但向来都是有借无还,庄晏胆小怯弱,往往一被吓唬就乖乖掏出了钱包,所以从来都存不住钱,但盛初时不会。 盛初时斜眼往下瞟了一眼,庄小毛脏兮兮的牛仔裤口袋塞得鼓囊囊的,露出了一沓粉色钞票的边角,看他刚才那副鬼祟模样想必是又偷了家里的钱正要出去鬼混。庄晏的舅舅舅妈是卖水果的小摊贩,家里时常会留着现金货款,庄小毛这不是第一次偷钱,前一次就是栽赃到庄晏身上,让庄晏被他爸一顿毒打,这次要不是盛初时回来碰个正着,换成庄晏晚上少不得又得挨揍。 “你不是已经偷了你爹妈的钱吗?不够你挥霍的?还要问我要?” 看到盛初时眼中的嘲弄,庄小毛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当下就炸了,下意识地捂住裤子口袋破口大骂:“你放什么屁?!我什么时候偷钱了你少胡说八道!” 他说着就上手去推盛初时,被盛初时扣住手腕,反手一个过肩摔,两下就把人给按在了地上,庄小毛痛得嗷嗷叫,盛初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脸:“你继续喊。” 盛家老头有先见之明怕盛初时被人绑架特地请人教过他格斗技巧,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了点,但对付庄小毛这样的弱鸡绰绰有余。 庄小毛吓得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你干什么……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盛初时嗤笑,匕刃瞬间在庄小毛的脸侧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鲜红的血渗了出来,庄小毛放声嚎啕,没几下竟然尿了裤子。 盛初时嫌弃地捂住鼻子,觉得无趣,顺走了他口袋里的钱,收了匕首拍了拍他的脸:“滚吧。” 原本还打算在这个地方住两天想好之后要怎么做再说,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那一沓钱盛初时随手一掂差不多有上万块,他拿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上一次庄晏已经为此挨过一顿打了,这次他拿了就当是补偿了。 离开城中村后盛初时随便找了间环境还过得去的星级酒店开了间单人间,一倒进床里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这具新的身体太缺觉,又或许是他刚刚重生在新的身体里还需要一个适应期,总之这一觉盛初时睡得非常沉,连梦都没有做,再醒来竟然已经是转天早晨了。 经过一天一夜盛初时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重生成另一个人的事实,脑子也更清楚了一些,在搞清楚现在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前,他绝对不能贸然回去,要是被谋害他的人知道他还活着,他现在这样的身份,想要再弄死一次怕是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他不能冒险。 手机里有好几条未接来电,有夜店经理的,也有庄晏舅舅的,盛初时扫了一眼直接拉黑了后者,给前者回了个电话。 “昨晚你怎么没来上班?” 盛初时讽刺一笑:“我为什么没去上班经理不知道吗?” “……那什么前天晚上你被那些人灌醉了,他们非要把你带走我拦也拦不住,你没什么事吧?” “好得很,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而已。” 盛初时有些咬牙切齿,那头经理假惺惺地安慰了他几句,盛初时不耐烦地打断他:“那几个人不是第一次去店里吧?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我只要一个名字,你告诉我,之后不管我做什么都不会再牵扯到你,不然我今天晚上就去你店门口自杀。” “你威胁谁呢?!” “不信你就试试。” 盛初时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疯狂,夜店经理大概没想到不过一天而已从前老实木讷的庄晏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发疯,想了想,经理犹豫道:“你当真不会给我惹麻烦?” “冤有头债有主,你放心,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带头灌你酒的那个叫张大军,是这一片的混子头头,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找他们,没用的,就当真的被狗咬了一口吧。” 盛初时呵呵一笑,挂掉了电话,这笔账他迟早要算。 中午盛初时去了一趟庄晏打工的西点店结工资,店长起初还想继续拖着他,被盛初时三言两语一番奚落脸上挂不住乖乖去了后面给他算账,盛初时走到落地窗边的座位坐下,目光转向了街对面的盛氏大厦。 在庄晏的记忆里他时常透过这面落地窗观察对面大厦里进出的男男女女,带着向往和艳羡。如今换成了盛初时,心情却格外复杂,曾经他也是庄晏最羡慕的那些人中的一个,现在他却成了庄晏,而对面的那座大厦里,到底藏了多少龌龊和不堪,又哪里是庄晏那样单纯无害的人所能理解的。 盛初时后面那桌坐了两个年轻女白领,正一边吃东西一边小声聊天,说的正是盛二少,也就是盛初时他本人发生车祸去世的消息,即使新闻被压了,但已经两天了想必公司上下都传遍了,盛初时在公司里虽然表面看起来不起眼,但毕竟是盛家唯一的原配嫡子,多少眼睛盯着,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难免会让人猜想一些有的没的。 “我听说董事长又进医院了,估计打击不小吧,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啊,二少人还不错的,我认识他们部门的人,说他挺平易近人的没什么架子,可惜了,董事长已经很久没在公司露面了,这下又……以后怎样还真的不好说……” 盛初时微蹙起眉,他爸这两年身体确实一直不大好,已经逐渐开始放权给其他人,也有意培养他,他们父子虽不说感情有多深,但在几兄弟中他爸最亲近的确实是他,他突然就这么死了,他爸大概会很伤心吧。 这也是盛初时不敢贸然回家不敢去找他爸的原因,他爸身体不好了盛初时不敢让他再多受刺激,更不敢赌他爸一定就能保得住他,在没有确定凶手到底是谁之前,除非万不得已,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 但是听到老头子进了医院的消息盛初时还是坐不住了,拿了钱起身就走,出门之后最后抬头看了一眼笼在刺目阳光下的盛氏大厦,招了辆出租车匆匆离开。 到医院之后盛初时在门口的小药店买了个口罩戴上便低下头尽量不引人注意直接去了住院部,他爸在住院部包了间长期的vip病房,盛初时来过很多次,熟门熟路地按下了电梯键上了楼,不想惹人怀疑在确定走廊上没有人之后他才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他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正在吊点滴,没有其他人在,盛初时估计着护工就算离开也很快就会回来,他待不了几分钟就得走,一时间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盛初时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是不怕的,事实上从昨天早上醒来到现在他一直怕得要死,但是他知道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帮得了他。 好在他爸的情况看起来不算太差,盛初时稍稍放下心来,过了片刻他正准备离开时身后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盛初时一惊,赶紧出了病房门低着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已经快走到病房门口的男人叫住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意:“你是什么人?刚才在里面做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盛初时浑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倒流了,他没有转身,反应迅速地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我是来探病的走错病房了,抱歉。” 话说完他便不再给对方质疑的机会,快步而去。 转过走廊闪身进了逃生间以后盛初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身大汗紧张得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明知道盛长青不可能认出他来,但是刚才他还是差一点就露馅了。 家里那么多人,要说弄死他的那个谁嫌疑最大,非盛长青莫属,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盛初时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也是盛长青。 第三章 葬礼是在头七那天,这是盛初时用庄晏的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信号之后看到的消息,他怕留下痕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退出了,关于盛家那边的消息却多少有了一些数。 这些天盛初时一直都待在酒店里,除了解决温饱问题几乎没出过门,也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他这一辈子过得当真是挺失败的,虽然投了个好胎,但从小到大一直浑浑噩噩没心没肺,只会吃喝玩乐,没有大出息,辜负了长辈期望,最后还落了个不得好死,大概阎王爷都看不过眼才会一脚又把他从鬼门关给踢了回来。 他的死已经被定性成了酒后驾驶造成的交通意外,盛初时却很清楚被叫去与人赛车之前他确实喝了一小杯红酒,但以他的酒量那么一点红酒根本不可能会出事,刹车被人动了手脚,他是被谋杀的,他想要报仇。 盛初时知道这很困难,到底是谁动的手他有很多的猜测却一点证据都没有,而在那之前,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再回到盛家去,他也没想好。 葬礼那天清早天没还没亮盛初时便打车去了郊区的陵园,以前他很怕鬼,死过一次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都变得没那么在意了,下车之后他缓步走进陵园,他的妈妈也葬在这里,盛初时买了束花,先去了他妈妈坟前祭拜。 他妈去世得早,本是名门闺秀却落了个红颜薄命,盛初时几岁大的时候她就不在了,但妈妈温柔美丽的面容却一直深刻在盛初时的记忆里。 站在墓碑前,盛初时低着头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慢慢说给他妈妈听:“如果……如果您泉下有知,能不能保佑我把凶手找出来?” 许久之后,一声轻叹飘散在了风中。 祭拜完妈妈,盛初时回到山下,等了没多久盛家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便到了。 一辆一辆的车停在陵园门口,最前面那辆车里走下来抱着盛初时骨灰盒的人赫然就是盛长青,不过这也不奇怪,盛初时没有后代,盛长青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他死了可不就得辛苦盛长青了来干这活了。 盛长青的眉心微蹙着,满脸肃容,隔得太远盛初时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身上那种由内自外散发出来的冷却不容忽视。一直以来盛初时都觉得盛长青这人难以接近叫人琢磨不透,盛长青比他大五岁,他三岁大的时候盛长青就被他家老头给接回了家里,那个时候盛初时太小,并不知道私生子意味着什么,还很高兴多了一个可以陪他玩的小哥哥主动去接近盛长青,不过被他冷淡拒绝了几次之后盛初时就明白了这个小哥哥不喜欢他,那以后也就不再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从小到大盛长青一直是那样,沉默内敛冷冷淡淡,跟家里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距离,对着他们亲爹盛富康也没有过多的殷勤,但他的能力却很出众,念书的时候成绩一路拔尖,盛初时只能靠盛富康花钱买去欧洲的贵族学校,盛长青却是凭着自己本事申请上了国外的名校,毕业回国后这六年更是从公司底层做起,到如今他已经成为盛氏集团内部不可缺少的核心人物。如果没有盛初时,盛长青就是盛氏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接班人,但就是因为有盛初时这个原配儿子的存在,才有了很多的不确定。 但是现在,盛初时已经死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确实是死了。 车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都下了来,跟在盛长青后面一起走进了陵园里,盛初时扫了一眼,除了卧病在床的盛富康,家里其他人都来了,众人神色各异,默契一致地保持着沉默,脸色都不太好看,但有几个人是真正为盛初时的死伤心的,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盛初时悄悄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一起上了山,天空飘起了细雨,一把一把的黑伞撑了起来,盛初时抬手抹了一把脸,借着一块墓碑做遮挡,沉默地看着他们完成葬礼仪式,把他原身的骨灰盒埋进墓穴里,盖上最后一抔土。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响了起来,站在最前排被人搀扶着的女人满脸的哀容正流着泪哽咽,她是盛富康现在的妻子,盛初时的继母卫雪柔。盛初时冷眼扫过去,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在她的身后还有一脸阴郁面无表情的盛家老三,非常不耐烦不安躁动的小鬼老四,低着头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的盛大小姐,盛初时的同胞亲妹,和一大帮的堂亲表戚。 盛长青一动不动地站在墓碑正前方,微垂着眼睛视线落在墓碑上,似乎看了很久,盛初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隐隐有些不安。再然后他看到盛长青弯下腰,像是抬手抹了一下墓碑上他的照片,动作太快了盛初时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一束鲜花搁到了墓碑前,盛长青重新站直了身。 不远处枯朽了的老树枝丫上有乌鸦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飞向了远方的天际,震落下零星几片枯黄的叶子,留下一声苍凉叫声。 葬礼很快结束了,送葬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山下走,盛长青落后了一步,盛初时看到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才闭了闭眼睛,转过身撑着伞慢慢走下了山。 盛初时呆愣片刻,在所有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以后才缓步走到了墓碑前。 参加自己的葬礼,此刻又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照片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盛初时想着恐怕鲜少有人能有如此新鲜奇葩的体验,他忍不住苦笑,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在苦中作乐。 雨似乎更大了一些,纷纷扬扬的雨水落在脸上,滑进眼睛里,盛初时无知无觉,他有一点想哭,撑了这么多天,到今天面对着自己的墓碑,所有强压下去的恐惧、愤怒和无措一起都涌了上来,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那埋在黄土下的他的骨灰陪着他,他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盛初时在自己的墓碑前坐了一整天,回到市区已经是傍晚,刚下了车便接到了一通陌生的来电,盛初时没打算接,这几天庄晏舅舅换了好几个号不停给他打电话骚扰他,他已经烦不胜烦,挂掉之后刚准备拉黑,一条新短信蹦了进来。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赶紧回家来吧,小毛那个浑小子知道错了,我让他跟你道歉,别再跟舅舅闹别扭了啊?” 盛初时嗤笑,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庄晏舅舅几时会用这样和蔼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很快,接下来的另一条短信便解答了盛初时的疑惑。 “你回家来吧,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关于你的身世的,你爸爸来找你了。” 盛初时微蹙起眉……庄晏的身世? 第四章 在庄晏的记忆里他只有妈没有爹,他妈是个跟他一样老实木讷的普通女人,为了养他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庄晏十岁不到她就累死了,这一点庄晏和盛初时倒是很像,都是从小没妈的孩子。 而庄晏的爹,在庄晏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妈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个时候对方却突然找上门,盛初时原本不想搭理,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占了庄晏的身体,庄晏心底对从未谋面过的父亲一直是有向往的……就当是帮他完成心愿好了。 于是盛初时再次回到了城中村庄家住的筒子楼,但是他没想到会在楼底下看到那辆熟悉的他爸常用的座驾,他爸的专属司机就坐在车里,盛初时停下脚步,眉心一跳,瞬间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盛富康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风流,要不盛初时也不会明明是原配所出却只能委委屈屈被叫一声二少,而除了盛长青,老三盛启丰又是盛富康的另一个情妇所出,八岁的老来子盛少安是现在这位盛夫人生的,四子一女五个人四个妈,至于外面还没有认回家的,天知道又还有多少。 如果庄晏也是他爸在外留下的风流债,似乎也并不稀奇,而他重生成庄晏或许当真是冥冥中注定的。 盛初时很快平复了心情上了楼去,只敲了两下门就听到了门里庄晏舅妈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来了!来了!” 门一拉开,杜晓丽满是横肉的谄媚笑脸便出现在了盛初时眼前:“小晏回来了,客人等你很久了。” 故作温柔的语气恶心得盛初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位舅妈对着庄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惯了的,几时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仿佛她才是被鬼上身了的那一个。 盛初时没有理她,径直走进了客厅里,庄晏的舅舅庄和平正一脸狗腿地哈着腰想要给端坐在沙发里的男人点烟,男人微微皱眉,说了声“不必”,这人盛初时认识,而且熟悉得很,是他爸的特助,叫刘文涛,在公司里的地位很高,盛初时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人。 见到盛初时进来,庄和平立刻过来把他拉到了刘文涛面前,盛初时低下头学着庄晏的装出一副怯弱模样,庄和平笑眯眯地提醒他:“这位刘先生是你爸爸的助理,赶紧叫人。” 盛初时正要开口,刘文涛淡定地打断他:“不用了,你坐吧,这是你和盛先生的亲子鉴定报告,你自己看看吧,你的父亲叫盛富康,是盛氏集团的董事长,如果没什么问题,今天你就跟我回去吧,盛先生在家里等你。” 刘文涛的语气连客气都算不上,当然了,以他在盛富康心中的地位,确实没必要讨好庄晏这个才冒出来没什么背景的私生子,盛初时也不介意,坐下之后随手翻了翻那份亲子鉴定报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他该感谢他爸的风流,让他如今有了名正言顺回去的理由。 “我……真的是盛先生的儿子吗?” “亲子鉴定报告不会出错。” 盛初时点了点头:“我真的可以回去盛家吗?” “当然,”刘文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是盛家的少爷,理应该回去的。” 盛初时没有再问,脸上却多出了一些忐忑和按捺不住的兴奋期待,刘文涛对他这样的反应很满意,他取了张银行卡出来搁到激动得涨红了脸的庄和平面前:“这是庄晏的抚养费。” “我是他舅舅应该的,应该的。”说是这么说,庄和平收起银行卡的动作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盛初时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当初庄晏母亲去世时辛苦攒下的一小笔存款全进了他这位舅舅的荷包里,现在还要给他所谓抚养费,而且以他爸那要面子的作风,这笔钱想必不是一笔小钱,当真是便宜这一家子了。 坐上车之后刘文涛简单给盛初时讲了一下盛家的情况,其实他也没说多少,只告诉了盛初时现在盛家有哪些人,让他别搞混了,盛初时听完问他:“你刚才说的我还有大哥、三哥和小弟,那二哥呢?” 刘文涛低咳了一声,提醒盛初时:“二少已经去世了,刚刚入土为安,盛先生正伤心,你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提这件事。” 盛初时做出惊讶和不安的表情,盯着刘文涛,仔细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二哥……他是怎么去世的?” “车祸,”刘文涛摇了摇头,声音里似有几分惋惜,“你别问了,跟你无关。” 盛初时闭了嘴,刘文涛的反应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似乎确实觉得自己的死是一场源于意外的车祸,所以他爸也没有对这事起疑过吗? 盛初时心下一沉,如果是这样,他就真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找证据了。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盛家大宅门口停下,盛初时心情复杂地跟着刘文涛下了车,一进门卫雪柔就迎了上来,笑眯眯地拉过他的手打量他:“这就是小晏吧,我看看,长得和富康真像,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 盛初时犹犹豫豫地看了刘文涛一眼,对方冲他点了点头,他才怯怯开口:“……阿姨。” 卫雪柔笑容灿烂:“好,好,真是好孩子。” 她妆容精致,即使是在家里也打扮得非常明媚动人,与早上在自己墓前哀泣恸哭的模样判若两人。盛初时一贯是看不上这位小妈的,在嫁给盛富康之前她不过个娱乐圈摸爬打滚的小明星,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从他爸的一众情妇中脱颖而出顺利转正,还生了个儿子。盛初时与她压根没有多少情谊,她早上表演那一出,也不过是做给虽然不在场但事后一定会有人告诉他的盛富康看。 客厅里除了卫雪柔和几个帮佣,只有盘腿坐在沙发上自顾自打游戏的盛家老四盛少安在,不过现在他应该是老五了。 卫雪柔喊了盛少安好几句他才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满脸的不耐烦,卫雪柔把他叫到身边,指着盛初时提醒他:“这是你四哥,叫人。” 盛少安瞥了盛初时一眼,哼了一声,一脸的嫌弃,粗声粗气道:“什么四哥,我才是四少爷,你是什么玩意!” 卫雪柔呵道:“你怎么说话的?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又没说错!他是野种!凭什么让我叫四哥!” 卫雪柔揪住盛少安的耳朵:“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看着他们母子俩你来我往地表演,盛初时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盛少安这熊孩子才八岁脾气倒是大得很,换做以前他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早被自己吊起来揍了,不过卫雪柔这女人也就只能惯出这种德性的小鬼来,一点不稀奇。 几分钟后,别墅大门再一次打开,盛初时下意识地转过头,面色冷淡的盛长青走了进来,带进一身的寒气。 四目相接,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的盛初时刻意表现出略带紧张地低下了头,没有注意到盛长青看到他时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晦暗。 “长青回来了,他就是小晏,文涛刚把他给接回来,他有点害羞,你跟他打个招呼吧。” 卫雪柔笑着给他们介绍,轻推了一下盛初时的背,盛初时被推得往前了一步,依旧低着头,含糊道:“大……大哥好。” “嗯。”盛长青与他错身而过,上了楼去。 盛初时轻掐了一下手心,视线落在盛长青的背影上,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第五章 盛长青的不给面子让卫雪柔很尴尬,还得装出一副大度长辈样安慰盛初时:“长青就是这样的,不爱说话,你别往心上去。” 盛初时懒得理她,干脆学着庄晏的样子装木讷迟钝,刘文涛提醒他:“走吧,我带你去见盛先生。” 盛富康前两天就出院了在家里休养,也没人敢去扰他,盛初时跟着刘文涛上了楼,二楼走廊尽头的大房间就是盛富康的卧室。 盛富康靠在床头正在闭目养神,刘文涛上前去小声喊了他一句:“先生,人带回来了。” 盛富康缓缓睁开眼,视线转过来,落在盛初时身上,略显疲惫的双目里带着几分打量之意,盛初时低下头,他的鼻子有一点酸,努力不想让自己失态。 盛富康朝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盛初时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去,盛富康叹气:“孩子,你知道我是你亲生父亲吧?” 盛初时点了点头:“知道,刘先生给我看了亲子鉴定报告。” “那就好,那就好……” 看到盛富康眼里隐隐的泪花,盛初时有一些诧异,他爸从前甚少会在人前表露出过于私人的感情,就连对着他也是如此,现在这样只是因为重新认回了一个儿子吗? “你二哥前几天出车祸去世了,今天才刚刚下葬,好在你回来了。” 盛富康兀自感叹着,神情哀伤,盛初时接不上话,有一瞬间他甚至有冲动把自己就是盛初时的事说出来,但一想到外面这一大家子各怀鬼胎的人,再看他爸如今卧病在床心神不济的模样,便打消了念头。 盛富康絮絮叨叨地跟盛初时说了很多话,仔细问了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盛初时搜索着庄晏的记忆避重就轻地一一回答,盛富康很自责,反复地说以后会补偿他。 盛初时只能模仿着庄晏笨嘴笨舌地安慰他,他心知盛富康的补偿无非就是金钱和物质,但要在这个家里站稳脚跟,却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把盛富康哄睡下之后盛初时才重新下了楼去,盛家人陆陆续续都已经回来了,他一出现便迎来了无数道打量的视线,卫雪柔拉着他一一给他介绍,他们家很少会有人这么齐的时候,连旁支家的都来了,应该是盛富康特地要求的,让他在所有人面前露个脸。 众人的反应也全在盛初时的意料之内,盛长青就不用说了,从来都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老三盛启丰对家里多出了一个人压根没有反应,盛初时主动与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斜眼睨了盛初时一眼,眼神是一贯的让人不舒服的那种阴冷。倒是一众看戏的旁支还算客气,他们的亲叔盛富强和几个堂叔都给了盛初时见面礼红包,笑呵呵地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关心问候。 盛初时的同胞亲妹盛思嘉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一进门卫雪柔就给她和盛初时介绍,盛思嘉心情似乎很不好,冷冷扫了盛初时一眼,不耐烦问道:“可以吃饭了吗?还要一个一个表演相亲相爱多久?爸又不在你们演给谁看?” 盛思嘉是最得宠的盛家大小姐,除了盛富康她谁的脸色都不爱看,这么尖锐直白的话当众挑破也只有她敢说,其他人即使觉得难堪也说不得她什么,卫雪柔笑着打哈哈:“这不正要开饭嘛,就等你呢。” 完全被盛思嘉无视了的盛初时倒一点不在意,知道她就是这么个脾气何况她的话也没毛病,他自己也不耐烦这些虚伪的客套。 走进餐厅时有人走到盛初时身边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他:“思嘉说话就是那样的,她也没有针对你一个,你别放在心上。” 盛初时转过头去,对方冲他笑着眨了眨眼睛,是他的表弟邱闵。 邱闵是盛初时小姑姑的儿子,那位早逝的小姑姑经历也颇为坎坷,当初不顾父母劝阻执意要嫁给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与人私奔之后生下邱闵没几年就被人始乱终弃然后自杀了,是盛富康把差点被扔进孤儿院的邱闵找了回来养在了身边。从小到大这个家里要说谁跟盛初时关系最好,便就是这个有一点傻白甜的表弟了,早晨的葬礼上除了盛思嘉大概也只有他是真心为盛初时掉了眼泪的。 盛初时说了一声谢,在今天之前他其实考虑过联系邱闵帮自己,他信得过邱闵唯一担心的只是邱闵太没有心机很大可能会让人看出端倪,所以一直犹豫不决,既然现在他已经以庄晏的身份回了盛家,便不再需要把邱闵牵扯进来了。 这一顿家宴气氛实在不怎么美妙,毕竟家里刚死了个人又突然冒出来个认祖归宗的私生子,所有人心里都有小九九。盛富康不在盛富强便摆出大家长的姿态欢迎盛初时回家,说了一堆场面话,最后道:“如今你回到家里,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你爸是最开心的那个,你要好好孝顺你爸,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盛初时乖乖点头,其他人纷纷附和,偏偏有人就要故意挑事,盛思嘉冷嗤一声,开口讥讽道:“什么一家人,什么团聚,盛初时刚刚下葬你们就忘了他了是吗?害死他的凶手还坐在这里呢,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扔出,好些人都变了脸色,盛富强呵斥她:“思嘉你不要胡说八道!警察已经说了初时那是意外……” “什么意外?!”盛思嘉‘啪’地扔下筷子,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出事之前爸才刚说要提拔重用他,这么凑巧就发生了所谓意外?是谁生怕他起来了抢了自己位置?!” 盛思嘉这话其实已经指向明确了,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坐在她对面的盛长青身上飘,毕竟有过这种猜疑的也并不只有盛思嘉一个。 卫雪柔神色尴尬地劝架:“思嘉你别胡思乱想了,警察都说了那真的就是意外,干嘛要怀疑自家人,你爸现在还病着呢,别再让他伤心了。” 盛思嘉瞪着盛长青,咬牙切齿道:“我哥死得不明不白,不查个清楚我爸会更伤心。” 盛初时垂下眸,心下轻叹了一声,他是真的没想到从小到大都不肯叫他一声哥的盛思嘉会在这个时候替他出头。他和盛思嘉虽然是一母同胞而且只差了一岁,但从小就不对付,吵架打架是家常便饭,他嫌弃盛思嘉丢人,好好一个大家闺秀非要跑去混娱乐圈而且混了好几年还是个十八线,盛思嘉也同样看不上他,觉得他没出息就知道吃喝玩乐没有上进心,但到了最后,唯一站出来帮他说话的却也只有这个同胞亲妹。 盛长青面色冷淡地回视盛思嘉,沉声回答她:“我没做过。” 盛思嘉冷笑:“你当然会这么说,我也就是没有证据,不然你还能坐在这里?盛初时的车子在出事前刚进过维修厂,谁知道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你身边那条狗,叫严欢的那个,跟维修厂老板还是老同学,还真是凑巧得很。”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惊讶之下看盛长青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多了些怀疑,盛思嘉显然不是信口开河,她这些天一直在查这事,可惜更多的证据也没有了,出事那晚后来下了大暴雨,警察到之前山路上的痕迹就全都冲没了,车子又烧得太彻底,确实没有留下更多的线索。 盛初时微垂着的眸子里滑过一抹冷意,他之所以最怀疑盛长青,便一如盛思嘉所说,在出事之前,他爸正有意给他调岗换到公司重要的决策部门去,公司里已经开始疯传他爸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盛长青不可能不忌惮,更何况在那之前他们还因为公事起过摩擦。 盛初时虽然一直吊儿郎当的混日子对接手公司的事情无甚兴趣,但他爸身体越来越差了以后他也不可能当真无动于衷,几个月前公司在外省与政府合作开发一个大型项目,盛初时难得一次想发愤图强费了不少心血做出了项目方案,结果没等到提交到董事会就被盛长青打了回来,并且当着他的面把他的方案批得一文不值,盛初时颜面扫地原本以为自己是真的不行也就认了,但最后董事会通过的方案竟然跟他做的那个相差无几,盛初时去质问盛长青得到的回复却是不予解释,盛初时气得没辙心里却明白过来盛长青压根就是不想他碰这个项目,不想他在公司做出成绩来而已。 盛初时想,盛长青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有朝一日踩到他头上并且抢走原本已经是他囊中之物的公司继承人的位置,只有自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许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面对盛思嘉咄咄逼人的质疑,盛长青始终淡定如常,他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形给人压迫感十足,冷淡看着对面双眼通红恨意泛滥的盛思嘉,语气平静地一字一顿重复:“我没做过。” 盛长青离开餐厅上了楼去,盛思嘉愣了一下,抬手挥掉面前桌上的餐具,尖叫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卫雪柔手忙脚乱地哄她,其他人也纷纷过去安慰她,盛初时闭了闭眼睛,嘴角牵扯开一抹苦笑。 第六章 一顿家宴不欢而散,旁支的都各自回去了,剩下的这些自家人也从来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便各自回了房间。 卫雪柔给盛初时安排的房间在三楼,就是以前他自己住的那间,只不过他的遗物已经全都收拾掉了,房间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换上了新的,卫雪柔带着管家来给他送东西,昂贵的衣物饰品、不限额的信用卡、名贵跑车的车钥匙,这些对从前的庄晏来说全都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就摆在盛初时的面前,这就是他爸之前说的给他的补偿。 盛初时犹豫道:“我不会开车……” “没关系,不会开可以学,让家里司机教你就行,这些都是你的,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跟我说。”卫雪柔笑得一脸慈爱让盛初时很不适应,这位小妈其实才三十出头,从前他跟她接触并不多,为了避嫌他也得跟她保持距离。 “没,我没别的需要的了。”盛初时小声回答她,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庄晏的木讷和不善言辞,实则是不想应付卫雪柔,而且他心知在接他回来之前他们肯定对庄晏的性格是有过了解的,如果他突然性情大变反倒惹人怀疑。 “你不用这么拘谨,家里都是自家人,多相处相处习惯了就好,他们几个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有点大,但也没什么坏心,都是闹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卫雪柔轻描淡写的一句闹着玩就把饭桌上发生的事情带了过去,盛初时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卫雪柔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看着盛初时,慢慢说道:“你呢,也不用担心太多,你爸把你接回家了你以后就是盛家的少爷,没有人敢欺负你的,在这个家里你只要记得所有的事情都听你爸的就行了,当然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了很多事情他都管不了,只能让我代劳,我是他的妻子,做这些也是应该的,过几天我会叫人去给你妈妈迁坟,还有你舅舅舅妈他们都是自家亲戚,也该多关照关照,不然是丢了你的面子,这些我都会帮你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 “我妈妈已经入土为安很多年了,不用迁坟……” “她葬的那地方风水不好,你是她儿子,她生前没能让她享福现在怎么也得尽尽孝心,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了。” “……谢谢阿姨。”盛初时心中不屑,这个女人摆明了是想借庄晏的家里人拿捏他,连他已经去世多年的亲妈都不放过,如果坐在这里的真是庄晏本人,一准就被她唬住了。 卫雪柔虽然转了正,但地位其实并不稳,盛少安还太小,盛富康眼见着没几年好活了,到时候分遗产他们母子俩铁定是分不到大头的,所以卫雪柔想拿捏住盛初时手里好多一些筹码并不奇怪,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不管盛初时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却表现得很听话,卫雪柔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柔声叮嘱了他几句有的没的,才施施然起身离开。 盛初时撇了撇嘴,刚准备去洗澡又有人来敲他的房门,这一次来的是邱闵,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盛初时知道邱闵就是这么个好管闲事的性格,放了他进来。 “我看你晚饭好像没吃多少,是不是不适应?之前餐桌上发生的事情吓到你了吧?” “……二哥真的是出意外去世的吗?” 邱闵叹气,声音中透着一丝悲凉:“警察说他是醉酒驾驶失控冲下了山崖,车子在翻滚撞击的过程中又被山石刺穿了油箱才导致的爆炸。” 盛初时了然,不管心里怎么想,这个家里绝大多数人面上都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试探着问邱闵:“可刚才思嘉姐说的……” “不可能,”邱闵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长青哥不是那样的人,思嘉她应该是太伤心了才会胡思乱想,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盛初时听这话总觉得有些怪,以前他可没少和邱闵吐槽盛长青这人心机深沉捉摸不透,邱闵一贯是笑着附和,这倒是第一次听他帮盛长青说话,不过或许因为自己现在是庄晏他才会这么说,盛家的龌龊事太多,对初来乍到的庄晏来说知道得太多估计得吓死这小孩。 “哦……” 邱闵岔开了话题:“我刚才听刘特助说舅舅打算让你去念书,你想好了学什么吗?” 盛初时愣了一下:“我高中都没有念完。” “那没什么关系,直接上大学也是一样的,我在京大外语学院念大三,你应该也会去京大,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盛初时跟邱闵道谢,他对重上大学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爸大概不会放任自己儿子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惹人笑话,买也会帮他买张名牌大学的毕业证书来。 回到熟悉的家里,盛初时还是失眠了,半夜里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各种各样的念头千回百转,后半夜他觉得有些渴了,开了床头灯爬起来发现房间里没有水,只能去楼下拿。 这个点整间大宅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头的院子里透进来一点影影绰绰的光亮,盛初时没有开灯,心不在焉地沿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走到一楼楼梯拐角处时一道幽灵一般的黑影突然从墙后转了出来,饶是盛初时现在不怕鬼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依旧吓了一大跳,他停下脚步,冷眼看着黑影逐渐走近,过了几秒钟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是老三盛启丰。 可不就是个幽灵吗,这个老三一贯都是这样,如果说盛长青是气场强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个盛启丰就是仿佛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病态的阴郁。盛初时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养过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忽然有一天猫就不见了,他找了两天后来在后花园里发现了挂在树下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猫,当时家里的一个佣人说亲眼看见是盛启丰做的,起因不过是他的猫之前玩耍的时候不小心挠了盛启丰一爪子,为此盛初时连着做了三个月的噩梦,从此再不敢养猫并且对盛启丰敬而远之。 他们谁都没有出声,盛启丰走路悄无声息,与盛初时错身而过时似乎顿了一下,偏头朝盛初时这边看了一眼,光线太暗了盛初时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一直到对方上楼背影消失不见了以后盛初时才沉下眉,他只是突然想到,盛启丰这个有反社会人格的心理变态,是不是也有可能是疑凶之一?他小时候杀猫长大了杀人似乎很合理,而且变态往往并不需要太多杀人动机,或许只是自己不经意地得罪过他就被他给惦记上了呢?盛启丰还在念硕士,学的专业是机械工程,有心的话对他的车子动手脚也不是做不到…… 想着这些可能性,盛初时走进了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猜测很多,但现在他还是会先往最可能的方向去查。 盛初时放下水杯,抬头无意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别墅后面的湖,湖边似乎站了个人,一点明明灭灭的火光昭示着他正在抽烟,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是盛长青。 即使回到这个家里,盛初时也知道自己在盛长青手下胜算极其渺茫,盛长青是家中长子在公司地位更是稳固,而他只是个刚刚认祖归宗没有任何筹码在手的私生子,除非他能找到确实的证据指证盛长青。 回想起盛长青在餐桌上冷静地重复两次的那句“我没做过”,盛初时微蹙起眉,心思沉了沉。 湖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转过了身来,盛初时一惊,赶紧避让到了一侧墙边,过了半分钟他再转头去看,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盛初时转身出了厨房,快步上了楼去。 盛长青推门进来,只听到楼上隐约传来的匆匆脚步声,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幽深双瞳里滑过一抹深不见底的情绪。 第七章 后半夜盛初时睡得很安稳,一觉睡到天大亮,连梦都没做。 早上起来之后他先去看了看盛富康,他爸的精神比昨晚要好了不少,正在护工的帮助下进食,盛初时与他闲聊了几句,盛富康也跟他说起了送他去念书的事情,盛初时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这事他就算想拒绝估计也拒绝不了。 盛富康问他想学什么,盛初时想了想回答他:“管理学。” 当年他在国外学的就是这个,现在也不想再花更多时间在念书上了,迟早他还是会想办法进盛氏,哪怕撼动不了盛长青的根基,给他找麻烦还是可以的,当然在那之前能拿到盛长青的把柄找到证据就更好不过了。 盛富康难得地笑了:“挺好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昨天晚上餐桌上发生的事情盛初时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盛富康,也不知道他爸会不会和盛思嘉一样怀疑盛长青,不过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他爸想必也不会多做什么,无论怎么说,盛长青毕竟也是他的亲儿子。 陪着盛富康说了一会儿话,盛富康又要休息了盛初时便起身下了楼去,刚走到一楼盛少安那小鬼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扛着把硕大的喷水枪,大呼小叫嘻嘻哈哈地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猛喷,盛初时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这玩具枪做得颇为逼真,并不是单纯的喷水而是射水弹,打到东西后才会炸开,水弹射在人身上还是挺疼的,盛少安那小兔崽子显然知道这一点,故意朝着盛初时的脸甚至他的眼睛射,要不是盛初时抬手挡住了,真射进眼睛里他估计要瞎,饶是这样也被炸开的水弹浇了一脸。 看着他猝不及防的狼狈模样,盛少安哈哈大笑得意极了,卫雪柔嘴里喊着“臭小子你做什么呢赶紧给我停下”大步走了过来,揪住盛少安的耳朵就是一顿训。 盛少安不服气地嚷嚷:“我跟他玩玩怎么了?” “有你这么玩的?故意拿着枪对着你四哥脸上射?你小心被你爸知道了揍你!” “切,我爸才不会揍我,我爸都起不来啦。” “你给我闭嘴!谁让你这么说话的!”卫雪柔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下倒像是真的生气了,抓着盛少安就要去拍他的屁股。 盛初时冷眼看着他们表演,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转身上了楼去重新洗澡换衣服。 一个小时后他再下来时那母子俩已经出门了,偌大的客厅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也很正常,这一家子人的作息时间从来不一致,盛富康在还好,他病倒了其他人便都各自顾各自的,说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也不为过。 盛初时走进餐厅,几个做打扫的佣人在一旁一边干活一边小声聊天,说到大小姐昨天半夜就走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盛初时闷了一口水,闻言反倒放心了一些,盛思嘉在外面有住的地方不用担心去处,她离开家里冷静几天也好,盛初时还真怕她会再跟盛长青当面起冲突,除了让盛长青记恨,一点好处都捞不到。 在盛初时胡思乱想间,又有人走进了餐厅里来,在他对面隔了几步的位置坐下,正在喝水的盛初时差点呛到,他正想着怎么对付盛长青呢,他就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听到盛初时的咳嗽声,盛长青冷淡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早餐已经送上来了,盛初时的是海鲜面,还配了几个酱菜,是刚才厨房里的人来问他他自己选的,盛长青的则是烤肠面包煎蛋配牛奶的西式早餐。 如果是以前的盛初时,他们即使这样在餐桌上碰到了也不过是各自坐一边吃完东西互不搭理,但是现在……盛初时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跟他打个招呼,如果是庄晏的话,经过昨天那些事情,对盛长青的态度大概会是恭敬中带着敬畏吧? 盛初时并不想让盛初时怀疑自己,所以他表现出略显紧张和不自在地喊了盛长青一声:“大哥……早。” 盛初时点了一下头,盛初时冲他笑了笑,却没有在盛长青脸上看到任何多余的表情变化,他也并不意外,盛长青从来就是这样。 盛初时懒得再多说,给自己的面里加了两大勺醋,搅拌均匀后埋头大口吃了起来,却没有察觉到盛长青在看到他的举动后,原本古井无波的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早餐快吃完时邱闵也出现了,大咧咧地往盛初时身边一坐,笑着冲盛长青打招呼:“长青哥早啊。” 盛长青没搭理他,邱闵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抬手勾了一下盛初时的肩膀:“小晏你起得也挺早的嘛。” 盛初时点了点头,含糊道:“习惯了,我在舅舅家每天起得更早。” 邱闵跟他说笑了两句又去找盛长青搭话,说马上就放暑假了,他想去公司实习,问盛长青有没有适合他的岗位。 盛长青冷淡答道:“你找刘特助吧,他会帮你安排。” 邱闵笑着撇嘴:“你就不能帮我安排一下啊?” 盛长青没有再理他,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出去之前他听到邱闵问盛初时想好了学什么没,盛初时犹豫回答他说想学管理学,对那个比较感兴趣,盛长青的眸色更沉了一些,没有再多留大步而去。 邱闵笑着眨了眨眼睛:“你挺有志气嘛,怎么,以后也想进公司啊?” “没……我就是想着学点有用的而已……”盛初时装傻。 “你想学其实也没什么,舅舅现在这样以后确实需要我们给他多分担一点,不过他最倚重的就是长青哥,你的话,努努力就算比不上长青哥说不定也能让舅舅刮目相看呢。” “……我不敢跟大哥比。”盛初时不想再多说,邱闵的话多少都让他心里不大痛快,即使邱闵说的都是事实,以前他就比不上盛长青,现在更是差得远了。 之后那一整天除了在盛富康醒着的时候去陪陪他,盛初时就都待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过门,他才刚回盛家,还不想在这个家里太有存在感。 傍晚的时候盛初时正无聊地看书打发时间,听到楼下传来的尖叫声,就知道盛少安那小兔崽子回来了,他起身到窗户边看了一眼,盛少安正在外面草坪上放风筝,颐指气使地指挥着两个帮他拽着风筝线的女佣,盛初时轻眯了一下眼睛,转身下了楼去。 家里养了几条看家护卫用的藏獒,就栓在别墅一侧的小竹林边上,正在进食,负责照看它们的保安这会儿不在,盛初时解开了拴着其中一条的皮绳,拇指和食指扣在一起放在唇间吹了几声口哨,那狗立刻甩足狂奔出去,直冲草坪上玩耍的盛少安而去。 这几只藏獒是盛初时从小喂养到大的,想要它们做点什么并不难。看到突然冲过来的狗,两个女佣都吓傻了下意识地往两边跑,藏獒看也不看她们,龇牙咧嘴凶恶地朝着同样惊呆了的盛少安扑了上去。 同一时间,远处的几个跑安发现这边的异状,已经吹着口哨举着警棍冲了过来,而盛初时早已转身离开。 有那些保安在盛少安最多受点皮肉苦,他不过是吓唬吓唬那小兔崽子而已。 从侧边的小门回了别墅里,盛初时正要上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盛长青出现在了面前,冷声问他:“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第八章 盛初时只慌了一瞬间,很快又平静下来,装傻道:“我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到处看看……怎么了?” 他不知道盛长青有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至少在放狗之前他是确定过周围没有人的,盛初时免不得有些懊恼,要不是为了出差点被弄瞎眼这口恶气,他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鲁莽行事,刚回到这个家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对。 盛长青深深看着他,黑沉沉的双眼里似有什么盛初时看不懂的情绪在跃动,盛初时低下头,适时地表现出紧张和胆怯,不敢再出声,过了片刻,他听到盛长青的声音似乎放缓了一些,提醒自己:“没事不要到处乱跑,你刚回来家里还是处处小心一点,有空多陪陪爸吧。” 盛初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大哥。” 盛长青这是突然被人下降头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见过盛长青这么有耐性管别人的闲事,对着自己唯数不多的几次话多的时候也都是在公事上怼自己,现在竟然会对一个刚刚回家的私生子弟弟和颜悦色? 盛初时当然不觉得盛长青会像卫雪柔一样想要拿捏他,且不说盛长青没有这个必要,盛初时觉得盛长青这样的人可能根本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或许他只是不想被其他人怀疑是杀人凶手故意转了性呢,想不明白盛初时便也懒得再多想,只是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再多小心一些,以后别再冲动之下没事找事了,之后他再次与盛长青道谢,上楼回了房间去。 一直到吃晚饭的点盛初时才再次下楼来,盛少安在客厅里撒泼打滚鬼哭狼嚎,卫雪柔又气又心疼不停地哄儿子,这小崽子其实就是被挠了两下连皮外伤都没什么,倒是吓得有够呛。 邱闵坐在一旁附和着说些“怎么这么倒霉”、“抓成这样很疼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之类不走心的安慰话,看得出来实则有些幸灾乐祸,毕竟盛少安这小兔崽子是真的狗都嫌,但因为是盛富康的老来子被宠上了天,从前全家上下也就盛初时敢治他,现在被狗欺负了还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保安队队长过来问卫雪柔袭击盛少安的狗要怎么处置,他们之前已经用警棍把狗给击晕了,卫雪柔没好气:“怎么处置还用问吗?!这种疯狗当然是杀了!” “送走吧,”突然出现的盛长青冷不丁地插进话来,姿态强硬地吩咐保安队队长,“找户养得起的人家送走,其它的以后看牢一点,别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盛少安愤愤不平地扯着嗓子尖叫:“不行!我要杀了那条畜生!杀了它!” 卫雪柔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自己儿子被条狗欺负了她却连这个主都做不了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再开口时声音都生硬了些:“这不好吧,你弟弟差点就被咬了,这种随时随地会发疯的狗送给别人万一以后再闹出什么事不是跟人结仇吗?” 盛长青冷淡扫了她一眼,沉声提醒她:“初时刚刚去世。” 卫雪柔一愣,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管家也在一旁劝她:“太太还是算了吧,二少爷的头七刚过,确实不好杀生的。” 卫雪柔又懊恼又气恨,她哪里记得这些琐碎的习俗,传到盛富康耳朵里去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于是也只能训斥自己儿子让他别再瞎嚷嚷,面露愧疚道:“是我疏忽了,那确实不能杀,就按长青说的送走吧。” 一直冷眼旁观的盛初时心中不屑,那几条狗他亲手喂养过还是有些感情的,就因为知道这段时间家里不能杀生他才会放狗,卫雪柔的反应都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人会是盛长青。 他看了盛长青一眼,盛长青依旧神色淡淡,没有再接卫雪柔假惺惺的下台阶的话。盛初时并不觉得盛长青这么做是为了给自己积德,或许单纯只是想看卫雪柔丢脸? 在家里老实窝了一个星期,盛初时终于找了个借口出门,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他出事的车子送去过的维修厂。 这间维修厂只做高档车的生意,盛初时是他们的老顾客,跟老板顾冬也有一些交情,但是在出事之前他确实不知道顾冬跟严欢是老同学。 严欢是盛长青的表哥,他亲舅舅的儿子,也在盛氏做事,是盛长青的坚定簇拥者,盛思嘉说他是盛长青的狗确实不算冤枉了他。盛长青的母亲据说是盛富康的初恋,不过家境贫寒最终没能嫁入盛家,倒是给盛富康生下了盛长青这个颇有本事的长子,她早年就去世了,盛富康对她应该很怀念也很愧疚,所以对盛长青舅舅一家一直很优待,严欢在公司里的职位比盛初时还要高一些。 盛初时在维修厂转了转,经手他车子的那个技工还在,正埋头在捣鼓一辆跑车,那人擦着汗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戴着鸭舌帽面无表情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少年,心里冒出一丝怪异的感觉:“请问……你有事吗?” 盛初时没有理他,转身走了,他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还可能把自己给暴露了,他只是来确定这个人还在这里,对方十分镇定自若并不像是做了亏心事,当然这里这么多技工,谁都有可能做手脚,未必就是当时负责与他交接车子的这个经手人。 盛初时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给之前联系过的私家侦探发过去,让对方着重查某几个人,他就不信如果真是这里的人给自己的车子动了手脚,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 离开之前盛初时注意到一辆正在洗的跑车就是盛长青的,这车子是前几年他爸送给盛长青的生日礼物,他还艳羡了很久,盛长青平时都开商务车,这车子大部分时间都搁家中车库里生灰他一直都觉得太暴殄天物还暗自吐槽过很多回。 有人过来催促洗车的工人加快速度,说盛先生过一会儿就会亲自来拿车,盛初时的眸色沉了沉,将头上的帽子扣下了一些,大步离开。 走出维修厂一段距离转到另一条街上后盛初时停下了脚步站到路边等车,盛夏的傍晚快到吃饭的点车子很不好打,他有点心不在焉,胡乱想着之后要做的事情,正发着呆时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忽然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盛初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刚才看到的盛长青的车,车窗玻璃已经落下了,盛长青那张惯常冷峻的面庞转了过来,视线落在盛初时的脸上:“上车。” 短暂的犹豫之后盛初时走到副驾驶座,拉开了车门。 第九章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盛长青语气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盛初时却心知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已经是转了性,还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心下更加警惕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我有一个朋友住这边,我来找他玩……大哥你呢?” “车子在维修厂做保养,顺路过来拿车。” 盛初时眨了眨眼睛:“哦……大哥你这车子看起来很好啊?” 盛长青瞥了他一眼:“你喜欢?爸不是送了你一辆车吗?你那辆也不错,不过得先让司机带带你,拿到了驾照才能开。” “我不太敢,这么高级的车给我开一个不小心就磕坏了。” “车子磕坏了没关系,人没事就行,以后开车确实应该多加小心一些。” 盛长青语气温和,很难得的,在盛初时的印象里他似乎从小到大都鲜少有这么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如果是真正的庄晏坐在这里,大概真的会觉得他是个关爱兄弟的好大哥吧。 盛初时却不以为然,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问他:“是因为二哥的事……你才这么说的吗?” 盛长青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专心开着车,许久之后,盛初时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叹,声音太轻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信思嘉说的话吗?” 盛初时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手心里,神色尴尬地含糊回答:“我不知道……应该是思嘉姐搞错了吧……” “我真的没有做过。” 盛初时诧异转过头去看他,盛长青依旧看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泛着点点亮光,似有盛初时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中流转而过。 盛初时心情复杂,盛长青今天这样实在太过反常了,竟然主动说起了原本以为他会忌讳的事情而且再一次强调不是他做的,他是要说给谁听?庄晏吗?就算庄晏相信了又能怎样? “……那你觉得二哥出事真的就只是意外吗?” 盛长青的眸色似乎更沉了一些,低声呢喃:“是我的错。” 盛初时皱眉:“……我不懂。” 盛长青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盛初时垂下了眸,暗自思量着盛长青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可惜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他都没有真正猜透过盛长青的心思,更别提现在了。 冗长的沉默之后盛初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盛长青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把车开往相反的方向似乎想要出城:“我们去哪里?” “兜兜风吧。”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的山路,盛初时渐渐白了脸,他忽然明白过来,盛长青想要去的,似乎就是当时他出事的那个山头。 这一段的盘山公路是城中富二代浪荡公子哥们十分喜欢来飙车的山道,那些整日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们叫嚣着天不怕地不怕疯狂追求着极限的刺激,但当真的有人出事之后其他那一个一个的便都吓傻了彻底偃旗息鼓了,从前每天入夜之后就喧嚣无比的山路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很长一段路过去都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形单影只。 其实盛初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外面玩了,自从他爸进过几次医院以后他的心思就收敛了很多,只是那次辛苦做的方案被盛长青驳回之后他有些受了打击,好不容易起来的工作积极性又被打散了,所以那天被人叫出去的时候他才没有多犹豫,也想要去发泄一番,却没想到最后会因此送了命。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盛初时悄悄握紧了拳头,强忍着不适压抑着心中几欲冒头的恐惧,不想让盛长青看出端倪来。最后车子在那个急转弯处停下,盛长青一脚踩下刹车,正前方就是这些天一再在盛初时的噩梦里重复出现的那处山崖。 盛长青推开车门下了车去,走到了山崖边缘处,沉默地看着下面。盛初时好半天才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玻璃朝外看,山崖的边缘那一圈已经装上了护栏并竖起了警示牌,护栏外面有一棵缺了半边的树,光秃秃的残枝看着叫人很不舒服,盛初时想起来当时他似乎是先撞上了这棵树再冲下去的,可惜车度太快一棵树也阻挡不了什么。 远处的天际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与夜色逐渐交融,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看着有些渗人,盛初时暗想着这真不像什么好兆头,更不明白盛长青突然跑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盛长青已经在那一处站了很久,似乎还更往前走了一些,挺拔的背影在这无边夜色中竟显得有些落寞……怎么会?不经意间盛初时又想起那天半夜在家中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湖边抽烟的样子,他是真的不明白,盛长青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他这个时候走下车去,从后面推一把,毫无防备的盛长青是不是就交代在这里了?盛初时有些恶劣地想着,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确实下了车,而盛长青一听到声音就转回了身。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啊?”盛初时搓了搓手臂,问盛长青,“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好冷。” 虽然已经六月份了,但夜晚的山中还是有些冷的,盛初时穿着一身短袖,刻意表现得夸张一些,想要催促盛长青赶紧离开,他并没有多少心情在这里缅怀过去。 盛长青脱下了身上的西服外套,随手扔给了他,盛初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还愣了一下,他有些惊讶,这人真的是盛长青吗?他什么时候变这么体贴了? 盛长青没有急着走,靠着车头点了根烟,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山崖的那个方向,盛初时是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他抱着盛长青的西服却没有穿,衣服上隐约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很特别,他觉得似乎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夜幕彻底垂下后盛初时终于忍无可忍走到了盛长青身边去,小声问他:“你到底在看什么?” 盛长青看着前方,眼睫微微颤动,烟头那一点明明灭灭的火光映进他的眼里,许久之后,在盛初时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时,盛长青才缓声开口:“今天是他的二七。” 盛初时再次愣住,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今天已经是二七了,但盛长青记得这些又想要做什么? “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盛初时心下一颤,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盛长青已经识破了自己,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大哥还是别想太多了,人死如灯灭,不如祈祷二哥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盛长青没有再说下去,用脚碾灭了只剩一点的烟头,双眸里的最后一点亮光似乎也一并沉了下去,转头冲盛初时道:“走吧,回去吧。” 第十章 盛初时刚回到家中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他爸的病床前扮孝子跟他爸培养感情,其他几个人来得倒是少,盛长青工作太忙,盛启丰本身就不被盛富康喜欢,盛少安小崽子玩性太重待不住,而压根不在家里住的盛思嘉一个多月就只回来看过盛富康几次,且每次都心不在焉说不到几句话就走了。 盛富康有精神的时候会跟盛初时唠叨,说他这些个儿女没一个让他省心的,说他辛苦奋斗一辈子到头来却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说剩下的这几个还在没完没了地你争我抢都惦记着他的那点遗产,盛初时每次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他爸或许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而安静老实小心翼翼又跟这个家里谁都不沾边的庄晏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也因此盛初时发现他爸是真的没有怀疑过盛长青,或者说他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儿女,他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迫切想要家庭和睦哪怕只是一个假象,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再花费精力去寻求真相,这种心理盛初时其实能理解,但作为受害者的他来说,却不能接受。 盛夏的午后盛初时有些昏昏欲睡,伺候完盛富康吃完药睡下,他打着哈欠也正打算回房间去睡一觉,有人推门进来,是盛长青和盛富康的家庭医生,王医生是来给盛富康做例行检查的,盛初时小声告诉他:“爸已经睡下了,要不你去楼下等一会儿等他睡醒了再做检查吧。” “没关系,扶我起来吧。” 盛富康听到声音就已经醒了,低咳了两声,搭着盛初时的手想要坐起来,盛初时赶紧扶住他,盛长青走上前来帮忙,盛初时看了他一眼,盛长青似乎无所觉,他们一起扶着盛富康坐起了身。 盛富康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一番检查后王医生说除了血压又高了一点其他都还好,盛初时稍稍放下心来,倒了杯水给盛富康。 王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盛初时和盛长青认真听着仔细记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这一次进来的却是盛思嘉。 看到盛长青,盛思嘉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她大概也没想到这个点回家会跟盛长青碰上,今天虽然是周六,但白天盛长青一贯是不在家的,偏偏今天是个例外。 “来了就进来坐,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盛富康说着又咳了几声,盛初时给他轻轻拍背,盛思嘉犹豫之后走了过来,小声问候盛富康:“爸你好些了吗?” “你少在外面瞎混搬回家来住安安分分把书念完,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 “爸!”盛思嘉委屈地喊出声,用力咬住了唇,“我怎么了啊?”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还要继续闹下去搅得家无宁日到什么时候去?” 盛思嘉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爸你觉得我是搅事精吗?我哥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查清楚真相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护着这个人他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盛思嘉抬手指向盛长青,不服气地质问盛富康,盛富康气得不停地咳嗽,盛初时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王医生在一旁劝:“思嘉小姐您少说几句吧,先生他不能动气……” “出去。” 盛长青冷声开口,不容置喙。盛思嘉狠狠瞪向他,那眼神像是恨不得将盛长青给撕了,盛长青不为所动,再次重复:“出去。” 盛思嘉冷笑了一声,转身摔门而去。 盛初时有些担忧,犹豫再三试探着问盛富康:“要不我去劝劝思嘉姐吧?” 盛富康拍了拍他的手背,算是同意了。 盛思嘉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似乎想要彻底搬出这个叫她寒了心的家,卫雪柔假惺惺地拦了一番就随便她了,带着儿子出门去参加阔太太们的聚会去了,盛初时下来时盛思嘉已经把行李箱都搬进了车里,正准备离开。 “思嘉姐。”盛初时叫住她,心下无奈,自己倒反过来要叫这个臭丫头姐姐了。 盛思嘉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盛初时将手里的一盒点心递过去:“刚才听人说你中午就回来了一直没吃饭,这盒点心你拿去吧,我早上买的,还很新鲜,可以填填肚子。” 原本不屑一顾的盛思嘉在视线触及到点心盒上的包装纸时微怔了一下,犹犹豫豫地把东西接了过去,沉默片刻,她问盛初时:“你怎么会买这个?” 盛初时笑了笑:“这个还挺好吃的,我以前就喜欢。” 这是城中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子里卖的点心,小时候他们妈妈时常会给他们买,但因为担心他们会吃坏牙齿从来不让他们多吃,好多次他和盛思嘉都能为了抢一块点心打起来,长大以后能自己去买了他们却又都没了那个心思,他们的妈妈也早就已经不在了。从小到大他们什么锦衣玉食没有尝过,只是记忆中的味道终究是不一样的。 盛思嘉低着头怔怔看着手里的点心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盛初时心下一声轻叹,低声安慰她:“爸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气,二哥去世以后他身体差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他也不想的。” 盛思嘉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不过我想如果你真的觉得二哥的事情另有内情,那更应该谨慎一些,别总是这么冲动,为了你自己好,只有你好好的以后才能有机会真正帮到二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盛初时眨了眨眼睛,盛思嘉嗤道:“原来你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蠢。” 盛初时装傻:“我才刚回到这个家,真的什么都不懂。” 盛思嘉嘴角微撇,脸色总算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最后给盛初时丢下句“你进了这个家的门,迟早什么都会懂,自己好自为之吧”,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一脚油门踩下扬长而去。 送走了盛思嘉,盛初时转身,盛长青就站在身后:“你刚才给了她什么?” “大哥你看到了啊,一盒点心,我那里还有,你要吃吗?” 盛初时回房间里把剩下那盒点心也拿了下来,打开盒盖送到盛长青面前,笑了一下:“这种点心很好吃的,试试呗?” 他知道盛长青对这个不感冒,小时候他妈妈买回来的点心盛长青从来都不碰。 盛长青看着他,目光沉沉:“这什么时候买的?” “早上,我去祭拜我妈妈,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买的。”盛初时没有说谎,他确实又去看了他妈妈,也顺便去看了看庄晏的母亲,卫雪柔已经给她迁了坟,他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该做的理应当去做。 盛长青没有再问,叫人泡了茶来,出乎盛初时的意料,原以为他不会吃,他却就着茶水一口点心一口茶地认真品尝了起来。 盛初时:“……” 在这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盛初时也默默吃起了东西,很难得的,他们也会有这样心平气和坐在一块吃下午茶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邱闵带笑的声音略显突兀地从身后插了进来:“你们在吃什么呢?怎么不叫我一起?” 第十一章 邱闵往盛初时身边一坐,目光在盛初时和盛长青之间转了一圈,盛初时把点心盒推到他面前:“我早上买的,你尝尝吧。” 邱闵看了一眼那包装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问盛初时:“你喜欢吃这个?那你和初时口味还挺像,他也喜欢这家店的点心。” “二哥也喜欢这个啊?那还挺巧的……” “可不是嘛。” 盛长青站起身,和盛初时道了一声谢,上了楼去。 邱闵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眯着眼睛感叹道:“我是真没想到长青哥也会坐下来陪你吃茶点,除了舅舅他以前可从来不给任何人这个面子。” 盛初时装傻:“真的吗?我看大哥也没那么难相处吧。” 邱闵瞥了他一眼:“那是你的错觉。” 盛初时呵呵一笑,盛长青对庄晏确实有一点特别,不说他这个当事人,连旁观者都感觉出来了,那就证明不是他的错觉,只是……为什么? 这一段时间盛初时每天都在跟着家里的司机学开车,他不得不装得像个初学者一样一步一步从头开始学,说起来他对开车确实有了一些心理阴影,那个夜晚刹车失灵冲下山崖的那一幕无数次在噩梦中重复出现多少都让他心有余悸,所以让他学他也学得心甘情愿,并没有觉得每天练两个小时是在浪费时间。 吃完点心之后又到了练车的点,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别墅大门口来,盛初时坐进驾驶座里,刚准备出发,有人来敲副驾驶座的车窗玻璃,竟然是盛长青。 盛长青冲司机示意:“你下来,我来带他。” 司机立马下了车把位置让给了盛长青,盛初时看着盛长青坐进副驾驶座,一时间有些无言。 盛长青转头提醒他:“走吧。” “你带我?” “有问题吗?” “……没有。” 盛初时发动了车子,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家伙到底什么意思?他对自己是不是有点热情过了头? 盛初时没有把车开太远,就在家附近的路上转悠,这一片都是富人区的别墅,环境幽静路上车也不多,盛长青偶尔才会开口提点盛初时一句,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沉默,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不辨方向地开着车,仿佛只是出来兜风一般。 “前面减速往左转,记得打转向灯,不要压线,注意看左边的后视镜,小心后面的车辆。” 盛长青声音温和,似乎很有耐心,盛初时都不好意思再挑他毛病了,老老实实地按着他说的做,转过弯之后忍不住笑问他:“大哥你其实挺热心一人嘛,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好相处?” “你觉得呢?”盛长青偏头看向他,黑沉沉的双瞳里闪动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盛初时微怔,移开了目光:“我觉得你还挺好。” 可惜都是假的,这样的好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里头,而且你只对庄晏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这样,对盛初时,哪怕凶手不是你,你也从来没有这样善解人意过。 盛长青敛了神色,岔开话题:“前面路口有摄像头,你超速了,开慢一点。”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把车停在了路边,去街边的冷饮店买了两根冰棍来,拆了一根叼进嘴里,另一根笑嘻嘻地递到盛长青面前:“请你的。” 盛长青微蹙起眉,犹豫之后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其实刚才思嘉姐离开的时候跟我说让我小心你,别傻乎乎地被你骗了。” 盛长青正在拆冰棍包装纸的手顿了住,抬眸看向盛初时,盛初时摸了一下鼻子,略显紧张地问他:“我说错话了?” “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不知道啊……我真觉得大哥你挺好的,但思嘉姐也不像信口开河的人,我刚回到这个家,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你们谁。” 盛长青摇头:“她说的其实没错,在这个家里确实需要小心谨慎,对任何人都是。” 盛初时试探着问他:“可既然你说你没做过……为什么不试图自证清白呢?” “没有必要。” 盛初时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刚才在他去买冰棍的时候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短信,查了一个多月总算有了一些收获,有问题的却不是他重点让盯着的几个人,而是维修厂一个不起眼的学徒,在他出事之后那人就辞职回了南方老家去,然后没多久就失足坠下山身亡了,当地警方调查结果是雨天路滑发生的意外,只是事情发生得未免太过凑巧了一些。 盛初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思嘉打草惊蛇了才让幕后真凶选择了杀人灭口,更不知道现在坐在自己面前淡然说着“没有必要”的盛长青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只是嘴硬而已。 最终那根冰棍融化了盛长青也没有吃,下车丢去了路边的垃圾桶里,盛初时看着,暗道可惜,却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重新上车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盛初时练够了时间便把车子往回开了,快到家时岔路口突然冲出了一条狗来,盛初时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刹车,那狗堪堪从车头前窜过去,他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来的出事那晚的画面,还有那种不受控制的惊慌让盛初时非常的不舒服。 盛长青冷眼看向慢悠悠从路边晃过来的人,目光沉了下去。 盛初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盛启丰那个神经病,他手里还牵着条狗,盛初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差点撞上的可不就是他们家养的藏獒吗?上次送走了一条这还有两条呢,盛启丰什么时候竟然有兴致遛狗了? 盛启丰走到车边停下,盛初时放下车窗,要是换做从前的他肯定已经开口骂人了,但是现在他只能忍着,盛启丰阴森森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扫了盛长青一眼,面无表情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对盛初时道:“开车小心一点,别变成第二个盛初时。” 妈的!盛初时很怀疑这小子是故意诅咒自己还是意有所指的威胁自己,没等他说什么,盛长青先开了口:“走吧。” 盛启丰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你最好离他远点。” 这句话依旧是对盛初时说的,这个‘他’似乎指的就是他身边的盛长青,盛初时不知道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没有再理他把车开走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盛启丰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走远,不由地微微皱眉。 第十二章 黑色加长商务车停在盛氏大楼门口,早已等候多时的盛长青带着一众公司高层迎上去,副驾驶座上的刘文涛先下了车,拉开后座车门,第一个下来的却是个面生的少年,除了盛长青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很意外。盛初时抬眸,视线与盛长青的对上又很快错开,他弯下腰,和刘文涛一起小心翼翼地把车里的盛富康扶进轮椅里。 盛初时将手中的薄毯抖开,盖在了盛富康的腿上,小声提醒他:“爸,里面空调开得大,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跟我说。” 盛富康轻拍了拍他的手。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就是盛家新认回来的少爷,无数道打量的目光同时落到盛初时的身上,他目不斜视,推着轮椅缓步走进了盛氏大楼里。 今天是盛氏的董事会,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在公司的董事长盛富康终于露面了,虽然还坐着轮椅精神不济,但至少告诉了所有人一个讯息,他还能管事,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该收收心思了。 盛初时是盛富康特地带来的,他爸并没有把他介绍给公司高层的意思,但带着他出现便是让大家知道盛家还有他这么个人,他如今已经改了姓,从庄晏到盛晏,是名正言顺的盛家少爷,同样有继承权的。 把盛富康送进会议室安顿好,盛初时便被人带去了外面休息,出门之前他看了一眼坐在盛富康左手边的盛长青,盛长青正在翻阅手里的文件资料,他旁边坐着的便是严欢。 严欢三十出头,相貌普通但长得很精神,他能力出众,一直颇受盛富康看重,在公司地位超然。似乎是察觉到了盛初时的目光,严欢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盛初时垂眸,跟在盛富康的漂亮女秘书身后离开。 严欢凑近盛长青,小声问他:“你这个新弟弟挺讨董事长的欢心啊?” 盛长青翻过一页文件,冷淡回答:“你别多事。” 走出会议室,盛初时嘴角微撇,他看不顺眼这个严欢,这人自诩“皇亲国戚”在公司里行事一贯嚣张,从前他们之间就起过好几次冲突,更别说自己的死他嫌疑还很大,可惜私家侦探只查到他和维修厂老板是同学关系,甚至盛长青也和那位老板交情匪浅,但这些又都算不上确实的证据。 盛初时被带去了盛富康的办公室,秘书小姐给他拿了一堆饮料零食来,笑盈盈地让他自便,盛初时顺口问她:“姐姐,我大哥不是还有个姓方的助理吗?之前他还去家里给大哥送过东西,今天怎么没看到他?我还有事情要跟他请教呢。” “你说方助理?他已经辞职了啊。” 盛初时心中诧异:“辞职了?什么时候辞职的啊?他辞职去了哪里?” “有两个多月了吧,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盛初时没有再问,心下却疑虑重重,盛长青身边一共两个助理,他早就发现从前那个几乎时时跟随他左右的方助理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来了公司也没见到人,原来竟是辞职了吗?也是两个月前辞职的,还真巧啊。 秘书小姐离开后盛初时给私家侦探发了条信息,让对方去查这位姓方的助理。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邱闵便找了过来,他这一个暑假都在公司里实习,邱闵虽然不姓盛,但也是盛家人,直接就进了总公司的秘书部,和总经理盛长青在同一层楼办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盛初时觉得他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好过。 盛初时并没有和邱闵走得太近,但邱闵似乎对他很热情经常会主动找他说话,或者说邱闵这人就是自来熟,人缘一贯不错,刚进公司没多久就和上上下下的同事都混熟了。 盛初时之前问过他一次和盛长青在一起办公会不会压力很大,邱闵笑了笑回答他说还挺好,能跟盛长青学到不少东西,有一点压力也不是事,盛初时当时听了感觉怪怪的,他总觉得邱闵对盛长青的态度跟他之前所想的有一些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又说不出来。 “你一个人躲这里吃东西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去楼下的咖啡厅呗,那里的东西好吃,他们开董事会要开好几个小时呢,你一个人坐这里无不无聊啊?” 邱闵想要拉盛初时去楼下,盛初时很无奈:“现在上班时间啊,你跟我一起去喝咖啡?” “那有什么关系,喝下午茶嘛,走走,我请客。” 咖啡厅里这个点确实没什么人,毕竟不是人人都敢跟邱闵一样上班时间跑来喝咖啡,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又有人进来,大咧咧地往他们这桌一坐,笑着与他们打招呼:“刚听人说我的新堂弟来了公司,没想到是真的,邱闵你也真是的,带小堂弟来喝咖啡,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邱闵嘴角抽动了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今天也在公司里。” 这人是盛初时二叔盛富强的小儿子盛与麟,盛富强就两个儿子,老大盛与麒在楼上参加董事会,这个盛与麟却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公子哥,盛初时从前也喜欢玩,但跟这位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差得远了,他们盛家最出名的也是这位少爷,毕竟是屡次和众多当红女明星传出过花边新闻的人,其他人还真的比不了。 盛初时和这个盛与麟关系很一般,以前即使玩也从来没有玩到过一块去,变成庄晏之后就更是跟他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刚回盛家的家宴上,盛初时并不觉得自己这个刚被认回家又毫不起眼的私生子有任何值得这位大少爷花费心思的地方。 盛与麟却丝毫没有自己不受欢迎的自觉,东拉西扯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问盛初时回到家里习不习惯,盛初时心中好笑,他怎么觉得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变得跟以前不同了,连盛与麟这小子都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还是说因为他身份变了所以看到的东西才不一样了? “我每天在家里陪爸爸顺便练车,没有什么不适应的,比以前好多了。” 盛与麟吊起一边眉毛,笑得有些古怪:“是嘛,和你大哥相处得好吗?他那人应该挺难亲近的吧?” 邱闵不耐烦地打断他:“你问那么多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与麟白了他一眼,笑看着盛初时,盛初时总觉得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犹豫了一下,他说:“大哥人挺好的,不会很难亲近,他还主动带我练车。” “这样啊,那还确实是很难得了……” 盛与麟拖长声音,笑容似乎更意味深长了一些,邱闵皱眉问盛初时:“他带你练车?” 盛初时眨眨眼睛,看着邱闵:“是啊。” 而且不止那一次,只要盛长青有空在家的时候便会主动带他,已经有好几回了。 邱闵无意识地轻咬了一下唇,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含糊道:“……那真的挺难得的。” 坐了一阵邱闵被部门经理先叫走了,盛与麟翘起了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靠在座椅里笑眯眯地打量着盛初时,盛初时没有搭理他,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堂哥没什么事我也先走了,一会儿爸找我我不在不太好。” 盛与麟没有拦着他,只是在他站起身后语气轻佻地笑了一声:“盛长青他对你很好吧,你巴着你爸不如巴着他,毕竟他才是以后的盛家继承人,你多讨好讨好他,没准他会对你另眼相待呢。” 第十三章 盛与麟这话里有话的到底想表达什么盛初时猜不出来,便懒得去猜,他没有再理盛与麟,回了楼上去。 董事会还没有结束,盛初时去会议室外转了一圈,却意外碰到了正在走廊里抽烟的盛长青。 盛长青站在窗边,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夹在指间的烟还剩最后一点,盛初时走过去好奇问他:“大哥你不是在里面开会吗?” “里面吵起来了,出来透口气。”盛长青把烟灭了,冲盛初时抬了抬下颌,“在这里呆着无聊吗?” “还好,我刚跟邱闵去楼下喝咖啡了,你们开会怎么还吵架啊?” “正常,董事们各执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每件事情都能拿出来吵个没完,今天爸来了就更加了,很多积压的事情等着他拿主意。” 盛初时点了点头,他是真的不知道,从前他的级别还不够格参加董事会,不像盛长青,能坐到盛长青今天这个位置,能力和压力都是成正比的,他确实有本事,这一点盛初时也不得不服。 “那你就一直躲外面等着他们吵吗?” “等他们吵累了我再进去,现在吵来吵去说的都是些没用的废话。”难得的盛长青的嘴角竟然浮起了一丝浅淡的笑意,盛初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哦……原来你也会偷懒。” “我又不是机器。” 可在公司大多数人的眼里,盛长青就是个工作狂不用休息的机器。 盛初时笑了笑:“那是我弄错了,你赶紧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了,我回爸的办公室了。” 话说完他随便挥了一下手便转身走了,其实是不想跟盛长青多待,盛长青越是平易近人他心里就越毛得厉害,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甚至让盛初时有些措手不及,越发觉得盛长青这人不好对付。 盛初时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盛长青唇角弯起的笑意里带出的那一抹无奈。 董事会一直开到快六点,盛富康已经疲惫不堪,硬撑到了会议结束。回程盛长青与他们坐了同一辆车,在车上盛富康还在与他聊工作:“粤省的那个项目,你这么放心交给你二叔他们吗?刚才在会上为什么不发表意见?” 盛初时闻言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盛长青一眼,粤省那个与当地政府合作开发的大型项目就是他之前费了心思做方案却被盛长青给直接打回来的那一个,他原以为盛长青会亲自把控,没想到他却拱手让人了? “二叔他们准备充分对这个项目势在必得,而且前期方案原本就是他们那边的人做的,与麒也有能力出去独当一面,就当是给他个机会让他历练历练吧。”盛长青面色淡然,明知道盛富强一家子野心勃勃,却似乎并不将之放在心上。 “我听文涛说你自己之前在这个项目上也花了很多心血的吧?真的甘心就这么放手?” “我手里的工作还很多,我一个人也顾不过来,他们想做就让他们去做吧,我会盯着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盛富康叹气,有些事情他想管都有心无力了,好在盛长青处处都让他很放心。 “我明白,您请放心。” 盛初时心里却不太平,盛长青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让自己碰的项目却放心交给二叔那一家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盛富康说了没几句话就开始咳嗽,盛初时赶紧给他拍背,手忙脚乱地倒水给他喝,盛长青在一旁帮忙,缓过劲来后盛富康拍了拍盛初时的手,问他:“你今天是第一次来公司,感觉怎么样?” 盛初时想了想,回答他:“我觉得爸你好辛苦,大哥也辛苦了,要是我有机会能跟大哥多学习学习就好了。” 盛富康闻言笑了起来:“是得跟你大哥多学学,以后公司就靠你们了,你大哥这么辛苦等你毕业了也得过来帮他。” 盛初时又看了盛长青一眼:“那得麻烦大哥了。” 盛富康不以为然:“他教你是应该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盛长青神色淡淡,点了点头:“小晏有心学,我会教他的。” 下车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盛初时扶着盛富康坐进轮椅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盛初时用力抱住,盛初时的手指却不小心被轮椅的边角给刮了一下,划出了一道口子还流了血,他不在意地用纸巾胡乱包了一下,把盛富康送上了楼。 盛富康已经很累了,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睡下了,安顿了盛富康之后盛初时也早已饥肠辘辘,从盛富康的卧室里出来就准备下楼去吃饭,却被盛长青拉住了胳膊,盛长青皱眉问他:“你的手?” 盛初时不甚在意地甩了一下受了伤的手指:“没事,已经止血了。” 纸巾还黏在手指上,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盛长青轻抿了一下唇,拉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盛初时很惊讶:“大哥你干嘛?真的没事了……” “你老实待着。”盛长青丢下这句话,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去了。 盛初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盛长青的房间里,从前盛长青对他从来就不假辞色,哪里会像现在这里。盛长青取了碘酒和创口贴来,拉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把黏在手指上的纸巾撕下来。看着他微蹙着眉,神情专注的模样,盛初时的心情格外的复杂,他忽然觉得自己当真有些不认识盛长青了。 他对庄晏这么好,到底图什么? “我没事了,不用这么麻烦吧……” 盛长青充耳不闻,捏着棉签给他的伤口涂抹碘酒,再包上创口贴,等到全部做完才放开他的手,慢慢说道:“这道口子不浅,流了这么多血不能不当回事,晚上你洗完澡再重新擦一次药,记得创口贴一定要贴。” “谢谢大哥,”盛初时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大哥你怎么这么温柔啊?他们都不是这么说的。” 盛长青反问他:“他们?哪个他们?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这个家里的人都说你不好相处,对谁都冷冰冰的,我看很多人都挺怕你的。” “那你怕我吗?” 盛初时犹豫了一下,回答他:“我觉得你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也许是他们都搞错了呢。” “你觉得不是就行了。” 盛长青黑沉沉的双眼里似有笑意弥漫,言语却格外真挚,盛初时总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又琢磨不透盛长青到底什么意思,胡乱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声谢。 盛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下去吃饭吧。” 第十四章 九月之后,盛初时开始到京大念书,他没有住校,只在有课的时候去学校,其他时间依旧在家里陪盛富康养病。 开学之后的第三天,盛初时在学校附近碰到了个许久没见的老熟人,庄晏的那个混账表哥庄小毛。 庄小毛就比庄晏大个两岁,在京大旁边一所不入流的野鸡大学混日子,日常就是吃喝玩乐,自从庄晏回到盛家之后他的日子更好过了,庄和平夫妻俩被卫雪柔弄到了盛氏旗下的一间小公司里挂闲职,不用干活每月还能拿到不菲的工资连水果摊都不开了,庄小毛的零用钱更是翻了倍的涨,身边聚集了一帮小喽啰,完全一副少爷派头。 盛初时停车在路边去便利店买饮料,出门就碰到了庄小毛带了一伙人从隔壁的餐馆里出来。见到盛初时,庄小毛先是愣了一下,大概是没认出他来,在盛初时的视线扫过来时才一个哆嗦,硬着头皮过来跟他打招呼。 盛初时有些好笑,这个庄小毛看着挺浑的实则胆小得很,之前被自己用刀子吓过一次现在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你怎么来了这里?”庄小毛让自己的同学先走了,舔了舔嘴唇,小声问盛初时。 “我?来上课呗,京大管理系。” “京大啊?真厉害。”庄小毛的语气不自觉地有些酸,几个月不见眼前这位表弟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一身名牌开着辆顶级跑车来京大念书,周身的气质都彻底变了,不亲眼见到都不敢相信,果然成了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不一样了。 “听说舅舅舅妈现在都去公司里上班了,不用每天起早贪黑的摆摊了是吗?” “是啊,多亏了盛太太帮忙,我妈说马上过中秋节了,打算送些家乡的土特产去给盛太太,我们也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希望她不会嫌弃。” 盛初时嗤笑了一声,这庄家一家三口还当真被卫雪柔那个女人吃得死死的,要自己真是庄晏,可不就得被她吃定了。 庄小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盛初时的神色,一方面有些怕盛初时一方面又想讨好他,他也并不蠢,虽然以前他没少欺负自己这个表弟,但怎么说都是亲戚,真能巴结住,以后还愁不能跟着吃香喝辣吗? 庄小毛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盛初时的眼睛,他慢悠悠地把饮料喝完,冲庄小毛抬了抬下巴:“你帮我做件事?” “行啊!”庄小毛点头如捣蒜,盛初时肯不计前嫌,他更是求之不得。 “张大军这人的名字听过吗?” 庄小毛面色变了变,老实承认:“听过。” 他成天在外面胡混,认识不少不三不四的社会人士,张大军这个他们那片挺出名的混子头头他之前确实有听说过。 “帮我去打听打听,他背后都是什么人,我是说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金主靠山,懂我的意思?” 盛初时并不觉得那晚上了自己的就是张大军本人,那间豪华vip套房,那粒他捡到的高定袖扣,都不是张大军这样的人用得起的,这种混子表面上看着风光,说穿了不过是有钱人养的打手而已,谁知道他是把自己灌醉了送到了哪个金主的床上,这事不查个清楚,始终叫盛初时如鲠在喉。 “明……明白……”庄小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张大军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没想到盛初时竟然是要自己做这种事情。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盛初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了一声,“你是我表哥,我不关照你还能关照谁?” 盛初时这是给庄小毛画了张大饼,他不像他爹妈自以为巴着盛太太就行,在庄小毛看来盛初时这个盛家少爷显然更有价值,于是咬咬牙答应下来:“好,我一定帮你打听清楚,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盛初时满意地点头,发动车子在庄小毛艳羡的眼神目送下潇洒离开。 刚开学课表上安排的课程还很少,他去学校转了一圈就打算走,离开时收到了邱闵发来的消息,邱闵今天也在学校里,约盛初时晚上一块吃晚饭。 盛初时在大操场附近等了没多久邱闵就来了,风风火火地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来。他已经大四了,基本不用来学校,大部分时间依旧在公司实习,今天是过来交东西给辅导员,正巧碰上了盛初时。 “不错啊你,驾照刚拿到手这就开得像模像样了。” 邱闵随口调侃,盛初时笑问他:“你没开车来吗?” “车子停在公司,我坐地铁来的,知道你会来学校,开学好几天了,你还适应吗?” 盛初时点了点头:“还行,现在课程还不多,跟得上。” “那就好,要真跟不上也没关系,反正舅舅肯定能让你毕业的哈。” “……已经是开后门进来的,要毕业还得开后门我怎么好意思。” 说笑了几句盛初时发动车子,邱闵低下头跟人发微信,盛初时瞥了一眼,他好像在同时跟好几个女生聊天:“喂你脚踏好几条船啊?” “哪里啊,都是同学而已,说要搞什么毕业晚会,非拉上我,麻烦的事情一堆。” “我看你跟她们聊得挺开心的啊?你都快毕业了还没有女朋友吗?” 邱闵笑着撇嘴:“不急。” 盛初时想着邱闵这小子似乎还真的没见他交过女朋友,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挺奇怪的。 于是他又顺口多问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邱闵却反问他:“你呢?” “没仔细想过,看眼缘吧。”他现在压根没有这些风花雪月的心思,以前倒是交过几个女朋友,不过都是玩玩而已,也没多少真感情。 邱闵弯了弯唇角:“是嘛,我的话……喜欢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 “那你岂不是要娶个女神回家?” 邱闵笑而不语,盛初时瞥了他一眼,总觉得有点稀奇,想了想到底没有再追问,压下了心头那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他们找了间西餐厅吃晚饭,走进餐厅时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盛长青也在这里用餐,同行的还有一位非常成熟美艳的女人,盛初时远远看到他们,心中诧异,他问邱闵:“大哥有女朋友吗?” 没有听到邱闵的回答,盛初时转头去看他,却愣了一下,邱闵直勾勾地看着盛长青那一桌,眼神竟阴沉得有些吓人。 “你怎么了?” 邱闵似是终于回过了神,扯了扯嘴角,冷声解释:“那是赵家的大小姐,赵心仪,舅舅确实有意撮合他们。” 赵心怡这位赵家大小姐盛初时当然知道,她是赵家的继承人,非常厉害的女强人,没想到长得还很漂亮。赵家跟盛氏有不少商业上的合作,他爸要是有意联姻强强联合确实不奇怪。 “那挺好啊,我看大哥跟她还挺登对的。” 说是这么说,盛初时心下却不太痛快,盛长青已经够难对付了,如果他真的跟赵家捆在一起,自己对上他将更是难上加难,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第十五章 盛长青并没有看到他们,盛初时他们也没打算过去跟他打招呼,挑了张靠墙角的桌子坐下。 点单的时候盛初时见邱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地往盛长青那桌飘,他随口问了一句:“你很在意大哥跟赵家大小姐联姻的事情啊?” 邱闵神情微滞,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没有,不过我这不是觉得很奇怪嘛,我以为长青哥那样的人,不会选择这样形式的婚姻才对。” “我倒觉得很正常,大哥是公司继承人,肩上责任重,如果这是爸的意思,他肯定不会拒绝吧。”盛初时根本想不出盛长青有什么理由拒绝和赵心怡联姻,更别提赵心怡本人还美艳动人能力出众,恐怕是个男人都很难拒绝得了。 原本兴致很高的邱闵一顿饭下来几乎就没怎么再说过话,盛初时也懒得再多问,快吃完的时候邱闵接了个电话,是他部门经理打来的,说出了点急事要处理,让全体回去加班,叫他有空也过去,盛初时问他:“你要去吗?” “去吧,我总搞特殊化不好。” “那你开我车子去吧,这里离公司还挺远的,这个点不好打车,晚点我再叫车回家。” 盛初时很大方地把车钥匙借给了邱闵,邱闵没有多犹豫接了下来,道了一声谢起身离开。 盛初时又再多点了一份甜品,打算过个半个小时再走。 甜品快吃完时,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修长的手指轻扣了一下桌子,盛初时抬起头,对上盛长青看向他的双眼,故作惊讶道:“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盛长青身边的赵心怡笑问他:“这位是……?” “我四弟,盛晏。” 盛长青示意盛初时:“她是爸的朋友赵叔的女儿赵心怡。” 赵心怡主动伸出了手与盛初时打招呼,盛初时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与她握手:“你……你好。” 赵心怡噗嗤一声笑了:“你别紧张,我跟你大哥也是朋友,你叫我名字吧。” 盛初时乖乖喊了一声“心怡姐”,盛长青问他:“东西吃完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盛初时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好。” 他们先把赵心怡送回了家,一路上盛长青和赵心怡都在谈公事,盛初时坐在车后排认真听着,暗自腹诽盛长青这人实在有些不解风情,大美女当前一点多余的表示都没有,句句不离工作,没意思透了。 赵心怡下车后盛长青忽然转过头来,提醒盛初时:“你坐前面来。” 盛初时愣了一下:“啊?不用了吧……” “你坐过来吧。” 盛初时只得换坐到副驾驶座去,盛长青发动车子,顺口问起他这几天开学了去学校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盛初时随便敷衍了几句,心下好笑还真没看出来盛长青还有做好哥哥的潜质,之前二十几年都做什么去了? “晚上是跟邱闵约好了一起来吃饭?” “你看到了啊?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们呢,他吃到一半被部门经理叫回公司去加班了。” “嗯,你们一进来就看到了。” 盛初时笑了一下:“我们看到你跟人约会,就没有过去打招呼。” “不是约会,”盛长青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跟赵心怡今天约了谈合作项目,顺便一起吃个饭而已。” “哦,不过邱闵说爸想撮合你们,你们看起来还挺登对的。” “不合适,”盛长青的语气似乎更严肃了一些,认真与盛初时解释,“我跟她不合适,不可能在一起的。” 盛初时:“……”他真的不觉得盛长青有任何解释给他听的必要。 “邱闵突然被叫去加班,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你不用去吗?” “不是什么大事,下头的人能处理,不需要我去。” 嘿,他怎么觉得盛长青这硬邦邦的语气是有点生气了呢?自己没说错什么吧?盛初时没有再问,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我有点渴了,能不能靠边停一下我去买瓶水?” 盛长青靠边停了车,熄了火解开了安全带:“我去吧,你等一会儿。” 没等盛初时拒绝他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去,盛初时看着他走进路边的便利店里,轻撇了一下嘴角,这个盛长青,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盛初时随手按开车载音响,翻着座位中间的扶手箱想要换张碟片,片刻之后忽然就停住了手,他打开了头顶上的车内灯,举起从扶手箱里翻到的东西对着灯光仔细看了许久,目光逐渐阴沉了下去。 盛长青回到车里时盛初时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盛长青把买来的矿泉水递给他,盛初时接过往旁边一搁,并没有拧开。 “不喝吗?” 过了一阵盛初时才吭声:“不想喝了。” 盛长青微蹙起眉,目光落在他匿在夜色里的侧脸上,心下一声轻叹,发动了车子。 那之后俩人一路沉默无话,车子开进家中车库,盛长青熄了火,却没有急着下车,盛初时也没有动,沉默片刻,盛长青缓声开口:“你怎么了?” 盛初时摊开手心,手里是一枚镶嵌着钻石的精致袖扣,他轻抿了一下唇,问盛长青:“这是你的吗?” 盛长青的瞳孔微缩,黑沉沉的眼里翻滚着深不见底的情绪:“你知道了?” 盛初时苦笑:“我在夜店打工,得罪了人,被经理逼着陪酒道歉,被人灌醉了,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是在酒店的豪华套间里,浑身都是痕迹,下身痛得几乎走不了路,我在床边的地毯上捡到了一枚跟这一模一样的袖扣。” 盛长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竟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那天他从酒店离开后就发现自己掉了一枚袖扣,便把剩下的那枚顺手扔进了车子的扶手箱里,没想到最后阴错阳差还是被盛初时给发现了。 盛初时瞪着他,几乎咬牙切齿:“大哥,你不需要说些什么吗?” “抱歉,那次我着了身边人的道,被下了药。” “什么人能算计得了大哥你?” 盛长青摇头,并不想解释太多:“是我疏忽了。” “大哥是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就认出来了?要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诉我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过?” 盛长青无言以对,盛初时冷笑出声:“那我是不是该庆幸我被爸给认了回来?不然就只能被你当成出来卖的自认倒霉?跟亲兄弟乱伦的滋味爽吗?” “你别说了。”盛长青皱眉打断他。 盛初时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愤怒,推开车门下了车,快步跑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盛长青才闭了闭眼睛,他弯下腰,在座椅下摸了许久,把那枚被盛初时甩下来的袖扣摸了出来,轻轻握进手心里,许久,低声呢喃:“初时……” 第十六章 盛初时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一张脸,无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愤怒之后就只剩下满腔无处言说的苦涩。这算什么?老天故意耍着他玩吗?死后重生又被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亲兄弟给上了,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只是为了衬托盛长青被他羞辱吗? 只要闭上眼睛那个夜晚发生的种种便不停在脑海里交替翻滚,失控的跑车、冲天的火、被人压在身下撕裂身体的痛,那是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大的噩梦。 锋利的匕首在镜面上用力划出几道痕迹,盛初时很后悔,刚才在车上气极了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顺势捅盛长青一刀子。 洗澡洗到一半时有人来敲门,已经恢复平静的盛初时慢慢擦干净身上的水,随手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拉开门,盛长青就站在门外。 盛初时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沿着脸颊不停往下淌,一路滑进大敞着的胸前,盛长青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盛初时冷淡看着他,没有错漏这不经意间的细节,他嗤笑了一声:“大哥这个点来敲我的门,有事?” “我来跟你道歉,如果你想要补偿,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尽力做到。” “哦,那我让你把你下面那玩意儿阉了你能做到吗?” 触及他讥诮的眼神,盛长青叹气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盛初时心生警惕,嘴上却半步不让:“以前?我们才认识多久,大哥就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没错,我以前确实懦弱,所以总是被人欺负,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气,我被你这么羞辱你还想要我对你和颜悦色?” 四目相对,冗长的僵持过后盛长青忽然抬起了手,盛初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盛长青帮他把大敞着的浴袍拉紧,系好带子,盛初时没有再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嗤笑道:“邱闵他们都说你不好相处,对谁都冷冰冰的爱搭不理,唯独我回家后这三个月你对我一直关照有加,我说大哥,你到底是因为上过我一次所以心怀愧疚,还是说……你食髓知味了?” 盛长青的手停在他的腰间,顿了一下退开了身,他看着盛初时,认真回答他:“你是我弟弟。” 盛初时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膈应他,被盛长青这么一本正经地堵回来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顿时没了再应付他的欲望,下了逐客令:“大哥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这笔账他记下了,迟早要连本带利跟盛长青一块算。 把盛长青请出门,盛初时才觉得渴得厉害,刚才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喝水了结果到现在都没喝上,还跟盛长青废话了这么久。房间里的水壶是空的,只能去楼下拿,这个点楼下已经没人了,盛初时走进厨房里倒了水,习惯性地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惊得他差点把手里的水杯都给摔了。 从身后贴上来的人帮他接住了杯子,低声提醒他:“小心一点。” 盛初时吓了一跳,回头对上盛长青在黑暗中格外灼灼的目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干嘛?吓我一跳。” 盛长青冲窗口的方向抬了抬下颌:“那边。” 不用他说,盛初时也很诧异,这半夜三更的,竟然有人蹲在湖边烧纸!盛初时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瘆得慌,仔细看了许久才看清,蹲在那里往火堆中扔纸钱的人,是盛启丰。 盛初时皱眉看了一阵,冷声问身边的盛长青:“大哥,他半夜在这里烧纸总不会是烧给二哥的吧?” 盛长青的神色也有些难看:“他跟初时关系不好。” 这个更不用盛长青说了,自己和这个神经病老三关系到底如何,没人比盛初时本人更清楚,盛启丰给他烧纸?开什么国际玩笑,除非他就是凶手做贼心虚还差不多。 盛初时斜了盛长青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他:“那大哥你呢?你和二哥关系怎么样?” 盛长青沉默,过了片刻,他回答:“初时很好,是我对他太严格了。” 盛初时:“……?” 盛长青看着盛初时,如墨一般的漆黑双瞳里闪动着点点亮光,声音平静却似乎带着某种坚定:“如果能重来,我会改的。” 盛初时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死都死透了烧成灰了还重来个屁,好吧,他确实换了个身体重来了,但是对盛长青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十分嗤之以鼻,他的视线落回窗外,盛启丰还蹲在那里烧纸,一张一张地往火堆里扔纸钱,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耐心,盛初时越看越觉得奇怪:“难道是烧给他妈的?” 盛启丰的妈是当初盛富康几个情妇里十分厉害的一位,差一点就转正了,不过到底没那个命,后来不知道做了什么惹恼了盛富康,盛富康把盛启丰接了回来却彻底厌弃了他妈,连面都不让他们见,没几年那女人也穷困潦倒病死了。说起来盛富康的命确实硬得很,跟过他的女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自己却越活越风光,生意越做越大,身体不好了也只是这两年的事情而已。 盛长青淡道:“他从来没有去给他妈扫过墓。” 盛初时诧异,一方面是因为盛启丰的心狠绝情,一方面是没想到盛长青看似对谁都不在意,却其实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他还想再问,盛长青却突然拉着他一个转身避到了旁边的墙后去,他被盛长青圈在怀里挤在墙角边,姿势说不出的别扭,盛长青小声提醒他:“盛启丰刚才差点看到了。” 盛初时压着声音讥讽道:“你们是不是都有大半夜不睡跑湖边来吹风的毛病?” “那次果然是你……” 盛初时推他的肩膀:“你别靠我这么近。” 盛长青没有退开,反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在盛初时想要挣扎时贴到他耳边轻声呢喃:“别动,他进来了。” 盛初时瞬间安静了下来,果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推门声,但更清晰的却是近在耳边的盛长青的呼吸,盛初时觉得别扭极了,他又一次闻到了盛长青身上那种有些特别的男士香水的味道,也终于想起来之前到底在哪里闻过。 那晚在酒店的床上,即使他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但身体上的感觉还有萦绕在周身的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和味道却都记得,一点侥幸的可能都没有,那个人确确实实就是盛长青。 过了许久,久到盛初时几乎已经失神了盛长青才退开身放开了他:“他已经上楼去了。” 盛初时没有再理他,与盛长青错身而过,快步离开。 第十七章 半个月以后,某天盛初时在上课时忽然收到了庄小毛发来的消息,说他想要打听的事情已经问到了一些,问他有没有时间见个面。 盛初时跟庄小毛约了在学校里的一间奶茶店见,他收拾了东西直接翘了课,十五分钟后到达奶茶店时庄小毛已经等在那里了,见着他笑得一脸谄媚,与他寒暄:“你看着怎么瘦了不少?我爸妈说让你有时间也回家里来吃个饭,给你做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废话少说,”盛初时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到底打听到了些什么?” 原本还想拉拉家常套近乎的庄小毛只得怏怏闭嘴,说起了他感兴趣的事情:“那个张大军确实认识好些个有钱人,他自己带着一帮子跟班管着几间酒吧和夜店,不过真正的大老板都不是他,他就是个给人打工的,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有话直说干嘛吞吞吐吐?” 庄小毛硬着头皮道:“据说幕后的老板姓盛,就是你们盛家的少爷,我认识一哥们在张大军的夜店打工,看到过好几次那位盛家少爷去玩,张大军对着他就跟哈巴狗一样,那劲儿真是别提了。” 盛初时冷了神色:“盛家少爷?盛家哪位少爷?叫什么名字?” “盛……盛与麟。” 盛氏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盛长青正在与人商议事情,秘书小姐的内线电话打进来告诉他说是盛四少爷来了,想要见他。 “带他进来。”盛长青挂断电话,没有再继续之前的工作,把办公室的人全部打发了走。 这半个月盛初时一直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对着他似乎连装都不屑装了,没想到今天却会主动找上门来。 盛初时背着书包带着鸭舌帽,一副学生仔的打扮,看着还真挺像个半大的少年,盛长青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来,心头那一点起伏的情绪重新归于了平静。 “你今天没上学吗?怎么来了公司里?” 盛初时没有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问道:“你之前说酒店那晚的事情是被身边人算计了?哪个身边人?你那位离职了的前助理吗?” 他让私家侦探查过那位方助理,他原以为对方跟自己的死有关,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如果那位方助理真的帮盛长青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盛长青想必也不会随便放他离开。那位方助理其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只是说是辞职似乎走得不太光彩,离开盛氏后就去了南方,似乎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按理说他跟了盛长青好几年,那么漂亮的履历去了外头随便哪家公司不会抢着要,除非是盛长青不想让他再在这里立足。 盛长青微蹙起眉:“你一定要这么刨根问底吗?” “我吃了这么大的亏,想弄个明白不行吗?” 盛长青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了,你跟我一起去吃饭吧,你想知道我都告诉你。” 到地下停车库时盛初时远远看到邱闵也正上车准备离开,他冲盛长青努了努嘴:“要叫他一起吗?” 盛长青淡道:“你觉得我们说的事情合适说给他听吗?” 盛初时轻嗤了一声,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在他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盛长青小声提醒他:“邱闵……你不要跟他走太近了。” 盛初时意外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盛长青摇了摇头:“我说过,在这个家里对任何人都要心存戒心。” “也包括你吗?” “你最防备的不就是我吗?” 盛初时闭了嘴,盛长青也没有再说,发动了车子。 盛长青带盛初时去的是一间私房菜馆,环境很幽静的地方,菜色都很精致,而且十分合盛初时的口味,盛初时却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不是他?” 盛长青给他盛了一碗热汤:“先吃东西。” 盛初时差一点想把汤碗盖他脸上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喝完汤,又把每道菜都夹了几筷子,盛长青才平静解释道:“是他,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会被人买通给我下药。” 盛初时用力握了握拳:“买通他的是谁?盛与麟吗?” 盛长青看着盛初时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是盛长青最不愿意看到的:“你都知道了。” 盛初时冷笑:“把我灌醉带走的人叫张大军,是盛与麟身边的一条狗,盛与麟要只是想搞你张大军手里的人多得是随便送谁去都行,偏偏他们选上了我,是不是在那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我是爸的儿子?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想要恶心你?” 盛长青沉声解释:“在初时出事前,爸已经说了会接你回来,因为初时的丧事才晚了几天,他们应该确实知道的,也是故意的。” 盛初时暗自皱眉,他死之前他爸有说要接个私生子回家吗?他怎么不知道,或许只跟盛长青说过吧,盛富强那一家子会知道也不奇怪,只是这用心未免太险恶了一点。 庄晏和盛长青是亲兄弟,盛与麟却偏偏设计让他们乱伦,盛长青这样的把柄落在他们手里,可想而知有多被动。 “你发现是盛与麟做的,那你做了什么?大哥你应该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他吧?”盛初时这话是质问,还带着点嘲讽,被人这么算计,他不信盛长青会无动于衷。 盛长青给盛初时夹了一筷子菜,冷淡道:“他的丑事更多,他不能拿我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他动你,你不用担心。” 盛初时确实不担心,这种不长脑子的事情他并不觉得是他们那位二叔做出来的,十之八 九就是盛与麟自己打的馊主意,可惜盛与麟那小子是个草包,盛长青要治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难怪上次在公司碰上那小子阴阳怪气的,大抵是想看笑话又没胆子再动盛长青,只能来恶心自己。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长青摇头:“告诉你你能怎样?你还要去报复他吗?” 你说对了,盛初时还确实打算跟盛与麟那个王八蛋清算这笔账,不管盛长青已经对盛与麟做了什么那都是他做的,自己这口恶气怎么都得出了,他得亲自回敬回去才算完。 盛初时撇了撇嘴,他想做什么自然不会告诉盛长青,盛长青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你不要再生事端了。” “怎么会,”盛初时扯开嘴角似笑非笑,也给盛长青夹了一筷子菜,“大哥你不用操心,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就是了。” “你刚回家来的时候又胆小又内向,现在倒是变了很多。” 盛长青仿佛只是随口的一句感叹,盛初时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那是因为刚回家的时候跟家里人都不熟,还是大哥觉得我应该表现得胆小内向才好?”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盛长青看着盛初时,认真说道,“做你自己,不用压抑自己的本性。” 盛初时觉得这话有些怪,尤其是盛长青看自己的神情更是莫名地叫他不舒服,想了想,他说:“大哥,之前的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可以吗?” 盛长青看着他,黑沉沉的双瞳里似有什么情绪彻底沉溺了下去:“好。” 第十八章 傍晚,盛初时出门的时候正碰上盛长青回来,他随意点了一下头就要走,盛长青叫住他:“你这个点去哪里?” “去找朋友玩。” “晚上出去玩?” “我已经成年了,大哥你是不是管太宽了?” 盛初时没有再搭理他,坐进了驾驶座里,车子开出去一段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盛长青似乎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盛初时嘴角微撇,加大了油门。 这个城市的夜生活总是很丰富的,盛初时一走进夜店的门,就听到里面喧嚣的靡靡之音,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恍若隔世。 十分有眼色的服务生见他一身名牌,热情地迎了上来,盛初时丢下句“我找人”,径直上了楼。 一个小时之前他收到庄小毛发来的消息,说盛与麟今天来了这里,正和张大军在包间里喝酒,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安排妥了。 但盛初时会走进这夜店里面来却是因为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了盛思嘉,她也跟着几个人一起来了这里。据庄小毛的哥们说这间夜店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私底下搞了不少见不得人的龌龊交易,盛初时有些担心盛思嘉会碰上麻烦所以跟了进来。 二楼全是ktv包间,盛初时一边找人一边给庄小毛发消息,庄小毛的哥们是这里的一个小经理要找人肯定比他方便,没几分钟庄小毛就回复过来,给盛初时发了个房间号,说这间房里确实有不少娱乐圈里的小大明星在开party,似乎是在给一个导演庆生,他要找的人或许在里头。 盛初时直接推门进去,偌大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人,男男女女贴在一起放浪形骸醉生梦死,好些个都是荧幕里看着眼熟的面孔。屋子里光线很暗,大多人又都喝醉了,并没有人注意到盛初时,他四处扫了一眼,很快便发现了坐在沙发里正与人说话的盛思嘉。 盛思嘉身边的男人掐着她的手腕想要把手里的酒杯塞给他,盛思嘉不耐烦地推拒,俩人似乎起了争执,那男人扬手给了盛思嘉一巴掌,不过因为喝醉了手打歪了被盛思嘉给躲了过去,盛思嘉猛地站起了身,在周围人的尖叫声中拎起茶几上的洋酒从男人的头上浇了下去。 “你个婊 子做什么呢?!都出来陪酒了还装模作样给谁看!” 男人气得发了疯,扑上去就要打盛思嘉,旁边的人纷纷避让开,盛初时快步上前去一脚把人给踹了开。 他这一脚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那个男人被他踹得把茶几都给撞翻了,满桌子的酒瓶子酒杯摔了一地,男人狼狈地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爬都爬不起来。 头顶的大灯亮了,一房间的人都停下了嬉笑,诧异看着眼前这一幕,被盛初时扶着的盛思嘉脸色十分难看,双目通红地瞪着还趴在地上骂娘的男人,过生日的导演面色铁青:“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闹什么闹?不想玩就出去!” 盛初时冷眼扫了一眼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冷笑了一声:“这里都是些什么衣冠禽兽?” 话一出口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有人想要上来动手揍他,夜店的服务生听到声音进来问他们在做什么让他们要闹事去外面,盛初时冷声示意对方:“叫你们经理来。” 那服务生看他不好惹穿着打扮看着又不像普通人,犹豫了一下拿起对讲机。 “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有人愤愤不平指着他鼻子就要骂,盛初时举起手机拍了张照:“你继续骂,反正怕影响公众形象的是你们又不是我,一会儿记者来了闹得鱼死网破我看谁更倒霉。” 他这话确实有一点震慑力,毕竟这里不少人都是公众人物,并不想惹这个麻烦。 被盛初时护在身后的盛思嘉诧异地看着他,盛初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盛思嘉笑了,这才像他们盛家的人,她就是看不惯他刚回家时那老实窝囊的样子。 五分钟后夜店经理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不由地直皱眉头,盛初时指着已经被人扶起来却一直嚷嚷着要弄死他们的男人告诉经理:“这个人在你们店里猥亵我姐姐,我要报警。” 夜店经理脸色难看至极:“你打了人警察来了怕是不好办,不如你们私了吧。” 盛初时挑高一眉:“私了?你说得轻巧?没看这里这么多人一个个都咬牙切齿想要动手吗?” “她是你姐姐?你是谁?”坐在导演身边的年轻男人忽然开口,他一说话原本很暴躁的导演都闭了嘴,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才是这间房间里最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盛初时看着他,似笑非笑:“我姓盛。” 话一出口,不仅那年轻男人变了脸色,连那位夜店经理也慌了:“您是……?” 盛初时冷眼扫向他:“你不如你去问问你们老板,他堂妹在他自己的场子里被人欺负了,这笔账要怎么算。” 当然盛初时知道盛与麟并没有空过来,他这会儿正风流快活呢,哪有时间顾得这些事情。 十分钟后房间里清了场,连夜店经理也被请了出去,只剩下盛初时盛思嘉和那个叫方琪的年轻男人。 方琪一改刚才被人捧着飘飘然的嘴脸,点头哈腰地给他们两个赔酒道歉,这人盛初时其实熟悉得很,是他以前经常一起玩的一个狐朋狗友,家里开影视公司的,也很有几个钱,但跟盛家这种真正的豪门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盛思嘉压根不给他面子,嗤道:“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狗腿子。” 方琪有苦说不出,他怎么知道巴巴凑上来想要讨个角色的十八线小明星其实是盛家大小姐呢,否则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得罪,回去还不得被他爹给拆了。 盛富康非常反对盛思嘉混娱乐圈,当然不可能给她任何支持,盛思嘉自己也倔,在外面从来不提自己的出身,连名字都是用的艺名,单打独头混了好几年事业都没什么起色。 盛初时其实也一直看不上她做这个,但死了一次之后发现这个家里只有这位同胞亲妹是真正念着他的,他怎么都得护着她。 “要不你干脆签我公司来,我用最好的资源力捧你保证把你捧红怎么样?” 方琪笑嘻嘻地向盛思嘉献殷勤,换回的只有盛思嘉的白眼,盛初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忽然换了个话题:“你跟我二哥以前关系挺好的吧?” 话一出口盛思嘉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不解地看向盛初时,方琪愣了一下,叹气道:“是还不错,二少他……唉,可惜了……” “二哥出事那天,你是不是也在现场?当时你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盛思嘉猛地瞪向方琪,方琪整个懵了:“没……没有啊,怎么了?” 第十九章 面对盛初时和盛思嘉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目光,方琪苦着脸想了半天告诉他们:“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就是喝了点酒,但看着很清醒,而且那天刚开始天气还挺好的……” 盛初时打断他:“是你打电话叫他去赛车的吧?” “我哪里知道会出那样的事情,”方琪抹了一把脸,“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叫他去啊,这件事情确实有我的责任,这几个月我也吃不好睡不好的……” 盛初时很想翻白眼,心说你带着一帮大小明星来夜店明明玩得很开心,没见你哪里吃不好睡不好了。盛思嘉猛地站起了身,红着眼睛丢下句“我去下洗手间”,转身离开。 盛初时眯起眼睛看着方琪,方琪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嘀咕着之前就听说盛家新认了个少爷回来,没想到还是个不太好惹的主。盛初时倒并不怀疑他,方琪跟他无冤无仇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似乎没什么理由对他动手:“姜晓慧呢?她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你帮我问问,我知道你问得到,她之前是你公司的签约模特,肯定有认识的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方琪一脸苦大仇深,也不知道这个才刚回盛家的小少爷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么多的事情,不过今天他自己理亏在先得罪了人家,只能答应下来帮这个忙:“我尽量吧,问到了给你回消息。” 盛思嘉回来时方琪已经走了,她坐下来,冷淡问盛初时:“你怎么知道的?关于盛初时的事情?” “听家里人说的,你不是说觉得二哥的死因有可疑吗?爸他心里其实也有疑虑,就让我帮着查查看,这个家里只有我是新来的,我查不会让人怀疑,不过这事你别去他老人家面前提了,他不高兴听。”盛初时随便找了个借口。 “没想到你才回家几个月就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比我这个做了他二十几年女儿的还管用,你倒是厉害。” 盛初时笑了笑:“思嘉姐,我好歹刚才帮你解了围,你都不跟我道声谢吗?” 盛思嘉别别扭扭地哼了一声:“我根本不想让人知道我是盛家的人,谁要你这样解围。” “你要不是仗着自己富家千金的身份,就不会敢拿酒去泼人,我听人说你混这行也好几年了吧?爸又不喜欢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盛思嘉神色黯然:“他越是不喜欢我就越是想要做出成绩来给他看……” 千金大小姐跑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跟人赔笑就为了换一个可能的试镜机会,盛初时对此实在不敢苟同:“爸想你正经把书读完。” “然后呢?”盛思嘉斜眼睨向盛初时,“进公司?仰仗着盛长青的鼻息过活?” “迟早要分家的,到时候爸总不会亏待了你。” “你倒是挺敢说,”盛思嘉冷嗤,“听说你跟他走得挺近是吗?怎么?你也想巴着他?” 盛初时有些意外,盛思嘉几个月都不落家没想到对家里的事情也并不是一无所知,他跟盛长青算走得近吗?盛长青对他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却是因为那难以启齿的原因。 “我没有想巴着他,但也不想得罪他,在这个家里我对谁都这样,不然我一个刚刚进门的私生子怎么立足?” 盛初时这么坦然盛思嘉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还挺懂眼色。” 盛初时无奈一笑,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庄小毛两分钟前发来消息,说他那边快完事了,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盛初时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去门口等我,我去拿车。” 夜店后面的露天停车场里,庄小毛正躲在角落里打哆嗦,盛初时走过去,庄小毛满头大汗,见着他如蒙大赦,压着声音道:“你总算来了,他们刚办完事,我看他一时半会起不来。” “干得不错。”盛初时声音冷淡。 “不过你到底要干嘛啊?”庄小毛惴惴不安。 “你不用管了,走吧,别让人看到。” 盛初时走到盛与麟的车边,这家伙正醉趴在后座里呼呼大睡,刚跟人玩完车震裤子都没穿上,盛初时让庄小毛的哥们买通了个陪酒女把他灌得烂醉又哄着他来了停车场玩了场车震,为的就是现在。 盛初时承认自己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个性,原本还打算在这个家里低调做人尽量不惹事,但盛与麟的作为实在触到了他的底线,他不是盛长青,不想忍也忍不下这口气。 轻轻拉开车门,盛初时抽出随身带的匕首,锋利的匕刃贴上了盛与麟的命根子,手起刀落。 在醉鬼痛呼出声前,盛初时已经迅速退出了车外,从一旁的小路快步出了停车场。 去隔壁街拿了车,他不紧不慢地开到夜店门口接上了盛思嘉,盛思嘉的心情依旧不太好,盛初时问她是回家还是回她自己的住处,盛思嘉摇了摇头:“不回家。” 盛初时无奈,问了她住的地址,把车开了过去。 路上他接到盛长青的电话,挂起耳机按下了接通,盛长青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盛初时看了旁边的盛思嘉一眼,轻咳了一声:“马上就回。” 盛长青提醒他:“小心开车。” “行了,我知道,挂了。” 他挂断电话,盛思嘉冷哼:“谁这么关心你回不回家?盛长青?” “……是啊。” “他还真关心你啊,你跟他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盛初时:“……” “不想说算了,你小心被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盛初时有一点好奇:“你真的觉得二哥的死跟他有关吗?就只因为维修厂的老板认识他身边的人?” 其实这事盛初时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盛长青的态度太古怪而且看起来确实一点不心虚,要么就是他演技实在太好了。 盛思嘉陡然拔高了声音:“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古古怪怪的,谁都有可能,在没有确实证据前,所有人都有嫌疑。” 盛思嘉瞪他一眼:“你觉得我也是?” “不是啊,我相信你。”盛初时笑着安抚她,就不说盛思嘉为了他的事情着急上火,他们虽然从小打到大,但这个家里最不可能害他的就是盛思嘉,这一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盛思嘉懒得再搭理他,盛初时把她送到目的地,下车之前盛思嘉没好气地又说了一句:“你还是离盛长青远点吧,他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知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盛思嘉气哼哼地下了车,甩上了车门。 盛初时无奈一笑,发动车子离开。 第二十章 进家门的时候盛初时发现玄关的灯是亮着的,有人特地给他留了灯,他正想着谁这么好心,裹着一身浴袍的盛长青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四目相接,盛初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你给我的留的灯吗?谢谢。” “你去哪了?” “出去跟朋友玩。” “去了什么地方?” “……大哥你管的太宽了。” 盛初时冷声提醒了盛长青一句便不想再搭理他,换了鞋打算上楼去,错身而过的时候却被盛长青攥住了胳膊。 “你干嘛?” 盛长青看着他,眉头微蹙:“一身的烟味酒味,喝了酒还开车回来?” “我就喝了一口,没什么关系。”盛初时不怎么在意,他确实就是在方琪给他赔罪的时候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从前这种事情也没少做,他对自己的酒量一向很有自信。 盛长青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一些:“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盛初时直接翻了白眼,他在盛长青面前确实已经懒得装了:“你管我。” 盛长青掐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深深看着他,黑沉沉的双眼里翻滚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盛初时不耐烦地皱眉,僵持片刻后到底还是盛长青放开了手,盛初时没有再理他,径直上了楼去。 半夜盛初时饿了下楼来找吃的,路过客厅瞧见落地大玻璃门外面有人在抽烟,影影绰绰的一点火光,起先他以为是老三那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再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盛长青,他还穿着之前那身浴袍,也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多久。 盛长青听到动静转过身,他们隔着一扇玻璃门四目对上,盛初时想装作没看到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大哥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盛长青在手边的烟灰缸里碾灭了烟:“睡不着,刚才……你生气了?” “也没有,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该喝了酒又开车。”盛初时还是给了盛长青一个台阶下,为这点小事跟他闹翻实在划不来。 难得的盛长青竟然笑了一声:“你明白就好。” 盛初时心里莫名地有些不爽,转身回了里面去,去厨房找吃的东西。 家里厨师做饭的真正厨房在别墅后面,这里的这个小厨房从来不开火,只放些水果饮料点心,但这些东西大多不会过夜,所以盛初时翻了半天都没找到真正能饱肚子的。 “想吃宵夜就叫人起来做。”盛长青跟进来,小声提醒他。 盛初时没好气:“这半夜三更的,人家也要睡觉,这会儿把人叫起来做宵夜,背地里不定怎么说我这个新进家门的私生子娇气呢。” “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做。” “海鲜面。”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坐在餐桌前,美滋滋地往面碗里加了两勺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家里的厨子做这个海鲜面是一绝,盛初时尤其喜欢拌了醋吃,盛长青看着他的动作,嘴角牵扯开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即使没什么胃口,也陪着他一块吃了起来。 吃饱了以后盛初时又跑去酒柜里翻了瓶上好的红酒来,在盛长青面前晃了晃:“要喝酒吗?” 盛长青不置可否,盛初时就当他默认了,去厨房找了两个酒杯和几根蜡烛来,他没有开灯,只点上了蜡烛,将酒倒出来,在烛光摇曳中笑着举杯冲盛长青示意。 盛长青怔怔看着他,烛火映在他的双瞳里,那里面也仿佛有簇火在跃动。 见盛长青不动,盛初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大哥不给面子啊?” 片刻之后,盛长青终于在盛初时期盼的目光下举起了酒杯。 鲜红的酒汁缓缓倒入嘴里,沿着喉咙滑下,盛初时的喉结上下滑动,舌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沾到的汁液,眯起眼睛细细品味,似是很享受。盛长青的眸色沉了沉,嘴唇轻轻触碰酒杯,像是在虔诚亲吻他渴求已久的宝贝。 盛初时轻笑了一声,晃着手中的酒杯,喃喃自语:“这种酒开一瓶要好几万,以前我打工的夜店里都很少有人开得起,有钱人可真好啊……” 盛长青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盛初时叹气:“可惜命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命好,生下来就是富家大少爷,比如你,和这个家里的其他人,可我呢,苦日子过了十八年,好不容易被认回来,还得小心翼翼做人,努力讨好别的人,看人脸色过活。” 盛长青放下了酒杯,皱眉道:“你的命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好了。” “是啊,前段时间我看到许久没见的表哥,他可羡慕我了,以前他总是欺负我,现在却得反过来巴结我,可是那是在外面,在这个家里,我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比你们要低一等是不是?” 盛长青声音淡淡:“你别这么想……私生子,我也是,我和你一样也是后来被认回来的,并不是什么天生的大少爷。” 盛初时噗嗤一声又笑了,真难得,盛长青竟然肯承认这个一直以来他以为他都很避讳的事实,他歪着头一手撑着脑袋盯着盛长青没有多少表情的脸打量,隔了一层朦胧的烛光人看着有些不真切,只有盛长青的那双眼睛似乎格外的亮。 “大哥……那你嫉妒二哥吗?” “我为什么要嫉妒他?” “因为你跟我都是私生子,但他不是,他没你有本事但爸却想把公司给他,其他人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你就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辛苦这么多年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盛长青的眸光微动,举起杯子抿了一口酒:“不嫉妒。” 盛初时挑眉:“我不信,你又不是圣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啊?” 盛初时站了起来,往前一步弯腰凑近到了盛长青面前,距离很近,他们的鼻尖几乎贴到了一起,带着酒香的呼吸交融在了一块,盛初时的眉眼弯弯:“你现在当然不嫉妒他,他已经死了啊,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 盛长青抬起手,手指轻轻摩挲着盛初时略微发红的眼角,目光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唇上,许久,才轻声道:“你喝醉了。” “我哪有啊。”盛初时嘟嚷了一声,手指勾着盛长青的浴袍领子,点着他的胸口,“你扪心自问,二哥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很痛快?” “你觉得我是吗?”盛长青目光沉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醉眼朦胧嬉笑不停的盛初时。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 盛初时哼哼着坐了回去,继续给自己倒酒,他似乎确实喝醉了,软绵绵地歪靠在桌子上说胡话。盛长青起身走了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还能动吗?” 盛初时仰起头,冲着他傻笑:“你抱我啊?” 盛长青弯下腰,勾住他的背和腿,利落地把人抱了起来,盛初时顺势靠进他怀里,小声嘟囔了几句什么,很快就脑袋一歪,靠着盛长青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盛长青无奈轻叹,步履沉稳地抱着人上了楼去。 把盛初时放进床里,他的眼睛依旧是紧闭着的,满脸的红晕,大概真的已经睡着了,盛长青没有开灯,只是坐在床边借着窗外洒进来的一点亮光专注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明明哪里都不一样了,但盛长青知道躺在这里的人就是他,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 许久之后,他弯下腰,在盛初时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轻吻。 关门声响起后盛初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明的眼中再无一丝醉意,只余讥诮。 盛长青竟然真的对庄晏动了这种心思,多么可笑。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盛与麟出事进医院的消息就传到了盛家大宅,在自己开的夜店停车场被人给割了命根子,这事说出去即滑稽又丢人,肯定是不能外传的,但家里这些人也瞒不住。 盛富康听罢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他自己的几个儿子他都没有多少精力管了,更别提其他,唏嘘了一阵也只是让卫雪柔、盛长青和盛初时代他去医院探望就不再过问。 盛富康的特助刘文涛陪他们一块过去,他是盛富康最信任的心腹,盛家的事情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盛与麟出了事也是他第一个收到的消息。去的车上卫雪柔故作担忧地叹气:“与麟这孩子也真是的,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报复,文涛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坐在副驾驶座的刘文涛语气恭敬地回答她:“还在查,这事确实有些麻烦,露天停车场只在入口处装了监控,没有拍到疑凶,与麟少爷自己又喝多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与麟少爷在外的人际关系比较复杂,仇家什么的不好说,查起来确实比较困难。” 他这其实已经说得很委婉了,所谓人际关系复杂说白了就是盛与麟这厮在外风流债太多,招惹过的男男女女无数,大着肚子上门来认亲的就有好几次,人尽皆知,被人这样报复其实并不出人意料,传出去也不过是他们盛家又给人平添了份茶余饭后的八卦笑料而已,没有人会同情。 盛初时垂眸,遮去了眼里那抹幸灾乐祸的冷笑。盛长青则眉心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医院里,盛与麟还昏迷不醒,盛富强带着老婆和大儿子盛与麒都在,几个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卫雪柔去安慰不停抹眼泪的盛富强老婆,盛长青把盛富康的话转达给盛富强,顺口问了问盛与麟的情况。 盛与麟还算命大,昨晚他虽然醉得不省人事,但生生被割掉命根子还是把他给痛醒了,看守停车场的保安很快就被他的痛呼声给喊了过去,因为送医及时那玩意儿算是保住了,重新接上后肯定不如以前好用就是了,但好歹还勉强能传宗接代。 盛初时嘴角微撇,可惜了,算他走运。 盛长青问有没有抓到疑凶,盛富强面色铁青,即愤懑又恨自己儿子太不争气,说是最后跟盛与麟在车上风流快活的陪酒女哭哭啼啼地表示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她干的,她就是做完看盛与麟醉死了就自己先走了,而且她离开停车场的时候出口处的监控是有拍到的,在出事前至少半个小时,确实赖不到她身上。 盛初时对此并不担心,那个陪酒女是庄小毛的哥们特地挑的,胆子很大的一个女人,他钱给的也多,而且只是让她灌醉盛与麟陪盛与麟玩一场车震,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会多说没必要的事情自找麻烦。 这事说到底很大可能就是盛与麟自己惹出来的风流情债,恐怕到最后都查不出些什么来,丢人却是真的。 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盛与麒忽然开口,问的却是盛初时:“我听人说你昨晚和思嘉也去了店里,还跟店里的客人起了冲突是吗?” 这个盛与麒比盛长青还大两岁,也很有本事,只因为盛富康才是公司最大股东董事长,所以他只能屈居盛长青之下做个副总经理。盛初时一直觉得他连性格都跟盛长青挺像的,心机深沉不动声色,从前盛初时和他关系就很一般,不过盛初时也不怕他就是了。 盛与麒看向盛初时的眼神带着审视和质疑,盛初时点了点头,半点不心虚地回答他:“本来约了跟朋友玩,后来看到思嘉姐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店里去担心她会出事就跟进去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被人逼着灌酒,我过去帮她就跟人起了冲突,后来我们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九点半左右吧,大概。”盛初时故作紧张地反问他,“与麒哥你问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与麟哥的事情跟我无关的啊,我是担心思嘉姐才去店里的。” 盛与麒冷淡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盛富强听着他们三言两语的对话也怀疑地瞅了盛初时一眼,但见他一副担惊受怕的小绵羊模样,虽有疑惑心思转了几转到底还是打消了顾虑。 回去的路上卫雪柔也问起了盛初时昨晚的事情:“之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你和思嘉昨晚也去了与麟的店里?” “……思嘉姐不让我说,她觉得这事不大光彩。”盛初时小心翼翼地回答她。 卫雪柔显然有些恼火,她十分不乐意看到盛初时与这个家里其他人走得太近,尤其是那个总是当着面下她脸的盛家大小姐,但碍着盛长青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着痕迹地瞪了盛初时一眼,没有再问。 盛初时毫不在意,卫雪柔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他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回到家盛初时才坐下没多久盛长青就来敲了他的房门,盛初时心知躲不过,开门放了他进来。 盛长青眉宇沉沉,眼里似有担忧:“昨晚的事情,是你做的?” 盛初时装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说了我就是看到思嘉姐……”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 盛初时两手一摊:“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原因呢?” “明知故问。” “你的报复心就这么重?明知道讨不到好也要做这种事情?你真的不怕他们会发现吗?” 盛初时轻嗤:“你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凭什么那个王八蛋算计你要把我搭进去?发现了又能怎样?你之前不是说不会让他动我的吗?现在说话不算话了?再说还有爸在呢,大不了就把真相告诉爸好了。” 盛长青很无奈,事实上盛与麟在他这里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了也确实不敢再轻举妄动了,但是他没想到盛初时会这么睚眦必报,而且是用这样的方式:“你以后绕着他们走,少再去招惹二叔那一家子。” 盛初时不以为然:“我没想到大哥原来这么没有种,你怕了他们吗?” 盛长青沉声提醒他:“小心一点总没错,人心能险恶到什么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 “比如?” “比如初时的死。” 盛初时的神色瞬间冷了下去:“你是想告诉我二哥的死跟二叔他们有关?” 盛长青摇头:“我还不确定。”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还没有你的嫌疑大呢,”盛初时冷笑,“就不说你身边的人和维修厂老板的关系,单说杀人动机,我听人说二哥出事之前爸已经有意把他调去战略投资部做经理,那级别可就跟盛与麒一样了,仅在你之下,公司里又疯传爸有意培养他做接班人,怕是这个在你之下也只是一时的,他死了你受益才是最大的,盛与麒和二叔他们能得到什么?看着你的总经理位置越坐越稳以后直接接任董事长吗?我看他们应该更希望你和二哥对上,你们两个斗起来他们才能渔翁得利不是吗?他们又怎么会直接弄死了二哥?” “最后接任战投部经理的是二叔的人,董事会投票通过的。” “那又如何?只要爸还活着,只要没有第二个盛初时,他们就不可能凌驾于你之上!” 冗长的沉默后,盛长青上前一步,抬起手按住了盛初时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害死初时的人不是我,只要你肯信我,我会找出凶手。” 第二十二章 盛与麟的事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本身这事就十分不光彩,也不好大张旗鼓去查,再者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使盛与麟自己也怀疑盛初时甚至盛长青,心里恨得再牙痒痒拿不出证据来就是白搭,盛富强第一个就不会允许他再轻举妄动。 月底的时候盛长青要去南方出一趟差,视察南方几个省分公司的工作,抽调了公司几个中高层陪同,还在实习的邱闵主动提出跟着一起去,盛长青原本没答应,后来邱闵回家求了盛富康,盛富康开了口说让他跟着去长长见识,盛长青只能妥协。 盛富康叫盛长青来谈话让他带带邱闵时盛初时也在旁边,他知道盛富康一直对邱闵视如己出,何况邱闵也不会对未来的继承人有什么威胁,培养得好了反倒是一个助力,盛富康应该很乐见邱闵和盛长青走得近一些。只是盛初时看着盛长青虽然嘴上答应却颇为冷淡的神色,就知道他应该并不想惹这个麻烦。 邱闵得知盛长青答应了后却很开心,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做功课收集资料,盛初时从前从来不知道他对工作会有这么大的热情,又或许他觉得,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邱闵这个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出发前一天,邱闵在学校跟人打篮球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了,进了医院,南方之行彻底成为泡影。 盛初时收到消息后去医院看了他,邱闵的情绪很低落,阴着脸一言不发。 盛初时只能安慰他:“医生说你的骨折不是很严重,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别这么丧了。” “长青哥呢?”邱闵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怎么没来看我?” 盛初时平静地看着他阴沉的面色和晦暗的眼神,片刻后,他说:“我不知道,大哥来不来不是我能决定的。” 邱闵用力抿了一下唇,改了口:“抱歉,我有点失态了。” 盛初时慢条斯理地削了个苹果递给他:“你安心养伤吧,爸说让你不要再去想公司里的事情了,养好腿伤要紧。” 走出病房时,盛初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重物砸向墙壁的声音,轻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终于确定邱闵真的跟他认知中的那个表弟不太一样了。 邱闵去不了了盛富康却提出来让盛初时跟着过去,盛初时听到这个提议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爸我还要念书呢。” “长青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星期,耽误不了什么,你跟去开开眼也好,顺便让下面公司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 没等盛初时再说,就在旁边的盛长青先答应了下来:“我会安排好,也会照顾好小晏。” 盛富康乐呵呵的,似乎很高兴他们兄弟俩关系处得不错。 走出盛富康的房间,盛初时主动叫住了盛长青,似有话要跟他说。刚准备开口手机就响了,他先接了电话,是邱闵打来的,让他明天去医院给他把游戏机带过去,盛初时回答他:“我让司机给你送过去吧,爸让我明天跟大哥一起去南边。” 那头的邱闵没有再说什么,盛初时只隐约听到加重了的呼吸声,再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盛长青皱眉看着盛初时,盛初时摇了摇头,问他:“爸为什么会想让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想去吗?” 上一次,盛长青跟他保证会把杀害他的真凶找出来,盛初时明知道他不可信,甚至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立场得到盛长青这样的保证,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在那个瞬间,他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相信他,相信盛长青。 “我去能干嘛啊?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我教你。” 他们一起走到了另一侧走廊尽头的大露台上,盛长青靠在护栏边点了根烟,似是放松了下来:“你跟我离开一段时间也好,二叔他们最近一直在盯着你,先出去避避风头吧。” 盛初时“啧”了一声,然后笑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啊?” 烟雾缭绕中盛长青的目光更显深邃,他看着盛初时,顿了顿,轻声说:“是。” 原本想挖苦他几句,但想到那晚那个烙在眉心的吻,盛初时忽然有些心虚了,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去医院看邱闵,他问我你怎么没去看他,他似乎对你挺上心的。” “我跟他没关系。”盛长青淡道。 “怎么没关系,”盛初时睨着他,似笑非笑,“好歹也是表兄弟一场啊。” “嗯。” 盛初时:“……”他发现盛长青这人有的时候真的很难跟上他的脑回路。 “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跟他走太近。” “原因呢?”盛初时其实很好奇,邱闵确实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又或者现在的他才是他的本性,只因为自己现在是庄晏不是盛初时,所以他在自己面前不会过多伪装自己? “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无害。” “哦……”盛初时拖长了声音,忽然往前了一步,凑近盛长青,笑着与他耳语,“邱闵他不会是暗恋你吧?” 盛长青瞳孔微缩,微侧过头,目光触及近在眼前的雪白脖颈,眸色更沉了一些。 见盛长青不答,盛初时觉得没趣,就要退回来,盛长青却抬起手,用力按住了他的一边肩膀,盛初时愣了一下,讪笑道:“我开玩笑的。” 其实不怪他会这么想,邱闵对盛长青的在意确实太过明显了些,之前他们看到盛长青和赵家千金吃饭时邱闵的反应就已经让盛初时觉得很不对劲了,更别提这次他从期待到落空的南方之行,盛初时甚至觉得邱闵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毕竟,盛长青是真的对他起了心思,亲兄弟、表兄弟,也真不怕气死老头子。 盛长青的手收紧又松开,到底是放开了他:“总之,你听我的话,离他远点。” “好嘛,我听你的就是了。”盛初时答应得很爽快,不用盛长青提醒他也没打算跟邱闵走太近,之前是不想牵连他,现在却是觉得有必要防着点。 盛长青温声提醒他:“一会儿吃完饭把行李收拾一下吧,我让人给你买机票,明早的飞机,晚上早点睡。” 盛初时眨了眨眼睛:“我真的不懂啊,也不像邱闵事前做了功课,你带我出去我得给你丢脸了。” “不会,”盛长青嘴角溢出一抹难得的笑意,“你对自己没信心?” “盲目自信就是自大了。”盛初时小声嘟囔。 “我相信你,你跟着我,我总不会让你丢人。” 盛初时微怔,也笑了:“好,谢谢大哥。” 第二十三章 早晨九点的飞机,七点半盛初时和盛长青就一块到了机场,这次一起去南方的加上他们一共有八个人,除了盛长青的助理和秘书,其余的公司中高层也都是他的亲信,不过他并没有带上那位严经理一起。 盛初时看了一圈,确实都是盛长青的自己人,有两个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盛初时心中暗叹自愧不如,他进公司一年多一直浑浑噩噩地混日子,唯独就发愤图强了那一回结果也搞砸了,身边能用的人还都是他爸的老人,和盛长青差的又哪里只是一星半点。 大家都已经提前得到消息盛初时也会去,对他都很客气,但又都没怎么当回事。在所有人眼里看来这位新冒头的少爷虽然得宠但年纪还是太小了些,说句不好听的盛富康的身体能不能撑到他毕业都是个未知数,到时候公司早就易了主,哪里还有他的立足地。 当然,要是盛长青也看得上这个弟弟就另说了。 时间还早,盛初时在vip室坐下后就开始打哈欠,咖啡杯递到手边,盛初时有些诧异地抬眸,对上盛长青的眼睛,仿佛在那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看到了些许暖意,他笑了一下,接过杯子:“谢谢大哥。” 盛长青在他身边坐下,他手里也端着杯咖啡,全黑的,看着就苦。盛长青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轻抿了一口后放下杯子,打开了笔记本看文件。 盛初时凑过去跟他一起看,全是分公司报过来的各种资料和报表,东西非常多,真要全看怕是一个月都看不完。 盛氏集团成立几十年,经过几代人的经营早已是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涉足的行业方方面面,但主业依旧是金融和房地产,不过相比北方,在南方各省的根基相对要薄弱不少,集团的发展重心也一直在北方,当然这种状况已经有了逐渐转变的趋势,粤省的千亿大项目就是一个契机。 也所以这一次盛长青才会带着亲信亲自过去视察工作,盛初时小声问他:“你不是已经把粤省的项目全权交给了二叔和盛与麒他们吗?那你还要去看吗?真的不打算插手了?” 盛长青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触控板,淡道:“现在去也看不到什么,那里还是一片荒地,第一期工程最早也要等到年底前期项目资金到位了才能开工。” “干嘛忽略我后面一个问题?” 盛长青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这么大的项目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盯着,不过……” “不过什么?” 盛长青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盛初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最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偏偏盛长青就喜欢做这种事情。 上飞机后盛长青又要了第二杯咖啡,打算继续看资料,盛初时笑道:“要是邱闵没有伤着腿跟着一起来多好,他早把这些资料研究透了,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还省得自己看。” “你很希望他跟着一起来?” 盛初时浑不在意:“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不希望他来。” “……邱闵他工作很认真,一门心思想跟着你学,你说这话被他听到了多伤人心啊。” 盛长青面色淡淡:“你不跟他说他不会听到,他是挺上进,但没有天赋,做个中层管理还行,做决策者就差得远了,我不想浪费时间教他。” “那你答应爸教我?你觉得我行啊?” “可以试试。” 因为这四个字之后那一路上盛初时都心不在焉,他其实很想问盛长青从前的盛初时行不行,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取其辱,当初在盛长青的办公室他辛苦做出来的方案被批得一无是处时就该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不行的。 他们去的第一站是浙省,飞机落地的时候晚点了半个小时,来接机的人早就到了,分公司的负责人是个很干练的中年男人,去年才从总公司调任过来,一番寒暄后殷勤地把他们迎进车里。 上车的时候还发生了点乌龙,盛初时的脸太嫩了,盛长青又没特地介绍他,结果被当成了小跟班差点被人请去了后面的车上,盛初时自己倒是不介意,他本来就是跟来打酱油的,抬脚就要走又被盛长青叫了回来,与他坐进了同一辆车里。 后面的车上分公司的几个一起来接机的工作人员与盛长青的助理互相换了烟,顺口八卦起来问起盛初时的身份,盛长青的助理笑了笑说了实话,问的人闻言都很惊讶,他们确实没想到那位看起来还没成年的少年竟然也是太子爷,不过那么小跟来能做什么?游山玩水吗? 而且,那些传闻中的大老板家庭不睦兄弟阋墙的流言蜚语看着也不怎么靠谱嘛,至少总经理和这位小少爷面上看起来还挺融洽。 助理只是笑,没有再多说,这些人想什么他都猜得到,传闻并非不靠谱,不过这位被董事长新认回家的小少爷确实很得总经理青睐也是真的。 前头的车上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盛初时的身份,分公司的负责人有些尴尬,见他一直看着窗外似乎对这个城市的风景挺感兴趣就顺口介绍了起来,说是他们要是有时间多可以带他们去几个知名的风景点去转转,盛初时转过头,冲盛长青笑了笑:“这样不是要耽误你工作了?” “你要是真想去也随便你。” 盛初时摇了摇头,这里他确实没来过,但跟着盛长青一起去逛风景区?还是算了吧。 接机的人先把他们送到了酒店安顿,酒店的预定是分公司这边的人负责的,房间是按着他们的职务级别订的,盛长青的当然是最好的vip套房,盛初时的房间却被安排成了普通的标间。 原本邱闵要过来但因为他在公司只是一个实习生,也没人特地跟分公司这边说他是大老板外甥,这边的人就想当然的给他订了标间,所以刚才在机场他们才会把盛初时当成了邱闵以为他只是个实习生。到了酒店想要临时给他换房间却被酒店方告知因为他们承办一个什么大型活动房间大多都订出去了,换不了。 盛长青的秘书主动提出跟盛初时换,盛初时笑着拒绝,他怎么好意思抢人家女孩子的房间。 就在分公司的人一脸懊恼为难的时候,盛长青开了口,示意盛初时:“你跟我一个房间。” 盛初时:“……” 没等他再次拒绝,分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风风火火地帮他们把行李都推进了电梯里,盛长青看了盛初时一眼,盛初时避开了他的视线,犹豫之后还是跟在盛长青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盛长青都不心虚,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第二十四章 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分公司的接待设了宴给他们接风洗尘,回房间放了行李盛初时都没来得及尴尬又跟着盛长青出了门,去了楼下的餐厅。 餐桌上一桌子的人推杯换盏,打听到盛初时已经成年了分公司的负责人想要给他倒酒,被盛长青一个眼神制止了动作:“别给他喝。” 盛初时冲对方抱歉一笑,凑近盛长青小声提醒他:“大哥,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儿子,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吧?” 盛长青不为所动,拿起汤勺给他盛了一碗滚烫的热汤,又用小勺子搅动了几下不再那么烫了之后才把汤碗递到盛初时面前:“喝汤吧。” 盛初时垂眸,心情有些复杂,盛长青这样有什么意思呢,他是盛初时也是庄晏,他们是亲兄弟,哪怕是做仇人都不可能……更何况盛长青这样的一时起意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下午他们由分公司的负责人带着去几个项目点上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分公司大楼开会听汇报,盛初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听得很认真,他从前在公司里其实很少接触这些,确实历练得太少了,那么大的一个项目方案能做出来全靠他爸给他点的人帮忙,否则只凭他一个人就确实如盛长青所说是漏洞百出想当然了。 盛长青工作的时候更是专注,在分公司的人做汇报的时候他一直表情凝重眉心微蹙着让下头的人惴惴难安,盛初时看了他好几次,忍不住想笑,盛长青就是这样,靠着这张冰山脸不知道唬了多少人。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晚上七点,用过晚餐盛长青拒绝了分公司负责人去夜店放松的提议,让其他人去玩儿带着盛初时先回了酒店去。 “你自己不想去玩干嘛也不让我去?我说大哥你不会从来没有参加过那种应酬吧?这么正直的吗?” 一坐上车盛初时就忍不住挤兑盛长青,盛长青看了他一眼,淡道:“不想去。” “哦。”你可真是太没情趣了。 “下午去项目上都看过了,也听了那么久的汇报,你有什么想法吗?” 盛初时:“……” 他和盛长青谈风月,盛长青却跟他谈工作,还有比这更无聊的人吗? 盛长青的神情却很认真,盛初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斟酌着回答他:“浙省分公司的业绩在南方几个省分公司里算比较突出的,不过这里的分公司成立得早,总公司每年的投入也较多,市场相对饱和,发展前景其实还比不上周边几个省,而且……” “而且什么?” “我看他们派 系 斗争挺厉害的,那个陈经理不是去年才从总公司调任过来的吗?他在这里还没站稳脚跟吧?下午我看到分公司的其他高层在跟你助理套近乎似乎想要私下见你,啧。” 盛长青点了点头:“你观察得还挺仔细,浙省分公司原来的总经理去年退休了,原本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职接任,后来这位陈经理走了二叔那边的关系直接从总公司空降过来,他们还有的斗。” 盛初时“啊”了一声:“我看你助理回绝那人了,你不打算插手吗?” “陈经理挺有能力的,我为什么要插手?” “他们斗来斗去哪里还有心做正事?” 盛长青摇头:“你刚才说的对,浙省这边不会是未来发展重心,他们只要能完成每年总公司下达的业绩指标,我没必要管其他的。” 盛初时没想到盛长青会说出这种话来,他一直以为盛长青是追求完美精益求精的人,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怎么会是他的作风?想了想,盛初时道:“二叔他们手伸得挺长啊?浙省这里,还有粤省那个项目,他们怎么全把主意打在南方这边?难不成是想图将来跟你来个南北分家啊?” “他们野心不止这个。” “那是什么?整个盛氏?那你还由着他们搞这么多小动作?” “盛氏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坚不摧。” 这又是什么意思?没有那么无坚不摧那不是更应该防着心怀叵测的人吗?盛初时还想再问,车子已经停在了酒店门口,迎宾帮他们开了车门,盛长青先下了车去,显然不想再说了。 盛初时追下车:“喂!你怎么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 盛长青已经走到了电梯间,按下了上行键:“你还小,公司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还小……好吧,盛初时差一点又忘了,他不是盛初时,他现在是只有十八岁的庄晏,于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刚才问我干吗?逗我玩吗?” 盛长青弯了弯唇角,电梯门开后先一步走了进去。 回到房间盛初时才想起来他们今晚得挤一间房,而且这间套房虽然环境非常好但又确实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大床,盛初时很无奈,试探着与盛长青提议:“你睡房间我睡客厅沙发?” “你先去洗澡吧。” 盛初时撇了撇嘴,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去。 等到盛长青也洗完澡出来时盛初时已经裹着被子窝在沙发里快睡着了,盛长青走到沙发边弯腰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起来,去房间里睡。” 盛初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那你呢?” “床够大,我们挤一挤没关系。” 他很有关系好不好!要只是普通兄弟睡一张床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俩之前阴错阳差的上过床而且盛长青还对他抱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只要想一想盛初时就一脑门的包。 见盛初时神色尴尬,盛长青的嘴角难得地溢出一丝笑意:“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盛初时瞪了盛长青一眼,爬起了身,说得好像自己怕了他一样!他还确实不喜欢睡沙发,缩手缩脚的憋屈死了,凭什么就得他退让,睡一张床就一张床! 五分钟后盛初时转移到了房间里的床上,盛长青靠着另一边床头打开了笔记本,盛初时打着哈欠问他:“你大晚上的还要工作啊?” “时间还早,随便看看。” “你说你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到底有什么意思?活了都快三十岁了你有对工作之外的任何事情产生过兴趣吗?” “有。” “什么?” 盛长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 最让他感兴趣的人,现在就躺在他的身边,还在无意识地不断用言语撩拨他。 盛初时:“……”就知道会这样,跟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聊天特么没劲。 盛长青把工作资料关了,打开了视频软件点了部电影出来播放,盛初时凑过去看了一眼,竟然是一部缠绵悱恻的国外爱情片,他有一点无语:“大哥你喜欢看这种片子啊?真看不出来……” “随便看看。” 又是随便看看,盛初时已经有些槽多无口了,他问盛长青:“大哥你谈过恋爱吗?” 盛初时是真的好奇,除了那位赵家大小姐他想来想去以前好像还真的没见过盛长青身边有什么走得近的女人,他怎么都没想到盛长青会喜欢男人,而且对象还是他这个亲弟弟。 盛长青又看了他一眼,深邃双瞳里有什么情绪一晃而过:“没有。” “你都快三十岁了啊……那你怎么解决生理问题?约炮?玩包养?总不能靠手吧?” 盛长青:“……” 等了五分钟也没等到答案,盛初时默默关掉了自己这侧的床头灯翻了个身,睡觉。 听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盛长青合上笔记本,转过头盯着盛初时已经睡着了的侧脸看了一阵,帮他把被子掖好,也关了灯躺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接下来十天的时间,盛长青带队跑遍了盛氏南方各省的分公司,最后一站到达粤省。 被迫住同一间房这样的尴尬事件再没有发生过,那天早晨盛初时醒来发现自己手脚并用整个人跟只八爪鱼一样缠在盛长青身上的糗事也再不想提起。 到达粤省省会是早上,分公司的负责人招待他们去吃了地道的粤式早茶,精致多样的茶点很合盛初时的胃口,他吃得很高兴,连带着对原本看不顺眼的粤省分公司负责人都勉为其难地高看了一眼。 粤省分公司这位叫黄常安的经理盛初时以前就认识,他是粤省本地人,去年去总公司汇报工作的时候盛初时见过,啤酒肚地中海典型的中年发福老男人,人却精明得很,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蹩脚普通话跟在总公司好些个高层身后溜须拍马,盛初时就亲眼见过他从盛与麒的办公室出来,又和严欢在夜店里相谈甚欢。 所以盛初时也摸不透这个黄常安到底是哪一边的人,不过看盛长青这冷冷淡淡的态度也不似跟他有多熟,甚至对方来递烟他都没给面子接下,当然,也可能是盛长青在人前太能演了,谁知道呢。 在盛初时准备吃第三笼虾饺的时候盛长青终于出言阻止了他:“少吃点,没几个小时就要吃中午饭了,你胃不好,小心吃太多一会儿又胃痛。” 盛初时怏怏放下筷子,然后一想,不对啊,他以前是胃不好,但是庄晏这具身体虽然瘦弱了点却没有那么多娇贵的毛病,盛长青这是什么意思? 他疑惑看了盛长青一眼,盛长青的注意力已经分走了,正在跟别的人说话,盛初时暗自皱眉,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接下来一整天都是这些天来例行的流程,看项目、开会、听报告,不过今天结束的比较早,原因是晚上盛长青要参加一个私人晚宴,带上了盛初时同去。 举办晚宴的是粤省最大的地头蛇家族康家,为的是给康老爷子过九十大寿。 康家的康乾集团是从粤省发展起来的,也是个和盛氏一样包罗万象涉足众多行业的大集团公司,因为多方面的竞争关系和盛氏一直以来都不太对付,不过康乾的发展重心在南方,盛氏在北方,所以大的摩擦也没有,只是在粤省这里盛氏一直被压着打,直到今年他们竞标拿下那个千亿大项目,才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 和盛氏不同的是,康家早年据说是从黑道起家的,虽然早就已经漂白了但私底下怎样谁都说不清楚,康家主家在粤省发展,旁支在港城也是非常有影响力的豪门,盛初时以前听人八卦过他们家的一些狗血事情,只是没想到盛长青也会跟康家人有交集,还被邀请来参加康老爷子的寿宴。 “你到底是怎么拿到请帖的?”盛初时实在是很好奇,又忍不住心中惴惴,盛长青连远在粤省的康家都能搭上关系,那么他是有多不自量力才觉得自己能跟他一较高下? “康老爷子的曾长孙是我在国外念大学时的室友。” 盛初时:“……” 寿宴在市区内最豪华的酒店宴会厅举办,高朋满座、衣香鬓影,他们一到就有人过来热情迎接:“Leo!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来人大笑着和盛长青打招呼,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看得出来和盛长青很熟稔,喊的还是他在国外念书时用的英文名。盛长青弯了弯唇角,与对方握手。 简单寒暄过后盛长青给盛初时和来人做介绍:“这是我四弟盛晏,这位是康承之,我的大学同学。” 对方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盛初时一眼,盛初时笑着伸出手:“承之哥你好。” “你好。”康承之没有多问,“进去吧,给你们安排好位置了。” 盛初时跟在盛长青身边一起走进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个康承之两眼,忽然想起来他以前似乎看过这个人的照片,当年他去国外玩的时候,在盛长青的公寓里见到过盛长青和一大帮同学的合照,其中就有这个人。 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盛初时才刚刚上高中,圣诞节的时候跟几个朋友一起去大洋彼岸旅游,路过盛长青所在的城市时原本压根没打算去找他,却很不凑巧地在路边捡到了喝得烂醉如泥的盛长青,他把他送了回去,盛长青高烧昏迷不醒,加上遭遇暴雪封路,他只能不甘不愿地留了下来在盛长青的公寓里照顾了他整整一个星期,那应该是他上辈子和盛长青相处最融洽的一段时间,虽然盛长青除了昏睡之外的时间也很少说话差点没把他给憋死。 当时盛长青的室友跟朋友去别的州度圣诞假去了,盛初时只在照片里见过对方,但他的记忆力一贯不错,所以到现在还有一点印象。 想起这些陈年往事,盛初时一时有些唏嘘。 宾客陆续到齐,寿宴很快就开席了,康老爷子在众星捧月下出现,老人家虽然已经有九十岁还坐着轮椅人看着却很精神,盛长青将早已准备好的寿礼送上,是一尊成色极好的帝王绿寿星公抱桃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盛初时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总觉得盛长青大方得似乎有些过了头。 酒过三巡,康承之过来和盛长青聊天,见他旁边的座位是空的,顺口问了一句:“你弟弟呢?” “去洗手间了。” 康承之笑了一笑:“你什么时候多出一个这么大的四弟来了?我记得你的四弟应该还不满十岁才对吧?” 他们念书时就是死党,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志趣相投很聊得来,要不当初两个富家大少爷也不会选择一起合住,所以明知道涉及盛家私隐,康承之还是大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盛长青也不避讳:“刚认进门的。” “我看你好像挺看重他?”盛长青是什么性格的人康承之还是很了解的,要盛初时只是个普通刚进门的私生子,盛长青也不可能把他带来参加自己曾祖父的寿宴。 盛长青的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嗯。” 嗯?康承之莫名有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错觉,可这俩明明是亲兄弟啊? “那什么,你的寿礼老爷子看过了很喜欢,不过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干嘛?”不怪康承之要特地来问一嘴,康老爷子确实喜欢玉石翡翠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家收藏了很多,但盛长青其实只是他一个人的朋友,盛氏和他们家还有些不对付,出手就送上价值至少过千万的寿礼,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老爷子喜欢就好,正好也是别人送的,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康承之还是不信:“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来这里是来视察工作的?应该不止吧?” 盛长青点头:“我来,还想跟你谈笔生意。” 盛初时回来时康承之已经去招呼别的客人了,盛初时回到座位上坐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康承之的背影,小声问盛长青:“大哥你出手这么大方,送那么好一尊翡翠给康老爷子贺寿,总不会单纯只是给你这位老同学面子吧?” 盛长青淡道:“就当时结个善缘吧,以后总会有需要合作的地方。” 盛初时没有再问,心下嘀咕着盛长青这么大手笔的结善缘为的到底是什么?跟康乾合作?与虎谋皮吗?他怕不是要把公司给卖了吧…… 第二十六章 到粤省的第三天,上午过后日程上安排的工作就全部结束了,盛长青让盛初时和其他人一块去吃饭,他自己则去赴了个私人邀约,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回。 盛长青来敲门的时候盛初时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他打着哈欠拉开门,放了盛长青进来,随口问他:“大哥这么快就约会完了?” “不是约会,跟承之一块吃了顿饭而已。” 盛初时“哦”了一声:“那我们能回去了吗?” “明天回去,要不要去外面走走?” 见盛初时有意拒绝,盛长青又解释了一句:“你不是一直对V市那个项目好奇吗?我带你去看看,去不去?” 十五分钟后,他们坐上了盛长青问人借来的车子,一路驶出了市区。 V市虽然名为市,但其实只是粤省西南边靠海的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县级市,从省城开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V市的这个项目是由总公司那边直接负责的,粤省的分公司只是帮着做了一些前期工作,而且项目尚未正式开工,原本它并不在盛长青这一行的视察计划当中。 盛初时很好奇:“大哥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V市?” “既然来了,有时间就去看看也没什么。” “你之前不是说那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去什么都看不到吗?” “那边据说风景不错,可以去看看风景。” 盛初时:“……”他第一次发现,盛长青这人原来还有点幽默细胞。 话不投机半句多,盛初时干脆脑袋一歪继续睡觉去了,等到他再次一觉醒来,车子已经停在了海边的公路上,盛长青在车外,倚着车子懒懒看着远处蔚蓝壮阔的大海抽着烟,头顶是和海一样蓝的天空。 盛初时迷瞪着眼睛推开车门下去,迎面刮来的海风吹得他一阵哆嗦,立时就清醒了,他四处看了看,身后还确实是一片没什么人烟的荒地,但只是现在,将来他们要在这里开辟一座新城,第二期项目中还规划有连通隔壁Z市的跨海大桥,很难想象五年后、十年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他走到盛长青身边去,小声问他:“大哥也给我一根烟抽抽吧?” 盛长青看了他一眼,把烟递了过去,盛初时将烟叼进嘴里,凑近盛长青,斜着身子踮起脚,借着盛长青的烟头把自己的这根给点燃了,心下有些怨念庄晏这身高真的差太远了,他从前好歹还有个183,现在顶天了177,比盛长青矮了快有十公分了,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大截。 盛初时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好半天还后知后觉抬眸,发现盛长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不自在地笑了一下,退开了身。 盛长青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了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许久之后,他低声问盛初时:“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挺好啊,地理位置、生态环境都很不错,这里又是天然出海口,未来发展潜力十足,要不公司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劲拿下这个项目吧。” 这些分析报告他当初做前期方案的时候看过很多,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日没夜扑在这个项目上,和他爸指派给他的那些人一起,花了几乎全部的心血做出来的东西,却被盛长青给全盘否定了。 可惜他爸那个时候身体就不好了,没精力管公司的事情,要不也不会任由盛长青一个人说了算。 犹豫了一下盛初时又说道:“爸应该也很看重这个项目吧,以后盛氏能不能在南方站稳脚跟,这个项目至关重要,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痛快答应交给二叔他们?等到他们做出成绩,在公司里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吗?” 盛长青默不作声地抽着烟,沉默了许久,他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 盛长青弹了弹烟灰,慢慢说道:“这个项目投资超过千亿,还不算后续的追加,时间跨度长达十年,不可能一蹴而就的,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你说的没错,这里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天时地利它占全了,但最大的问题出在人上面。” 盛初时微蹙起眉:“人怎么了?” “粤省这边的水太深了,康家才是这里的地头蛇,你真的觉得他们没拿到这个项目是盛氏太走运吗?” “……你想说什么?” 盛长青摇头:“董事会的那些人都被二叔忽悠住了,被既得利益迷了眼睛,连爸也越老越糊涂了,粤省这里就是一滩浑水,二叔和这边政府的人勾结想要通过这个项目圈钱,私底下不知道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交易,其中还涉及到政府内部的派 系斗争和站队,再往上牵扯,谁知道将来会扯出什么更严重的问题来,连康家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要是最后出了事,盛氏哪有那么容易轻易甩掉这个包袱,亏得血本无归都是轻的。” 盛初时很诧异,这些问题他之前还确实从来没想过:“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 “我能怎么阻止?连爸都点了头我说不行有什么用?” “不对!”盛初时皱眉揭穿他,“你既然知道二叔他们私底下的这些事情,不可能一点证据都没有,你要是有心阻止,怎么会做不到?” 盛长青再次沉默,盛初时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到底什么意思?” 盛长青转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盛氏这个公司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你信吗?” 盛初时愣住:“……什么叫从根子上就烂了?” “所有人都在争权夺利,没有一个人是真正为公司的将来着想的,看重的全是自己眼前的得失,甚至不惜伤害公司的利益,公司现在表面看起来风光,其实差不多就只剩一个空壳子了,负债累累,骨子里都是烂的,这次这么大笔的投资,全得靠银行贷款撑着,要是将来出了问题,不知道多少人得脱不了身。” “那要怎么办?”头一次,盛初时在盛长青面前流露出了迷茫之色,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情,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 盛长青轻叹气,换了语气:“你放心吧,二叔他们真想要圈钱也得有那个本事圈得住,这里扔给他们折腾一时没什么的,情况或许没有那么坏。” “因为这个你才同意把这个项目全权交给他们?” 盛长青声音淡淡:“换了任何别的人来这里,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都只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何必呢。” 海岸上的风似乎更大了一些,盛初时觉得冷,那种冷意却仿佛是从心底生出来的,他怔怔站在原地看着盛长青,海风渐渐迷了他的眼睛。 盛长青扔了烟头用脚碾灭了,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到盛初时的身上,温声提醒他:“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盛长青帮盛初时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示意他上车,盛初时却依旧呆愣愣的,过了许久,一直到手里仅剩一点的烟头掉落地上,他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抬头盯着盛长青的眼睛,问他:“思嘉姐说二哥当初也想要这个项目,还费了很多心血做出了方案,却被你给驳回了,所以你不让他插手的真正原因,也是因为不想他淌进这滩浑水里来吗?” 盛长青漆黑如墨的双瞳里泛着温柔的光,他轻轻点头:“是。” 第二十七章 回程时已经是傍晚,晚霞大片大片地压在天际,如火烧一般煞是好看,盛初时趴在窗边看了许久,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盛长青问他:“饿了?” 盛初时诚实地点了点头。 “要么回去吃,那估计得到七点多,要么去这里的市区里,吃完了饭再回去。” 盛初时没有多犹豫,选择了进市区去。 这个县级市面积不大,常住人口也不过二十万出头,大多数人靠海为生,民风很淳朴,颇有点逍遥于尘世之外的味道。 他们找了间街边的小店,点的都是新鲜打捞上来的海鲜,原汁原味,盛初时眯着眼睛尝了一口店家手工做的鱼丸汤,味道鲜美得让他差点咬了舌头。 盛长青给他递纸巾,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好吃吗?” 盛初时用力点了点头,舔了一下嘴唇:“我没想到大哥也会愿意进这种小店吃东西。” “我不挑。” 盛初时笑了一下,给盛长青夹了一筷子清蒸蟹:“那你多吃点。” 盛长青小心翼翼地将蟹肉剔出来,沾了醋送回了盛初时的碗里。 盛初时有点不好意思:“你自己吃啊。” “没关系,还有很多。” 店老板娘过来问他们吃食的味道怎么样:“我听你们口音应该都是北方人吧?是来这里玩吗?” 盛初时笑了笑:“那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海啊,比别处的都漂亮!你们要是在这里多留一天可以清早去西边城外的山上看日出,那山上还有座庙,很灵的,求什么都可以。” 盛初时眨眨眼睛,看向盛长青:“大哥,要不我们在这里住一晚吧?” 盛长青挑眉:“你想在这里住?” “难得出来一次,不玩一玩不是亏了?” “好。” 用完晚餐,他们在市区内找了间条件还过得去的酒店住下,互道晚安之前盛长青提醒盛初时:“想看日出就早点睡,我刚才在楼下服务台问过了,这里天亮得早,我们最迟四点就得从这里出发才赶得上。” 盛初时深感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他其实真的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盛长青看着他纠结的表情,眼里隐隐滑过一丝笑意,没有揭穿他:“早点睡吧,记得定闹钟,晚上把房门反锁好。” “……嗯。” 盛初时原以为自己会失眠,躺进被窝里却很快就有了睡意,凌晨三点半准时被手机闹钟叫醒,洗漱过后盛长青来敲他的房门,俩人去楼下退了房,开车直接出了市区。 车上盛初时一直在打瞌睡,这个点在这样的小城市的大马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天光尚未泄露丝毫,寂静无声的黑夜里,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盛长青转头看了一眼歪在座椅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盛初时,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到了他的身上。 城外的山不高,从山脚爬到山顶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下车后盛长青打开了从后备箱里取来的手电筒,走在前面开路。盛初时默默跟在后面,抬眼就能看到盛长青宽阔挺拔的肩背,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期然地又想起昨天下午盛长青在海边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盛长青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他找不出破绽,甚至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劝自己, 不如暂且相信他。 胡思乱想间脚下没注意盛初时一脚踩空了,好在盛长青反应迅速地转身拉住了他,盛初时被拽得一个不稳向前栽进了盛长青的怀里。 盛长青一手环住了他的腰,盛初时狼狈地稳住身形,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盛长青圈在怀里,他轻推了盛长青一下,尴尬道:“谢谢。” 盛长青放开手,温声提醒他:“小心一些。” 盛初时胡乱点头,再不敢分心,小心跟在盛长青身后,一路爬到了山顶。 山顶地方不大,却果然有一座庙屹立在上,他们走到山边视野最开阔的地方,盛长青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五点了。 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盛初时搓了搓手,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一大清早爬起床跑来这没什么人烟的山上看日出,还是跟盛长青一起。 盛长青将昨晚买的面包和矿泉水打开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盛初时啃了一口面包,含糊问盛长青:“大哥以前看过日出吗?” “看过。” “什么时候?好看吗?” “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跟同学去山上露营,好看,但是没有这里的好看。” 盛初时笑出声:“你这么确定?这里的你还没看到呢。” “我确定。”因为一起看的人不一样。 盛初时“啧”了一声,没有再问。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远处原本一片漆黑的水天交接处忽然出现一抹淡淡的红霞,缓缓向四周晕染开。盛初时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抹红霞逐渐将整片天际都染成了红色,然后不断加深、变浓,直至一道刺眼光芒穿透红云,红色的朝阳在光芒万丈中冉冉升起,海浪汹涌澎湃,迎接着初生的朝阳。 当朝阳升至最高点时,红霞才逐渐散去,天彻底亮了,蔚蓝壮阔的大海显露出它最原本的模样。 盛长青转过头,对上盛初时盈满光芒的眼睛:“好看吗?” 盛初时下意识地点头,又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那什么,看完了,走吧。” 天已经亮了,前方的庙宇外有不少来上香的信众,盛初时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他说:“我想进去看看。” 盛初时从前对鬼神之事并没有多少敬畏,他不信这个,但经历了死后重生,心里多少都有一些惶恐,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捧着香的信众轮流进正殿里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祈愿,或是有所求或是还夙愿,大殿里烟香缭绕、肃穆庄严,每一个走进去的人都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不发出一丝声响,只有坐在两侧蒲团上的小和尚闭着眼睛诵经敲木鱼的声响在殿里一遍一遍回荡。 盛初时没有踏进去,只在门外看了一阵,去了旁边的侧殿。 盛长青小声问他:“你想拜菩萨吗?为什么不去正殿拜?” “都一样。” 盛初时有一点心虚,他觉得自己这样的算是孤魂野鬼抢了别人的身体,堂而皇之地进正殿拜菩萨也不知道会不会惹菩萨不高兴,但不拜一拜他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侧殿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在一边转着佛珠一边诵经,声音混沌沉闷,却不自觉地叫听的人心生敬畏。 盛初时走到佛像前跪下,认真拜过之后在心中默念:“菩萨在上,既然多给了我一次活的机会,请一定保佑我把害我的人找出来,还有……还有这辈子我不图别的,只想活得明明白白就好。” 拜完菩萨,盛初时看到前方的功德箱,想要掏些钱出来,却窘迫地发现自己一分钱现金都没带,旁边的盛长青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全都取了出来,一半递给盛初时,另一半他自己亲手塞进了功德箱里。 出门的时候一直在诵经的老和尚忽然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平静无波的目光在俩人之间转了一圈,落到了盛初时身上,他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又闭上了眼睛继续念诵经文。 盛初时的手心里不自觉地冒出冷汗,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老和尚已经看出了什么。 从侧殿里走出来,盛初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笑问盛长青:“大哥你刚才求了菩萨什么?” 盛长青看了他一眼,淡道:“安康顺遂。” 盛初时挑眉,盛长青这辈子顺风顺水无病无灾,还需要特地求这个? 盛长青没有解释,他不是为自己求的,是为的身边的这个人:“你呢?” “我?当然是求前程似锦飞黄腾达咯。” “会的,”盛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早点回去,要不耽误下午的飞机了。” 第二十八章 回程的路上下起了雨,而且很快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盛初时看着窗外铺天盖地泼洒下来的暴雨,忍不住有些担忧:“雨怎么这么大啊,一点预兆都没有,不会赶不上飞机吧?” “没关系,时间还早。”盛长青有意地减慢了车速,现在才早上八点多,航班是下午两点,怎么都不至于赶不上,而且就算赶不上大不了换下一班就是了。 盛初时无聊地靠进座椅里打起了瞌睡,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在盛初时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恍惚看到前方朝他们开来的车子,他愣了一下,瞬间清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喊出声“小心!”,盛长青显然比他更早一步发现不对劲,高速逆行的轿车迎面朝着他们飞驰而来,但因为雨太大了他看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些,即使他立刻就将方向盘打向右边,对方的车头依旧狠狠撞上了他这边车门,他们的车子被撞得向右前方滑了十几米,车头二次撞击到路边的电灯柱上才停下。 连着两次剧烈撞击,安全气囊全都弹了出来,盛初时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震得痉挛了,现实和那个夜晚发生的噩梦交织在一起,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要交代在这里。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身都是冷汗,而驾驶座里的盛长青已经满头的血昏迷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坐在地方医院的手术室门口,紧紧盯着门上那亮着红灯的“手术中”几个字,苍白着一张脸,无意识握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焦急和担忧。盛初时的心情很复杂,当时那个状况下,盛长青明明可以把方向盘往左边打,他本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在生死关头他却克服了求生本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把方向盘打向右边,让对方的车子撞上了他那边的车门。 是盛长青救了他,即使他再不愿意承认,这一次是他欠了盛长青的。 当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转绿之后盛初时立刻站起了身,几分钟后盛长青被人推了出来,额头上的伤口包扎了,左手手臂打上了石膏,人依旧昏迷不醒,吊着水,医生安慰盛初时:“他没什么大问题,额头上缝了几针,左手臂骨折了已经处理好了,有一点脑震荡和内脏出血,都不算很严重,一会儿应该就能醒了。” 盛初时点了点头,小声与医生道谢。 盛长青醒来的时候盛初时就坐在病床边发呆,见到他睁开了眼睛,立刻凑过来小声喊了他一句:“大哥?” 盛长青微微皱眉,哑声问他:“你还好吧?” 盛初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自己伤成这样你还担心我啊?” 他一点事都没有,还多亏了盛长青拼死护住他。 盛长青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抚了一下盛初时的脸:“你没事就好。” 盛初时的面颊有些发热,更尴尬了,赶紧转移话题:“刚才警察来过了,做了笔录,他们说那个司机是喝多了,人已经被拘留了,这次算我们两个倒霉。” 盛初时虽然经常阴谋论但今天的事情确实就只是个意外,当时他从车上下来看到那位醉醺醺的肇事司机打着哆嗦的衰样实在是让人想多怀疑都提不起兴趣,只能说他和盛长青这次运气不好,早上的菩萨白拜了。 医生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问题,盛长青暂时还不能动,转院也是个麻烦事,只能在这里先住上两天再说。 “我给你助理打了电话,他们原本说要过来,我让他们都别来了先回去,把我们的行李送过来就行,让爸派人过来接我们。” 盛长青点了点头。 盛初时叹气:“我们早上捐了那么多钱呢,菩萨是怎么回事啊……” “别说这种话,”盛长青打断他,“你不是没事吗?” 盛初时乖乖闭了嘴:“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都快中午了,医生说你有内脏出血,只能喝点清粥,你等着啊。” 盛长青提醒他:“你自己也吃点东西。” “不用你说。” 盛初时出了门,刚下楼就收到了邱闵发来的消息,问他盛长青是不是出了意外,盛初时心想着这家伙对盛长青的事情还真够关心的,耐着性子给他回:“发生了车祸,他手臂骨折了,头上缝了几针,有点脑震荡没什么大问题。” “他的助理说当时车上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你们单独出去做什么?” 这是要查户口?盛初时懒得理他,没有再回。 他在医院对面找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餐馆买了一份清粥,给自己打包了份煲仔饭,回了病房去。 下午盛长青因为身体不舒服一直昏昏沉沉地发着烧,盛初时不敢大意,寸步不离地守着他,隔一段时间去叫医生来看一次。当年在国外那次他也这么照顾过病中的盛长青,那个时候是被逼无奈,这一次却任劳任怨。 盛长青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盛初时无事可做,难免胡思乱想,盛长青救他是因为他是庄晏,如果他是盛初时他还会救吗?只要想到这一点,盛初时就很纠结,隐隐的还有一些不甘心,他和盛长青从前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二十年的兄弟比不上一个才被认回来的私生子吗?只因为庄晏被盛长青睡过一次? 其实,如果盛长青直接说他想要公司不会拱手让给任何人,盛初时未必会跟他争,他本来就没那个心。可即使要他命的人不是盛长青,盛长青却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亲兄弟对待过,这才是真正让盛初时难过的地方。哪怕盛长青说驳回他做的方案是不想他牵扯进泥潭被人利用,也许盛长青说的是真的,可盛初时依旧很难过,盛长青宁愿把真相告诉庄晏也不肯对他本人透露分毫。他一直不想承认他对盛长青这个兄长其实是有崇拜和孺慕之思的,尤其是在很小的时候,当盛富康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哥哥时,他是真的很高兴,想要哥哥喜欢自己,想要哥哥跟自己玩,可惜盛长青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当然,这些心思他永远都不可能再以盛初时的身份告诉盛长青了。 一直到晚上盛长青的精神才稍稍好了一些,热度也退下了去了不少,盛初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里虽然是小地方的医院,条件还不错,盛长青住的是高级病房,他留在这里陪夜不成问题,盛长期怕他睡沙发不舒服,提醒他:“你要不去附近找间酒店住吧。” 盛初时考虑了一下还是算了:“我就留这里吧,你有什么事叫我方便一点。” 盛长青还想劝,盛初时摇了摇头,去洗手间打了盆热水来,打湿了毛巾递给盛长青让他擦脸,他的颈后还有沾到的血污,盛长青看不到没擦干净,盛初时接回毛巾直接上手帮他擦了擦,盛长青的目光掠过他近在咫尺的白净面庞,略微失神。 盛初时站直身:“好了。” 盛长青低咳了一声,牵动到受伤的内脏,心情却难得地愉悦起来:“谢谢。” 第二十九章 盛长青的伤并不重,在医院躺了几天脑震荡和内脏出血好得差不多了便回了京,只剩下手臂骨折还需要养几个月,不过伤在左手也不妨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几天盛初时几乎二十四小时在盛长青身边陪护,盛富康派的人过来后他也没有偷懒,盛初时求的是个心安,毕竟盛长青救了他,这个人情怎么都得还。 好在车祸发生的时候虽然很凶险,最后造成的结果只能算是个小事故,甚至回去之后的当天盛长青就回了公司里去。 下午下机之后他们就直接去了公司,盛长青处理工作,盛初时在一旁做陪护,盯着盛长青工作一段时间就休息一会儿,在公司忙到入夜,盛长青把积压的工作都处理了他们才回家。 进门后卫雪柔来假惺惺地关心了几句,见盛长青生龙活虎的就懒得多问了带着儿子上楼睡觉去了,盛初时觉得她大概挺失望,可惜盛长青没有变成第二个死鬼盛初时。 邱闵也在,发生了车祸别的人不关心,对盛长青的事情一向很上心的邱闵却在意得很。他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家里养伤,和盛长青可谓是难兄难弟。 “长青哥你还好吧?我听到人说你出了车祸吓死我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没事。”盛长青冷淡打断他,似乎不愿与之多说,点了一下头就径直上了楼去。 邱闵用力咬住了下唇,盯着盛长青上楼去的背影,眼神晦暗,盛初时有些无语,随口安慰他:“大哥他刚回来又在公司忙了一个下午,应该很累了,你有什么话还是明天跟他说吧。” 邱闵冷眼横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盛初时:“……” 邱闵现在对自己的敌意竟然这么不加掩饰了吗?如果被他知道盛长青本来可以躲开是因为护着自己才受了伤,大概更要发疯吧…… “这些天都是你陪着他?你这么缠着他是想要做什么?真以为在这个家里只要抱住了他的大腿就能高枕无忧了吗?谁教的你小小年纪这么多心眼?蠢不可及。” 对上邱闵满是嘲讽和鄙夷的目光,盛初时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邱闵他怯生生地躲在盛富康的身后偷眼打量自己时的模样,他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送给了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有些可怜的表弟,对方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冲着自己露出了友善又羞涩的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他变了,自己也变了。 “我有必要这样吗?” “谁知道呢,”邱闵的语气更加尖锐,“怪不得是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出来的野种私生子,骨子里就跟你妈是一路货色。” 盛初时闻言忍不住皱眉,他虽然不是真的庄晏,但也听不得别人这么侮辱庄晏的母亲,在庄晏的记忆里那是一个十分老实本分的女人,盛初时甚至怀疑她到底是怎么被盛富康给看上的,而且带着庄晏独自过活那么多年再艰难都没有想过去找盛富康,邱闵的话确实太过分了:“你说话最好放尊重点。”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尊重?!要是没有舅舅谁知道你现在在哪个野男人床上卖屁股!你做过什么丑事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盛初时瞬间冷了神色,终于知道邱闵这莫名其妙的恨意到底是怎么来的了,该死的盛与麟! “那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你最好少吊在嘴边说,传出去吃亏的肯定不是我,要是被爸听到了我倒是想看看是我倒霉还是你和跟你乱嚼舌根的人倒霉。”冷声警告完邱闵,盛初时没了任何再说下去的欲望,抬脚上了楼去。 楼下传来摔东西的声响,盛初时摇了摇头,他和邱闵从小一起玩到大,自以为很了解他,到现在才发现错得离谱,邱闵从前那些开朗活泼下原来也藏了这么多见不得人的阴暗扭曲的心思,不过也不奇怪,这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姓盛,想要在这个家里立足大概只能选择压抑本性。 盛初时去看了看盛富康,盛长青也在这里,正在陪老头子说话。半个月不见盛富康的精神还是老样子,先前听说他们出了车祸着实担心了好几天,现在看到盛长青和盛初时都平安回来了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拉着盛初时的手连声感叹:“我刚听长青说这几天辛苦你了,一直是你在照顾他。” 盛初时实话实说:“当时多亏了大哥反应迅速把方向盘往我这边打,我才没事,是我该感谢大哥才对。” 盛富康闻言似乎有些惊讶,盛长青淡道:“应该的。” “好,好,”盛富康连说了两个好,叹了口气,“你们兄弟关系能这么好真不容易,要是其他人都能像你们这样就好了。” “会的。”盛初时笑着宽慰他。 从盛富康的房间里出来,盛初时问盛长青:“你为什么不自己跟爸说当时的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也没什么大事。” 盛初时“啧”了一声:“大哥这是想做好事不留名啊。” 盛长青摇头:“没有必要,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那我还是得谢谢你,谢谢活雷锋,救命之恩,感激不尽。”盛初时做了个鬼脸,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去。 盛长青弯了弯唇角,无奈一笑。 关上房门之后盛初时接到了盛思嘉打来的电话,她也听说了车祸的事情,开口就很不客气地问盛长青死了没,盛初时有些无言:“……我们刚回家,他死了你就得去殡仪馆见他了。” “真是可惜,啧,那你呢?你受伤了没?” “没有,我没什么事,还是大哥救了我。” “他救了你?” “嗯,思嘉姐……我觉得你可能真的误会大哥了,他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这话盛初时既是说给盛思嘉听的,其实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即使还有疑虑,但盛初时已经很难真的把盛长青当成疑凶了,甚至潜意识里他一点都不希望那个人是盛长青。 电话那头的盛思嘉轻嗤:“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我的感觉。” 洗完澡收拾行李的时候盛初时才发现盛长青的药还在自己这里,他认命地拿起那一堆医生开的药去敲盛长青的房门,盛长青也刚刚洗完澡,正光着膀子在跟衣服作斗争。 手上打着石膏确实不方便,盛初时看着噗嗤一声笑了,走上前去十分顺手地帮起了忙,反正这几天他也没少帮盛长青做这样的事情。 盛初时微垂着眸,神情十分的专注,一颗一颗仔细地帮盛长青把睡衣扣子扣好,盛长青注视着他轻轻颤动的眼睫,心中百转千回的情绪,全部化为了绕指柔。 片刻之后,他低声问盛初时:“刚才在楼下跟邱闵起冲突了?” “没啊……你听到了?我没跟他起冲突,他自己发脾气摔东西而已。” “你以后别理他了就是了,犯不着跟他起冲突。”盛长青温声提醒盛初时。 盛初时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轻轻笑了一声,抬起头对上盛长青的目光,手指点了点他的心口处:“大哥你说这话,被邱闵听到了多伤心,你明知道他在意你。” 盛长青抬手捉住了他的手,淡定道:“我不在意他。” 他直勾勾地看着盛初时,这话暗示得似乎过于明显了一些,盛初时尴尬一笑,抽出了手:“那什么,我把药给你送过来了,你记得按时吃,我明天要回学校上课去了,就不陪你去公司了啊,你别太拼了,身体还没全好呢,注意一点。” 从盛长青的房间落荒而逃,盛初时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百八十遍,回到自己房间,神色却瞬间凝重起来,他的手机上多了一条新信息,是那位花花公子方琪发来的:“你要我打听的事情已经问到了。” 第三十章 上次在盛与麟的夜店见到方琪已经是一个多月前,过了这么久都没得到回信盛初时原本已经不抱指望了,没想到方琪这厮还是靠谱的。 “姜晓慧消失有好几个月了,应该是自从二少去世以后她就不见了,她之前就不在我这里干了,公司里跟她熟的人也没几个,我问了不少人才从她一个已经回老家去的闺蜜那里问到说她应该是出国了,走之前留下一句话说是‘出去避避风头’,应该是去了欧洲,但具体哪里她闺蜜也不知道。” 盛初时冷了神色,要不是之前偶遇方琪,他都没想起来姜晓慧这个女人其实真的很可疑。 姜晓慧和盛初时的关系,勉强算是男女朋友,盛初时确实交过好几个女朋友,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没怎么上过心,姜晓慧也一样,他和姜晓慧交往时间不长,最初就是通过方琪认识的,姜晓慧是方琪公司里的一个签约模特,和其他在娱乐圈里浸染的人不一样,她身上有股子别人没有的清纯劲,才让盛初时高看了一眼。出事那天盛初时原本没打算开那辆被动过手脚的车子而是挑了车库里的另一辆跑车,但是姜晓慧给他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提了一句想看他开那辆车,他才改了主意,然后就出事了。 如果不是姜晓慧失踪了,盛初时或许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但他一出事,姜晓慧就去了国外避风头,她要避什么风头?怕不是做贼心虚。 这一个月盛初时已经找私家侦探查过了姜晓慧,知道了不少以前他不知道的事情,姜晓慧并没有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比较会演而已,她是个孤儿,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勾搭过的人不在少数,下午的时候私家侦探就给盛初时回了消息,说发了照片到他的邮箱里,因为盛长青在旁边,他一直没空打开看过,现在才想起来这事。 邮件很快加载了出来,盛初时一张一张地点开照片,这个私家侦探还算有点本事,弄到了不少姜晓慧以前的旧照,照片里的她以不同的面貌周旋在不同的男人身边,或是清纯靓丽或是妩媚妖娆,盛初时看了竟然一点没觉得生气,只后悔自己之前大概真的瞎了。他把每一张照片里的人都一一仔细看过去,忽然停下了滚动鼠标的手。 那是一张在夜店里拍的照片,背景很暗,一大堆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姜晓慧也在其中,打扮得很热辣,紧挨着她环着她腰的男人,即使只有一个模糊侧脸,盛初时还是认了出来,是盛长青的那个母家表哥,严欢。 盛初时轻眯起双眼,眸光逐渐沉了下去。 原本和盛长青说了要回学校去上课,但是第二天中午放学后盛初时又自己开车去了公司,前台已经眼熟他了,直接帮他按了高层专用电梯,通知了盛长青的秘书。 电梯门打开,好巧不巧严欢就站在外面,盛初时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一身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还确实有几分人模人样的精英派头,对方也认出了他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四少是来找总经理的吗?” 盛初时点了点头,与他错身而过。 他没想到今天来会碰到严欢,盛初时暗自皱眉,如果说维修厂老板与这个严欢有关系是巧合,姜晓慧与他有关系也是巧合吗?在他刚刚决定要相信盛长青不去怀疑他的时候,却又突然被他知道了这个,盛初时很迷茫,昨晚他还和盛思嘉说相信自己的感觉,那现在呢? 盛长青办公室里来报告工作的人都陆续离开了,没有外人之后盛初时才走了进去,盛长青整理完办公桌上凌乱的资料,抬头见盛初时站在一边似乎在走神,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这个点了你吃中午饭了吗?” “还没有,你呢?昨天不是说今天不来了?” “我放学就过来了,下午没课,你的手还得去医院复查一下,我下午陪你一起去吧。” 盛初时努力让自己脸上挤出一丝笑,盛长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他们去了楼下的公司餐厅,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餐厅里人很少,他们也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盛初时没什么胃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盛长青知道他挑食,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夹了一筷子红烧羊肉到他碗里:“不好吃?” “还行,”盛初时扯了扯嘴角,“公司的伙食还挺好的。” “那你一直心不在焉想什么?” “没有……我刚才去你办公室的时候碰到了严经理,他是大哥你的亲表哥吧,你们关系好吗?” 盛长青又给盛初时夹了一筷子菜,淡道:“普普通通。” “普普通通是怎样?他不是一直帮你做事吗?” “他是帮公司做事不是帮我做事,”盛长青摇了摇头,“严欢那人能力还不错,但野心也大,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哦,可他是你的亲表哥啊?你们关系真的一般?” 盛长青的嘴角牵扯开一抹浅笑:“比起他,我更希望你能亲近我一些。” 盛初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埋头喝汤。 下午他们一起去了一趟医院,盛初时开的车子,盛长青原本没打算再去复查,但盛初时坚持,说是手臂骨折可大可小,万一骨头没长好留下什么后遗症以后就麻烦了,盛长青听了他的,虽然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将这样的小伤放在心上。 好在医生说盛长青的伤处处理得很好,只要小心一些,个把月就能好得差不多。那之后盛长青又去做了个全身检查,盛初时一直陪着,折腾了一整个下午,无论如何,他都希望盛长青这次因为车祸受的伤能够痊愈不留下任何后遗症,毕竟这是他欠盛长青的,至于其它的,再另算就是了。 做完最后一项检查,盛初时问盛长青:“既然来了医院,要顺便去看看盛与麟吗?他好像还没出院吧?” 盛长青闻言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你怎么不问问盛与麟那个王八蛋想干什么,”盛初时没好气,“他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了邱闵,邱闵才发了疯。” 盛长青的眼里滑过一抹冷意:“我去看看他,你别去了。” 盛长青不让他去盛初时也不强求,就在住院部楼下等着,反正有盛长青去敲打盛与麟足够了,他不怕盛与麟,但也实在恶心他,跟阴沟里的耗子一样时不时地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是最烦人的,而且说实话,他是真的没兴趣为了盛长青跟邱闵争风吃醋。 已经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盛初时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在花坛边坐下。不远处的枯树下有麻雀在跳来跳去地觅食,寒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吹迷了人的眼睛,秋景萧条,看着便不是什么好兆头。盛初时心里隐约有些焦虑,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在担心什么。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有新消息进来,是方琪发来的:“姜晓慧回来了!” 盛初时目光微沉,盛长青已经从住院大楼里走了出来,他收起手机,起身迎上去:“你见到盛与麟了?” 盛长青点了点头:“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你放心,他以后不敢再跟人乱说了。” “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 盛长青不想多说,拉开车门先上了车,盛初时跟上去,不依不饶:“你别打哑谜啊,到底说了什么?” 盛长青无奈:“只是提醒他别搞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吓唬吓唬他而已。” “你手里应该有不少他做过的丑事的把柄吧?你就不怕他疯起来不计后果地报复你?” 盛长青看了盛初时一眼:“你有这种觉悟就不该去招惹他。” 盛初时撇嘴:“没有下次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至于邱闵那里……你少搭理他吧。” “哦,”盛初时还是好奇,“大哥,邱闵他一碰到跟你有关的事情就发疯,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你自己知道吗?” “跟我无关。” “怎么跟你无关啊?因为你他才这样啊,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盛长青偏头对上盛初时的目光,冷静而认真地说道:“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回应他,同样的,我有在意的人,我当然也会希望对方回应我,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义务,他不想回应也不能说他不负责任。” 盛初时被他漆黑如墨的一双眼睛盯得不自觉地面颊发热,心中烦躁盛长青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说这种意有所指的暧昧话,偏偏盛长青不挑明他就更不好说破,于是只能顺着盛长青的话往下说:“嗯,你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情确实强求不来。” 盛长青的眸色沉了沉,盛初时转开了目光,沉默片刻后他坐直身,发动了车子。 第三十一章 乌烟瘴气闹哄哄的酒吧里,盛初时与一个个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擦身而过,终于在角落里的沙发上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喝得烂醉如泥的姜晓慧。 这个女人自从他出事以后躲去国外消失了四个多月,上个星期才刚刚回国,方琪从她闺蜜那里得到消息立刻告诉了盛初时,盛初时让庄小毛蹲了她一个星期,今天终于在这里蹲到了人。 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醉得迷糊糊的女人嘴里嚷嚷着继续喝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盛初时的怀里,扯着他的衣服调笑:“小帅哥你谁啊?陪我喝酒啊?诶你怎么不说话啊?” 盛初时冷眼看着面前醉生梦死的女人,不动声色地钳制住她,半拖半抱地带着她从人群中挤出去,出了酒吧。 走出酒吧的时候他特地将脑袋上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没有让监控拍到他的脸,门口的保安似是看了他一眼,不过这种地方看对了眼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互相搂着离开是常事,没有人会不知趣过来多问。 把人带进酒吧后的暗巷,盛初时拧开手里的冰水一股脑地从姜晓慧的头上浇了下去,女人放声尖叫,被他抬手捂住了嘴。 片刻之后狼狈不堪抖着身体的姜晓慧终于清醒过来,惊恐地看着面前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哆哆嗦嗦地打开自己的挎包把值钱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你……你是谁?我钱都……都给你……你放过我……” 盛初时用力揪住了她脑后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姜晓慧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哭着求饶:“你到底是谁?你放过我吧……” “姜、晓、慧,”盛初时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眯着眼睛打量着女人花了妆惊恐到扭曲的一张脸,心下作呕自己以前是有多瞎才会看上了这个女人,“你不用管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行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不认识你,你要做什么……” 盛初时冷笑:“你不认识我,那你认识盛初时吗?” 听到“盛初时”三个字,姜晓慧瞬间白了脸,身体哆嗦得更厉害了一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四个半月前盛初时在西郊半山开车冲下山车子爆炸后当场死亡,你当时在现场是不是?” “跟我无关!那是意外真的跟我无关!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姜晓慧哭喊着求饶,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都证实了她的做贼心虚。 “跟你无关?在电话里跟盛初时说要他开那辆车去的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辆车子被动了手脚?!” “我不知道……”姜晓慧还想狡辩,盛初时扯着她头发的手又更用力了一些,她感觉自己头皮都快要被扯下来了,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她的脖子,那里已经见了血,太过紧张姜晓慧甚至没有察觉到,直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到满手黏腻,又一次失声尖叫。 “闭嘴!再叫我现在就弄死你!说!到底是谁让你做的!” 姜晓慧一边哭一边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会出那种事,他只说让我叫二少开那辆车,其它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盛初时的瞳孔微缩,“他是谁?” “是……是盛氏的严经理,是他让我那么做的,我真的不知道那辆车子被动了手脚,真的不知道,你去找他吧别找我,我求求你了放过我……” “严、欢,”盛初时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他给我钱……” “他给你钱你就帮他杀人?”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会出事,我不敢的真的不敢……” 盛初时彻底没了耐心:“严经理是吗?既然你承认了,现在就跟我去警察局自首,把你刚才说的说给警察听去!” “不!”姜晓慧惊恐地瞪着眼睛,牙根都开始打颤,“我不去警察局,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你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还有的选吗?” 盛初时拖着她就往外走,姜晓慧拼命挣扎,巷子里太黑了盛初时只想着尽快把她带走,没有注意到脚下突然被石头绊了一下,又被姜晓慧顺势一推,向前栽了下去,姜晓慧拔腿就跑,等到盛初时爬起来追上去时她已经出了巷子,跳上了出租车。 盛初时一脚踹到墙上,又气又恨。 回到大宅已经是深夜,进门之前盛初时把帽子口罩都扔了换了身衣服,但因为那摔的一跤左脸蹭破了一点皮,红了一大块,他浑不在意,开了玄关的灯换鞋子,抬头的时候察觉到漆黑的客厅里有个人影站在那里,虽然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习惯装神弄鬼的老三盛启丰,盛初时还是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盛启丰从黑暗中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视线似是落在了他左脸擦到的地方,盛初时觉得别扭,点了点头就要上楼去,盛启丰开了口:“脸上,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蹭到了。” 盛初时没有再搭理他,径直上了楼。 洗完澡出来有人来敲房门,盛初时以为是盛长青,深呼气调整情绪后才拉开了房门,站在外面的人却出乎他意料的是盛启丰,盛启丰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样子,看着他不说话,盛初时皱眉:“三哥有事吗?” 盛启丰抬起手摊开手心,上面是碘酒和创口贴,依旧面无表情语气生硬:“伤口,抹药。” 盛初时:“……” 这才是活见了鬼吧?这个从来活在自己世界里幽灵一样的老三竟然也跑来关心他?他不会也被人给魂穿了吧? “你给我这个?” “你拿去。” 不管心里怎么嘀咕,盛初时还是把东西收了下来,和盛启丰道了谢。 把人打发走关上房门后盛初时看了看手里的碘酒瓶子,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他也不敢用,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躺上床盛初时却睡意全无,他很想拿着刚才和姜晓慧的对话录音去质问盛长青,却又犹豫不决,不想承认他内心深处其实十分不愿相信这件事情真的与盛长青也有关。 或许……或许只是严欢做的,盛长青不知情呢? 可怎么想盛初时也想不出严欢背着盛长青做下这种事情的理由,即使盛长青说他跟这个表哥关系普普通通,没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严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一个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杀的还是他这个盛家二少爷,就算是严欢擅作主张,盛长青事前不知情事后可能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那么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面前强调他没做过甚至说一定会找出凶手的呢? 盛初时觉得很难过,哪怕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最大的疑凶就是盛长青,真正当证据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很难过,这几个月他以庄晏的身份和盛长青朝夕相处,盛长青对他的点滴关怀他都感受到了,那些都不是假的,虽然是给的庄晏,但他不是庄晏却也是庄晏,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胡思乱想间,走廊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盛初时知道是盛长青回来了,但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 手里就握着那支录音笔,盛初时清楚只要他把这个拿去给盛富康,再告诉盛富康他就是盛初时,真相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只是到了这一步,他却犹豫退缩了。 敲门声响起,盛初时等了片刻才起身去开了门,盛长青确实刚回来,衣服都没换:“你还没睡吗?我看你房间还亮着灯过来看看。” 盛初时低着头,闷声道:“正准备睡了。” “你脸怎么了?”盛长青抬手扶着他的下巴转过脸,看到那一块擦伤不由皱眉,“怎么回事?” “没事。” 盛初时声音冷淡,盛长青的目光触及他隐约发红的眼角,微怔:“你怎么了?” 盛初时勉强挤出笑:“没事啊。” “真没事?” “没有,很晚了,大哥赶紧回房去吧,我也要睡了。” “上次给你的药水还有吗?自己抹一点。”盛长青提醒他。 “我知道。” 盛长青微蹙眉,看着面前心神恍惚的盛初时,心中担忧不已,犹豫之后却到底没有再多问:“你早些睡吧。” “嗯。” 盛长青转身,盛初时却又下意识地喊了他一声:“大哥!” “还有事?” 对上盛长青疑惑担忧的目光,盛初时心里越发不好受:“……没。” 关上房门后盛初时泄气一般倒回了床里面,明天还是先去找那个严欢试探一下吧,他想,如果真的跟盛长青有关,盛长青之前救过自己一回他也不要他拿命偿了,只求真相大白讨个公道,如果不是盛长青,他也要尽快把真凶找出来。 至于严欢和姜晓慧,这俩一个都别想跑。 第三十二章 盛初时一整晚都没睡好,早晨起床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死气沉沉的样子忍不住苦笑,盛长青当真好本事,竟然把他逼到了这个地步。 冰冷的水浇上脸,感觉自己终于精神了一些,盛初时定了定了心绪,不再去想盛长青,他今天还得去会会那个严欢,至于下一步怎么做,等见过了严欢再说。 早晨十点,盛初时到达盛氏大楼楼下,顺手回微信,刚才庄小毛发来消息告诉他在姜晓慧租住的公寓没堵到人估计她昨晚一整夜都没回去,盛初时心中恼火,这个女人昨晚被她跑了,再要找到人估计又得费一番功夫了。 他低着头一直在看手机屏幕,忽然像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只听一声巨响,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摔在了他面前,浑身是血脑浆迸裂。 盛初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手机滑落地上,四周一片尖叫,他却木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那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就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只差一点,要不是他在看手机走路慢了些说不定对方就砸他身上了。 大楼里的保安全部冲了出来,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驱赶围观的人群,盛初时下意识地抬头,高耸入云的盛世大楼有近百层几百米高,他站的这个角度甚至看不到楼顶,现在却有人从上面跳了下来,而且就在他的面前。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里发呆,警察已经到了,在盛氏大楼外拉出了一长条警戒线,驱散了无关的围观人群,盛初时作为现场第一目击者被留下来接受警察询问录笔录,盛长青也在,亲自叮嘱着公司各个部门配合警方接受调查。 盛长青回过头,看到坐在沙发里面色苍白的盛初时,叫秘书去倒了杯热水来,走过去递到他手里:“喝口热茶吧。” 盛初时抬起头,怔怔看着他,盛长青叹气,拉起他的手,把水杯塞到了他的手里。 “死的……是什么人?” 盛长青皱眉,面色凝重:“是严欢。” 盛初时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重复:“死的人是严欢?” 盛长青点头:“是他。” 盛初时猛地站起了身,下意识地想要亲自去看一眼确认,但尸体早就已经被抬走了,刚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尸体又摔得几乎成了肉泥他确实没认出来那就是他今天要来找的严欢,可是怎么会是他?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就是他? 昨天他才刚从姜晓慧那里知道他的死跟严欢有关,今天严欢就坠楼了,姜晓慧也失踪了,他的线索又要断了吗?这可能是巧合吗? 盛初时急红了眼,盛长青上前一步,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强迫他冷静下来:“你看着我,你别激动,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盛初时红着眼睛瞪着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是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他杀?” 盛长青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道:“还不清楚,警方在调查。” 盛初时冷笑:“好,真好……” 盛长青黑沉沉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盛初时已经失态了,情绪激动双目通红,周围已经有不少双眼睛朝着他们看了过来,有人在窃窃私语,盛长青扣住盛初时的手腕,拉着他大步朝电梯走去。 盛初时被他拉得脚步踉跄,却没有挣扎,进电梯,上楼,一直到被盛长青拉进办公室再没了别人,他才用力甩开了盛长青的手,拿出了录音笔,直接按下播放。 盛长青的双眉紧拧着,沉默听着录音中盛初时和姜晓慧的对话,直到播放完毕,盛初时冷声问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个录音是怎么来的?” “回答我的问题!” 盛长青看着盛初时满是愤怒的双眼:“初时出事之前跟什么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盛初时的唇角弯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说我做梦梦到的你信吗?这是重点吗?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有人亲口承认是严欢指使她故意让盛初时开那辆做了手脚的车子出去,你不需要解释一下吗?除了你严欢会为了谁这么卖命?他不是为了你他杀了盛初时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还有就是我昨晚才见到那个女人今天严欢就出事了,现在那个女人也失踪了,我猜她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 盛长青闭了闭眼睛:“初时,你从来就不信我。” 盛初时愣住,再开口时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戒备:“你在说什么?” 盛长青苦笑:“你不是做梦梦到的,你会知道是因为你就是盛初时。” “盛初时早就死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庄晏不认识盛初时,不会对他的事情这么上心,在回盛家之前,庄晏是个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唯唯诺诺任人欺负的可怜人,人的性格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你在人前装得再像,也终究学不成他那样,庄晏不会敢对卫雪柔阳奉阴违,不会敢放狗去咬盛少安,更不敢用那种方式报复盛与麟,但是盛初时敢,”盛长青怔怔看着盛初时,“而且你不知道,你的很多习惯、喜好、神态都和初时一模一样,我还查过初时的微信登录记录,在他去世之后,他的微信被人登录过一次,是从你的手机上登录的。” “荒谬!这种天方夜谭的东西你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盛初时不肯认,却没有多少底气,细想起来他的破绽其实真的很多,尤其是在盛长青面前,大部分时候他连装都懒得装了,盛长青起了疑心有心查确实能查到不少东西。 “你放心,除了我没有别人知道,”盛长青试图安抚他打消他的戒备,“登录记录我是通过朋友联系运营公司查的,已经让他们给抹掉了,至于其他的,并不是家里每个人都会花时间去仔细观察你,你小心一些不会有问题,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太过离奇,一般人不会信的。” “所以你就信了吗?你就认定我是盛初时了吗?!你就这么肯定这种离奇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在我身上?我都没看出来原来你是这么封建迷信的人。”盛初时讽刺道。 “我找懂这些东西的人问过,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确实存在,你并不是特例。”盛长青声音低哑,说不出口庄晏的出现给了他怎样的绝望中的希望,盛初时所有的喜好习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的眼神、他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所有这些盛长青全都铭刻在心,他看了他这么多年,近不得远不舍,连梦里都是他,怎么可能认错。 盛初时双目通红,拔高了声音:“你不要自欺欺人,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盛长青微怔,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抬手抚上了盛初时的脸,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你是他。” 四目相对,盛长青眼中仿佛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汹涌翻滚着,盛初时的心脏莫名地紧了紧,他转开脸,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泄气一般承认了:“是……我就是盛初时,那么你现在能说了吗?严欢的所作所为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是你让他做的?” 盛长青如释重负一般垂下了手:“初时,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从来没有,没有谁比我更想找出凶手,从你出事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查,我怀疑过很多人,但是都没有证据,严欢那里我也会去查,他出事未必跟你的事情有关,他坠楼的时候我在开会,就算是杀人灭口也不是我做的,等我查清楚了我会全部告诉你,而且不会太久,我跟你保证。” 盛初时冷嗤:“你的保证有用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盛初时沉默,他确实不信任盛长青,哪怕努力试着想要去相信他但始终心怀戒备,可盛长青也救过他,不期然的,他又想起在粤省发生车祸时,盛长青毫不犹豫把方向盘打向他这边的那个瞬间。盛初时闭上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底什么是真的,又什么才是假的。 如果盛长青要害他,之后又为什么要拼死救他? “我也想相信你……你不要骗我……” 盛初时还是服软了,他的声音哽咽,紧闭的眼角有泪水滑落,盛长青轻叹气,上前一步抬手拥住了他,盛初时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泪水不断夺眶而出。 盛长青的手轻抚着他的背,无声地给他安慰。 盛初时低声呜咽,整整四个半月,从出事以后他每一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不断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到了这一刻,终于在盛长青的怀里崩溃发泄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严欢的坠楼案警方调查了几天最后以自杀结案了,虽然没有留下遗书,但严欢死之前刚刚经历了一场股市动荡,亏了好几千万,他虽是盛氏高层盛家的亲戚,但本身家境一般,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了,一时想不开倒也说得过去。 当然,盛初时是不信的,这个时间点上突然自杀,怎么想都未免太过凑巧了一些。只可惜盛氏大楼最顶上两层之前一直是空置着的,连监控都没有,到底严欢是自己跳下去还是被人推下去的,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答案了。 事情几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全公司放了一天假把大门口重新粉刷了一遍通往天台的门挂上厚重的锁链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上班秩序。盛家上下唏嘘一番过后便不再有人提起这事,盛思嘉倒是来问了一声,她似乎对严欢的死也有所怀疑,和盛初时仔细打听了当时的情况,不过盛初时不想再把她牵扯进来,并没有告诉她姜晓慧说的那些事情。 严欢的葬礼只有盛长青一个人去参加了,他舅舅早年就病死了,如今家里只剩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舅母和一个刚刚念大学的表妹,整个家中愁云惨雾的,盛长青没有跟她们多说别的,给了她们一大笔钱,足够俩人安稳过下半辈子。 姜晓慧也失踪了,那晚从盛初时手里逃走后就再没人见过她,过了两天她的闺蜜去报了警,但人一直没找到,很大可能如盛初时所猜,凶多吉少了。 傍晚,下课铃响后盛初时背着书包心不在焉地走出教学楼,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盛长青的车子,他顿住脚步,犹豫之后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盛长青降下车窗,示意他:“上车。” 盛初时看了一眼他还吊着石膏的左手:“大哥今天怎么来了学校?” “出来办点事,正好路过这里。” “你一只手不能动还开车?就不怕被交警拦下来?”盛初时很无语,“你下来,我来开吧。” 盛长青没有拒绝,换到了副驾驶座去。 发动车子后盛初时冷淡道:“大哥下次别来了,我自己开了车来,你这样我还得把车子扔学校这里过夜。” 盛长青目视着前方,眸光闪烁了一下:“你想疏远我是吗?” 盛初时默然,那天在盛长青的办公室他崩溃失态之后这几天确实一直有意躲着他,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盛长青,他的身份已经被盛长青揭穿了,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再跟盛长青相处,尤其,盛长青对他还抱有那样不能说的心思。 之前他一直以为让盛长青动了心的人是庄晏,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再自欺欺人,盛长青喜欢的人……很大可能是他本人,只是,为什么? 冗长的沉默后,盛长青轻叹气:“初时,你一定要这样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庄晏的?” “你回家后没多久。” 果然,盛初时心下苦笑,所以盛长青之前做的那些,真的都是给他的,他不用再心中不平盛长青厚此薄彼,但是这过了界的感情,也不是他想要的啊。 “你以前,从来就不理我,”盛初时扯开嘴角,似笑非笑,“你这样,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以前……是我的错。” 盛长青说不出口,他爱了盛初时这么多年,这个人却是他名义上的亲弟弟,他从来不敢奢求能跟他更进一步,用冷漠的姿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也不过是怕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直到盛初时出了意外,他才知道,人没了,就真的什么念想都没了,他的那些挣扎取舍也变得毫无意义。 好在,他的初时又回来了,这一次不管再怎么难,他都想要试一试。 盛初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盛长青主动换了个话题:“陪我在外面吃顿饭吧。” 盛初时不好拒绝,盛长青挑了间很安静的西餐厅,服务生送上最后一道菜,请他们慢用后退出包间外帮他们带上了门,盛初时低着头慢慢吃东西,和盛长青两个人单独吃饭不是第一次,但现在他在盛长青面前已经不是庄晏了,反而更加拘谨了。 盛长青盛了碗热汤,用勺子搅了两下递给他:“先喝口汤,暖暖胃。” 盛初时莫名地有些鼻酸,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甚至享受着盛长青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这些都不是假的,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再怀疑盛长青。 “今天是我妈生下她儿子的日子。”盛长青忽然开口,似随口感叹一般。 盛初时一愣:“你的生日吗?” “如果你说身份证上的日子,确实是今天。” 盛初时疑惑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盛长青摇了摇头:“我不是爸的亲生儿子,也不是我妈的亲生儿子,爸也不知道。” 盛初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情骗你,我妈在认识爸之前有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她跟那个男人分了手跟爸在一起还怀了孕,但因为家里穷爷爷没让她进门,她便离开了,她的前男友回来找她,她是个很软弱的女人,那个时候怀着孕被抛弃无依无靠的便又和前男友复合了,但那个男人不是真心的,在她生下儿子之后便逼迫着她带着儿子去找爸,爸把他们母子认了回来偷偷养在外面,那个男人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她生下的儿子调换了,小孩子小时候都长得差不多,她到死都不知道,爸见自己儿子见得少,也没有发现。” 盛长青语气平淡地说着仿佛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盛初时怔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盛长青嘴里那个被调换过来的孩子就是他自己:“那她的亲生儿子呢?” “被那个男人掐死了。” 盛初时的手一抖,夹在筷子里的菜掉在了桌上,盛长青又给他夹过了一筷子:“那个男人后来又犯了事,现在关在国外的监狱里,终生不能减刑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而我的亲生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除了你,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男人来找过我。” 盛初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安慰他一些什么,又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盛长青看着他的眼睛:“我和你不是亲兄弟,无论是盛初时还是庄晏,我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 盛初时心头微颤,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 “这是我最大的把柄,我把它送到你手里,只要你想,随时可以告诉爸,我就会一无所有,立刻从盛家从公司滚蛋。” 盛初时咬住唇,心里翻江倒海无数的想法念头在心头交替掠过,许久之后,他小声回答盛长青:“我不会告诉爸,至少现在不会。” “那么,你愿意相信我了吗?” 盛初时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大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 “全部。”你为我做过的所有。 回去的路上盛初时还在想着盛长青刚才说的那些,忍不住问他:“那你真正的生日到底是哪天?” “不知道,”盛长青声音淡淡,“我不在意。” 盛初时想,他自己小时候倒是一直很期盼着过生日,可以破例不用节制地吃很多的蛋糕,还可以收到一大堆的礼物。盛富康有钱,对子女也一贯大方,送生日礼物从来都很大手笔,但细想起来好像确实从来没有看到过盛长青在收到那些昂贵礼物时有表现出任何激动高兴的情绪,他看着就像是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那就算是今天吧。” 把车子停在路边,盛初时给盛长青丢下句“你等我一下”推开车门下了车去,跑进了路边的西点店,五分钟后提了个生日蛋糕出来。 重新坐回车里,盛初时把蛋糕递给盛长青:“生日快乐,过生日还是得吃蛋糕的。” 盛长青的嘴角溢出一抹温柔的笑:“你想吃吗?” 他知道盛初时一贯很贪甜食,从小就这样。 “好!” 盛长青拆开了包装盒,蛋糕不大,只有六寸,盛初时问他:“要点蜡烛吗?” “还是算了吧,这样就行了。”盛长青切了一块递给盛初时,又给自己切了一小块。 盛初时眯着眼睛享受着嘴里的香甜,含糊问盛长青:“你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盛长青认真想了想,回答他:“尽快找到真凶。” 盛初时微怔:“我也希望,我信你就是了,无论如何,你是盛长青,是我大哥,这一点都不会变。” 盛长青捏着叉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盛初时,盛初时冲他笑了一笑,盛长青点了点头,甜腻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他却无端地尝到了些许苦涩。 盛初时是想提醒他,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都是兄弟,不会变。 第三十四章 蛋糕还剩一大半,盛长青没有扔,拎回了家里,进门之后却碰上了邱闵,他似乎特地在等着他们回来,阴沉的目光在盛长青和盛初时之间转了一圈,落在了盛长青手中拎着的蛋糕盒上,瞳孔微缩,神色似乎更冷了一些,讥讽道:“难怪我想约长青哥一起吃晚饭你不给面子呢,不是说要加班吗?怎么和小晏一块回来的?” 盛初时不想搭理他,和盛长青说了句“大哥我先上去了”就上了楼,盛长青也没理邱闵,进了厨房去把蛋糕放进了冰箱里。 邱闵跟进去,语气依旧尖锐:“过夜的蛋糕你还要留着吃吗?这么宝贝是他送的?真看不出来,盛初时这才没了多久,你就又换人了?” 盛长青带上冰箱门,皱眉看向邱闵,冷声提醒他:“不该说的你最好少说。” 邱闵扯开嘴角,笑得有些扭曲:“怎么?我说错了吗?你以前是喜欢盛初时的吧?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现在怎么又换成那个庄晏了?你们是亲兄弟!” “与你无关。” “你嫌我多事?”邱闵冷笑,“你在心虚什么?怕我告诉舅舅你跟自己的亲弟弟上过床吗?庄晏他有什么好?在床上伺候得你舒服是吗?你就这么看重他?!你怎么不想想他是爬过多少男人的床才练出了这样的本事?!” 盛长青冷冷一眼扫过去,毫无温度的目光,看着邱闵仿佛看着垃圾一般,邱闵不由地脊背发凉,心头的怒火却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我说错了吗?你为什么不吭声?!” 盛长青不再理他,与他错身而过就要走,原本坐在轮椅里的邱闵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哭腔与他示弱:“我不行吗?我这么喜欢你,我什么都肯为你做,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我们一起长大的,我哪里比不上庄晏他一个私生子?” 盛长青挥开手,冷淡警告他:“不想被从盛家赶出去,不该乱说的话最好少说,还有,离庄晏远点。” 邱闵用力掐紧了手心,不敢置信地看着盛长青:“你要赶我走?!” 他们表兄弟一场十几年的情谊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才刚进门几个月的私生子!但盛长青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没有在开玩笑。即使盛富康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但邱闵很清楚,比起是未来接班人的盛长青,他真的算不了什么,要是被盛富康知道他对盛长青起了不伦的心思,这个家里就再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更何况盛富康现在卧病在床时日无多,这个家以后都是盛长青说了算,盛长青,比盛富康更绝情,他是真的会赶他走的。 邱闵双目通红,眼里蓄着泪水,看起来很是可怜,却勾不起盛长青半分的同情,他对盛初时之外的人一贯冷漠,任何人都一样,更别说邱闵现在一再地针对甚至诋毁盛初时,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没有再理邱闵,盛长青回了楼上房间去,没有半点光亮的厨房里只剩邱闵一个,他低着头,几乎要将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眼中的阴鸷逐渐沉淀进漆黑夜色里。 盛初时上楼后先去看了看盛富康,卫雪柔也在房间里,靠在病床边笑眯眯地正跟盛富康说着话,哄得他很开心,盛初时虽然不待见这个小妈,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在哄男人这事上还是很有本事的,至少他爸就很吃她这一套。 看到盛初时进来,盛富康把他叫到了病床边来,问他:“晚上怎么没回家吃饭?” “和大哥一起在外面吃的。”盛初时小声回答。 盛富康点头,叹气道:“今天是长青的生日吧?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他都快三十了,我已经是要入土的人了。” 卫雪柔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你哪里老了,说这种话干嘛,王医生都说你最近精神比前段时间好多了,没准过段时间就能回公司去了呢。” 盛初时跟着附和:“爸你别这么说。” 盛富康似乎挺高兴:“好,好,不说这个,正好你来了,跟你说个事,我打算把杜莉化妆品公司的股份过给你,也好给你以后有个保障,要不是你阿姨跟我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个家里就你还什么都没有。” 盛初时闻言很诧异,下意识地看了卫雪柔一眼,对方一脸温和的笑扮演着慈爱长辈的角色,提醒他:“还不快跟你爸爸道谢?” 盛初时犹豫道:“爸,我什么都不懂,你拿个公司给我,我怕搞砸了……” “没关系,经营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让文涛帮你都安排好。” “可是……” “别可是了,收下吧。” 盛富康这么说盛初时便没有再推辞,却不免揣度卫雪柔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杜莉化妆品是盛氏旗下一间独立子公司,品牌走中高档路线,规模不算大,但业绩相当不错,卫雪柔一直对它垂涎不已,不过这间公司以前是盛初时妈妈的,他妈去世以后到了盛初时手里,别的人想碰也碰不到。盛富康确实对子女都很大方,虽然还没分家,但已经给每个子女都分了一些集团子公司的股份,连八岁的盛少安都有,卫雪柔这个正式娶进门的小老婆手里也攥着好几间小公司,可人心都是贪的,卫雪柔并不满足。她那几间公司加起来还不如一间杜莉化妆品赚钱多,早就心有不满了,盛初时出事后他的遗产都回收到了盛富康这里,卫雪柔一门心思想把杜莉化妆品搞到手,不过盛富康一直没松口,似乎是想把它留给盛思嘉,但盛思嘉太过叛逆,在外头瞎混不肯回家,所以盛富康便压着这事,直到今天他决定把东西给盛初时。 卫雪柔之前一直对杜莉化妆品志在必得,如今却撺掇着他爸将之给了自己,不得不让盛初时心生怀疑,卫雪柔这么做,除了让盛思嘉没脸,她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盛初时先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卫雪柔来敲了他的房门,盛初时早有心理准备,请了她进来,卫雪柔东拉西扯说了些让他好好读书乖乖听他们长辈的以后在这个家里少不了他好处的话,话里话外都一副对他推心置腹的模样,盛初时唯唯诺诺地应着,看似十分的听话。 最后卫雪柔话锋一转,问他:“你今天和长青一起去外面庆祝生日?他这还是第一次单独跟人过生日吧,你跟他走得这么近?” “也不是特地约的,碰巧遇上了,就一块吃了个饭,他还约了朋友一起。”盛初时随口胡诌。 卫雪柔审视着他,慢慢说道:“你跟长青走得近是好事,毕竟你们是亲兄弟,不过他那个人心思比较重,你自己悠着点,要弄清楚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 “我知道的,阿姨您放心。” 打发走了卫雪柔,盛初时默默翻了个白眼,过了片刻,盛长青又来了,问他:“我刚看到卫雪柔从你这里出去?” “是啊,来恩威并施的,”盛初时嗤道,“她撺掇爸把杜莉化妆品给了我,让我念着她的好,你看今天你过生日我反而收了份大礼。” 盛长青闻言微蹙起眉:“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吧。” “我当然收着,本来就是我的。” 他又不是真正的庄晏,不管卫雪柔打算做什么,但想要在他这里占便宜,想都别想。 盛初时没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问盛长青:“刚才邱闵跟你说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吧?” 盛长青看着他,欲言又止,盛初时“啧”了一声:“算了,你别说了,他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猜都猜到了。” “抱歉。” 盛初时莫名其妙:“你跟我道歉干嘛?你总不能是为了他跟我道歉吧?还是你觉得你招惹了他给我惹了麻烦?” “你是被我牵连了。” “算了算了,说这些也没意义,”盛初时好奇道,“你以前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思吧?” “……他跟我说过。” 盛初时无语,邱闵竟然跟盛长青表白过?他以前是有多迟钝才会每次都拉着邱闵一起吐槽盛长青:“我都没看出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盛长青叹气。 盛初时默然, 盛长青这句话说的大概不只是邱闵,还有他自己。 “你早点睡吧,我不打搅你了。” 盛长青欲走,盛初时心念电转间又叫住了他,犹豫问道:“邱闵他之前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吗?” 盛长青的眸光闪了闪:“你知道了?” 那一瞬间盛初时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他之前一直装着不知道盛长青的心思,结果现在反而给当面挑破了。 见盛初时满脸尴尬,盛长青没有再让他为难,点了点头:“他确实知道,他看出来了。” 盛初时一愣,他只是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果邱闵以前就知道盛长青喜欢自己,以他对盛长青这种变态的执着,自己的死有没有可能其实是情杀? 第三十五章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似乎看什么都觉得可疑,盛初时思来想去,无数遍地回忆这么多年他和邱闵之间相处的点滴,实在不愿意相信邱闵会因为盛长青就对自己动手,却又说服不了自己完全打消疑虑,尤其是之后每每冷不丁地触及邱闵阴森吓人带着恨意的眼神时。 但是在没有确实证据前,他也不打算轻举妄动。 周末,在家里吃完中午饭,盛初时想着去趟图书馆借几本书回来打发时间,一大早就出了门的盛长青忽然回来了,问他下午有没有时间,想不想出去放松一下。 盛初时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明里暗里地撇清关系,盛长青似乎都没有放弃的打算,只是他绅士十足,并没有任何过界的言语和动作,外人眼里看来也不过是兄长关心弟弟的正常举动,盛初时能拒绝一次两次,却不好次次都拒绝他,而且说到底,他其实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心软,尤其是对着盛长青的时候。 所以最后盛初时还是坐上了盛长青的车,盛长青的手没好,开车的是他的司机,有第三个人在,盛初时自在了许多,盛长青问他:“你是不是本来打算出门?想去哪里?” “去借几本书,学校布置了要写论文。” 盛长青点头:“这么认真?挺好,以前初时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论文都是花钱找人代写的,你别学他。” 盛初时:“……” 盛长青说得一本正经,但盛初时很确定看到他眼中藏不住的揶揄笑意了,碍着有外人在场不好明着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知道的还挺多。” 连他在国外念书时花钱找人代写论文这种小事都知道,盛长青以前到底是有多关注他…… “你想借什么书,书单给我,我让人去帮你借,免得你自己跑,爱学习是好事,你要坚持。”盛长青收敛了玩笑心思,谆谆劝导。 盛初时轻咳了一声,尴尬道:“好嘛,我知道了,我这不是已经在发愤图强了。” 盛长青拍了拍他的手:“你心中有数就行。”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是郊区的一座私庄,盛初时彻底无语了,盛长青所谓的放松竟然是带他来钓鱼?这种老人家喜欢的活动他以前只陪盛富康来过几次,完全提不起兴趣好吗? “你整日里太心浮气躁了,坐下来静静心挺好的。” 盛长青将穿好鱼饵的鱼竿递给盛初时,盛初时心情复杂地接过去,挨着盛长青坐了下来,钓鱼就钓鱼呗,他就当来看风景了。 这个庄子前朝时就是达官显贵的私家庄园,建成已有好几百年,盛家刚刚发家时就买了下来,园子里景致很好,尤其这会儿已经入冬,前两天下了一场小雪,红墙绿瓦上点缀着一层白霜,煞是好看。 “再晚半个月这湖里的水结了冰钓鱼都钓不成了。” 盛初时闲得无聊,没话找话,盛长青点了点头,他钓鱼的时候不喜欢说话,无波无澜的双眼安静地注视着水面,十分的专注。 盛初时自讨没趣,干脆也不说了,一只手握着鱼竿,一只手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初时迷迷糊糊地醒来,隐约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发现自己睡在躺椅里,身上盖着盛长青的外套,他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而盛长青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正跟人说话,对方是个看起来很有风度很优雅的男人,盛初时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是察觉到他在看他们,盛长青的视线移了过来,盛初时干脆起身走了过去,抱怨道:“大哥你说来钓鱼结果把我一个人扔那里睡觉,自己倒跑来跟人聊天了。” 盛长青身边的男人笑了笑,问盛长青:“这是你弟弟?” “嗯,盛晏,”盛长青简单给他们介绍,“小晏这位是我朋友,顾冬。” 盛初时一愣,盛长青这么一说他立刻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这个男人看着眼熟,他就是那个维修厂老板,严欢的老同学,盛初时以前跟他一起赛过一次车,只不过时间长了一时没记起来。 压下心中的疑惑,盛初时和顾冬打了个招呼,顾冬笑道:“听长青说你在京大念管理学是吗?我舅舅是京大管理学院的院长,你要是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去找他。” 盛初时闻言赶紧道谢,暗自惊讶没想到顾冬还有这样的背景。 盛长青和顾冬依旧在闲聊,盛初时坐到了一旁去吃东西,听得出来盛长青和顾冬的关系应该很不错,聊的都是很琐碎的私事,盛初时听着心中疑虑更多,打探的目光几次落在顾冬身上。 五点多的时候,顾冬看了眼手表,起身告辞:“老爷子应该快睡醒了,我回去了,不打搅你们了。” 盛长青点头,送了他离开。再回来时盛初时皱眉冲他抬了抬下巴:“你是特地让我来见他的?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盛长青摇了摇头:“你别吃零食了,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说吧。” 在盛初时睡着的时候盛长青钓了两条三斤多重的鱼上来,叫人做成了鱼肉火锅端来了亭子里,开了一瓶白酒。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炉子边,一口酒下肚,盛初时的心情好了些许:“现在能说了吗?” “顾冬他外公家在这附近也有座庄子,他陪着他外公在这里养病,长期住在这边,刚才是听说我过来了才顺便来打个招呼,他和严欢确实是同学,但关系只能说一般,他其实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可以确定,你出事不关他的事,不过你的车子确实是在他的维修厂里被动了手脚,这事他一直很愧疚,你应该自己也查到了,那个被灭口的技工学徒,那人在你出事之前发了一笔财,钱是从一个国外的账户上转过去的,来源没法查,这事算是死无对证了。” 盛初时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你怎么确定顾冬他一定没有嫌疑?” 盛长青淡道:“他没有必要这么做,他跟你无冤无仇,也不可能为任何人卖命,我知道你找人查过他,但他的背景不是你能查到的,外人都只以为他就是个开汽车维修厂的小老板,却不清楚他母家究竟有多大的背景。这一片有很多私庄,外围这些像我们家这样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但是再往里那些在前朝被称为皇庄的庄园,都是哪些人才可以住进去你应该知道的吧?顾冬的外公才刚从高位退休没几年,他小舅舅只是大学教授,大舅舅却是实权在握的几位高层领导人之一,你觉得他这样的出身有必要对付你一个纨绔公子哥吗?” 盛初时抿紧唇,如果盛长青说的是真的,那大概确实跟顾冬没什么关系,他怀疑的对象又少了一个,线索似乎更少了。 “……那严欢呢?” “严欢的事情,我也说不准,他跟我不是一条心,在粤省的时候你见过的那个黄经理,他也是二叔那边的人,严欢跟他似乎有些不清不楚,以前我不知道,这次去粤省才发现的。” 盛初时点头:“我知道,以前看到过他们一起喝酒,所以……你怀疑二叔他们?” “不是没可能,但是你之前说的也没错,站在二叔他们的立场,你没了对他们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他们应该更希望看我们两个斗起来好捡便宜,现在这样我在公司独大他们其实挺被动的。” 盛初时撇了撇嘴:“那还有呢?老三?” “他……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如果是他的话就不能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测,但是我觉得他如果要杀你会用更直接的方式,而不是拐几道弯找这么多人帮忙。” 盛初时也是这么想的,再想起那晚盛启丰给他送碘酒和创口贴的事情,更是觉得诡异。 说来说去,这个家里似乎每个人都有嫌疑,又每个人都有可以推脱的借口。 “那卫雪柔?邱闵?” “卫雪柔那个女人心眼很多爱耍小聪明,但并不高明,敢不敢杀人不好说,至于邱闵……” 盛长青微蹙起眉,盛初时低头闷了一口酒,俩人同时沉默了,如果真的是邱闵做的,这件事情就当真是太荒谬可笑了,盛初时觉得自己死得那真是太冤了,而盛长青,他显然无法接受盛初时是因他而死。 “无论如何,你小心一些,尽量远离邱闵,也要防着其他人。”盛长青提醒着盛初时。 盛初时苦笑:“我原以为这个家里他跟我是关系最好的,刚刚变成庄晏的时候我还想过要找他帮忙,结果现在倒好,他却成了疑凶之一。” “人心难测。” “是啊,人心难测,”盛初时有些颓然,“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活得很失败,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你别难过……” 盛初时摇头,自嘲一笑:“大概是我太蠢了,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不肯收我这个糊涂蛋。” 盛长青觉得盛初时是喝醉了,他的脸在热气蒸腾中有些模糊不清,发红的眼角却格外的醒目,盛长青心里很不好受,低声安慰他:“别想那些了,你还有我。” 盛初时微怔,轻声呢喃:“我还有你吗?”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我会帮你。” 第三十六章 火锅还是热的,沸腾的锅底不断冒着热气,盛初时却没有动过几次筷子,他喝了很多酒,这一次是真的醉了,不是装出来的。 见盛初时满脸红晕,目光涣散,嘴里胡乱念叨着什么,盛长青很无奈地放下筷子,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下,握住了他的手:“醉了吗? 盛初时很乖地点头,皱着眉抱怨:“头疼。” “头疼为什么要喝这么多?” 盛初时迷瞪着眼睛看着他:“我不开心。” “我知道。”盛长青捏了捏他的手,有些心疼,吃了这么久的火锅,手还是冰冷的。 “你知道什么啊?” “借酒消愁不行,不开心也别喝了,回去休息吧。”盛长青耐心劝着他,像哄小孩一般,盛初时嘟嘟嚷嚷地抱怨,又似在撒娇,盛长青单手扶着他站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把人扶进了房间里去。 盛初时的醉相很好,既不吵也不闹,乖乖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房顶的悬梁发呆,盛长青叫人去煮了醒酒汤来,他坐在床边,捏着热毛巾给盛初时擦脸。 盛初时的眼珠子动了动,视线转到了盛长青的脸上,久久凝视着他,盛长青仔细地帮他把脸擦干净,端起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盛初时很配合地张开嘴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汤水溢出嘴角,盛长青抬手帮他拭去,盛初时似乎是觉得被他碰得有些痒,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舌尖从盛长青的指腹滑过,盛长青的目光愈加深邃,哑声问他:“真的醉了?” 盛初时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他是有意识的,只是脑子里的思维总是慢半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烧得更红了,干脆闭上了眼睛。盛长青叹气,帮他把外套鞋袜脱了,盖上了被子,最后在他额头印上一个吻,起身离开。 一夜无梦。 盛初时醒来时外面正在下大雪,他裹上大衣到窗边推开窗户,入目真正是银装素裹到处都是白雪皑皑,而盛长青正站在回廊的尽头,仰着头看着回廊外纷纷洒洒飘落下的雪花发着呆,挺拔的身形仿佛兀自屹立的苍松。 盛初时喊了他一声:“大哥!” 盛长青转过身来,周身凌厉的气势瞬间敛去了许多,连眉眼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盛初时的心跳莫名地有些快,却被他下意识地给忽略掉了。 “你醒了?”盛长青走到窗前来,顺手帮他把随意披在身上的大衣拉紧,“去把衣服穿好洗漱完来吃早餐吧。” 盛初时看着他,呆呆点头。 盛长青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头与盛初时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盛初时一愣,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吗?他竟然完全不记得了。 想想去年的今天,他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在南半球度假通宵开party,今年却只有他和盛长青两个人,在这安静的郊外庄园,一起跨过了新的一年,他从盛初时变成了庄晏,他和盛长青从疏远变得亲密,世事当真是玄妙。 坐到餐桌前,喝着热粥,盛初时空虚了一整晚的胃终于舒坦了,盛长青温声提醒他:“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小心胃不舒服头也会疼。” 盛初时笑了一下:“我现在的胃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感谢庄晏,不过大哥你之前说漏过嘴你知道吗?” 盛长青想了想,点头:“确实,是我疏忽了。” 他对盛初时太过关心,事事都要惦记着,难免有出破绽的时候,这并不奇怪。 “我当时就该发现的,”盛初时感叹道,“还一直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你看着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没有,我觉得你那样,很可爱。” 盛初时:“……” 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本正经地说暧昧话了!盛初时心中叫苦,面上却只能装傻,默默低下了头继续喝粥,不再吭声。 盛长青看着他,嘴角上扬了些许。 吃完早餐,顾冬派人给他们送来了他家庄子里酿的梅花酒,盛初时看着眼馋,拔开瓶塞用力嗅了嗅,抬眸笑问盛长青:“我可以喝吗?” 触及盛初时像小奶狗一般带着渴求的眼神,盛长青一句“不行”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小杯。” “真小气。”盛初时小声嘟囔了一句,一小杯就一小杯吧,总比没得喝好。 这种梅花酒入口甘甜,有点像果汁,有一股独特的花香味,又带着凛冽的酒香,余味无穷,确实很好喝,不愧是顾冬说的前朝贡酒。 盛初时享受地眯起眼睛,哼笑了一声:“大哥你这个朋友还挺够味的,这么好的东西也拿来跟你分享。” “你喜欢我多问他要些,但是不能贪杯。” “好嘛。” 盛长青盯着盛初时的杯子,在他伸手想去倒第二杯酒的时候直接把杯子没收了:“别喝了,一大清早的,别又喝醉了。” “哪有那么容易喝醉,我酒量很好的。” “不行。” 盛初时争辩了几句,盛长青态度坚决,他只能放弃。 时间还早,盛初时问盛长青要不要回去,盛长青看了一眼窗外:“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去庙里上柱香吧。” “上香?” “嗯,多拜拜菩萨总没坏处。” 这附近就有一座很大的寺庙,是有近千年历史的古刹,前头几朝一直都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盛初时第一次来,看到坐落在半山腰上那庄严宏伟的建筑群时也忍不住发出惊叹,确实比之前他们在粤省去过的那间山中小庙要气派得多了。新年的第一天,即使下着大雪也阻挡不了信众的热情,到处都是人。 盛长青去点香的时候盛初时无聊地在一旁研究面前那一整面的的功德墙,很快他就在上面找到了盛长青的名字,刻在十分靠前的位置,即使没有写明金额,想必也不会少,盛初时默默看着那三个字,轻抿了一下唇,盛长青过来将点好的香递给他:“进去上香吧。” “你什么时候给庙里捐的钱?你以前不信这个的吧?” “你回来以后,”盛长青语气淡淡,“走吧。” 盛初时心情复杂,又莫名地有些难受,没有再问,跟着盛长青进了寺庙里面去。他依旧选择的去偏殿上香,盛长青没有强求,虔诚地给菩萨磕完头上了香,有小和尚过来请他们去后殿。 走过两进门到了普通香客止步的寺庙后院便清静了许多,院子里一片沉寂,唯有穿堂而过的萧瑟寒风卷起雪地上的片片枯叶,盛初时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他想问盛长青来这里做什么,却见他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犹豫之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安静跟着盛长青一路往后面走。 后殿里,看不出岁数的老和尚心无旁骛地闭着眼睛诵着经,殿中点满了一盏一盏的长明灯,跳动的火苗,是生机的象征。他们走进去,在一旁的蒲团上坐下,谁都没有出声,盛初时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盛长青一眼,他依旧神情淡淡,却又似乎格外认真。盛初时压下心中疑虑,勉强自己静下心来,在老和尚的诵经声中,心底的那一点焦虑渐渐散去。 仿佛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很短暂的一个瞬间,盛初时从忘我的心绪中抽离,发现老和尚已经停下了诵经,正在和盛长青低声说话,似乎是察觉到了盛初时在看他们,老和尚的目光转过来落在盛初时的脸上,片刻后,他冲盛长青点了点头,盛长青与他道谢,十分感激。 从殿里出来,盛初时问盛长青与老和尚说了什么,盛长青抬手抚了一下他的面颊,轻声道:“没什么,让师傅看看你,他说你现在这样是你的造化,既来之则安之,不用想太多,跟平常人一样就行了。” 盛初时微怔:“你之前说问过人……就是问的这里的人吗?” “嗯。”他比盛初时更不安,盛初时大大咧咧并没有想过他莫名其妙还魂到了庄晏身上会不会某一天又魂飞魄散了,盛长青想的比他多,担心的自然也更多,总得找人问个清楚。 好在,老和尚说,这是盛初时的缘,不是孽。 他们说着话,刚才领他们进来的小和尚过来跟盛长青道谢,他今天又给寺庙捐了一笔不菲的香火钱。 “您点的长明灯一直烧得很旺盛,师傅每天都会来诵经,您请放心。” “谢谢,有劳了。” 听到盛长青和小和尚的对话,盛初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满是灯火的殿内,他轻咬住唇,在小和尚离开后小声问盛长青:“长明灯……也是为我点的吗?” “求个心安。” 盛初时心头一酸,低下头攥住了盛长青的手,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道:“谢谢,哥,谢谢你……” 盛长青愣了愣,明明只差了一个字,他却能感觉出这一句称呼里包含的千言万语。 许久之后,他抬起手,轻轻拥住了盛初时的肩膀,温声道:“不用谢。” 第三十七章 整个一月都在下雪,到了中旬盛初时开始放寒假,那之后他几乎足不出户,每天就窝在房间里看盛长青给他搜罗来的书打发时间,不耐烦去楼下应付卫雪柔,更不想去接受邱闵妒恨交加的目光洗礼,他连一日三餐都是叫人送来房间里吃。 盛初时本不是能静下心来的人,以前他爱玩爱闹,整日里呼朋唤友难得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死过一遭又重生回来心态却是彻底变了,比起毫无意义的纸醉金迷,沉浸书海反而更让他安心。 午间小憩之后盛初时坐到书桌前,继续早上没有做完的功课,刚拿起笔就听到楼下传来的一阵哭闹声,盛少安那个小鬼又不知道在闹腾什么,盛初时起身走到窗边去打算关窗,随意瞥了一眼,似乎是卫雪柔要出门,没带上盛少安,盛少安正在跟她闹。 “说了等下个月天气好点了再带你去游乐场,现在下着雪玩什么玩?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出去!” “我出门有事不能带着你,你给我乖乖在家待着!” 盛初时挑了挑眉,这个女人大冷天的还穿着露大腿的裙子,精心打扮妆容化得格外精致,看着像去跟人约会一样,还故意把儿子撇家里,啧。 盛少安不依不饶,卫雪柔没有再理他,叫人来把儿子拖开,上了车扬长而去。 自觉没趣的盛初时把窗户关了,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迷迷糊糊睡得腿都麻了浑身都不舒服的时候盛初时擦着眼睛打着哈欠坐直了身,窗外天都快黑了,盛长青正站在桌边翻他的笔记,盛初时揉着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腿,暗恼他竟然看着书就趴书桌上睡着了,而且一睡就睡了快两个小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进来的?” 盛长青转过头,对上盛初时刚刚睡醒泛着一层朦胧水雾的眼睛,唇角牵扯开一抹浅笑:“刚回,你房间门忘锁了。” “哦。” “以后别趴着睡觉了,对颈椎不好。” “我忘了……” 盛长青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将盛初时的双腿抱到自己的腿上,温柔地给他揉捏小腿肚,盛初时吸了一口气,被盛长青捏到的地方又酸又胀,他的脸颊有些发热:“哥,你别揉了,一会儿就好了。” 盛长青没有理他,手下的力度一点没变。 “真的别揉了,你手臂的石膏才刚拆掉,医生说不能用力……嗯……” 盛长青的手在他的脚踝处轻轻捏了一下,生生打断了盛初时没有说完的话,那是盛初时身上的敏感处,他无意识地溢出一声短促的呻吟,瞬间涨红了脸。 盛长青的眼里滑过一抹促狭,终于放开了他,盛初时瞪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遵医嘱?” “没有很用力,”盛长青不以为意,转开了话题,“我刚才看了你做的笔记,你看书还挺认真的,该记的重点也都记了下来,这些都是比较艰涩的专业书籍,没想到你真能啃下来。” 盛初时皱了皱鼻子:“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啊?” 盛长青摇头:“你现在这样很好,以前你在国外总是玩,连学校都很少去,我一直担心你会荒废了。” “……你是不是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 “没有,只是跟当时你身边一个玩得好的朋友打听过一些你的事情而已。” 盛长青坦然承认从前的事情,盛初时却有些无言,他其实真的不明白盛长青到底喜欢他什么,他自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比不上盛长青,他就是个胸无大志的纨绔公子哥,也就一张皮囊能看,盛长青应该见得多了,怎么就糊了眼非看上他了?而且他在欧洲念书那几年跟盛长青真的是一点联系都没有,压根不记得他还有这个大哥,如果不是盛长青说出来,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几年盛长青其实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 想到这些,盛初时心里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想喝,才发现早就已经凉透了,想要叫人再泡一杯来,被盛长青拦住了:“别喝咖啡了,一会儿吃晚饭了。” 盛初时撇了撇嘴,盛长青问他:“你是不是喝咖啡喝得很凶?以前你的胃就是这么喝坏的,现在换了个健康的身体别再糟蹋了,咖啡、酒这些东西都要少喝。” 盛初时很无奈:“哥……你现在比爸还爱管着我。” “我是为你好,”盛长青语重心长,“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体,你要珍惜。” “我知道嘛,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咖啡也没少喝,还只喝全黑的,还有你还每天烟不离手,对身体更不好。” 盛长青点头:“你说的对,从现在开始我戒烟,你也不许再碰,以后一天最多喝一杯咖啡,更不能贪酒,尤其喝了酒不许开车。” “……你认真的?” “是,你能做到吗?” “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盛初时一口答应下来。 盛长青莞尔。 晚饭是在盛初时的房间里吃的,盛长青陪他一起。吃完饭盛初时拿了象棋出来要盛长青陪他下,他刚学这个,偶尔在盛富康精神好的时候陪他下下棋逗他开心,水平太臭了只能让盛长青教。 “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盛初时一边摆棋子一边感叹。 他的这位大哥是个全才,各方面来说都是,所以盛初时一直很崇拜盛长青并不是一句假话。 盛长青神色淡然:“你要是肯把你从前花在玩乐上的时间拿来学其他的,也会有所成。” “那可不一定,学什么都得看天赋,哥你是天才,我就是个普通人。” 盛初时吹捧起盛长青来不遗余力,颇有种与有荣焉之感,盛长青被他逗乐了,扬起唇角,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也不差。” 被夸了的盛初时有一点高兴,眉眼弯弯冲盛长青笑了笑。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很快就到了深夜,盛初时又开始打哈欠,盛长青将棋盘收了,温柔提醒他:“累了去睡觉吧,明天再玩。” “你呢?明天还要上班吗?都快过年了。” “公司事多,再过几天才能放假。” 其实盛初时早发现盛长青眉宇间的疲色了,他还陪自己玩了一个晚上,盛初时心里不好受,他是真的觉得盛长青这样太辛苦了,一个人撑着这么大一个公司,周围全是虎视眈眈居心叵测的人,换了他别说做得更好,能不能撑下来都是个问题。所以到底有什么好争的呢?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要,他确实没多大志气,从前一心只想过得随心恣意,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他应该更努力一些,多学一点,以后就能帮盛长青多分担一些。 “你在想什么?”见盛初时忽然发起了呆,盛长青凑近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后颈。 那一瞬间盛初时浑身像被电击一般,猛地推开盛长青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身后的小茶几眼见着就要一屁股坐到茶几上去,被盛长青长臂一捞,揽着盛初时的肩背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小心一点。” 盛长青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刚才那种过电一般的感觉依旧残留在潜意识里,盛初时瑟缩了一下身体,尴尬道:“哥你放开我……” 盛长青放开了手,拉开了一些距离,盛初时低下头,刻意忽略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音含糊:“我要睡觉了。” “嗯。”盛长青偏过头,视线落在盛初时发红的耳垂上,眸色微沉,嘴唇贴上去,轻轻亲了一下。 盛初时用力咬住了唇,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身后的窗户外忽然亮起了车灯,冲散了房间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盛初时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退开了身。 盛长青走到窗边去想帮他拉上窗帘,盛初时跟过去看了一眼,正看到卫雪柔从车里下来,眼尖地发现她裹在大衣里的裙子似乎换了一件,下午出门时盘起来的长发也披散了下来,盛初时瞥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半了。 盛长青拉上窗帘,转身见盛初时笑得一脸玩味,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发现老头子可能绿了。” 他把下午和刚才看到的说了一遍,盛长青闻言微蹙起眉,提醒盛初时:“她的事情跟我们无关,别多事了。” “我没想多事啊,就是看乐子而已。” 卫雪柔才三十出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哪里是盛富康这个病恹恹的老头栓得住的,真在外面有点什么也实在不稀奇。虽然说起来不应该,但在这事上盛初时一点不同情他爹,盛富康风流了一辈子,到了晚年被自己小老婆戴绿帽子还真不值得人同情。 盛长青抬手敲了一下盛初时的额头:“乐子也不许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惹事。” 盛初时“哦”了一声,轻推了一下盛长青的胳膊:“你回房间去吧,我真要睡觉了。” 盛长青点头:“晚安。” 盛初时笑了一笑:“晚安,哥。” 第三十八章 一大清早盛初时被外面放鞭炮的声音吵醒,他烦躁地爬起床,到窗边看了一眼,是盛少安那个小鬼在楼下玩鞭炮,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 盛初时翻了个白眼,远远瞧见盛思嘉的车子开了过来,就见盛少安那小子冲过去,点着了的鞭炮直接往车窗玻璃上扔,噼啪作响,盛少安哈哈大笑。盛初时暗自皱眉,盛思嘉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盛少安洋洋得意地冲她做鬼脸,盛思嘉抬手就是一巴掌挥过去,盛少安身后的佣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劝架,盛少安哇哇大哭,盛思嘉冷笑一声,没再理他进了门去。 今天已经是小年夜了,盛家要吃团圆饭,家里人都得到齐,从一大清早开始就不太平。 盛初时下楼时楼下正闹腾得厉害,盛少安在地上撒泼打滚嚎啕声有如魔音穿耳,卫雪柔假惺惺地呵斥着他“别哭了你姐姐教训你也没错谁让你那么皮”,盛思嘉一脸漠然。坐在轮椅里的盛富康紧拧着眉面色十分难看,被闹了一阵捂着胸口开始不停咳嗽,盛初时快步走过去扶住盛富康给他拍背顺气,卫雪柔赶紧瞪了盛少安一眼,拔高了声音:“你给我闭嘴!”这一次倒是真怕气着了盛富康。 喝了一口盛初时递过来的温水,盛富康逐渐缓过气来,皱眉看了一眼还在抽抽噎噎的盛少安,又看向面无表情的盛思嘉,沉声问她:“少安他还小,有不对的地方好好教就是了,你打他做什么?有你这么当姐姐的吗?” 盛思嘉满脸冷漠:“我教不动他,根子里就是坏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给我闭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咳——”似乎是被盛思嘉气到了,盛富康又开始咳嗽,盛初时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冲盛思嘉摇了摇头,示意她少说两句。 盛思嘉转身就走,回了楼上房间去。 卫雪柔满脸委屈地与盛富康抱怨:“思嘉她怎么能这么说啊,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她这不是说富康你……” “你也给我闭嘴!” 盛初时把盛富康送回房,盛富康长吁短叹,大概是真的气到了,盛初时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下,离开之后去敲了盛思嘉房间的门。 盛思嘉见了他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来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走了。” 盛思嘉冷嗤:“我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怕不是真得把爸气死,他已经看我很不顺眼了,这个家里就快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这么想我走了好便宜你们吗?” “我没有这种想法。” 盛思嘉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杜莉化妆品是卫雪柔撺掇爸给我的,她打什么主意我也不清楚,但我是我她是她,我跟她没任何关系。”盛初时认真解释,盛思嘉虽然没明着说,但保不准会因为这事对他心存芥蒂,不如摊开来说清楚。 盛思嘉神色复杂地审视着他,盛初时坦然回视,沉默片刻后盛思嘉轻轻哼了一声:“给你你就好好拿着吧,别又给别的人算计了去。” 盛初时松了一口气:“你也别总是故意气爸了,他身体不好,你这样气他你自己也讨不到好的。” “他越来越老糊涂了,”盛思嘉撇嘴,“盛少安那个小兔崽子就是被他给宠坏的,小小年纪就这么刁钻跋扈以后指不定得变成什么德性。” 盛初时劝她:“那也不干 你的事,他妈都不管,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我才懒得管,那小兔崽子先招惹我,我打了就打了,那个女人肯定又在爸面前编排我了,随便她去吧,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看得出来盛思嘉虽然嘴硬但其实很委屈,盛初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她几句。 团圆饭在晚上,中午家里人不多都是各吃各的,毕竟早上才闹了一场,盛富康不上桌其他人连坐在一块吃饭都膈应。盛长青今天也要上班,傍晚才回来,赶在开饭之前,一家人终于到齐了。 盛富康许久没有跟全家人一起吃饭,看着所有子女都在,早上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不管各人心里再怎么计较,当着盛富康的面还都得表现出亲热和睦来,连盛少安似乎都被卫雪柔给教育了,跟个鹌鹑似的乖乖吃饭没有再作妖。 盛富康宽慰了许多,有了精神关心起一众儿女的近况,问到盛长青时他简单回答道:“下午刚收到了南方的康家送来的请帖,邀请我大年初二上他们的游轮,他们今年似乎送了不少请帖来这边,我打算去看一看。” 盛富康点头:“我这里也有一张请帖,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就当去度个假也好。” “我想带小晏一起去。” 正在埋头吃东西的盛初时闻言顿住了手,下意识地看向盛长青,盛长青淡定与盛富康解释:“带他去长长见识。” 盛富康很快答应下来:“可以,你带他一起去吧,多带几个保镖。” 突兀的刀叉嗑到瓷碗的声音响起,盛富康不悦看向声音来源,邱闵站起身,哑声丢下句“我去下洗手间”,转身而去。 没有人将他当回事,盛初时也不在意,在盛富康问他的时候笑着点头:“好啊,只要大哥不嫌我烦,让我跟着一起去我当然乐意。” 坐在对面的盛思嘉用手机发了条微信过来:“你挺能耐的啊,哄得盛长青晕头转向,出门还要带上你一起去长见识?” 盛初时很无奈,偷偷在餐桌下给她回:“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盛思嘉‘啧’了一声,没有再问。 吃完晚饭,又陪着盛富康闲话家常了一阵,回房间后盛初时总算找到了机会和盛长青单独说话:“别人邀请你去玩,你带我去干嘛?” “总闷在家里你很无聊吧?出去玩玩也好,”盛长青轻笑,“你不想去吗?” 他知道盛初时从前一直都很贪玩,现在虽然改了很多,但这一个月都闷在家里估计也把他给憋坏了,既然有机会不如带他一起出去玩一玩。 盛初时接过那烫金的精致请帖仔细看了看,倒还真有点兴趣,康家的新年游轮派对在南方的上流圈子十分有名,每年的大年初二豪华巨轮从港城出发,出公海游玩,一共七天的时间,船上酒醉金迷、一掷千金,是真正有钱人的天堂,从前盛初时就听人说过,只不过康家的交际圈子都在南方,请帖很少发到北边来,没想到今年盛富康和盛长青竟然收到了他们的请帖。 “康家今年给京中不少人都发了请帖,他们似乎有意往这边发展。”盛长青解释。 “你不是之前还说有机会想跟他们合作吗?这是你那个老同学的意思?” 盛长青摇头;“游轮派对是港城的康家办的,康承之会去,但并不代表他们本家的意思,我没有跟港城那边扯上关系的想法,不过去看看也没什么,有机会多结交些人脉总没坏处。” “我还以为你真是要去玩呢,结果还是为了结交人脉,”盛初时哼笑,“哥你这样累不累啊?” “都一样,你呢?想去吗?” 盛初时眨眨眼睛:“你不都跟爸说好了,去就去呗,反正我跟去玩的。” “嗯,”盛长青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早上家里又闹事了是吗?” “你果然对家里的事情都一清二楚,”盛初时把早上的闹剧说了一遍,叹气道,“爸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对思嘉不会这样的,现在好像真的烦了思嘉一样,思嘉自己又倔,我还真担心她会惹毛了爸。” 盛长青闻言若有所思,盛初时轻推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思嘉一直都那样大小姐脾气,不过她自己应该有分寸,你不用太担心她,爸那里你就不要去多事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不要惹了爸不高兴。” “思嘉一直把你当仇人,你不生她气吗?” 盛长青不在意道:“她也是为了你,没关系,以后真相大白了她就知道了。” “哥你可太好了啊,”盛初时忍不住靠过去抱了一下盛长青的腰,贴着他呢喃,“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真是个大好人呢。” 被发了好人卡的盛长青颇有些哭笑不得,轻拍了拍盛初时的脑袋,盛初时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的一些举动其实真的很像在与盛长青撒娇,盛长青也没打算提醒他。 “不过你说我要是告诉爸和思嘉我就是盛初时行吗?” “暂时不要,”盛长青皱眉提醒他,“在凶手查出来之前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你的身份。” “爸和思嘉也不行吗?” “你也不想牵连他们吧?爸现在卧病在床精神不济,思嘉一个小女孩又没什么自保能力,何必把他们牵扯进来。” 盛初时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面对至亲有的时候他确实会有相认的冲动,不过既然盛长青也这么说,那还是算了吧。 “那我不说了。” 第三十九章 盛初时给盛长青发了条消息,不到半个小时盛长青的车到了ktv的门口,盛初时跟同学打了个招呼,先一步离开。 今天他和同学聚餐,中午在外面吃饭,下午唱ktv。京大寒假放得晚,还有很多同学留校参加学术冬令营,加上家在本地的,这都小年过后两天了,班上还有将近一半的同学在,一起吃完这顿散伙饭才会陆续回家。 盛长青侧过身,顺手帮坐进车里来的盛初时系上安全带:“喝酒了?” “就喝了几杯啤酒而已。” 盛初时小声解释,就是知道同学聚餐免不了要喝酒,所以他没有自己开车子来,盛长青放下心来:“不是说晚上也要跟同学一块吃的?怎么先走了?” “跟你一起吃饭不好啊?” 盛初时眨眨眼睛,盛长青笑了一下,坐直身发动了车子。 “同学聚会好玩吗?” “还行,”盛初时点头,“都是很规矩的好学生,玩起来也不敢疯得太厉害,跟他们相处其实还挺有趣的。” 盛初时说的是实话,他是第一次体验国内的大学生活,刚开学的时候同学见他开着辆豪华跑车上下学都下意识地跟他保持距离,不过盛初时性格好也没有多少大少爷的架子,很快就和同学打成一片,班级活动也都会参加,和这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相处给他新鲜感十足,就连吃个饭为了几十上百块钱AA也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以前那些醉生梦死的糜烂日子就真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的那些同学都是天子骄子,以后都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学校里多交些朋友确实挺好。”盛长青显然很乐见盛初时近朱者赤。 盛初时哈哈一笑:“哥,我其实比他们大了五六岁呢,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小孩子。” “你在我眼里也是。” 盛初时:“……”那你还想睡我呢…… 在外面吃完晚饭已经入夜,回去的路上堵得很厉害,车流排成了长队,盛初时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搞什么,这条路平时不堵的啊。” 盛长青看了一眼手表,也有些疑惑。 旁边的车上有人下车去前头看了情况回来,正兴奋与人八卦:“前面的夜店里有明星聚众吸毒被举报了,来了好多警察和记者,把路都堵死了,据说有当红明星,啧。” 盛初时闻言惊讶不已:“前头不是盛与麟那个王八蛋的店吗?聚众吸毒?!” 盛长青微蹙起眉,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打听情况,盛初时已经按捺不住,给盛长青丢下句“我也去看看”,推开车门下车跑去了前头。 确实是盛与麟的夜店出了事,店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停了五六辆警车,大批媒体记者蜂拥而至,快门和闪光等交替不停,一个一个衣着光鲜靓丽的男男女女跟丧家犬一样被警察押出来拉上警车,好些都是电视上能看到的熟面孔,盛初时分不清,但听旁边的记者和围观路人议论,都是什么影帝、大导演、小鲜肉的,就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了。 盛初时本也是瞎凑热闹,却没想到会看到盛思嘉也在其中,她被两个女警一左一右推着出来,铁青着脸低着头躲避着那些记者的镜头,盛初时惊讶过后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就往回跑。 “出事了,思嘉也在其中,被警察一起带走了,我们现在就去警局,你叫律师来。”盛初时气喘吁吁地坐进车里,又气又急。 盛长青的眉头紧拧了起来:“她碰毒品了?” “不可能!思嘉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盛长青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给自己的律师打了个电话。交警已经在疏导交通,十分钟后道路终于重新通畅起来,他们直接去了警局。 警局外面同样围满了记者,律师来得很快,盛长青叫来做善后的人也到了,负责去对付那些记者,他们和律师一起进去里面。 盛长青去见他认识的一个副局长,盛初时则终于见到了盛思嘉,她的尿检结果是阴性,可以保释。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那些吸毒的人搅和到一起去的?!你是不是疯了?!”盛初时气狠了,连伪装都忘了,见到人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 面色苍白的盛思嘉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哑声道:“我被人算计了。” “什么意思?” 其实这事对盛思嘉来说纯属无妄之灾,说白了就是娱乐圈的勾心斗角,今天这一出是有人要整那几个当红的明星和导演,寻着机会跟警察和记者举报了他们,盛思嘉则是被圈里的所谓“好姐妹”给坑了,她被人叫去玩,刚进门还没坐下一大帮警察就破门而入,把她和其他人一起带走了。 “那几个吸毒的,我跟他们不熟,我没沾过那玩意儿。” “你确定没有?” “爱信不信,我吃饱了撑的碰那种东西。” 盛初时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但听盛思嘉这么说总算稍稍放下心来,只要盛思嘉没碰过毒品,其它的都是小事。 律师办好了保释手续,盛初时带着盛思嘉从后门出去先上了车,等了片刻盛长青也出来了,盛思嘉一见到他就满脸戒备,不过她刚刚才吃了大亏这会儿也没力气再针对盛长青,只是瞪着眼睛警惕地看着他,盛长青完全不在意她,只安慰盛初时:“没什么问题了,她的尿检过关了不会有事,记者那边我已经让人把拍到她的照片都买回来了,那些记者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不会把她报道进去。” 这些盛初时倒是不担心,盛思嘉这样的十八线认识她的人都没有几个,新闻爆点全在别人身上真没多少人会注意到她,不过这次的事情也足够她买个教训了。 盛思嘉不想回大宅,盛长青和盛初时都没搭理她,这事是瞒不住盛富康的,更何况事情就发生在盛与麟的店里,与其等别人去告诉盛富康,不如让盛思嘉主动去认错。 回家之后盛初时才找着机会跟盛长青单独说话:“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当着思嘉的面说?我看你的神色好像一直不太对。” “事情发生在盛与麟的夜店里。” “嗯?” 盛长青摇头:“如果只是那些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嗑 药,那只能算他倒霉,要是不是……” 盛初时一愣,反应过来盛长青说的是什么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盛与麟他没那么大胆子吧?” “不好说,真要做了肯定不是他一个人就敢做的。” 确实,盛与麟不敢,盛富强和盛与麒未必不敢,要是他们真的猪油蒙了心沾染上这种生意,到时候怕是会牵连整个盛家和盛氏。 他们二叔一家子到底敢不敢做这种事,盛初时还真的打不了包票,之前庄小毛的哥们就提过他们店里有些不干不净,他只以为最多卖卖摇 头 丸之类的,但是今晚警方当场缴获的那些可都是海 洛 因! “那……要怎么办?”这事已经超出了盛初时的认知范围,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家里有人可能已经胆大包天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杀人的事情都有人敢做,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的? 盛长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再看看吧,他们真要是做了,我们怎么都得跟他们撇清楚关系。” 见盛初时面有忧色,盛长青抬手抚了一下他的脸:“也不用太担心,总之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我是担心你,”盛初时有些发愁,“他们要是真的做了,会不会把公司拖下水?要是这些黑钱和公司的账目混到了一起,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你是总经理,会不会被连累?” 看到盛初时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心,盛长青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没有那么夸张,他们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通过公司洗黑钱的,你别想太多了,没事的。” 说是这么说,盛初时还是很纠结,盛长青看着他,眸中带笑:“真的这么担心我?” 盛初时被他盯得莫名地脸颊发烫,心下嘀咕着他以前怎么会觉得盛长青沉闷冷淡,明明就闷骚得很,撩人的套路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真被人给玩死了!”盛初时故作嫌弃地挤兑他,飘忽开了视线。 盛长青还想再说几句逗逗他,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摔门声响,盛初时皱了皱眉,拉开了房门,就见盛思嘉红着眼睛从盛富康的房间里冲出来,也没理他,回了她自己房间又一次摔上了门。 盛初时想跟过去,被盛长青给拉了回来,盛长青小声提醒他:“你先别管她,让她冷静一下。” “她估计又被爸给骂了。” “出了这种事被骂几句也没什么,她也该长大了,谁都不可能一直护着她,她得自己学会承担后果。” 盛初时叹气:“我是她哥,我也帮不了她什么,我跟她其实半斤八两吧,你以前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只知道玩,结果还把自己给玩死了。” 盛长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他:“现在明白了就行了,还不晚。” 盛初时郁闷地躲开,嘴里嘟囔:“难怪你看我像小孩子呢,你肯定觉得我很幼稚。” 盛长青没有多说,捏了捏他的后颈:“别想那么多,乖,去睡吧。” 盛初时更郁闷了,你还真的是在哄小孩子啊? 第四十章 盛思嘉被盛富康禁足在了家里,这一次盛富康非常强硬地不许她再去外头瞎混,说是等开春之后就送她去国外念书,盛初时帮着她在盛富康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总算没有让盛富康现在就把人给赶出去。 好在盛思嘉还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自知理亏,又或许是觉察到了盛富康对她态度的变化,无论心里是否真的愿意,面上都不再忤逆盛富康,收了心安分下来乖乖选学校,开始为出去念书做准备。 大年三十那天盛家开年夜饭旁支家的亲戚都来了,家里从一大早开始就闹哄哄的,盛初时被盛富康要求跟着卫雪柔一块接待客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着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从早到晚脸都快笑僵了。 盛富强一家一直到年夜饭快开桌了才出现,脸上都没有多少过新年的喜气,尤其是盛与麟,一脸阴沉,见了谁都没个好脸色。别的人不会当面去触他霉头,心里怎么嘀咕就不一定了,毕竟谁都知道盛与麟最近很倒霉,先是惹上风流债差点丢了命根子,前几天店里出事又闹得沸沸扬扬社会新闻娱乐新闻轮番上头条,他本人更是被警察传唤了好几次,要不是警察手里实在没确实证据可以指控他,估计他今年的年夜饭都得在大牢里吃。 事情的进展盛长青一直在盯着,盛初时也都从他那里听说了,盛与麟的夜店已经关了门,毒品交易经过好几道手,警方顺藤摸瓜只揪出了几个小虾米,夜店的直接经营人张大军现在还在警局接受盘问,不过盛与麟只是夜店幕后股东不参与经营管理,他一问三不知警方暂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盛富强一家进门的时候盛富康刚被人推着轮椅从楼上下来,冷淡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搭理他们。盛富强面色尴尬,夜店出事已经有好几天,这事闹这么大还牵连了盛思嘉按理说他该亲自过来跟盛富康解释的,但是今天之前,他却一直没上过门。 盛富康和几个堂兄弟都打了招呼,单单忽视了盛富强,盛富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几句,跟在他身后的盛与麟不忿道:“大伯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一家今天不该来这里是吗?直接说清楚我们走就是了!” 盛富强转头呵斥他:“你闭嘴!” 盛与麟还想再说被一旁的盛与麒拖住了:“闭嘴别说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里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还在玩闹所有人都噤了声,盛富康脸色难看地咳嗽起来,盛初时赶紧给他拍背顺气,盛长青冷冷横了盛与麟一眼:“今天过年,要闹换个时间再来。” “我闹什么了?!明明是你们阴阳怪气地排挤我们!是你们大过年的都不想我们好过!” “我说了你给我闭嘴!”盛富强反手给了自己儿子一巴掌,狠狠瞪了他一眼,向盛富康讨饶,“大哥你别生气,这小子满嘴胡说八道,回去我一定教育他……” “行了,”盛富康皱着眉打断他,“既然与麟一定要说,那就趁着现在家里人都在说个明白吧,你们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 “当然没有!”盛富强大声喊冤,“我们哪敢啊!那可是毒品啊!借我几个胆子我都不敢碰!都是与麟这个小子太混账了,开了店却不用心去管,弄得里面乌烟瘴气的被人钻了空子,大哥你信我,我之前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教训过与麟了,他也没这个胆子,我们真没做过犯法的生意啊!” 盛富康的眉头紧拧着,显然并不是十分相信盛富强,他这个兄弟年轻的时候就不靠谱,吃喝嫖赌最本事,贪也是贪的,但这种要命的生意他到底敢不敢做,盛富康也拿不准:“与麒你来说。” 比盛富强都要稳重不少的盛与麒沉声解释:“大伯,与麟店里的事情我和爸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的,与麟他糊里糊涂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是他不对,但这事我们之前确实不知情,更不可能主动去沾染这种生意,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就是,大哥你可千万别听别人乱说!我是那种人吗?我又不是没钱用犯得着拿命去换那种黑心钱吗?” 盛富强唠唠叨叨地嚷嚷着,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盛富康的脸色依旧不好看,语气却总算没那么生硬了:“行了行了,你心里有数就行,也别话里话外地意有所指了,没人跟我乱说,出了这种事谁能不怀疑你们?以后做事多长些心眼,同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发生第二次。” “不会不会,哪能再有下次呢。”盛富强唯唯诺诺地应下。 盛与麟轻轻哼了一声,倒也不敢再说什么,盛与麒也表态:“我们已经在自查手下的其它生意了,保证不会再出类似的事情,您请放心。” 这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卫雪柔招呼大家上桌,盛初时却总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地看向盛长青,盛长青摇了摇头,小声道:“先吃饭。” 饭桌上推杯换盏,看似喜庆祥和一团和气,之前的争吵就仿佛没发生过。盛初时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回想着刚才盛富强父子三人的表现,仔细想来要说哪里不对劲就是他们虽然情绪表达各有不同,却又都十分胸有成竹一点不心虚甚至盛与麟还主动找茬,即使这事真的与他们完全无关,被警察这么日夜盯梢也很难这么镇定的吧? 桌子下的手忽然被身边人给握了住,盛初时疑惑侧过头,盛长青夹了一筷子菜给他,温声提醒他:“吃东西,别发呆了。” 盛初时抽出手,皱了皱鼻子,吃东西就吃东西,干嘛动手动脚。 吃着饭一众长辈们拉家常说到儿女婚事,有人顺口提起:“长青今年就三十了吧?还不打算找对象吗?” 盛初时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无意识地抿了一下唇,盛富康叹气道:“说起来还真是,我倒是想快点抱孙子,长青你和老赵他女儿发展得怎么样了?今年能把事情定下来吗?” 盛长青淡道:“我和赵心怡只是朋友,没有别的可能,我已经有目标了,还不急。” 正喝汤的盛初时直接呛到了,弯下腰不停咳嗽,盛长青给他递纸巾拍背:“小心一点,冷点再喝。” 盛富康闻言有些意外:“你有目标了?哪家的?” “现在没有说的必要,等成了再说吧。” 桌对面的邱闵冷眼看着盛长青和盛初时的互动,嗤笑了一声:“长青哥为什么现在不肯说?是怕说出来舅舅不能接受吗?像你这样的得找个跟我们家门当户对的才行吧?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配得上你的。” 盛长青神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盛富康皱起了眉:“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不要胡来。” “不会的,我心理有数。” 盛初时低着头默默吃东西,再不吭声了,盛长青胆子大得出乎他的意料,他到底想做什么? 吃完饭,长辈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小孩子们去外面放焰火,年轻一辈的开了牌局,招呼盛初时一起,盛初时以自己不会推掉了,去了别墅后面的湖边散步,和盛长青一起。 “张大军今天在看守所心脏病发死了。”盛长青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盛初时。 盛初时惊愕不已:“死了?!” 张大军他是见过的,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会有心脏病?偏偏这个时候死在了看守所里?所以盛富强他们才这么镇定自若吗?因为张大军死了? 盛长青点头:“警方肯定盯上了二叔他们了,不过线索估计断了,死无对证,而且张大军是死在看守所里,这里面的水就太深了,也难怪他们肆无忌惮。” “他们真是……胆子太大了。” 盛长青拍了拍盛初时的肩膀:“这事我们就当不知道吧,以后离他们远点就是了。” 盛初时还想再说点什么,触及盛长青温柔看着自己的眼神,想起他在饭桌上说的那些话,瞬间无言了。 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盛初时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沉闷的气氛,停下了脚步:“你在饭桌上说的那些……到底什么意思啊?” 盛长青目光沉沉,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就是字面意思,你不用有压力,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愿意就不要去想。” 盛初时很烦躁,完全置身事外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去想:“哥……我们就一直这样做兄弟不行吗?” “你想这样就这样。” 盛长青这么说盛初时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心里愈加堵得慌:“什么叫我想这样就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们根本不可能的,爸那一关就绝对过不了……” 说到一半盛初时自己闭了嘴,太莫名其妙了,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些根本不需要考虑的有的没的? 盛长青勾了勾唇角,将人拥进了怀里,低声呢喃:“我不会做什么的,别担心。” 盛初时没有推开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下叹气,他好像真的有些不忍心拒绝盛长青…… “哥……你让我想想吧。” “嗯。” 第四十一章 大年初一早上,盛初时去了一趟庄晏舅舅家,他倒是不想去,但盛富康说虽然是门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穷亲戚,面子上总还得过得去,他就这么一个母家亲戚,不能真不认了以后落人话柄,盛初时只得应下,随便拿了几样年货去拜年。 庄和平夫妻俩这大半年日子过得太好都胖了一大圈,见了盛初时态度与从前更是天壤之别,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盛初时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放下东西敷衍客套了几句就走人了,庄小毛跟出来,挤眉弄眼似有话说。 盛初时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烟:“还有事?” 庄小毛这段时间帮了他不少忙,当然好处也没少从他这里拿,光是拿着盛家少爷的表兄弟这个名头出去唬人就很够用了,盛初时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庄小毛不给自己惹麻烦,他并不介意让他占点小便宜。 庄小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他:“那什么,我前两天跟哥们出去玩,凑巧看到你那个小妈挽着个男人进了某个高档公寓里,你说他们是不是那什么啊?” 盛初时挑眉:“你亲眼看到了?确定没看错?” “当然没有!这种事情我哪敢乱说,那个男的看起来四十几岁吧,很是高大威猛,也难怪你小妈会找他嘿。” 庄小毛一脸贱笑,盛初时撇了撇嘴:“哪里的高档公寓?记得地址吗?” “当然记得!”庄小毛连连点头,报了个地址出来,离这里不远。 卫雪柔今天也一大早就出了门,明明她老家在外地,这里一个亲戚都没有,大年初一的能去哪里?看来一准又是去会情郎了。想了想,盛初时吩咐庄小毛:“你现在去那里蹲着,她今天估计又去了,要是看到她拍几张照发我,最好能把那个男人也拍下来。” “行!包在我身上!” 虽然盛长青让他别多事,但盛初时总觉得手里多个把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反正是送上门来的。 打发了庄小毛,盛初时没有急着回去,他打算去给自己妈妈扫墓。 他外公家是书香门第,只有他妈妈一个女儿,两位老人早年就走了,他妈妈去世后母家已经没有走得近的亲戚了,唯一血脉相连的只有一个盛思嘉,以前他和盛思嘉每年大年初二早上都会去给妈妈扫墓,今年特地提前了一天,他明天要跟盛长青去港城,也不想撞上盛思嘉。 去的路上盛初时接到了盛长青打来的电话,问他在哪里,中午回不回去吃饭,盛初时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你不是去看你舅妈和表妹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你要去给阿姨扫墓吗?我跟你一起去,你等我一下。” 盛初时把车停在了旁边商场的停车场,在路边等了十分钟,盛长青的车子开了过来,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我还以为你会在你舅妈家吃中午饭。” 盛长青摇了摇头:“去送了东西就走了。” 盛长青不说盛初时也猜到了,严欢才死了没多久,他家里估计年都过不好,盛长青这种性格的想必跟他舅妈表妹也没有多少话可聊,更何况严欢的死还和他的事情有关。 这事始终是梗在盛初时心里的一根刺,虽然他现在百分百相信盛长青,依旧想要尽快弄明白真相,否则心里总不得踏实。 似乎是察觉到了盛初时在想什么,盛长青犹豫道:“有件事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关于姜晓慧的。” 盛初时一愣:“找到她了?” “还没有,她应该是找不到了,你之前查姜晓慧的时候时不时没有仔细查过她的过往?” 盛初时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她跟你认识的时候是娱乐公司的签约模特,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靠这个本事吃饭,跟严欢有过暧昧关系,这些都是你查到的,但是在她出社会之前的那些经历,你应该没有让人查过吧?” 还确实没有,盛初时以为那些并不重要:“跟现在的事情有关系吗?” “有,她在孤儿院长大,背后有一个神秘资助人,她一直称呼对方为先生,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那个人,包括接近严欢和你。” 盛初时皱眉:“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盛长青的眸色微沉,冷声吐出一个名字:“刘文涛。” 盛初时闻言惊愕不已:“刘文涛?” 刘文涛是盛富康的特助,十分得盛富康的信任,在公司地位超然,盛富康的很多私事也会让他去办,之前去庄家把盛初时接回来的就是他,盛初时怎么都没想到,他也会跟自己的事情扯上关系。 “是他。” “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盛长青无奈解释:“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他藏得很深,他的底并不好查,他和姜晓慧的关系应该不是简单的资助人与被资助人,姜晓慧很大可能是他的私生女,这一点姜晓慧自己都未必知道,他对姜晓慧应该也没有多少父女之情,养着她或许只是觉得她好用,可以利用她帮自己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盛初时冷了神色:“那姜晓慧的失踪跟他有关吗?” “不好说……” 盛初时用力握了握拳,仔细回想着那晚在酒吧后巷里逼问姜晓慧的细节:“……有没有可能姜晓慧当时撒了谎,故意把事情推到严欢身上?其实是刘文涛让她做的?可如果是刘文涛他又为什么要杀我?他想做什么?” 而且当时姜晓慧在那么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还能下意识地说谎,这心机也有够可怕的,他以前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单纯无害。 盛长青心下叹气,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盛初时就是不想看他满腔心思都纠结在这件事情上面:“初时,事情迟早会真相大白,你别急。” “刘文涛的底细你查到了多少?他让姜晓慧接近严欢接近我总得有原因的吧?” “还在查。” 盛初时点了点头,想了想他说道:“……谢谢你,哥。” 盛长青目视着前方开着车,没有多说,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 盛初时买了束花去看他妈妈,盛长青陪着他一起,他们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盛初时在心里默默把盛长青为自己做的事情说给他妈妈听,只是隐去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暧昧纠葛,无论如何,他希望他妈妈不要对盛长青有偏见。 下山的时候盛初时忽然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哥,我的墓是不是在那边?” “……等以后把墓碑弄掉吧。” “别,还是留着吧,好歹我的骨灰还埋在里头呢。”盛初时说着笑了一下,“其实出殡那天我也来了,我看到了是你把我的骨灰盒抱上来的。” 盛长青听着盛初时一口一句的“骨灰”不由地直皱眉头,却又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微怔:“你那天也在?” “嗯,看着自己下葬,有几个人能有这种体验,当然要来看看。” “不会害怕吗?” “还好,其实应该是侥幸才对,毕竟死了还能活我多走运啊,”盛初时凑近盛长青,小声问他,“哥,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盛长青眉宇沉沉:“别做这种假设。” “可我真的死过一回啊。” “……走吧。” 盛初时一愣,这是生气了? 盛长青只是不喜欢他说这些而已,那个混乱的夜晚发生的事情他其实根本不愿意去回想,收到盛初时车祸身亡的消息的那个瞬间他或许也跟着死了一回,重获新生的并不只有盛初时一个。 见盛长青不理自己大步走下了山,盛初时赶紧追上去:“真的生气了啊?” “没有。” “好嘛,我以后不说了就是了,别生气了啊?” 盛长青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走吧,你不饿吗?” 盛初时捂着脸敢怒不敢言,捏什么捏,真把他当小孩子了。 坐进车里,盛初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庄小毛刚刚发过来的信息:“我操,你小妈今天真在这里,我就蹲了半个小时奸夫淫妇就出门了,估计要去找地方吃中午饭,照片给你,你自己看啊。” 盛初时点开照片放大,果然是卫雪柔,挽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有说有笑地从公寓楼里出来,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他顿住了手,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前面一直侧着脸与卫雪柔说话的男人在这一张照片里终于正脸转向了镜头,虽然戴着墨镜,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竟然是刘文涛! “怎么了?”盛长青转过头,疑惑问他。 盛初时把手机递给他看:“你不是在查刘文涛吗?你不知道他就是卫雪柔的姘头?” 同一时间盛长青也收到了手下人发来的邮件,他随手点开,也是同样的几张照片,连角度都相差无几:“现在知道了。” 盛初时咬住牙根,愤愤道:“这对狗男女。” 难怪卫雪柔之前突然转了性子撺掇他爸把杜莉化妆品公司给他了,原来这对奸夫淫妇早就勾搭成奸了,就是想要欺负他什么都不懂好趁机把公司给掏空,以前公司在他爸手里这对狗男女找不到机会下手,现在转给了他,他爸又让刘文涛帮他管理公司,以后真正能落到他手里的怕是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内里早被他们给掏干净了! 第四十二章 初二下午,盛初时和盛长青飞往港城,出门之前他们去看了看盛富康,卫雪柔也在,正和盛富康说想要趁着春节假期带盛少安出国去玩几天,他们俩没有多事,和盛富康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上车之后盛初时才忍不住嘀咕:“卫雪柔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安分,爸还卧病在床呢,她就想着跟情夫出去玩,还拿儿子当挡箭牌。” 可惜现在还不能把卫雪柔和刘文涛的事情告诉老头子,以免打草惊蛇,不过这种丑事被盛富康知道了,怕是会气得他心脏病发,还不如不说。 “别管他们了,我们不也是出去玩吗?”盛长青对卫雪柔和刘文涛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他在意的只是这两个人在盛初时的死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他们最好什么都不做。 “这不一样,我们又不是去偷人。” 盛长青眸中带笑:“嗯。” 飞机在港城落地是傍晚,康家的车过来接的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去了码头,康家的游轮已经准备就绪,入夜之后就会起航。 这几天盛初时也从盛长青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康家的八卦,康家是从康承之的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发家的,刚开的时候确实做过不少不干净的生意,到了二十年前康承之父亲接手之后就已经彻底漂白了,港城的康家是康承之曾祖父弟弟那一脉的,本家垄断了南方大部分省份的生意,旁支则主要在港城和东南亚一带发展,虽说都是康家人,但私底下据说龃龉不少。 下车之后远远就能看到停泊在码头边有如庞然大物一般的豪华巨轮,在落日余晖下更显气派,盛初时笑道:“这港城的康家,家底比我想象中还要丰厚啊?” 养得起这样的游轮确实不是一般有钱人能做到的,盛初时原以为这港城的康家只是粤省康家的旁支,应该没有这么财大气粗才对,现在看来是他低估了。 盛长青轻眯起双眸,若有所思。 “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这艘游轮确实有些超乎想象。” “你也觉得?”盛初时挑了挑眉,“这港城的康家真有这么有钱?” 盛长青摇头:“不好说,财不露白,谁也不会那么傻把自己底牌亮出来给别人看。”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港城的康家确实比不上康家本家,但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外人哪里又说得清楚。 他们在侍应生的引领下登上船,港城康家的家主康志朗亲自出来迎接,这是个十分有气势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长相硬朗,眼神很锐利,嘴角却始终噙着笑:“Leo,你好你好,很高兴你能来,幸会,我常听承之提到你,果然是一表人才后生可畏。” 盛长青与他握手,淡道:“幸会。” 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盛初时在一旁听着默默在心里翻白眼,这个康志朗还挺会占人便宜的,上来就自来熟地喊盛长青的英文名,一副以长辈自居的架势,有意思吗? 盛长青没有与人介绍盛初时,康志朗却似乎知道盛初时的身份,盛长青不提他也没有说破,只叮嘱侍应生好好招待他们:“我安排人先带你们去房间里放行李,船上什么玩的都有,你们可以自便,不用客气,have a good time.” 盛长青点了点头:“谢谢。” 康志朗去接待其他客人,侍应生问盛长青需要几间房,盛长青瞥了盛初时一眼,回答对方:“一间就行了。” 盛初时想抗议,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暂且忍住了。 游轮上安排给客人的房间都是大套间,十分的豪华,最大程度的满足客人的各种需求,毕竟能被康家邀请上船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易不能怠慢。 关上门之后盛初时才终于问出了口:“你干嘛要我跟你一起住?” “船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起住安全些,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能不说就尽量不要跟人说,免得惹麻烦。” 盛初时有些怀疑:“我们不是带了四个保镖吗?你也太小心了吧?” 而且来这里玩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谁会没事打他一个盛家私生子的主意? “小心一点总没错。” 盛初时“哦”了一声,还是怀疑盛长青是故意的:“可那个康志朗他好像知道我是谁啊?” “嗯,他是承之的堂叔,上次康老爷子做寿他也在场,应该见过你,他既然把请帖发到了我们家,肯定对我们家的情况是有所了解的。”盛长青语气平静地解释。 “他到底想干嘛?” “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盛初时撇了撇嘴,走到窗边去拉开了窗帘,窗外就是晚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浓墨重彩得仿佛一幅油画,光是看着就觉得这趟出来应该不虚此行。 在盛初时拿起手机拍照的时候盛长青走到了他身后来,顺手揽住了他的肩膀,盛初时笑了一下,转换成前置摄像头的模式,眨了眨眼睛,按下了快门。 他和盛长青的第一张合照,可惜照片里的自己并不是他本来的模样。 “我们拍过合照的。”盛长青忽然出声。 “啊?有吗?……你总不会是说每年过年拍的全家福吧。” 盛家每一年大年三十晚上都会拍一张全家福,是盛富康要求的,都在家里墙上挂着,只不过每次他和盛长青都站得挺远,而且那也不是他们两个的单独合照。 “不是,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跟爸一起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你还记得吗?当时你的一个同学拿着相机到处给人拍照,顺便也帮我们拍了张合照,后来我问你同学把照片要来了。” 盛初时愣了愣,他还真不记得这回事了,那个时候他跟盛长青的关系也就比两看相厌稍微好点,当然现在想来很大可能是他单方面对盛长青有偏见,那次他的毕业典礼,看到盛长青和爸一块出现他其实很惊讶,心里没少嘀咕,当时好像确实有个同学帮他们拍了张照片,过后盛初时就忘了这事,没想到盛长青还特地问人把照片要了去。 盛初时咬住唇,难道那个时候盛长青对他就有那方面的意思了?可那时自己才几岁啊? “在想什么?” 盛长青微微侧过头,声音就在盛初时的耳边,盛初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他觉得有些痒,耳根也开始发烫:“唔,那什么,那照片你还有吗?我想看。” “有。”盛长青拿出手机,很快从邮箱里把照片翻了出来,发给了他。 盛初时看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生机饱满甚至气鼓鼓的一张脸,心情很是复杂,而站在一旁的盛长青与现在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万年不变的冷淡脸,只是那个时候看着略显青涩一些。原来二十岁出头的盛长青就已经是这样的了,盛初时想,他记忆里关于盛长青的回忆似乎都鲜明了许多,一些不经意间就被遗忘了的往事也逐渐回想了起来。 “我记起来了,当时我和爸因为大学选学校的事情发生了争吵闹得很不开心,你让我听爸的,我叫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是吗?”盛初时说着有些难为情,难怪照片里的自己一脸的不高兴,他以前确实太任性了。 “嗯,你去国外念书的学校是我和爸建议的,综合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才选出来的学校,还好你听进去了,我原以为你会执意不肯去。” 盛初时心道果然如此,那个时候盛长青就已经对他的事情上心了,想想他还挺感动的有人愿意这么花心思和精力为自己考虑:“我当时要不去爸就要断我的经济来源了,不过算了,你选的学校其实挺好的,我虽然没怎么正经花时间念书,也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不是真的就在那边玩了几年。” “我知道。” 盛初时笑了笑,是啊,他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盛长青不知道的,事无巨细每一件事情盛长青都要为他操心,而他却似乎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高兴。 再次仔细看了看新拍的和原来的照片,盛初时感叹道:“你不觉得庄晏其实比我长得好看吗?我得了他的身体是不是赚了?” “没有,你更好看。” 盛长青说得很认真,盛初时莫名地红了脸,低咳了一声:“你得说客观事实。” “你更好看。”盛长青坚持。 好吧,大概是审美差异,盛初时本人当然是长得很好看的,俊秀倜傥,浑身的贵公子气质,庄晏也不差,他的长相要更秀气一些,细看起来他们其实是有一些像的。 盛初时轻笑出声:“你说这个也没用,反正现在我就是庄晏,庄晏就是我,你只能对着我现在这张脸。” “都一样。”在盛长青眼里,盛初时是最好的,可如果盛初时就是庄晏,那他也一样是最好的。 盛初时点了点头,盛长青这么说,他就是很高兴,至于原因,懒得想。 盛长青也笑了:“饿吗?要不要去吃晚饭?” 盛初时再次看了一眼窗外:“等船开了再去吧。” “好。” 第四十三章 晚上七点,游轮在巨大的汽笛声响中准时起航,夜场的歌声已经响起,赌场、酒吧、ktv……船上的各处娱乐场所点亮了霓虹灯,用金钱堆积起喧嚣的欢声笑语。 盛初时和盛长青低调出了门,去了二层的自助餐厅用晚餐,这里人不多,这个点大部分上船的客人都已经开始了晚间的娱乐活动,或是自持身份不愿意来这给随行人员用餐的自助餐厅。 这艘船上至少搭载了上千客人,他们刚才一路过来也碰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康志朗这次大概真的下了血本,把京中上流圈子能请的都给请了来。至于他到底想干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盛初时切下一块牛排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小声与盛长青道:“还不错,这自助餐厅的食材都是用的国外空运来的高档货,康志朗果然很舍得。” 盛长青轻抿了一口红酒:“嗯,承之说过他这个堂叔最爱面子,表面功夫一定会做到完美。” “承之承之,哥你跟这个老同学关系可真好啊,他什么都跟你说。” 盛初时随意的一句调侃,言语间却藏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酸味,盛长青弯了弯唇角,没有点破。 “Leo!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吃东西!”他们刚提到康承之,康承之就出现了,嘴里喊着盛长青的名字大步走了过来,身旁还有一位女伴,竟然是赵心怡。 盛初时有些惊讶于这样的组合,盛长青小声与他解释了一句:“赵心怡和我们是校友。” 俩人也拿了吃食在他们对面坐下,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盛长青给他们倒酒:“好久不见。” 赵心怡笑道:“没想到你也来了,我还以为你对这个不会感兴趣。” “陪小晏来的,他比较感兴趣。”盛长青随口答道。 正吃着东西突然天降一口锅的盛初时瞪了他一眼,盛长青不在意,只当没看到,继续与朋友闲聊。 赵心怡说起上船之后见到了不少熟人,据说康家今年发了近千张请帖出去,也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京中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邀请,长辈有所顾虑又自持身份来的不多,大多都派了家中年轻小辈过来。 这也正是盛长青和盛初时疑惑的地方,身为在座的唯一一位康家人,康承之无奈解释:“你们别看我,我堂叔想做什么跟我们家这边的无关,我们也摸不透他的心思。” 盛长青神色淡淡:“他想往北方发展吗?” “是吧,大概想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广撒网总能捞到一两条大鱼。” 赵心怡笑着挤兑康承之:“怎么就跟你们家无关了?要不是你们粤省康家太过跋扈,垄断了市场连口粥都不肯分给康志朗,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北边来吧。” 康承之尴尬一笑:“什么都瞒不住你们,这个说起来确实很丢脸,别看我表面上叫他一句堂叔,我们两家的关系其实已经比较远了,还有些矛盾,但因为都姓康,有我们家在,他离了港城在南方其他地方确实掣肘颇多,很难有所发展,所以才会另想办法。” “港城和东南亚的市场不够他吃的吗?为什么还要打别的地方的主意?”一直没出声的盛初时突然插上话。 康承之叹气道:“我这个堂叔吧,野心比较大,一直想着要超过我们家,不甘心别人提到康家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粤省康家而不是他,再加上前两年金融危机,他损失应该挺惨重的,港城和东南亚的市场这几年一直都很低迷,他总得另谋出路。” “可我看他倒是挺有钱,养得起这么大一艘游轮不像是在金融危机里栽过的。”盛初时不以为然。 这一点赵心怡也颇为赞同,康承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犹豫之后,他道:“你们都是我朋友,我也不能坑你们,总之,要是他想跟你们谈合作,无论给出多大的利益诱惑,你们听听就算了最好还是拒绝吧。” 赵心怡哼笑了一声:“你这么说难免让人听了觉得你是故意不想看康志朗做大。” “真不是,我针对他干嘛,他不天天想着对付我们家我和我爸还能过得安生些。” 康承之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无奈,盛长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他本来也没有和康志朗合作的意思,更何况这位精明的港城商人给盛长青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他们确实没有必要冒险与虎谋皮。 吃完晚餐,康承之问他们想不想去酒吧再喝一杯,盛长青拒绝了:“过两天吧,小晏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行,有事随时联系。” 从餐厅里出来,盛初时问盛长青:“你不想去酒吧就直说啊,干嘛总拿我当借口?” 盛长青瞥他一眼:“你不是晕船吗?” 船才开了一会儿,脸色就这么差,晚饭也没吃多少,盛初时郁闷道:“你看出来了啊?庄晏这身体以前似乎没坐过船,很不适应。” “不舒服早说,不要强撑,回去休息吧。” 回房间以后盛初时草草冲了个澡就躺上了床,头晕得昏昏沉沉的,也不顾上去计较和盛长青睡不睡一张床的事情了,反正他们以前又不是没睡过。盛长青倚在床边,手指捋着盛初时还湿漉漉的头发,柔声提醒他:“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盛初时眯着眼睛嘟囔:“不想吹,就这样吧。” 盛长青叹气,起身去浴室拿了吹风机来。 感觉到温热的风穿拂过发丝,盛初时睁开了一只眼,盛长青的脸近在咫尺,眉眼温柔、眼神专注,正仔细地帮他吹着头发,盛初时心里沉甸甸的,脸颊上被盛长青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的地方很痒,一直痒到了心尖上。 “在想什么?”盛长青忽然出声,低沉的嗓音仿佛情人之间的呢喃私语。 盛初时呆呆转了转眼珠子,头好像更晕了:“那个……康承之是不是还有话没说?感觉他好像一直在欲言又止。” “嗯,可能因为赵心怡也在不好说吧,没事,过两天我再私下找他问问。” “他跟赵心怡关系很好?他们是不是一对?” “不知道。” 盛初时:“……” 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些正常点的话题跟盛长青聊,只是说了没两句就又词穷了,盛长青近在眼前的俊脸和他几乎贴在自己耳边说话时撩人心弦的嗓音以及就在脖颈边的温热吐息,每一样都让盛初时不自觉地呼吸困难。 “……别吹了,差不多得了。”盛初时不怎么有底气地抗议。 “吹干了再睡,不然以后老了容易得偏头痛。” “我现在就头晕……” “别撒娇。” 盛初时闭了嘴,在盛长青面前,他的战斗力简直弱爆了,亏他还自诩情场老手,对上盛长青就是一个渣,盛长青真的没有在别人身上练过手吗? 想到这个,盛初时又莫名地有些不爽,瞪了盛长青一眼。 盛长青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我真的头晕。” 盛长青皱了皱眉,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贴着他的蹭了蹭,那一瞬间盛初时浑身都僵直了,他以为盛长青会突然亲下来,盛长青却又退开了身:“没有发烧,要不吃点晕船药吧?” “……不吃。”盛初时没来得及松口气,隐约还有一些不快。 “那就赶紧睡觉。” “现在才八点半啊,睡不着。”本来是能睡着的,被盛长青这么一顿折腾,睡意已经全跑了。 “不是说头晕吗?” “头晕也睡不着,谁让你一直吵我。” 盛长青看头发吹得差不多了,放开了他,弯起唇角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睡吧,我去洗澡了。” 目送着盛长青进去浴室里后盛初时才泄气一般翻了个身,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心里其实真的隐约有一些期待会发生点什么,又气恼盛长青这暧昧不明欲擒故纵的态度,就仿佛吃定了他会心软妥协一般……算了,盛长青都不急,他急什么。 盛长青洗完澡出来时盛初时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他走过去帮他把灯关了,站在床边盯着盛初时睡着了的侧脸看了一阵,忽然有一点想抽烟,虽然答应了盛初时要戒了,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去打开窗户点了一根。 窗外是夜色下波涛汹涌的大海,远远近近的靡靡之音不断荡进耳朵里,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让人想要堕落沉沦,欲望像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嘶吼着就要挣脱而出。 听到盛初时的低声梦呓,盛长青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浮躁不安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如何,这个人还在,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把烟捻灭关上窗户,盛长青躺上床,温柔地将身边的人拥进怀里,盛初时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无意识地贴近了他,盛长青低下头,略微干燥的唇印上他的眉心,然后是眼睛、鼻子和嘴唇,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稀世的珍宝。 第四十四章 盛初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吃到了一块垂涎已久的软糖,一口咬上去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甜蜜,让他不由自主地含在嘴里反复品尝。他特别高兴,像是多年夙愿终于如愿以偿,满心都是甜蜜和喜悦,虽然那仅仅是一块糖而已。 一觉醒来已经快到九点,睡了十几个小时那种晕船的不适感终于退去了,盛初时精神抖擞地爬起床,盛长青不在,给他发了条消息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让他醒了自己叫客房服务送早餐来。 洗漱的时候盛初时看着镜子里自己睡眼惺忪的脸,想到那个略显诡异的梦,抬手轻抚了抚嘴唇。 他没有叫客房服务,出门去了餐厅,吃完早餐又去了顶层的游泳池游泳。 盛长青中午也没回来,他是大忙人,从上船起就各种邀约不断,多的是人想要跟盛氏的接班人搭上关系寻求合作的机会,盛长青能推就推,推不掉的也不得不给面子去捧场。 所以盛初时只能一个人找乐子打发时间,吃完中午饭又回房间睡了个午觉起床之后他便出了门闲逛,逛着逛着就逛进了赌场。 大白天的这里也是最热闹人声最鼎沸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兴奋盯着赌桌红得滴血的一双双眼睛,还有许多身材火辣脸蛋漂亮的美女穿梭其中试图钓凯子,不少平常走出去也算人模狗样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在这个堕落的地方亦是丑态逼出,搂着美人玩着牌,时不时一番调笑或者当众来一段限制级热吻,简直不堪入目。 盛初时暗暗唾弃,这康志朗开的赌场竟然还兼做窑子生意,实在太没节操了。 赌这玩意儿盛初时以前很少碰,也没什么大的兴趣,只打算小试一下牛刀打发时间,他去服务台换筹码,等了没几分钟就有侍应生过来送上他换的筹码,盛初时随意看了一眼,皱起了眉:“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换了一万块,你给我这么多干嘛?” 这些筹码全都是一万面额的,十个就是十万,侍应生笑了笑,解释道:“那边有位先生帮您换的,请您收下。” 盛初时顺着侍应生说的方向看过去,倚在吧台边的男人冲他举了举酒杯,一脸的风流相,盛初时:“……” 他把多的筹码扔回给侍应生,没有搭理对方,径直上了赌场二楼,这里大部分都是玩德州扑克的,他四处转了一圈,发现赌得最小的桌子加注一次最少都得一万块,更别提有的桌上底池里的筹码已经成百上千万,盛初时深感自己还是不够纨绔,又去换了十万筹码来,随意挑了张桌子坐下。 每张赌桌上至少都有十个人,周围还有不少围观的,十分的热闹。盛初时面生长得又嫩,而且一口北方口音,没人把他当回事,盛初时自己也不贪,牌好就跟,不行就果断弃,几把下来倒还赚了几万块钱。 桌上不时有人离开又有新的人加进来,当盛初时又一次看完自己的底牌抬眸时,桌对面刚坐下来的男人笑着冲他挑了挑眉,正是刚刚在楼下想要送筹码给他的男人。 盛初时懒得理他,他从小到大招过的烂桃花多了去了,倒是第一次碰上有男人敢打他的主意,当然,盛长青除外。 盛初时这把运气很不错,拿到了一个对子,果断下注两万筹码,轮到对面的男人时,对方毫不犹豫地跟注,盛初时不在意,盯着荷官翻开三张公共牌,他的对子变成了三条,于是加注了三万,对面的男人也再次跟注。 一直到最后的摊牌圈,盛初时几次加注对方都跟了,盛初时手上是一个三条和一个对子凑成的葫芦,而那个男人却是一手杂牌,输了钱也半点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眯眯地冲盛初时眨了眨眼睛,盛初时暗自皱眉,心里隐约有些不爽。 新一局开始,有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比基尼美女贴到了男人身边,娇声喊他“俞少”,被男人冷着脸推开。盛初时瞬间明了了对方的身份,港城就一个大名鼎鼎的俞家,在港城豪门里排名前三,唯一的独子是个人尽皆知的男女通吃的风流公子哥,大概就是面前这个家伙。 接下来不管盛初时是下注、跟注、加注还是弃牌,对方都跟着他,赌场里认识这个俞少的人不在少数,见到他在赌桌上纷纷过来围观。很快所有人都从他的举动里品出了他的用意,看盛初时的眼神全都带上了赤裸裸的打量和玩味,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即使盛初时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几把下来盛初时彻底厌烦了,起身准备走人,却忽然被人按住了肩膀,坐回了椅子里。 熟悉的男士古龙水的味道欺近,盛初时转过头,惊喜道:“哥你来了?” 盛长青弯着腰贴在他身后,鼻尖有意无意地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冷淡扫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在对方微微变了脸色之后低声呢喃:“继续。” 于是盛初时放弃了走人的想法,还好心地把椅子分了一半给他,盛长青坐下,揽住他的腰轻轻一提,盛初时毫无准备地就被他抱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他也只是惊了一秒很快就不再挣扎,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坐在盛长青大腿上等着荷官发牌。 对面的男人沉了目光,脸上已不见笑意,盛长青和盛初时都没有把他当回事,第一轮翻牌之后他有了两对对子,手气十分的不错,前面的人下注到了十万块,轮到他们时盛长青替盛初时出声:“跟注,一百万。” 周围已经有人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盛初时小声提醒他:“我没那么多筹码。” 盛长青将手中面值一百万的筹码扔进底池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找人换的。 那之后的几个人自然是都弃牌了,轮到对面的俞少,他的嘴角滑过一抹冷笑,加注到了两百万。 最后摊牌时只剩他们两方,盛初时和盛长青这边是两对,俞少手里的是顺子,他们输了。 无论是盛初时还是盛长青都丝毫未变脸色,盛长青还很有兴致地从侍应生手里接了杯红酒过来,喝了一口又把酒杯递到了盛初时唇边,盛初时就着他的手也抿了一口酒,冲他笑了一下:“还玩吗?” “随便你。” 赢了钱的俞少脸上也丝毫不见喜悦,冷冷盯着他们俩,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大少爷面子。 盛初时觉得没太大意思,却还是选择了继续,一百万对他们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他也不想就这么输给了他看不顺眼的男人。 新一局开始,牌桌上换了一批人,下注加注已经不是几万几万而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起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整张桌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他们和俞少争锋相对,几局过后,气氛越来越热烈。 盛初时老神在在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底牌,贴到盛长青耳边低声耳语:“哥,差不多得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幼稚了?” 盛长青搭在他腰间的手轻轻捏了捏,唇角微弯。 第一轮下注过后盛初时手里已经有了一个三条,他想着就这么最后一把速战速决吧,于是把自己面前的和盛长青换来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直接all in了,近千万的筹码扔进去,满桌哗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盛长青依旧面色冷淡地喝着酒,只在盛初时跟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才会有一点表情的变化,至于盛初时,则是从盛长青出现之后就一直笑眯眯的,无论输赢。谁都猜不透他们手里的牌到底是好是坏,没有人敢跟,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这么财大气粗,全桌的人都弃牌了,只剩下俞少一个,他没有多犹豫,同样选择了all in. 最后摊牌时,盛初时他们这边是四条,而俞少是同花,他们赢了。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赢了一千来万,盛初时撇了撇嘴,难怪都说赌让人疯狂,他们今天运气确实太好了。 盛长青揽着盛初时离开,俞少追上来拦住了他们,冲盛初时抬了抬下巴:“我请你吃饭。” 盛长青冷声道:“借过。” 俞少看着盛初时:“至少名字总能告诉我吧?” 盛初时笑了一下:“我们大概没机会再见面了,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区别?俞少找别人吧。” 走出赌场的大门,盛初时贴到盛长青耳边笑问他:“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不是约了人吗?” “以后出门别把保镖甩了,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你生气了啊?”盛初时发现盛长青每次一不高兴的时候嗓音就会不自觉地放低,其实还挺好分辨的。 “以后不许再落单。” “好嘛。”吃醋的男人真可怕。 盛长青捏了捏他的手:“走吧,去吃晚饭。” 第四十五章 他们去了六层的甲板上吃夕阳晚餐,坐在这个地方吃着东西看风景确实是总很不错的享受,盛初时咬着吸管喝着果汁,满足地喟叹:“一个下午就赢了上千万,有这速度还做什么生意,躺赌场里发财就行了。” 盛长青将淋好酱汁的海鲜递过去,不赞成地提醒他:“今天纯属侥幸,再有下次就不一定了。” “我知道,不过开赌场很赚钱吧?难怪康志朗能养起这么大一艘船,光是有这个赌场在他就赔不了。” “你想做这行生意?别想了。” 盛初时笑了笑:“随便说说而已,哪能呢,你中午跟什么人去吃饭了?” “康志朗。” 盛初时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找你了?想跟盛氏合作?” “有这个意向,不过……” “不过什么?” “不好说,”盛长青皱眉,“他似乎在试探什么,感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想要进行商业合作。” “还能有其他的?” 盛长青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管什么,我不想跟他牵扯上关系。” 盛初时不怎么在意:“那就别想了,反正六天之后我们就下船了。” 吃完饭,他们在甲板上散步,入夜之后整艘船上到处都是彻夜不眠的灯火,喧嚣声响从各个角落里荡出,飘散在海风中,唯有甲板上稍微清静一些,盛初时抱住胳膊,打了个喷嚏,觉得有些冷。 盛长青把外套脱下给他披上,顺势拥住了他。温热的体温将自己包裹住,盛初时有些贪恋盛长青怀里的温度,任由他抱着,脑袋枕上了他的肩膀。 盛长青低下头,贴着盛初时的脸轻轻蹭了蹭,盛初时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哥,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嗯。” 感觉到拥着自己的手力道更大了一些,盛初时有些想笑,盛长青其实真的有点无赖啊。 “嗯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听到我在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 盛长青退开身,看着盛初时带笑的一双眼睛,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初时,你之前说想想,想好了吗?” 盛初时很无奈,想着要是自己现在就直接拒绝他,盛长青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过他好像不怎么舍得拒绝也是真的。 盛初时的心态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确实不得不承认他很在意盛长青,会因为他的种种暧昧举动不自觉地心神荡漾,甚至很享受与他之间的这种暧昧,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是很确定自己对盛长青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在死过一次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男人产生感情上的纠葛,这个人还是盛长青。他不确定这样的心动是不是纯粹的荷尔蒙作祟,能不能长久下去,一旦他们跨过了那条线,以后就再不可能做回兄弟了,要是到时候发现自己搞错了,那又要怎么办? “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为什么喜欢我?”犹豫半晌后,盛初时垂下眸,有些难以启齿,“我这个人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的优点,从前就只知道吃喝玩乐,毫无上进心,对待感情也从来都不认真,你这么好,怎么就看上我了……” “你没有你说的那么差。” 可也没有多好啊,盛初时深知自己是个什么德性的,从前他和盛长青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二十几年,其实真的没有多少交集,盛长青怎么就偏偏看上他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盛长青轻叹气:“你念高中的时候去国外过圣诞那次。” 盛初时一愣:“就因为我照顾了你一个星期?” 对盛初时来说那是极其漫长和无聊的一个星期,大雪封路时不时地停电,身边还有一个每天都在发烧昏睡的病人,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闷在盛长青的公寓里对着他发呆,要不是公寓里还有不少之前的存货他都怀疑他们会不会饿死在里面。但对盛长青来说那却是十分痛苦灰暗的一段时间,盛初时在他最脆弱迷茫的时候出现,丁点温暖对他来说也是刻骨铭心。 盛长青没有过多解释,也没有再逼迫盛初时一定要给个答案,牵住了他的手:“走吧,回去吧,这里太冷了。” 刚回到房间就有侍应生来敲门,送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给盛初时,说是有人指明送给他的,盛初时翻开夹在里面的卡片,果然是之前那位俞少送的,他翻了个白眼,把花扔进了门边的垃圾桶里。 “不喜欢吗?”盛长青问他。 盛初时嘴角微撇:“我真收了你肯定要生气。” “我买过一束给你?” “别,我又不是女人,这个俞少是不是有毛病,他明知道我是跟着你上船的,还搞这么多动作,他这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盛初时上船时登记的名字是“庄晏”,又和盛长青住一间房,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他就是盛长青带来玩的伴,都这样了还有人公然撬墙角,无异于公开挑衅。 盛长青倒不怎么在意,当着外人的面他或许会因为盛初时被人骚扰看轻而生气,担心的也不过是盛初时的安全而已,却并不会乱吃无聊的飞醋,:“不用管别人怎样,你别理他就是了。” 盛初时有一点心虚:“以前也没男人敢追我。” 盛长青弯了弯唇角,眼里带上了一点揶揄,盛初时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面前这个男人可不也在追他嘛。 “嗯,新鲜吗?” “没意思……你不一样,”盛初时声音渐小,“哥,我就是担心……” “担心什么?” “万一我们处不来,真在一起了你发现我其实没那么好,或者我见异思迁了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么想?” 盛初时挠头:“不知道……我对自己真的没什么信心,要是我们真的在一起以后我又伤害你了怎么办啊,我不想你难过,那样我们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我很高兴。” 盛初时不解。 盛长青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至少你已经在考虑跟我在一起以后的事情了,而不是一味地拒绝。” "……你要求也太低了点吧?" “没关系,恋爱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结了婚又离婚也是常事,你不用想那么多,如果以后真的不可挽回,那就和平分开,我们还是家人。” 分手了还做家人,根本是耍流氓,盛初时觉得这完全是歪理,但不得不说他心动了,和盛长青试着谈一场恋爱对他来说确实诱惑很大,不试一试总觉得以后会后悔,或许他们真的能长久也说不定呢? “那……我们试试?” 盛长青眸中带笑:“想好了?” “就试试呗。” 盛长青轻轻拥住他:“好。” 盛初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冒出了许多的喜悦来,终于心安理得地抱住了盛长青,其实这种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坏,他之前纠结那么久根本没必要。 一直到洗完澡躺上床盛初时还迷迷糊糊的,看到盛长青掀开另一半被子坐进床里,他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已经答应了跟盛长青试试,他们现在关系不一样了,睡一张床上是不是要发生点什么?可他不想屁股开花啊…… 第一次的经历太过血腥惨痛,盛初时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即使那个时候他其实浑浑噩噩的,但身体撕裂的感觉却是忘不了的,男人与男人做这种事情真的一点都不爽! 盛长青见他瞪着眼睛在发呆,凑近过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在想什么?” 盛初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没什么。” “真的?” 盛初时干笑:“哥……我们能不能发展得慢一点?” 盛长青不解,疑惑看着他,见盛初时眼珠子乱转很是别扭的模样,细细想想才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忍不住低笑起来:“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盛长青低下头,这一次亲吻落在了盛初时的嘴唇上,盛初时瞬间安静了下来,怔怔看着他,在盛长青推开后还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 盛长青贴到他耳边,轻声问他:“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变成庄晏的?” 盛初时‘啧’了一声:“你很在意这个?” “嗯。” “被你上之前就是了。”盛初时没好气,虽然当时的情况一片混乱,他也记不得太多,但毫无准备被肉刃劈开身体里的感觉怕是毕生难忘。 盛长青再次啄了啄他的唇:“那就好。” 盛初时又伸舌舔了舔,缩回的时候被盛长青给含住了,盛长青按住盛初时的手,舌尖挤进他的嘴里,勾着他的舌头炙热缠绵。 盛初时被亲得晕晕乎乎,唇齿间都是熟悉的气息,盛长青的吻压迫性太强,他几乎完全是被动回应,味道却实在是很不错。 在擦枪走火之前盛长青终于放开了他,拍了拍他的脸,轻笑出声。 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盛初时被撩得脸颊发烫,心脏砰砰跳,含糊问他:“哥,你昨天晚上还是不是也偷亲我了?” “嗯。” “我就知道……”他梦里吃到的糖其实是盛长青的嘴唇,这家伙实在太闷骚了。 “别担心,”盛长青低声安慰他,“我们慢慢来,我不会勉强你。” 盛初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现在就来动真格的就行! 第四十六章 盛初时醒来时盛长青已经出门约了老同学喝早茶去了,盛初时有一点怨念,感觉像是刚被人泡到手立马就掉了价,暗自腹诽了盛长青几句,爬起床草草洗漱过后出了门去餐厅找人。 盛长青正和康承之吃着东西闲聊,盛初时坐下后盛长青体贴地给他倒茶把他喜欢吃的点心摆到他的面前,嗓音温和地问他:“头还晕吗?” “好多了。”见到了盛长青,盛初时心里那点不快立马没了,脸上都是笑。 一旁的康承之看得啧啧称奇,总觉得这两兄弟相处模式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和盛长青聊刚才的话题:“我堂叔这两天陆陆续续约见了不少人,今早又约了赵小姐,他应该是打定主意要把手伸到北边去。” 盛长青抽了张纸巾帮盛初时擦了擦吃肠粉沾到嘴角的酱汁,淡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看商业合作只是他扯出来的幌子,他的目的应该不止这个吧?” 康承之看了盛初时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盛初时笑着瞅向盛长青,盛长青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康承之:“你说吧,没有什么是小晏不能听的。” 康承之叹气道:“这事说起来真的难以启齿,前两天赵小姐在我不好说,看在我们老同学一场的份上,我是真的不想坑你,你肯定也听说过我们康家发家的时候就是靠着黑道生意起来的,早年我曾祖父和他兄弟都是拿命在换钱,那个时候他们为了发财什么缺德的事情都做过,黄和赌还只是小意思,走私、倒卖军火、洗黑钱才是大头,后来我曾祖父年纪大了觉得手里造孽太多便金盆洗手开始漂白,还一心做慈善,到了我爸这一辈,粤省的康家已经再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是港城那边不一样。” 盛初时挑了挑眉,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盛长青神色不变,夹了个虾饺给盛初时,让他继续吃东西。 康承之接着说道:“我曾祖父的兄弟比他还要胆大不怕死,虽然后来被我曾祖父提点着也开始逐渐漂白,但私底下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其实一直都有做,尤其是我堂叔康志朗,他是个十分刚愎自用的人,自从他接手港城康家以后更是把重心重新转回了地下生意,没人能劝得了他,我们家不想被连累,只能跟他们疏远,这一次要不是知道你会来,我就没打算上船来,据我猜测,他这么大手笔的请了这么多北边的人来,其实是想给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打通北边的路子,而且,他很大可能……还在做毒品生意。” 盛长青终于皱起了眉,和盛初时对视一眼,心里同时有了某种不大好的联想:“你确定他在贩毒?” 康承之苦笑:“没有证据,但是确实有人见过他跟金三角一带的毒枭有过接触,他在港城的一些地盘上也确实有毒品出现过的迹象,我曾祖父当年最出格的时候也坚决没有碰过毒品,他这是失心疯了连这种钱都赚。” 要说康志朗在做灰色生意,盛长青和盛初时都不意外,但是贩毒…… 盛长青问康承之:“你们家打算怎么办?” “尽量划清关系,在出事之前先做好准备,下个月我打算北上一趟,你那个叫顾冬的朋友能不能麻烦你引荐一下?” 盛长青了然,康志朗是催命符,康家自然要寻找别的保命符,康承之特地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怕是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点了点头:“这是小事,到时候你来了我一定尽地主之谊。” 康承之放下心来:“谢谢。” 之后又闲聊了一番,康承之提起晚上船上有拍卖会,让他们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顺口与盛初时调侃了一句:“听说你昨天在赌场里两个多小时就赢了一千万,一战成名,晚上的拍卖会倒是可以去捧个场,说不定有你看上眼的东西,反正钱也是从赌桌上来的。” 盛初时笑了笑:“真的吗?那太好了了,我一定去,是吧,哥?” 盛长青点头:“随你高兴。” 吃完东西康承之有事先走了,盛初时捧着热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问盛长青:“哥,你是不是觉得二叔他们的事情可能跟这个康志朗有关?” 盛长青神色有些凝重:“他们在粤省这边本来就不清不楚,搭上了康志朗的线,帮他贩毒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康志朗为什么还要找别的人?甚至还打上了你的主意?” 话说完盛初时轻轻哼了一声,自己也想明白了:“不过也是,二叔那一家子看着就不像是能成事的,康志朗怕是不怎么信任他们,而且盛与麟的夜店还出事了,现在已经被警方给盯上了,他怕自己跟着暴露吧,拖你和整个盛家下水帮他兜着是最好的办法。” 盛长青摇头:“他应该是有恃无恐,他有本事把生意做这么大,后手肯定很多,不至于一个盛与麟就会把他给暴露了,你别忘了张大军是死在看守所里的,他能把我们拉下水肯定更好,要是我们执意不买账他也可以选择其他人继续合作,所以这次才会请这么多人来。” “他真是疯了。”盛初时忽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明明是想着出来放松度假的,结果盛长青却要去应付这些糟心事。 “不用在意,”盛长青弯了弯唇角,笑看着他,“吃饱了吗?” 盛初时红了脸,被盛长青这么盯着真的受不了啊!太犯规了! 吃完早茶他们一起去游泳,昨天盛初时已经来过一次,户外游泳池在最顶层的甲板上,抬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吹着海风游两圈确实是种很不错的享受。在更衣室里看到盛长青脱下衣服,盛初时眼睛都直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楚盛长青的裸体,宽肩窄臀胸前是漂亮的八块腹肌,还有包裹在泳裤里硕大的形状,每一处都叫盛初时嫉妒不已,偏偏他以前就比不了,现在换了个白斩鸡的身材,更是差得远了。 盛长青见盛初时盯着自己发呆,疑惑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的身材羡慕嫉妒恨而已。” 盛长青轻笑:“你这具身体才刚成年,不用担心这些,有空多去去健身房就行了。” 盛初时瞟了一眼他的下 体,含糊道:“再怎么练也没办法把那玩意儿给练大了啊。” 盛长青:“……你要练那么大做什么?” 盛初时瞪他:“事关男人的尊严!就算摆着不用也不能丢了面子!” 盛长青:“……”好似别人能看到一样…… 下水之后盛初时便向沾了水的鱼欢快地钻进了池子里,以前他的水性只能算一般,但庄晏这具身体的水性却非常好,庄晏小时候跟着他母亲在老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家门口就有条河,几乎是在河里长大的,水下憋气个七八分钟都不成问题,换成盛初时之后,身体依然保留有记忆。 盛初时冲盛长青扬了扬眉:“哥,我们比比吧?” 盛长青乐得陪他玩,两百米的长度,四个来回,盛初时一路领先,最后超过盛长青几乎一个身位先到了终点。盛初时趴在分道线上冲盛长青大笑:“哥,你不行啊。” 毕竟有十岁的年龄差,三十岁的盛长青在体力方面再优秀也比不上十九二十的盛初时,见盛初时笑得得意,盛长青眸光微沉,游过去扣住盛初时的肩膀,隔着一道分道线把人拉进了怀里。 冰凉的唇贴上来,猝不及防的盛初时瞪着眼睛用力眨了好几下才贴着盛长青笑出了声音,盛长青拥紧他,舌头顺势卷进他的嘴里勾勾绕绕,盛初时配合着他启开唇,拥住他的肩膀,回应这热情似火的一个吻。 长长一吻之后,俩人额头贴在一起喘着气,盛初时低声呢喃:“你不怕人看啊?” “没关系。” 这个船上多得是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人,露天打炮都不一定有人看,何况只是两个男人接吻。 盛初时趴在盛长青身上,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他前辈子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从心到身甚至灵魂都在兴奋颤抖的感觉,而这仅仅是一个吻而已。 “哥你之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真的很厉害,”盛初时嘻嘻笑,“天生的情种,撩人的本事简直无师自通。” “我没撩过别人。”盛长青认真解释。 “我知道,你只撩过我。”盛初时笑得更乐了。 盛长青无奈,轻拍了拍他的背:“等回去以后我们一起上健身房吧。” “你也要练啊?” “嗯。” 盛初时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你不会是因为我说你不行吧?我开玩笑的。” “练练也好。” 盛长青难得有了危机感,他比盛初时现在的身体大了有十岁,现在可能还看不出来,等到十年二十年后盛初时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 盛初时大笑着捏起盛长青的两边脸:“好嘛,那就一起练就是了。” 第四十七章 晚上八点,游轮四层的宴会厅里灯火辉煌,豪富们陆续到场,寒暄一番后各自落座,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 盛初时和盛长青去得晚,拍卖会已临近开场,会场里已经几乎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这个船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他们在仅剩的后排位置坐下,盛初时好奇地四处看了看,问身边的盛长青:“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看看再说。” 俩人小声说了一会儿话,有人过来邀请盛初时:“俞少请您去前面坐。” 盛初时:“……” 他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俞少就坐在前面几排的vip席里,他是这艘船上的常客,也是拍卖会上的大客户,每一次都出手阔绰。 盛初时摇头:“谢谢俞少厚爱,不用了。” 盛长青握住了他的手,冷淡扫了一眼来人,对方很客气地退到了一边去,却没有离开,他们也懒得管,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低调点好,能不惹事尽量不要惹事。 俞少转过头来冲着盛初时勾唇笑了笑,盛初时没有理他,这种自命风流的公子哥他见得多了,以前跟他一起玩的纨绔全是这个德性,都什么套路他用脚趾想都想得到。 拍卖师走上台,一番致辞过后拍卖会正式开始,第一样送上台的拍卖品就是一幅十分名贵的前朝名画,光起拍价便是两百万。 早晨的时候康承之就跟他们说过这场拍卖会上的拍卖品小部分来自船上的这些贵客,剩下大部分都是康志朗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但绝对都是好东西,不过这也不稀奇,拍卖会本来就是康志朗用来洗黑钱的手段之一。 对名画感兴趣的不少,叫价的人很多,价格一路攀高,最终这幅出自前朝大家之手的名画以两千八百万的价格被一个大腹便便的南方暴发户拍走。之后一样一样的拍卖品陆续送上展台,大多是稀世古董、名贵珠宝,每一件拍卖品抢的人都很多,一掷千金买的不只是东西,更是面子。 一路看过来盛初时并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盛长青也始终没有竞价过,倒是同样来捧场的赵心怡花了六千多万拍下来一整套十分名贵夺目的红宝石首饰,盛初时感叹道:“还是女人的钱好赚,幸好你对她没兴趣。” 盛长青弯了弯唇角,扣着盛初时的手轻轻摩挲。 又是几件拍卖品过后,终于出现了一样让盛初时感兴趣的东西,那是一株据说在长白山的地里长了有八百年的珍藏级野山参,而且非常的粗壮,一看就是好东西,盛初时侧过头,小声与盛长青提议:“哥,我们把那个拍回去给爸吧?” 盛富康的身体时好时坏的一直没太大起色,人参救不了命,但要是真能给他补补身体,花点钱还是很值得的。别的不说,盛初时一直都是个孝顺儿子。 盛长青捏了捏他的手,眼中有什么情绪转瞬即逝:“好。” 盛长青亮起了竞价牌,价格不断上升,想要抢这株野山参的人不少,毕竟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而原本对这玩意儿没有兴趣的俞少在看到盛长青开始叫价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也加入了竞争。 价格越来越高之后其他人都陆续放弃了,最后还在叫价的只剩下盛长青和那位俞少,价格已经抬到了一千八百万,对方很明显是故意跟他们杠上了,每次叫价只加最低增幅,慢慢悠悠地像是故意逗着他们玩一般。 盛初时暗骂了一句“神经病”,提醒盛长青:“太贵了就算了,划不来。” 他们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冤大头,野山参再名贵也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真想要总还能找得到,正因此在场的其他人才没有执着于它,这株人参的价值撑死也就两千万了,再多就真的亏了。 盛长青点了点头,在俞少叫价过两千万之后没有再追加很干脆地停了下来,俞少得意地回头冲他们挑眉,盛长青神色淡然,盛初时直接翻了个白眼:“哥,我们走吧,挺没意思的。” 原本是想来凑个热闹,但碰上有人故意膈应他们就实在没意思了,看那位俞少的嚣张劲,估计之后不管他们看上什么都要跟他们抢,盛初时并不想继续留下来陪对方耍猴,他昨天在赌桌上赢的一千万注定是花不出去了。 盛长青自然没有异议,起身之后他们打算从侧边门离开,却被之前那个过来邀请盛初时去前面坐的男人抬手拦住了路,对方微弯着腰,语气依旧恭敬地对盛初时道:“俞少说请您稍等,一会儿拍卖会结束了他还有话跟您说。” 盛初时已经不耐烦了,没了心情再装斯文:“滚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对方犹豫了一下,退开了路。 从拍卖会场出来,盛初时受不了地抱怨:“什么东西,跟我来这一套,再有下次老子直接揍得他妈都不认。” 盛长青憋着笑意提醒他:“别说脏话。” 盛初时轻哼了一声:“去喝酒吗?我想喝酒,就喝一杯。” “好。” 他们去了楼上的静吧,这里人很少,音乐舒缓,气氛暧昧,多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在各个角落喁喁私语嬉笑调情。 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喝着酒盛初时贴到了盛长青的怀里,迷醉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轻笑出声:“哥你到底用的什么香水啊?怪好闻的。” “你喜欢?”盛长青低声呢喃,“回去给你,以后我们一起用。” 这么私密的东西都分享,盛初时有些燥得慌,盛长青捏着他的耳垂,低下头吻住他的唇,冰凉的酒度进嘴里,在彼此唇舌间来回推挤。 盛初时把酒吞下肚,红了脸,盛长青的亲法太情 色了,他真有些招架不住。 一吻过后他低喘了一阵,寻着盛长青的嘴唇又想要再次贴上去,盛长青却忽然按住了他的背,将他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肩膀,盛初时正纳闷,就听到身后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原来你们在这里快活。” 盛初时坐直了身,转头见果然是刚刚还在楼下找他们茬的俞少,对方大咧咧地往座椅里一坐,半点没有自己不受欢迎的自觉。 盛初时没好气:“干 你什么事?” 俞少笑道:“那株野山参送你,要吗?” 盛初时冷言讥讽:“俞少可真大方,两千万的人参,说送人就送人。” “你喜欢就好。” 好个屁,刚才在会场里这个俞少的人就一直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盯着他们,估计是看出来想要人参的其实是他,才会故意跟盛长青抢。这么大手笔的说送就送当然不是这个俞少真对自己有多喜欢,盛初时很清楚这种花花公子的心理,钱不重要,就是不能丢了面子而已,尤其能从盛长青这样身份的人手里撬到墙角,他大概会很有成就感,盛长青越宝贝自己,他就越是跃跃欲试。 盛长青想说什么被盛初时用力握了一下手,阻止了,盛初时实在觉得很好笑,换做是以前的自己,有人敢这么死缠烂打,他大概会直接把对方扔海里喂鱼去,管他是不是俞家大少,现在嘛,揍人都得考虑考虑,他还不想给盛长青惹麻烦。 “人参一会儿你派人送到我们房间里来,再留个账号,钱打给你。” 俞少:“……” 这么嚣张不给他大少爷面子的人俞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他还就不信了:“你跟我不好吗?这位盛家大少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我还能双倍给你。” 盛初时嗤笑:“我要你给我什么?我什么都有,我也姓盛,我跟他一个爹生的,他有的我都有,他的就是我的,懂?” 俞少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你们是亲兄弟?” “是啊。” “可你们刚才明明……” “这是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盛长青冷淡打断他,眼神里含着警告。 俞少好半天才从震惊里回过神,诡异的目光在盛初时和盛长青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再一想他们这样家世的人家谁家会没点不能对人言的秘辛呢,其实这也不算个事,就是玩得比他还大一点而已。无视盛长青不善的目光,他笑眯眯地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冲盛初时示意:“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行,算我之前看走了眼,多有得罪,我跟你道个歉。” 话说完他很痛快地把杯中的酒给喝了,晃了晃杯子:“我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盛初时嘴角微撇,好吧,对方的态度确实变了,话语间再没有半点暧昧,也不那么让人反感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并没什么不好,于是他也举起了杯子,总算是给了这个俞少一回面子。 回房间之后那株野山参果然被人送了过来,还真的附上了个银行账号,盛初时笑问盛长青:“哥,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他是个聪明人。”盛长青中肯评价。 这位俞少玩归玩,但很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如果盛初时只是盛长青一个正热乎着的玩物,他抢了就抢了还能说是一段风流韵事,但盛初时也是盛家人,那便是他玩不起也没兴趣玩的了。 盛初时点头:“反正他以后不来缠着我就行了。” 第四十八章 上船之后的第五天,游轮会在南太平洋上的一个岛国的港口停泊一天,是这艘游轮每次出海的固定路线。 船靠岸的时候还是清早,船上客人陆陆续续都下了船去岛上游玩。这是一个以旅游业作为支撑产业的很小的岛屿国家,自然风光十分的漂亮,港城的不少商人都在这里有自己的产业,康志朗就在这里投资建造了一所七星级度假酒店,已经成为这个岛上的地标性建筑。 在船上晃了这么多天难得能上岸,盛初时的心情十分的愉悦,吃完早餐就拉着盛长青下了船。 他们在海岸边转悠了一个早上,中午的时候盛长青问盛初时要不要回船上去吃饭,盛初时不乐意:“难得来这里,当然在岛上吃,我刚听人说这附近有一个集贸市场很出名是吗?我们去看看呗。” 盛长青有些犹豫:“集贸市场人太多了,鱼龙混杂,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凑热闹。” “别啊,带上保镖一起就是了,能出什么事,去嘛。” 盛初时仰起脸冲着盛长青笑,盛长青轻抿了一下唇,点了头:“好。” 集贸市场在岛上的中心地带,是这个岛上最热闹的地方,市场很大,卖什么的都有,都是当地的特产,最多的就是岛上特有的各种水果和从海里刚刚捕获来的新鲜海鲜,小吃摊一个连着一个,从世界各地来的游客穿梭其中,用操着各种口音的英语问价砍价,人声鼎沸。 盛长青不由地皱眉,他其实有一点洁癖,这里太脏太乱了,是他以前从来不会选择光顾的地方。盛初时却很兴奋,拉着他兴致勃勃地挨个摊子逛过去,笑着挤兑他:“哥你还真是大少爷派头,这种地方从来没来过吧?” “你来过?” “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还会跟同学去跳蚤市场呢,其实也没什么,还挺好玩的。”对盛初时来说,只要是新奇好玩的东西,他都十分有兴趣,并没有那么多富家少爷的臭毛病。 他们在一个卖煮食的摊子前停下,盛初时指着面前一口散发着奇特的浓郁香味的沸腾大锅问摊主:“这是什么?” “各种海鲜,都是今天早上才捞上来的,新鲜得很。” “你们这是用什么煮的?” 摊主得意道:“我们岛上一种独特的香料,别的地方没有,非常美味,你们要尝一尝吗?” 盛初时笑了笑:“那你给我来一碗。” 他端着满满一大碗的水煮海鲜,用叉子叉起一块大概是贝类的玩意儿塞进盛长青的嘴里,看盛长青细嚼慢咽,腹诽着盛长青吃这种路边摊都能吃出贵公子范还真是不容易,笑眯眯地问他:“好吃吗?” “还可以。” 盛初时自己也尝了尝,味道确实还不错,酸酸辣辣的,很爽口。 盛长青问他:“你打算靠这些小吃填饱肚子?” “不行吗?” “正餐不能不吃。” “偶尔这样没关系的。” 盛初时不以为然,继续向下一个摊子前进,没多久他手里就多出了四五样不同的吃食,每样尝几口然后塞给盛长青,盛长青这会儿倒是不洁癖了,盛初时咬得全是口水印子的饼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担心盛初时吃得口渴,盛长青进了路边的小店去给他买饮料,盛初时被趴在街边摊子旁的一只小奶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跟进店里而是凑过去想要逗猫,前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犬吠声,盛初时下意识地抬头,就见远处六七条看着就十分凶恶的狼狗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狂奔过来,一路撞翻数个摊子。 街上的行人游客尖叫着纷纷避让,路中间的三轮车小货车躲闪不及造成了小型的交通事故,整条街都堵死了,到处人仰马翻。盛初时被原本站在摊子前买东西的四五个结伴的女生往后退时撞了一下,还没站稳又被身后涌上来的人潮推挤着往前走了一段,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寻找盛长青,却被满街的摊子和人流挡住了视线,只能无奈地往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退。 好不容易从人潮中挤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粗壮的男人胳膊,用力环住了他的脖子,扣着他的脑袋就要往巷子里面拖,带着刺鼻气味的毛巾盖上了他的嘴鼻,意识到不妙的盛初时激烈挣扎,手肘猛地发力,往后撞上了挟持他的人的胸口。 盛初时是练过的,这一招又狠又准,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放松了钳制他的力道,盛初时抓准机会反手抓住架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的手掌,用力一掰,在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身后被掰断手掌的男人终于放开了他。盛初时转身一脚踢向对方,同一时间,又有四五个似乎是这男人的同伙扑了上来,其中一人手里举着的棍子几乎就要砸上盛初时的脑袋,下一瞬间便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盛长青挡在盛初时前面,目光阴沉地看着面前几个人,冷声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这几个看着像是当地土著的人嘴里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咒骂了一声又一起冲了上来,盛长青和盛初时各自挡开一个,与他们纠缠了起来。好在这些人虽然个个看着人高马大的,但其实都是花架子,打架没什么章法就是靠着蛮力,在那几个被混乱冲散了的保镖终于找过来之后很快就把人全部给制服了,盛长青扶住盛初时,冷冷扫了一圈几个鼻青脸肿的歹徒,沉声吩咐保镖:“问清楚他们是做什么的,再把人送去当地警局。” 出了这种事情俩人都没了再继续玩的兴致,打算直接回船上去,放松下来后盛初时才觉得有些头晕,刚才被人盖住鼻子的毛巾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要不是反应够快再晚几秒钟他估计就真的反抗不了。 盛长青叫了辆车,抱着盛初时坐进车里,低头用嘴唇摩挲了一下他的鼻子:“不舒服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盛初时点了点头,靠着盛长青的肩膀闭上眼睛,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都黑了,他们已经回到了船上的房间里,盛长青就坐在自己身边看书,盛初时晃了晃依旧有些晕眩的脑袋,听到动静,盛长青转过头来,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头还疼吗?” “有一点。” “我叫医生来。” 船上的医生很快过来给盛初时做了个身体检查,他是吸入了浓度极高的乙醚,还好时间短,问题不大,多喝些水休息一晚上应该就没事了。 盛长青放下心来,见盛初时还是躺床上不愿意动,叫了客房服务送餐过来,盛初时哑着嗓子问他:“那些人哪里来的问清楚了吗?” “他们说是见财起意,从我们下船起就盯上了。” “你觉得像吗?” 盛长青坐回床上,拉过盛初时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有些后怕和自责:“集市上的混乱来的太凑巧了一些,那几只狗像是被人故意放出来制造混乱的。” 盛初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那几条狗制造出来的混乱,原本跟着他们的保镖被人流冲散了,没能第一时间救下他,确实太凑巧了一些,且如果对方真的是要打劫,他身上连个包都没有只穿着短衣短裤和拖鞋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带能打劫到什么? “他们现在人在哪?” “送当地警局去了,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这事要查起来有些困难,我已经跟承之说过了,他会帮忙查,先看看再说吧。” 盛初时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很担心,反正还两天就下船了,而且就那几个人的水平大概就是是随便在当地找的地痞流氓,看起来这幕后黑手应该也没太大本事。 “之前跟他们打架的时候你的腰是不是被踢了一脚?你不疼吗?趴下给我看看。” 盛初时推了推盛长青的胳膊,示意他躺下来,盛长青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盛初时所说趴下了身。 盛初时把盛长青身上的衬衣卷起来,他左侧腰靠近背部的地方确实青了一大块,盛初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怎么青的这么厉害,会不会有内伤?” “没事,当时我躲开了,其实没怎么踹到。” “那也不能不管啊……” “真没事,”盛长青安慰他,“你醒来之前我已经让医生看过了,没什么问题,抹了点药油,过几天就消了。” 盛初时有些郁闷,他弯下腰,在盛长青的腰上轻轻亲了一下,抬眸对上盛长青幽沉的目光,笑着眨了眨眼睛:“一股子药油味。” 盛长青扣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攥,拉着盛初时倒进了床里,欺身压了上去:“现在有精神了?” 盛初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别乱动,腰还要不要了?” 盛长青直接亲了上去,黏黏糊糊地亲了一阵,就要擦枪走火时门铃声响了起来,盛初时推了推盛长青:“送餐的来了。” 盛长青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帮他盖好被子,起身整了整衣服去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却不是来送餐的侍应生,而是昨天见过的俞少的那个助理,对方恭敬地说明来意:“俞少听说了今天在岛上发生的事情,特地让我来问候二位一声,并且与你们解释,岛上发生的事情绝对与俞少无关,希望你们不要误会,为了以证清白,俞少会尽快把事情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盛长青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多说什么,点头道了谢。 打发了人离开,盛初时‘啧’了一声:“哥你是不是真的怀疑他?” “本来是的。” 自从上船以后对盛初时几次三番纠缠的只有这个俞少,虽然昨晚他看着像是放弃了,但是真是假也不好说,不过现在对方来这么一出,或许这事确实跟他无关?那又会是谁? 第四十九章 之后的一整天他们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过门,晚上的时候盛长青又去赴了个生意伙伴推不掉的邀约,盛初时没兴趣跟着去,一个人留在房里吃晚饭,无聊地看电视打发时间。 明天傍晚游轮就会回到港城的码头,这趟出来其实真没什么好玩的,唯一的收获就是他和盛长青之间的关系变了,盛初时靠在床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味着盛长青的吻落在上面时的感觉,不由地傻笑。 和盛长青在一起几天了?三天还是四天?盛初时想着,竟然觉得像是过了有好几年那么漫长,这种感觉是绝无仅有的,他好像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眷恋过,只要想到盛长青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从前的他对人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对盛长青不一样,明明说好了合不来就散却会不由自主地期待更长远的以后,答应在一起之前那些顾虑现在好像通通不存在了,虽然仅存的理智还在警告着他不要被爱情这东西冲昏了头,情感却根本不受控制。 原来这就是爱情,让他情不自禁地沉迷直至欲罢不能,盛初时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两个字的含义和重量。想着这些他的脸无端地热了起来,他搓了搓手指,忽然有一点想抽烟,爬起身去找烟盒的时候才想起来说好和盛长青一起戒掉的,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个了。 想到一会儿盛长青就回来了,不愿被他发现自己在房间里抽过烟,盛初时决定去外面的甲板上。 入夜以后在甲板上逗留的人便少了很多,所有人都在抓紧这最后一夜的时间狂欢,盛初时乐得清静,倚着栏杆悠悠抽完了一支烟,又多站了一会儿打算走的时候一只不知道打哪里窜出来的黑猫忽然停在了他的脚边,一双琉璃珠一般的绿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瞅着他。 盛初时是那种见了猫就想逗的人,他挑了挑眉,蹲下身,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拆开包装纸,笑嘻嘻地递到了黑猫的嘴边。 猫当然不能吃巧克力,盛初时也不是真给它吃,就是故意逗它玩而已,黑猫低头嗅了嗅,不感兴趣地撇开脑袋,顿了一下却又突然扑了上来,咬住了盛初时系在手腕上的红手绳,用力一扯,把绳子给扯断了,叼在嘴里转身就跑了。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盛初时完全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回过神时猫已经跑远了,他低骂了一句,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红手绳不值钱,却是上次去庙里的时候盛长青从老和尚那里给他求来的,上面还串着颗转运珠,说要他随身带着能保他平安的东西,他宝贝得很,不管灵不灵那都是盛长青的心意。 黑猫十分能跑,盛初时追着它一路从他们住的那一层甲板跑到了最底层,终于将小东西给逮住了,一番恐吓过后从猫嘴里把自己的绳子给抢了回来。 看着被扯断了的红手绳,盛初时有些肉疼,愤愤不平地揣进了口袋里。 放松下来后他才注意到这一层比起上面的热闹喧嚣歌舞升平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这里都是操作控制房和仓库,开着灯的房间都没有几间,冷冷清清的,莫名地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盛初时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的,转身打算走,却忽然注意到前头一间原本没有开灯的房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门,六七个人打着手电筒鱼贯而出,他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角落里去,探头向外看,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再一想他便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这个男人应该是康志朗的一个助理,上船那天康志朗来接待他们时打过照面,不过大半夜的康志朗的助理带人鬼鬼祟祟地跑来这里做什么? 那一行人从走廊的那端上了楼去,盛初时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他们出来的那间房间门已经锁起来了,旁边有一扇很高的窗户,里面黑漆漆的,看着像是个仓库。 那只原本以为已经跑走了的黑猫忽然又冒了出来,三两步跳上了窗台,从没有关好的窗缝隙里跳了进去。 好奇心害死猫,也害死了盛初时,短暂地犹豫之后他也爬上了窗户,追着那只猫翻进了房间里头去。 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盛初时四处看了看,这里确实是一间仓库,里面都是昨天从那个岛上收来的当地的特产水果和海产品,可盛初时还是很好奇,就这么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仓库为什么康志朗的助理要夜晚偷偷摸摸地带人过来看? 仔细看了一圈,很快盛初时便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处类似井盖子的东西,他蹲下身试着推了几下,井盖被缓缓推开,露出了下面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盛初时并不意外,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这下面依旧是一个仓库,比上面的面积还要大,一箱一箱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堆满了整间仓库,试着扒开其中一个箱子,上层依旧是水果,再下面则是一包一包的用锡纸包着的东西,他拿起其中一包撕开了一点,露出里头的白色粉末。 举着手机对着看了许久,盛初时的心跳如鼓,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几乎能肯定,这就是康志朗在贩卖的毒品!这里这些全都是! 康志朗竟然用这艘游轮在众目睽睽之下运送毒品!他的胆子真的太大了,盛初时忍不住咋舌,心里无端地冒出一丝惊惧来。 迅速地拍了几张照片,他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把箱子恢复原状后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从地下室出来,刚把井盖盖好,仓库门便开了,盛初时心中一惊,躲避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刚才跟着康志朗的助理一起走出去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盛初时的背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下意识地握住拳头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但对方却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为首的男人冷声问他:“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盛初时勉力保持着镇定,反问对方:“你们又是什么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杀我?” 对方看他的眼神已然像看着一个死人,盛初时冷冷扯开嘴角:“我是康志朗请上船的客人,盛氏懂事长的儿子,你们确定要在这艘船上杀了我?” 闻言对方皱了皱眉,似有犹豫,与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什么,那人很快离开了仓库。 盛初时并不能松口气,枪口还指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试图解释:“我的猫跑进了这间仓库来,我才翻窗进来找猫,刚进来你们就出现了,你们用枪指着我做什么?” 他话音说下,那只黑猫也从一旁的角落里钻了出来,一双看似很无辜的眼睛瞅着他们,像是配合盛初时的话一般,小声叫了一声。 对方却并不信盛初时说的,也完全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不再搭理他,枪却没有撤走。十几分钟后又有人走了进来,是康志朗的那个助理,他冷眼看着盛初时,语气淡漠:“盛少爷,你不该来这里的。” 盛初时沉声回答他:“我只是来找我的猫,你们这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你的人进来就用枪指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方弯起唇角似笑非笑:“我会送你的猫去陪你。” 盛初时轻眯了眯眼睛:“你们真的敢在这艘船上杀我?” “我们当然不会让你死在船上。” 但并不代表不会杀了他,盛初时心下沉了沉,依旧试图与对方周旋:“你们老板不是想找我哥合作吗?你们弄死了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为什么不能卖这个人情给我哥?” 对方摇了摇头:“怪只怪盛大少爷太不识抬举,康先生并不是非他不可。” “可我哥是康先生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不是吗?只要你们放过我,我可以保证我哥会做到让你们老板满意。” “晚了。” 盛初时冷下神色:“你们到底想这样?” “得罪了,盛少爷。”对方抬了抬手,跟在他身后的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扣住了盛初时,盛初时不敢反抗,枪口就在太阳穴上,他知道他只要一反抗下一秒就会送了命。 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麻绳给捆了起来,嘴上贴上了胶布,从船舱里被人抬了出来。 冷风一吹盛初时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了,他开始拼命挣扎,康志朗的助理举起一根手指到嘴边做了个让他噤声的动作,然后目光一沉,冷声吩咐身边人:“扔下去。” 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盛初时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他很后悔,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不然说不定这个时候盛长青已经回来了他们正在耳鬓厮磨,过往记忆在脑中反复翻涌,最后定格在了跑车失控冲下山崖的那一幕。 他真的又要死了吗? 第五十章 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被捆住了的手脚完全伸展不开,盛初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他不甘心,他真的很不甘心! 强烈的求生意志驱使下盛初时挣扎着抬起了手,用力撕掉了嘴上的胶布,或许他该感谢康志朗的助理太过自信了,没有把他捆死,双手也只时绑在了一块并没有反绑到身后,给了他自救的可能。嘴巴得到解放后盛初时精神一震,他知道自己的水性,在水下憋气个七八分钟不成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的皮靴里还藏着一把随身带的匕首。 在不断下沉的过程中他努力蜷缩起身体,艰难地从皮靴里把匕首抽了出来,快速地割开了手上的麻绳,之后是脚上的,整个过程总共不到半分钟,手腕上却因为不好着力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被海水冲刷后痛得他几乎休克,他只能咬紧牙关,硬撑着将脚上的绳子也割断。 浮出海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盛初时觉得自己仿佛又死了一遭再重新活了过来,他四处远眺,游轮早已不见踪影,漆黑的海面上只有海水互相拍打的声响。 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夜色重新降临,他在海上漂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全靠走运捡到的一块浮木支撑身体,盛初时又累又渴,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缓缓开过来的一艘渔船。 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后他奋力地向着船游了过去,不断地大声呼救,渔船的甲板上有人聚集了过来,似乎是看到了他,盛初时抬起手用力挥动,船离他越来越近,终于他看到了船上抛下来的救生梯。 被人拉上船之后盛初时只恍惚扫了一眼面前围着他露出疑惑和关切的几张年轻面孔,就再只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盛初时茫然地转动眼珠子,房间里没有人,是他全然陌生的地方,看布置像是在什么人的家里,对面墙上贴着的画报上的文字都是他不认识的,这究竟是哪里?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东南亚长相的少女,她手里端着碗正散发着香味的食物,见到盛初时醒了,快步走到床前来,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笑着快速说了几句什么,盛初时无奈打断她,用英语道:“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谢谢你救我回来,这里是哪里?” 女孩懊恼地吐了吐舌头,换上了口音浓重的英语:“我叫阿玲,这里是我家,我是越南人,昨天我和朋友出海捕鱼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在海里把你救了回来,你手上的伤口也是我帮你包扎的,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掉进了海里?” 原来他被人带到越南来了吗?盛初时的心稍稍定了一些,道谢后回答她:“我叫庄晏,从中国来的,跟我哥哥出海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海里,你这有没有电话,我想跟他联系,他一定在到处找我。” 女孩很为难地告诉她:“我家里没有电话,联系不了外面,你要是想打电话,我带你去村长家里打,只有他家里有电话,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东西?” 盛初时想着这个村子这么落后吗?听到后面半句肚子配合地咕噜叫了一声,倒是真的饿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谢过后接过了对方递到手里来的碗。女孩见他嘴唇干涩,又给他倒了杯水,盛初时再次道谢,他渴极了三两口就把一大杯水给喝光了,大口大口地吃起了东西。 这一碗糊状的看不出来是什么食物的东西味道却很不错,胃暖和了之后盛初时才觉得自己终于彻底活了过来,暗自庆幸自己还不算太过倒霉。 这个叫阿玲的越南女孩很活泼也很健谈,主动跟他说起这个村子的情况,说这里是越南靠海边的一个小村庄,周围都是山,但具体在地图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走出过这个村子,他们村里的人都是靠打渔为生,她家里只有她和她阿爸,她阿爸前几天出海打渔去了,这两天应该就会回来,又说她一直很想跟着她阿爸出海,不过她阿爸从来不答应,这次还是趁着她阿爸离开她才偷偷跟着邻居家的几个哥哥溜出去海上玩,碰巧就把盛初时给救了回来,当时还是她第一个发现了盛初时。 盛初时安静地听着,心想着自己确实应该感谢这个女孩,不然他有没有命活下来都难说。 等到盛初时吃饱之后女孩麻利地把东西收拾了,说让他先歇一会儿,她去把碗洗了就带他去找村长借电话。 盛初时点了点头,终于安下了心来。 女孩离开后他也下了床,虽然手腕上的伤口依旧很疼,但吃饱之后浑身总算没那么软绵无力了,他现在迫切想赶紧联系上盛长青,算算时间离他失踪已经快两天了,盛长青也不知道急疯了没有。 走到房门边正要拉开门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听着就像是在骂人,盛初时顿住了拉开房门的手,又听见了阿玲的声音,她似乎着急地在反驳什么,然后那个男人的骂声便更大了一些,盛初时微微皱眉,心里莫名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房门被人猛地推开,盛初时往后退了一步,进来的是个皮肤黝黑身量高大典型东南亚人长相的中年男人,和阿玲长得有些像,对方眼神冷漠地打量着他,问出了和阿玲一样的问题:“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盛初时猜出这人应该就是阿玲的父亲,他镇定地把刚才与阿玲说的话又回答了一遍,对方皱了皱眉,审视着他,有那么几秒钟盛初时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杀意,阿玲进来推了推男人的胳膊,哀求着他,男人呵斥了她几句什么,冷冷丢下句“明早送你走”,拉着阿玲就要离开。 盛初时追上去,请求道:“我想打个电话,联系我的家人。” “没有电话。”男人冷淡丢下这句,拉着阿玲走出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盛初时再去转动门把手,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在房间里了。 傍晚的时候盛初时再次见到了阿玲,她是来给他送饭的,女孩眼睛红红,似乎又被男人给训斥了,她放下食物,很尴尬地跟盛初时道歉:“我阿爸不准我离开家,知道我偷偷跟人出海了还把你救了回来,他很生气,很抱歉,不过他答应了明天早上就会送你走,你不用担心,他会送你到可以坐车的地方,你可以坐车去附近的城市,到时候你就能联系你哥哥了。” “你别这么说,是我该谢谢你才对。”盛初时笑着安慰她,虽然这个女孩的爹看着古古怪怪的,让人不得不防,但至少目前看起来对方并没有打算为难自己。 阿玲也笑了:“你等我一下,我阿爸带了很多好吃的回来,我去拿来给你。” 几分钟之后女孩提了一大袋子水果回来,掏了几个搁到盛初时的面前:“你尝尝吧,很好吃的,我阿爸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回来。” 盛初时目光微沉,这几个香果他认识,是之前游轮去过的那个岛国的特产水果,当时他在集市上尝过,摊主还说这种香果只有他们那座岛上有,其他地方都没有,阿玲的父亲出海打渔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再看阿玲手里提的袋子,赫然就是那个集市上统一使用的包装袋,盛初时心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疑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和阿玲道了谢。 这一晚盛初时一直辗转难眠,想着盛长青心里十分的不好受,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就爬起了床,阿玲的父亲已经在楼下等他。 男人依旧面色冷淡,一句话都没说,他骑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盛初时爬上车子,小声道了一句谢。 男人没搭理他,发动了车子,一路上盛初时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的环境,这个渔村确实挺落后的,也不大,出了村子就是很长一段荒无人烟的山路,盛初时心里不断打着鼓,总有种莫名的预感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真,半道上三轮车被两辆汽车给拦了住,车上下来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明晃晃的步枪,阿玲的父亲赶紧下了车,上前去跟他们说了什么,然后便被人给一脚蹿到了地上,盛初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对方走上前来,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对准了他。 盛初时用英语大声喊道:“我有钱!我可以给你们钱!” 对方挑了挑眉:“你能给多少钱?” “你们想要多少都可以!” 盛长青已经在港城码头边的酒店待了两天,从盛初时失踪起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清早了,他一直没合过眼,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眼睛里熬得全是红血丝。 那天晚上他回到房间便发现盛初时不在,问保镖也都说不知道他去了那里,打电话是关机,意识到盛初时可能出事之后他立刻报了警,康志朗积极帮他找人,船上所有有监控的地方却都没有盛初时的身影。盛初时也许掉进了海里,这种可能性盛长青本能地排斥,却不得不将之考虑进去,盛初时失踪的时候船还在公海上,因此港城的警方出动大范围地在搜找也耽搁了一些时间,到现在为止还一直没有消息。 俞少上门来的时候见到盛长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天不见这个之前一直意气风发叫他都有些嫉妒的男人竟然狼狈颓废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由地有些唏嘘。盛长青没心思应付他,俞少也不多说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弟弟一直没找到,不过之前他在岛上差点被绑架的事情我这里倒是给查清楚了,不知道跟他失踪有没有关系。” 盛长青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表情变化,这事康承之也在帮他查,没想到这个俞少竟然还更快了一步。对方解释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所以查得快,岛上那些打手是被港城的一个古惑仔买通的,那人是收了一笔来自北边的买命钱,我稍微用了点手段他就都交代了,买你弟弟命的是你们盛家自家人。” 盛长青面色凝重:“是谁?” “叫邱闵的,听说是你表弟是吗?” 盛长青彻底冷了神色,岛上那件事比起俞少他其实确实最怀疑的就是他们盛家自家人,只不过他原以为是盛富强那一家子为了报复做的,没想到竟是邱闵那个疯子:“他们只在岛上下了那一次手?” “据对方交代是的,在岛上也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你弟弟的失踪他说跟他无关,除非邱闵还找了别的人,人我交给你处置,随便你怎么办。” 盛长青点了点头:“谢谢。” 俞少解释完就离开了,接下来都是盛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当然不会插手。 盛长青用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手机弹了一下,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彩信发了进来,是一张盛初时被抢抵着脑袋低着头的照片,和一句英文,以及一个银行账号:“准备好三千万美金三天之内打到这个账户上,不要报警,否则他就完了。” 第五十一章 盛初时又被带回了阿玲的家里,被彻底关了起来,门口有两个背着枪的男人守着,他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逃是肯定逃不出去了,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能说到做到,收了钱就放了他。 中午的时候阿玲来给他送饭,女孩满脸愧疚,被人盯着却不能跟他说话,放下饭碗就匆匆走了。 门重新关上后,盛初时才端起了碗,虽然吃不下他却不能不吃,下一秒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原本搁在餐盘上的碗下面竟然压着一张字条,他捡起字条打开,上面是阿玲歪歪扭扭的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阿爸为什么会得罪他们,他们应该是住在山里的人,我以前见过他们的人,山里有好几个村子都归他们管,他们在山里种花,但是从来不跟我们打交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种花?盛初时微微皱眉,这些人个个都背着步枪凶神恶煞的,而且这么看来应该还很有规模,像是恐怖分子还差不多,怎么会在山里种花? 盛初时在房间里翻找出笔,在字条背面回了一句“种什么花?你能不能找一朵来给我看看?你不用想办法救我,会有人来救,不要冒险”,在阿玲来拿餐具的时候照样压在碗下,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把东西端走。 一直到第二天的晚餐时,碗下面才出现了一朵艳红的妖娆花朵和一张字条:“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我以前跟朋友偷偷溜进山里玩时看到过,里面到处都是,这两天阿爸一直盯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去给你摘来的。” 盛初时捡起花到鼻子边轻轻嗅了嗅,有一股很淡很特殊的香味,他也不认识这是什么花,心里却隐约有了种猜测。 盛长青只用一天时间就迅速处理了自己名下的两套海外的房产套了现,而且为了不让人起疑,这事他是请康承之帮忙办的,三千万美金很快到了位。 那一条陌生的号码查不到来源,银行账号也是国外账户,全都无从查起,盛长青不敢赌,也没有报警,钱一到就立刻给转了过去。 坐立不安地等了一个晚上,终于接到了对方的电话,约他五天之后在越南的某个地方见面交人。 盛初时在越南,得到这样的答案盛长青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揪心,他不知道盛初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又是怎么从船上去的越南,但是他心知盛初时被绑架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得瞒着盛家所有人。 料理完俞少交给他的人,当天盛长青就回了京,邱闵意图绑架谋杀盛初时的事情已经先一步传回了盛家,人证物证俱全,邱闵很干脆地认了,却拒不承认盛初时的失踪也与他有关,盛富康被气得差点又发了病,将之痛骂了一顿,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二十多年的舅甥情分,把人赶出了盛家。 再之后,邱闵便也失踪了。 盛长青见到了再次卧病在床的盛富康,除去最后那段他其实已经收到了盛初时的消息,他把在船上发生的事情仔细与盛富康了一遍,并把盛初时从俞少那里得来的人参递了过去:“小晏是在船上失踪的,已经这么多天了,如果真的是掉进了水里,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这是小晏在拍卖会上拍给您的。” 盛富康抚着手里的东西,面色悲凉:“他是我好不容易才认回来的儿子,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快又没了……” 盛长青没有接话,沉默地听完盛富康的叹息,小声安慰了他几句,离开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他碰到了盛启丰,盛启丰瞪着他,沉声问道:“盛晏是不是真的死了?” 盛长青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失踪了。” “找不到吗?” “还没找到。” “是邱闵干的?” “他不承认。” 盛启丰轻抿了抿唇,神色复杂似有疑虑,却没有再问。 盛长青去了京郊的疗养院,美其名曰疗养院,其实就是精神病院,这里的病人都来自有钱人家,每一个进来这里的人背后或多或少都能牵扯出一段见不得人的阴私,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没人说得清楚,但只要进了这里,假病也迟早能变成真病。 邱闵正五花大绑地被人按在床上打针,他不声不响,眼里却全是怨毒和疯狂。 病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盛长青站在床尾,冷眼看着他:“说吧,你坚持要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邱闵冷笑:“你就这么狠,非要这么折磨我?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绝情?你是这样!舅舅也是这样!他嘴里口口声声说着也把我当成亲儿子可实际上呢?!我还比不上一个才进门半年的私生子!他竟然为了庄晏那个野种就把我赶出了盛家!” 盛长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发疯,等到他说完喘着气停下来时才冷淡开口:“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不说正题以后也都没机会说了。” “他失踪跟我无关!我只找了那个港城的古惑仔,他的人没用,被你们跑了,后来庄晏失踪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我真的没做过,”邱闵红着眼睛哀求盛长青,“真的不是我,你别对我这么狠……他的失踪真的跟我无关啊!” 盛长青沉声问他:“初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 邱闵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盛长青会突然提到盛初时,他心虚地转了一下眼珠子,这一细微反应却没有错漏过盛长青的眼睛,盛长青的瞳孔微缩,神色更冷了一些,好半天,邱闵才磕磕巴巴道:“不是……他不是我杀的……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死……” “你没想到?” “我真的没想杀他啊!”邱闵抖抖索索地解释,“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再嫉妒他我也不会对他下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还要惦记他?!他都死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先是盛初时然后是庄晏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上心?!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说到后面邱闵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发疯,见盛长青不为所动,他挣扎着扑过来想要拉盛长青的手,被盛长青冷淡地挥开:“你到底做了什么,说清楚。”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没杀过他,就是这样。” 盛长青冷漠道:“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医生说你的病比别人都重,要加大每日打针的剂量,以后每三个小时打一次针。” “你不是人!” 邱闵尖叫一声,扑上去一副要与盛长青拼命的架势,却因为刚才打进身体的针起了作用,很快又蜷缩着身体倒进了床里,他才进来一天已经深刻领教过了这针的厉害,刚开始是痛,浑身痛得跟骨头被一根一根生生碾断一般,再之后便会产生各种幻觉,他会在幻觉里完全失去自我做出各种自残行为丑态毕出,变得跟真正的神经病一样。打一针他就要经历两个多小时的折磨,要是每隔三小时就打一次针,他真的受不了,生不如死盛长青却不让他死,只想活生生地折磨他而已。 他是真的低估了盛长青的心狠,原以为他虽然对人冷淡却是个有风度的绅士,到了这一刻邱闵才终于真正明白,盛长青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对待他厌恶的人,他比谁都狠,比谁都绝情,也比谁都可怕。 盛长青冷眼看着他,仿佛看着什么死物一般,邱闵很快就撑不住了,开始哀嚎求饶:“你放过我吧,我说就是了……” “我只是,我只是……”邱闵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挣扎片刻后他在极度的痛苦中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抬起眼睛幸灾乐祸地看着盛长青,咬牙切齿哑声道,“我能做什么啊?我是嫉妒盛初时,但我哪敢对他下手,我只是不凑巧地发现了一点好东西,原本想给他找点麻烦,谁知道……我还真不知道是谁杀了他,不过猜倒是可以猜一下的,这个人,我要是不说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怀疑他,你跟他还真是像,翻脸不认人的时候都绝情得可怕,哈哈哈,盛初时他可真可怜,到死都不知道到底什么人这么想要他的命,你也可怜,跟个傻子一样,哈哈哈……” 盛长青神色不变,只是眸光更沉了一些,他看着面前状若疯狂的邱闵,听着他轻启唇无声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从疗养院出来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盛长青坐进车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么多天他一直没有休息过,就算是铁打的也快坚持不住了。 前排的助理回过头小声问他:“后天的泰国行程,要取消吗?” “去吧。” 这个行程是一早安排好的,他要亲自去泰国谈一个合作项目,现在盛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身上的担子最重,却得咬牙全部扛下来。 靠在椅背里转过头,看着车窗外有越下越大趋势的雨,盛长青的心情越加晦涩难言,初时他到底是被什么人绑架了,他会不会受罪,只要一想到这些,盛长青就焦虑不安甚至有躁郁的倾向。 他好像,又得吃药了。 第五十二章 两天后,盛长青按着一个月前就定好的行程安排到达泰国南部和当地的一个商业大鳄洽淡合作项目,相谈盛欢后对方尽地主之谊邀请他去观赏当地特色的人妖表演,演出途中发生骚乱,盛长青被疑似反 政府武装的恐怖分子劫走,下落不明。 被囚禁的第六天清早,在盛初时已经快要失去耐心时,终于有除了阿玲之外的人走进了房间里来,是那天那个用枪指着他的那个男人,身后还跟了好几个同样扛着枪的跟班,盛初时没好气地问他:“我哥给你们钱了没?你们什么时候放我离开?” 对方笑嘻嘻地用枪柄拍了拍他的脸:“没想到你还真挺值钱的,三千万美金说给就给。” “既然拿了钱,现在能放我走了吗?” “放,这就放,我们越南人一贯很信守承诺,你这么值钱,我们也舍不得杀了你。” 盛初时撇了撇嘴角,对这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男人抬了抬手,他身后的人手里拿着条黑布走上前来,盛初时皱眉:“你们要做什么?” 对方笑着解释:“当然是把你眼睛给蒙上,我们要送你走不方便让你看到外面的情况,万一你记住了路以后回来报复我们怎么办?” 盛初时不再挣扎,任由那些人给他蒙住眼睛,总归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还不如先乖乖听话。 那之后他便被人一左一右地夹着走出了这个地方,坐上了车,车子一路开了三四个小时,车上有几个人他不清楚,那些人也很少说话,要么抽烟要么打呼噜,盛初时没有问他们打算把自己送去哪里,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中途还小憩了一会儿。 在盛初时越来越困倦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清醒了过来,坐直身,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盛长青从吉普车上下来,走向了对面扛着枪的男人,冷声问道:“钱已经转给你们了,我弟弟人呢?” 对方瞥了一眼盛长青坐的车子,车里只有一个司机,他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很守时。” “我弟弟在哪里?” 男人举起手用力拍了拍,他身后的车门被人推开,下来两个十分高大魁梧的男人,中间夹着被蒙住了眼睛的盛初时。 看到盛初时的那一刻盛长青沉下目光,用力握了握拳,哑声开口:“放了他。” 听到盛长青的声音盛初时立刻喊出了声:“哥!”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按着他的人,为首的那个男人说了一句什么,盛初时感觉到原本钳制着自己肩膀的手终于撤开了,眼睛上的黑布也拿了下来,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了这有些过于强烈的阳光,然后就看到盛长青大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盛初时冲过去拥住了盛长青,被熟悉的气息包围,他终于彻底安下心来,哽咽喊道:“哥……” 盛长青用力抱了他几秒钟,沉默地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耳朵,没有多说,拉着他转身上了车。 车子发动开出去不过几十米,忽然响起几声枪响,司机一个急刹车,盛初时只感觉到身下一颠,车子便停了下来。 后面的两个轮胎已经破了,车外的人将吉普车团团围住,七八柄步枪枪口齐齐对准了他们。 盛长青冷眼看着车外笑得不怀好意的男人:“你们想反悔?” 对方耸了耸肩:“抱歉,我刚才想了一下,你弟弟一个人就值三千万美金,加上你是不是更值钱?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只能委屈你们了,下来吧。” 男人话说完忽然瞪大了眼睛,随着一声枪响,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去看,心口已经被人从背后洞穿了,下一秒他的身体向前栽倒在地,死不瞑目。 原本围着他们的人全都举着枪转过了身,戒备全开,三辆吉普车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开过来,车上的人不断向着他们开枪,他们立刻反击,双方陷入一片混乱的火拼之中。 同一时间原本坐在前排的司机干脆利落地翻身到后座,壮硕的身体挡在了盛长青和盛初时面前,手里也多出了一柄枪,虎视眈眈地警惕着车外可能的偷袭者。 被盛长青整个护在怀里的盛初时有些发懵,盛长青低下头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别怕,是我找的雇佣兵。” 这个地方是一处荒无人烟的石滩,没有别的人会来,盛长青请的雇佣兵团人多势众,那些匪徒却也都是亡命之徒,被逼到绝境并不落下风太多,双方你来我往,展开了激烈的鏖战。不过到底敌众我寡,当最后一个匪徒也倒地之后,盛长青才彻底放下心来,挡在他身边的保镖退开身帮他们开了车门,盛长青牵着盛初时下车换到另一辆车子上去。 上车时盛初时转头瞥了一眼身后满是尸体和血迹的战场,有一点唏嘘,转回头正要坐进车里时余光瞥见不远处原本一个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匪徒忽然就动了,捡起了手边的枪。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连那些雇佣兵都没察觉到,子弹已经朝着盛长青的方向飞了过来,盛初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身边的盛长青,子弹瞬间打穿了他的肩膀。 下一秒偷袭者就被人给一枪解决了,盛长青扶住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肩膀的盛初时,脸色阴沉得可怕,当即抱着盛初时坐进了车里,吩咐人:“去最近的医院。” 盛初时缩在盛长青的怀里,痛得满头都是冷汗,勉力冲盛长青笑了笑:“没事的,死不了。” 话说完他就因为剧痛休克了过去,盛长青小心翼翼地环着他,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他的心脏都差点停跳了,到现在手还在微微颤抖,他低下头,在盛初时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呢喃:“再没有下次了。” 盛初时醒来时已经是入夜,盛长青就坐在身边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盛初时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后终于安心了:“哥。” 盛长青按了床头铃叫了医生进来给他做检查,盛初时的枪伤不算太严重,伤在肩膀上伤到的只是皮肉而已,因为失血过多引发高烧才睡了这么久,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盛初时安静听着盛长青和医生交谈,在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之后才又小声喊了盛长青一句:“哥,我想喝水。” 盛长青给他倒了水,扶起盛初时的后脑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半杯,盛初时咂了咂嘴,躺好之后主动与盛长青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盛长青听得眉头紧蹙,末了问他:“你是因为发现了船上的毒品才被康之朗的人扔下海的?” “我错了,”盛初时乖乖认错,“我不该好奇心过盛,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盛长青又无奈又心疼,想要责备他看着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却又说不出口:“你心里清楚就好,以后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改。” 听到盛初时这么说盛长青心中更软,更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盛初时问他借手机:“我的手机掉进海里了,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天都联系不上你。” 盛长青把手机递过去,盛初时很快把那几张他在船上的仓库里拍的照片给下载了下来,他的手机拍照是连了云存储的,会同步上传,照片全部没丢,他拿给盛长青看了看,在他的手机里备份了一份:“这个给你处置吧。” 盛长青看着那几张照片,目光沉了又沉:“嗯。” 之后盛初时又上网搜索什么,递给盛长青看:“这就是罂 粟花吧?在这里绑架我的那伙人,我怀疑他们是藏在深山里的毒枭,要不他们怎么绑架了我却不把我带回他们老窝去,应该是怕我看出什么吧,那个女孩给我看过他们种的花,看起来应该就是罂 粟,她父亲说是出海打渔,却每次都会去南太平洋那边,还去过我们之前去的那个岛国,你说是不是挺巧的,我怀疑他是在帮山里那些人运毒,那个渔村应该很多人都在做跟他一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家家户户都没有电话连跟外界联系都很少,康志朗很可能跟那些人之间有某种联系。” “这里的人制毒也好,贩毒也好都跟我们无关,至于康志朗那边,迟早能解决的。”盛长青提醒着盛初时,越南毒枭不是他们能管的,但康志朗不一样,对付他不单是为报复,更是为了解决日后可能的隐患。 盛初时点了点头:“爸知道我被绑架的事情了吗?你有没有告诉他我已经被救出来了?” 盛长青眼里滑过一抹晦暗,帮盛初时掖了掖辈子,小声告诉他:“我没说,不想让他更担心,他只知道你失踪了,在岛上想要绑架你的人是邱闵,他已经被赶出盛家了。” “邱闵?”盛初时意外又不意外,只是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那……之前杀我的人呢?” “他不承认,我觉得不是他,刘文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事等我们回去再说吧。” “哦。” 盛长青抬手抚了抚他的脸:“现在别想这些,好好养伤吧。” 第五十三章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盛初时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有些烦愁地问正端着碗粥喂他的盛长青:“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国啊?” “还不急,等你养好伤再说。” 可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一个多星期了,盛长青不让他联系任何人,说不能暴露行踪,他们就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当然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盛初时知道盛长青一直都有外面的消息。 一周之前他的肩膀在与匪徒的火拼中中枪受伤,取出子弹后只在医院住了一天,怕那些人再找上门来,转天清早他们就辗转来到了这个地方,这里是越南一座很普通的中型城市,没有人会认识他们。他们租了间僻静地带的小别墅养伤,每天会有医生上门来给他检查身体,这一待就是一个多星期。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盛初时怀疑地瞅着盛长青,要不是百分百相信盛长青,他都要怀疑盛长青是故意软禁自己了。 盛长青将盛满粥的勺子塞进盛初时的嘴里,淡道:“初时,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再回去吧。” 盛初时微微皱眉:“一段时间是多久?” “半年左右,或许更长。” 盛初时一愣:“为什么?” “粤省的局势要变了,其实早在去年的时候顾冬就提醒过我这点,盛富强他们以为粤省那个项目是捡了个大便宜其实是背上了一个大麻烦和无底洞,他们即将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等到他们后面庇护的人倒台,他们也会被拖进泥潭,到时候整个盛氏都会被牵连,这个时候我不在才能把自己摘出来,等到他们把公司折腾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回去收拾残局。” 盛初时很不解:“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当时你说公司从根子上就烂了,你管不了,你不想救公司吗?为什么还要将之往更烂里面推?就为了将盛富强他们弄出局,可是这么做的下场对公司来说是不是损害太大了一点?” 盛长青的目光微沉:“我不想救公司。” “……为什么?” “盛氏没什么好的,里头都是像盛富强那样的蛀虫,没了就没了,我们都还年轻,没必要捆死在这条烂船上。” 盛初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盛长青竟然会是这样的想法,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盛长青对盛氏董事长的位置志在必得,用尽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可实际上他不但看不上这个位置,他根本就完全不在乎盛氏以后会怎样甚至想亲手拖垮它! “可那是爸爸毕生的心血啊!”盛初时实在是不能接受盛长青这样的做法。 盛长青幽深的双眼中似有什么情绪滑过,他沉默片刻,再次喂了一口粥到盛初时嘴边,盛初时转过头,赌气不肯吃。 盛长青轻叹气:“初时,爸老了、病了,没几年好活了,盛氏是他的执念不是我们的。” “你这是为自己逃避责任找的推脱借口!你不想干 你给我干好了!就算你不心念着公司,也没必要故意这么做!明知道会有麻烦也不阻止还任由盛富强他们一家子折腾吗?” 重生以来盛初时第一次真正生了盛长青的气,盛长青没有更多解释什么,将碗放到了他的床头边,站起了身:“你冷静一下吧,不要因为和我斗气就不吃东西,我先出去了。” 盛长青离开之后盛初时郁闷地倒进了床里,牵动到肩膀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心情更加烦躁。 他理解不了盛长青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不想担盛氏这个担子大可以换别人来,为什么要故意拖垮公司,可他又知道盛长青确实对自己好,不然也不会明知道有危险还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只身前来这个陌生的国家救自己,所以他虽然生气却没法与盛长青唱反调,哪怕盛长青给他新买的手机就在床头柜上,他也没有想过现在就去联系家里其他人。 一个小时后盛初时出门下了楼,盛长青正在餐厅里吃晚饭,只有他一个人,身影看着有些落寞,盛初时心中莫名地发酸,他忽然想起他刚回到盛家时半夜看到盛长青一个人在湖边抽烟的场景,之前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倒是知道了,八成还是因为自己。 盛初时走过去,在盛长青的身边坐下,盛长青抬眼看向他,微微皱眉:“出来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医生说你不能随意走动,最好卧床休养,小心牵动到伤口。” “哪有那么脆弱。”盛初时不以为然地嘟囔。 盛长青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盛初时没有推拒,沉默片刻后,他小声问盛长青:“哥……如果只是要对付盛富强他们,只要康志朗出了事,他们也跑不掉的吧?为什么一定要把公司赔进去?” “就凭那几张照片还打击不到康志朗,他要出事,除非港城警方能人赃并获,就算我们能提供他贩运毒品的可能路线,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盛富强他们是不是真的与康志朗有合作,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盛初时撇嘴:“你之前不是说会找康承之再打听吗?他怎么说?他在船上的时候说康志朗是与金三角的毒贩有接触,可这里是越南啊,这里的人看着怎么也跟他有联系似的?” “问了,承之去仔细查过了,越南北部确实有个比较出名的大毒枭,藏在深山里,势力很大,当地政府和警方与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直动不了他,他以前是在金三角一带活动的,几年前在当时的几国联合行动中几乎被连根拔起损失惨重,逃到越南来了以后才东山再起,据说他的货主要是销往澳洲、新西兰和周边的其它岛国,那个岛应该是他和康志朗交易的中转站。” 盛初时听着不免有些后怕,他在这些人手里转了一圈,竟然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只是肩膀上挨了一枪而已,不得不说是命大。 “那……你来这里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爸也不知道吗?你是怎么瞒过他们的?” 盛长青点了点头,解释道:“只有承之、顾冬和我的几个亲信知道,要让康志朗相信你确实死了,就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越南,我先去了泰国,行程是一早安排好的商业洽谈,然后自导自演了一场被反 政府武装绑架的戏码才来了这里,现在在他们眼里,我也失踪了。” 盛初时想着盛长青这心计也是有够可怕的,他失踪了,盛长青也失踪了,他们家现在就只剩下盛启丰、盛思嘉和没成年的盛少安,这些人一个都不中用,老头子又病恹恹的,这样一来盛富强一家必然会加快夺权的步伐,他们陷得越深,出事的时候就栽得越快。 “一定要这样做吗?你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设计盛富强他们了,那个时候你就打定了主意把公司一起拖进去吧?”盛初时有些蔫,以前他觉得盛长青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反派boss,后来发现很多事情都是自己误会了他,他其实真的很好,对自己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好连命都愿意给自己,可其实他对盛长青最初的印象并没有错,盛长青确实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只不过不是用在自己身上而已。 盛长青看着他,神色平静地问道:“初时,如果一定要你在公司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盛初时一愣,然后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可比性?你明知道我肯定会选你,可公司……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爸,到时候公司出事了,他能受得了吗?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再一受这个刺激,我真怕他会撑不下去,而且这次我们两个相继失踪,他能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盛长青沉默地吃着东西,听着盛初时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担忧,过了片刻,他才放下筷子小声安慰盛初时:“如果你想,我会叫人稍稍透一点我们的消息给他,至于公司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他这几十年经历过多少事情,公司几次起起落落也都撑了过来,我跟你保证,至少在他去世之前,我会保住盛氏这块牌子。” 盛初时只能点头,犹豫之后他问盛长青:“哥……做盛世的总经理真的很辛苦吗?人人都垂涎的位置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 “生意要做大,就没有不辛苦的。” “可为什么你看不上盛氏?” 盛长青摇了摇头:“我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不想被太多陈旧的规则束缚手脚,不想应付各个心怀鬼胎阳奉阴违的股东,可我也不想你陷进来,更不想把公司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盛初时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隐约觉得盛长青还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他,但不知为什么,明明觉得他的做法不能接受却又忍不住心疼他,想要站在他那一边。 盛长青握了握他的手:“初时,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算了……我没那么大气性。” 盛长青紧皱着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谢谢。” 第五十四章 一个月之后,康承之来了一趟越南,特地来看望盛长青和盛初时。 康承之到的时候盛初时正枕在盛长青的大腿上眯着眼睛看电视,见到客人进来他打着哈欠坐起身,丢下句“你们聊,我去给你们拿喝的”,就起身去了厨房。 康盛之在沙发里坐下,扫了一眼对面穿着家居服正在翻杂志的盛长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们在这里的日子会很难过,看来是我搞错了,你们这根本就是在度假偷懒。” 盛长青淡道:“还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盛初时,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笑:“偶尔偷个懒其实还不错。” 康承之挑了挑眉:“要不是知道你们是亲兄弟,我都要怀疑你们俩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了。” 盛初时笑而不语,说笑了几句,俩人谈起了正事,康承之说他前几天已经和顾冬见过面了,多谢盛长青的引荐:“不过我收到消息,你那个不安分的堂兄,叫盛与麒的,私底下去港城见了康志朗,这事你知道吗?他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 盛长青并不意外,康承之带来的消息不过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而已,盛富强那一家子确实在和康志朗勾结在做见不得人的交易:“前段时间他弟弟盛与麟的夜店出事闹得挺大的,你没看新闻吗?” “你是说当红明星在夜店聚众吸毒那个?”康承之了然,“难怪你要躲在这里,牵扯进这种事情,你们都姓盛,又比我们家和康志朗的关系还要近一些,确实麻烦。” “之前我发给你的照片,你打算怎么办?” 康承之摇了摇头:“我不想掺和这事,康志朗在港城势大,贸然去举报不一定能成功,老爷子也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你如果一定要对付他,我建议你借助港城的势力,俞家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别看俞家那个公子哥每次康志朗的邀请他都会去捧场,实际上他们家和康志朗在港城和东南亚这边处处抢地盘,不合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或许会很乐意一击击垮这个竞争对手。” 盛长青点头:“我有想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但是你失踪的消息已经在外面传开了,你们家这段时间似乎很不太平。” “我知道。”盛长青神色淡淡,他人在这里,消息却并不闭塞,公司和家里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在他失踪的消息传回国之后一个星期,盛与麒就暂代了他盛氏总经理的位置,连代表盛富康的刘文涛都默认了,如今盛与麒在公司可谓风头无两。盛富康有心无力,病情加重,卫雪柔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他的后事了,当然也没少为她自己和儿子谋划,只不过那个女人的那点小伎俩还不够瞧就是了。 这些盛初时也都知道,但关于盛富康的身体情况,盛长青一直没有仔细与盛初时提过。 康承之笑了笑:“那盛与麒在追求赵心怡你也知道?” 盛长青闻言抬眸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和她在一起。” 康承之‘啧’了一声:“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我也以为你会和她在一起呢,之前不是都说你们两家准备联姻?” “要在一起早在一起了。”盛长青淡定重复康承之的话。 “你那个堂兄还真有点意思,你的总经理位置他要抢,你爸理想的儿媳妇他也要抢,他这是对你有多嫉恨?” 盛长青并不在意:“真能搭上赵家,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就稳了,不过赵心怡看不上他。” 康承之深以为然,赵心怡那样心气高的天子娇女连盛长青都未必看得上,怎么可能搭理盛与麒那个伪君子。 俩人正说着话,盛初时端来了咖啡和刚刚出炉的点心,热情地招呼康承之:“我自己烤的,承之哥你尝尝呗?” 康承之好奇问他:“你还会做点心?” 盛初时笑道:“是啊,这些天一直闷在这个地方没什么事做,就自学了做烤饼,我哥说很好吃,不过我不信他说的,你来评价一下吧。” 被当成小白鼠的康承之也不介意,捡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仔细品尝过后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真的?” “真的,我可不是跟你说客套话,”康承之中午才到这里,饭都没吃就来找他们了,这会儿是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块点心下肚,随口与盛长青调侃,“Leo你这个弟弟还真贤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我一定追他,说不定你还能当一回我的大舅哥。” 盛初时:“……” 盛长青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盛初时瞥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行不行,我哪敢高攀承之哥啊。” 晚上康承之留在了他们这里吃晚饭,他们请的越南厨子大露了一手,吃得康承之直呼过瘾,盛初时的伤还没完全好,很多东西都得忌口,只能干看着,酒也不让喝,他忍不住抱怨:“我伤口都结痂了,没什么问题了,为什么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喝口红酒有什么关系。” 盛长青提醒他:“表层结痂了,里面还没长好。” 康承之给盛初时倒了杯果汁,打圆场:“喝这个吧,你哥也是为你好,听说那颗子弹本来是冲他去的,你把他推开了才会受了伤?你哥这不是心疼你吗?” 盛初时看了看盛长青,声音里没了什么底气:“哥也是为了去救我。” 康承之见他们这样不免有些羡慕,他家里兄弟姐妹也不少,像面前这两兄弟这样的还真没有,这就是同人不同命了。 盛长期握了握盛初时桌子下面的手:“等过两个月你的伤彻底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吃。” “好,你说的啊。” 康承之:“?”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情人? 盛初时乖乖听了话,安静地吃自己那份少油少盐食不知味的饭菜,听着他们闲聊,康承之说起以前学生时代时的趣事,说他半个月前还回了一趟学校,见了几个从前的老同学,可惜盛长青不在,不然他们还能搞个同学聚会。 盛初时闻言有一点好奇:“我哥这种性格的,跟承之哥你们是怎么处得来的,我还以为他会没朋友呢。” 康承之笑出声:“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Leo他以前在学校受欢迎得很,那些洋妞们也都喜欢他。” 盛长青淡定地吃着东西,并不接话,盛初时怀疑地瞅了他一眼:“为什么?洋妞喜欢他这种冰山吗?我还以为她们比较喜欢承之哥你这样的。” “我当然也很受欢迎,”康承之挑眉,“不过你哥他长得帅啊,哪个女人不喜欢。” “是嘛,”盛初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我哥喜欢怎样的?” 盛长青再次捏了捏盛初时的手,盛初时冲他眨眼睛,盛长青很无奈,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康承之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想了很久才回答盛初时:“那你得问Leo了,我还真不知道他喜欢怎样的,以前我们谈到这个话题,他总是说随缘,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和赵心怡是一对。” 盛初时点头:“心怡姐很漂亮啊,她跟我哥那个时候就关系很好吗?” “赵心怡比我们低一届,追她的人很多,不过大小姐嘛心气高,谁都看不上,也就跟你哥关系不错,别人当然会误会,而且当时有个十分热情奔放的洋妞追你哥追得紧还特别高调,就差脱光衣服往你哥床上躺了,你哥跟人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话传开了以后所有人都以为是赵心怡,他似乎也默认了,不过说起来,Leo,你那个时候说的人到底是不是赵心怡?还是你编出来的?” 康承之的视线转向了盛长青,盛长青给他倒酒:“喝酒吧。” “喂,你别转移话题啊!” 盛初时哈哈笑了起来:“都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说也罢。” “我就是好奇啊,这么多年还真没见Leo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他就快活成和尚了,你不好奇他以后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大嫂吗?” “我知道。” 康承之不解:“你知道?” “嗯,”盛初时看着盛长青,眸中带笑,“他喜欢总是给他找麻烦的。” 康承之:“……” 盛长青低咳了一声,回答康承之:“我那个时候说的是真的,但不是赵心怡。” 这下康承之倒是真惊讶了:“你当时真有喜欢的人?也没见你跟谁在一起啊?你总不会是玩暗恋吧?什么人连你都不敢表白?” “……一个总是给我找麻烦的人。” 康承之:“……” 盛初时低头闷笑,康承之有种自己又莫名被塞了一嘴狗粮的错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无奈道:“你们俩兄弟能不能别打哑谜了?” “没有没有,开玩笑的,”盛初时帮盛长青解围,“其实我哥他是有点闷骚,不是真的要活成和尚,承之哥你误会了。” 盛长青觉得,他这话还不如不说。 康承之赞同地点头:“看得出来,我就没见过像他这样香水还要用定制款的男人。” 盛长青:“……” 盛初时终于没忍住,弯下腰放声大笑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吃完晚饭,康承之告辞离开,回了他住的酒店去。盛长青和盛初时把他送出门,顺便去外面散步,这是最近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做的事情,自从盛初时可以下床了每晚晚餐之后他们都会沿着住处附近的河边走一会儿。 已经三月份了,这座城市的春天很暖和,气候适宜,很适合养伤,盛初时其实挺喜欢这个地方,如果不用去想那些糟心事的话。 “哥,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放过这么长的假?不用操心公司的事情,开心吗?” 盛长青看了一眼身边的盛初时,牵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你在就好。” 盛初时小声抱怨:“可留在这里我课都上不了了,等到回去以后又得重修,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发愤图强。” “之前你的伤势一直不稳定就算了,现在已经好了不少,你白天可以自学,我会让顾冬请他舅舅帮忙给你制定一套网络课程,回去之后只要考试能过修够学分就行,而且你当年在国外已经学过一次了。” “……你是在笑我都学第二遍了还担心考试会挂科?” “你心中有数就行。” 盛长青的眼里明明已经带上了揶揄的笑意,盛初时觉得自己够丢人的:“好嘛,我会认真学的,争取到时候能按时毕业。” “不要勉强。” 盛初时认真点了点头,抬眼笑看着盛长青:“哥,你没发现你的老同学走的时候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不用在意,以后他会知道的。”要不是康承之一贯大大咧咧,估计早该猜到他们的关系了,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明显已经觉察出了什么,当然,盛长青并不担心,这种事情他就算知道了也肯定不会去到处宣扬。 “我在意这个干嘛,反正我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 盛初时还真不在意,从他决定和盛长青在一起那天起他就没考虑过除了盛富康之外的人的看法,不过他们俩的事情也不好跟别人说,毕竟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还是亲兄弟。 夜色逐渐降临,这个城市的人都没什么夜生活,八点过后路上的行人便基本看不到了,他们一路往回走,盛初时心下有些感慨,一年前他绝对想不到现在的自己会过上这种修身养性的老年人生活,还是和盛长青一起。 可以的话,他还希望这样的时间能更长一些,即使盛长青说要留在这里的理由他始终不太能接受。 回去之后盛初时去冲了个澡,然后趴在床上等着盛长青给他换药。 盛长青小心翼翼地把缠在他肩膀上的绷带剪开拉下来,盛初时背后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周围一片有些发红,看着还是很触目惊心。 仔细地帮他擦了药,盛长青忍不住提醒道:“下次要再碰到这种事情,你别帮我挡了。” “呸呸呸没有下次了,”盛初时皱眉,“我肩膀挨一枪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不了就行,帮你挡不是应该的吗?总比你心脏挨一枪好吧?哥,我也是个男人啊。” “嗯,不会有下次了。” 擦完了药,盛长青又重新给盛初时缠上绷带,动作的过程中总免不了触碰到他的身体,每当盛长青的指腹不经意地摩挲过自己的皮肉,盛初时就有些心痒难耐,他只是忽然想到一句话,春天到了,发情期也到了,不知道人这种动物有没有发情期,他心里的蠢动却有些抑制不住了。 “哥……” “嗯?”盛长青侧过头,疑惑看着他,“弄疼了?” “不疼啊,早就不疼了。”盛初时小声哼哼。 盛长青放下心来,缠完绷带后给他把睡衣拉好,轻拍了一下他的腰,起身去了浴室洗澡。 盛初时暗恼他这会儿怎么又这么不解风情了,也从床上爬了起来跟过去。 浴室里水汽氤氲,盛长青的身影在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后面有些模糊不清,隐约勾勒出来的线条却又格外诱人,盛初时站在门边看了一阵,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想着自己竟然对着男人的裸体就能意淫起来,果然已经弯成蚊香彻底没救了。 察觉到盛长青快要洗完了,盛初时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床上去。十分钟后,盛长青裹着一身浴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盛初时抬眸看他,凌乱的湿发比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多了一份野性,配上他气质冷冽的俊脸,看着格外的性感,竟是叫人移不开目光。 盛长青见盛初时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就发起了呆,走到床边去弯下腰对上他的眼睛:“在想什么?” 盛初时抬起腿,圆润的脚趾在盛长青的小腿肚上轻轻蹭了蹭,他连这里都是硬邦邦的,触感却十分不错:“哥,你好帅啊。” 盛长青轻眯了眯眼睛,捉住了他做乱的脚:“别乱动。” 盛初时低笑:“哥,为什么别人会觉得你像和尚啊?有你这么帅的和尚吗?” 盛长青的身体往前倾,嘴唇贴到盛初时的耳边轻声呢喃:“我是和尚那你是什么?勾着和尚动了凡心的狐狸精?” 盛初时抬手就想推他,被盛长青给按了住:“说了别乱动,小心扯到伤口。” “你欺负我。”他嘟囔着抱怨,什么狐狸精,明明是盛长青一直在勾引他,他才是被诱惑了的那个。 盛长青在他的耳垂上轻轻亲了一下:“乖。” 盛初时还是伸手推了盛长青一下,盛长青身体一歪坐到了床上,靠在床头,笑看着盛初时。 盛初时心脏砰砰跳,以前他就是觉得盛长青太冷了,对谁都不搭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便不自觉地忽略了他本身的魅力,现在才发现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难怪会有洋妞想要脱光了躺他床上呢,连他都想这么干了。 盛初时翻身跪坐到了盛长青的腿上去,双手捧住了盛长青的脸,仔细打量着他。 盛长青嘴角噙着浅笑,回视他:“看什么?” “看你长得好,你亲妈一定是个大美人,才会把你生成这样。” 盛长青点头:“嗯,她是挺漂亮的。” 见盛长青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盛初时有些后悔不该提这个破坏气氛,这事对盛长青来说必然是心中的一道刺,虽然盛长青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亲妈,但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出他知道真相后肯定还是仔细查过的,盛初时想象不出换成自己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种事情,被亲生父亲算计和迫害,他知道的时候肯定很难过吧。 似是看出了盛初时在想什么,盛长青抬手捏了捏他的腰,与他解释道:“没关系,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亲妈是个很温柔的南方姑娘,来北方上大学的时候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她和我妈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她们两个都被那个男人给骗了。” “她还有家里人吗?” “有,人还挺多的,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在老家做点小生意,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认他们,只能在生意场上给他们点帮助了。” 盛初时点了点头:“这样也好,省得给他们惹麻烦。” 他依旧捧着盛长青的脸,贴上去亲他,用舌尖仔细地描摹盛长青唇瓣的形状,盛长青被他这种小狗似的舔人法舔得有些痒,从嘴唇一路痒到了心尖上,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抬手按住他的后脑,撬开他的唇,舌头长驱直入。 湿热缠绵的一吻让盛初时无暇多想,他的两只手垂了下来搭在盛长青的肩膀上,热情地回应这个吻。 气息交融,唾液交换,盛初时却觉得自己心头的燥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直冲小腹,同一时间,他感觉到了身下正抵着自己的东西的热度和硬度,都是男人,他当然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一吻过后,盛初时贴着盛长青的额头低喘着气,哑声笑道:“哥,你定力不行啊,哪有你这样的和尚。” “还俗了。”盛长青淡定道。 “啧,”盛初时的手探下去,隔着浴袍摸了摸,感受着那处硬挺的形状,“那我真是罪过。” “把你自己赔给我,就算是抵罪了。” 原本摸了一下就要退开的手被盛长青按住完全地覆盖了上去,盛初时没忍住瞪他,说好的正人君子绅士呢,怎么耍起流氓说起荤话来越来越溜了。 “之前……不是已经赔过了嘛。”盛初时有些底气不足,那次的阴差阳错本来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奇耻大辱,他当时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就想着找到了人一定要把对方给阉了,好吧,后来他确实阉了背后搞事的那个,但真正搞自己的那个,反倒舍不得下手了。 盛长青的眼里都是笑:“一次不够。” “哥,你不要耍流氓啊,”盛初时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手里的东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该早点把这个给剁了。” “你舍得吗?” 温热的吐息就在耳边,盛初时的耳尖都红了,压低声音轻轻哼了哼。 第五十六章 盛长青目光沉沉地盯着盛初时,不加掩饰的炙热情欲在眼底翻涌。 盛初时舔了舔嘴唇,在对方湿软的舌缠,上来时很配合地启开了唇,他的臀部紧贴着盛长青的大腿,有意无意地磨蹭着他愈加硬胀的性器。听着盛长青在耳边不自觉地低喘,盛初时忍不住地轻笑,带出一串黏腻的啧啧水声。 盛长青的手从盛初时的T恤下摆处摸进去,爱不释手地在他的细嫩的腰肢上来回摩挲,再顺着脊背的线条揉按上去,感受着怀中人情难自禁地战栗。 “准备好了?嗯?” 盛长青低哑性感的声音仿若催情药,盛初时面红耳赤,含糊应道:“我怕疼……你轻一点。” “好。” 感觉到盛长青的手指捻住了自己胸前那两点,盛初时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有什么好摸的……” 这么小的两个点,偏偏敏感得不行,盛初时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地方会这么容易就被摸出反应来,不由地十分羞恼,想要阻止盛长青的动作,盛长青却偏不如他所愿,反倒将他的T恤完全地撩了起来,低头贴上去,用嘴唇去逗弄那处地方。 被湿热的舌尖一舔,盛初时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过电一般的感觉直冲下腹,性器隔着一层布料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前端甚至已经渗出了水来。 他的双腿已经下意识地缠到了盛长青的腰后,贴着他不停地磨蹭。 “嗯…………轻点……”盛初时失神地呢喃,随着盛长青舔弄自己乳尖的动作,高高低低地发出甜腻的呻吟,他抱着盛长青的脑袋,双手无意识地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里来回拉扯着,又想要阻止盛长青,又似乎想要得到更多,身体里的火已经完完全全地被挑了起来。 他身上的长裤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盛长青给拉了下来,盛长青修长的手指揉弄着他两瓣挺翘的臀,不轻不重地拍打着,盛初时受不了地低喘,在盛长青耳边低声抱怨:“别这么弄了……” 盛长青抬起头,安抚地吻了吻他湿润的红唇,手指撩开那弹性极佳的底裤布料,移向了隐秘缝隙内的那紧窄的穴口,轻轻揉弄了几下,慢慢探进了一根指节。 盛初时的身体一僵,第一次显然给他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只是一根指节而已他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怪异的感觉被无限倍的放大,他紧张地崩紧了身体,却强忍着没有喊停。 盛长青再次亲了亲他,亲密的唇舌交缠,缠绵一吻过后盛初时的身体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冰凉的润滑剂顺着盛长青的手指涂抹进了他的身体里,灵活的手指在紧致的后穴内旋转揉弄。感觉着那一处的湿热和柔软,盛长青的呼吸不由地粗重起来,连盛初时都察觉到了,贴着自己大腿内侧的性器似乎又胀大了一些。 当俩人下身的衣物终于完全除去,肉贴肉地交缠在一块时,盛长青抽出了手指,决定不再忍耐,扶着自己胀得青筋暴起的性器,抵住了那已经被开拓得足够湿软的后穴,慢慢往里面推挤。 盛初时双手扣在盛长青的肩膀,上,无意识地掐紧,盛长青一下一下地吻着他的嘴唇,试图让他转移一点注意力,下身终于完全地埋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们同时低喘了一声,盛长青没有急着动,他在等待着盛初时的适应,燥热的感觉笼罩全身,盛初时有些难耐地扭了扭腰,小声催促盛长青:“……你动吧。” 盛长青抱紧他,顾忌着他怕疼,又怕牵扯到他肩膀上的伤,不敢动作太重,一下一下由下至上轻缓地贯穿着他的身体,紧盯着盛初时脸上的表情变化,在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之后再逐渐加快了速度。 盛初时眯起眼睛不断地呻吟,最初的适应期过去便是绵绵不断席卷全身的触电一般的快感,这是之前的他没有想到过的,当身体里的某一点被盛长青粗大的性器碾过,他嘴里溢出的呻吟也陡然高亢起来,尾椎处升起的极致快感瞬间蔓延至全身,他的脸上已经全是情欲的潮红,白皙的身体也泛起了诱人的粉,彻底的被欲望征服了。 知道他已经有了感觉,盛长青也不耐忍耐,喘着气加重了冲撞的力度,每一下都狠狠碾过盛初时身体里的敏感点,听着盛初时在耳边的呻吟愈加的甜腻黏糊。盛初时已经完全沉溺在了情潮之中,原来男人与男人做爱其实可以这么爽的,爽得他连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溢出口的只有破碎断续的吟叫声,脚趾都舒服得蜷缩了起来,勾在盛长青的腰后,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百十下的抽插之后盛初时前端的性器已经不断冒出水来,不用触碰也快到了爆发的边缘,盛长青抱着他的腰,换了个姿势,盛初时在浑浑噩噩间被他按进了床里面,抬高了双腿勾到盛长青的肩膀,上,从正面被肉弄。 这样的姿势太过羞耻,盛初时却已经思考不了太多,大汗淋漓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他只能循着本能不断地抬高腰迎合着盛长青的动作。 泡在浴缸里,盛初时才感觉到私密处那个刚才被过度使用的地方疼得厉害,双腿这会儿还软着,想到之前在床上的疯狂,他抬手拍了拍脸,身体里的情欲似乎依旧没有消退。 盛长青一走进浴室就看到盛初时这副羞窘的模样,他弯了弯唇角,脱掉身上的浴袍,也跨进浴缸里,贴在盛初时身后坐了下来。 盛初时转头看他:“你干嘛去了?” “换了床单,”盛长青帮他揉捏着酸软的腰,提醒着他,“肩膀上的伤口小心别碰到水。” 盛初时轻轻哼了哼,靠着盛长青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哥……” “怎么?” “其实,还挺爽的,你要是第一次就有这技术,说不定我们早就做第二次了。” 盛长青:“……” 他偏头吻了吻盛初时发红的耳垂,没有理会他的满嘴荤话。 洗完澡盛长青让盛初时趴到床上,帮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穴 口发红却并没有撕裂,不放心之下还是给他抹了点药膏,盛初时的脸埋在枕头里,感受着盛长青的手指揉弄自己后 穴的感觉,刚才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又在脑子里跳了出来,烧得他的的脸一片通红。 耳边响起了盛长青的低笑声:“害羞了?” 盛初时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害羞的,做都做了,我又不是女人。” 但是像女人一样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进出贯穿,对从前的盛初时来说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不过和盛长青做了这么两次,他倒有些食髓知味了,这种事情原来其实可以这么爽,难怪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要做下面那个呢,因为真的很爽啊! 给盛初时抹完药把裤子拉好,盛长青去浴室洗了个手,回来时盛初时已经爬起了床,正靠在床头边点烟,盛长青皱了皱眉,走过去顺走了他手里的东西:“不是说戒了?” “你背着我偷偷抽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啊,就这一次,好不好嘛?” 盛初时讨饶,盛长青轻抿了一下唇,把烟还给了他,也坐上了床。 盛初时惬意地抽了两口,转身笑看着盛长青,将烟递到他的嘴边,欺身过去,趴进了他的怀里。 盛长青揽着盛初时的腰,就着他的手抽了一口烟,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烟草味在纠缠的唇齿间蔓延,盛初时忍不住地笑,眼角眉梢都是春意。 他们一边接吻一边分享完同一支烟,缠绵间下身似乎又有了抬头的趋势,盛初时贴着盛长青小声问他:“要不要再来一次?” 顾忌着盛初时的身体,盛长青犹豫之后拍了拍他的脑袋:“算了。” 盛初时哼笑:“不要拉倒。”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去拉盛长青:“去楼下找点吃的吧,我饿了,想吃宵夜。” 盛长青不解:“晚饭不是吃了很多,又饿了?” 盛初时拍拍自己的肚子:“体力消耗太大,谁叫你那么猛。” 盛长青低咳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走吧。” 厨房里的存货很多,但厨师已经下班了,盛初时打开冰箱翻找着可以简单料理的食材,盛长青加热锅子烧开了水:“煮面吧,方便一点。” 他给盛初时煮了他最喜欢的海鲜面,虽然动作不够熟练但煮起面来起来却是像模像样的,盛初时倚在灶台边笑看着他:“哥,你可真贤惠,要你是个女孩,我肯定娶你。” 盛长青瞥了他一眼,同样的玩笑康承之下午的时候也开过,盛初时显然是故意的。盛初时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不愿意嫁我啊?” “好。” 盛初时:“……” 盛长青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答应下来反倒让盛初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本准备了一堆调戏他的话全都被这一个字给堵了回来,愣了一下盛初时没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哥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哈哈哈,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担心盛初时一个不小心把灶上的锅给撞翻了,盛长青伸手扶了他一把:“别闹。” 盛初时直接跳到了他的背上,盛长青赶紧双手接住他,盛初时低下头,脑袋贴在他的肩窝里胡乱蹭:“哥哥哥哥哥哥!” 盛长青无奈:“别撒娇。” “我好喜欢你啊!” “……我知道了。” 在盛长青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盛初时才从他身上跳下来,却依旧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闹了一阵他贴着盛长青小声问道:“哥,你以前真没谈过恋爱吧?” “没有。” 盛初时很高兴,像盛长青这样的纯情初哥一看就是对初恋念念不忘的人,自己就是他的初恋,这让盛初时的虚荣心和占有欲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满足。 盛长青轻笑了一声,慢慢说道:“你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交了第一个女朋友,是你当时的同桌,上课的时候偷亲人家被老师当场抓住告到了家里,挨了爸一顿揍。” 盛初时:“……”这种陈年糗事有拿出来说的必要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我自己都忘了。” 盛长青回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子,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中学六年换了七个女朋友,最长的一个交往时间一个半学期,最短的一个两个月,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为了带其中一个女朋友过生日才十五岁就敢把爸的跑车偷开出去,还带着全班同学去夜店一晚上刷掉了几十万的信用卡,因为这个又挨了爸一顿揍。” 盛初时:“……”你有必要记得这么清楚吗?连他跟历任女朋友交往时间长短都知道…… “去国外念大学之后就更放飞了,为了跟人争风吃醋一掷千金博美人笑这种事情做过不知道多少回,最后还看走了眼,连命都搭上了。” 盛初时:“……”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要跟盛长青翻旧账? 见盛长青眸中带笑,知道他是故意挤兑自己,盛初时没好气地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腰:“你够了啊,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眼线?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盛长青弯了弯唇角:“想知道就知道了。” 盛初时懊恼不已:“你直接说你吃醋得了。” “我是吃醋,”盛长青坦然承认,“但是你从来就没有真心,都是在玩,你说你现在还记得几个前女友的名字和长相?” 盛初时无言以对,除了给他带来过严重心理阴影的姜晓慧,他确实基本上都不记得了:“……那什么,我对你真的百分百真心,我可以发誓。” “不用,我知道。” 盛长青抬手抚了一下盛初时的脸:“不用发誓,我信你。” 盛初时有些郁闷,情人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就是这点不好,你的什么糗事黑历史他都了如指掌,时不时就能拿出来嘲笑你,偏偏他自己手里却一点盛长青的把柄都没有:“真的信我啊?” “真的。” 盛初时双手抱住了盛长青的腰,贴在他的背后小声保证:“这些黑历史以后别说了,盛初时都烧成灰了,以后我是盛晏,只喜欢哥你的盛晏。” 盛长青转过身,回抱住他,在他的脑门上亲了一下:“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介意,还有烧成灰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真的一点不介意吗?” “以前会,现在真的不介意了。”以前他是对盛初时求而不得,连想都不敢想,才会嫉妒他身边的所有能够亲近他的人,现在盛初时已经是他的了,他根本不需要再介意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锅里的面已经煮好了,盛长青盛出两大碗来,帮盛初时把醋加好搅拌均匀,递到他面前:“吃东西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盛初时心虚地把面碗接过去:“哥……你可真好。” “面好吃吗?” 盛初时大口吃着面,不停点头:“好吃。” 其实味道比起家里厨师做的要差得远了,但盛长青亲手做的怎么样盛初时都觉得好吃,他一边吃一边对着盛长青傻笑,盛长青被他给逗乐了,抽了纸巾给他擦嘴角沾到的酱汁:“吃慢点。” 第五十七章 八个月后。 盛初时把刚刚烤好的蛋糕从烤箱里端出来,烫得赶紧搓了搓手,大声喊盛长青:“哥!来帮忙!” 客厅里原本在翻报纸的盛长青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进了厨房来,帮着盛初时一起把刚刚出炉的蛋糕切开,再泡上咖啡,一块端到了客厅去。 盛初时去把客厅落地玻璃门上的窗帘拉开了一些,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已经十一月底了,这座城市依旧很暖和,这里没有冬天,最冷的十二月平均气温也有二十多度,对盛初时这样怕冷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适合他蜗居的地方,不过很快他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吃着下午茶,盛长青把刚刚收到的消息告诉盛初时:“盛富强和盛与麒父子已经在接受调查,公司里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大小股东都慌了神,全都在求着爸出面回公司坐镇。” 盛初时闻言担忧地皱紧了眉:“爸身体还好吗?” “老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倒下,否则群龙无首更要乱套。” 一个月前,粤省的一个副省长因为贪污受贿、滥用职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一系列问题被中央下去的巡视组带走调查,被牵连的还有粤省大小官员十多余人并身后一大批的涉案富商豪贵。盛氏也在被调查的名单当中,去年盛氏在粤省大手笔投资的千亿项目涉及多项权钱交易和暗箱操作,成为被调查的重点对象,不得不紧急停工,而身为项目直接负责人的盛富强和盛与麒更是第一时间就被带走了。 事情的发展都在盛长青的预料之中,他们人在越南,却时刻都在关注着国内的消息,现在盛富强和盛与麒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中自身难保了,盛富康撑着病躯勉力维持着公司的运转,该到了盛长青回去的时候了。 盛长青提醒着盛初时:“我在这边的消息已经让助理透露给了爸,一会儿会与爸那边连通视频通话,你在一旁看着,但是别让爸看到你,你还活着的消息现在还不能让康志朗知道,爸身边的人,尤其是刘文涛,不能不防。” “……你之前说会透露一点我们俩的消息给爸免得他担心,也都是骗我的吧?” “初时,我们不能不小心,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你是不知道怎么跟爸解释吧?要是被爸知道你早就算计到了今天的情况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他说不定会气得当场心脏病发。”提到这件事情,盛初时依旧有些没好气。 盛长青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盛初时的手。 吃完下午茶,又等了一会儿,时隔大半年的时间,盛初时终于又在视频通讯里见到了盛富康,看到盛富康之前还只是半白的头发这会儿已经全白了,神色比他们离开时还要更沧桑疲惫一些,盛初时立刻就红了眼睛,却又只能躲在一旁安静看着,不能让盛富康知道他也在。 盛长青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微闪,轻抿了一下唇,收回目光冷静地喊了盛富康一声:“爸。” 看到他盛富康很是激动,整张脸都涨红了:“你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在接通视频电话之前,盛长青已经让人编造了一出他这大半年的经历告诉给了盛富康,说他被人劫持之后一直没办法与外界联系,直到半个月前才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后来辗转联络上了越南这边的一个朋友,安顿下来后才敢与家里通消息。 这些鬼话未必经得起推敲,盛富康生性多疑,在盛长青有意无意地引导下当下就怀疑起了是家里有心怀叵测的人策划了这场绑架案,甚至盛初时的失踪也是其中一个环节,最大的嫌疑对象自然是盛富强那一家子,不过不管盛富康怎么想,该头痛的也是本就已经焦头烂额的盛富强和盛与麒。 “明天我就会回去,公司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我会想办法处理好,您别担心。”盛长青与盛富康保证道。 “好,好……”盛长青的沉稳给了盛富康莫大的安慰,他就这个儿子最有本事,对他的期望也是最大的,原以为已经失踪甚至凶多吉少的儿子突然又出现了,无异于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连精神都好了不少。 盛长青与盛富康谈了许久的公司里的事情,又安慰了他一阵才挂断了视频通话,在一旁听了全程的盛初时沉默了片刻,问盛长青:“哥,你其实早就想好回去要怎么了做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长青抿了一口茶,缓声道:“初时,你能信我吗?” 盛初时忧心不已:“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粤省的项目被叫停,一旦资金链断掉再想重新开工几无可能,前期投进去的钱等同打了水漂,公司本就欠着银行天文数字的债务,这些都是国家的钱,没出事的时候还好,现在盛氏出了这种事情,催债的都会上门,盛氏想要自保,就必须拿出态度来,钱一定得还,而且要尽快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资产抵债。” 盛初时一愣:“你要变卖公司?” “这是唯一能救公司的办法。” “爸能同意吗?公司那些股东能同意吗?” 盛长青的目光沉了沉:“不同意也得同意,卖掉一部分资产公司还能苟延残喘下去,否则就是大家一起被拖死。” 盛初时站起身,急得原地转了两圈:“可你要卖给谁啊?谁有这么大胃口吃得下?” “粤省的康家和赵家,他们都有兴趣。” 盛初时瞬间冷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盛长青,声音都变了:“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些是不是?你和康承之和赵心怡他们早就谈过这些了是不是?” 不怪盛初时会这么想,盛长青太胸有成竹了,仿佛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每一步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他甚至怀疑,这才是盛长青真正的目的。 盛长青没有否认,早在去年他和盛初时一起去粤省视察分公司给康家老爷子祝寿时就与康承之谈过这样的意向,赵心怡那边也同样,变卖盛氏这一步确实一早就在他的计划安排当中。 “到底为什么啊?”盛初时又气又急,“你之前不肯告诉我现在还是不肯说吗?你这么做总得有个理由吧?你就这么不待见公司一定要做到这一步?算计了这么多就为了对付盛富强一家的同时把公司给卖了?” 他不是不愿意相信盛长青,他只是想要盛长青一个解释,否则他实在没办法这样昧着良心帮着盛长青一起算计祸害自己家的公司,那毕竟是盛富康一辈子的心血。 盛长青也站起了身,想去拉的他的手,盛初时往后退了一步,红着眼睛瞪着他:“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要你说实话。” 盛长青看着他,神色复杂,许久,才沉声解释道:“变卖一部分资产不是把整个公司都卖了,盛氏还在,只是丢掉过重的负荷从根子上去腐生肌而已,公司里的蛀虫太多,不用这样的办法将这些人弄走隐患会一直都在,我没兴趣跟他们费心费力纠缠在那些阴私的争斗上,只能选择釜底抽薪。” “……你说的是真的吗?”盛初时的目光闪烁,盛长青的话似乎很有理,但直觉告诉他这或许依旧只是盛长青敷衍他的借口。 “初时,无论如何,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 盛长青拉住了有些呆滞的盛初时的手,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抱了一下,低声呢喃:“初时……就这一件事情,是我的错,以后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吗?” 盛初时闭了闭眼睛,莫名酸涩的情绪在心口翻涌,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一定要这样吗?” “对不起。” 他不想听盛长青说对不起,盛长青就算要做什么对不起的也从来不是他:“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我保证。”他的初时,从来都是这么心软。 情绪平静了一些后盛初时怏怏问起了盛长青另一件事情:“明天我们就回去吗?” “嗯,既然已经告诉爸了,明天就回去吧……或者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我一个人留这里?”盛初时摇了摇头,“我不要。” “那回去之后你先不回家,我在外面还有一套房子,你先去那里暂住一阵吧。” 在对付康志朗前,盛初时还不能出现在人前,一方面是盛长青担心康志朗还会想办法灭他的口,他不想冒险,另一方面被康志朗知道盛初时还活着有了防范,之前他们知道的那些关于康志朗贩毒的线索就都没有价值了。 这些盛初时自然也知道,他还是很郁闷:“那我不成了你金屋藏的娇了?” 盛长青无奈道:“不会太久,就等俞少那边下手了。” “偷偷去看看爸也不行吗?” “不行,”盛长青皱眉提醒他,“你暂且忍一忍。” “……好吧。” 第五十八章 回到国内的当天,盛长青就回了公司去,至于他要怎么应付那些股东董事盛初时并不担心,盛长青的本事远比他以为的更大,操心他还不如操心自己。 盛初时没有回家,在盛长青外面的房子里安顿了下来,这个地方盛初时以前没来过,盛长青自己似乎也甚少来,不过房子里什么都不缺,每天都会有钟点工来做饭打扫,暂住一段时间确实不成问题。 盛长青一去就三天都没回来,盛初时也没有多问,知道盛长青要处理公司里的事情又要回家去应付家里人,必然是很忙的,很自觉地没有打扰他。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闷了三天,第三天的傍晚实在是受不了戴上帽子和口罩,决定出去透口气,去附近的商业街买杯咖啡喝。 这附近一带都是高档商品房小区,住户很多,傍晚时分路上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也有不少,终于感受到人气的盛初时心情都好了许多,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某个小区的僻静偏门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个鬼鬼祟祟的年轻男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和门岗亭里的保安套近乎,听到他嘴里蹦出的盛思嘉的名字,盛初时才停下来多看了他一眼,那人无知无觉,依旧在试图给保安递烟,打听盛思嘉最近有没有回来住过。 盛思嘉之前一个人在外面住时确实是住在这个小区里,后来出了事就搬回去了被盛富康禁足在家里,原本盛富康打算送她去国外念书,在盛初时和盛长青相继失踪以后她留了下来陪着盛富康在家养病,估计很久都没回过这里了。 盛初时打量着那个男人,轻眯起了眼睛。门岗亭里的保安似乎也看出他鬼鬼祟祟的,没有搭理他,驱赶着他走,男人赔笑无果骂咧了几句只能离开,盛初时跟上去,走到无人处时对方转身警惕地瞅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干嘛?” 盛初时反问他:“你什么人?你找盛思嘉做什么?” 男人狐疑地打量着盛初时:“你认识盛大小姐?” 盛初时挑了挑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其实很怀疑,盛思嘉怎么会认识面前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甚至有些猥琐的男人。 “你是盛家人吗?”对方问他。 “你管我是不是,你私底下打听盛家大小姐的行踪,你信不信被盛家人知道了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盛初时故意恐吓他。 对方闻言果然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脖子,犹豫之后咬咬牙道:“我有点事情想找盛大小姐说,你要是能给我钱,我说给你听也行。” 盛初时嗤笑道:“要钱?那得看你说的事情有没有价值了。” “当然有!”对方急道,“要不我干嘛来找她?跟盛家二少爷有关的!” 盛家二少爷?他自己?盛初时瞬间冷了神色:“什么事?” 对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咽了咽口水:“你给我钱,我就说……” 盛初时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开口就是要钱,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 “真不是!是……是姜晓慧告诉我的,她是二少的前女友!” 听到这个名字,盛初时上前一步,用力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你知道她在哪?!” “不……不知道,她失踪很久了,她失踪前跟我说的……”对方战战兢兢地回答,似乎是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 僵持片刻后,盛初时放开了他,沉下目光:“你要多少钱?” “二……二十万。” 盛初时拿出手机,很痛快地转了二十万过去,冷声道:“现在能说了吧?你最好说点真有价值的东西。” 男人看着手机上的转账提醒,有些懊恼钱要得太少了,再瞅了一眼盛初时冷得能杀人的眼神,加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硬着头皮说道:“我跟姜……姜晓慧一个孤儿院长大的,我们以前还有过一段,后来她攀上高枝就把我甩了,不过我们偶尔还会有联系,去年大概十一月底的时候,某天晚上她突然打了个电话给我,当时她似乎很着急,说要去见她的先生,如果她没回来,让我去找盛家人,最好是盛家大小姐,告诉她是她的先生要求她让盛二少爷开那辆车子的,当时她说话颠三倒四,我其实也没太听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又小心地瞅了一眼盛初时,盛初时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知道她的先生是谁?你这么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就不怕被灭口?去年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来找盛大小姐?” 男人干笑道:“我这不是走投无路急等钱用,要不我哪敢惹事啊,我也怕被人报复啊,毕竟有钱人的事情哪里是我这种小人物掺和得了的……那个先生是资助她的人,她以前跟我提过,具体谁我其实也不知道……” “你拿了钱就滚吧,这事确实不是你该掺和的,小心你的小命。” “是,是,我也不敢。”男人唯唯诺诺地应下,麻溜地滚了。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回到住处时三天不见的盛长青终于回来了,也才刚进门,正准备给他打电话,见到盛初时便迎了上来:“去哪了?” “去外头买了杯咖啡,”盛初时伸手抱了他一下,“你可总算回来了。” 盛长青侧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想我了?” “嗯,”盛初时笑着睨了他一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三天没见了能不想吗?” 盛长青捏了一下他的脸:“吃饭吧。” 桌上的饭菜是钟点工离开之前做好的,知道盛长青今天会回来盛初时特地等了他一起,他把饭菜拿进微波炉里去加热,顺口问起盛长青公司里的事情。 “一直在开会,吵了三天了。”盛长青解释道。 这是必然的,要说服股东们把公司大部分的资产都变卖了,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盛初时担忧问道:“爸那里怎么说?” “他让我自己决定。”盛长青语气淡淡,没有多说。 盛初时皱了皱眉,转而说起了他刚才在外面遇上的人:“我看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我们之前猜的没错,指使姜晓慧的人确实是刘文涛,姜晓慧那天情急之下也能说谎,是我小看她了,不过严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他出事的时候刘文涛不在公司的吧?” 盛长青摇了摇头:“严欢的事情我也正准备跟你说,他跟盛与麒之间应该有些见不得人的交易,粤省的那些事情他也有参与,他的死应该不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因为利益冲突反目成仇。” “……可偏偏那天死的,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嗯,背后应该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先吃饭吧。” 坐上餐桌,见盛初时依旧心不在焉,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米粒吃却没有吃几口,盛长青叹了口气:“初时,你在想什么?” “我的死……就靠这个告不了刘文涛的吧?那个男人连人证都算不上。” “确实不行,不过他总得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听着盛长青轻描淡写的语气,盛初时心中有些惴惴:“你想做什么?你别做违法的事情啊,不要因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盛长青抬眸看向他,目光冷静,安慰他:“别担心。” 盛初时哪能不担心,他总感觉最近自己越来越不懂盛长青了,明明身体更加亲密了却觉得他的一些想法做法自己既猜不到更看不懂,想了想,他提醒盛长青:“如果我们能找到姜晓慧,或者她的尸体,其实还是有可能用法律途径治他的罪的。” 盛长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 “哥,”盛初时不放心地重复,“你不要冲动啊。” 盛长青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会,吃东西吧。” 晚上盛长青在书房里继续处理工作,盛初时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机发呆,一直到深夜。盛初时几次把目光投向书房的方向,看到的都只有盛长青紧绷的一个侧影。 十二点时,盛初时起身去敲了敲书房的门,走进去从背后趴到了盛长青的身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哥……” 盛长青捉住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低声呢喃:“怎么还不去睡觉?” “你不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这几天怎么睡的?” 盛初时不满地抱怨:“你不在没有想头,你都回来了还要让我独守空房啊?” 盛长青无奈一笑,伸手一拉,盛初时转了个身坐到了他的腿上,盛长青双手环住盛初时的腰,亲了亲他的额头:“初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的。” “……真没事?” “我有分寸。” 对上盛长青眼中的笑意,盛初时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嘻嘻笑着凑上去亲了他一口:“哥,我真想你了,我一个人待这里好无聊。” 盛长青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那明天跟我去公司?” “真能去吗?” “只能待办公室休息室里,比这里还无聊。” 盛初时犹豫了一下,回答他:“那还是去吧,总比见不到你好。” 第五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盛初时就跟着盛长青去了公司,他们到达公司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八点,直接坐了高层专用电梯去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所在楼层,这个点连盛长青的助理秘书都没来,盛初时进门之后就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盛长青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虽然他失踪了大半年被盛与麒鸠占了鹊巢,不过还没等到那家伙屁股坐热正式转正就出了事,所以盛长青重回公司一点阻碍都没有,当天就让人把他被盛与麒祸害了一遍的办公室给恢复了原状。而里头连着的休息室则是一个小套间,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都换成了新的,在这里住几天都不成问题。 盛长青开始新一天的工作,盛初时则躺上了床补眠,昨晚被盛长青折腾了大半夜,他到现在还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睁开眼眼睛时盛长青就坐在床边翻杂志,空气里还飘着饭菜的香味。盛初时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你怎么不叫我?工作做完了?” “嗯,下午还有会开,先吃饭吧。”盛长青说完顺手揉了一下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盛初时拍开他的手,顺势缠上去抱住了他的腰,盛长青无奈一笑,把人横抱起来,去了桌边。 “跟小孩一样,就知道撒娇。”盛长青笑着调侃他。 盛初时厚着脸皮回答:“我才十九岁,就是小孩子。” 一顿中午饭黏黏糊糊的吃完,要不是盛长青下午还要开会盛初时估计他们到最后又能吃到床上去,盛长青离开后盛初时也再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便又想起了那些糟心的事情,想到昨天碰到的那个人,心里始终有些憋闷。 盛长青再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盛初时正开着电脑在研究资料,盛长青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盛初时把电脑屏幕里的地图放大给他看:“你看这个。” “这是哪里?” “刚才我一直在想姜晓慧可能去了什么地方,警察查不到她的任何出行记录她应该十有八 九是被灭口了吧,那个男人说她那晚从我这里逃走后最后去见的人是刘文涛,如果是刘文涛把她杀了会把她的尸体藏在哪里?你找人查的刘文涛的那些资料我都仔细看过了,他在城北郊区那边有一栋名下的小别墅,那块别墅区入住率不高住户很少,附近就有一片山林,就是图上这里,如果在这种地方杀人藏尸还不被人发现可能性是不是挺大的?” 盛长青看了一眼屏幕里卫星地图显示的实景图片,若有所思:“是有可能,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警方不会因为这个就出动警力去搜找的。” “我们可以自己去找啊,”盛初时的眼睛晶亮,“怎么也得试试吧,那片山林又不大,要是能把家里养的那几条藏獒牵出来就好了,它们都是训练过的,不比警犬差。” 只不过去家里把狗牵出来难免会惹人怀疑,要是人没找着还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盛长青点了点头:“之前被你放出来咬盛少安后来被送走的那条狗在我一个朋友那里,这事我会安排。” 盛初时安下心来,无论如何,不把杀他的凶手送进监狱,他始终是不甘心,只要有一点可能,他都不想放弃。 “走吧,我们回去吧,”盛长青拿过盛初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示意他穿上,“找个地方吃晚饭。” 盛初时闻言有些意外:“今天也不用加班吗?” “不用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等正式的股东大会开完,就能最后定下来。” 盛初时暗自咋舌,盛长青果然厉害,这才几天,他就已经雷厉风行地把公司上上下下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们到地下停车场拿车子,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刘文涛的车子从眼前开过去,盛初时皱了皱眉,想着自己明天还是别来了,公司里人太多说不准就被谁给看到他了。上车之后他问盛长青:“这几天刘文涛是不是一直都在?” “嗯,他也是公司高层,关系到公司生死存亡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参与。” “那他是什么态度?” “不反对。”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到了这个地步变卖公司资产几乎已经是盛氏唯一自救的出路了,还在吵的人无非是想借机争取更多的利益而已,何况盛长青并不吝啬,尽可能地满足了大多数人的要求。刘文涛也是公司股东,虽然只是个小股东,但只要有利可图,他也并不会与盛长青唱反调。 盛初时轻轻哼了一声,还是很不解:“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这么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盛少安是他的儿子。” 盛初时一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家里那个嚣张跋扈毫无教养的小兔崽子其实是刘文涛的种?! “那他和卫雪柔不是十年前就勾搭在一起了?!” 盛长青语气淡淡:“准确点说,卫雪柔就是他送上爸的床的女人,他以前救过爸两次,爸十分信任他,卫雪柔有他的帮忙才能顺利嫁进来。” 这也是盛长青这两天才查到的事情,盛初时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盛富康英明一世却在刘文涛这个人身上栽了大跟头,完全看走了眼,也不知算不算是他风流过头的报应。 “可他为什么要杀我?总不能只是为了给他亲儿子多分点遗产吧?” “不知道,也许吧。” 吃完晚饭回到家已经是入夜,吃饱喝足的盛初时懒散地躺进沙发里拉着盛长青的手跟他说话:“哥,我还是不能回去看看爸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盛初时喝了点酒,这会儿估计有些上了头,盛长青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提醒他:“再过一段时间。” 盛初时烦躁地皱紧了眉:“可是我担心爸啊,刘文涛那人心怀叵测,我担心他会对爸下手。” “不会的,我安排了人在爸身边,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盛长青弯下腰抱住盛初时,慢慢收紧了手臂,盛初时贴着他的脸蹭了蹭,没有看到他眼里翻涌过的纠结和复杂。 “初时……” “嗯?” 盛长青侧过头亲了亲他的脸,小声问他:“如果有一天你最亲近的人背叛了你,你会怎么做?” 盛初时并不是很清醒,瞪着眼睛努力消化着盛长青的话,想了好半天才反问他:“你是说你吗?……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除了我以外,比如思嘉,比如……爸。” “他们也不会,”盛初时摇了摇头,暗自暗恼这具身体的酒量实在太差了,注意力被分散开没有往深里想盛长青说这话的用意,“我头疼。” 盛长青没有再多说,换了个姿势让他躺进自己怀里,小心翼翼且温柔地帮他揉按太阳穴。 盛初时浮躁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窝在盛长青的怀里乖顺得像只猫一样,盛长青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鼻尖,盛初时跟着哼哼了一声,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哥……”他闭着眼睛小声嘟囔。 “嗯。”盛长青的声音温柔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盛初时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哥……我好喜欢你啊。” 同样的话他几乎每隔几天就要说一遍给盛长青听,盛初时有的时候甚至怀疑盛长青是不是给自己下了什么蛊,明明一开始是盛长青对他动了心思,结果越陷越深的那个却成了他自己。 说好的要是有一天过不下去了就分开,盛初时却觉得真到了那一天先疯的一定也是他自己。 “我知道,”盛长青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像哄小孩子一般轻声呢喃,“我也喜欢你。” 盛初时满意了,灼热的唇贴着盛长青的脖子胡乱地蹭,盛长青捏了捏他的后颈,再次吻住了他的嘴唇。 湿滑柔软的舌头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被盛长青的舌尖顶到敏感的上颚,盛初时觉得有些痒,亲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盛长青退开了一些,带出牵连在彼此唇舌间长长的一条银丝。看着盛初时泛着水光的红唇和眼里泛滥开的情欲,盛长青的眸色暗了暗,低下头继续亲吻他。 暧昧的喘息声逐渐放大,将周遭的空气发酵的越发粘稠,盛初时感觉着盛长青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来回摩挲,不断撩拨起他身体里的火:“哥,哥……” 身体被最大程度的打开,过电的刺激和快感蔓延全身,每一处感官都被欲望支配,盛初时在极致的交缠中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吻去盛长青额头滑下的汗,迷醉地欣赏着他因为自己而失去冷静被情欲浸染的面庞。 盛长青把盛初时抱起来,手指温柔地触碰着他的脊背,侧过身,亲吻落在他后肩上的疤痕处,舌尖扫过那一处的凹凸不平,顶礼膜拜一般,盛初时被刺激得浑身发抖,手指深插进了他的发间。 “初时……” 喘息间盛长青轻声喊他的名字,盛初时本能地回应:“嗯……” 盛长青的吻落回他的唇上:“我爱你。” 第六十章 盛初时的预感没有错,盛长青找人弄了几条训练过的狗去那边山林搜找了一整天,当真有了收获,埋了一年多高度腐烂的尸体因为前段时间持续不断的暴雨已经被冲到了泥土表层,即使他们不去找估计过不了多久也会被人发现。 报警之后警方当天便封锁了整片山林,盛长青去提供了一些他们知道的线索,警方顺藤摸瓜加上在尸体身上找寻到的证据,很快便锁定了刘文涛这个嫌疑人,之后运用刑侦手段在刘文涛的那个小别墅里查探到了人血的痕迹,确定了第一案发现场,前后不过三天,刘文涛锒铛入狱。 盛长青依旧很忙,要配合政府各部门接受一轮又一轮对公司的调查,要搞定各大股东,还要跟有收购意向的对象谈判,盛初时没有再去打扰他,依旧每天在住处足不出户,直到这天下午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微信消息。 “我知道你回来了,我就在你住的小区外面进不去,你下来吧。” 发件人是盛思嘉,他的微信自从他失踪以后除了盛长青就没有再回复过任何人,没想到盛思嘉会突然发来这样一条消息。 盛初时心中诧异,犹豫之后换上衣服出门下了楼去。 盛思嘉的车子果然就停在小区门口,盛初时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里,盛思嘉侧过头,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盛思嘉轻嗤:“回来了也不回去看爸,一直躲在这里算什么?你是打算等到他过身了再去给他上坟吗?” 盛初时微微皱眉:“爸他怎么样了?” 提到盛富康,盛思嘉的眼神黯淡了许多:“病情越来越重了,每天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有的时候甚至连我都不认识了。” 怎么会这样?盛初时心想着明明他们回来之前盛长青和他视频通讯的时候看着还好的:“他在医院里?” “没有,医生说他是脑神经问题,只能保守治,去医院也没太大用处,就在家里养着。” 盛初时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盛思嘉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这大半年到底去哪里了?” 盛初时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在这里?谁告诉你的?” “自己查到的,……你去港城前一天是不是去看了妈?”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对上盛思嘉眼中闪动的复杂情绪,盛初时瞬间愣住了,他说漏嘴了。 盛思嘉和庄晏根本不是一个妈,盛思嘉问得奇怪,他接的也奇怪,盛思嘉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套他的话。 盛思嘉扯开嘴角:“果然是真的。” “思嘉……” 盛思嘉红了眼睛:“你就是盛初时是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初时低下头,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声:“思嘉,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思嘉哽咽道:“初二那天我去给妈妈扫墓,看到她墓碑前摆了一束新送去的花,选的几种花都是妈妈最喜欢的,只有我和你知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花钱找墓园的门岗看了出入口的监控,前一天你和盛长青去了那里,后来你失踪之后我去你房间看过,撬开了你上了锁的抽屉,里面藏了一张我们两个小时候和妈妈的合照,还有你笔记本上的字迹,也跟从前的一模一样。” 盛初时心情复杂,确实是他大意了,好在盛思嘉不是别人,选花的时候他确实没想太多,那张照片是盛长青从他的遗物里留下来的,至于字迹,平时他都尽量模仿庄晏,那本笔记本上是寒假那段时间在家看书无聊做的摘抄,因为一直锁在抽屉里就用了自己熟悉的笔迹,没想到会被盛思嘉发现。 “这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盛思嘉哭着摇头:“本来想告诉爸,但是你那个时候又失踪了,我以为你又出事了,告诉他也没用就没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变了一个人回来?” 盛初时把他重生前后的事情说了一遍,盛思嘉越听越惊讶,到最后又生起气来,红着眼睛瞪着他:“你宁愿告诉盛长青都不告诉我?你就这么信任他?” 盛初时无奈道:“我是不想连累你。” “我怕被你连累吗?你就不怕盛长青会害了你?” “他不会,思嘉,你别再误会他了,我的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其实一直在帮我,真正的凶手是刘文涛,想要杀我的人是他。” “刘文涛?为什么?!” “可能是为了他亲儿子吧,盛少安是卫雪柔和他生的,不过刘文涛现在已经进了看守所,他手里不止一条人命跑不掉的,卫雪柔那里只要做过亲子鉴定她就得带着儿子滚蛋,一分钱都捞不到以后有她受的。” 盛思嘉冷了神色,咬牙切齿骂道:“这对狗男女!”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盛思嘉没好气:“你和盛长青一起去的墓园,我就猜到他肯定也知道你的事情,后来你们又相继失踪,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回来之后我就想着说不定你也回来了,就找了人一直盯着他,果然发现了你在他这里,你到底为什么要躲在这里?” 盛初时又把船上发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安慰盛思嘉:“这些事情你别管了,没事的。” 盛思嘉听完冷汗都出来了:“你小子命还真大……” 盛初时递纸巾给她,笑道:“你放心,我死了都能重生,肯定不会又这么轻易丢了小命。” 盛思嘉擦了擦脸上有些花了的妆,又瞪了他一眼:“你现在要跟我回去看看爸吗?” 盛初时有些犹豫,到底还是担心盛富康,点了头:“好。” 他们刚走进家门,就碰到了盛启丰,见到盛初时回来盛启丰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惊喜,快步走到了盛初时面前来,仔细打量着他,声音依旧低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回来就好……” 盛初时摸了摸鼻子,他是真没想到,这个老三原来还挺关心他。 盛思嘉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说了一句:“小晏刚回来,我先带他上去看看爸。” 盛启丰点了点头,让开了身。 他们上了楼去,盛初时小声问盛思嘉:“老三不会也知道我的身份吧?不过他以前也没多待见我啊?” “不知道吧……”其实这事盛思嘉也说不准。 “卫雪柔那个女人呢?怎么没看到她?” 盛思嘉轻哼了一声:“忙着到处找人捞她姘头呢,她这是看爸不行了已经明目张胆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跟刘文涛有一腿了。” 原本这段时间盛富康病重盛思嘉就也发现了卫雪柔和刘文涛之间的不对劲,现在知道刘文涛就是杀盛初时的凶手,她已经恨不得把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提起来就没个好脸色。 盛初时笑了笑:“涉嫌谋杀她还想捞人?做什么梦。” 不过很快他就没了说笑的心情,当看到躺在病床上进气多出气少靠呼吸器维持生命的盛富康时,盛初时所有的情绪都卡在了嗓子眼,瞬间红了眼圈。 “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盛思嘉哑声解释:“就这几天突然加重的,医生已经交代我们做好准备了。” 盛初时抬头看了看盛富康吊着的药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他真的已经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这一步。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睡梦中的盛富康忽然开始咳嗽起来,盛初时和盛思嘉赶紧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盛富康缓缓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却并没有认出盛初时来,嘴里低声呻吟着,似乎很痛苦。 盛思嘉手忙脚乱地给他倒药,四五种药丸混在一块就着温水送到盛富康嘴边,盛富康艰难地下咽,依旧在不停咳嗽。 盛初时给他拍胸口顺气,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轻声喊他:“爸……” 盛富康却没有看他,被病痛折磨的老人已经全然没有了神智,只是本能地挣扎着想要解脱。 过了片刻大汗淋漓的盛富康再次昏睡了过去,盛初时红着眼睛呆呆看着他,盛思嘉小声告诉盛初时:“爸现在每天都这样,睡一会醒一会儿,神志不清,东西也吃不下只能靠一点流食维持。” 盛初时拿起床头那些瓶瓶罐罐的药仔细看了看,种类比他离开的时候多了很多,而且药量也翻了三倍不止:“他每天都要吃这么多药吗?” “嗯,一天好多回,都是王医生开的,好几种都是止痛药,不吃也没办法,一不吃爸就浑身都疼,我看着都受不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慢慢加大的,尤其最近他的病情突然恶化以后。” 盛初时轻抿了一下唇,翻了个空瓶子出来每样药装了一粒进去收起来,再拿出手机把这些药的包装盒拍下,盛思嘉问他:“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找人问问。” 第六十一章 盛富康昏迷不醒,盛初时放心不下不打算离开,他给盛长青发了条消息跟他说了一声,那边估计在开会,一直没回复他。 盛思嘉皱着眉小声问盛初时:“你真觉得这些药有问题?” “不知道,小心一点总没错,爸病情加重得这么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刘文涛不是个东西,万一他想对爸也下手呢?” 盛思嘉看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盛富康一眼,咬了咬唇,有些懊悔:“我应该更谨慎一些的,之前完全没想到……” “不怪你。”盛初时摇了摇头,要不是知道刘文涛的所作所为,他也不会这么疑神疑鬼。 盛思嘉守着盛富康,盛初时回了自己房间去,打开了电脑,他在一个医学网站注册了个号,付了一笔在线咨询费,把拍下来的照片给对面的医生发过去,详细描述了一遍盛富康的病情,问这个用药和用量有没有问题。 那边很快给了他答案:“这些药都没问题,其中那几种进口药对你家人的病情是有针对效果的,虽然这个用药剂量确实比较大,但都在允许的范围内。” “那止痛药呢?” “止痛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对止痛药的敏感程度不一样,剂量不好说,尽量控制不要过于依赖就行。” 盛初时依旧不放心,把那些药丸倒出来又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你看看这些是那刚才那几种包装盒里的药吗?” “光这么看不太好分辨,需要拿到实物做进一步鉴定,不过中间那种黄色的颗粒丸,你拍张清晰点的图给我看看。” 盛初时赶紧又拍了张放大的图给对方:“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药应该不在你刚才给我看的那几种药里面,这也是一种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进口药,但对你家人的病情不太适用,还会起反效果。” 盛初时心下一沉:“什么反效果?” “病情会进一步加重,而且会影响其它药的药效。” 盛初时挑出其中一张包装盒的照片再次发过去,他记得刚才这种黄色药丸就是从这个盒子里面倒出来的:“是这个药吗?” “不是,这两种药完全不同,绝对不是这个。” 关掉电脑后盛初时的眸色也彻底沉了下去,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是盛长青打来的,他按下了接听,盛长青问他:“你回家了?” “嗯,思嘉她知道了我回来了,还知道了我的身份,她来找我说爸病重,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回家来了。” “回去就回去了吧,我马上也回去,你自己小心一些。” “哥!”盛初时着急地喊住他,“你有没有认识的信得过的医生?我怀疑爸吃的这些药被人调换了,得找人仔细鉴定一下,如果是真的,那个王医生绝对有问题,我们得报警。” 那头的盛长青沉默片刻,提醒他:“这事等我回去再说吧,我已经下班了,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先别跟别人说,思嘉也别说。” 挂掉电话后盛初时不由地皱起眉,心里莫名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到半个小时盛长青就回来了,盛初时把他拉进自己房间来,锁上了门,快速把他刚才在网上咨询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气又急道:“难怪爸的病会突然加重,他的药根本就被人给换了!王医生怎么可能会没发现?还是其实就是他给换的?他是不是也跟刘文涛是一伙的?” 盛长青看着他,神色复杂,缄默不语,在盛初时说要立刻报警时盛长青才按住了他肩膀,哑声开口:“初时,别去了……” “什么别去了?你什么意……思……”对上盛长青黑沉沉的眼睛,盛初时更多要冲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心头的不安却在迅速扩大。 短暂的沉默后,盛长青沉声道:“药是我让王医生的换的。” 盛初时的双瞳倏然放大,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盛长青这话的意思:“你说……什么?” “药……是我让王医生换的,我知道药有问题。” 盛初时瞬间红了眼睛:“……为什么?” 盛长青看着他,眼里逐渐浮起了一抹悲凉:“因为我恨他。” 盛初时慢慢握紧了拳,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原因呢?” “我八岁大的时候我妈就离开了我,我一直以为她那个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其实没有,是盛富康发现了那个男人在纠缠要挟她,他觉得我妈背叛了他,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活活折磨死了她,即使她不是我亲生母亲,我也不能不为她报仇,我妈被他送走后我舅舅为了讨好他又把我才十六岁的小姨送给了他,后来小姨不甘受辱自杀了。初时,他不是个好人,他从来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可他是我爸啊……”盛初时声音哽咽,他一直知道盛富康花心风流,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其实是个人渣,盛初时红着眼睛瞪着盛长青,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理智却告诉他,盛长青没有在说谎。 “不是,初时,他不是……” 盛长青伸出手想去拉盛初时,盛初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用力摇了摇头:“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就算你恨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脏了你自己的手?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值得吗?” 盛长青的目光更沉了一些,哑声道:“初时,如果不是你发现药有问题,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你一心一意想要孝顺他,他却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儿子,指使刘文涛对你下手的人……其实是他。” 盛初时愣住,睫毛轻颤了几下,像是没有听懂盛长青在说什么。盛长青看他这样,心中不忍,却不得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邱闵无意中发现了一本你妈妈当年的日记本,那个时候你妈妈和盛富康刚结婚不久,盛富康却依旧每天在外花天酒地左拥右抱,你妈妈苦闷气恨之下为了报复他也交了一个男朋友,后来她怀了孕,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盛富康的还是那个男人的,但又不舍得打掉便和外面的男人断了把你生了下来,邱闵想要给你找不痛快想办法把日记本交到了盛富康手里,盛富康看完便怀疑起了你的身世,除了我和盛启丰这两个进门时就做过亲子鉴定的私生子,他把你、思嘉和盛少安都做了一遍亲子鉴定,事情是刘文涛帮他办的。” 不用盛长青继续往下说,盛初时也明白了,他呐呐接道:“所以鉴定结果,我不是他的亲生子,但盛少安是?” “盛富康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外头拥有无数个女人,却不允许这些女人背叛他一丝一毫,对我妈是这样,对你妈妈也是这样,你妈妈早就去世了,他报复不了,只能把帮人养便宜儿子的恼恨发泄到你身上,所以他授意刘文涛除掉你,因为你活着,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和污点。” 盛初时怔愣了许久,嘴角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你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他对思嘉的态度变了,思嘉虽然是他亲生的,但因为你和你妈妈,他迁怒了她。他那个时候突然要把庄晏认回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事他才想把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找回来。” 盛初时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滑出来,头顶上过于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所有的担心焦急和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与疲惫,他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像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分不清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盛长青心里难受得厉害,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他:“初时……你还有我。” 盛初时闭上眼睛:“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车子开进了夜色里,盛初时怔怔靠着车窗玻璃发呆,盛长青几次转头看他,劝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用力握紧他的手,无声地给他安慰。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盛思嘉发来的消息,问他怎么突然又走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盛初时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回复过去:“有点急事要离开一趟,过几天再回去,那些药我问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别担心。” 他怨恨盛富康吗?必然是怨的,但到了这个地步再做什么也没有意义了,不告诉盛思嘉只是不想把她也牵扯进来,不想再给盛长青找麻烦。 “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知道刘文涛和姜晓慧的关系时,刚开始只是怀疑而已。”他不是盛初时,因为知道盛富康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在查到刘文涛和姜晓慧的关系之后便对盛富康起了疑心,后来邱闵跟他说的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今年你忌日的时候,王医生还无意中听到了他和刘文涛说起这件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决定对盛富康下手,换了他的药慢慢加大剂量,一点一点地让他的病情恶化,让他饱受折磨,活着受罪。 盛初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能苦笑:“哥,最开始你报复他是不是只想毁了公司而已?你是想毁了盛氏毁了他一辈子的心血,但其实没有想杀他是不是?为了我做这些不值得的,他也不值得你脏了手。” “初时……你别有负担,做这些事情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停手吧,哥,别再做下去了,他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值得的。” “好。”盛初时不愿意,他就不做了,盛初时不想他有负担,同样的,他也不希望盛初时背上这样沉重的包袱。 盛初时回握了握盛长青的手:“哥……我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也许是,也许不是,这个答案估计只有刘文涛知道。”但其实盛长青一直都觉得盛初时和庄晏本身就长得有一些像,盛富康是老了、病了、糊涂了,才没有看出来。 盛初时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了。” 他已经被盛富康亲手杀了,骨头都成了灰,是不是亲生的,都已经毫无意义。 第六十二章 接下来几天盛长青每天去公司都带上了盛初时一起,盛初时的情绪一直很低落,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旁人再多的安慰其实都没什么用,这事只能等时间长了淡化了,他自己想开。 几天后港城那边传来消息,康志朗落网了,他的游轮又一次出海回港时被大批早有准备的港城海警包围,接受盘查,虽然因为事前走漏了风声警方在船上并没有搜找到毒品,但随后就根据其他线人提供的线索,在一处康家地盘上的骨灰场里找到了他们藏在骨灰盒里的货,人赃并获。这当中少不了俞家的运作和推波助澜,在康志朗被捕之后,俞少给盛初时发来了一条消息,感谢他和盛长青的帮忙,让他们俞家少了个竞争对手,希望以后有机会能与盛氏合作,盛初时没有回复,盛氏马上就要易主,合作不合作的,已经没有必要。 在康志朗的供认下,原本就官司缠身焦头烂额的盛富强父子几人再次被警方传唤,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翻不了身的法律严惩,在港城和首都警方的通力合作下,警察队伍内部与毒贩勾结的害群之马也再无处遁形,轰轰烈烈的特大跨境贩毒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盛初时又一次回去了盛家,盛富康快不行了,送去医院抢救之后暂时挺了过去,还能苟延残喘几日,生命已经彻底进入了倒计时。 盛长青让人把他的药换了回来,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换与不换都差不了多少了。 事情最终还是被心思细腻的盛思嘉给发现了,在她的质问下盛初时不得不把自己死亡的真相说了出来,盛思嘉听完呆愣了很久,当天就离开了医院,再也没有来过。 盛初时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松了一口气,好在盛思嘉始终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个家里他唯一没有看走眼的人,就是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也是在好几天后医院再次下病危通知单的时候才和盛长青又去了一次医院,站在重症病房的玻璃窗外,看着里面全身插满各种管子几乎已经没有了生气,只靠着机器勉强生命的盛富强,盛初时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全然麻木了,父子之情耗尽之后连怨恨都变得没有了意思。 他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很小的时候,盛富康把年幼的他抱在膝头,耐着性子哄着他教他认画报上的字,说他是他最骄傲的儿子,他现在打拼下来的一切将来都会给他。盛初时其实不在乎盛氏是给他还是别人,也不在乎家里有多少钱,哪怕盛富康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儿子把他赶出去他也都认了,他只是没想到盛富康会这么决然地选择杀了他,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王医生在一旁小声把盛富康的各项身体指标念给他听,盛初时心不在焉地听完,问他:“你为什么会帮我哥做事?你是医生,却做出违背自己职业道德的事情,不会心中不安吗?” 盛初时语气淡淡,他倒不是想要追究什么,只是好奇,像王医生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缺钱,盛长青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对方帮他做下的这种事情。 王医生尴尬地低咳了一声,解释道:“盛老先生是我最后一个病人了,等……之后我就会辞职,打算换个行业重新开始。我和盛先生在国外念书时就认识了,我能读完医科还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是靠着盛先生的资助,算是报答他吧。盛先生也挺不容易的,当初在国外的时候他似乎因为家庭的原因压力颇大经常要去看心理医生,这几年才稍微好了点,他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报复盛老先生,可能跟他的心理问题有关,这是病人隐私我本来不该跟你说,不过盛先生看起来很看重你这个弟弟,希望你能多开导开导他。” 盛初时愣住:“心理问题?他有什么心理问题?”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你不如直接问问他,他或许愿意跟你说。” 盛初时心下一沉,抬眼间看到走廊尽头脚步坚定朝着他走过来的人,他的眸光闪了闪,忽然有些鼻子发酸。王医生也注意到了盛长青走过来,冲盛初时点了点头,先行离开了。 盛长青走到盛初时面前,见他眼角发红怔怔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地皱眉,沉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盛初时转开了视线。 盛长青瞥了一眼房间里病床上的盛富康,提醒他:“很晚了,我们走吧。” “事情处理完了?” “嗯。”他刚才去和院长谈了谈盛富康的情况,既然没打算现在就拔管子,该做的治疗还是得做,哪怕是做给外人看的,虽然基本等同于做无用功。 “那走吧。”盛初时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也不用再来了。 外面在下大雪,走出住院部大楼前盛长青帮盛初时把脖子上的围巾仔细地系好,打开了伞,盛初时的思绪有些放空,盯着盛长青挺拔的肩背,想起刚才王医生说的那些话,鼻子似乎更酸了。 盛长青回头看他,见他忽然又发起了呆,轻叹了一声:“初时……” 盛初时恍惚回过神:“啊?” “你刚才又走神了。” 盛初时的嘴角勉强扯开笑:“哦,看你看得入迷了。” “……胡闹。”盛长青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半边身体都圈进自己怀里,带着他踩着雪慢慢走向了停车场。 坐进车里后盛初时搓了搓手,低声抱怨了一句,盛长青打开暖空调,等待车子加热时握住了他冻得通红的双手:“有这么冷吗?” “冷啊,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盛初时故意用冷冰冰的手去碰他的脸,盛长青不以为意,捉住他做乱的手,在掌心亲了一下。 盛初时微微红了脸:“别来,大庭广众的呢,你还是赶紧开车吧。” 盛长青抬眸看他:“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盛初时脸上的笑凝在了嘴角,他盯着盛长青漆黑如墨的眼睛,欲言又止,盛长青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说吧。” “哥……你以前看过心理医生是吗?” 盛长青微怔,淡道:“是看过。” “为什么?” 盛长青的手指描摹上盛初时的眉梢,爱不释手地摩挲:“我刚去国外念大学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找上了我,为了让我相信他说的事情,他给我看了我妈在精神病院被人折磨的照片,他告诉我他才是我亲生父亲我应该去报复盛富康,可我当时第一反应却只想杀了他,后来我设计了他,诱导他犯下了重罪,他被关进了国外的监狱里终生不能释放,你在街上捡到我的那晚他刚刚得到宣判,那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报复盛富康,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梦里都是我妈被人折磨的那些画面。” 最尊敬的人变成了最恨的仇人,信念崩塌,却又偏偏在这个时候爱上了名义上的亲兄弟,仇恨与爱 欲交织,进退两难,求而不得,只差一点他就把自己给逼疯了。 盛初时红了眼睛:“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初时,我也不是个好人,我不止一次想要杀人,对那个男人,对邱闵,对刘文涛,对盛富康,如果没有你,我或许早就做了。”盛长青的声音低哑,邱闵其实没有说错,他虽然不是盛富康的种,却和盛富康一样心狠绝情,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盛初时,这个人,是他唯一的软肋和柔情。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盛初时哭着摇头,他抬手环住了盛长青的肩膀:“你别这样说,你不会的……就算你真的杀了他们,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因为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他们对彼此最为感同身受,盛初时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心疼,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这些事情,或许他还可以帮盛长青分担一些。 可是他做了什么呢,在盛长青最难熬的那段时间里,虽说是在照顾病中的他,却其实一直都在心中埋怨他给自己添麻烦,嫌他难伺候,嫌他冷淡嫌他闷,只想着雪停了就赶紧离开好继续自己的假期,可即使这样,盛长青还是对他动了心。 盛长青轻拍了拍盛初时的背,抽了张纸巾给他擦眼泪:“别难过了,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也好了,没事的。” 盛初时抬起依旧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真没事吗?”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没事。” 盛初时狼狈地擦了擦眼睛:“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不惜命了,哥……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盛长青无奈打断他的话,“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做什么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将之当成负担。” “……好,那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许再瞒着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告诉我。” 盛长青点了点头,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轻吻:“我什么都答应你。” 第六十三章 过了两天,盛初时接到盛思嘉的电话,说她已经从大宅搬回了自己的住出去,打算等事情彻底了了就出国去念书换换心情。 直白点说就是等盛富康死了分完遗产就走人,盛初时闻言有一点意外:“没想到你会主动说想出去念书,我还以为你会想继续混娱乐圈。” “算了吧,”盛思嘉兴致缺缺,之前的事情显然给了她不小的心理阴影,“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去学点正经的东西,说不定等将来我回来还能跟你一起做事,倒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盛初时笑了一下:“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庄晏,书还没念完呢,能有什么打算。” “你准备一直跟着盛长青混?他靠谱吗?”虽然之前那些事情盛思嘉已经知道了是自己误会了盛长青,不过鉴于她对这个人二十几年来的固有印象太过深刻,始终不太相信他,而且盛初时和盛长青现在的相处模式实在有些奇怪,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盛初时心虚地搓了搓手指,他和盛长青的关系确实不好跟人说,只能搪塞道:“那什么……大哥他挺好的,你别总是针对他。” 电话那头的盛思嘉轻轻哼了一声:“你小心以后被他吃得渣都不剩。” ……早就从里到外吃过无数遍了。 盛初时和盛长青商量过后也决定彻底搬出来住,反正现在不用应付其他人了,不如他们两个在外过二人世界还自在些。他回了一趟大宅,打算把剩下的东西都搬回他们自己的家,盛长青还要工作没有陪着他一起,好在东西也不多,盛初时只拿了自己的证件和一些书本,再过几天他就要回学校去了,得提前做好准备。 收拾好行李刚走出别墅大门盛启丰忽然跟了出来喊住了他:“你也要搬出去?” 盛初时虽然跟这个盛启丰没什么好聊的,不过对方看着对他也没什么恶意,便点了点头:“是啊,住这里上学不方便,爸也进医院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意思。” “你搬出去是跟盛长青一起住?” 盛初时:“……” 盛启丰说话时一贯是没什么表情的,盛初时也拿不准他这到底什么意思,尴尬一笑:“嗯,大哥在外面的房子挺大的,我跟他挤挤没什么问题。” 盛启丰终于微微皱起了眉:“你跟他一起,要小心一点。” 小心什么?为什么盛思嘉和盛启丰都觉得盛长青会对他怎么样?盛初时实在有些哭笑不得,盛长青做人到底是有多失败啊,家里竟然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三哥,大哥他人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不管盛启丰是不是真的担心他,盛初时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帮盛长青辩解一句。 盛启丰沉默地点了点头,盛初时见他似乎没什么要说的了正准备走,盛启丰却倏然睁大了眼睛,盛初时听到身后骤然欺近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下意识地转过头,下一秒便被身边的盛启丰给用力推开了。 盛初时爬起身,惊魂未定地看着盛启丰被车子撞到了一旁的花坛边上,一条腿上全是血,而坐在车里满脸狰狞的司机正在快速倒车,似乎想要朝着自己发起第二次攻击。 盛初时立刻站了起来,扑到盛启丰身边,扶起他狼狈地一起跌进了花坛里面去,五分钟之后,匆匆而来的保安一拥而上,终于将发疯的肇事司机给制服了。 盛长青赶到医院时盛启丰还在做手术,盛初时神色凝重地站在手术室外守着,盛长青见到他立刻拉住了他的手,紧张地打量着他,盛初时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他:“我没事,被老三给推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 盛初时无奈解释:“当时我跟老三就站在家门口说话,那辆车子突然就朝着我就撞过来了,我完全没反应过来,那人不是家里的司机吗?我也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的疯,到底谁这么想我死啊?” 到底是谁在发疯没两天他们就有了答案,肇事司机是一年多前进盛家做事的,盛家的司机有七八个,而这个人竟然是通过邱闵安排进盛家的,这事连盛长青都疏忽了,再一调查,发现这人竟然就是邱闵当初那个抛弃妻子的亲生父亲,这下便是连盛初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盛长青把查到的情况说给他听:“一年前,邱闵这个爹回来找他,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找到邱闵痛哭忏悔了一顿,邱闵把人给留了下来,还悄悄安排进了家里做事,邱闵被赶出盛家后这人一直在到处找他,后来这大半年我们在越南是我疏忽了没有叫人盯着邱闵那边,他们私底下联系上了,这次的事情是邱闵想要报复你。” 邱闵人都已经进疗养院了,还能想方设法地针对盛初时,这种病态的偏执连盛长青都没有想到,他发现自己或许还是太仁慈了一些,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盛初时不杀人,他就不会脏了手,但有的是办法可以叫人生不如死。 盛初时有些无言,对邱闵他是真的提都不想提了,转而问起了盛启丰:“老三那里呢?我其实没想到他会救我……” 盛启丰的伤势不算太重,只一条腿骨折了,做了手术打了钢板固定得养个大半年一年的才能好。只是他的举动确实让盛初时很意外,盛初时是真没想到盛启丰会舍命救他。 盛长青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不是救你,他救的是庄晏。” “啊?” “盛启丰那人应该也不是天生就这种阴森森的性格,他小时候他妈为了争宠经常拿他做文章,在他身上扎针眼大冬天的给他用冰水洗澡,把他折磨病了好引起盛富康注意,后来他妈心理越来越不正常,发展到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虐待他,被盛富康发现后彻底厌弃了他妈才把他接了回来,他的性格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跟小时候的这段经历有关,他虐猫应该也是一种报复性行为,他不敢对比他强大的生物下手,只能把他妈对他做的用在更弱小的小动物身上。”这些事情其实盛长青早就查到过,不过他对除了盛初时之外的人都不在意,知道也就是知道了而已。 盛初时不解:“这跟他救庄晏有什么关系吗?” “……他小时候还没被接回来时有个照顾他的保姆对他非常好,他心里应该是把那个保姆当成了亲妈的,后来那个保姆辞职走了,其实是被逼无奈,她被盛富康给强暴了,只能躲开,后来她还生了个儿子。” 盛初时:“……” 好吧,不需要盛长青再往下说盛初时也知道了,那个被强暴的保姆必然就是庄晏的母亲,他就知道庄晏妈妈那种性格的女人怎么会爬盛富康的床,原来是被逼迫的。盛初时苦笑:“你这是又要提醒我一遍盛富康有多么禽兽不如。” 盛长青也觉得这些腌臜丑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所以盛启丰应该是真心把你当弟弟了,你最好别让他知道你是盛初时。” “我没那么傻,我告诉他干嘛……那之前有一次我们看到他在湖边烧纸钱,其实是烧给庄晏妈妈吗?” “应该是的。” 盛初时一时间唏嘘不已,想想他刚回盛家没多久盛启丰就表现出了对他的兴趣,其实是知道了他是谁的儿子才会格外在意他吧,想想那个时候盛启丰面无表情提醒自己开车小心别变成第二个盛初时……竟然是真的在关心他。 盛长青拍了拍盛初时的肩膀:“其实这样也好,老三那人虽然神神叨叨的,本性并不坏,他既然在意你,你就认了这个兄弟也没什么不好。” “那你以后有机会也关照关照他吧,还有那什么……分遗产的时候别亏待了他。” 盛富康现在躺病床上死跟没死基本没区别,只等哪天盛长青把公司的事情彻底处理完了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至于遗产怎么分配,都是他们说了算,到时候谁都别想质疑什么。 盛长青的眸光微动,他问盛初时:“那你呢,分遗产的时候你最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啊,”盛初时眨了眨眼睛,“钱够用就行,以后我们还能自己赚,我最想要你,只想要你,你给不给啊?” 盛长青垂眸轻笑:“真的只想要我?” 盛初时被他的笑声撩得心痒难耐,弯腰趴到了盛长青的身上,抱住了他的胳膊:“哥,我怎么没早点发现我这么喜欢你呢……” 盛长青揉了揉他的头发,对盛初时的每日例行表白他已经习惯到淡定了,抱着人认真亲了亲:“嗯。” 盛初时觉得不够,贴着他主动回吻他,伸出舌尖描摹着盛长青唇线的形状,盛长青的五官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张性感的薄唇,怎么亲都不够。 盛长青再次低笑了一声,抱着人起身回了房间里去。 第六十四章 新的一年到来,盛氏也终于赶在新春之前迅速完成了资产出售,旗下支柱产业金融和房地产分别以令人瞠目结舌的天价数字转让给了赵氏和粤省的康乾集团,剩下的资产也通过或打包或拆分的方式转手出去了大半,偌大的盛氏一夕之间资产缩水竟是高达了百分之七八十。 盛氏内部更是动荡不断,股东大换血,盛富康和盛长青将手头的股份全部转让了出去,同时从盛氏辞职,盛家几代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帝国改旗易帜更换了名字,盛氏这个招牌彻底成为了过去式。 盛长青从盛氏辞职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他并不在意盛氏,只想要钱。至于盛富康,一个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人,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在各种转让文书上盖上手印而已,至于是不是本人意志,并不重要。 三月天气渐暖的时候,盛富康终于在众人复杂各异却又有微妙雷同的期盼心情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灵堂之上唯有卫雪柔带着儿子哭得最为真情实切,盛初时冷淡地斜眼看他们,心中好笑,这对母子能到今天还留在盛家,不过是他们之前一直懒得与之清算而已,还真在做着分遗产的美梦呢。 盛富康的葬礼结束后遗产律师才终于在某些人的翘首以盼中出现在了盛家大宅,卫雪柔双眼放光,激动地攥紧了儿子的手,盛初时嗤笑一声,贴到盛长青耳边小声问他:“哥,一会儿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嗯。”盛长青淡定地喝茶,轻拍了拍他的腰。 冷清了许久的盛家大宅里又一次聚满了人,盛家人多,除了他们这些本家人,还有旁支的,盛富强一家子都进了监狱是没指望了,但那些堂表亲家的还都想着能分一杯羹呢,盛富康虽然把公司的股份都卖了但他还有钱啊,光是卖股份的这些钱就够叫人眼红的了,更别提他名下那数不清的各种固定资产。 例行的程序过后,遗产律师开始宣读遗嘱,除了早就心中有数的盛长青和盛初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盛富康的遗嘱确实没有忘了那些旁支,每家分了一些东西,与打发叫花子基本无异,为的只是堵住他们的嘴,后面对子女的财产分配才是重头戏。 盛富康名下所有遗产包括现金和固定资产全部平均分成三份,分别给盛思嘉、盛启丰和盛晏三个人。 卫雪柔瞬间面无血色,尖叫出声:“怎么可能!” 她猛地站起了身,指着桌上的遗嘱大骂道:“这是假的!你们是哪里来的骗子?!我要报警!富康的遗产怎么可能不给我和少安!” 盛富康的遗产不但没有她和儿子的份,连之前给她和儿子的几间小公司的股份和资产都要收回分给其他人,这是卫雪柔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她太过激动,倒是忽略了除了她和盛少安,盛长青也一毛钱遗产都没有分到。盛富康从前给老婆子女的那些东西,不论是股份还是房产,全都没有做过变更登记,随时可以收回。不过盛长青那里是个例外,他手里的股份是他这些年为公司打拼的辛苦回报,盛富康也深知不给马吃草别想马能跑的道理,所以给他的股份是一早就真正转让给他了的,盛长青收得心安理得,也卖得也心安理得,至于盛富康的其它遗产,他则都没有兴趣。 卫雪柔还在激动地大声质疑着,其他人也都有些懵逼,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遗产律师低咳了一声,取出了另一份资料来,在桌子上一字排开:“这里是五份亲子鉴定结果,分别来自盛富康先生和盛长青先生、盛启丰先生、盛思嘉小姐、盛晏先生以及盛少安小先生五人,其中只有盛启丰先生、盛思嘉小姐和盛晏先生三人是盛富康先生的亲生子女,遗产的分配就是盛富康先生本人的意思。”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比起盛少安这小子是卫雪柔红杏出墙生出的野种,显然盛长青的身世更叫人惊讶,所有人怀疑打探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盛初时下意识地握紧了盛长青的手,盛长青淡定地回捏了捏他,沉声道:“我接受这个结果。” 卫雪柔再次尖叫出声:“我不接受!这是假的!你们伪造的!我要告你们!我一定要告你们!” 盛思嘉冷淡扫了她一眼:“你想要告谁?” “是你!你做的是不是?!是你伪造了遗嘱!” 盛思嘉冷笑:“你儿子亲爹还在监狱里蹲着吧?你要不要进去陪他?当初盛初时的死似乎还没跟你们算吧?” 卫雪柔被呛得一张脸胀得通红,见其他人听了这话都像看杀人犯一样看向了她,顿时又气又恨,盛初时的死她还真没参与,她也是在刘文涛进去之后才隐约知道了这事,但被盛思嘉当众揭穿自己和刘文涛的丑事到底还是心虚了,视线再一扫,忽然瞥见盛长青冷若冰霜的目光,脊背无端地开始发凉,嘴巴张了张,最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儿子灰溜溜地走了。 她其实应该庆幸,她之前对盛初时的死一无所知,否则她的下场就不是身无分文被赶出盛家这么便宜了。 被卫雪柔这么一闹,原本还因为分得太少而心有不忿想耍赖的旁支似乎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全都歇了心思。遗产律师把手头的资料分给有资格继承遗产的人,只要签下字,就能拿到钱,不多时,所有人便都把名字签好了,不管怎样,盛思嘉几个吃肉他们也喝了口汤,也算可以了。签完字,众人放松下来又说说笑笑了起来,至于刚刚去世的盛富康,谁还记得他。 分完遗产没多久所有人就都走了,闹哄哄的盛家大宅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盛思嘉和盛启丰也离开了,最后只剩下盛长青和盛初时两个,家里已经没有了佣人,东西也都搬空了,这栋大宅子无论是盛初时还是盛思嘉和盛启丰都不想要,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决定卖掉,下午中介公司就会过来收房。 盛初时站起身,拉住了盛长青的手:“我们再到处转转吧,最后一次了。” 他在这里出生、长大,也在这里认识了盛长青,虽然如今物是人非,过往那些记忆却会一直都在。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那天我刚睡了午觉起来,妈妈抱着我下楼来,你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妈说你是我哥哥,让我叫你。” 盛初时沉浸在回忆里,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小时发生的事情他竟然还记得。盛长青看着他,目光温柔,他也记得,当时那个趴在母亲肩头,好奇打量着自己奶声奶气喊自己哥哥的孩子,其实一直都在他心底。 盛初时叹气:“你小时候真不好接近,怎么都不肯搭理我。” “是我的错。”盛长青没有辩解什么,那个时候他刚被接回盛家,对这个家充满了排斥和警惕,即使觉得面前这个弟弟很可爱,也本能地不想靠近他。 盛初时早就不介意这个了,轻轻哼了哼,拉着他的手去了外面转悠:“变成庄晏被接回家来那天,我最担心的就是碰到你,结果那天刚来没多久你就回来了,我当时冷汗都出来了,明知道你不可能认出我来,还是紧张。” 盛长青微微挑眉:“我有那么让你害怕吗?” “啊,我当时觉得你是最大的疑凶啊,你说你做人多失败,所有人都这么怀疑你。” 盛初时做了个鬼脸,其实这事他一直都觉得有些对不起盛长青,盛长青倒是无所谓,好笑地摇了摇头:“我当时见到你挺惊讶的。” “惊讶什么?” 盛长青圈起手到嘴边轻咳了一声:“酒店。” “噢……”盛初时拖长了声音,原来他刚回家盛长青就认出自己是他睡过的那个了,这么说来还确实是尴尬,想想盛初时忽然又笑了一声,“哥,如果庄晏只是庄晏,你会喜欢上他吗?” 盛长青微蹙起眉:“为什么会这么问?” “你睡过他,会因此对他产生别样的感情吗?” “不会,他是他,你是你,我分的很清楚。” 盛初时心中高兴,他就知道盛长青不是那种睡一睡就当真的人,果然还是因为他是盛初时:“那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怀疑的?” “你回家的第二天。” 盛初时有些诧异:“那么早?为什么啊?” “因为一碗海鲜面。” 盛初时:“……”他吃海鲜面喜欢加两大勺醋,只因为这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把自己给暴露了,不至于吧? “还有你的神态、表情,很熟悉。” 盛初时笑出声,然后又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我天天陪着爸……盛富康,他竟然都没有认出我。” “他不会往那方面想,即使有怀疑也会自欺欺人。” “不说这个了,”盛初时抬手拉住盛长青的衣领,欺身过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哥,你一分钱遗产都不要,现在身家还不如我吧?以后是不是该我养你了?” 盛长青轻眯起眼睛,勾了勾唇角:“如你所愿。” 第六十五章 盛富康下葬的第二天,盛长青收到了刘文涛从看守所里递出来的消息,说想要见他一面有话跟他说。 盛长青本不想搭理,但刘文涛的意思只要他肯去就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给交代了。刘文涛身上背了不只一条人命,只是都没有证据,他要是肯自己招认那是再好不过,所以犹豫之后盛长青还是抽空去见了他一面。 盛初时跟着一去了,他其实也很好奇,刘文涛到底还有什么想跟他们说。 几个月不见,刘文涛的身上已经半点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他胡子邋遢脸上满是道道沟壑,目光浑浊死气沉沉,看着竟似老了二十岁。 见到一同前来的盛初时,刘文涛似乎并不意外,他舔了舔干燥发裂的嘴唇,哑声问道:“能给支烟吗?” 狱警就在一旁守着,他们自然不会理会他的要求,盛长青不耐皱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文涛抬起眼睛,目光从盛长青和盛初时身上一一扫过,落在盛初时身上是顿了顿,问他:“那晚找到姜晓慧质问她的人是你?” 盛初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姜晓慧都被你杀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刘文涛笑了一下:“我本来还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积极追查盛初时的死因,刚才看到你就明白了,姜晓慧嘴里形容的那个人跟你非常像,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姜晓慧和盛初时电话里说了什么?你那个时候不是还没回盛家吗?” “或许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盛初时扯开嘴角笑了一下,“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我不告诉你。” 刘文涛轻哂:“不说算了,反正也不重要,我叫你们来,不过是想找人说说话,这些事情憋在我心里二十年了,终于可以说了,只要我把想说的都说了,你们想知道的我也都会跟警察交代,反正杀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也是杀,没太大区别,盛富康都死了,我大仇已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要报什么仇?”报仇?刘文涛还跟盛富康有仇吗?盛初时下意识地看向盛长青,盛长青微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 刘文涛双手用力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凸起,浑浊的眼里泛起了红血丝,表情扭曲格外的狰狞,咬牙切齿道:“当然要报仇!我二十岁就成了盛家的司机,专门负责帮盛富康开车,那个时候我太天真,一心感激着盛富康给了我这么份体面的好工作,在一次交通事故当中拼死救了他替他受了重伤,从此盛富康对我另眼相待,资助我去念书后来还让我进了公司,我那个时候简直把他当成了再生父母,加班加点的工作想要回报他想要更上进一些,但是这个畜生,却趁着我不在,强奸了我的老婆。” 刘文涛说着眼里滑过一抹极致的愤怒和悲凉,又继续道:“慧珍是我青梅竹马的妻子,我们十几岁就在一起了,她就是我的命,可盛富康那个畜生却对她起了色心,我一直不知道,慧珍也不敢告诉我,后来她怀了孕,我高兴坏了,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男人,她生了一个女儿,我视若珍宝,但是我们的女儿两岁大的时候,一场车祸夺走了慧珍的命,我在她的遗物里发现了她写的遗书,她是自杀的,她一直被盛富康威胁多次被他强奸,女儿也不是我的,是盛富康的种,她抱着女儿一起冲向了路上的车子,她死了,那个孽种却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盛初时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盛长青显然也想到了,轻拍了拍他桌子底下的手,刘文涛看着他们,诡异一笑:“你们都猜到了是不是?没错,姜晓慧就是那个孽种,她是盛富康的种,我骗盛富康说她也死了,把她送去了孤儿院,又在背后一直资助她,就是为了让她为我所用。后来盛富康遇到了一起绑架案,当时我跟他一起被人绑走了,本来我想着他要是就那么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不过他命大,绑匪讲信用,拿了钱就放了我们,于是我便又演了一出舍身相救的戏码,让他彻底把我当成了心腹,从此这十几年跟在他身边一路平步青云,为的就是找机会找他报仇。” 盛长青冷声道:“你要报仇直接冲着他去,为什么要对盛初时下手?” 刘文涛耸了耸肩:“我本来可没压根打算对那个纨绔少爷下手,是盛富康自己送上门来的机会,他看了盛初时他妈的日记本怀疑自己头上帽子的颜色,要给儿子女儿做亲子鉴定,我就顺水推舟,把盛初时和盛少安的鉴定报告给换了,他一看果然气狠了,连犹豫都没有就让我想办法抹去他这个毕生最大的耻辱,要怪你们只能怪他这个做爹的心太狠。” 果然是这样,他的报告是和盛少安的调换了,盛初时发现自己面对这事已经足够淡定了,心头竟是连丁点起伏都不再有,只觉得恶心:“你不是把你老婆当成命吗?怎么还跟卫雪柔乱搞?还搞出个野种来?” “那个女人算什么!她连慧珍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刘文涛恶狠狠道,“我就是故意的!盛富康睡我老婆让我养野种,我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自身!也让他尝尝这样的滋味!” 盛初时心中不屑,刘文涛真要想报复盛富康哪怕跟他你死我活同归于尽这么多年都有的是机会,还让人高看一眼,他却没有做,反而借着报仇的名义蛰伏在盛富康身边心安理得地给他做走狗享受荣华富贵,甚至帮着盛富康杀人,他其实根本不值得人同情。 盛长青皱眉:“你让姜晓慧接近盛初时也是故意的?” 刘文涛一脸得意洋洋:“是啊,兄妹乱伦不是更有趣吗?这都是盛富康那个畜生的报应!我本来还打算让她去勾引你盛长青呢,可惜你太难接近,她只勾住了严欢那个废物。” 盛初时:“……”他是不是应该庆幸姜晓慧在他面前装得太清高清纯,他们俩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否则这事估计真要成心理阴影够他恶心一辈子了。 盛长青沉下目光:“严欢的死跟你有关吗?” 刘文涛不在意道:“他就是个怂货废物,为了钱跟着盛与麒私底下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胆子又不大,后来大概是发现了盛与麒他们在贩毒怕被牵连想要抽身跟盛与麒一刀两断,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我只要跟盛与麒说严欢想出卖他,自然有盛与麒帮我收拾他好叫他做我的替死鬼。” 这倒是和他们的猜测差不多,严欢的死果然是跟盛与麒他们有关,不过盛与麒父子几个贩毒已经难逃一死了,就算多背上这一条人命也不差多少。 盛初时已经不耐烦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冷声问道:“你要说的事情说完了吗?” 刘文涛轻眯起眼睛:“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盛初时嗤道:“你叫我们来无非是不想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想要跟我们控诉盛富康的罪行,可盛富康都烧成灰了你说这些给我们听还有什么意义?盛富康做的那些事情……他都能杀自己亲儿子了其他事情还有什么好让人意外的?至于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你有再多苦衷借口也都没用,你跟盛富康不过是一丘之貉。” “我不是!你们凭什么把我跟盛富康那个畜生相提并论?!”刘文涛激动地反驳。 盛初时不以为然:“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事情你找谁去,盛初时可不欠你的,你要报复盛富康又为什么要帮着盛富康杀无辜的人?还有姜晓慧,她好歹也是你养了这么多年的吧?就算你对她一点情谊都没有先是把她当成杀人工具后来又干脆杀她灭口,是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她怎么说也是你心爱的女人生的。” “他们无辜什么!他们身上流着盛富康的血他们就不无辜!姜晓慧是慧珍生的她就更该为我做这些!这是她欠我的!” 不可理喻,盛初时站起了身,示意盛长青:“走吧。” 他们走出房间门,身后响起了一拳砸向桌子的声响,随后是刘文涛带着哭腔的低吼声,盛长青揽过盛初时的肩膀,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从看守所里出来,盛初时终于放松了下来,叹气道:“他真是每一天都在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盛长青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捏了捏:“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盛初时尴尬地低咳了一声:“我跟姜晓慧没什么的……唉,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盛长青侧过头:“不敢什么?” 盛初时垂下眼睛含糊道:“不敢再胡乱招惹人,不过本来也没机会了……” 他现在被盛长青套牢得死死的,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沾花惹草招惹这种烂桃花。 盛长青的嘴角牵扯开一抹淡笑:“知错能改就好,走吧。” 第六十六章 四月初,盛思嘉收拾行李飞往欧洲,盛初时和盛长青去机场送她。 盛思嘉这个时候过去正好赶上那边春季开学,她选择念的专业是珠宝设计,说将来想往这个行业发展,盛初时终于放下心来,无论她以后是不是真的能做出成绩来,总比之前在娱乐圈里瞎混浪费时间得好。 “你别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担心我,你别忘了你现在比我还小,在外面我是姐姐你才是弟弟。”盛思嘉笑着抬手捏了捏盛初时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庄晏这副长相太嫩,莫名地让人看了就想欺负,盛初时他装得再成熟都没用。 盛初时受不了地拍开她的手:“总之你记着去了那边就好好念书,别成天想着玩和谈恋爱,就算要谈恋爱也得擦亮眼睛。” “哦,”盛思嘉拖长声音,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帮她办登机手续的盛长青,意有所指地问盛初时,“那你呢?谈恋爱有没有把眼睛给擦亮了?” “我什么时候谈……”对上盛思嘉眼中的揶揄,下意识想要否认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盛初时讪笑了一声,“你知道了啊。” 盛思嘉打量着他,眼中笑意退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跟他是来真的?” “嗯……你怎么发现的?” “你们俩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又不是瞎了。”她在娱乐圈里混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同性恋当真见怪不怪,而且盛长青和盛初时虽然没有对外宣扬,但也没有遮掩,那些互动时的小动作和眼神,想要让人装作没看出来都不行。 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搅和到一起去,盛长青和盛初时? 盛初时有一点心虚:“你知道就知道了吧,我们也没想瞒着,本来就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 盛思嘉皱眉:“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我失踪之前,也挺久了,盛长青他真的对我挺好的,我也喜欢他,你就别操心这事了啊。” “……他不要遗产当众让人说出他和盛富康没有血缘关系,为的就是这个吧?这样就算你们在一起了别人也不能说你们什么。” “嗯。”虽然盛长青并没有明着说过,但盛思嘉能想到的事情盛初时又怎么会想不到。 盛思嘉无言以对,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以前明明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快,怎么突然就跟男人谈起恋爱来了。” “以前是以前,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不能有点改变嘛,而且盛长青真的很好啊。” “哪里好?”盛思嘉横看竖看都觉得盛长青这人除了长的还不错真没什么优点了,跟他谈恋爱真的不会闷死吗? “长的帅,有本事,还温柔体贴,”盛初时灿烂一笑,“极品啊。” 当然还有器大活好,这句他没说。 盛思嘉默默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才是真的瞎了。” “爱情使人盲目,”盛初时拍了拍盛思嘉的脑袋,“以后你就懂了。” “滚吧。”我这辈子都不想懂。 进关之前,盛初时最后和盛思嘉拥抱了一下,盛思嘉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哥,你以后要好好的啊。” 盛初时心头微酸:“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盛思嘉放开了他,又看了一眼盛长青,犹豫道:“大哥……你以后对我哥好一点。” 盛长青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 走出机场,盛初时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停机坪,叹气道:“以后就真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盛长青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盛初时下午没有课,跟着盛长青去了他的公司。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盛长青压根就不是他以为的需要靠他来养,这间盛长青持股过半的互联网公司成立已经有五年,业绩蒸蒸日上,在业内已是小有名气,公司的另一个大股东是顾冬,有这位太子党在,未来发展不可小觑,之前盛长青只是没有亲自参与过公司的管理,钱却没少赚。 盛初时也有自己的资产,那间杜莉化妆品公司已经完全转到了他的手里,盛长青帮他请了人代为经营管理,等到他毕业就会交还给他,所以他同样不需要靠盛长青来养。 盛初时觉得这样很好,这样他们才能完全平等毫无负担地在一起。 盛长青的公司在市区最繁华的CBD商圈里,大手笔地在位置最好视野最开阔的写字楼里租了五层楼做办公地点,站在盛长青的办公室里,拉开窗帘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城中河,也算是种享受。 盛长青处理工作,盛初时占了他偌大办公桌的一个角落,安静地做作业。 他之前有大半年没有去学校,虽然通过网络课程和自学勉强能跟上进度,但国内的有些课程比他当初在国外学的还要难一些,想要如期修完学分顺利毕业依旧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盛初时写着作业卡了壳,然后便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偷偷打量起坐在对面认真工作的盛长青。 都说男人专心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盛初时十分赞同这句话,此刻的盛长青就非常的吸引人,他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让盛初时看得移不开眼睛。似乎是察觉到了盛初时在看自己,盛长青的视线转过来,温声问他:“怎么了?” 盛初时笑了一下,忽然站了起来,爬上了桌子,欺身到盛长青的面前,在他略微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亲吻。 盛初时笑着舔舔嘴唇:“好甜。” 盛长青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别胡闹。” 盛初时哼笑:“哥,我发现我最近长高了一点,你没觉得吗?” 庄晏这具身体还不满二十,长高是很自然的事情,他前两天量了量,身高已经有一米八了,超过盛长青估计没戏,但努力努力超过自己之前的身高还是很有可能的。 “觉得,怎么了?” 盛初时又往前凑近了一些,贴到盛长青耳边低语:“哥,等我长到你这么高这么壮的时候,我们的上下关系是不是应该调过来啊?” 盛长青轻眯起眼睛,伸手用力一拉,毫无准备的盛初时一声惊呼栽进了他的怀里,桌子上盛长青原本正在看的文件也被他的手带着扫落下去,盛长青炙热的唇舌覆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记缠绵深吻。 喘着气分开时,嘴角牵扯开晶亮的唾液,盛初时又舔了舔,闭起眼睛轻笑:“干嘛?你不同意啊?” “等你长到了再说。” 盛初时也只是随口逗趣,这码子事情他其实压根不在意,在下面他一直挺享受的:“你要是在古代肯定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盛长青声音低哑:“那你是什么?魅惑君上的妲己?” 盛初时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干脆闭了嘴,贴上去继续亲他。 半个小时后,盛初时又被按回了座椅里继续写作业,心思却更加乱了,时不时地偷瞄盛长青一眼,再搞点小动作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盛长青不再搭理他,只在盛初时闹腾得厉害了时才敲一下桌子让他安分点。 盛初时干脆放下了笔,双手垫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盛长青很无奈:“你到底想做什么?” 盛初时笑着眨了眨眼睛:“不干嘛,就看看你,你继续工作,不用理我。” 盛长青的工作一直到入夜才结束,盛初时磨磨蹭蹭了许久的作业也终于写完了,他打着哈欠站起身,原以为已经可以走了,盛长青却忽然关了灯,盛初时疑惑看向他:“怎么了?” 盛长青牵着他的手走到窗边,小声提醒他:“你看。” 窗外一栋连着一栋的写字楼外墙原本没有规律的灯光忽然一起变了颜色,蓝色为底点缀着银色星光连成一片灿烂星河,再然后万紫千红的灯光组成一朵一朵的绚丽花朵,在星河中交替绽放开来。 盛初时微微瞪大了眼睛,震惊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盛长青在他耳边低笑:“你不是说想看放烟花吗?” 前几天盛初时忽然说想要看放烟花,但城中不让放,盛长青提议带他去城外看,盛初时不乐意,他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上心,没想到盛长青却记在了心里,还用这样的方式给他准备了一场特殊的烟花秀。 这一场烟花秀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当最后一朵烟花消失在星河中,大楼外的灯光恢复原状,夜色也重新归于平静,盛初时才垂眸轻笑了起来:“哥,你怎么这么浪漫啊?” “喜欢吗?” 盛初时诚实地点头:“我要是个姑娘,一定哭着喊着嫁给你还要给你生猴子。” “你喜欢就好。”盛长青从身后轻轻拥住他。 盛初时靠在他的怀里身体往后仰,抬起头看向真正的夜空,这里看不到星河却有一轮弯月挂在天边,他笑着呢喃:“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都喜欢。” 盛长青低下头,在他的颊边落下一个轻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