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般人连着工作超过60个小时,基本上就已经见不得人了。 盛斌只是看起来稍显疲惫。 临时接到接待任务,级别还是元首级,整个外交部秘书处忙的鸡飞狗跳,他这个首席秘书是首当其冲,对方提出的外交注意事项条条框框的搞得人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把准备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所有人在办公室的时间已经破了60小时的记录。 “我靠!再这么下去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从我到了秘书处,李哥你已经想死好几百次了……”于峰对李肃的吐槽多数时候都是无意识的,明明每次话一出口就后悔,偏偏每次都搂不住。 果然,本来脸色就极度难看的李肃斜靠在沙发上瞪了于峰一眼:“你小子是发言稿抄少了是吧?” 女同事在得到特赦令之后都以迅雷难掩之势飞奔回家了,毕竟接下来的接待任务还要顶上,总不能一个个都跟被压榨的苦命劳工一样出席外交会议,只留下他们几个单身汉的光棍回不回家都差不多,干脆节省点时间一会儿利用办公室换套公事西装得了。 一副粗糙的脸皮,搓几遍还是那张脸。 盛斌一直站在窗边抽烟,屋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活像尸体。他一根烟抽完了终于稍微扯了扯早就松开的领带:“行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不回家也别可劲儿的折腾办公室,上星期刘部还在会上点名说咱们这边活像垃圾回收场,歇好了记得都收拾一下,就10个小时。” 简单交代了两句,盛斌拿过旁边的大衣就要走,李肃在后面紧跟着叫了一句:“头儿你要回去啊?” 盛斌家是他们这里头最远的,与其回去折腾一下还不如省了这点时间多睡一会儿。其他人好歹还想尽一切办法偷懒缓了两口气,盛斌真的是忙的连厕所都没时间上。 不过李肃这句话没能留住盛斌,前面的男人走得头都不回。看着他的背影于峰感慨摇了摇头:“头儿简直帅死了,永远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忧郁……” “屁!” 刘希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他那是累的面部神经失调,面瘫了。” 跟盛斌从大学认识到现在这儿多年,那家伙到底什么德行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事实上,也只有刘希敢这么人前人后的说盛斌。在大部分人眼中,盛秘书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种让人仰望的神秘感,刚被分派到外交部就被钦点为访美任务的随团秘书,在秘书处六年就坐上首席。坊间不少热议的发言稿都是出自他的手,犀利缜密的风格在外交活动中没少被人提及。 而且人前人后永远冷静自若,脸上基本山写着靠谱两个字。 于峰就是因为盛斌才主动要求被调过来的,虽然这个理由让全办公室的人耻笑了将近一个礼拜。 “刘哥,你跟头儿这么熟,你见过他家人么?” “废话。”刘希已经快睡着了,不怎么用心的嗯了一声:“他妈是我干妈。” “那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自己家里的事呢?好像连电话都很少接……” 象他们这种光棍儿偶尔经常也难免家人“查岗”,盛斌除了工作之外似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刘希因为于峰这句话终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说你啊……”他笑了一下:“不想死的话,最好对别人的事儿少打听,尤其是盛斌的。” “看你这么精神之前让你抄发言稿果然是抄少了,接待任务结束再给你一批,省的你太闲!” 李肃也挤兑了于峰一句,然后跟刘希两个人极默契的各自占据一张沙发,闭上眼睛拒绝再浪费力气给于峰这个不着调的二百五。 办公室新人有点尴尬的愣了一下,然后委屈的摸了摸鼻子,缩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也困的睡死过去。 盛斌刚出办公楼就掏出手机,信息文件夹里最新的一条署名是苏业:我在我哥家,给你带了点东西。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整个办公区虽然亮着灯的单位不少,却还是透着一股萧索的冷清,他走到车库取车,然后熟门熟路的往苏式的家开过去。 按门铃按了一分多钟才有人开门。苏式头发凌乱满脸烦躁,直到看见是盛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皱的眉:“你大半夜扰人清梦的毛病有的治没有?” 盛斌连回都没回。 他换了鞋往里走了两步:“苏业给我发短信说有东西给我。” 这句与其说解释更像是交代,苏式不爽甩上门,然后冷笑着晃荡回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他几点给你发的信息?要是他带回来一只母鸡,现在小鸡都孵出来好几窝了!” 晚饭的时候找他,凌晨两点半才露面,外交部的果然是时差惯了。 知道苏式的起床气很严重,盛斌很聪明的继续沉默以对,他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东西呢?” 他对面的男人哼了一声,根本没有起身的打算。 两个人就这么莫名的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苏式先妥协的拖着不爽的气场进到书房,然后拿出来一个盒子:“拿着就滚吧,我出差刚回来就不得清净。” 他前两天一直在欧洲洽谈融资的事,家门都没进就被苏业拽着吃饭,截止于盛斌找上门,他睡了连三个小时都不到。 盛斌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雕件,质材很像是已经石化的木头,掂在手里挺有点分量。 “说是从非洲什么部落的酋长那给你弄的,在我这儿等你等到十点多才走。” 苏式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两口靠在边上,看着盛斌的侧脸:“怎么,就这就感动了?”虽然盛斌面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认识这么多年,苏式对把握这个男人的情绪还是很有心得的。 事实上,只要你够在意一个人,哪怕对方都没察觉到的事,你都会第一时间发觉。 苏式皱着眉看着盛斌颠来倒去看雕件的样子,隐于烟雾之后的眼底神色复杂。 盛斌看够了才把东西小心的又放回盒子里,然后抬头迎上苏式的目光:“你还睡么?” 后者没吭声,表情微妙的吐出一口烟。 “不睡就先别睡了,我接下来有接待任务,又得一个礼拜。” 他话说完就站起脱衣服,苏式泰然自若的欣赏着盛斌一件一件脱衣服的视觉福利,然后看着他直接进了浴室,门都没关。 一根烟抽完了,盛斌也洗完了。 没费事的还围什么浴巾,盛斌怎么进的浴室就怎么出来的,推开卧室的门就看见苏式脱的很干净的坐在床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张脸,只有在偶尔柔和下来的时候,才会特别象苏业。 其实就双胞胎来说,苏式和苏业长的算是很像的了,只差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从小都大难逃双胞胎被迫重叠的人生轨迹,不过成年之后两个人的性格特征越来越清晰,渐渐气场也就差别越来越大,苏式的五官要比苏业稍微硬朗一点,身形也比苏业高大,尤其是坏笑着咬根烟的样子,跟温文儒雅派的苏业有天壤之别。 盛斌上了床就把苏式压在下面,两个人吻了一会儿直奔主题。 从两年前苏式逼出他喜欢苏业这件事,他们就维持这种比较诡异的关系一直到现在。 苏业是直男,这件事从大学他就很清楚的认识到了,所以哪怕是在旁边守了这么多年,盛斌从来没有挑明的打算,这份爱恋难以自拔,他苦于求不得却无可奈何。 但是直男的兄弟却不是直男,苏式简单明了的告诉他自己也是个gay,然后大无畏的表示自己不介意做弟弟的替身,反正双胞胎长得根本差不多,他跟苏业根本毫无希望,不如干脆跟他凑作堆内部消化一下。 这个提议当然相当的扯…… 所以盛斌第一次根本搭理都没搭理就无视了。 直到苏业把自己那个孟加拉国籍的女友带回来介绍给他们,那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之后,盛斌最终屈服于内心长达八年的煎熬。 这种感觉有点象毒瘾,在没有开始的时候,谁都知道碰了就是万劫不复,但是当罪恶的开口被撕开,一切就开始走向混乱,盛斌几乎是无法控制的想要把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痛苦释放出来,苏式这个“替身”,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尤其是熟悉的轮廓在被他进入时所浮现出的短暂失神和沉沦,每多见一次,他就更沉醉一次。 苏式这样的男人根本不适合被人压在下面。 他气势太霸道,人也太凌厉,说话和作风都透着压迫人的强势,但盛斌抗拒不了跟他纠缠在一起时偶尔迷惑的重影,心里很清楚这种事不过是自欺欺人,可哪怕是短暂的安慰也好,他真的需要一个途径来平缓心底的焦躁抑郁。 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揣着彼此的一清二楚的心思,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在一起“炮友”了两年。 ☆、第 2 章 两个人完事儿之后,盛斌靠在床头,有点懒洋洋的看着苏式卧室的阳台。 趴在他旁边的男人刻意强调存在感的哼了一声,然后翻个身:“今天正好是咱们认识的第五年吧?” 盛斌看他一眼。 “五年前的今天,你跟苏业回家,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苏式说的颇为感慨,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忆当年。 而他口中一见钟情的对象只是扬了扬眉,一直缺乏表情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齿:“你这种胡扯不打草稿的风格不进外交部实在浪费人才。” 什么鬼扯的五年前的今天,他就算记不清楚具体日子也还不至于夏天冬天的时令搞不清楚。 “我不进去当然是为了不跟你抢饭碗。”苏式嘿嘿的笑了一下,然后往上蹭了蹭跟盛斌并排靠在一块,用胳膊撞撞他:“怎么样,用了两年了,有没有打算抢购回家珍藏?” “抢购?” 盛斌扬了下眉:“我一直以为你这是属于大减价促销。” 而且是送货上门那种。 苏式一挑眉角:“你知道为什么苏业不可能喜欢上你么?”没等盛斌回答,他自顾自答的接了下去:“因为你这张嘴巴根本是杀伤性武器!” 永远会在最不合适的场合说最不合适的话。 又进入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尴尬,严重缺觉又被折腾了半宿的苏式扯了一把被子准备去见周公,至于旁边的盛斌,留不了多久大概就要走了。 滚了两年床单,却没有一起过过一夜。 盛斌看着苏式光裸的后背,然后眯起眼睛。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式不行。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苏家兄弟都是很吸引人的那种,风格不尽相同,魅力却各有千秋。早就知道苏业不可能被人改变或者影响,也早就知道他投入进去的感情是完全无望的,就连他自己有时候都疑惑过,既然脸反正差不了太多,为什么苏式没办法让他转移掉对苏业的感情。 不过感情这东西本来也没什么道理。 在他尝试了无数次靠理智去克制都宣告失败之后,他也就放弃了。 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能遇到一个人让他从这种难堪的境地之中解脱出来,在那之前,他也只能这么扛着了。 休息了一会儿起来穿衣服,盛斌怕睡起来精神恢复的没那么快索性也不睡了,“活动”了一下现在状态还行,他又洗了个澡,然后临走的时候带上门。 苏式家里的钥匙给过他好几次,但是他从来不肯要。 这段关系本来就太过危险,接触的越多越复杂,他宁愿将明显的分界划开,对他对苏式来说都好。 接待任务正式开始的时候,盛斌基本上是不跟工作外的任何人联络的。 需要跟进处理的事情太多,他也根本没心思去搭理其他事。 所以苏业难得回国三天,却连一顿饭都没吃上就走了。 等盛斌这边的事都忙的差不多了,苏式才告诉他一年一次的鹊桥会提前散场,苏业又回孟加拉了。他是国际救援组织的办事员,每次回国都超不过一礼拜。 虽然其实没到一年一回的地步,苏式还是管这种常年分隔两地的兄弟关系叫鹊桥会。 “苏业走了我还在,要不要出来喝杯东西?” 电话里听出盛斌不太高的情绪,苏式好人做到底的又抛出了橄榄枝。 不过盛斌那边却没领情:“算了,我回家洗个澡睡一觉,这段时间快忙傻了。” “你这样睡肯定得睡到饿死。”苏式把最后一封邮件发送出去,然后收拾东西:“我二十分钟到你家,你先洗澡吧,我这两天过去陪你。” “不用吧?”盛斌皱了皱眉:“你现在都开始兼职保姆了?” “保姆?”苏式刻意扬高的声音里酝酿着让盛斌有不好预感的危机,果然,下一刻苏式冷笑一声:“我这明明是饲养宠物的成本投资。” “算了,随便你!”知道改变不了苏式的想法,盛斌也不再纠缠了,他挂了电话去洗澡。 等他洗完澡,苏式也刚好到了。 他家门口的门铃被按的惊天动地,盛斌是皱着眉去开的门:“这个门铃要是再坏了,我就把你拆了挂在门口当闹铃。” 明明长的也不算粗狂,动作非要搞的这么野蛮。 简直象没进化的。 苏式对这种程度的挤兑已经没什么反应了,他驾轻就熟的挺进到厨房拉开架势,买的菜什么的堆了一桌子。 “不想再换门铃就把钥匙给我,我跟苏业差的这一分钟就差在温柔细胞没匀点给我,这事儿真不怨我。” “你还真是生命不息,登堂入室之心不死。” 为了拿到他家门钥匙苏式什么花样都用尽了,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盛斌其实想不通苏式到底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执着。 他甚至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吸引对方:“苏式,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事。” 靠在厨房门边擦着半干的头发,盛斌这话题也提过无数次了:“就算我对苏业死了心,咱们两个也不合适,你别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要能改变什么,五年的时间足够了。 这话题明显不讨苏式喜欢,他刻意无视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身:“是不是浪费你说不管用,到了我觉得不值得的时候,我肯定会放弃。” 苏式对做菜其实没什么天赋,不过一片诚意盛斌也不至于嫌弃,等苏式勉强折腾出两道菜两个人凑活垫了一点之后,盛斌实在扛不住的表示想去睡觉。 “去吧。”苏式扬了下下巴:“有事儿叫我就行。” 盛斌其实还是想劝苏式回去,但是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进卧室了。 然后这一睡,就睡了十个多小时。 他躺下的时候是八点,醒过来是清晨七点,卧室外面苏式在打电话,刻板的语气跟平时跟他们混在一起没个正经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太想出去对着苏式,盛斌干脆打开电视开始看新闻。 从政治切换到经济再发展到娱乐圈,不同的主播却没报出几件好事儿,盛斌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又小眯了一会儿,然后卧室的门就被敲了。 “醒了就起来吧,一起下去吃早饭。” 苏式大概是听见他开电视的声音了,人没进来但是态度很确定。 盛斌有那么短暂的瞬间感到有些厌烦,然后缓了缓才睁开眼,随便套了件T恤晃荡出卧室:“跟你无论是做情人还是朋友压力都太大了。” 逼得人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 苏式倒是没想到他一大早开口第一句就是这种话,愣了一下,然后扬起眉:“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有起床气?” 他对面的男人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有。” 盛斌住在外交部的宿舍区,楼下就有食堂。虽然苏式从第一次跟盛斌在这里吃饭就一直在嫌弃食堂的饭,不过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在这里解决民生问题。苏大公子的饭偶尔吃一顿还凑活,次数频繁了一样存在一定的危险。而盛斌又是一个极不喜欢饭店的人,多数作为陪客的苏式也只能客随主便。 吃饭的时候,盛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我想去趟孟加拉。” 他说完苏式愣了一下:“去见苏业?” “嗯。” 盛斌点下头:“想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他挺好的。” 苏式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下个月还回来呢,你用不着特地过去一趟吧?”只是错过了一顿饭而已。 虽然他很了解盛斌对苏业的感情有多深,但是每次到这种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心底的那股暴躁。 甚至,有时候他会衍生出一种盛斌是故意的错觉。 气氛因为两个人各自的心思而变得有些僵硬,等盛斌手里那碗粥喝完了,苏式才把心头窜上来那股火给压了回去:“你过去也没用,苏业说过他要去参加什么论坛,不一定在孟加拉。” “那回头我问他吧。” “你非要去?” “嗯。” 盛斌依然是那张面瘫的脸:“正好有假期。” 苏式觉得咬在嘴里的馒头一种很诡异的味道,他不爽的哼了一声:“你这叫自讨苦吃。” 苏业的女友也在那边,盛斌过去只能做电灯泡,还是内心纠结苦逼外表面瘫牌的那种。 不过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 盛斌从最初就是这种行事风格,这么多年完全没变。 别以为面瘫就不会疯了,最多疯的比较有伪装性。 不过盛斌出国也没有说的那么简单,职业的缘故他出去都是随着出访的任务一起凑个人头,等具体安排下来,也是两周之后了。 苏业那边听说他要过去显得挺高兴,论坛已经结束了,盛斌到的时候,他正好回去。 其实大学的时候,苏业和盛斌是同学,只是毕业了之后两个人选择了不同的路,用苏业自己的话说,他希望能真正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哪怕这些在相当一部分人眼中其实才是真正没有意义的。 但是因为苏家是家族产业,在他们父母因为意外过世时候,苏式跟苏业详细的谈过一次,了解了弟弟的志向,最后是苏式选择放弃了自己之前的专业出国留学企业管理,回来之后正式接管家里的公司。 用苏式的话说。 “每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弟弟背后,都有一个甘当事业保姆的哥哥。” 而且平时各自忙的晕头转向,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 这次盛斌打电话给苏业自己要过去,没解释是要过去干嘛,而苏式没隔几天也给苏业打了通电话,也要过去。 不过他的理由就正当的多:“你哥我感应到你想我了。” 兄弟爱,多冠冕堂皇。 ☆、第 3 章 盛斌下飞机是苏业亲自来接的,看见他穿着公制风衣就忍不住笑了:“你现在穿着这身来这儿可真是不太明智。” 孟加拉前段时间刚遭遇暴雨,整个国家现在都几乎泡在水里,盛斌这身行动会很不方便。 因为环境不是特别好,这一路开的也特别慢,苏业上次看见盛斌感觉都在半年前了,这次回国没见到他也觉得有点遗憾。常年在国外,偶尔会特别想念朋友和家人。 “你这次过来是来公干的?” “不算是。”盛斌把风衣脱掉放在旁边:“也是过来看看你。” “这语气跟我哥真像。” 苏业笑了一下:“不过也真巧,我回国没凑齐人,在孟加拉竟然能赶上聚一聚。”他这句话里的信息让盛斌愣了愣:“苏式也要过来?” “嗯,他之前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就到,孟加拉这边发大水你们倒是一个个都来的挺勤。” 之前叫都叫不动。 盛斌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去接苏业的话,他脑海中完全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苏式那种特有的挑衅笑容。如果他对苏业这么多年的感情被称之为执着的话,苏式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就只能用凶残来形容了。 “对了,我送你那个木雕你收到了么?” “收到了。” “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对这些特别感兴趣,正好上次去开会的时候看到,人家酋长就送我了。” 苏业做这行,有时候经常要到处飞,而且去的都不是太发达的地方,各方面条件都跟不上。 不过千金难买人乐意,他愿意,什么都不是问题。 盛斌私下话就不是太多,苏业介绍孟加拉的风土人情时他就沉默的听着,车窗外的景象完全象是另外一个世界,这种无能为力会让人不太舒服。 到了办事处,苏业的朋友帮忙把盛斌的行李什么的拿下来,这车还是苏业现从大使馆借的,用完还要还回去。 “我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这车是用来接你的,后来想想你是翘班出来的,还是不拆穿你了!”苏业笑着调侃了一句,领着盛斌往住的地方走。 从办事处往里就无法开车了,小道只能走过去。 盛斌手里挂着大衣,把自己的行李从苏业手里接了回来:“我过来是跟上面打过招呼的,没事儿。” 苏业给安排的房子根本是一个独立庭院的别墅,盛斌到门口还愣了一下:“不用安排这样的地方,随便一点就好。” “现在商务酒店基本上都满了,因为大水淹了不少地方,我只能先安排你住在我这边,这房子以前是用来做庆典仪式的,孟加拉本地人都不住,后来改造成临时办事处,但是地段偏低,雨水多了就被淹,档案太不安全才挪到外头,我基本上就住在这,外头看着不错,里头设施什么的你别嫌弃就行。” 苏业说的情况比较含糊,盛斌是跟着他进了屋才了解他所谓的外面看着还凑活是什么意思,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家具和能用的东西,空旷旷的屋子中间摆了个地铺,旁边就两个柜子。 “你就住这儿?” 看着完全不像能待人的地方。 苏业从他语气里听出了诧异,有点抱歉的挠了挠头:“要不,我还是给你联系下大使馆那边,我估计那边条件会好一些。” “你住哪儿我就住哪儿。”盛斌的态度很干脆:“东西就放这儿?” “嗯,暂时先放在这里吧,我回头跟图拉娜商量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更好点的住处。主要是我平时都在办事处那边,偶尔回来休息睡一会儿就没那么多讲究,这次也是赶上发水,不然的话……”苏业觉得把盛斌安排在这实在不怎么合适,还在想着有什么地方可以替换。 “别换地方了,我也就待几天。” 阻止了苏业的话,盛斌把箱子靠边放着:“那你平时谁在这种地方,晚上不冷?” 虽然孟加拉的最低气温也没多低,但是感觉这地方完全没有供暖设施。 “就多盖点被子呗!”苏业笑了笑:“我在阵地都睡得着何况只是没暖气的房子。” 盛斌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没开口,他下意识的掏出烟来点了一根,跟苏业一起慢慢走到院子里。 屋里虽然实在不怎么样,外头的景色倒是不错。 尤其是暴雨刚停,空气不是一般的干净。 苏业看着盛斌沉默的样子,只能习惯性的找点话题来聊:“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需要我陪着你逛逛么?还是有工作要做?” “你有什么建议?” “其实孟加拉这边有些寺庙还是很值得看看的,不过这段时间水淹了很多地方,道路什么都还没恢复,你也看的出来,供电都没跟上。” 就连大使馆那边听说也是前两天才刚恢复电力,其他的民宿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盛斌抽了一口烟:“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大水赈灾吧?” “嗯。” 苏业叹了口气:“难民太多了,想做的很多,能做到的却很少。” 很多人都觉得国际救援这种事,是专门救人救物的,其实道理上也确实如此,但是有时候,你真正可以做的和想做的往往有很大出入,每一个决定都下的没有那么轻而易举。 盛斌虽然不在这个系统之内,但是不难想象,他看了一眼院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我下面没什么安排,不如就帮你忙吧,你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你特地飞到这边来做义工?” 苏业笑了笑:“这觉悟也太高了。” “你不觉得我添乱就行,也是体验一下你的生活。” “那行,我也不跟你客气了,一会儿等图拉娜那边的事处理完,咱们一起吃顿饭,下午我带你去办事处看看。” 图拉娜就是苏业的那个女朋友,盛斌见过,一个很普通但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女孩。 想到一会儿要跟图拉娜见面盛斌稍微有点膈应,不过早就知道来了就会碰到面,他也有准备。 把烟掐熄在旁边,他想起来之前苏式跟他说的那句话。 “自讨苦吃……” 这话听着特不爽,却该死的就是事实! 苏业的办公环境没有显得比他住的地方好多少。 虽然设备上看着好了点,但是因为空间并不大,四处堆放的东西凌乱而没有章法。 图拉娜帮盛斌收拾出一个座位:“对不起……这里前两天刚办过一次登记……很乱……”她的中文说的不太流畅,虽然尽力表达了,盛斌还是要连蒙带猜的才能听懂。 苏业在旁边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让她说英语就行,她非要用中文,说对你比较尊重。” 盛斌只能苦笑。 他倒是宁愿图拉娜用英语算了。 午饭苏业找了个还算不错的酒店吃的,不过盛斌从来不喜欢东南亚的食物,只是配合苏业的介绍尝了两口,出门时苏业接到电话说旁晚可能还有暴雨,一时间态度又紧张起来。 “如果继续下雨的话,情况会更差。” 目前他们所能提供的安置场所已经不够了,基本上所有可以容纳人的场所他们都联系过,可是赶不上无家可归的人数增加的幅度。 盛斌在一个小时之内就看着苏业不停的打电话和接电话。 “其实这种事本地政府完全不管吗?求助下使馆这边呢?” “大使馆基本上只会负责在这里的华人或者中国人。”苏业拿着电话表情有点无奈:“大使馆的职权范围也只有这样,孟加拉这边的政府比较敏感,事实上就连我们做事的动静搞大一些,也是会被警告的。” 曾经有一次他们派发物资的时候还被警察扣留了。 至于本地的政府。 很多时候心有余力都不足,何况难民是任何国家都会有的社会产物,管也管不过来。 为了应付晚上可能降至的暴雨,苏业他们又调动了一批帐篷和临时生活物料过来,盛斌帮着处理一些名单和文件的时候,赫然在资助机构的第一栏就看到苏家的公司。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苏式清闲。” 盛斌基本上可以想象的出苏大公子那张不爽的脸。 苏业倒是毫无压力的一耸肩:“他也说了,哥哥赚钱弟弟花嘛,而且确实也是好事。”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苏业心里一直很感激苏式为他做的一切。 父母的离开曾经是苏业无法解开的一个心结,如果不是有苏式这个大哥,可能他都走不出那段日子。 明明是兄弟俩,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心态却截然不同。 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同,让明明是双胞胎的兄弟俩却不太常被人认错。 从午饭之后已经忙到三点多钟,苏业后调的那批物资到了之后,盛斌又跟着帮忙把物资搬到办事处临时的库房。 那密密麻麻的一排锁看的他忍不住扬了下眉。 苏业也挺无奈的:“没办法,这种救援物资的安全性通常都没什么保障。” 哄抢这种事,经常都会发生。 盛斌平时话不多,干活的时候就更少了,办事处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少的多,人手根本不够,一车的屋子也就五六个人卸,整整一个小时才弄好。 然后刚回到屋里连一口水都没咽下去,盛斌他们就听见了电视里发布的雷暴雨警告。 “盛斌,帮忙关窗锁门!” 苏业喊这句话的时候外面街道也是一阵凌乱的骚动,盛斌没想到这边的暴雨是说到就到的,紧跟着苏业一起上二层关窗锁门,等他们回到一层的时候外面雷声已经响了。 震的人心底发颤! ☆、第 4 章 听着窗外不断被刮倒碰撞的尖叫凌乱,盛斌第一次有一种风雨中飘零的错觉。 供电又被切断了,整个办事处黑的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配合着外面的电闪雷鸣,颇有惊悚片的效果。 比起他,苏业他们淡定的多。 “你不用……担心……”图拉娜还试图安慰他:“过去,就,没事了……” 盛斌无声的笑了笑算是表达自己的谢意,视线越过图拉娜看向旁边的苏业,微微皱了下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之前这么想见到苏业。 但是真正见到了,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从大学那时候开始,他就是喜欢跟苏业在一起待着,哪怕大家都不做,光是在一起跟人随便闲扯两句他都觉得心里很舒服。 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也是那时候的事。 从小没有试过这么在意一个人,也没试过这么想跟一个人亲近。 苏式总说理解不了他心底的执念,其实盛斌自己也不是太了解。感情太莫名了,根本无法控制。 反正等他意识到情况脱轨的时候,他已经无力去摆脱了。 也试过一堆人在一起刻意忽略苏业,莫名其妙拉远跟对方的距离,甚至搬出宿舍,宁愿每天通勤上学。结果扛了一个多月,最后受不了的还是他。 用不怎么科学的说法,他这是魔障了。 谁都不行,非苏业不可。 可是,他也很清楚苏业跟他之间不可能。 对方哪怕对他有片刻的迷惑他也会努力一把,偏偏苏业从头到尾没有过半分念头。 就像现在他特意跑到孟加拉陪着他挨暴雨,他也只觉得他是因为公干顺道过来看看哥们儿,玩一圈。 一段感情最悲哀的不是无法解释,而是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 旁边其他工作人员点了烟,弄的盛斌也想抽了,他摸了一下裤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烟被他下午干活的时候抽完了。 “苏业。”盛斌扬声叫了一句:“有烟么?” “有。” 黑漆漆的办公室里苏业有点小心的从一堆杂物中间走过来,快挨到盛斌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怎么样,累不累?” “我在你印象里没有这么弱吧?” 盛斌笑笑:“咱俩以前打球的时候比做这些耗体力。”那时候,真的是一整天一整天的打。 因为苏业喜欢打篮球,盛斌多数都是陪他,不过也因此俩人全都是校队的。 “是啊,如果不是后来选择了这种专业,大概以后会做运动员说不定。” 盛斌比苏业高,打球的技术也比他好,这段一直让苏业嘀咕,他一个陪练竟然水平比他这个篮球狂热症还要好。 不过这大概也就是所谓的天分了。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盛斌是苏业认识的人里面,最能体现这两个字的人。 想到当初在大学的时候,盛斌语气有点感慨:“不知不觉,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 “完了……” 苏业轻咳了一声:“你现在说话语气越来越像我哥。” 这话,之前他回国的时候,饭桌上苏式刚说过。 突然被提到苏式,盛斌皱了下眉:“他说什么时候过来?” “也就这两天了。” 苏式那边的事比较多,想抽出两天假期也很不容易,苏业抽了两口烟:“他电话里也说的不清不楚的,就说要过来看看我,我让他顺便准备点物料。” “还真是物尽其用。” “他在国内找这些比我要容易。” 雨下了这么久也没有转弱的迹象,不过刚才还隐隐能听到的骚乱嘈杂已经渐渐消失了。 窗外雨水打的太猛,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好在办事处里还有一些食物可以应急,摸着黑图拉娜弄了几份勉强算是晚餐的速食,几个人分了,然后继续等着雨停。 不过情况一直在转糟,三个小时之后连通讯都中断了。 “雨比想象的还要大……”孟加拉本地的一个工作人员表情凝重的看着已经没有信号的手机,态度上流露出几分想出去的冲动。 过了几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业,我想回家看看……” 他家里只有妻子和孩子在,这么大的雨,连他都很少见。 苏业看着外面的雨:“但是雨太大了,你这时候出去不太安全。” 外面现在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道路都看不清楚。 而是达卡这边很多地方的设施都不太安全,这种天气还出门太危险了。 “可是我不放心家里……”对方很坚持,说着这话的时候,人已经站起来了。 苏业看拦不住他,只能翻出两件雨衣:“那要不这样吧,我陪你过去看看。” “苏业!” 图拉娜很担心的叫了他一句。 被她拉住的男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我会小心的。” 其他人想劝但是都没开口,毕竟苏业这个人想做什么从来都很坚持,而且担心家人这种心情,他们谁都能够体会。 盛斌看着苏业找出雨衣的时候,插了句话:“我跟你们一起。” “你不要去了。” 苏业的拒绝很干脆:“这里的环境你又不熟悉,本来就危险。” “要么谁都别走,要么我跟你一起去。”盛斌拿过苏业手里的雨衣:“你应该很了解我。” 黑夜之中,盛斌的眼睛不是一般的亮,里头的固执让他苏业很头疼。 不过时间每多耽搁一会儿就浪费一点,苏业知道劝不住盛斌,只能也给他找出一套雨衣,三个人带了手电筒和急救包,冒着大雨离开办事处。 临走时图拉娜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场雨下了五个半小时。 苏业他们到达这个同事家的时候,雨也差不多停了。 幸亏家里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灌进不少水,他们帮忙清理了一下,留下了一些药品。然后在返回办事处的路上,苏业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土坡,是盛斌帮他挡了一下。 付出的代价是右腿一道狰狞的伤口。 苏式在机场给苏业打电话,问本来应该出现的兄弟朋友在哪里,就听到对方说盛斌受伤了。 “他才刚来几天啊就伤了?” 有点理解不了眼前的情况,苏式一边拦了辆出租车一边在可怕的行李山中翻出了自己的箱子:“我说你们到底干嘛了?” “昨天晚上下了场大雨,是个意外。” 苏业本来想解释是他连累的,但是看盛斌的表情一直比较僵硬,犹豫到最后他没解释的那么清楚。 似乎苏式跟盛斌之间的气场一直都很微妙。 之前几年只是觉得稍微有点不对盘,这几年似乎越发的诡异,甚至盛斌有时候会故意躲开苏式在的场合,也就是他组的局盛斌不会推。 苏式上车之后把手机递给司机,让苏业把地址说清楚。 好在这地方倒是也不大,不存在找不到地方的情况。 因为医院的环境更不怎么样,苏业只是雨停之后找了一个很熟悉的医生给盛斌处理了一下,伤口不小但是好在不深,打了针也开了药,剩下就是注意点别沾水或者再感染什么的就好。 虽然这在孟加拉这样的地方显得尤其困难。 苏式人到办事处的时候,盛斌卷着裤腿坐在办公室一角里打文件。 两个人心有灵犀的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盛斌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他一个病人你还不肯放弃压榨他的劳动力?”苏式不怎么认同的把箱子放到旁边:“太不人道了吧!” 苏家兄弟两个人站在一起是非常惹眼的,其他没见过苏式的同事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两个苏业!” 苏式则不高兴的扬高眉用英语问了一句:“难道不是我比较帅么?” 在众人的轻笑中,图拉娜小声的叫了哥哥。 不过这个称呼让苏式一直无法适应,大概是因为苏业都不叫他哥,突然有个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叫自己,他有些难适应。 因为大雨的关系,很多道路和房屋都遇到了损坏,昨晚下的还是雷暴雨,所以有些地方也遭到了雷击,一上午苏业他们都在忙着登记和安排发派物资药品,由于过多,一度还出现过骚动。 孟加拉国这边因为宗教信仰问题,民众之间倒是很少会有冲突或者纠纷,但是在面临食物药品时,依然会难免有些摩擦。 苏式看着乱糟糟的办事处,认命的撸起袖子:“行了,说我能干什么吧!” 盛斌这样都在帮忙,他这个做哥哥的还跑的掉? 苏业笑着把他安排在盛斌那个位置的对面:“那就麻烦你跟盛斌一起把这些档案整理好吧,我们到时候按照名单派发。” 他手里的一叠档案看着实在有点惊悚,盛斌表情依旧面瘫打字的速度却很快,苏式翻了个白眼就也加入了战斗。 而他对面的男人,从头至尾也没看他一眼。 一下午,他们就各自做各自的。 办事处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没人注意过苏式在桌子下面的腿一直不遗余力的骚扰着盛斌没伤到的左腿。而盛斌除了偶尔顿一下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流露出任何异样。 ☆、第 5 章 苏式一直觉得盛斌的面瘫是一种纯天然的属性。 说好听了叫喜怒不形于色,说难听了就是面部神经失调,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都几乎不会流露出什么情绪。比如饭桌上听着苏业和图拉娜聊图拉娜母亲的小店和身体,盛斌心情肯定不好脸上也没透出半点痕迹。 其实,这次苏业回国的时候也跟他提了可能准备要跟图拉娜结婚了。 只不过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告诉盛斌。 简单的一顿晚饭有点食不知味,等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苏式表示做了一下午义工有点累,想出去转转。 当然,要拖着盛斌。 莫名被扯下水的男人皱了皱眉:“我不累,不想转。” “受伤的人不能老坐着,对身体不好。” “我听你继续掰。” 盛斌的腿要坐轮椅,出门得有人推,而且外面黑漆漆的有什么可逛的。 不过显然苏式不是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孟加拉你不也是第一次来?既然来了就到处看看呗,纯粹为了体验坐飞机你往这儿跑干什么?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在这儿当电灯泡妨碍苏业跟图拉娜聊聊未来畅想生活?”最后一句话戳的盛斌脸色都白了,苏业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哥,你能不能不扯我垫背啊?” 明明就是他要找个伴,非要把帽子扣他头上。 苏业不知道苏式这几句话只有最后一句对盛斌来说才最有杀伤力,气氛在有人摸不到重点有人内心愤怒的微妙气场下变得僵硬,最终盛斌瞪了苏式一眼,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 苏式笑着冲苏业挥了挥手:“放心吧,你哥我认路水平很高,一会儿就回,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话外有话的暗示听得图拉娜有点不好意思,盛斌脸色一沉,从离开办事处就没再说过话。 街道上人很少。 或许是因为上一场大雨导致了很多损毁,街上杂物倾倒,看着很是凄凉。 “不真正到这些地方,其实很难想象生活可以有多艰难。” 苏式双手插在兜里,脚步走的很慢。 旁边盛斌没抬头也没搭话,只是双唇紧抿着,流露出几分不明显的忍耐。 一直到快要走到街尾了,他突然有点突兀的停下:“苏式,你这样其实没必要的……”这话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感慨,盛斌半低着头,从旁边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声音有点冷:“咱们两个还是撇清关系吧,这么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决绝苏式的接近,是因为他知道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人。 当初因为心底的痛苦而接受了这么荒诞的局面是他不够理智,纠缠了两年下来对混乱的局面没有任何帮助反而越来越糟。 这么下去,只不过是难受的人再多一个。 盛斌不想真走到那一步。 苏式一点都不意外盛斌说的这番话。 他站在旁边笑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盛斌的肩膀:“你还是再等两个月再做决定吧,这样都不像你了。” 从俩人认识到现在,盛斌在苏式的概念里一直都是个思定而后动的人,唯一能让他打乱自己节奏的人只有苏业,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点不择手段。 所以,再强悍的男人被伤到一样会抓狂…… 苏式在夜色底下侧身看着盛斌沉默的侧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最初会注意到盛斌,是因为有一天晚上,苏业在外头跟人喝酒打架,他赶到事发酒吧的时候看到盛斌满脸血的抓着一个快被他傻了的混混,苏业脸色难看的站在边上。 结果盛斌差点因为这件事被学校警告处分,还是辗转找人才把这件事摆平。 当时他是一个人把事扛上身的,从头到尾不肯说到底跟苏业有什么关系。苏业要去跟学校说明白,被他威胁只要这件事有第四个人知道,他立刻退学。 那时候的苏业,基本上陷在父母骤然离世的打击里出不来,盛斌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就这么一直跟到了毕业。 苏式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朋友交往下来,苏业渐渐走出了那段低潮期,盛斌的感情掩饰起来也越来越狼狈,所有在苏业身上花的心思,做的那些事,外人看来大概是一辈子一个的兄弟情,苏式却很明白那里面的分量代表了多少。 算是不知不觉的吧,为了盛斌这份付出之后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觉得遗憾和可惜。 苏业带着图拉娜回国的时候,苏式能够明显看出盛斌眼底的那份疯狂。 真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以他认识了对方这么多年,也实在是到极限了。 苏式觉得苏业能够得到这份感情很幸运,但是也知道苏业不可能走到这条路上,或者说,他也不希望苏业往这条路上走。 这是作为兄长的直觉,也是作为朋友的笃定。 “盛斌……”苏式抽出烟点上:“你跟苏业其实根本不合适,他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苏业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苏式再清楚不过。 “他从小就是特别执着于被人认可的人,好斗,拼命,看着斯斯文文的,骨子里比谁都要不服输。所以他做任何事都要做到最好,包括他选择国际救援这份工作,也是为了实现对自己的认可。他要的……是能够完全确定自己存在的人,象图拉娜,需要他照顾,能够贴心温柔的跟在他身边,他想做自己生活中的hero。”苏式笑着把烟咬在嘴里,嘴角的弧度因为清醒而显得有些冷:“但是你不可能,至少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成为你生活中的主导。” 这是一场可见的错误。 也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不是盛斌不好,主要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苏业是直男,归根结底,他们都做不到对方想要的那类人,盛斌天生就不是会站在人身后的男人,哪怕是对着苏业,他也永远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前面,而这些,偏偏是苏业最较劲的。 他可以有这样的哥哥,有这样的兄弟,但是不可能再进一步到成为情人,甚至是共度一生的爱人。 盛斌因为苏式的话眼底神色又暗了几分,之前那股烦躁又再次上涌。 但是,那短暂的激动之后,竟然诡异的,他又平静了下来。 苏式能够感觉到身边人情绪上的变化,但是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夜幕下,在沉静的甚至有些压抑的气氛中,苏式听到了一句他一辈子忘不掉的话。 盛斌说:“我可以。” 他语气一直都是缺乏情绪起伏的,哪怕是再浓烈的话,说出来都带着冷冰冰的距离感。也或许,这是他一直无法跟人走进的主要原因,没有人能够读懂盛斌每句话的下面隐藏的到底是什么,苏式以为自己走的很近,结果发觉他根本还不够了解。 盛斌这样的男人,为了一段无望的感情,也会说出我可以。 那种带着无能为力的无奈和悲哀,竟然让苏式觉得胸口被人狠狠捶了一拳,几乎憋到他窒息。 之后,苏式确实跟盛斌在外面转到了很晚。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就是从街头走到街尾,然后换一条街,继续走。 他们都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一些自己情绪上的问题,盛斌的沉默很压抑,苏式的沉默则带着一些不甘心的躁动。 等最后转回苏业的住处时,已经看不到半点亮光了。 苏式扫了一眼手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苏业之前给他们打了电话问要不要出来接他们,不过盛斌拒绝的很干脆,说他们只是在外面找了个地方坐一会儿,马上就回。其实,很明显这次是盛斌不想回去面对苏业了。苏式索性就陪着他,一直逛到屋里的人不可能还在等的时间。 要是苏业提前给苏式了,既然盛斌住在这里,苏式理所当然的要跟“伤残人士”互相照顾。 幸亏这时候电已经重新供上了,苏式打开灯的时候,看见桌子上还给你们留了些水果和饮料,苏业留了字条,说怕盛斌不太方便,他跟图拉娜搬到了楼上,楼下就给苏业和盛斌住。 好歹楼下是张床而不是地铺。 苏式把纸条递给盛斌看,然后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怎么样,要我伺候你就寝么?” 这是俩人自那番话之后搭腔的第一句话,盛斌抬头看他一眼:“你能伺候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苏式眨眨眼,笑着凑到他脸前:“你看你是想先享受上面呢,还是下面?” 因为屋里太安静,即便说话的男人已经压低了声音还是显得很突兀,盛斌皱了下眉:“苏业在上头。” “所以你最好别享受的叫出声……” 只甩下这么一句话,苏式直接伸手去解盛斌的皮带,被困在轮上的男人行动没有那么方便,挣扎大了又怕惊动楼上的苏业他们,最后只能半推半就的任由苏式对他凶残的进行着骚扰。 竟然真的一声不吭。 甚至连喘息都被压制到了几不可闻的程度。 苏式微微眯起眼睛靠在盛斌的肩膀上,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小声的呢喃了一句:“没事儿,把我当苏业就好……” 摸到墙上的开关,苏式顺手关上灯,黑暗中只能隐隐看到他有些起伏的动作。 而一直半垂着头的盛斌,始终咬着牙关。 ☆、第 6 章 一早苏业醒了下楼,就看到盛斌靠着苏式俩人坐在沙发上睡觉。 他皱了皱眉,让图拉娜找个毯子给他们盖上,不过刚走近一点盛斌就醒了。 后者举了下毯子示意他是好心,但是盛斌这么一动,把原本睡觉也不沉的苏式也搞醒了,被当了一夜靠枕的男人揉了揉肩膀,下意识问了一句:“几点了?” “十点。” 或许因为昨天走的路确实也不少,苏式难得睡一次懒觉。 “我跟图拉娜去给你们买早点,有什么想吃的?” “我要说我现在想吃方便面你信么……”苏式苦笑了一下:“你们这儿我真吃不惯。” “但是这的方便面实在不怎么样。” 苏业很理解苏式的嫌弃,但是客观条件也确实不好克服。 到最后,还是只能让苏业看着办,苏式和盛斌各自洗把脸漱洗一下,然后坐在院子里抽烟提神。 其实,两个人在国内反而没什么机会这么平常的待着。 盛斌习惯了跟人保持距离,尤其是苏式跟他的关系这么复杂,有时候能少碰面就少碰面。 偏偏对方根本不理他这套。 盛斌抽了两口烟看着苏式:“你放下公司不管不会出问题?” “要是我不在就得倒闭,我这么多年也白干了。” 苏式往后靠了一下:“何况,就算倒闭了我也得过来。” “何必呢?”盛斌其实是想说有必要么…… “从我弟的角度呢,我做哥的不能让你这么一个对他有明显企图的人总跟他单独待着,从我的角度,不能放任你这么亲近情敌,从你的角度……你跟苏业就没幸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过来。”苏式从来不掩饰自己破坏盛斌和苏业的企图,但也就是因为他太明显,每次都搞得盛斌难以接话。 苏式自顾自的说完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习惯性的沉默,达卡的早上阳光很大,不过是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头顶发烫,在苏式忍不住想进屋找墨镜的时候,苏业和图拉娜终于回来了。 “怎么,饿极了?” 进门的时候看着真像两只大型犬蹲在哪儿。尤其苏式还不耐烦的眯着眼睛。 已经站起来的苏式索性过去帮他们拿东西,然后馋起盛斌吐槽了一句自家弟弟:“饲主当成你这样绝对是失败,自己都养的营养不良的。” 苏业体型一直都偏瘦,不太容易晒黑的体质导致哪怕活蹦乱跳的都透着不太健康的消瘦。 盛斌被苏式架着走路特别难受,但是因为行动不便又没办法,两个人一路踩着对方进了屋,苏式把他扔到沙发上然后给他倒了杯水:“你这样还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 “我也是这么说,但是盛斌不肯去。” 苏式一乐:“不去就架着去啊,他一个残废还能怎么样?” 残废两个字还说的尤其重,苏式一脸恶趣味的盯着盛斌,后者面瘫的脸上出了冰冷什么都没剩下。 倒是苏业忍不住笑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算是感情好还是糟。” “说来听听。” 苏式一点都不介意被人剖析这层关系。 “要说好,一天到晚觉得你们之间弥漫着火药味,但是要说不好,又觉得你们很亲近。”苏业一边说一边把热好的奶递给图拉娜,接过杯子的女人温柔的笑笑,无言的一股温馨。 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对于这种心理分析显然缺乏兴趣,盛斌用不可能尝出什么味道的速度解决完早餐,然后看着苏业:“今天还有什么安排?昨天应该没登记完吧?” “嗯,今天还得继续。”苏业点点头。 旁边苏式一脸难接受的扬起眉:“不是吧,你今天还要做义工?” “你可以不来。” 关于这点,盛斌没有任何意见。 最后还是图拉娜忍不住打了个圆场:“不如,你们去寺里,看看……”她用中文艰难的介绍着不远处的清真寺,然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或者……动物……” 她想说动物园,但是一直想不出那个词怎么说,最后只能用英文代替,而苏式在她说完之后整个人很大声的笑出来:“动物园好!就去动物园。” 俩大男人去看猴子什么的,也挺有意思的。 盛斌没来得及开口苏业也劝了一句:“对啊,盛斌你们到处看看吧,昨天其实已经登记完大部分了,今天我们人手足够,你们难得来一趟,虽然不是什么胜地,也还是可以逛逛的。” 何况有苏式在,肯定不会无聊。 这种情况下,盛斌就算想拒绝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考虑了一下,他最终只能点头:“那随便吧。” 苏业给他们租了一辆车,虽然不怎么高档但是起码可以代步。地图也给了苏式一份,让他路上小心,有事就给办事处打电话。达卡这地方值得看的地方都不太集中,有些地方要走很远特地过去,以苏式一贯的风格,大概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盛斌对于任何安排都没意见,苏式把他扶上车,跟苏业打了个招呼就上路了。 不过开了二十分钟之后,车里的气压始终不见回升。 “你不用每次跟我在一起表情都这么可怕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基本上都是你在占便宜。”苏式按了一下喇叭催促前面的拉车稍微快一点,然后转头看了盛斌一眼:“……苏业跟图拉娜要结婚了。” 这话说的太突兀,以至于盛斌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才皱起眉:“你特地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总不能当着他俩的面说。”苏式把视线又转回了前面:“这件事,你早晚也得知道。” “是苏业这次回国跟你说的?” “嗯,他那天等你那么晚,也是想告诉你。” 后来是被苏式赶走的。 这种事对于盛斌来说,亲耳听到苏业说或许有些残忍。 很长一段时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都没有说话。 盛斌并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苏业早晚要结婚,有自己的家庭,有孩子,成为丈夫和父亲,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转过很多遍了,哪怕是现在真正听到,他也没觉得有很大的冲击性。 只是有点闷,不太舒服。 苏式就是不看他也大概想象得到盛斌现在的心情,他放下点车窗,让风涌进来打散有些压抑的气氛。 “盛斌,你除了我弟弟,到底有没有对其他人有过感觉?”苏式问完了紧跟着补了一句:“哪怕只是好感。” 结果这句话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答案。等他实在忍不住去看盛斌的时候,后者僵硬的表情已经基本上算是回答他了。 “那你凭什么觉得你喜欢苏业?” “不用凭什么。” 这次盛斌倒是答的很快:“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 这份笃定让苏式有种想抓着什么啃一啃的冲动,他皱着眉扫了一眼地图,然后很突兀的打了一个急转弯:“算了,不去动物园了!” 结果他旁边的人被他一个转弯甩的直接撞上车窗,只能有点狼狈的撑了一下。 即便如此,也没开口问一句身为司机的苏大公子想去哪儿。 苏式觉得盛斌这种人早晚有一天会憋死自己。 然后顺带气死别人…… 苏式把车开到一家酒店。 盛斌下车的时候明显犹豫了一下。 哪怕是面瘫,在大白天突然被人拉到一家色情服务俱乐部的门口,也会觉得有点扯。 他皱了下眉:“你识字吧?” 这地方就算是瞎子也看的出来是干嘛的。 苏式让服务生帮他停车,然后二话不说的扯着盛斌就往里面走,甚至有意的忽略了盛斌腿上的伤。 好在他动作看着不怎么样,力气却不太大,两个人进门就被人笑着询问有什么需求,苏式简单明了的要了间情趣专座,在服务生不动声色的笑容中拉着盛斌一起进去。 不得不说,这地方还真俗。 满目除了红就是红,荧光昏暗的光线连人脸都看不清楚,各种需要的不需要的工具放了一茶几。 苏式忍不住笑了一下:“苏业这小子还真没夸张,这地方够专业的。” “苏业?” 盛斌终于稍微挤出一点兴趣:“苏式,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不是很清楚?” 苏式很干脆的开始脱上衣:“勾引你。” 爱和欲是离不开的东西,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比什么都要直观。 盛斌看着苏式把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然后一个一个的开始解衬衫的纽扣,灯光中,对方刻意扬起的嘴角透着一股接近迷乱的诱惑,双胞胎与生俱来的相似轮廓让盛斌整个人象被定格一样的动弹不得。 苏式伸手打开音乐,煽情的靡靡之音让即将发生的一些好像凌乱的电影一般不真实。 “苏式……” 盛斌的声音低哑的压抑着烦躁,眼前的情况逼得他有点想抓狂:“你别玩的太过火。” 他抗拒,也是因为他不想伤到苏式。 在盛斌的脑子里,一直有个很清醒的声音提醒他苏式是苏业的哥哥,这对兄弟之间的感情远比外人所能想象的要深,无论是对苏业还是苏式,他不想搞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哪怕这辈子他只能站在苏业的伴郎席上,他也认了。 但是苏式从来不曾放弃过破坏这一切。 盛斌甚至是咬牙切齿的抓住苏式撩拨在他脖颈上的手:“你丫到底想干嘛!” 能够从他口中听到粗话的人,这世上一只手大概数的有富余。 而盛斌眼前的苏式只是耷拉着额前的碎发,用着那么相似于苏业的声音却截然不同的语气轻哼着说:“我想你要我……盛斌,你是怎么渴望苏业的,我就要你怎么看着我。” 这份感情既然苏业要不起,那他来接手。 “你以为我们两个的关系真能如你打算的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手沿着盛斌的锁骨一路往下,然后不顾对方冰冷的眼神往下爬到裤腰,苏式的眼神专注,执着,甚至有些残忍:“你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需要替身?盛斌,你要是放的下,就不会搞到这一步。” 灯光下盛斌整个后脊都是冰凉的,他几乎是麻木的任由苏式脱掉他的衣服,解开他的腰带,然后熟门熟路的贴近,感受那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体温感染上他的味道。 ——抱着如此相似苏业的男人,脑子里冰冷的意识却清晰的告诉他,这个人不是苏业。 苏式是在用自己提醒他,哪怕是穷极一生,他都不可能这么抱着他真正想要抱着的人。 可是该死的! 盛斌放不开手…… 哪怕是这样的饮鸩止渴,他也没办法把苏式推开。 灯光下盛斌很低的笑了一声,喑哑的带着几分悲凉的嘲讽。 原来不知不觉,这份沉沦已经让他如此的万劫不复了。 ☆、第 7 章 苏式对于挑起盛斌欲望这点,一直是很擅长的。 他手沿着男人的锁骨往下滑走的时候,对方的气息会有些急促,在掠过男人胸口的时候,对方眼底会流露出一份不易察觉的急躁,甚至会笼上一层薄怒。任何人都不会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尤其是盛斌这种习惯了去掌握节奏的人,苏式的所有行为,都带着浓郁的挑衅色彩。 但是也只有这种时候,盛斌是不会反击回去的。 这份关系太过扭曲,平衡也早就倾斜的一塌糊涂,就算心里很清楚亏欠感是他们两个人之中最不需要的,盛斌还是会下意识的不将彼此逼到一个极限。 也或许真的如苏式所说的,其实他心底也放不开…… 偶尔的慰藉都好过一无所有,这份困在心底一直挣扎不出的感情,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即便这对苏式很不公平。 苏式很擅长玩这种游戏,他原本就和盛斌不同,这个男人眼底只有苏业,他却从高中就已经很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生活了,如果不是他父母的离开,当年他那些疯狂应该也没有这么快就收敛。 双手肆意的抚摸着身下这个男人的身体,那种有力的肌理结构让苏式着迷,他几乎是有些贪婪的勾勒着盛斌身上的每一道弧线,情不自禁的用最煽情挑逗的方式撩拨他的欲望。 “盛斌……其实你浑身上下都盖着激情的印章,只是你自己非要端成那副样子。”恶意的轻咬着盛斌的喉结,苏式在说完这句嘲弄之后恶劣的舔了一下,感觉盛斌的情欲一点点的被他唤醒。 一般这种时候,盛斌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苏式用过很多办法希望能够逼出盛斌的只言片语,结果努力了两年,依旧毫无进展。 从意志力上来说,盛斌这个人简直有点可怕。 不过就算再自制的人也无法控制自己沉沦在快感之中时的表情,苏式几乎每一次都是两人中保持清醒的那个,他喜欢欣赏盛斌临近结束时无意识的迷茫,让这个男人失控是一件远比想象更有成就感的事,那种征服感,能让苏式体会到一种远超过身体生理的满足。 只是对于盛斌来说,苏式所要的一切都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们的关系本就莫名,一直游走在对方的底线和承受力的边界更是让这份莫名上加了一份危险。 ——根本摇摇欲坠。 盛斌闭上眼睛任由苏式用自己的身体摩擦着他欲潮最翻涌的地方,脑中一片空白的不愿意去描绘任何一张脸,挑逗的音乐之下是掩盖着两个人都不平稳的喘息声,当苏式恶劣的用手指打了一个转之后,盛斌微微哼了一声。 然后很突兀的,苏式吻住他。 盛斌猛的睁开眼睛,有些意外。两年了,这是他们之中的第一个吻。 男人对于感官的追求,多数时候源自本能,哪怕是心里很清楚并没有那份激情的冲动,生理上也无法拒绝,这其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因为当人连自己的情欲都无法控制时,那种无能为力是会把人逼疯的,所以盛斌的动作也往往谈不上温柔或者克制,多数都搞的很像案发现场。 苏式和盛斌都很清楚基于两个人之中的底线是什么,所以,也从来不曾试图过靠的更近,身体的反应是本能,而吻这种事,多数是需要感情的。 盛斌下意识想要把苏式拉开,却被对方压着他的肩膀抗拒。苏式的吻有点疯,不顾一切而且毫无章法,盛斌只能感觉那股渴望彼此接近的欲望从对方身上整个席卷过来,逼得他根本喘不过来气,也无法拒绝。 等两人稍稍分开时,苏式带着笑意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怎么样,你幻想过这么吻苏业么?” 这句话,彻底掀翻了盛斌的理智。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抓过苏式按到旁边的茶几上,这房间所有需要的用具都准备好了,盛斌驾轻就熟的将润滑剂倒在苏式后面,然后在感到对方稍微适应了之后,一鼓作气的冲进去。动作幅度大到苏式需要抓着沙发前的钢棍才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偏偏苏式还不肯罢休。 哪怕是身体四处都泛滥着酥麻和刺痛,他还是试图转过头去继续撩弄盛斌的接受底线:“在你心里……苏业结婚的画面,是什么样的?你真的……呃……能站在伴郎席上送祝福?” 他说完竟然还笑了一下,下一刻被盛斌带着愤怒的冲撞顶的倒吸一口冷气。 盛斌看着苏式皱着眉再也挤不出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甩出两个字:“闭嘴!” 所以,苏业结婚这个消息,还是刺激都他了。 表面上看起来无动于衷,心底那份伤痛却如此清楚。 一场无关爱情的发泄,除了将各自压抑的那份不甘释放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盛斌的意识是在一切彻底结束时候才慢慢回笼的,当看到手边趴在旁边一语不发的苏式时,他死死的皱着眉。 空气中的气息还没有散去,却立刻笼上一层伤害的清冷。 他把苏式从地上拉起来:“你这个人,对你自己比我还残忍。” 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却只是笑笑,歪着头看着盛斌:“我跟苏业的做人哲学不同,我父母离开的时候,我还在念书,苏业那个样子你是看到的,但其实我并不比他好到那里去,只是我顿悟的比他早,我知道想继续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就必须要先学会放弃和争取。盛斌,我很清楚我现在要的不是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愿意放弃一些来做为代价,而就因为我已经放弃了这么多,所以我不能一无所得。” 这是一个结,除了苏式自己,其他人甚至无法理解。 他爬了爬自己凌乱的头发,笑着后仰靠在边上:“不过,神经多粗的人都有绝望的那天,你也可以继续努力,说不定有一天,我就真的想开了。” 不过不是现在。 音乐好像已经播完一轮了,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当初他们进来时那首曲子,苏式和盛斌各自沉默的躺了一会儿,然后缓过劲的苏式长出一口气是抓过刚才被他脱掉的衣服慢慢的穿上,然后坦然的把身上的痕迹用准备好的纸巾擦掉。 擦完了自己的,就去擦盛斌的。这画面怎么看都带着情色的味道,但是无论是做的人还是被动接受的人,表情都太过清醒。 苏式习以为常的处理完了就想起身,没想到盛斌突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嘴唇动了动,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似乎只是下意识的一个行为,没什么意义。 盛斌心底很烦躁,他和苏式之间的僵局,比他和苏业的还要难处理。苏式是个比苏式难缠一百倍的角色,盛斌在外交上多刁难的人都见过,却唯独对这个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态度。 消极的想着拖一天是一天,最后竟然拖了两年。 刚才的摩擦并没有让苏式在态度上表现出任何异样,他怎么拉着盛斌走进这地方的,就怎么自然的又把盛斌拉了出来,上车之后重新打开地图:“所以接下来,还是动物园?” 盛斌点了跟烟靠在边上,表情没有尴尬,但是也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他转了下头:“随便。” 对于现在他的来说,任何事他都缺乏热情。 苏式本来都把车发动了,听到这句话又停了动作,他看了盛斌一眼:“我说,咱俩回去吧。” 旁边的男人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 “留在这里,要么你把所有话跟苏业说清楚,自己干脆死心划清界限,要么就是看着苏业和图拉娜商量婚事然后挤着假笑送祝福,两个你都做不到,何必让大家都尴尬?” 选择来孟加拉,本身就是个错误。 只是盛斌短暂的情绪冲动,发泄之后,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什么都改变不了。 盛斌沉默的抽着烟,很长时间都没有说一句话,苏式也很耐心的等着,等他自己想通了做一个决定。 一个烟抽完了,盛斌最后掐熄在车里的烟灰缸里,然后闭上眼睛:“嗯,回去吧。” 苏式另外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总喜欢一针见血的帮别人下决定。 那种强势,真是他骨子里的东西,抹也抹不掉。 车在沉默中往回开,刚才见到的景色又看了一遍,苏式一路上都在扯着一些不着调的东西,包括小时候自己做过得一些糗事,念书时候那些不靠谱的过往,甚至连公司的商务谈判都可以说半天。 盛斌基本上就是个合格的听众,苏式说什么他都没有明确的表示和反应,这么耗了一会儿,有点突然的,盛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你跟苏业,其实一点都不象。” 苏式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用了这么多年终于顿悟了?” “他自信的比较低调,你自信的太张扬,做任何事都要计划周密以确保万无一失,非不得已绝不退让一步,对人对事控制欲都太强,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盛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都很淡,他说完了笑了一下,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感慨:“看着很稳重,骨子里是个野兽。” 如果他是外冷内热,苏式根本是外热内狠。 苏式听完了盛斌的话稍微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弯了下嘴角:“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了解我。” “你本来也不难了解。” 或许就是因为有这种认识,所以两个人才一直无法走的再进。 苏式的攻击性太强,盛斌是个天生擅长防守的人,他们两个在一起,是走的越近冲突就越激烈,搞到最后弄不好会是两败俱伤。 苏家这两个兄弟…… 一个跟他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悲剧,一个是毫无悬念的惨剧。 盛斌想到这里自己忍不住摇了下头。 这局面简直太扯了! ☆、第 8 章 苏式和盛斌跟苏业说他们两个要回去,对方很意外:“这才两天就要回去了?你们不都是特地请假过来的?发生什么事了?还是住的不习惯……”苏业想联系大使馆,被盛斌拦了:“是苏式公司有事找他,我这样在这边也不踏实,回去好歹能去医院看看。” 其实盛斌的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放在这时候到是个借口。 苏式看着盛斌在那儿跟苏业一直磨,语气好的就跟之前和他在娱乐部里那个男人是假的一样,心里不太平衡他最后干脆撒手不管了,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图拉娜小心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是不高兴么?” 或许女人的直觉比较敏感,其实图拉娜一直隐隐有点感觉,苏式和盛斌对她的态度都很奇怪。 苏式笑了一下:“你真是跟苏业待久了,说话越来越像他。” 这句调侃让图阿拉娜有点不好意思,他们之间还比较生分,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题,苏业肯定是说不过盛斌的,俩人讨论到最后也只能是苏业那边先妥协,不过让他们再多住一晚,明天苏业再去弄票安排车。 “那肯定,总不能大晚上让我们饿着就上飞机吧?” 苏式笑着把盛斌拽到沙发上,然后帮他查看了一下伤口,换了药。 这种事情,本来是苏业来的,但是鉴于现在各自的心思都比较复杂,盛斌倒宁愿对着苏式还自然些。 晚饭苏业安排的很讲究,特地在最好的酒店订的包间,几个人聚在一起这样的机会其实不多,如果苏业要结婚,那可能就更少了。 “哥,其实本来这次想跟你商量一下我以后的打算,结果你还是来去匆匆的……” 饭桌上苏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盛斌,看了苏业一眼,皱着眉。苏式则是夸张的哈了一声:“你每次叫我哥我都忍不住颤抖。” 双胞胎之间这种哥和弟的称呼尤其的难以启齿,外人面前还好,当面叫总是透着几分别扭。 他敲了一下桌子:“只要你记得当初你在爸妈面前答应我的事,你的事自己做主,只要确定是你要的就好。” 个人问题当然是个人解决,无论苏业最后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只要是他想要的,苏式无条件支持。 这世上只剩他们彼此是对方血缘至亲了,他们没有什么是不能为对方做的。 苏业当然也明白苏式的意思,两个人尽在不言中的干了一杯,那份兄弟间的东西,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盛斌一直比较状况外,被人拽着就喝两口,苏式他们聊天他就听着。 等到带来的两瓶酒一瓶见底了,苏业有点突然的提了一句:“不过说真的,你不是准备孤家寡人过一辈子吧?” 他这话是对着苏式说的。 后者扬了扬眉:“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无论男的女的你总得选一个,难道以后我儿子还得负责养着他大伯?” “我要是找个男的你儿子得养俩大伯!” 懒得搭理苏业的调侃,苏式眯着眼睛点了根烟:“我有目标,你少操心了。” “哦?” 这还是苏式第一次提到自己感情上的事,苏业难掩好奇的凑过去:“什么样的?透露一下!” 旁边盛斌对所有对话都听若罔闻,图拉娜给他介绍新上来的菜,他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对于他一副置身事外的状态有点不爽,苏式特意看了他一眼,然后回了苏业一句:“简单概括就是四个字,不识好歹。” 苏业皱了下眉:“那你品味也挺特殊的。” “没办法,谁让我也不识好歹呢。” 如果这时候有个人把话挑明了,苏业知道苏式所谓的不识好歹的对象是盛斌,这场面就真的是精彩到极点了。心里恶劣的这么想了想,苏式咧着嘴随便抓了个蚕豆丢去砸盛斌:“我说,我弟都要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所谓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式挑衅盛斌是病,没得治了。 被扯进来的无辜路人抬头看了对面两兄弟一眼:“我也有目标了。” 感到意外的只有苏业:“你也有了?” “你这话说的简直跟他怀孕了一样。”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苏式脸色微妙的喝了口酒,眼里盛斌万年面瘫的脸上找不到一点动摇的痕迹。 话题插科打诨的随便闲扯着,这种盛斌装死苏式不断去撩拨他底线的游戏,从两个人明白了对方那点心思后就没停止过。无论是旁听的还是身陷其中的都早已习惯。 不过,后来苏式还是有点喝多了。 盛斌腿上有伤不太方便,最后只能是苏业把他架回去,路上还不太好走,到了住的地方已经是满身的汗。 “图拉娜你照顾一下,我去洗个澡。” 有点受不了身上的汗了,苏业把苏式扔到沙发上自己往浴室走,图拉娜去给苏式冲解酒茶,屋里就剩下盛斌和苏式。 过了一会儿,能听到里面苏业喊了一句:“图拉娜,帮我拿下毛巾!” 屋里死一样的静。 这房子的格局厨房在最后面,苏业这么喊图拉娜是不可能听到的。 所以他又叫了一遍。 苏式躺在沙发上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盛斌:“你不是连看的胆子都没有吧?” 盛斌则是冷笑:“装醉装了一路终于装够了?” “我不装醉你今天非被苏业套出话来不可。”既然被拆穿了苏式索性也不装了,他坐起来:“你该觉得欣慰,至少他对你有喜欢的对象这件事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刚才的话题最后一直围着盛斌有目标这件事打转,后面不是苏式表示自己喝多了,估计还在那儿磨呢。 盛斌涮洗室找到毛巾出来扔苏式身上:“被套出来也是拜你所赐。” “苏业要毛巾你扔给我干嘛?” “既然不装了就做点人事。” “你的意思如果你去送,就肯定要做不是人的事儿了?” 苏式总有本事把话说的让人蹿火,盛斌站着看了他一会,然后很突然的低下身子凑近苏式:“……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两个人除了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还很少有靠的这么近的时候。被迫微微后仰了一下头的男人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因为我不识好歹呗。” 彼此的眼底都映着对方的表情。 耳边苏业还不罢休的在要自己的毛巾,屋里偌大的空间气压降的很低,耗了片刻,最后苏式站起来:“看在你主动投怀送抱的份儿上,我就做次好人。” 他刻意用很大力气把浴室门拽开,然后不耐烦的甩给苏业一句:“这屋里俩除了你女朋友全是公的,要毛巾自己出来拿不就行了,嚷嚷半天也不嫌累!” 里面苏业还没搞懂是什么情况,猛力关上浴室门的苏式刚回头盛斌就一个吻盖下来。 这次,轮到苏式怔住了。 盛斌的气息依然很平稳,所以这个吻其实不带什么情色的色彩,只是稍稍有点挑逗和警告,图拉娜走回来的脚步声已经能听到了,盛斌却没有结束的打算。 后来是苏式有点撑不住了才往后错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盛斌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在有些昏暗的过道灯光下,显得十分戏谑。 图拉娜端着冲好的醒酒茶出来时,苏式和盛斌就靠在墙边,盛斌帮苏式点了一根烟,半侧着脸,嘴角不重不轻的一个勾起的弧度。 “今天转了一天也累了,我们今天上楼上睡吧。” 话是苏式说的,他看着盛斌眯着眼睛抽烟的样子,心底有股不爽的躁动。 图拉娜显然有点意外刚才看着还醉的很厉害的苏式怎么就突然清醒了,不过在了解了他的意思,又立刻上楼将东西收拾一下。 “其实,你们可以……睡下面……床……”图拉娜觉得盛斌的腿不太适合爬上爬下的,而且地上睡觉也不太舒服。 但是苏式挺坚持:“我们不太习惯睡觉给人看,这到底是你们住的地方,我们还是楼上睡着踏实。” 一大早被人惊醒的感觉太糟,苏式有过一次已经够了。 而既然他不想睡下面,当然盛斌是要跟他在一块的。 苏业洗完澡听说了盛斌他们非要睡楼上的事儿,只念叨了一句没有必要,但是也没阻止。幸好本来也没多麻烦,就是把他跟图拉娜的床铺换一套就行,楼上很空,几乎什么都没有。 各自洗完了澡上了楼,苏式看着空旷的房间中心的那个地铺直乐。 图拉娜跟苏业当然是睡一个铺,结果给他们两个换完了竟然还是这一个。 他回头看了盛斌一眼:“怎么样,今儿晚上你准备怎么睡?” “该怎么睡怎么睡。” 盛斌脱了外套,挺自然往地铺上一躺:“你睡觉之前还得斋戒祷告?” “我们这可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吧……” 以前只有过同床共“滚”。 苏式的话听起来有点嘲弄的意味,不过盛斌没什么反应,他拉过被子然后闭上眼睛:“你慢慢酝酿情绪,我先睡了。” 灯关不关效果差不多,苏式就靠在边上看着盛斌过一会儿真的有睡着的趋势了,房间里两个人的气息声隐约而沉稳。 然后他想到了当年大雨里远远看着苏业发呆的那张年轻的脸。 表情有点茫然,雨水顺着他的发尖砸到地面上。 最后跟积水融在一起,消失不见…… ☆、第 9 章 休假三天去了一趟孟加拉带回来一道伤口。 飞机上苏式还在嘲笑盛斌,不过当事人没什么反应,拿了本随手在机场买的小说百无聊赖的翻着。 一到机场就给单位打了通电话,那边刘希威逼利诱的让他赶紧先回单位帮忙。 苏式的司机早就在停车场等了,正好送盛斌,只是一路上苏式都在吐槽:“你其实是工作被虐狂吧?腿还没好就抓紧时间报到了。” 他觉得盛斌现在该先去医院而不是单位。 后者淡定的继续看短信:“做工作用手不用是腿。” 何况他除了工作,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做。 盛斌基本上是个生活情趣极度匮乏的人,没有特别偏好的消遣也没有太多的朋友,除了工作上必要的往来,他私人的社交圈数来数去也就这么几个。以前出门多还是因为苏业的喜好比较多,他基本都是作陪,自从苏业离开,他就谁也叫不动了。 “那你总不能睡在办公室吧?我晚上来接你?” “不用。” “你准备爬回家?” “我可以打车。” 盛斌看苏式一眼:“你那边也应该一堆事吧。” 偌大一个公司他就这么跑去孟加拉本来就有点扯,现在既然人回来了,不可能比他清闲到哪儿去。 苏式则是往后一靠笑笑:“我花钱请那么多人又不是回来当摆设的,何况天蓝在,公司倒闭不了。” “你是我见过自信心最为膨胀的一个人。” “不错,你开始了解我了。” 机场离外交部不远,车没开多久就到了,盛斌下车的时候苏式自顾自的甩出来一句晚上见,被他刻意无视的忽略了。 不过,到了办公室盛斌倒是明白为什么电话里刘希会那么纠结。 整个办公室堆的到处都是文件,于峰坐在地上不停的在找东西,刘希和李肃一个在打电话一个对着电脑整个画面有点鸡飞狗跳。 “我才走了几天你们就准备拆房子了?” 之前如果象垃圾场现在就接近灾难现场了。 于峰苦着一张脸抬起头:“头儿,你可算回来了!” “商务部要求我们协办搞一个国际高峰会议,本来就是个紧急通知昨天把名单从二十八个增加到了六十多个,整个要疯了!” 刘希一边说话手下都没停,他实在搞不懂上头做事的风格,为什么次次都他妈的事到临头搞突袭! 盛斌拿起桌上的文件看了两眼:“那怎么就你们几个人了,其他人呢?” “被借调去会场了。” 这两天本身就有重要会议,女的基本上都去会场待命了,剩下他们几个苦逼的男人抓耳挠腮的忙高峰会议的事。 名单一直在变,到现在也没最后确定下来。偏偏这段时间各部的会都多,能想到的接待地点差不多都用完了。李肃打电话就一直折腾这事儿,剩下整理资料和发言稿,会场的安排和行程他压根都顾不上。 盛斌皱了皱眉坐在自己位置上,让于峰把已经草拟好的议程给他,然后看了刘希一眼:“出这种事儿怎么没通知我?” 就算他人在孟加拉也一样收的到电话。 “是处长说让你多歇两天。”接话的是李肃,他打完第二十三通电话无奈的叹口气:“不过就算你不打电话回来,今天也到期了。” 毕竟光靠他们几个要应付这种活儿实在有点难为。 于峰就不能当一个正式的人来用,商务部那边不知道搞什么鬼竟然把所有事儿都推给了他们这边,说是协办,基本上什么都要他们出。 不过这种情况本来也不少见,外交部的秘书处说是隶属外交部的,其他部门捉刀的情况屡见不鲜。 尤其是牵扯到发言和议程拟定,基本上都是塞到他们头上。 盛斌还在看议程:“议题是商务部那边给的?” “是,但是因为这个会是外交部和商务部联合主持的,所以也涉及到一些我们这边的活动。” 不过外交部的单独会晤多一些,都是小群体会议,用不着那么多人。 “礼宾司呢?” “那边就肯出俩人,你也知道,有跟没有差不多……”李肃苦笑了一下,对这种情况都习以为常了。 反正上面直接命令没下到那边就请不动人,与其去跟那些人磨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 “嗯,副部长的发言稿我来,你们去敲定议程上不确定的事,让商务部那边最迟明天上午必须把名单敲定,不然就让他们自己安排去。”盛斌把议题大概过了一遍,然后开始梳理商务部提供的资料,这种会议主持一般不需要说重点,场面话居多,倒是没那么难处理,稍微麻烦点的是后面两天的交流。 本来于峰他们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盛斌回来算是提高了一个战斗值,几个人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连会场的那几个同事回来又都回家了,他们还没有能收工的趋势。 这么下去,不久前的60小时大概有希望被秒爆掉! 盛斌的手机响了好几遍,但是写东西的时候他基本上当旁边所有声音都不存在,后来是刘希实在受不了了帮他接了一下,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只说他现在不太方便,他会让盛斌记得回电。 等盛斌那篇发言稿写完,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靠!脖子好酸!”于峰可怜兮兮的趴在沙发上呻吟,地上的文件还是铺了一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肃的嗓子也快哑了,一个劲的喝水,看见盛斌终于抬起头了,就顺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怎么样,搞定了?” “一会儿再改改,应该没问题。” “这话也就你说的出。” 事实上那些领导没有一个是好伺候,一篇稿子改十几遍是家常便饭,甚至有临近发布会要他们改稿的情况,反正不把你折腾出一身冷汗不算完。 刘希把手机顺手丢给盛斌:“快看看是你哪个情人的夺命连环call,打了一个下午,李肃差点把你手机扔出去。” 他们其他人都还好,李肃一直在打电话,可暴躁死了。 盛斌打开手机才发觉都是苏式的,一开始是电话后面是短信,语气从闲得无聊的调侃到后来的挤兑,最后一条已经开始爆粗了。 不过如果他真的在外面等了六个多小时,盛斌倒是可以理解。 他皱着眉拨通对方的手机,果然几乎没等对方就接了:“我操!你还活着啊!” 这不耐烦的语气竟然意外的缓解了盛斌几个小时的紧张情绪,他揉了一下脖子:“怎么,苏大少心情不好啊?” “废话!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 “有事?” “给你送饭!” 苏式的语气与其说是送饭的不如说是来送炸弹的,盛斌愣了一下,还没等再说什么那边就很干脆的甩上了电话,过了不到五分钟又打了一通过来:“让你们门卫的给我开门!” 其实盛斌的单位苏式以前来过,有时候苏业跟盛斌约好给他点东西什么的,都是苏式顺便帮跑腿,只不过他没有等人的习惯,尤其一等几个小时,脾气好的都受不了何况他本来脾气就不怎么样。 所以等苏式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满脸都写着不耐烦三个字。 刘希跟他认识,看见他挺意外的打了声招呼:“咦,苏式?” 这么晚了还过来真是少见。 苏式把饭盒什么的放桌上,往旁边一坐掏出一根烟:“赶紧吃!” 估计早就凉了。 于峰本来想说办公室不让抽烟,但是想想盛斌好像从来不管这套,也就无谓多那句嘴了。苏式这时候送饭简直在刘希他们几个眼里跟上帝一样不能直视,几个人大概翻了一下,发觉还挺丰盛。 李肃忍不住直摇头:“我他妈的要有这么一个哥们儿,死都值了。” 盛斌看他一眼:“你命真不值钱 。” 估计这世上再难找到比李肃还喜欢诅咒自己的人了…… 苏式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不过盛斌就在边上也不说话,他把稿子又改了两边才彻底放松下来,那边李肃和刘希他们已经快要风卷残云的把饭菜彻底清扫了。 忍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苏式坐不住,去拉了盛斌一把:“我饿了。” 盛斌这次倒是很干脆:“行吧,我请。” 于峰他们发凉的饭餐吃到一半才听到这句话,嘴里的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结果盛斌只是摆了摆手:“吃完记得收拾。”然后跟苏式扬长而去。 这个点其实附近已经很难找到可以吃东西的地方了,苏式把车开的很远,找了两圈才勉强找到一家没关门的饭店。 盛斌连着做了几个小时都没怎么动一下,腿其实不太舒服,两个人眼看着人家饭店大厅都基本上熄灯了,就随便点了两道菜要了壶热茶。 苏式习惯性的做服务生:“你一会儿还回去?”倒出来的热茶腾起一片雾气,盛斌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映着窗外的路灯,显得有点恍惚。 不过苏式的话他还是听到了,点点头:“事情没完,得回去。” “晚上真睡办公室?” “差不多吧,明天确认完了能稍微好点。” 外交部的工作时间没有所谓的定时定点,任务经常都是紧急指派下来的,所以其实盛斌他们已经习惯了。 苏式自认已经算个工作狂了,对着盛斌竟然挤不出话。 憋了一会儿,他有点好奇的问了一句:“其实,你当初为什么没选择跟苏业一起?” 苏业决定加入国际救援组织也不是突发奇想,早就跟他谈过,盛斌没道理不知道。 盛斌端起茶喝了一口:“我喜欢苏业也不等于我要做个情痴。” “我以为你就是。” “那是你不了解我。”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被盛斌说出来完全是不同的一股味道,他勾着嘴角看着苏式,又问了一遍:“苏式,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第 10 章 ... 盛斌问完了苏式半天没反应,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那你为什么喜欢苏业?” “我想过理由,但是没想出来。” “既然你想不出来,又何必问我要理由?” 苏式喝了一口水:“我没见过几个人能把这件事说明白。” “我跟苏业从认识到现在,为他打过架,为他守过夜,他谈恋爱我嫉妒的抓狂,他自暴自弃的时候我难受的想杀人,他发烧是我半夜背着他去医院,他喜欢篮球我陪他打了三年……我喜欢苏业没有理由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盛斌这段话说的很慢,似乎这段话,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了,只是这时候才说出来。 饭店的服务生收拾完大厅就到旁边去休息了,空荡荡的大厅就剩下他们坐在角落,窗外街道上特别冷清,光线罩到盛斌的脸上,也显得特别冷静。 苏式眯起眼睛:“你就知道我没有?”表情里隐含了一层带着怒意的情绪,苏式往后靠了一下:“盛斌,你该不会以为这两年来我跟你说的话都是废话吧?你以为是个人都能把我压在下面叫着别人的名字干我一夜?” 他可以接受盛斌心里忘不掉苏业所以没办法回应他,但是不能接受这人从头到尾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苏式这句话说的盛斌脸色稍微变了变,虽然他跟苏式之间的关系基本上是你情我愿,大部分时候他都很克制自己的意识,只不过往往他越想保持清醒苏式就越不配合,叫错的时候并不是没有。 苏式太过擅长用这种事做为钳制他的资本,所谓自伤伤人,其实大家谁都不好过。 这也是他一直不理解苏式执着于他的理由。 他们两个,在一起互相刺激的时候远多过相安无事的时候,这样的感情,实在有点扭曲。 三个人,其实绕了一个圈,这么多年,没有任何一个人得到过自己想要的,可谁都不甘心放手,也不知道究竟自己在等些什么。 盛斌要了一瓶酒,打开之后给苏式倒了一杯:“你今天晚上别回去了,我给你安排在招待所睡。” 都这么晚了,回去也是折腾,苏式住的地方离他单元不算近。 眼看着酒杯被倒满的男人端起来一饮而尽,余怒未消也不吭声,剩下的时间基本上盛斌都在自己喝酒,他喝的很慢,但是一杯一杯的就不曾停过,脑里闪过苏业和图拉娜结婚的画面,觉得脑子有点恍惚。 对面的苏式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冷笑,对这种画面已经习以为常到有些麻木了。 “盛斌,你这人除了自己的感情,谁你都不相信……口口声声说喜欢苏业,却压根连一个机会也没给过你们两个人,对他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说起来是个世间难找的情痴,其实就是个混蛋。” 而盛斌听苏式骂完了只是靠在边上抽着烟笑笑,语气飘忽:“或许吧……”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什么地方不太正常的。 但是也没办法,就是这样的性格和脾气,他改不了也不想改了。 上第一道菜的时候,盛斌漫不经心的重复了一遍早就说了无数次的话:“既然知道我是个混蛋,你就赶紧换目标吧。” 苏式夹了菜习惯性的放到盛斌碗里,然后例行公事的答了一句:“你现在有多嚣张,我就想看到你爱我爱到死去活来的那天,没事儿,咱俩耗着吧。” 这种你来我往,对他们两个来说根本没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因为本来他们就谁都说服不了谁。 ——反正,来日方长。 盛斌吃完宵夜回去还得继续干活,苏式喝了酒也不方便回去了,就真的在外交部的招待所过了一夜,反正环境也差不到哪儿去,他在任何地方都能睡。 第二天快到下午的时候,盛斌打电话给苏式对方已经回公司了,电话转给了天蓝,听到是盛斌忍不住调侃了几句:“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盛情圣。” 苏家兄弟和盛斌的关系,其实知道的人并不算太少,天蓝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做朋友也有朋友的分界,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局面,除非苏业自己看明白,不然旁边的人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只是天蓝做为苏式的死党,一直看懂盛斌对于苏式的吸引力在什么地方:“苏式在开会,需要我叫他么?”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他回去没。” “不错,有进步了,以前你一般都是扔在酒吧不问死活。” 天蓝半夜叫电话吵醒去酒吧买单的事可没少做,盛斌每次遇到苏业的事就把苏式扔到旁边,经常都是天蓝倒霉的去收拾烂摊子。 有鉴于此,真是想让他对盛斌有好感都难。 盛斌也知道自己不算多受欢迎的角色:“他回去就没事了。” “真不需要我叫他?” “不用。” 径自说完,盛斌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人还在办公室,准备回家一趟洗个澡换身衣服,时间上足够他睡一觉。 刘希看他收拾东西要走,赶紧扬声叫住他:“盛斌,你等一下,商务部那边的名单马上就发过来了,你先扫一眼。” 好歹有个数。 他话刚说完传真就响了,盛斌随手过去接了一下,单子打出来排头第一个名字让他意外的扬起眉。 “苏式?”同名同姓? “我刚才就想跟你说了,这次邀请名单上有他。” 苏家的企业一直就跟政府关系走的很近,虽然苏式的父母去世之后一度转淡过,但人脉关系还是在的,苏式接受公司和几年,也挺积极的在恢复这层关系。 盛斌扬了下眉:“行吧,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 不得不说盛斌跟苏式认识这么多年,明明关系上大概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过这种牵扯,但是真正意义上的了解却并不多。 一方面因为这种混乱的关系让他下意识想跟对方保持距离,一方面也是因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比他和苏业,苏式明显的对于自己的生活期许是很现实的,至少跑去孟加拉那种地方做国际救援,绝对不是苏大公子会做的事。 所以这次,也算是他跟苏式在生活之外第一次打上交道。 想见的人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想拉开距离的人,往往事与愿违。 盛斌忍不住会觉得生活其实是以作弄人为乐的,你最不想遇到什么,就偏偏要经历什么。 而相比盛斌的感慨,苏式在知道这件事时的反应,是夸张的笑了一下。 他几乎是立刻就给盛斌打了电话,但是对方手机没接听,他就改发了条信息。那个面瘫的男人知道名单上有他的时候表情有多精彩几乎是可以预见的,苏式幸灾乐祸的想看看对方难得一见的失态。 那一天的时间里,苏式都维持着诡异的笑容。 天蓝连着问了两次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得到的回答只是苏总阳光明媚的口哨。 他一直在等盛斌的电话。 这件事盛斌不可能完全不联系他,无论如何简单的交代两句总免不了。不过,苏式没等到盛斌的电话,就先等到了苏业的。 印象中,兄弟两个人里对方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基本上屈指可数。 所以苏式接到电话的时候有点意外:“你怎么了?” 不是有什么要紧的是,苏业不会这么不节不日的主动联系他。 “你别态度这么紧张。”幸亏苏业的语气基本上比较轻松:“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你要回来了?” “不是……是图拉娜她……怀孕了……” “啊?” 事情发展的过快,苏式难得一次有点跟不上:“你这也太速度了!” 他们刚从孟加拉回来也没多久。 苏业在电话那边笑了一下:“其实你跟盛斌在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有孩子了,只不过我们都没经验,所以不知道……图拉娜觉得不舒服我带她到医院检查才发现的,我现在人还在医院,她在门诊。” 这种消息,第一个分享的当然要是苏式。 “靠!我这边连着落都没有你都要做爹了!”苏式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他念叨了一句然后又补了一句:“以后就有人叫我大伯了……” “其实,准确说应该叫你大爷。” “少废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式皱了下眉,然后终于慢慢的消化了这个消息:“恭喜你,生活这下圆满了。”不过,图拉娜怀孕了也意味着另外一个问题:“那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回来办事儿?” 结婚不可能再拖了,早点办完早好。幸亏本来也是在打算了,现在就是稍微提前点。 苏业显然也有计划了:“我跟这边说一下,争取下个月回去,也别操办什么了,就把图拉娜的妈妈接过去,然后朋友这边摆几桌吧。” 他们兄弟本来也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搞的场面再大也没有意义。 苏式这点上完全尊重苏业的意见,毕竟婚礼是苏业的,他没有必要去干涉太多。 不过,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苏式最后还是没压住问了一句:“这件事,你告诉盛斌了么?” “还没有,我先给你打的电话,一会儿再给他打。” “不用了,盛斌那边……我来说吧……” “嗯?”苏业不是太理解其中的逻辑。 “我刚好一会儿要过去找他,过两天要出席他们跟商务部一起办的一个活动。” 简单一句算是解释,苏式没打算说太多,苏业快要做父亲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是想到盛斌,他心情又实在轻松不起来。 上次苏业把图拉娜介绍给他们认识的时候,盛斌喝了一夜的酒最后说破了自己守了好几年的秘密,这次,真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第 11 章 苏式想了很久,图拉娜怀孕这件事要怎么告诉盛斌。 他本来不是一个会犹豫的人,但是这两天几次拿起电话,最后却都没有打出去。 很多人都不能理解盛斌,这种无望的执念坚持下去太浪费时间和精力,苏式最初也觉得很可笑,但是在旁边看了这么多年,盛斌那份心情他竟然微妙的也体会到了。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说不太清楚。 知道盛斌喜欢苏业时,最初苏式的反应是很反感。虽然他从很早就了解了自己的性取向,但是苏业不是他很清楚。盛斌这样一个“哥们儿”,一天到晚的跟苏业混在一起,苏式对他有戒备是理所当然的。 父母健在的时候还好,后来发生那场意外,两个兄弟只能依靠着彼此,苏式心底对盛斌的想法就越来越明显。 所以他们两个人,其实是因为介意,所以才关注。 但是置身在外看了两年,苏式觉得盛斌这人不太正常。 明明对苏业的感情已经掩饰的很狼狈了,却还要一厢情愿的保持一个朋友的身份站在他旁边,苏式不止一次见到盛斌花尽心思做的事情最后只换来苏业一句友情气场浓郁的谢谢,本来以为早晚要爆发的冲突,竟然就全凭着盛斌脑子里的克制压了这么多年没让苏业看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不过他那个双胞胎弟弟也确实够迟钝…… 苏式是不知不觉的陷进去的。 看着盛斌为苏业做的,他一开始觉得可笑,后来觉得惊讶,再后来,就变成了迷惑。 自认也见过不少卷在爱情之中的男男女女,无论是两情相悦的还是一味倒贴的,爱情游戏只要牵扯上了,很少有人能全身而退,但是象盛斌这种又疯狂又理智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所以就在苏业介绍图拉娜给他们认识的那天晚上,他跟盛斌一起喝酒的时候,没有任何预警的将一切挑明了:“看见图拉娜,你死心了么?” 当时盛斌的脸色,苏式永远都忘不了。 那种接近崩溃的狼狈和愤怒,还有根本无法掩盖的绝望和痛苦。 所以那天晚上,他算是半哄着盛斌把自己当成替身,没有任何理智的疯了一夜。 他想要盛斌的这份感情。 专注的目光,全心全意的在乎,苏式甚至有些庆幸苏业是绝对不可能往这条路上走的,所以一直陪在他身后那个男人,就给他好了。他从最开始就选择了带着觉悟搅和在本来就有点混乱的局面里,只是没想到三个人一耗就耗了这么多年。 如今图拉娜怀孕,大概也是预示着,无论如何,他们之中应该有个结果。 苏式接到的邀请函日期是一个星期之后。 其实真正的会议他未必全程都会出席,但是开始的活动晚宴肯定避不掉。 跟天蓝到场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大部分人都是熟人,国外邀请过来的一些CEO和总裁也有,例行公事的大了一圈招呼,苏式没看见盛斌。 倒是看见刘希了。 抽空两个人聊了两句,苏式基本上开口就是问人的:“盛斌呢?” “后面改稿子呢,临时有点变动,他正在后面骂爹。” 苏式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个面瘫还有骂人的一天?” “骂出口的不多。” 从搞外交这个职业来说,其实盛斌是个很合适的人选,喜怒都不行于色,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很少有人可以单从面上推断出来,谈判桌上,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两个人没说到两句刘希就被叫走了,苏式有点无聊的绕了一圈,看见天蓝在旁边跟人聊得挺兴奋,也就没了凑热闹的想法。 其实,这些东西真不是他兴趣所在。 如果不是因为家族企业在他手上丢了他对不起他父母,像这种穿着人模人样说写违心之论的场合,真是越少越好。 由于本身到的就不早,所以苏式倒是也没等多久,灯光转暗的时候,会场中心的大屏幕上开始放这次会议的宣传片,然后他终于看见了从侧门出来的盛斌。 不太常见到对方工作的样子。 两个人见面基本上都是私下,就算是平时有过盛斌下班了俩人去喝两杯的情况,状态依然比较放松,难得看着盛斌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戴了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看着就是做过造型,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走在部长的后面,面对着灯光表情依然很冷峻。 对盛斌不太熟悉的人,经常会觉得这人很难接触。 话不多性格也偏冷,而且眼神太凌厉,哪怕是没什么特别含义的目光都像是在瞪人。 苏式笑着喝了口酒,视线就一直没从盛斌身上移开。 这个男人现在看着一副精英款,真到了欲望支配行动的时候,也很疯狂,虽然在他们之间缺少一点顺理成章的感情,但就单独在做爱这件事上,其实挺合。 按照天蓝的话说,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盛斌能够感觉到有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但是他并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苏式,主要是灯光正好打到他这边,视线里除了最前面的人基本上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依靠下意识的感觉往某个方向扫了一眼,眼神没有明确的焦距。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近,周围的环境也很乱,但是苏式竟然觉得盛斌这一眼是看到自己了。 讲话时间不长,也就是一些场面话,等灯重新亮起的时候,苏式在看着盛斌要回侧厅的时候走过去拦了一下:“你一会儿还忙吗?” 后者抬头看他一眼:“忙。” 苏式倒是不意外他这么回,只是笃定的站在门口:“有点苏业的事想跟你聊聊。” 盛斌犹豫了一下,最后看看时间:“结束之后我给你电话。” “好。” 得到满意的答复,苏式往旁边让了一步给盛斌腾地,然后在后者快要进门的时候又叫住了他:“盛斌,我要是说我快死了,你有一天会不会后悔?” 这句话,说的已经要准备侧身而过的男人一顿,回过头来看他。 有那么一瞬间,苏式觉得自己似乎在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波动……但是对方掩饰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分析,就已经抓不到什么了。 静默了十几秒,最后他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行了,我跟你开玩笑的,随口一句。” 盛斌这人认真起来,给人压迫感太强了。 苏式自认什么场合什么人他都应付自如,也就只有碰到盛斌的时候,每次讨不到什么便宜。 活动时间不长,一个小时之后陆陆续续就有人走了,天蓝问苏式是安排的,他说他一会儿有事,让对方先走。 “你记得你明天你还有会。” 临走的时候天蓝提醒了一句,苏式摆了摆手,表示他有点啰嗦。 他跟天蓝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天蓝的父亲本就是他父亲的工作伙伴,两家的关系一向都是不分彼此,当初他父母因为意外去世,他被迫选择去国外求学,也是天蓝家里暂时帮他管着公司,然后等他回过才正式接收。 苏家是做进口起家的,祖上看中了这块商机,以一些高端奢侈品和珠宝起家,后来渐渐有了挺成熟的物流系统,目前虽不能叫雄霸一方,但是行内一席之地也站的很稳,尤其是在对外商贸的一些衔接上,跟政府有过很多的合作。 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盛斌电话,苏式觉得自己的耐性这几年真是与日俱增。 “盛大秘书忙完了?” “我在停车场,你过来还是你先出去我接你。” “随便。”苏式看了一眼有点冷清的会场:“我再不走估计公关公司要罚款了。” “那我直接到门口接你,你出来吧。” 盛斌电话的声音总让人觉得很死板,语气没有高低顿挫,机械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张麻木的脸,苏式强忍着吐槽的欲望往外晃悠,在走出会场楼之后,看见盛斌的车很准时的停在门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放下车窗:“上车。” 苏式笑了一下,拉开车门:“我发觉其实你戴眼镜挺好看的。” 那种银丝边的质感,把他骨子里那股冷和傲气衬托的很好。不过被夸的人却没什么反应,等苏式系好安全带,他打过方向盘往外开,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 “为了你好,还是去我家吧。” 盛斌也没多问,一路上苏式点了一根烟,半靠在车窗边上看夜景,盛斌开车不喜欢听音乐也不喜欢说话,两个人之间除了有点压抑的沉默,什么都没有。 路不远,总共也没花到半个小时。两个人在电梯里还聊了两句今天活动上的事,不过多数是苏式说盛斌听着,等到进了屋,苏式从酒柜里拎出两瓶酒往茶几上一放。 “苏业要结婚了。” 他连一句赘言都没有。 盛斌把外套脱了随手丢在旁边,摘下眼镜:“我知道。” “之前是打算,现在应该是很快就要办婚礼了,估计下个月就会回来。”苏式给两个人分别倒了一杯酒,没有刻意去看盛斌的反应。 因为就算不看,他也知道后者能猜出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盛斌问了一句:“为什么……” 问的有些迟疑,这种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是又不得不开口的,实在太过痛苦。 苏式抬头看着他:“因为图拉娜怀孕了。” 第 12 章 苏式看着盛斌把那杯酒喝下去,皱着眉,一直不说话。 过了很久,他才动了一下,却是去摸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两天。” 盛斌表情有一点出神,他心里明白这种事不需要惊讶,苏业从一开始跟他走的就不是一条路,结婚也好,做为人父也好,这是他将来一定会做的事,就黑白交替一样理所当然,他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立场为了这样的消息感到愤怒。 可是他现在就是很愤怒。 甚至,有一点分不清楚这份怒火是来自苏业还是苏式。 眼前这个男人五官轮廓真的跟苏业很像,除了线条稍微冷硬一点,一切都让盛斌觉得熟悉。烟雾中苏式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盛斌眯起眼睛,下意识想象着刚得知自己要做父亲时苏业的表情,想了半天,最终全归为一句话。 那样的生活……他给不了苏业。 或许以保护者的姿态陪在对方身边那么多年,盛斌已经习惯了做为助力一样的存在,苏业本身是个极为要强的人,哪怕局面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也很难看到他开口向人求助,哪怕是面对苏式,他从不肯轻易的承认自己不可以。这世上唯一算是见过苏业颓废崩溃的人,就是盛斌。 这种定位很特殊,特殊到盛斌甘心在苏业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哥们儿”。 苏式看着盛斌一口接一口的抽烟,烟灰调到茶几上,散落成一小团的残渣。房间里压抑的空气中只有钟表走动的声音,不紧不慢,事不关己。 一直盛斌这根烟差不多抽完了,苏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应该知道,他早晚要结婚的。” 对面的男人纹丝不动。 “苏业要亲口告诉你,是我没答应。如果你真的觉得难受,我浴室里今天特意没烧水,你去冲个凉水澡冷静冷静。想喝酒,我今天陪你,你有种喝吐血,我帮你打电话叫救护车。” 在这时候,苏式不会说让盛斌把一切挑明了这种话。以前或许他时不时的会用这种语调来激盛斌,但是既然图拉娜已经怀孕了,关于苏业,盛斌这辈子就再无可能了。 “他以后的生活,应该跟图拉娜和他的孩子在一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是他应该负责的对象。” 一个人的自由选择期,其实是有时限的。在年少轻狂的时候,你可以恣意的去挥霍成本,哪怕是再蠢的时候,二十年后回头再想,都会觉得也是一笔财富,但是一旦进入到家庭这个组合之中,有了新的身份,那么无论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可能是更激烈的心动,也可能是相见恨晚的遗憾。 而对苏业来说,就是他永远不需要知道盛斌对他抱着的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苏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看着盛斌抽烟的侧脸。 后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苏式的话他好像是在听,又好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烟抽完了他有点不舒服的摩挲着装烟的烟盒,感觉金属的冰冷透过指尖传递过来,微微有些刺痛。 然后等苏式的酒喝完,他站起来:“我明天还有会,先回去了。” 原本慵懒的坐在沙发上的人突然站起来拽住他:“看你这反应,你不会跑去自杀吧?” 盛斌死死的皱着眉。 “走出这道门,你要么去自杀,要么去跟苏业摊牌,可是无论哪一个,我都觉得是个悲剧。所以,你今晚就在我这儿呆着吧,哪怕不说心事,对着我这张脸缅怀下也好嘛,对吧?” 充满了挑衅的语气背后其实是不难察觉的关心,只不过现在盛斌并不需要这些,他眉间的烦躁和不耐烦已经攀至了顶点,苏式的话只是让他一向自傲的自制力有了崩溃的预兆:“放手。” “不放。” 苏式扬着嘴角:“今天晚上你别想轻易离开。” 僵持的气氛中隐含着即将爆发的蠢动,盛斌看着门的方向不开口,只是抓着苏式的手腕,发狠的用着力。因为愤怒,他劲儿用的很大。苏式被攥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松了松手,下一秒盛斌直接去开门。 但是门刚开打又被苏式一把按了回去。 “盛斌,要你对苏业彻底死心到底有多难!” 盛斌的脸色很难看,很久才吐出两个字:“让开。” 语气并不重,但是很冷。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这已经算是他发火的前兆了,不过可惜对上苏式,压根就不吃这套。一时之间,无论是挡着的还是被拦着的,谁都没有再动。 其实爆发是一瞬间的事。 盛斌突然扯着苏式衣领把他撞到门上的时候,后者并没有来得及反应。 他因为站的不稳,手下意识扶住了门口的柜子,结果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盛斌眼神森冷的瞪着他:“苏式,不断的刺激我,到底会给你带来多大的成就感?” 苏式被他勒住脖子不好说话,只能看着他,眼底的挑衅丝毫未减。 “你说你喜欢我,其实你一天到晚搅和在其中,不过是因为你心里对苏业是有怨言的。同为双胞胎,你们兄弟两个的一个选择了自己想要的那条路,一个逼不得已要扛起所有原本不想扛起的责任,你过的不痛快,所以你才会这么注意我跟苏业的关系,你觉得苏业身边就不该再有一个我这样的人跟着,说穿了,你是在嫉妒,就算换一个人,你一样会这么穷追不舍,你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我,是苏业得到了多少,你又失去了多少。” 盛斌的话比他的语气还要冷,苏式被说的脸色有点发白。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被压在门上的男人才被动的扯了一下嘴角:“原来你心里把人都想的这么阴暗……” “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心里有数。” 慢慢松开抓着苏式衣服的手,盛斌往后退了一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去做破坏苏业生活的事,何必说这些话激我刺你。” “我喜欢被你刺。”苏式无所谓的笑笑:“你只有这种时候,才显得比较像个活人。” 他靠在门边,伸手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歪着头:“你刚才的话,一半对,一半不对。我跟苏业之间的感情太复杂,就算你是他的守护者也不可能完全明白,具体是什么,其实连我都搞不清楚,但是,后面你说我在意的不是你,是苏业,你还真说错了……” 苏式直起身凑到盛斌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我从十四岁以后,就没有过想要什么而不到的时候,盛斌,我很清楚我对你是什么心情,你不用帮我下判断。” 贴近到几乎没有距离的地步然后很轻的吻下去,苏式这个吻跟他的动作和言辞都形成了很突兀的对比。 似乎每次等真正靠近盛斌的时候,他都意外的温柔。 盛斌被动的承受着苏式的主动,正如一直以来他都是比较被动的那一方。其实,这种纠缠真得让他觉得很累,夹在苏业和苏式之间太耗人的精神,他宁愿连着加班几百个小时,也好过面对这俩兄弟。 苏式这个吻是单方面开始的,最后也是单方面的结束,他有点不甘心的在退后的时候咬了盛斌一口,然后叹了口气,索性抱着他:“你也不用把我说的那么混蛋,我承认一开始插手进来是为了让你不痛快一下,我跟苏业毕竟是同胞兄弟,很多时候,就是你心里再不痛快,对着这样的人你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结果你一天到晚的在眼前晃,很容易让人把你当成苏业的某种炮友。” 或许,最初他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看待盛斌的吧。 “每次看见你为了他跑前跑后,我就在心里吐槽你是有多没眼光。” 并不是苏业不好,而是明显这是一份盛斌求不到的爱。 盛斌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整个人都很僵硬,他下意识的想拉开苏式,但是后者死死的勒着他完全不肯撒手:“你记的苏业低落的时候你陪着他喝酒,但是是我送你回的家,你记的他发烧你陪了一夜,是我给你送的饭,你陪他打篮球打了三年,我做了三年的观众,他生病是你送他去医院,但是你的阑尾炎手术单是我签的字,盛斌,你总记的自己的位置,完全没留意过旁边还有一个人么?” 这可能是苏式和盛斌认识到今天为止,苏式说过的,最软的一段话。 不带着任何的祈求或者期盼,只是简单的陈述,却透着一股调侃的无奈,盛斌原本还想要挣开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听到苏式在耳边幽幽的两声叹息,突然觉得这一切比小说和电视剧狗血多了。 心里很痛苦,用语言却无法表述出千分之一,盛斌扛到最后只能长出一口气:“苏式,你究竟想要个什么结果?” “我想你忘了苏业。” “我也想。” 盛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笑了:“我连做梦都在想。”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竟然有朝一日也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或许是图拉娜怀孕这个消息给盛斌的刺激是有一点大,他觉得这个晚上混乱的一塌糊涂,连带着眼前的苏式和自己都似乎扭曲了一样,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苏式没有对盛斌那句自嘲的话流露什么情绪,他只是用手遮住了对方的眼睛,然后缠绵的吻从嘴角一路爬他的肩胛:“想就好……你做不到,我来帮你……” 第 13 章 盛斌跟苏式两个人跌跌撞撞的往卧室那边走,这房间的格局他们谁都太熟悉,哪怕是闭着眼睛,一样找的到地方。虽然都稍微喝了点酒,但没喝多,盛斌的心情有点麻木,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身体上却找不到丝毫的舒缓或者快感。 对于这个时候来说,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转移脑子里的注意力,心里并不想,却也不想抗拒。 直到苏式有点突然的把手指往他后面探的时候,才让他整个人挣了一下抓住对方:“苏式。” 他皱着眉,语气却并不强硬。 苏式却完全没停下的意思:“要真接受不了,就把我当苏业,今天我不跟你计较。” 对于今天的盛斌来说,可能做为被动的那一方要相对比较容易。苏式的动作温柔但是很坚定,哪怕是这中途盛斌明显的抗拒和难受,也没有能够让他打消进入的意图。 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个人这样的第一次会是在什么情况下。 结果,最后还是演变成了一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局面。 “盛斌,我告没告诉过你,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我上面的男人?” 紧紧禁锢着身下人的腰,苏式俯下身子:“所以,我们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盛斌从头到尾都在用全部的注意力压制身上非同一般的痛苦,想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他不止身体上不舒服,心里也膈应的要命。 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和喜欢上苏业对他来说是个很短暂的过程,在苏式之前,他也没有太多经验。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对这方面的事就没多强烈的欲望,另一方面对苏业的感情一直是很压抑的,现在被苏式这么压在下面,他基本上只是强忍着没把人掀开而已。 也只有这种浑身上下都叫嚣着排斥的时候,他才能真的能抛开那份如同绳索一般勒的他喘不过气的执着。 不过,从头到尾,他也没有叫过任何人的名字。 无论是苏业的,还是苏式的。 第二天,苏式睁眼的时候盛斌已经走了。 没留下任何来过的痕迹,要不是茶几上还放着俩人昨天喝了一半的那瓶酒,他还真以为自己要做梦了。 对盛斌实在有点无语,苏式拢了一下头发靠在卧室的门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他还消遣盛斌喜欢上苏业是自讨苦吃,他喜欢上这么一个才是真的纯M吧? 理论上,盛斌短期内很不想看见苏式。 反正议程没有几天,苏式也不是全程参加,那晚之后,有段时间他们是不需要碰面的。可是所谓天不遂人愿,往往现实都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醒你期望这东西,就是个念想。 苏业带着图拉娜回国,他跟苏式不见也得见。 尤其这次苏业是回来准备婚礼的。 再见图拉娜,总觉得跟上次有些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即将为人母,整个人都显得很温柔,盛斌跟苏业他们道过恭喜,本能的停留在了苏式旁边的位置上。 至此,他再没办法跨出那一步了。 不过这些细节苏业不会特别去留意,他搂着图拉娜:“我准备速战速决,一个月之内把婚礼搞定。” “一个月?”苏式夸张的笑了一下:“鬼有空陪你折腾一个月,一个星期弄完了赶紧走人。” 又不是大摆筵席,兄弟俩的熟人加一起都不知道凑不凑得齐一个厅。 苏业对苏式这种挤兑早就习惯了:“我答应了图拉娜的母亲会给她一个一辈子难忘的婚礼,所以,你们就勉为其难吧。” 从他个人来说,他也不愿意搞得太繁琐。 但是对于孟加拉这种有信仰的国家来说,婚礼对一个女人是非常重要的,他自己无所谓,但是为了图拉娜,有些事就算他之前没打算过,也还是要做。 而这种时候,配合意图最足的永远是盛斌:“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按照她们那边的传统办。” “行,我回头帮你跟礼宾司那边打听一下。” “你果然比苏式靠谱多了。” 苏业这句调侃换得苏式一声冷笑,不过其中的深意,也就只有盛斌听得出来而已。 因为常年不在国内,苏业那个房子完全不透着人气,考虑到不打扫根本不能住人,最后苏式把他和图拉娜先安排在酒店里,等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好接图拉娜的母亲过来一起住。 盛斌白天陪苏业去试礼服和选礼宾用品,晚上回单位加班。 幸亏这段时间不是太忙,刘希他们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不过听说苏业结婚的事,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觉得有点意外。 尤其以天蓝为首:“我操!盛斌你简直可以去拍电影了,活的情圣啊!” 而身为当事人的盛斌对此永远不予置评,外人的评价对他来说多数都不具备意义。 至于苏式,选择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难得的一次盛斌忙里忙外的时候他没有陪着一起,苏业的婚礼,他没有主动帮过什么忙,也没有阻止过盛斌。 毕竟,这算是盛斌最后能做的了…… 婚礼当天,宾客其实并不少。 苏业虽然是常年在国外,但是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跟各行各业的人都打过交道,算上苏家在商圈的地位,哪怕仅仅来凑热闹的人都不在少数。 刘希他们基于朋友的身份也都到了,外交部秘书处的精英一身礼服站成一排,引得不少人围观。 苏式看着苏业跟图拉娜手挽着行进到礼台时,心情很复杂。 双胞胎之间的感情,外人很难理解。 盛斌之前说他对苏业的心态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坦然,其实他也承认,兄弟之间,总是难免会遇到有所取舍,苏业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加上盛斌的关系,这么多年来说苏式一点情绪都没有,那也有点扯。 可是今天看着苏业那么幸福的接受着自己身份上的转变,苏式又觉得除了希望对方一辈子顺遂,再没有任何想法了。 至少,如果这是苏业想要的,那任何人也不能破坏。 包括盛斌在内。 视线转到一直站在苏业后方的那个男人身上,一身干练的西装搭配那张很少露出情绪的脸,除了在帮苏业挡酒时显得特敬业,看起来仿佛跟今天这场喜宴毫无关系一样。 麻木的看着别人一句句的道恭喜。 却每一句都象在嘲讽他。 苏式没加入帮新郎挡酒的行列,他始终靠在边上站着,偶尔有人过来跟他套近乎,也都被敷衍的几句话挡掉,天蓝刚才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跑来问他有什么感想,只被他赏了一记白眼就瞪走了。 酒席喝了差不多一下午,苏业后来被扶上车的时候,盛斌只是稍微有点晃。 刘希他们看他也不行了本来想把他一起送走,结果苏式突然横插进人群把盛斌架起来:“行了,他交给我,你们去安排好其他人。” 本身就是在酒店办的,他干脆开了个房间,不假他人的扶着盛斌上了楼。 其实盛斌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动作不太利索。 他睁开眼睛瞄了苏式一眼,然后不舒服的喘了两口气:“送我……回家……” “你现在这样,只能爬回去。” 苏式把盛斌又往上挪了挪:“我这是第二次见你喝醉。” “呵呵……”盛斌很低声的笑了:“……没有,第三次了……” 进到电梯里,两个人靠在边上,看着代表楼层的数字不断变化,盛斌勉强用胳膊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滑下去,头歪在一边:“本来以为……苏业结婚的时候我会很痛苦,真到了……觉得,其实还行……”他抓着苏式笑了一下:“再难受的事,想的次数一多,就没事儿了……” 任何痛苦,人都是可以挨过去的。 被他抓的手腕直发酸的苏式看他一眼,扬起嘴角:“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当你每天每夜的都惊醒在痛苦里,就觉得这其实就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如此。 从最初的无法接受到渐渐习惯,这个过程很痛苦可他也过了这么多年。 盛斌被扶进房间的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说话,大概没有人见过他如此话多的时候,苏式最初还留意听他在说什么,后来因为他只剩下含糊的轻哼,苏式也不再去注意了。 进了房间直接把他拉到浴室,他连温度都懒得调直接打开开关,水柱顺着他和盛斌的头顶往下冲,衣服顷刻间湿透,贴在身上把彼此的肌肉弧线暴露无遗。 盛斌懒洋洋的靠着,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傻笑,苏式去拉他衣服他也不反抗,迷迷糊糊的从水幕中看着苏式,终于没忍住还是伸出手。 “苏业,你要是不幸福,我一定不会放过……” 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句话,盛斌随后往前一倾把苏式按在墙上疯狂的吻着,承受这个吻的男人紧紧的拧着眉,下意识的用手安抚性的搂着盛斌,哑着嗓子保证:“……放心吧,我会的。” 在两个人满脸都是水的情况下,苏式看不出来盛斌到底流泪了没有,两个人的眼睛都微微发红,抓着对方的头发将对方的影像印在自己眼中,接近于贪婪。 第 14 章 苏业婚礼办完就回了孟加拉,道理上应该在那边再办一场,但是因为图拉娜坚持拒绝,最后也就没有办。苏式和盛斌亲自去送的机,在机场的时候,苏式让图拉娜生孩子的时候无论如何要回来,说的苏业后来忍不住嫌弃他啰嗦。 俩人从机场回去的路上,苏式到底没忍住还是调侃了盛斌几句。 不过这次对方倒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咬着一根烟看着窗外发呆,一声都不吭。 “晚上一起吃饭吧。” 盛斌不喜欢开车,多数时候俩人一起行动做司机的那个都是苏式,盛斌靠在边上嗯了一声,轻的几乎听不见。所以苏式理所当然的又问了一句:“这声呻吟是说同意呢,还是拒绝的意思?” 无聊的黄色冷笑话说的盛斌回头看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吃了无所谓。” “你这么痛快会让我觉得你有预谋。” 苏式扬了扬眉:“你不是准备给我下药然后先奸后杀吧?” “奸你还需要下药?” “你要是做爱的话,应该就不用了。” 回想起那天盛斌在他身下的样子,苏式还是忍不住会兴奋。 虽然并不是理想中的情况,但是对于这种男人来说,那种放弃了抵抗的臣服会让他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盛斌是个很容易挑起人征服欲的人,无论是从哪方面。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可有可无是的掀了下嘴角,懒得搭理苏式的口头非礼,一直到下车的时候,才回头跟苏式确认了一下:“我晚上应该没事,八点西岛饭店吧,我订好了房间发信息告诉你。” “你说真的?”苏式皱了下眉:“难道苏业结婚,你也自暴自弃的准备找个女人嫁了?” 虽说他心里很清楚盛斌不是这种人,但是莫名其妙的对方要请他吃饭,苏式本能的觉得怪异。 盛斌只是一脸鄙视的站着,都没接话。 意识到他确实不是开玩笑,苏式终于皱着眉点头:“行吧,我准时到。” 不就是吃顿饭么…… ——盛斌总不能搞个女人给他相亲。 结果这顿饭苏式吃的疑云重重,却到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亏他期待了一晚上,连最后走出饭店的时候还在观望会不会凭空冒出来一个什么人。 盛斌看着他左顾右盼的,实在忍不住皱了下眉:“你到底找什么?” “我在琢磨你会不会雇了几个混混一会儿出来把我揍一顿。” 苏式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盛斌难得心情还算不错,闻言扬眉:“怎么你也觉得自己欠揍了?” 以他认识苏式这么多年,这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情伤失恋的人经常都会做一些很莫名的事……”苏式看着盛斌:“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忍一下,只要不超过四个,我摆平问题不大。” 说完咧嘴笑了笑,苏大公子一脸得瑟。 关于苏业结婚这件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高兴,盛斌的反应虽然让他有那么一点膈应,但是不影响结局。 所以这两天他心情都非常的好。 盛斌心知肚明苏式到底在得瑟什么,但只是敛了下视线没说话,他一根烟抽完代驾也到了,让苏式先上车,他指了指后面跟过来的一辆车:“行了,今天就这么散了吧。” 因为都喝了酒,他们谁都不好开车,苏式也没推辞,上了车跟站在原地的盛斌打了个招呼:“你在街头别流泪太久,早点回去。” “赶紧滚吧!” 皱着眉,盛斌难得顶了一句。 他们两个人的家正好是两个方向,后面盛斌的车也到了,他就挥了下手示意司机开车。最后尾灯消失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把兜里的烟掏出来全扔进了垃圾箱。 有些事,也确实该做个了断了。 三天后,盛斌递交的部门调动有了回复,让他大概准备一下,两天后调往中东援建处。 甚至秘书处都是只有刘希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只是莫名的跟他做了工作交接,然后他就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闪人了。 从头到尾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包括苏式。 盛斌当时申请工作调动的时候,几个经手人都很费解。 因为他在秘书处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办公厅的副主任一开始根本就不批。 只不过因为他态度太坚决,无论如何也要走,谈了好几次无果,最终才逼不得已放的人。 为了对他的不识好歹做个警告,干脆给分到了中东这块最麻烦的地方。 “你小子不要到时候再给我打电话要求调回来!”当时他老领导的话说的挺狠。 盛斌倒是雷打不动:“您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既然工作是他要求调的,不是深思熟虑,他也不会做这种决定。 基本上在去孟加拉之前,他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只是没人看出来。 刘希好说歹说的要了他备用号码,声称最多半年就过去支援他。 这么多年的朋友,盛斌的行事作风刘希有很多都不太认同,但是,他也知道这人不可能被任何人影响决定。 孤身来去,连祝福都不需要。 说的就是盛斌这种人。 中东办事处的总部是设在巴勒斯坦,由于这边常年都是在军事状态,盛斌随同两个同事在机场出示了所有证件之后还是被逗留了很久才获许入关,办事处派了车来接他们,一路上关于目前的中东局势聊了很多。 “这时候你们也敢往这跑,真是勇气可嘉。” 来接他们的人叫江群,长的一表斯文,他显然来之前做了不少调查,对盛斌的来历了若指掌,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揶揄:“年轻人嘛,后生可畏。” 盛斌旁边的人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以为我们愿意过来?上头的凋令就是圣旨,有挑的余地么?” 就连驻外大使馆之间的换选都是用扔飞镖这种方式,选到哪儿算哪儿,外交部是最忌讳讨价还价的地方。 江群对此只是笑笑:“又不愿意的就肯定有愿意的,这年头,愿意为了人民事业奋斗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他说完看了盛斌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盛斌倒是没什么反应,江群的名字他听过,不过伴着都不是太好的历史,今天见着面反而没有听说的那么邪门,最多就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态度上戏谑的气场太重。 到了办事处,江群先找人把盛斌他们的东西安顿好,虽然一批来的人有好几个,但是不属于同一个部门,江群和盛斌是同事,自然而然的领着他往办公楼走,然后都快到地方了,江群又很假的哦了一声,拉着盛斌要回去。 被他拽着的人把胳膊挣出来:“怎么了?” 拉着他来回来去的折腾,总得给个理由。 “我想起来,你有个熟人没见,还得先回去。” “熟人?”盛斌皱了下眉:“我在中东办事处没有熟人,就算有,回头再见也无所谓。” “这样……” 江群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盛斌笑笑:“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 办公楼里收到消息的人不少,盛斌绕了两圈打招呼,多数人开口都是一句久闻其名,不过大概因为外派的部门人员相对简单一些,倒是没有原本在办公厅里气氛那么微妙,盛斌是被调来做办事处协调部门的负责人的,叫得好听点也可以叫一声盛处,江群带着他到了办公室,东西什么都准备好了。 “这间光线好,也清净,我专门为你选的。” 然后一指隔壁:“旁边就是我的屋,有空常来往。” 这语气就跟盛斌是他同居舍友一样。 客气的道了句谢,盛斌进屋之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想关门,江群笑着表示晚上一起吃饭,结果被他很干脆的拒绝了:“住的地方还得收拾,改天吧。” 一贯的干脆利索,没等江群接话,盛斌一甩手关上门。 江群这人让他想起大学念书时候碰到的那个学生会长,一开始古道热肠一脸的童叟无欺,真接触深了发觉实在是个难应付的主。 办事处这边的工作内容跟秘书处的差别很大,盛斌看了一下午也只是粗粗的把内容整理了一下,因为没人可以问,很多东西还需要他i自己去查,这办公室倒是确实远离人群,感觉上连外头走动的人都不多,他要不是后来实在饿了才起身,可能要在办公室里待到很晚。 给他安排的住宿地点还没落实,暂时只能住在酒店,就是江群一开始给他安排的那家,离办公区不远,应该也是援建项目,里面的服务标牌上都写了一行中文做提示。 盛斌看了一眼时间觉得出去找吃的不太现实,就在前台订了一份晚餐。 然后就在他等电梯的时候,身后突然一股带着怨恨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基本上是与此同时,很熟悉的声音飘到他耳边。 “盛斌,让人等四五个小时是你的嗜好是吧?!” 场面有点滑稽,盛斌皱着眉看着不远处满脸都写着暴躁的苏式,如果不是现在的地点和场合都不太对,他还以为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南柯一梦,实际上他还在秘书处的办公室里等着苏式快递来送饭。 ——“苏式……你怎么在这儿?” 第 15 章 苏式的脸色不好看,他从到了这地方等到盛斌出现整整等了五个小时,江群跟他说盛斌的到达时间明明是中午,结果他在这地方做了五个小时的展览品。 反过来站在电梯前的男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到苏式都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皱了皱眉:“我能踹你一脚试试是不是幻觉么?” “你干嘛不踹自己?” “技术上不太好实现。” 苏式拎着包然后一把扔在盛斌脚边:“怎么,做贼心虚还要倒打一耙?” “贼?” 盛斌看苏式一眼:“你怨念很重。” “废话!你一声不吭跑到这种地方,认识你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是这种为了悼念一段无望的爱情自我放逐的文艺青年。” 苏式的话里真是冷嘲热讽五味俱全,盛斌笑了一下:“你想太多了。” “是不是我想多了你心里有数。” 懒得跟盛斌争论,正好电梯到了,苏式理所当然的拎着东西跟着一起进了电梯,然后跟到了盛斌的房间。 “你没安排住的地方?” “有你在我干嘛还要安排住的地方?”苏式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连签证都是按照你家属签的,当然得跟你住一起。”盛斌打开门苏式很直接的就进去了,然后把箱子放在旁边,揉了揉肩膀:“不行,我得洗个澡,大厅的冷气有问题,热死我。” 这态度真的没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盛斌其实也已经习惯了,他看着苏式堂而皇之的开始脱衣服脱裤子,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转身靠在旁边:“所以你过来是准备吃我的住我的?” “不然呢?”苏式回过头:“我连家族产业都扔了,不把你搞到手,苏家列祖列宗会诅咒我一辈子的。” 盛斌没理这句:“你是听刘希说的?”想来想去,跟苏式还算有点交情的也就只有那家伙了。 不过已经差不多要脱光了的男人完全没有意愿回答他,一直保持锻炼的身材从来不吝啬展现自己的弧线,苏式脱完了还特地很慢的在盛斌眼前绕了半圈:“怎么样,要不干脆共浴算了!” “你先进去,我一会儿。” 保持着喝水的动作,盛斌依旧是那副入定的状态。 不过他说是这么说,苏式和他都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进去。 苏式洗完澡出来盛斌还是那个姿势站着,表情难得的有点发呆,直到苏式走到他面前了,才有点恍惚的愣了一下:“……去带你吃点东西?” “你吃过了?”看盛斌这样子也不像是解决了民生问题的。 被他反问的人没吭声,苏式就顺势冷笑了一下:“所以说,你不要轻易的表现出专程为了我做什么的样子……我会当真。”后面四个字说的有点冷,盛斌皱了皱眉,但是没说话。 巴勒斯坦在中东之中的环境当中,算是比较好的了。虽然时不时的也会有一些小范围的军事活动,但是在使馆区和一些相对高端一些的居民区基本上不会受到影响。 盛斌其实也是刚来,对这边也不算熟,但是想到唯一算是认识的人是江群,他又懒得再多问了,跟苏式两个人跟酒店那边大概打听了一下就自己逛着走,好在苏式本来也无所谓,两个人就边走边聊。 “你跑到这边来,你公司那边你不管了?” 很意外的,这次竟然是盛斌先开的话头。 苏式也有点诧异,他看了旁边的人一眼:“这算不算你对的我事开始感兴趣了?” 不过他这句话对盛斌来说完全没有回答的意义,他只是顺着刚才的话题:“就算有天蓝在,你放心扔着不管?” “我接手公司也有些年头了,如果我不在公司办公室里坐镇我家就要完蛋了,过去这些年我就是在慢性自杀。”浪费自己和其他人的时间。 苏式不喜欢在商圈里混,但是不等于他混不好。 “那你准备待多久?” “看情况。”苏式笑笑:“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不行的话,你等苏业八年,我就等你八年。” 苏式这话说的挺豪气,他双手插在兜里,走的位置比盛斌稍微靠后一点,天色已经黑了,路上的光线却并不充足,两个人走了一会儿,盛斌看见一家小店还开着门:“将就下就这家吧,看着附近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了。” 其实刚才还不如就在酒店里解决。 只是苏式的出现有点意外,盛斌一时也没想到。 他选择离开熟悉的环境跑到这种地方,也不仅仅全是因为苏业。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苏式的强势让盛斌有点头疼,一段感情已经耗了他八年,他实在没有打算继续自讨苦吃。 总有人说,爱上直男是最大的悲剧,但是对盛斌来说,爱上直男的悲剧,远没有再爱上直男的双胞胎哥哥来的惨烈…… 吃饭的时候,苏式告诉盛斌苏业跟图拉娜在孟加拉那边又办了一场婚礼,绘声绘色的额描完,末了还补了一句:“……结果就是苏业根本不需要我们俩。” 至少那场婚礼,在盛斌缺席,他没有出面的情况下,也办的盛况空前。 盛斌喝了一口汤:“你不用这么刻意的在我面前提苏业。” “哦?你看出来了?”苏式点了一根烟:“问题是我不提他你就不给我反应。” “咱们两个之间不一定非要提苏业。” “可苏业是客观存在的。” 苏式对盛斌这句话的反应是有点嘲讽的哼了一声:“你看着我这张脸,难道可以不想起苏业么?” 替身故事中,真正可悲的其实不是被当做替身的那个,而是逼于无奈寻找替身的人。 因为其实这个人才是最清醒的,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想的是谁,然后在这种得与失之间沉沦,最后疯狂。 苏式往前凑了一下:“你难得孬种一次,不就是为了避开这张脸?” 他知道盛斌申请调动工作的时候,半天都没能理解这条消息。 他们两个就算没有八年,他也很了解盛斌绝对不是一个遇到事情会选择逃避的人,要不是对方言之凿凿,他还以为这是一个非常恶劣的无聊玩笑。 只能说,盛斌对苏业的在乎,已经到了一种让他暴怒的境地。甚至有过那么一瞬间,苏式已经想放弃了。对着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就算再花上两年,也不足以改变他,这份感情再继续下去,他就是在自取其辱。 如果,不是后来盛斌请他吃了那顿饭。 苏式就真的放弃了。 慢条斯理的看着盛斌吃饭,苏式眯起眼睛靠在边上,很轻的笑了一下:“盛斌,其实你不是一个玩绝情的料,因为你玩不起来。有些事早点想开,咱俩都轻松。” “听起来,你知道了一些我应该知道但是却不知道的事。” 盛斌抬头看他一眼:“你这股笃定到底哪儿来的。” “不信咱俩走着瞧。” 苏式也不争辩,笑着继续抽烟。说起来是盛斌带着他来吃饭,结果他没吃两口盛斌倒是真的饿了,结完帐俩人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有点出神。 这里的环境,陌生的不带一点熟悉的痕迹。 严格说这是盛斌和苏式过来的第一夜,怎么说都该有点不适应才对,但是很诡异的,他俩谁都不觉得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有什么违和,似乎无论身边的环境怎么切换,有一种熟悉感都挥之不去。 盛斌没带烟,就管苏式要了一根,两个人并肩往回走,烟都快抽完了盛斌才开口:“……江群是你同学?”这话虽然是疑问但是说的人很确定:“我下午看他档案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印象,刚才想起来,你俩是一个高中的。” 区别于一般的双胞胎,苏式和苏业都不是那种喜欢被人当做稀有动物围观的人,双胞胎在一个学校念书的附带麻烦太多,所以从小学开始,他们就基本上不在一起。 犹记得当初盛斌第一次看见苏式的时候,也是吃惊了一下。 至于为什么他能记得苏式的学校,原因是有一次苏业无意中提起过俩人的高中其实只距离一条街,但是从来没碰到过一次面。 苏式看他一眼:“你竟然知道我高中是在哪儿念的。” 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也算答案了。 他和江群从高中起就一直是死党,虽然后来江群被调派到了中东这边,但是联系从来没断过。 而盛斌没问,他也从来没说过在外交部这边还有其他的朋友。 盛斌得到想要的答案,话锋即刻一转:“所以你这次过来,到底是干嘛的?” 苏式只是笑:“我来干嘛的不是很明显?来追你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要反复拿出来说了。”正如苏式了解盛斌的程度,盛斌也很清楚苏式的为人。他或许会为了争取一段感情跑到孟加拉去跟着折腾一圈,但是真的这么不管不顾的跑来巴勒斯坦?这不是苏式的风格。 而被直言拆穿的男人只是耸了耸肩:“我来干嘛的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第 16 章 苏式虽然说是要来住盛斌的,最后还是另外开了个房间,幸亏这酒店多数都是接待一些跟官方有来往活动的人士,客房并不满,苏式开的房间就在盛斌隔壁,晚上一直磨到半夜了才罢休。 接下来两三天,盛斌都没怎么见到苏式的人。虽然他心里很清楚苏式不是这么安分的人,但是鉴于他们彼此之间互相干涉的情况太少见,盛斌也没有主动联系的意思。 再看见苏式的名字,是在外交部下达的一个援建项目的起草令,上面的代表人端端正正写着苏式。 有时候,对于一些建交基础相对不稳,或者涉及多国参与,情况比较复杂的特定援建项目,基本上不适合官方直接出面的。默认的规则是找一些民间组织,也可以是直接参与援建投资的商业组织代表出面。多数时候只需要出席剪彩或者一些仪式性的场合,比较少见的,可能还要进行一些略带外交性质的谈判。 苏式这次来,其实是后者。 盛斌拿到文件没多久,江群就过来了,正好看见他在看那份起草令,就忍不住笑了:“不错吧,第一个项目案就是跟熟人合作。” 外交部这边符合协调的肯定是盛斌,一个台前一个幕后而已。 “你之前就知道了?” “没比你前多少,不过苏式跟我说他要过来,我就猜到了。” 江群一点也没掩饰他跟苏式认识这件事,冲着盛斌扬了扬眉:“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他对人花这么多心思。” 他的言语之间对于几个人的关系毫不避讳,虽然说不上理由,但是盛斌能感觉到江群的态度有点微妙。 苏式这两天基本上都是在酒店处理国内公司的事情,他人是答应了外交部跑这一趟,但是很多事依然没办法立刻就让其他人接手,天蓝在那边都已经快要上诅咒了,每次打电话都要骂一遍苏式重色轻友。 第一次接洽型的谈判是定在两天后,苏式下午就到了盛斌这边碰头,很多事他们是要提前碰一下的。 江群亲自把苏式领到会议室:“怎么样,我就不用互相介绍了吧?” 全体参与人员的会在两个小时之后,做为台面上和台面下的合作搭档,盛斌跟苏式理所当然要提前聊聊。 苏式笑了一下:“你要是非走那套程序,我也没意见,反正你们外交部到处都是监听设备,谁知道忘了介绍这两句,会不会到时候再弄出什么事故。” 他这句嘲讽说的很不客气,盛斌看他一眼:“具体情况,你了解多少?” “不多不少。” “文件都看完了?” “看了。”苏式把面前的文件夹拿起来随便翻了两眼,然后丢到一边:“基本原则就是不能让第三方插手呗。” 要帮巴勒斯坦这边建一栋用于物理研究的科研基地,外交部的文件上反复强调的这个项目要在不涉及任何三方的情况下顺利签订。 说白了,就是不准任何其他国家分一杯羹。 这种情况其实经常会碰到,原本谈好的项目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被横插一方进来,然后到最后搞得很麻烦。 江群翘着二郎腿看着盛斌:“概括起来中心思想反正没错。” 只是真正想谈下来就不容易了。 苏式忍不住瞥了江群一眼:“我就知道你介绍给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活。” “你这是什么话?”后者一扬眉:“当初可是你主动要求的,现在倒打一耙你倒是利索。” “果然是信你者永世不得超生。” “这不是当年毕业时候我送你的那句情诗?你竟然还记得!”江群看起来挺满意:“不错,算你还记得我们之间那段。” 他用脚尖踢了一下苏式的小腿,这种在外人眼里与调情无异的对话,当着盛斌的面上演的毫不掩饰。 可惜,做为唯一的观众,盛斌没能给苏式和江群一个期待的反应。 那张面瘫的脸上依然缺少该有的情绪,在眼睁睁看着苏式和江群浪费了十几分钟之后,才终于进入到正题。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会。 盛斌在工作上的做派其实是很强硬的,因为本身他就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除非有十足的理由,不然他最初打定的主意,很难有人可以改变。这一面,让头次在私交之外跟他打交道的苏式有点不适应。 会议进行到后半期,他跟盛斌差点吵起来。 主要就是针对某几个条款他们的解读不同,苏式自认接手家里公司之后这种大大小小的商务谈判已经谈到快烂了,目前合约上的部分条款意见,根本不切实际。 “我再说一次,这条如果非要这么写,对方肯定会跟你卡出一个范围来讨价还价。”苏式一声冷笑,把面前的那摊文件毫不客气的甩到了盛斌那边。偏偏盛斌来回来去就那一句话:“除非你能拿出更好的。” 其他人一开始还偶尔插两句意见,在发觉江群都采取看戏政策之后,整个会议室最后成为了盛斌和苏式两个人的战场,较劲了快两个小时都没最后得到一个统一的结论,火药味浓烈到就算关着门,外面路过的人都会好奇的往这边看两眼。 折腾了四个多小时勉强确认下来一份谁都不怎么满意的初样,江群一声散会说完,有几个人基本上是以逃难一样的姿态夺门而出。 江群忍不住笑了一声回头看了苏式一眼:“你看你俩这会开的,催动力堪比空袭警报了。” 就是边境军事戒严的通知都没让这群人反应的这么激烈。 巴勒斯坦在中东地区其实就算是相对比较太平的了,但是依然时不时的边境会有武力冲突,大部分时候他们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一定的区域之内,脱离了本地政府可以做到的安全区,遇到意外的机率高到惨不忍睹。 苏式狠狠的灌了一口水:“我操!跟你开会真他妈的累!” 他爆粗的时候不多,今天实在憋不住了。 盛斌把自己那一摊子的文件都收好:“我先回酒店,你们去吃饭,回头今天晚上我们再碰一下。” “你再说一遍?” 苏式那瓶矿泉水还没放下,抬眼看着盛斌:“你是机器人是吧?开一天会不用吃饭?” 尤其是这会开的简直跟打了一架没什么区别,苏式随手把喝完了的瓶子扬手扔进垃圾桶,站起来一点都客气的伸手把盛斌的文件夹推给旁边的江群:“你善后吧,我俩吃饭去。” 这话理所当然的江群脸都要绿了:“苏式,我真不想用无耻形容你!” 什么叫过河拆桥,这翻脸也翻的太快了。 “你可以用无糖形容我。”已经拉着盛斌往外走的男人头都没回,随便摆了摆手:“出楼右手边过了两条街口的小饭店,你要是好意思不要脸就一会儿过来。” “我操!” 江群终于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苏式这种用完就甩的垃圾性格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长进。 不过,被苏式这么资源利用,不去恶心苏式一下就不是他江群的作风了。 苏式选的这家,还真的是个小饭店。 这地方是他前两天自己溜达在外面打电话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其实离着挺近,但是不特意找大概发现不了,店面很小,连招牌都不太明显。 吸引苏式的主要原因是这是家中餐馆,在这个到处都是烧烤味的中东地区,突然闻到不那么肉味的饭香,简直跟见了亲人一样。 江群进门的时候,苏式跟盛斌正聊的很开心。 离几个人分开也没多久,这俩人面前的啤酒倒是下去不少。 “我就奇了怪了,刚才会议室里掐的你死我活的那俩是谁啊?”转过头就把酒言欢了,这愈合能力够强的。 “是来蹭饭的就赶紧坐下闭上嘴。” 苏式随手把吧台上那杯准备好的啤酒推给江群:“这么久不见,你话还是这么多。” “你长一张嘴除了吃不就这点建树了?”江群灌了一口,然后满足的咂了一口:“不错,够冰!”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盛斌终于插了句话:“你们俩念书的时候,关系应该不怎么样吧?” 明明是句好奇打听的话,被他说出来总带了那么点敷衍的意思,苏式看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看着太像那种成绩各项都差不多,表面谁都看不上谁,私下较劲的你死我活的宿敌。” 苏式这样的性格,在校园里估计只会比现在更嚣张,很难想象是那种跟什么人关系融洽的主。 盛斌的话让旁边的男人笑了笑:“你比你想象的了解我。” 江群眉头一皱:“你能不当着我面玩温柔么?” 事实上,盛斌这话说的太轻描淡写了。 “我们俩以前是动过手的。”苏式解释了一句,然后比了比江群:“他是被我打服的。” 结果江群还没说什么,盛斌先扬起眉:“不太可能。” “不信?” “你跟苏业的发育期应该差不多,都是到了大学才开始长个吧。” 所以高中那时候,江群如果不是也跟苏家兄弟一样发育的比较迟,体型上应该比较占优势。就算不一定肯定赢苏式,应该也不至于输的太惨。 江群笑着点头:“上头把你派过来果然是有原因的,脑子好使!”然后他冲盛斌示意了一下把杯里的啤酒一口干了,长出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苏式:“不过说起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对面的男人没吭声,一脸不爽。 “刚才我来之前,接了一份通知,是确认这次援建项目的主要谈判对手,名单里有你熟人。”然后,在苏式耐着性子的无声询问中,江群咧开嘴:“狄瑞忠这个名字,应该不太可能是重名的吧?” 盛斌眼里,苏式的眉角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 ☆、第 17 章 以盛斌和苏式的关系来说,他们对彼此的生活圈子,基本上算很了解的。 但是如果非要比较的话,苏式对盛斌的熟悉度,显然要多过对方对他的,主要是盛斌这个人很少主动去打听什么,哪怕是被人贴在他耳边念叨,不是需要,他也很少会往心里去。 所以,狄瑞忠这个人,盛斌是从来就没听说过的。 从江群的态度不难猜出来大概跟苏式有些关系,不过关于这个人,苏式的态度是避而不谈,江群的反应是幸灾乐祸。 一直到真正面对面的那天,盛斌终于知道江群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了。 狄瑞忠跟他有点像。 倒不是五官像,两个人从外貌上来说,盛斌显得更犀利一点,哪怕只是站在别人面前,都带着一股自来的压迫感,而狄瑞忠是比较冷,明显很骄傲的性格搭配上不苟言笑的气场,看着俨然一副生人勿进。 所以即便他看见盛斌的时候也有点惊讶,但是两个人的打招呼依然缺乏人类该有的温度。 “你好,我叫狄瑞忠,你可以叫我cola。” “盛斌。” 比起他,盛斌这边的介绍更简洁。 狄瑞忠这次是做为美国一个商业组织的代表过来的,对盛斌他们参与的援建项目很有兴趣。 鉴于背景国旗比较嚣张,狄瑞忠的态度也很不客气。 “从合作的角度来说,我认为我们介入对整个建设进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既然都是怀着很明确的目的,只要划分好范围,我觉得大家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很疏远的笑了一下:“何况,最终的决定也不是完全由你们来掌握的。”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可有可无,相信你也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盛斌对狄瑞忠放在他面前的文件连翻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合作是要看双方面的意愿,单方想要一个结果,有些一厢情愿。” “可是这次真正负责这个项目的,并不是你们吧?”狄瑞忠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苏式:“做为旧识,你的态度可真够冷漠的。” 苏式只是一耸肩:“我一直这个德行,你很了解。” “感兴趣的就非要到手,不感兴趣的一眼不看是么?”话里话外都带了一股计较,狄瑞忠站起来,也不准备把那份拿出来的文件带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我们可以慢慢沟通。” 本身就是不请自来,狄瑞忠在其他人注意到会议室这边的动静之前很泰然自若的离开了,盛斌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翻开那叠文件,大概扫了一眼然后递给苏式:“成本下的够大的。” 以这种条件来说,巴勒斯坦很难坚持之前的承诺。 外交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不到最后一刻,所有的约定都是白费,利益是最大化是每个国家的最终目的,所以只要实质的东西放在眼前,无论什么事都有被人最后翻盘的可能。 苏式看了几页,也皱了下眉:“只能说,本身我们的条件也没有多好。” 江群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要真给你那么好的条件还需要你谈么?我们这些人本身就不是为了干这个的。” 他转头看向盛斌:“怎么样,狄瑞忠这个人够难缠吧?” “你们不是熟人么?发挥优势私下沟通一下。”盛斌这句话,甚至听不出来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调侃。 站在旁边的苏式脸色变了一下,江群很干脆的大笑出声:“你还别说,优势的话,苏式还真有,要是他肯牺牲色相,这事儿大概也没那么难。” 完全没隐瞒狄瑞忠和苏式的关系,江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苏式警告的眼神中又补了一句:“说不定,还可以破镜重圆呢。” 那么多句废话里,只有这四个字还算有点价值。 盛斌没什么表情的继续看着苏式扔回桌上的文件,等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都进了会议室,又开始准备下一场会。 这场会,比上一次还要惨烈。 两个半小时下来,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一堆工作,苏式和盛斌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之一很默契,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压缩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被逼到几乎喘不过气了,也就没什么心情去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了。 最后散会的时候,难得苏式这次没拽上盛斌一起。 江群看着苏式摔门走人的样子,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依然没什么反应的盛斌:“你是真的对苏式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是觉得你们这种关系还有的耗?” 依然在看文件的男人头都没抬:“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跟你没关系。” “道理上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怎么说我跟苏式都算是朋友,不太想看见他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江群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他这人只是死都不肯认输罢了,不等于他放不下。” 盛斌翻动文件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太抬头冲江群笑了笑:“所以你当初在外交部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是因为你放下了,还是没放下?” 气氛瞬间变得很僵硬。 江群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盛斌脸上虽然带着笑,眼底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瞪着对方谁都没说话,过了很久是江群才眯着眼睛笑笑:“……苏式要是知道我能把你气成这样,一定会暴躁给我看。” “你不会想看见我生气时是什么样的。”盛斌的态度依然很轻描淡写:“好奇心重的人,往往下场都不太好。” 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话题,江群从善如流的换了一个:“对狄瑞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盛斌一扬眉:“我要是说我好奇,你会不说么?” 留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把当初狄瑞忠和苏式的纠葛告诉他…… 盛斌放下手上的文件夹:“不过你最好确定,你告诉了我苏式不会真的暴躁给你看。” “我就是为了让他暴躁。” 江群得意的靠在办公桌边上:“狄瑞忠当初还在国内的时候,跟苏式有过一段,虽然时间不太长,但是也算正式有过过去,我们这圈朋友当时都见过,所以我接到你的时候被惊了一下,一直以来我们都知道苏式有个特执着的对象,不过没想到是你这样的。” 或者应该说,没想到狄瑞忠和盛斌会这么相似。 虽然真的接触下来还是会有一定区别,但是不可否认,在刚见面的时候,确实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熟悉感。 盛斌点点头:“那他们为什么会分开?” “这问题你得自己去问当事人了。”江群一扬手:“我所知道的就是苏式看着对感情的事很随便,但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我们这群人见过的人就是狄瑞忠,真排下来的话,你是第二个。” 那个二字,他说的特别重。 故意挑衅盛斌的神经却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江群在打量了一会儿发觉盛斌是真的没什么反应之后,有点不爽的皱了下眉:“……看来苏式真的彻底是在浪费时间。” 啧了一声,他拍了下手,有点无趣的晃荡出会议室。 剩下盛斌把视线转回手上的文件,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泄露出一丝痕迹。 在会议室一直呆到半夜,盛斌最后意识到时间问题,还是因为电脑的杀毒提示弹了出来。 觉得差不多了,他把东西大概收了一下,然后往酒店走。 他住的地方应该再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搬进去了,经常住在酒店其实还是比较别扭,他喜欢一个相对独立和封闭的空间。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也所以,他走出电梯的动静即便不大也听起来很清晰。 刚掏出房卡,隔壁房间的门就开了。 苏式浴袍敞着怀,头发上滴着水,看样子刚洗完澡:“我还以为你今天准备睡在办公室了。” “回来换衣服。” 盛斌一边说一边打开门,结果苏式走过来一把又给他带上了:“过来陪我喝杯酒吧,我心情不好。” 邀请的话说的跟威胁差不多,盛斌没什么选择的被苏式拉进屋,相反的房间格局让他有那么点不适应,苏式自己绕到沙发那边坐下,翘着腿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自己喝酒无聊死了。” 盛斌把外套脱了,因为房间的温度有些偏高而挽起袖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cola的出现看起来对你影响很大。”这话比起询问更像是结论,他往酒杯里加了几块冰,然后抬头看着苏式:“所以你跟我纠缠这么久,是因为他?” 本来也觉得苏式对他的感情有些难以理解,毕竟以苏式的条件,想找一个合心意的一点都不困难。 结果苏式只是皱了下眉:“江群跟你这么说的?” 喝酒的男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烈酒入口烧喉,尤其是他晚上本来就没吃东西,这一口下去,整个腹腔都跟火烧一样的难受。 苏式自己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站起来很突兀的走到盛斌面前,伸手拨开他额头前的有些凌乱的那几根头发,然后俯下身子,带着怒意的吻着。 两个人的唇齿碰到一起,极不舒服的透着微微的麻。 “盛斌,我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掐死你,然后看看你这人到底是用什么成分做的。” 苏式的话说的咬牙切齿,他稍微拉开一点彼此的距离,然后又不爽的重新压回去,若是有可能,他这架势很像是要从盛斌脖子上咬一口。 而且是必须要见血的那种。 盛斌手里还端着酒杯,他皱了下眉,没有插嘴也没抗拒,等苏式折腾够了,才听见贴近自己耳边的男人轻哼的挤出来一句话:“我跟狄瑞忠当初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就是他有点像你……” 因为这句话,盛斌把手上的杯子随手往旁边一搁,就着两个人的姿势直接把苏式掀翻在沙发上,难得主动的动作让苏式有点诧异,然后盛斌俯视着浴袍大敞的男人,脸上难得的透着几分不爽:“那你最好看清楚……我跟他,可一点都不象。” ☆、第 18 章 男人对情欲的屈服,有时候是源自身体的妥协。 或者说,对一个男人来说,性和爱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容易区分开的,已经有了熟悉感的身体,对对方的渴求很多时候都根本不受意识的控制。 盛斌眼里苏式的轮廓很清晰,随着他手指所触到的地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身体肌肉所传递出来的迎合和抗拒,都无比清楚。 虽然,基本上在整个过程中,苏式不会表现出多享受。 “江群今天跟我说了不少你的事。” 盛斌其实不是一个调情的高手,在他们两个之中,多数时候都是苏式采取主动,等到火燃到不可收拾的时候,解决问题基本上就是靠本能而已。不过今天,他刻意把节奏放的很慢,他把苏式的浴袍很慢很慢的扯开,视线沿着他已经很熟悉的身体线条攀爬游走,每一部分的肌理都透着浓郁的男性气场,跟苏式给人的感觉一样,霸道,坚定,挑衅,嚣张。 苏式眯起眼睛,身体因为盛斌的视线而逐渐开始紧绷。 不是抗拒,而是兴奋。 盛斌在他的床伴里,绝对算是技术差的。 没什么情趣,不懂得配合,甚至多数不太顾及他这个炮友的感受,纯粹只是一种情欲无法湮灭之后的失控反应。不过鉴于苏式从来没有试过躺在其他男人下面,他也没什么比较性。 可是也只有这个男人,每一个触摸都会让他心底掀起一股浪潮一样的兴奋感,哪怕是没什么技巧的单纯摩挲,只要感觉到对方也燃起了无法克制的情欲,他整个人都会进入一种难以抑制的进攻状态,他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盛斌的情绪,甚至不介意究竟在两个人中,主导位置是谁在掌握。 苏式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他配合的挺起上半身,浴袍被盛斌彻底扒开的时候,有些发凉的空气逐渐蹿进他的身体,然后盛斌俯下身,难得一见的取悦着苏式。 似乎,两个人越来越习惯这种有交流的做爱方式了。 从破天荒的接吻到现在的保准步骤,苏式能感觉到关于他和盛斌的变化,虽然目前还不太好判断究竟进展到了那一步,但从成果来说,足以让他享受了。 “……你刚才说,你跟狄瑞忠之间的关系,是因为我?”苏式浴袍底下什么都没穿,盛斌基本上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可以攻城略地,苏式因为下半身的摩擦而轻哼了一声,然后扬起眉:“吃醋了?” 这句话得到的回应是盛斌用指腹扫过他胸前的突起然后打了个圈儿:“那为什么分开?” 男人如果不擅长调情,一定不是因为学不会,而是懒得用心。 盛斌是个领悟力非常强悍的人,要他掌握一个男人的情欲,本来就不是难事。所以,苏式渐渐开始觉得有些不好过了。 很少被人这么服务的身体比平时敏感的多,尤其盛斌的眼神看得他背后的汗毛都基本上立起来了,他不太舒服的皱了下眉:“你今天话真是难得一见的多。” “回答问题。” “两个人分开当然是因为……呃……不合适……我操……”倒吸一口冷气,苏式下意识抓住伏在他下腹男人的头发。 兴奋过了头就有了悲剧的预兆,苏式忍不住哼了两声:“……盛斌……行了……” 他们两个都不喜欢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叫对方名字。 因为会刻意的提醒他们彼此现在跟自己纠缠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房间的温度爬升的很快,苏式微微往后缩了一下,下意识抗拒这种逐渐丧失控制感的被动感。 不过盛斌扣着他腰的手意外的坚定。 感觉苏式要挣扎,他单手撑着对方的胸口把人按回去:“苏业见过狄瑞忠么?” 突然被提起的人名让苏式心底被扯了一下,他抓着盛斌头发的手劲又收了收:“你这么怕苏业知道我对你觊觎了很久?” 盛斌这种戒备感有点伤到苏式了。 原本扩散着很浓郁情潮的空气乍然压抑,盛斌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我只是想知道除了见过亲友,狄瑞忠是不是连家长都见了。” “苏业算个屁家长!” 苏式撑起半身:“你今天这么兴奋,就因为知道我曾经一度想放弃你?” 他这句话其实憋了一天了。 盛斌兜来兜去的绕圈子,无非就是看见狄瑞忠之后明白了当初他也想过放弃,苏式虽然其实觉得这事没有特别去隐瞒的必要,但是盛斌这种反应,依然让他觉得很不爽。 他们两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盛斌因为放不下对苏业的感情所以可以接受他这个替身,就算是面对着这种混乱的局面,心底也依然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但是苏式不一样,他如果曾经接受过狄瑞忠,那绝对不会是因为对盛斌的感情太深所以需要一个转移对象,只会是他不想继续这种一厢情愿的游戏了。 话题突然被苏式挑明,盛斌也没有反驳,两个人维持着下半身纠缠在一起的姿势,却谁都不想先移开视线以表示自己的退让。 盛斌沉默了一会儿,在身下男人极具杀伤力的视线下,半天才抛出来他真正想要的答案:“既然一度想放弃,为什么最后没有。” 苏式不是个犹豫不定的人。 一旦他做了决定,很少会因为其他人的意见而更改或者妥协,就这点上,其实盛斌和苏式出奇的象,也就是因为太相似所以才容易起摩擦,因为多数情况下,他们谁都无法轻易的说服谁。 ——换言之,他们其实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 盛斌的问题,让苏式周身的怒火稍稍收敛了一点,他死死盯着盛斌,想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他这句话到底跟他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奈何那种面瘫脸的优势这时候再一次压倒性的展现出来,苏式拧着眉,少见的压着脾气:“我跟狄瑞忠的开始和结束,都是在我找上你之前,他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替身这种事,不是说替就替得了的。” 两个人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头一次如此清晰的映着对方的影像。 “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跟你很像,说话,动作,就连讨人厌的端架子都象的出奇,你跟苏业的关系根本不适合我再往里面搅和,既然我喜欢这一型的,换一个人对我来说,未尝不可。”苏式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感情是不可替代的。多数时候,人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的累加而逐渐习惯,尤其是当你想要改变的时候,转移一份迷恋,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难。 或者说,这是他以前的想法。 结果就是,他跟狄瑞忠的结束比他设想的要快的多:“然后我发觉,这种转嫁游戏的理论成立,实际操作却糟糕透顶。所以,我才会找你挑明。”苏式得意嚣张的笑了一下:“我跟自己说,如果你接受不了替身这种假设,我就彻底死心放弃,但是,如果你接受……” 一瞬间,盛斌的脸色微微变了。 苏式的笑容,恶意的甚至有些嚣张:“盛斌,让我一直不放弃你的原因是我心里比你清楚你对我是什么感情,你不承认都没关系,我心里有数就行,这场游戏,从你点头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赢定了!” 时间问题,他耗得起,也有耐性耗。 这场攻防战,他从来都不是没有把握的在打,盛斌的情商跟他的智商基本上呈现的是反比,苏式从摸透了对方的底牌后,就没有设想过失败这种可能。 明明是占据着优势位置的男人眼底有抹狼狈,盛斌半天硬是没能挤出一句话来打击苏式这份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笃定。 迄今为止,苏式都是最擅长挑起他火气的人。 抓过刚才俩人喝到一半的酒,盛斌报复性的直接大半瓶直接倒到苏式的下半身,在对方冲口而出的咒骂中,毫不温柔的强行开始扩张男人后面。 “学人玩恼羞成怒?”苏式被盛斌死死按在沙发里还不忘刺激一下两只手指已经探进他身体里的男人,然后在感觉到对方的怒意之后闷哼了一声。 原本就称不上技巧,现在简直是粗鲁。 盛斌拧着眉:“江群今天才跟我讨论过生气这个问题,苏式,你这么喜欢刺激我,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 被压在沙发里的男人看不见现在说话咬牙切齿的人的表情,苏式试图翻身,但是盛斌的力气大的出奇,主要是这个姿势他也实在不容易跟盛斌较劲,在辛辣的酒精随着男人的动作逐渐渗透进身体里时,他很不舒服的挣了挣。 压着他脑后的力量,直到盛斌完全进来,才逐渐放松。 烈酒混着盛斌的温度,烫的苏式整个人有点发软。 他卸下肩膀的撑力,呼吸逐渐开始失控:“……我……操。” “……你现在说话的声音……就比刚才好听多了。” 苏式听见盛斌似乎笑了一声,然后感觉对方撞击的力量一次高过一次,然后忍不住,他嘴角扬起了沉浸在快感之中却依然带着挣扎的弧度。 所以他才喜欢跟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 永远无法界定彼此之间究竟谁比较占上风,就象永远没有结局壁垒战,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盛斌…… 咱俩的账,总有算清楚的一天。 ☆、第 19 章 折腾一夜,第二天一睁眼苏式的第一句话是:“你真准备在这地方待个十年八载?” 盛斌摸过手机看完了时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起床穿衣服,后面还懒洋洋靠在床上的男人皱了下眉:“每次看你机器人一样的生活作息就觉得你实在不像人类。” 吃饭睡觉永远都是一副表情,要不是床上的时候总算不是那张僵尸脸了,苏式几乎要怀疑盛斌脸上这层皮是假的。 在盛斌准备去洗手间的前一刻伸手拉住他,苏式身上本来就只盖了一个角的被子因此彻底丧失了遮蔽的功能,不过他完全不在意:“昨天晚上,就当是咱俩的最后一次吧。” 苏式这话说的有点突然,盛斌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他。 曾经无数次,他开口提这种要求,都被苏式用各种胡扯的理由拒绝,结果偏偏在这时候,他竟然想结束了。 “为什么?” “我想过如果我跟你说这句话你是什么反应,独独就没想过你会问原因。”苏式笑的有点得意,他枕着胳膊靠在床头:“不过没理由,就是不想做炮友了,这么多年都没进展,我最初的策略有方向性错误。” 换言之,滚床单这种事结束了,你跑我追的感情游戏还在继续。 盛斌难得的皱了下眉:“你还真是不死心。” “这是我的优点之一。” 大大方方的接受这句实在算不上赞美的称赞,苏式闭上眼睛不再看盛斌,从来都是他单方面做决定,对方基本上除了被动接受,也没什么选择性的余地。 所以盛斌也没有继续针对这个问题做任何讨论,他们今天要跟巴勒斯坦那边进行第一次正式的谈判,不是昨天晚上的放纵,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到办公楼了。 无论私人感情的事情有多混乱,盛斌从来不会因为个人问题耽误工作。 苏式也一样。 总有人说,性格强势的人是不适合在一起工作的。因为各自都太过坚持自己的看法,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互不相让,最后成了一盘散沙。 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起码,在之前江群围观过苏式和盛斌在会上的针锋相对之后,确认这话简直是他妈的真理。 但是现在谈判桌上亲眼看着之前还你死我活的两个人合作无间的一唱一和,他又认识到所有的经验之谈只能听一半。 不要说巴勒斯坦。 就算是联合国的谈判团,在这两个人面前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苏式每句话都卡死了说,态度强硬的连一点余地都不留,巴勒斯坦那边的态度只要有稍微的迟疑,盛斌就会一句话戳到对方最介意的死穴上,既不肯退让半步,也让对方无法直接放弃谈判。 所到底,这个项目最初找他们做援建合作,是有理由的,巴方有自己的顾虑,就算目前更好的条件摆在他们眼前,苏式他们依旧是他们的首选。 只是没想到,盛斌苏式的态度会如此强势,甚至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只能往后推迟。” 巴勒斯坦这边的代表团脸色有些难看,做为首要代表的塔恩合上文件:“目前我们似乎缺少合作的基础。” “合作基础就是你们需要,而我们被需要,很多时候,事情复杂了反而不好。”苏式笑了一下:“用我们中国的话说,只要你有愿,我有情就行了。” 塔恩没有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回应,只是跟谈判团的其他成员互相看了一眼,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席了。江群一直等到人都走完了才斜眼看了苏式一眼:“巴勒斯坦要是真的放弃合作,难交差的可是盛斌。” 苏式这咄咄逼人的态度,简直跟耍流氓差不多。 被问责的男人只是若无其事的笑笑:“你也说了,难交差的不是我,我只是按照你们之前的要求去谈而已。” “这倒是,反正你们是内部消化。”江群一耸肩,把东西大概收了一下,临走时有点同情的看了盛斌一眼:“我收回昨天的话,其实,你们俩是对绝配。” 抓到对手的软肋就穷追猛打,跟这种人无论是合作还是做对手都得减寿。 盛斌看了苏式一眼:“狄瑞忠那边,你去我去?” 跟巴勒斯坦施压也是为了促成狄瑞忠尽早出面,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对手隐在后面,被动的等待对方出手不是他和苏式的风格。 苏式扯了下嘴角:“你真要我牺牲色相?” “看那天狄瑞忠对你的态度,你的色相估计没有那么高的价值。”故人也分类型,狄瑞忠对苏式明显是怨气多过怀念,那天的眼神冰的跟要杀人一样。 而结合江群和苏式的话,基本上狄瑞忠是带着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想法来的。这一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苏式也没否认。他一摊手,对盛斌的话不予置评:“那你看着办。” “我晚上约他吃饭,你在这里做后援。” “还要后援?” 苏式扬了扬眉:“你这是去卧底?” 盛斌点头:“对于外交的常用手段,你了解的还太少。” 这个约虽然是盛斌去约的,但是最后地点是狄瑞忠定的。 在距离他们酒店有些距离的一处高档商务会所,盛斌是单独赴约。进入会所报了狄瑞忠的英文名字就被领到了包间,房间里的男人一脸恭候多时的表情。 “怎么样,这里环境不错吧?” “挺配你。” 盛斌坐在狄瑞忠对面,随便指了一瓶waiter手上的红酒单,然后抬头冲狄瑞忠笑了一下:“独酌不错,基于我们的立场,似乎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你这种直接的态度,倒是跟苏式很像。”狄瑞忠有点微妙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本来以为他会一起来。” “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打电话让他过来。” 盛斌很干脆的把手机掏出来,就放在手边,对于狄瑞忠话里的暗示,选择忽略。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场会面是为了什么,既然狄瑞忠先要扯苏式,盛斌兵来将挡。不过,显然狄瑞忠也没准备继续纠缠,他放下酒杯,直接切入正题:“你电话里说有些事想找我聊聊,是想聊什么?” ——明知故问。 刚好盛斌点的酒上了,waiter倒上酒然后退到一边,盛斌晃着酒杯冲对面笑笑:“随便,聊什么都行。” “随便?” “没有的话,光品酒也行。” 这家会所的酒是真的不错,盛斌小品了一口,满意的点头:“真难得在中东地区喝到这么地道的法国酒。” 狄瑞忠皱了下眉,半天没接下半句话。 这种莫名其妙失去主动权的感觉有点差,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各自喝完杯里的酒,最后还是狄瑞忠沉不住气:“我以为,你找我过来,是为了谈那个项目。” 盛斌还是点头:“你说是就是。” “但是这么看来,你其实并没有谈的诚意……” “有合作关系才需要诚意的谈话,就目前来说,我们合作的机会微乎其微的可以忽略。” 狄瑞忠看着盛斌冷笑了一下:“你未免太自信了。” “这是有你没我的选择题,没有太多犹豫的余地。” 盛斌的态度和立场一样明确,狄瑞忠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你跟苏式描述的还真像。”突然又提起不在场的人,盛斌这次没接话,waiter又给倒上的半杯红酒被他晃的很有美感,既不追问也不打断。 “当初我们分开,他跟我说他真正喜欢的人冷漠,嚣张,基本上谁都不放在眼里,攻击性强而且杀伤力很大。”狄瑞忠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红酒:“最重要的是……不喜欢他。” 盛斌继续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狄瑞忠敲了一下空酒杯:“你刚才说,合作的事情有我没你,那……对于苏式呢?”他往前凑了一点,眼神透着一股复杂的情绪:“对苏式,你也这么笃定?” 很长一段时间,盛斌都没开口。 两个人谁都没动,还算柔和的灯光下,僵硬的对峙维持了很久,旁边的waiter很好诠释了自己视若无睹的工作技能,从头到尾,连打断这份尴尬的呼吸声都没发出过。 直到狄瑞忠慢慢的靠回椅子上,盛斌才挑了下眉角:“这个问题,你已经没有发问的资格了。” 两瓶红酒,最终没有喝完。 无论哪个话题都谈的不是太愉快,到最后,盛斌和狄瑞忠只是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随便闲扯了两句,四杯过后,盛斌表示已经有点喝高了。 “好酒上头,我还是第一次喝红酒喝醉……” 他在waiter的搀扶下依然有点站不稳,狄瑞忠拿过他手机,出人意料的打了通电话给苏式:“盛斌好像有点喝多了,你过来接他吧。” 盛斌看着他打的电话,脸上没有半分情绪的浮动。若不是脚下太虚浮,几乎看不出来是真的喝高了。 然后等苏式到的时候,狄瑞忠只是把电话交给他,一句话都没说。 一直在旁边的waiter不知道何时离开的,盛斌半撑着桌子愣在原地发呆,等苏式伸手去扶他的时候,才发觉他体温高的有点不正常。 “你这是喝多了还是被下药了?”盛斌的酒量苏式很清楚,看这样子,实在不像装的,区区一瓶酒能把盛斌喝成这样? 过了将近一分钟之后,看起来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男人才勉强转过头看着苏式,说话的时候浑身甚至有些发抖,眼底一片猩红:“……下药……” 我操! 苏式愣完了之后第一个反应是回身看门口。刚才进来时还大敞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冲过去拉了半天无济于事,在盛斌夹带着暴躁和情欲的视线下,他皱着眉挤出一句对方非常不想听到的话:“狄瑞忠把门锁了。” ☆、第 20 章 盛斌抓着桌沿强忍着不要掀桌,浑身燥热难受的感觉逼得他濒临抓狂的边缘。 苏式尝试了很多办法最后确定这门打不开之后,骂了一句脏话掏出电话,结果那边竟然接了:“狄瑞忠……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当年你做到一半把我扔在酒店的时候,我也是骂了这句。” 狄瑞忠在那边语气很冷静,他其实现在就站在会所外面:“今天如果是你来的话,盛斌现在用不着这么狼狈,不过其实对我来说,你们谁都无所谓。” “我操!” “这家会所的服务很到位,这一晚上都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房间钥匙在我这儿,想出来,你就叫你们的人来撬锁吧。” 但是盛斌被下了药还被锁在商务会所里,狄瑞忠笃定苏式不会这么干。 所谓外交无小事,有些潜规则,不上台面但是大家心知肚明。 苏式死死攥着电话,气的脸色铁青。 他脱了外套扯开领带,顺着房间的墙壁一路摸着往下找。 盛斌看着他绕了大半圈,抓起桌上的杯子敲碎在桌边,在引起苏式反应之后,勉强的指了指桌上的摆设花:“……太远……听,不清……” 一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盛斌现在声音全是颤的。 狄瑞忠既然设了这么一个套,这房间里肯定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当初盛斌让他定地方就料到了对方会做点手脚,只是没想到这么烂的招式竟然也使得出来。 苏式皱着眉把桌布直接扯掉,翻过桌子在其中一个桌腿的根部找到了一个便携的窃听。 “妈的……”扔到脚边直接踩碎,苏式又仔细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其他监听了才罢手。他甚至连墙上挂的画都给拆了。 旁边的盛斌闷哼一声直接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 他站不住了…… 狄瑞忠给他下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不是他受过半专业的训练,现在可能连保持意识都很难。 房间本来就不大,苏式站在离盛斌比较远的地方,拉上窗帘打开灯,看着盛斌头发凌乱的靠在墙边,满脸都是汗。 “盛斌,你现在的德行看着快要死了……” 这药不会要人命吧? 盛斌视线模糊的朝苏式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回一句闭嘴但是怎么也挤不出完整的音节。 ——大爷的! 难忍的扯开衬衫,盛斌受不了的把脸贴在墙壁上试图保持一点点清醒的理智。 三分钟之后,苏式阴沉着脸又走回门口,深吸一口气猛的抬脚就踹。 突然发出的巨响让本来已经有点半昏迷的盛斌惊了一下。他转过头,就看见苏式一脚接一脚的在踹门。 他想把门踹开。 就算踹不开,他就不信这么大的动静,这会所里的人都是死的。 狄瑞忠想把他们俩困在这种地方拖过明天的会,门儿都没有! 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在这种不大的房间里简直跟打雷差不多,盛斌扛不住的呻吟了一声,抱住头骂了句脏话。他现在听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都恶心,配上耳边那么大动静,他有想死的冲动。 苏式果然是被气疯了…… 脑子里闪出这么一个概念,抓过手边唯一能用的手机往苏式那边砸过去,不过没砸准,只撞在墙壁上落得了一个分尸的下场。 踹门踹的正high的苏式被打断了还有点不爽,他回头看了盛斌一眼:“忍不住了?” 盛斌闭上眼睛在心里所有能骂的都骂完了一遍才勉强打起精神,示意苏式过来扶他起来:“……我来……开……” 苏式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跟在盛斌身上发了一把火一样。他死死的攥着对方的胳膊,用力大到几乎要把对方的胳膊扭断,苏式皱着眉把人扶到门边,盛斌要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丢人到直接跪到地上。 他下半身涨疼的即使咬紧后牙都忍不住闷哼。 哆哆嗦嗦的从西装内兜里掏出钱包,盛斌第一次了解什么叫做手指发软,幸亏苏式眼明手快的帮他捞了一把,不然就直接掏到地上去了。 实在看不过去盛斌这么狼狈的样子,苏式沉默的拉开钱包大概翻了一下,最后在一个内衬的夹层里找出几个开锁的工具:“我靠,你们外交部随身还带这种东西?” 怎么搞得跟间谍差不多。 盛斌这时候已经没力气搭理苏式了,擦了一把脸上的汗,他咬牙保持着残存不多的意识,浑身颤抖的开锁。 判断不出来时间的长短,原本就不算熟练的技能这时候更事倍功半,盛斌最后恨不得干脆跪在地上开锁算了,脚下虚浮的根本就站不住。 苏式看出来他有点撑不住了,就在后面托住他。 两个人贴在一起。 对方身体上的热度透过苏式那件高档衬衫传递到自己身上,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很重,出的汗混在一起,刺激着男人与生俱来比较发达的情欲感官。搞到最后,苏式觉得自己也跟被下了药一样,他拧着眉开始催:“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开锁的人完全没理他,盛斌现在想集中注意力都是件很难的事,意识不断涣散的像怎么都聚不拢的水,如果现在有刀,他会毫不犹豫的扎自己一刀以求保持住岌岌可危的理智。 折腾了有十几分钟,盛斌终于把门锁给撬开了。 开启的门缝中吹出微微发凉空气的同时,盛斌彻底报废的瘫软在苏式怀里。 他真的扛不住了。 狄瑞忠订的这个包间有够偏僻,就苏式刚才那么大动静的折腾,这附近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苏式把盛斌半抱半扶的给拖出来,凭着记忆往门口走。 一直走到快到门厅的时候才遇到一个waiter,看见俩人这么狼狈显然很吃惊,上来询问了两句,原本想帮忙,但是被苏式拒绝了。 盛斌现在根本不能给人碰,不然谁都看的出来他到底怎么了。 苏式来的时候是开着江群的车来的,waiter让泊车的侍应生把车停到门口,苏式把盛斌扔到后座,直接开车走人。 盛斌在确定车已经开在路上的时候,摸索着扯开自己的腰带。 江群的车跟他本人挺配,完全以享受为主要目的,所以车的空间倒是不小,盛斌有点不管不顾的把自己已经忍不住的欲望掏出来,没蹭几下就射了。 车里突然扩散开的情欲让苏式猛的一脚踩住刹车,深夜之中轮胎摩擦马路的声音格外刺耳。 后座的人差点滚到地上,他勉强撑住前座低吼了一句:“苏式!” “别他妈叫我!” 苏式语气不善的顶回去一句,然后熄了火,车里陷入一片漆黑。 过了一会儿,前座才飘出苏式的声音:“盛斌,之前我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你让我拉着你找人灭火是肯定没戏,这药有多烈你都死扛吧,自己解决!” 他的话说的很急,微微也能听出声音里压着的情欲,盛斌恍惚了一会儿才理解他的意思,在彻底消化之后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驾驶座:“我操!” “现在没人给你操!”苏式甩回来一句,然后静默的车里,传出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声。那基本上是不需要任何解释都能理解的动静。 盛斌死死的拧着眉,感觉自己喘息的声音就绕在自己耳边,狼狈不堪但是停止不了,苏式跟他仅有一个座椅之隔,敏感的感官将对方急促的呼吸声也传了过来,跟他的交织在一起,煽动着两个人难抑的情欲。 “盛斌,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谁!” 苏式的声音突然扬高,带着浓郁的挑衅:“你喜欢一手扣着我的腰,另外一只手沿着我的后颈往下,最后停在腰侧……喜欢紧紧的贴着我,用力到你自己都忍不住轻哼……腰总是绷的很紧,然后……呵,眼底被欲望充满的时候会眯起眼睛……盛斌,你猜我现在想的是谁?” 苏式的声音沙哑低沉,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刻意,伴着他自己压不住的低吟,跟梦魇一样缠着盛斌不放。 而渴望接触的身体对于耳边话的反应基本上源自于熟悉的本能,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想要满足那份飘忽不定的骚动,盛斌伸手抓住座椅上的毛毡,手背上青筋浮出,带着渴望的诉求但只是颤抖却没有更进一步。 车里的两个人,谁都不舒服。 一个因为药物而逐渐迷失了神智,一个因为对方的情欲煽动而不能自已,那种渴望解脱但是不能遂愿的折磨让他们的汗流的跟水一样,车里满满的全是急躁的低吼,在快感和痛苦的边缘,听着对方的挣扎,暴躁,也包括蠢动的呻吟,沉沦和整夜的迷乱。 盛斌印象中残存的记忆,基本上就是让他抓狂的热。 浑身都跟火烧一样的难受,体内充斥着某种想要爆体而出的强烈情欲,一浪一浪像用无休止一样的肆虐着,无法控制,混乱不堪。 所以最后苏式怎么把他送回酒店,包括他的欲火是怎么消退的,他都几乎想不起来了,那种记忆太痛苦,以至于他再次面对狄瑞忠的时候,差点忍不住把这人从二十八楼的会议室直接踹出去。 相比来说,苏式的态度要明确的多。 他对着狄瑞忠只说了一句话:“你麻烦大了!” ☆、第 21 章 狄瑞忠以前记忆里的苏式,是个活的有点疯狂的人。 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人都看不进眼里,挥霍嚣张,目空一切。虽然后来了解了苏式那段时间是因为父母刚过世,但是基本上固定了印象,也就转不过来了。 何况没什么转变的必要。 毕竟时隔多年,再见苏式也差不多依然是那个样子。要说意外的话,狄瑞忠是多少没想到苏式会为了他给盛斌下套的这件事这么大动肝火,甚至不惜把很多应该在台面下面做的事摆上了台。 那动静搞得,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私下有些瓜葛。 按照江群的说法,苏式因为不懂,所以不惧,结果搞得狄瑞忠和巴勒斯坦那边接招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偏偏盛斌从头到尾作壁上观,既不出面阻止也不承认,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唱的倒是挺默契。 “你就直接这么放狄瑞忠的鸽子,不怕事情越高越麻烦?”江群在办公楼这边看见盛斌就知道他收到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再这么搞下去,真有可能引发国际问题。 盛斌看他一眼:“约人和爽约的都不是我,具体经过你还是去问当事人比较好。” “谁都知道苏式是你家养的。” “谣言。” 保持着浏览网页的姿势,盛斌懒洋洋的侧了侧身:“晚上一起吃饭?” “你请?” “苏式要请。” “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还你死我活的,怎么突然之间合作无间了?”准确说,也不是说关系变得多好,只是感觉上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从以前那种苏式进盛斌退的模式逐渐转化成了一种普通朋友的感觉,说不上哪个更糟,但苏式的态度确实差别很大。 比如在楼道里还会假惺惺的跟盛斌打招呼,那架势真跟稍微熟悉点的邻居没什么分别。如果不是苏式的眼里依然毫不掩饰那股只针对盛斌的热情,江群还以为这位好友一朝悟道,终于放弃了。不过或许是因为苏式逼的不那么紧了,盛斌反而比较配合,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倒是很少拒绝。 这破地方鸟不拉屎鸡不下蛋,能够勉强凑一堆的也就他们几个了。 江群想不通苏式和盛斌之间微妙的变化也懒得去琢磨,他晃了一下椅子:“行啊,他请我肯定去。” “下班我等你。” “好。” 苏式放了狄瑞忠的鸽子估计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正好一块。 想到狄瑞忠,盛斌眉角很轻的挑了一下。 美方跟巴勒斯坦这边一直有接触,他是知道的,虽然表面上好像狄瑞忠被他们搞的很头大,但是该有的进展估计完全没耽误,这两天巴方跟他们的联系也有意的放缓了节奏,没有明确说明情况,可显然心里有另外一番盘算。 但是,要让他们再加筹码,是不可能的事。 现在就是看谁比较耗得起了。 苏式跑来找盛斌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之后了,江群百无聊赖的窝在苏式的办公室沙发上打游戏,看见苏式的时候夸张的叹了口气:“你再不来,我连这玩意儿都可以塞下去了。” 结果已经推开办公室门的男人转头就要走,一脸我走你赶紧吞的表情。 盛斌收拾完桌面上的文件拿过外套,江群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肩膀:“真是个混球,过河就拆桥。” 外面有点小雨。 苏式穿着黑色的风衣站在楼门厅抽烟,靠在旁边的石柱上,透着一点文艺的范儿。 盛斌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那个角度看苏式尤其的象苏业。 其实从双胞胎来说,苏家这两个兄弟长得算像了,成年后虽然轮廓有区别,但是偶尔的瞬间,确实很容易弄混。只是说来奇怪,似乎从盛斌认识他俩开始,就从来没搞错过。 哪怕是在学生时代还经常玩那些所谓的替换游戏,他也没弄混过一次。 苏式嘴里咬着烟,听见盛斌他们走出来就转过头,语气有点不耐烦:“快点好不好,冷死了。” “看你耍帅耍的那么投入,不好意思打扰你。”江群吐完槽,盛斌把随手拿下来的伞递给苏式,然后自己拢拢外套,直接往雨里走。 基本上,他是那种大雨不出门,小雨不打伞的人。 这雨虽然不大,但是打湿他肩膀也不用多久,苏式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不是特别明显的举高手里的伞,扩大挡雨的范围。 江群觉得这俩人简直可笑。 他摇了摇头,自在的晃荡在后面,随着前面俩人一起装逼。 不过,这种伪和谐也没保持多长时间,苏式和盛斌面前横冲过来一辆车的时候,包括后面的江群都吓了一跳。幸亏地上的水还不是太多,不然这车甩尾的水平也够泼苏式他们一脸的。想当然,差点被迫洗脸的人脾气不会有多好,盛斌还好点,苏式直接上去一把拉开车门:“疯了你!” 这车他们都不陌生,是狄瑞忠的车。 车上的人还攥着方向盘:“我等你两个小时!” 苏式冷笑了一下:“那又怎么样?本来就是你非要我谈,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浪费时间。” “你这种态度是在表示你们无意继续谈了是么?” “我的态度只代表自己。” 撑着伞的男人咧了咧嘴:“何况,本来也没准备跟你谈什么。”看狄瑞忠这个态度,跟巴勒斯坦那边谈的不是很愉快嘛。 巴勒斯坦说白了本来是希望他们之间互相牵制,然后作收渔翁之利,就算他们开的条件不是得天独厚的好,狄瑞忠也绝对不是巴方他们能够控制的了的,二者取其轻,这么耗下去,最后怕麻烦先妥协的肯定是这场争夺战里面最弱势的一方。 也就是仗着美方够难缠,盛斌他们才没对狄瑞忠和巴勒斯坦的接触进行过多的阻挠。 ——外交上很多问题都是靠拖字诀。 狄瑞忠的脸色有点难看:“苏式,其实你根本就不是给人卖命的人,外交部的事你到底跟着掺和什么?” “我乐意。” “你小心到最后,自己都被卖了。” “多谢关心。” 扬手甩上车门,苏式一脸嫌弃。 盛斌从头到尾在后面都不发一语,苏式和狄瑞忠这么针锋相对,他做为话里话外直指的对象,完全一副置身事外态度,苏式等到狄瑞忠的车后尾灯都看不见了才回过头,眼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算计:“狄瑞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群哈了一声:“放狠话,挑拨离间,恶心你一下,你自己任选。” 多数时候剧情发展都是这个套路,明知道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还是得加这么一句总结陈词。 盛斌没接话,但是显然也很不当回事。 苏式见盛斌保持沉默,也就没说什么,三个人吃晚饭就各自散了,盛斌的房子已经弄好了,明天苏式帮他搬家,当然,其实是苏式自己上赶着要帮忙的,盛斌只是随着他自说自话。 至于苏式住的地方,没什么意外应该是在他的方圆五十米之内。 这是一种有点诡异的觉悟感,盛斌这么多年来已经逐渐习惯了苏式自作主张的把两个人的很多事搞成捆绑模式,一开始难以忍受,时间长了,竟然也就无所谓了。所以,人的接受力是远比意识要强大的,这世上没什么绝对。 第二天,苏式起了个大早。 他把盛斌给敲起来的时候,自己一身的清爽,俨然已经是晨练完了的状态了。 来开门的男人眯起眼睛,有点僵硬的扶着门但是不说话。 “没睡醒?” 苏式这话是明知故问。 盛斌根本不想开口,他现在极度想直接把门甩回去,把苏式直接拍出去。让他克制住这股冲动的,是他残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就算真这么做了,也不可能改变这种局面。 所以苏式很驾轻就熟是的挤进门:“赶紧收拾收拾,帮你搬。” “我没什么东西需要搬的,就两个包而已。”因为清晨一大早就被拎起来,盛斌的嗓子很哑,他任由苏式在他房间里窜来窜去,绕了一圈最后坐在沙发上大爷一样的哼哼:“两个包也是行李,赶紧打包。” “你不是来帮忙的?” “只管帮搬不管打包,你快点,下午不是还要跟巴勒斯坦那帮老头绕圈圈。” 盛斌实在想把他踹出去,他爬了爬有点凌乱的头发,眼不净的一转身进了洗手间,任由外头苏式一脸得瑟的继续废话。 结果搞到最后苏式所谓的帮忙搬家也就是拎了一个包扔到车上,表示纡尊降贵的当了一把柴科夫。 房子的地段是真不错,从办公区那边走的话,沿途风景还算赏心悦目。 苏式开着车也堵不上嘴:“最近跟苏业联系了么?” “嗯。” 旁边的男人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一直靠在边上。 “怎么样,听见他的声音有没有感觉心如刀绞,如坐针毡?” 盛斌连都头没转,依旧保持着万能的沉默,不过苏式反正也习惯:“其实喜欢上欠抽的人我最有经验啊,你要是真想不开了,就来问问我,我还能给你点友情建议什么的。” 有专门的情感咨询热线还收钱呢,他免费的,多仗义。 见盛斌依然没反应,苏式心情不错的扬起嘴角:“其实对于那种喜欢装死的,你就偏不随他愿的去戳他,他想清静你就不让他清静,提高存在感的终极手段就是让他明白跟你对着干没什么好日子过,挑到他急了,你就赢了。” “……那对于自说自话自我感觉特良好的自恋狂呢?” “那就更好办了。” 苏式正好碰到红灯,一脚刹车踩完了扯过盛斌在他嘴角蹭了一下,眨眨眼:“让他闭嘴就行了。” ☆、第 22 章 苏式这个举动刚好触动了盛斌对于两个人在车里过得那一夜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比了下前头:“开车。” 相比国内的交通情况,巴勒斯坦简直不是好了一个境界,本身地图上也不觉得很近的路上总共也没开多久房子的环境是很不错的,盛斌本人也比较满意,拿出钥匙开门,应目的空间相当宽敞。 “看着挺不错。” 苏式给了一句评语,然后随手把包扔到脚边:“就是一个人住稍微空了点。” “比较符合你的喜好,华而不实。” “你这不是把你自己也骂进去了。”苏式笑了一下:“虽然华而不实这个词,我觉得也没算说错。” 这房子有个后院,格局是分了上下两层,不过所谓上层也就是一个类似阁楼一样的仓储间,住人肯定没戏,房间挺富裕的,以盛斌简单的生活规律来说,大概多一半用不上。 苏式大肆嘲笑了一番找这个房子的人肯定完全不了解盛斌,反正行李不多,盛斌选了一间大概整理了一下,苏式从头至尾就在旁边大爷抱胸的看着。 然后有点突兀的,盛斌手机响了。 房间太空,导致回音很大,苏式被吓了一跳,一脸不爽的把盛斌随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扔过去。 “喂。” 打招呼的话永远简单明了到没有任何废话,苏式翻了个白眼。 盛斌的表情一直比较贫瘠,听了半天也就偶尔回两句嗯,最后很冷淡的回了一句:“等我回去。”然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苏式扬了扬眉:“公事?” 最近盛斌的主要工作都跟他绑在一起,前后不差两分钟。 结果对方把手机放在兜里,只是简单的回了一句:“我一会儿回去开会,你是回酒店还是有安排?” “开会?”苏式下意识想到狄瑞忠:“我不用回去?” “嗯,跟你没什么关系。” 无论如何他都是政府官员,跟苏式这种商人的办公频率完全不同。 苏式也没什么兴趣多打听,随意的晃了一下表示回酒店去睡觉,反正跟巴勒斯坦的会在下午,中间这段时间他可以抽空休息休息。今天一大早他起了,也不知道盛斌搬家他跟着激动个什么劲儿。 而实际上,盛斌接的这通电话是江群打的,让他赶紧回去,但是特别提醒他不要让苏式跟着。 等到了办公室,江群递给盛斌的是一份文件。 这是外交部的内部公文,准确说是份通知,大概内容是说一个原定的招标项目因为特殊原因取消了,相关的一些问题让有关部门尽快处理。 盛斌拿着文件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突然?” “我打听过了,说是有其他同期项目要做,临时取消的。” 江群脸色不太好看的坐在沙发上:“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 盛斌只是拿着文件不说话。 “告诉苏式的话,一定会出问题,但是如果你不告诉他,这件事早晚也会被他知道。” 苏式代表外交部接下这个项目,实际上,投入的资金都是事先商量好的,由于是苏氏集团直接注资,台面上是跟外交部没有任何联系的,但是,做为利益交换,会有一些国家项目直接放标给苏式,换言之,就是以利换利的关系。现在江群拿给盛斌的,是原本跟苏式谈好的协议项目,已经确认取消了。 江群看着盛斌很长时间都没吭声,过了很久才很轻的咳了一下:“暂时把这件事压下来吧。” “不告诉苏式?” “你可以告诉他。” 盛斌看着江群:“你职权比我大,你告诉他,我也没意见。” 至于他的态度,已经不需要言明了。 其实盛斌这个决定,江群一点都不意外,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是皱着眉,叹了口气。 苏式下午准时出席跟巴方的谈判,态度强硬依旧。 反正他本来扮演的角色就是摆定了立场死不动摇的那种,盛斌只要没开口,他跟巴勒斯坦那边死咬着合约条款,各种利弊分析,每句话都逼得对方退无可退。 “这个合约拖到现在,也差不多可以了吧,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么大一笔资金,多数都是说得好听不愿意掏钱的,继续拖下去,受影响的肯定是你们。” 援建这种项目,往往都是分一杯羹的多,愿意做冤大头的少。 狄瑞忠他们之所以周旋了这么久,主要目的也只是掺和一脚而不是真的拿下这个项目,不过,就算美方愿意出,巴勒斯坦这边也是宁愿跟苏式他们合作而不是再次被控制在美方的手里。 只是苏式这句话,差不多算最后通牒了。 巴勒斯坦这边的代表拧着眉头:“可是这个条件太过苛刻了,对我们来说,也完全没有好处。” “好处?你忘了这栋楼是给谁建的。” 数目不小,他们可是纯粹无偿的双手奉上。 所谓人心不足就是这个道理,巴勒斯坦想让美国插进来,无非就是希望他们跟美方的势力范围互相牵制,好缓和本身他们情报方面的压力,这种台面下面的算盘,没有公开表态,但是谁都明白。 苏式之前就跟盛斌说过,他们商人之间这些计量,真的换到了外交这一块,简直跟闹剧一样完全不够看,不说这种礼尚往来的各种情报手段,就单说谈一个简单的建设项目都需要挖空心思到这个地步,都实在难以理解。 盛斌以往开会的时候,很少说话。 明面上,他手里捏着最终的决策权却很少明确表达意见,苏式扔出去的很多话,就算是没有落实的可能,他也一样保持沉默,就算开口,也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解释,与其说他是来谈判的,不如说就是个监督人,表示下这件事官方还是一直比较关心的。 所以,他在这时候突然开口,苏式有点意外。 而且盛斌的态度也出乎意料的强硬:“我们参与过得援建也不是一项两项了,这种进展,对你们还是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很理想的交代。” 他这话,直接指的巴勒斯坦的政府。 苏式鲜少看见盛斌把问题上升到这种层面,不由得扬了下眉,但是没接话。 “苏先生其实代表了我们中方的全部诚意,这么多天,针对合约的每项条款都仔细的讨论过了,这种无偿的支援建设,是为了两国的交好和共同发展,其实,耽误了这么久,我个人也很费解究竟问题是出在哪里,还说,你们是针对这种示好的态度有所保留。” 这次,连江群都侧目看了盛斌一眼。 巴方的代表团脸色都有点僵,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还是谈判代表挤出一张笑脸:“关于合作的诚意,苏先生不需要怀疑,我们也只是认为有些具体的事项还有磋商的可能,这样,我们回去拟定一个签约的具体时间,后天再来详谈。” 果然是不逼不行! 苏式有点冷的笑了一下,装模作样的站起来跟对方代表握了个手,对于提出的所谓晚宴,照例是拒绝。 然后出乎意料的,盛斌竟然答应了。 “我昨天才听朋友介绍有家特色的餐馆很不错,倒是不如一起去试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式眯起了眼睛。 江群因为有事,所以晚上缺席了,盛斌做主答应的这场晚宴,苏式就算心里觉有点扯,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巴勒斯坦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能喝。 而且这边喜欢喝的调配烈酒苏式还有点喝不惯,最后如果不是靠着意志力强撑,弄不好他会丢人到直接躲到洗手间吐了。 盛斌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 俩人都是被安排车送回的酒店,由于不知道盛斌搬了住的地方,那个办事处的司机把俩人都扔在了苏式的房间。 连衣服都没脱的两个男人睡得天昏地暗。 喝烈酒宿醉之后醒过来的感觉是很痛苦的,苏式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连着爆了一串脏话。 盛斌是根本还没醒,歪在旁边,西装的外套皱的不成样子,衬衫的领口被他自己扯开了,领带松松垮垮的半挂着,浑身透着没有防范的轻松。 如果不是眉间因为酒精而痛苦的皱着眉,这画面实在是赏心悦目到苏式不愿意移开视线。 以男人的眼光来看,盛斌长的很好看。不在乎他周身那股冷漠的气场,单就五官来说,帅气英挺,隐隐还透着一股潇洒。只是一旦这个人睁开眼睛,眼底的温度就会冲淡本就淡薄的自在,显得整个人都很克制死板,犀利的让人想退步。 “真是糟蹋这张脸……” 苏式有点不满的哼了一声,手指沿着盛斌的眉心往下沿着他的眉眼,鼻梁缓慢勾勒着,最后画过他的唇,稍稍的停留一下,往下开始游走。 ——当初决定的那什么终止肉体关系的豪言,真他妈的是自讨苦吃! 眼底有攒火苗越燃越旺,苏式在最后一刻烦躁抽回手,然后一脸不爽的冲进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不少。 但是床上的男人还是没什么反应。 他笑了一下,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矿泉水,随后翻开笔记本,照例查收邮件。 虽然是代表外交部跑到这种地方来搞援建,公司里的很多事还是需要他过问的,天蓝基本上会固定时间把需要他拍板决策的东西整理丢给他,等他有时间的时候处理。 将邮件挨个点开再挨个回复,苏式一杯水快喝完了,就随手点了一根烟。 然后,毫无预警的,他一直还比较轻松的眼神开始凝重,很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苏式甚至连手上这根刚点的烟快要烧到手了都没什么反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睡在他床上的盛斌,然后皱着眉掏出电话,走到了房间外面。 “天蓝……我要确认一件事……” 门外,苏式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而盛斌睁开眼,一直就皱着没松过的眉间,褶皱更紧了。 ☆、第 23 章 苏式打完电话的时候,盛斌已经醒了。 坐在床上扶着额头,一脸宿醉的痛苦,苏式顺手在洗手间找了条毛巾打湿了扔给盛斌:“擦把脸吧,一脸被人蹂躏过的表情。” 盛斌胡乱的擦了一把,叹口气:“这两天再催催巴勒斯坦这边的吧。” “你最近倒是挺心急的。”平时都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苏式靠在边上,抽了口重新点的烟:“什么原因让你改变策略了?” “免得夜长梦多。” “都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有变故?” 狄瑞忠那边基本上改变不了大局了,巴勒斯坦的代表明显已经妥协。然而盛斌对苏式这句话没回答,只是又擦了把脸,起床准备去洗个澡。 跟靠在边上的男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拦了他一下:“盛斌,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只是稍作停顿,然后摇头。 苏式也没做纠缠,任由他去洗澡了,还点了客房服务,要了两份早点。 吃完早点,盛斌回住的地方,苏式继续在房间里办公,两个人的态度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甚至盛斌临走的时候,苏式还念叨了一句让他记着中午吃点东西。 然后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盛斌办公室的门被苏式毫不客气的踹开了。 一叠文件直接甩到他桌面上:“解释清楚。” 盛斌扫了一眼文件,表情没什么变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苏式冷冷的笑了一下:“到时候你还跟我装什么糊涂,你别告诉我,这件事你比我晚知道。” 他上午收到一封匿名的邮件,内容是提醒他之前跟盛斌谈好的官方项目被取消了,他让天蓝去查清楚,一直到刚才才拿到结果,心头这股火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烧越烈,现在对着盛斌,他眼底基本上都透着红光。 盛斌对苏式的兴师问罪并不觉得吃惊和意外,他只是皱了下眉:“这是部里的内部文件,还不到通知你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应该通知我?” 苏式故意把通知两个字咬的很重:“一边让我去签约,一边撤掉之前的投标计划,盛斌,外交部打着算盘让我做冤大头我不意外,但是你装死的不闻不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话说出口,苏式心里就跟被一百个锥子使劲往胸口戳一样,拧着额头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最悲哀的不是他被蒙在鼓里当了回傻子,而是当知道一切的时候,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事盛斌绝对干得出来。 但是盛斌没接苏式的话,他只是皱着眉敛下视线,感觉苏式瞪着他的目光冰冷的象看陌生人。 办公室里瞬间的寂静要压垮人一样的扩散着,很长时间,连呼吸的声音都几乎听不到。 不过苏式的耐性一直也没多好。 盯着盛斌的半垂的侧面却始终等不到一句解释,苏式最后咬着牙哼了一声,自嘲了摇了摇头:“……我操!这么多年,我真他妈的是眼瞎!” 扔下这句话,他摔门而去。 盛斌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叠文件,表情读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周身都罩着一股烦躁的气场。 江群等到苏式走了一会儿才晃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他会直接动手。” 以他对那人的了解,刚才那几句话实在有点不够分量。 盛斌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很久才会儿了一句:“我也这么想。” 从那天之后,盛斌就没再联系上苏式。 江群也试图找过,但是一直没消息。海关查过了,说是人并没有出境,但是电话关机,酒店也一直没回,道理上苏式不可能出什么事,这么搞消失,无非就是拒绝跟巴勒斯坦那边继续谈所谓的合约了,毕竟外交部现在的做法,对苏氏集团来说,完全是过河拆桥。 这个消息没有瞒住多久。 毕竟苏式找上盛斌的时候就完全没有避人耳目的打算,没出三天,巴勒斯坦当局也知道苏式跟盛斌谈崩了的这件事。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内因,但签订合约的时间一推再推,集合下四起的流言,推测也推测的出来大概。 盛斌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谈判筹码,原本占尽上风的局面,突然被逆转了。 想当然,巴方开始很积极的跟狄瑞忠见面。 盛斌知道,但是无能为力。 他打电话回国仔细的询问了这件事,但是并没有得到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似乎这个项目被报上去的时候还很顺利,下批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被撤消了,相关的负责人必须要去核对一下,这一耽误,就是两三天的时间。 然而两三天,足够让他们彻底被踢出局了。 相比之前,狄瑞忠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原本就很难缠的谈判风格让巴勒斯坦这边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几番对垒下来,结果比任何人最先预计的都要糟糕。 盛斌让江群想一切办法找苏式,可一无所获。 到最后,狄瑞忠直接找上了盛斌。 “这次,我们总可以好好谈谈了。”一样的场合,一样的人,只是这次,狄瑞忠的态度嚣张了不少,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了。 盛斌挑了下眉角:“你想谈什么?” “谈谈关于这个项目,你有什么打算。” “你应该知道,负责谈判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我。” “我很了解情况。”狄瑞忠笑了一下:“我相信,你也很了解。” 盛斌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 狄瑞忠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其实,合作的诚意,我一直都有。” 他对面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你所谓的合作,指的是什么?” “既然你们一直都有兴趣,何不考虑一下大家联手呢。” “可以说来听听。” “你这个态度……才是做事的态度。”狄瑞忠举了一下手上的酒杯,笑容在光线之下透着一股得意的调侃。盛斌既没有端杯也没有拒绝,狄瑞忠侃侃而谈的时候,他最多就是偶尔插一句,简单的询问,但不发表意见。 基本上,他很不习惯这么被动的被人牵着走。 狄瑞忠的想法不难理解,他依然保留他的立场,不希望这个项目最终是由他们来垫出所有的投资,对他们来说,重点是参与其中而不是占据多大的比重,国际上的援建项目,利益回报都不是台面上可见的东西,这种伎俩其实也算是美国的常用手段,只是这次的便宜,实在象白捡来的。 “你的提议,我可以带话回去。” 谈到最后,盛斌给了一个还算松动的答复:“具体的事由,还是得你跟苏式谈。” “苏式?”狄瑞忠笑笑:“听说,他已经好几天不见人了。” “他公司里有些事情,临时回国了一趟,后天就回来。” “哦?”对面的人笑意不减。 盛斌对于这种明显的质疑并没有正面回应,反正对现在的狄瑞忠来说,他的态度根本不是重点。不过显然苏式这个话题,让对方也很有兴趣,他往前凑了一下:“那天晚上,你们俩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问题,挑衅的让盛斌有点想发火。 他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两口酒:“苏式踹门踹开的。” “踹门?” 狄瑞忠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歪着头试想了一下,然后没忍住笑出声:“倒是……挺符合他……”他把酒杯放下:“这么多年,他行事作风还是象个疯子。” 难得这个话题让盛斌稍微打起点精神:“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他过生日,他哥们儿给他搞聚会,就拉我一起去了,结果他发了一通脾气,跟他哥们儿打了一架,最后拉着我喝了一夜酒,后来就熟了。”因为谈的结果比较理想,狄瑞忠很合作的知无不言。想到那时候的苏式,他还有点恍惚:“后来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不过感情就一般。” 真的感情好,同一天的生日就不需要拆成两拨了。 盛斌听狄瑞忠这么说隐隐也回忆起了一些细节,他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 “我们认识没多久,他就把话挑明了,其实我当时也感觉出来他有点不对劲,不过说不上来,直到看见你,有些事我才想明白。我记得有一天他喝的酩酊大醉的在酒吧里让我去接他,然后一路上都在骂疯子,第二天醒了我问他,他说是朋友出了点事在医院,他陪了半宿然后去酒吧缓缓就喝多了……估计那时候,他也是为了你吧?” 能让苏式情绪起伏那么大的,估计除了苏业也就是盛斌,而如果是苏业,他就直接开口说是他弟了。 狄瑞忠的猜测盛斌并没有确认,只是点了根烟,自己很慢的抽着。 一晚上,狄瑞忠的心情都很好,包括最后和盛斌分道扬镳,还特意提醒了一下,双方正式约见面的时间。 所以,当两天后他收到消息,苏式已经跟巴勒斯坦签订完正式的合约时候,他整个人愣住,半天都没缓过劲。 第 24 章 狄瑞忠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莫名其妙。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新闻上苏式做为代表和巴勒斯坦代表握手的照片已经播出来了。 “给我接通塔恩的电话!” 语气少见的一副气急败坏,狄瑞忠扯开领带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圈,满脸都是暴躁。等他秘书把电话接通转给他的时候,他还没能从这种情绪里冷静下来:“明明谈的很好,为什么会突然签约?” “是苏式来找我,条件双方都有退让,我们觉得比较合理。” “那我们之前的约定呢?” 电视上,苏式笑得自信潇洒,甚至狄瑞忠觉得那个眼神里有着不难察觉的嘲弄,仿佛对方知道他会有这么看着电视的时候。 塔恩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刻意压低声音:“合约既然已经签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苏式和盛斌之间根本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们签约的时候还是一起来的。” 这句话,说的狄瑞忠愣了一下。 “一起?” “嗯……” 不方便说太多,塔恩后来没等狄瑞忠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这件事从头到尾他的立场比较局外,狄瑞忠要和盛斌他们争,谁赢谁输他都不吃亏,只是某种程度上,签订三方合约要比双方的来的有利,所以狄瑞忠最初积极推动的时候,他乐见其成。 没想到会最后被苏式他们意外的翻牌。 那天看着苏式和盛斌一起来找他,他也很意外。 苏式突然出现,其实意外的不止是狄瑞忠和塔恩。 江群都很意外。 虽说这件事的全责人是盛斌,但是从两个人的职务关系上,盛斌其实是要对他负责的。苏式当时失踪,盛斌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去找,江群在这中间没少出力。 搅和到最后,苏式一直在盛斌那儿。 “你知不知道这么搞,我是可以打申请向你问责的?”也就是这份合约最后签下来了,如果没签下来,有麻烦的可不止是盛斌。 盛斌对着他的兴师问罪态度倒是比较自然,他把那份关于跟苏氏协议的项目取消的文件拿出来递给江群:“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这个。” “……这文件怎么了?” “这文件是假的。” “假的?” 江群又仔细看了两遍,最后往桌子上一扔:“不可能,外交部的文件真假我能看不出来?” “文件文头不是假的,内容是伪造的。首先,如果项目真的取消,不会文件先传给我们,其次,就算传,也不会用传真的方式,一定会有电话给我。” 所以当时江群把这份东西给他,他第一个反应是找人去查清楚,只是这个项目本身也属于机密,想查清楚不是分分钟可以搞定的。 江群皱了下眉:“你的意思是,有人伪造这东西,让苏式放弃签约。” “恩。” 其实这种手段时间拖得长了肯定会露馅,但是基于当时他们的谈判进展几方都陷入了僵局,实际上已经是在后期拉锯战的时候了,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件事,如果时机把握的好,最后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把这件事说明白。 外交合约的签订战,花样百出从来不稀奇,更改会议签订时间这种都算是小手段了。 但是江群依然有疑问:“所以,苏式从头到尾也知道这文件是假的?” “他不知道。” “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签约?你心里不是早就怀疑这文件的真实性了,所以他那天跑来跟你吵架,都演戏?” 这次,盛斌什么都没解释。 他把桌上的文件大概收了一下,看了一眼时间:“反正我们的任务是签下这份合同,现在既然已经拿下,其他部分就不重要了。” “废话!你是觉得不重要了,你们这么把我瞒在鼓里是什么意思?” 江群一脸不爽的把盛斌拦住。 后者只是看他一眼:“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明白。” 刚才还理直气壮拦着他的男人不易察觉的愣了一下,正好让盛斌侧身避过,直接走了。 而江群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 头一次,他觉得盛斌这个人,很麻烦…… 苏式虽然签完了合同,却一直没有再露面。 狄瑞忠打电话给他邀约的时候,他人在酒店里收拾东西,准备先回国一趟。 他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那边的态度还算冷静:“我马上要回美国了,临走想跟你吃顿饭。” “怎么,这次想给我下药了?” 苏式倒是不客气,他坐在沙发上:“早就该冲着我来,你想出气连人都没找对。”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苏式现在语气缓和了不少。狄瑞忠在电话那边没有立即接话,只是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出来吧,随便聊聊。” 再不甘心这事也已成定局了,他这时候做什么都没意义。苏式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怎么考虑,他就答应了。 这还是从当年他们两个分手到现在,第一次单独见面。 彼此的变化都不是很大,尤其苏式原本五官的轮廓就不太显年纪,他很随意的拉开椅子,看着狄瑞忠摘下墨镜挺客气的问他:“想喝点什么?” “随便。” 从来就不是挑剔的人,苏式连饮单都懒得翻。 他摆了摆手:“你找我出来是有话说吧?直接点。” “从以前开始我就想说,你这种明确的喜恶风格怎么看都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苏式乐了一下:“我现在讨好你也迟了吧?何况根本没必要。” 他们两个那段过去,注定了再过多久都不可能成为朋友。苏式不是一个会存心去伤人的人,但是既然已经造成事实了,他也不会抱着不切实际的想法抚平一切。 狄瑞忠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严格说,他们两个确实没什么话题可说,这气氛甚至还比不上之前他和盛斌的那次见面。不过想到盛斌,狄瑞忠倒记起了他找苏式的正题:“其实,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随便聊聊么?”苏式笑笑:“还是你想聊的其实一点都不随便。” “我只是想弄清楚。” “其实没什么不清楚……” 抬头看了狄瑞忠一眼,苏式也挺直接的开门见山了:“你们做手脚是想我跟盛斌他们闹翻,我们现在没闹翻,就说明你们做的不够漂亮。” “漏洞在哪儿?”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语气有点嘲弄,就算这是私下的见面,毕竟大家的立场依然不同,苏式倒是不掩饰这份对立的尴尬,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想弄明白你就去问那个帮你们干活的人……我现在跟你没说一句话,可都担着泄露国家机密的风险。” 一句话,让狄瑞忠脸色沉得很难看。 缓了好一会儿,他最后摇摇头:“算了,事到如今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最近巴勒斯坦边境不是很太平,屡有挟持事件,也因此,巴勒斯坦境内外国官方人员越来越多,狄瑞忠选的这地方其实是相对比较私密的商政客会所,就他跟苏式在这里坐了一杯酒的功夫,出出进进的熟人已经不少了。 有点蓄意,他试探的提了一句:“你刚才说我让你和盛斌翻脸没成功,但似乎我收到的消息不是这样。” “明显你的消息不准。” 苏式面无表情:“以外交人员的素质来说,你对信息的掌握太迟钝了。” 这次狄瑞忠倒是没生气:“准不准的,我心里有数……你要是跟他真的没什么,盛斌就在隔壁那桌吃饭,你连这个招呼都不打?” 事实上,苏式应该是从进门就注意到了。 虽然两桌挨的并不近,但是也还不到完全隔离的地步,尤其是盛斌刚才还点了个单,苏式看不见也听到了。 然而,他对面的男人依然表面没流露出任何反应,似乎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盛斌的资料我查过,他跟你弟是同学?” 苏式眼皮都没掀。 “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跟你弟的关系不怎么样,那他知道你跟他的同学还有这点交情么?”交情两个字被狄瑞忠念的特别意有所指,他一边说一边转头望盛斌那边看了一眼,出于一种本能,后者也往这边扫了一眼,结果跟苏式的视线刚好撞上,谁也没先移开。 相比苏式眼底依然泛滥着的愤怒,盛斌还是一派平静。 “盛斌这个人,根本没人看得透。”旁边的狄瑞忠凉凉的插上一句话:“他心里想什么,永远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那怕全局都盘算在胸了,表面上也不会流露出半分。回想起之前俩人私下约见的那次,可能盛斌心里已经早就计划好一切了。 苏式因为这句话皱了皱眉,他今天晚上第一次拿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有点烦躁的站起来:“咱们俩反正也没什么可聊的,我先走了。” “等等。” 狄瑞忠拉了他一把:“我听说你要回国了?” 苏式先是有点意外,继而浓郁的不爽罩上脸,他瞪着狄瑞忠没开口,不准备承认但是也没否认。对方倒是也没在乎他的脸色:“我也想回去一趟,刚好跟你是一班。” 实际上,他也是例行过滤飞机人员名单的时候才看见苏式的名字。 盛斌这时候他转过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苏式不太在意的哼了一声:“先走了。” 狄瑞忠没能拉住他第二次,等到他人都下楼了,才看了一眼盛斌,俩人什么都没说。 第 25 章 苏式准备回国这件事,没有特地跟盛斌打招呼。 他跟盛斌在办公室大吵一架之后,又找人重新查了一次项目被取消的内情,当时的情况如果再混乱一点,他会当机立断选择回国。 牵扯上苏氏集团的利益,苏式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 这是他爹妈交给他的东西,他为此放弃了那么多,无论如何,谁也不能撼动集团的根本利益。 盛斌拿苏氏的问题跟他讨价还价,基本上算是触到他底线了。 所以,后来盛斌找到他,苏式连谈的欲望都没有。 基本上是转头就要走人。 如果不是盛斌那句:“文件是伪造的。”估计他跟对方最终结果肯定得打一架。 虽然即便他后来知道了内情,他还是很想动手。 其实这事儿倒是不难想明白,无非就是狄瑞忠想浑水摸鱼,用了什么不太上道的手段伪造了一份文件打击苏式,希望达到让盛斌和苏式拆伙的目的,文件的内容肯定不可能真正的瞒天过海,但是拖个一时半会儿的不成问题,到时候木已成舟,反正盛斌他们也没有回天之能。 盛斌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跟苏式说明白,是因为这件事真正透露出来的一个信息是,外交部的人员当中,肯定有人的背景不单纯。 那份公文的内容虽然是胡诌的,但无论是盖章还是惯用的板式细节,都是真正的外交部内部文件,如果盛斌心不够细,其实根本发现不到问题。 “既然狄瑞忠要搞的这么大,不如就看看他底牌到底是什么,先摸清楚他的意图,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走。”盛斌的打算是以退为进,他找到苏式,是想让苏式不要露面,搞清楚对方想干什么再说。 结果弄到最后,也无非就是想拉着他们他们买单他们作收渔翁之利而已。 为了这么一个项目搞这么大动静盛斌实在觉得狄瑞忠有毛病,不过美方的玩这种手段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说意外,到也算不上。 而他想静观其变的还有一个目的,是想弄清楚外交部里面插手管这件事的,到底是谁。 苏式当时听完他说的这么一大段背景信息,只问了一句话:“那你有怀疑的对象没有?” 盛斌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江群。” 这名字让苏式整个人都愣了。 “你说谁?” “我过滤了所有可能介入的人员,最后有可能的只有他。” “胡扯!”苏式反应很直接:“江群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你知道当初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调到巴勒斯坦的?”盛斌既然已经说了,显然就没打算再隐瞒什么了:“当初部里的一起机密泄露就怀疑过他有嫌疑,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什么实证,没有办法直接做处理所以才会调到这边。” “你也说了,没有实证。” “所以我只说他有嫌疑……” 但是盛斌说是这么说,苏式很清楚如果不是有几分把握,他是不会这么随便点名的。 这个怀疑实在让苏式心里很不痛快。盛斌找人追踪他收到的邮件是从哪里发过来的,追查到最后,目的地似乎依然跟江群有点关联。 是从一家免费提供顾客上网的咖啡屋发出的,而那家咖啡屋离江群住的地方,也不过两条街而已。 所以后期这件事的发展,除了盛斌和苏式,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段时间,苏式就住在盛斌那儿,外面找的天下大乱,他们一直都是用独立保险的方式联系的塔恩。 但是,也就只有这几天的时间,合约签订的当天,苏式就把盛斌留给他的那把钥匙扔在了房间里,然后回了酒店。 他和盛斌很有默契的谁都没联系谁,赴狄瑞忠的约,也完全没想到会碰到盛斌。 不过,也就是碰到了,苏式才发觉自己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愤怒。 不回国冷静一段,难保他跟盛斌的关系就此拜拜,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狄瑞忠说要跟苏式一起回国,就肯定会来找他。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出现在苏式的房间门口,当事人也没有任何的惊讶。 实际上,也是差不多该走了。 机场离他们的距离不算近,最近因为安全问题又四处有临时封锁,不早点走的话,还不知道能不能准时到。 苏式没跟盛斌打招呼当然也没准备用外交部的车,狄瑞忠过来的时候叫了一辆车,让在酒店下面等着,俩人实际上是计划打车走的。 但是等他们下楼的时候,车已经走了。 狄瑞忠看了苏式一眼:“再约车不知道还来的及么。” “来不及就明天走。” 苏式懒洋洋的靠在边上,根本就不当一回事。 他本来也不是回去赶死的,什么时候走不耽误事,有狄瑞忠在旁边戳着他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想到最近这些糟心的事,烦躁感挥之不去。 然后,就在他们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一辆苏式一点都不陌生的车停在他脚边。 那是盛斌的私车。 挂的牌子不是外交部的,因为车其实不算什么高档车,当时苏式还挤兑了盛斌两句,开这破车也不嫌寒颤。 车窗放下来,果然盛斌本人:“我送你们去机场吧。” 狄瑞忠看了苏式一眼,没说话。 而苏式则是皱眉站着,既没上车,也没开口让盛斌滚蛋。 准确说,他是有点诧异这个时候盛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虽然对方知道他回国的事一点都不稀奇,但是他不认为盛斌是刚巧溜达到这边来然后顺道捎他一程的。 “你这在是你的表达负罪感?” 开口还是忍不住那股讽刺的范儿,苏式自己说完了自己都觉得有点扯。 盛斌这人,似乎跟这个词就拉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车上的人也没接他的话,几个人就在酒店门口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酒店的服务生过来帮苏式开门,他皱着眉还是上了车。 狄瑞忠在旁边看着,冷笑一下也跟着坐进车。 一路上,没人说话。 这段路途其实不近,因为城市中心今天有活动,宗教仪式规定不允许有车过道,所以他们还必须从相对很偏的地方绕一圈,这地方谁都没多熟,盛斌看着GPS慢慢摸索着开,路过一段沙石地,几个人都颠的够呛。 车里的新闻全都是一些关于最近边境屡次发生的挟持事件,车窗外阳光刺目的让人有点睁不开眼,苏式坐在副驾驶座上,诡异的生出一种盛斌亲自来送他,其实是担心有什么意外。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是一闪而过。 过了之后他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傻逼。 车子在这种沙石地上开了将近二十分钟之后,苏式突然让盛斌停车,然后头都没回的冲狄瑞忠说:“你先在车里等会。” 然后他拉了盛斌下车,往旁边走了两步:“有话快说。” 对方一脸平静:“我没话说。” “你就这张死人脸最让我看不惯,都到这份儿上了,于清于理你也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想听什么解释。” “你说呢!”苏式瞪着盛斌:“文件是假的,但是你当时瞒着我总是事实,如果不是后来查到江群,这件事你本身就打算合约签完了你才告诉我,没错吧?” 盛斌没说话,这在苏式眼里基本上就是默认了。 下一刻,苏式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头上:“别他妈的装死,说话!” 跑来做司机不就是准备谈这些鸟事么,逼得他先开口,结果到现在又一声不吭了,盛斌倒是一步都不肯退。 苏式这时候已经懒得计较这种细节问题了,这两天他心里颠来倒去攒着的就是这股火,不说清楚,他去到天涯海角也过不舒坦。 “你收到文件那天,就是拖着我跟塔恩他们喝酒那天对吧?你干脆一点牺牲色相勾我上床算了,要是你能把我邮箱里那封邮件删了,弄不好剧本还能按照你的预期再走两天。” 话越说越毒,苏式连压低音量都懒了:“外交部真他妈的该发个奖章给你,为了完成任务你真豁得出去!” 江群也好,狄瑞忠也好,这些人做什么,最起码都有自己明确的目的和立场,苏式再不爽,大家立场不同,本来也不可能搞个互帮互助小组,但是盛斌背叛他这件事,让他如鲠在喉,任何时候只要稍微想起来,他心口都被泼了滚油一样透着一股撕心裂肺的疼。 这辈子,他除了他爸妈,还没被谁设计过。 这种你真正掏出去递给对方然后再被甩到地上踩一脚的感觉太痛楚,以至于苏式现在有一种想要把盛斌撕开,把属于他的那份信任抢回来的冲动。 偏偏他对面的男人除了皱眉之外,什么都不说。 苏式等了五分钟,一个音都没等到。 狄瑞忠在车里看着他们两个吵得面红耳赤,准确说,是苏式单方面暴躁,盛斌依旧一脸面瘫,他难免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放下车窗,顺便透透气。 从他的角度,眼前这俩人谁都勾不起他的同情。 而就在苏式的耐性告罄,下一秒就准备要动手的时候,盛斌终于挤出来一句话:“就算合作项目取消,协议依然是有效的。” 他说狄瑞忠听不明白,但是苏式很清楚。 盛斌的意思是,就算那份文书里提到的项目取消是真的,他跟外交部的合作协议依然有效,还是可以另外投标其他的项目。 苏式怒极反笑了:“你知道这样一份援建资金是多大的数额,你凭什么确保最先的项目作废之后,这份协议最后落实的结果依然是对等的?” 从大减小,以次替好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事实上,这种事根本是屡见不鲜! 但是盛斌只是看了苏式一眼:“我能保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连多余的一句解释都没有。 这个瞬间,让苏式想到了在孟加拉的时候,盛斌提到苏业时说过的那句话。 ——那句:“我可以。” 第 26 章 盛斌从来不是一个会对人有过多解释的人,正如他也从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和看法。 拿到江群递给他的文件,这件事后续的很多发展,他当时已经预料到了。 包括苏式可能的反应,有可能会导致的一系列问题。而事实上,最后的结果比他最初设想的要好。 只除了…… 他自己情绪上的意外。 一直以来,苏式对盛斌来说都是一种压力。严格说他并不喜欢对方的独断独行,但是也无法真正做到采取一些很极端的方式来让自己跟他保持距离。苏式是苏业哥哥的这个身份将盛斌困在了一个很尴尬的立场,一方面他心知肚明跟苏式闹上台面没有任何好处,一方面又因为这种持续增长的压力更越发的排斥苏式的存在。 没人喜欢自己的生活节奏被打乱,尤其是盛斌这种本身主导性就很强的人。 其中无数次他都认为自己对苏式的忍耐达到一个极限了,等真正再跟对方交上手,又发觉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模式,很像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当你意识到不可能有本质改变的时候,除了接受,也没什么其他选择。 只不过盛斌相比一般人,更难妥协一点。 在很多人眼里,盛斌都活的很克制,似乎任何时候都是理智压倒性的战胜情绪,哪怕是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他依旧不动声色。就连苏式和苏业,多少都是这么觉得的。但事实上,盛斌自己很清楚他是个很遵从自我感情的人。他不会过多的跟内心的需求较劲,只要有了想这种想法,他离实施基本上就不远了。不然他也不会在苏业旁边守了这么多年。 这世上没有感情是真的完全斩不断的,他做不到,不是因为割舍太难,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割舍。哪怕是单方面的付出,这种感觉对盛斌来说,也是充实和满足多过难受的时候,他将苏业当成一个值得付出的对象,所以就算对方毫无回应,甚至毫无察觉,他也没什么埋怨或者不满。 只是感情积累的久了,偶尔会失控。 苏式就是在这种失控的时候突然插一脚进来的,打乱了盛斌的生活,也将局面搅和的乱七八糟。 说是朋友,他们之间有着理不清楚的感情,炮友关系。 说是情人,两个人都知道绝对不是。 就好像他们彼此手上系了一根绳子,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绑在一起,但也一时半会儿的扯不断。 非要盛斌为苏式对他而言的立场找一个形容。 他只能说,他并不想看见苏式痛苦。 平时更多的时候是互不关心,但是真到了某些时候,盛斌甚至会选择用妥协的方式来尽量减少苏式情绪上可能出现的问题。 包括这次跟狄瑞忠之间的较劲。 最初的拖延时间也好,后来亲自找到苏式说明一切也好,包括现在站在对方面前,说出那句“我能保证”,盛斌做这些并没有带着特别强烈的目的性,他并不介意两个人的关系因此而改变,只是不希望苏式一直带着这种激烈的情绪离开。 如果问题的症结在他身上,那他甚至可以解释。 “苏氏的项目真的取消,我确认之后会告诉你。”盛斌皱着眉,声音很平稳:“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是因为我认为这个文书有问题,但是我没打算瞒着你。” 这是盛斌少见的解释,所以苏式一时之间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回。他心底其实不太相信如果项目真的取消了盛斌会告诉他,但依照他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了解,盛斌也不是会说违心之论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僵持着,谁也没再开口。 太阳的热度攀升的肆无忌惮,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不要说站在外面的盛斌和苏式,就连车里的狄瑞忠也基本上有点扛不住了。 他最后忍无可忍的按了两下喇叭:“我说,你俩激情完了没有?” 再不走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但是他眼前的两个人谁都没搭理他,苏式不动,盛斌也不动,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被压缩成不大的一小团,紧绷的气氛甚至降低了一些他们身上的热度。 狄瑞忠喊了一句不起作用,索性长时间按着喇叭不撒手,在这样空旷的道路上,效果极其惊悚。 他还就不信了! 这俩要是不怕变成聋子就继续掐。 终于,最后是苏式先扛不住,他转头冲狄瑞忠吼了一句:“别他妈的叫了!”然后很不爽的往车上走。而盛斌略微停滞了一下动作,事情还不算解决,他不太想这么结束,但是继续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时之间,他难得的心里也开始有点蹿火。 只是人还没走到车边上,就听到身后的有一阵非常近的汽车碾压土地的声音。 他脸色变了一下,两步冲到车边,上车发动车就直接挂上了倒车档。 狄瑞忠和苏式都有点莫名:“你干嘛?” 难道真是被气疯了准备把苏式拉回酒店继续吵? 但是盛斌的脸色却跟他的动作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倒车镜,然后猛的打过方向,挤出三个字算是解释:“有车队!” 这三个字很有效果。 让狄瑞忠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唯一还比较状况外的是苏式,他皱了皱眉:“车队怎么了?”这本来就是马路,有车太平常了吧。 这次开口解释的是狄瑞忠:“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市里在搞宗教活动?这条路我们开了大半天车都没遇到几辆,还几乎都是出城的,你见过往入城方向走的?” 巴勒斯坦是中东宗教的中心,这里全民信徒的,这时候不去参加活动的车队,除非是有紧急情况,不然多数不是什么值得乐观的推测。 苏式理解了狄瑞忠话里的暗示,脸色也开始有点难看。盛斌掉过头就一路油门踩到底的往回开,从倒车镜里,刚才暂时停车的那块矮山后面,没一会儿就掀起了黄土尘的风浪。 “操!” 看见在尘土之中隐隐透出的旗帜,盛斌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们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背,竟然真的撞上了之前新闻里提到的边境武装恐怖分子。 对方开的是军用装甲车,哪怕盛斌的油门已经基本上踩到底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不断的在拉近,盛斌让苏式打个电话给江群,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脱身的机率不大了。 苏式的电话刚拨通就感觉车的后面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后座的车窗就被子弹打碎了。 狄瑞忠反应很快的缩到车座之间的缝隙,盛斌看着后面车上架着的机枪,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了停车。 这么下去,他们几个非被打死在车上不可。 盛斌停车,狄瑞忠和苏式的脸色都僵住了,几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心里不不安开始扩大。 没多久,后面的车就追到了他们跟前,下来四个全身武装的男人,先是往车里看了一眼确认他们有几个人,然后动作很粗暴的踹了踹车门,嚷嚷着:“下车!” 他说的是英语。 盛斌他们动作很慢的打开车门下车,被枪抵着往前走,这几个男人既没有搜身也没有检查他们的东西,只是把他赶到了那辆装甲车前面,然后副驾驶的门打开,有个男人探头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什么人?” 依然是英语,但是比之前让他们下车的人明显要流利多了。 盛斌走在最前面:“我们是建设队的,要去机场接人。” 他刻意把建设队这个词用阿拉伯语又说了一遍,发音很扭曲,表情甚至还有些着急。 苏式戒备的大概判断了一下目前的形式,这一小队人开了三辆车,初步判断不下十个人,每个人都基本上全副武装,不要说他们现在手无寸铁,就是给他们配了武器,想脱身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盛斌给他们假设的身份显然让对方很不满,旁边一个男人不耐烦的用枪捅了一下最后的狄瑞忠,金属戳到后背的感觉疼的他头皮有点发麻。 最后,明显是发号施令的男人让他们把盛斌他们赶到最后一辆车里,然后找个人去开盛斌他们的车,看样子是准备回他们的总部。 而最后一辆其实是辆小卡车。 掀开了遮挡的幔布盛斌他们看到里面已经蹲着五个人,两男两女还有一个小孩,都是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等他们三个也上了车,立刻就被按趴在地上,负责看管他们的男人把他们的手反绑着,然后随手扔在车厢里,其中盛斌被推到的时候还撞到了车栏,发出的声音听的所有人脸色发白。 等他好不容易挣扎着勉强稳住自己,苏式不着痕迹的蹭到他旁边,俩人靠在一起,尝试着想说话。 但是这车开起来动静简直跟打雷一样,因为旁边还有两把枪对着,他们没办法太明目张胆的嚷嚷,到最后,只能是苏式用口型说,盛斌靠猜的。 “现在这么办?”苏式还算镇定。 盛斌本来回了一句静观其变,但是苏式看了半天没看懂,到最后,他只能回了一句OK,然后幅度很小的点点头,让对方暂且稍安勿躁,不要太着急。 这些人绑架他们无非就是要钱,一会儿到了他们的基地,应该会让他们各自打电话找可以筹钱的人准备钱,等收到了钱,就会放了他们。 道理上,不出意外,这些人是不会轻易伤人的。 盛斌微微皱着眉。 ——不出意外的话…… 第 27 章 车开了很长时间才停。 盛斌觉得好像兜了几圈,但是因为对这边太不熟悉,想记路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感觉到车停下来,车上的这两个人就轰赶他们下车,苏式大概看了一眼四周,几乎没有任何的建筑,感觉上就是在一个山沟里面,有几个搭起来的帐篷,守在周围的人基本上都持枪,盯着他们的视线透着接近残暴的冷意。 在他们被赶进其中一整个帐篷后,狄瑞忠很小声的在后面说了一句:“看样子这里只是他们临时的一个守地,那还好……” 苏式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他们绑架我们的时候并没有蒙面,也没有给我们戴头罩,如果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那我们就死定了。” 这句解释是盛斌说的,他们三个被赶到帐篷的边上然后被勒令蹲下。除了车上的几个人和他们,这个帐篷里本身已经有十几名人质了,显然,这批人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不过狄瑞忠说的没错,看情况,他们也只是求财,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就在盛斌他们思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刚才在他们车上一脸惶恐状的小孩很低声的开始哭。 在车上大概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不敢,现在情绪被压迫到了一个程度,竟然也不管旁边大人脸色发白的安慰和劝阻,从很小的哭声发展到压抑不住的嚎哭,整个帐篷里都被这种接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满,无形中,压力也开始加剧。 没一会儿,外面负责看守的一个男人走进来,挥舞着枪很大声的吼了一句。 让这个小孩不要再哭了。 小孩的妈妈浑身发抖的搂着自己的孩子,拼命的想要捂住孩子的哭声,唯恐激怒了这群人换来伤害,但是小孩憋得脸色通红也还是止不住哭声,周围的人都开始下意识的避开,不想被殃及。 果然,持枪的男人愤怒的走过来,一脚踹翻抱着孩子的女人,将枪抵着她的额头:“再哭,就杀了你们!” 女人吓的一直哆嗦,连半个音都挤不出来。 帐篷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异味,从穿着来看,似乎有些人已经被抓了一段时间了,精神状况很差,蜷缩在角落一声都不敢吭,在整个帐篷的最边上,有三个亚洲人,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脸,所以不能判断到底是哪国人。 盛斌一直盯着那边看,苏式很自然的就也注意到了,过了一会儿等看守走出去,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避开其他人直接朝那边丢过去。 丢的很准。 正好打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肩膀,他仓皇抬头的时候,刚好撞上苏式和盛斌的视线。 盛斌用嘴型很慢的问了一句:“是中国人么?” 对方惊喜的不停点头。 点头的同时还去撞了撞旁边的人,于是盛斌他们才看清楚,他旁边的竟然是两个女的。只是因为都是短发,刚才又都一直低着头所以没看出来。大概评估了一下情况,盛斌不是很乐观的抿了抿嘴唇。 正好这时候刚才那个看守又进来了,扔了一个电话给刚才跟盛斌他们一起在车上的人:“你只有两分钟的时间,找人用五十万美金救你,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放人。”但是很明显这个时间是很微妙的,如果一直凑不齐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捡起电话的男人手足无措的试图解释:“……我,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 这句话得到的回答是黑黝黝的枪口。 “没有钱,就死。” 对方的话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男人颤抖的拨出电话,讲话的时候隐隐带着无能为力的哭腔。 从语言上判断,他应该也是阿拉伯人,这笔金额显然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电话的时间说是两分钟,但是其实有些连一分钟都不到就被强制切断了,两三个人打完,就到了盛斌手里。 盛斌拨号码的时候看了苏式一眼,然后电话打出去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自己挂断了。 而他打完之后,电话竟然被收了回去。 准确说,是在他们面前被砸烂了。 “剩下的等明天。” 那个阿拉伯人砸烂了电话人就出去了,盛斌皱了下眉,没吭声。 他们随身的东西都已经被搜走了,除了衣服基本上什么都没剩下,手还被绑着,时间一长总觉得手指发冷,有种濒临麻木的寒意。 做为人质,他们的待遇想当然不会多好,让几个人打完电话之后,几十个人就这么被扔在帐篷里,从帐篷的缝隙里看出去,天色有渐渐转暗的趋势,很多人早就撑不住改为坐在地上了,盛斌和苏式就近靠在他们背后的木桩上,都是一脸疲惫。 遇到这种事,都不是简单的用倒霉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闪现,到最后,也只是定格在两个人站在大太阳下面,吵得面色僵硬的脸。 “我要是给天蓝打电话说我在这边被绑架了,都不知道他信不信。”苏式这句自嘲说的有点无奈,主要是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搞得跟拍电影一样,急转直下的任是谁也接受无能。 盛斌一直半闭着眼睛:“放心吧,没事的……” 从他们几个被绑架,到现在他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苏式看了他一眼:“你刚才那通电话到底是打给谁的?” 没有任何称呼,就是用那种面瘫的语调大概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就挂了。本来以为他会趁着打电话的机会发出一些信息来自救,但是看起来实在不像。 盛斌没回答,只是略微难受的动了动胳膊:“关于我们的身份,绝对不能泄露出来。”他说完这句话睁开眼看了苏式一眼:“你给天蓝打电话的时候,除了要钱别试图透露什么。” 这些人,明显是恐怖分子。 勒索的钱无非也就是做为他们的经费,对他们来说,求的是钱但是杀人不杀人,对这种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更甚者,真到了需要杀人的时候,他们只会表现更兴奋。 狄瑞忠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哼了一声:“盛斌,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怕死。” “你想死我不拦你。” 盛斌连看都没看狄瑞忠,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搭理这个算是目前这种焦头烂额的罪魁祸首了。 说白了,不是他搞那么多手段,苏式也没必要非回国一趟。 不过这时候追究责任于事无补,盛斌这段时间在自己脑海中搜罗了很多曾经有过了解的国际绑架事件,想找个万全之策出来,却一时没有头绪。 他毕竟一直是在秘书处,这种情况,他不具备处理的经验。 有点烦躁的叹口气,他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一根烟。 而苏式只是在旁边看着他,眼神复杂却没有插嘴。 天色彻底变黑之后,外面的人进来送过一次食物。 干瘪的面包和水,完全没有解开他们束缚的意思,把东西很随意的扔在地上,就转身走了。 反正这个帐篷的外面全是看守,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有一些已经被关了几天的人明显比较有经验,在食物刚扔进来的时候就冲到了前面争抢,盛斌和苏式甚至因为这股冲力被撞的歪到了一边,狄瑞忠因为离得近所以动作比较快,抢了两个面包和两瓶水,自己留下一份,剩下一份扔给了苏式。 因为手都是绑着的,再多他也拿不了。 那几个原本锁在角落的中国人也趁机凑到了盛斌他们旁边,对食物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抓着盛斌的胳膊:“求求你们……帮我女儿付了赎金吧,我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说完,也不管盛斌什么反应,跪在地上就磕头。 苏式他们这才看清楚这两个女孩年龄其实都不大。 睁着眼睛一脸不安的看着他们,而一直磕头的男人,他们拉都拉不住。 两个女孩就是一百万美金,盛斌看了苏式一眼,后者没说话。 盛斌在男人几乎有些力竭的时候拽住他,询问了几句话:“你们是游客?”看样子不像是在这边打工的。 “嗯……” 男人点点头:“本来是跟着旅行团,临走的时候因为点事情跟团里冲散了,我们人生地不熟,就雇了一辆车想上机场等,谁知道……” 这么说的话,情况其实跟他们差不多。这条路能到的也就只有机场,大概也是因此才成为这伙武装分子的目标,因为多数都是游客。 盛斌看着旁边的两个女孩:“你们被抓几天了。” “八天了……” “八天?” 苏式有点意外:“一直没想到办法?” “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钱……”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惨白如纸。 他家里就算砸锅卖铁,也不可能凑出一百五十万美元这么可怕的赎金,在他允许被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他弟弟哭着跟他说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报了警但是没有用,求助大使馆也没有回信,说白了这么一笔数字,根本不会有人会平白的掏出来。 想到自己有可能的结局,男人浑身都在哆嗦:“……我死了,也不要紧……我就是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求你们……” 说着,他又要磕头。 盛斌一把拦住他:“我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你跪我们也没用……被关了八天,这里的大概情况你了解么?” “了解……” 男人哆嗦着把这伙人大概的人数描述了一遍,包括什么时候会给食物,大概多久会让他们打电话,最后,他抓着盛斌的胳膊凄厉的哀嚎了一句:“我们被抓进来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也是拿不出来钱……后来……后来就……你们今天被抓进来,我就知道没多少时间了……” 这帐篷可以容纳的人有限,他们抓了新的人质,就会处理一些没希望交赎金的人。 苏式听到现在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操!” 第 28 章 身上可以作为时间记录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帐篷里所有人对具体的时间是没有概念的,只能看着外面的夜色渐沉,一直压抑的紧张和疲惫成倍袭来,有些人陆陆续续的睡着了。 狄瑞忠这时候才挨到盛斌他们身边很小声的问了一句:“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办?” 眼前的情况真是糟到极点了。 盛斌看了苏式一眼:“如果能办法逃出去,还是要试试。” “逃出去?” 狄瑞忠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你看这种情况你逃得出去么?”不要说他们手无寸铁,就算是拿着武器都未必能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荒漠里活下来,盛斌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 可是旁边的苏式倒是理解了盛斌的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那几个人说他们已经被关了八天了,按照一般国际绑架,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天,我们大概是最后一批人质。”这话盛斌说的时候声音压的很低,基本上只有狄瑞忠和苏式听得见,而这两个人听完了脸色都变得有点难看。 换言之,他们绝对没有八天时间了…… 这些人要不到钱大概就会直接处理掉他们。 苏式咬了咬牙:“问题是我们现在连自己究竟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要说发信息出去找人来救援,就算是现在能打电话,他们也不知道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 盛斌转头看着狄瑞忠:“关于这个,你应该是有办法的吧?” 后者脸色一僵,半天才冷笑了一声:“你不如先告诉我,你之前那通电话,是打到哪儿去的。”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就问你能不能确认我们现在的所在地。” “……可以。” 狄瑞忠回答的有点咬牙切齿,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不过你很清楚我这边是怎么办事的,真要由我来出面,最后的结果我可不保证。” 跟中方比起来,美国最普遍的做法军事营救而不是付赎金,到时候,谁也说不好所有人都能平安无恙。 “现在付赎金根本救不了这么多人。”盛斌往身后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他不是没考虑过付赎金解决,问题是这里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掏不起那笔天文数字的赎金的,而且后续问题太多,根本没办法处理。而通过外交政策,也似乎有些来不及了。 所以,这时候可能军事营救反而是最靠谱的办法。 但是这个办法苏式却不太赞同:“太冒险了……人质里面还有小孩,这群人看着就没人性,真发生枪战,这些人怎么办?” “所以我们还是先等,等付得起赎金的人先离开。” 将可能的伤害降到最低再说。 狄瑞忠端详着盛斌的脸色,确认他所说的这些没有半句是在敷衍之后,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盛斌,我真觉得你是个疯子,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妄想救人。” 能自救就不错了,还有闲心思去操心别人。 逞英雄也不是这种逞法。 盛斌则看他一眼,表情有点微妙的笑了笑:“其实我本来以为这个英雄你会抢着做,后来发觉果然你们都只喜欢说。”到目前为止,盛斌和苏式谁都没有真正去追究,但对狄瑞忠,他们不是没有火气的。 这句话憋的狄瑞忠没再吭声,而盛斌则是给苏式一个眼神暗示,然后避开其他人,小心的捅了一下之前曾经向他们求救的男人。 之前他求他们代付赎金,苏式他们并没有答应。 这时候,答应这种要求其实跟找死没什么分别,他们代付的起两个却不可能救下这么多人,这中间只要再出现任何意外,死的都不会是一两个人。 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睡着了,只是因为情绪太过紧绷导致有点半昏迷,苏式扯了半天才把他扯醒,刚回过神的时候满脸都是因为惊恐而渗出的冷汗。 他身边的两个女儿也醒了。 盛斌尽量压低声音:“这两个女孩,谁大一点。” “我是姐姐。”回答他的是女孩自己,相比父亲,这两个女孩竟然还更冷静一点。自称姐姐的女孩拉过旁边的妹妹:“先救我妹妹。” 苏式皱了下眉很想开口,但是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他现在对情势的判断不可能比盛斌准,贸然开口可能会搞的所有人都很麻烦。所以,从他们被绑架到现在,苏式的话都很少。 盛斌安抚的拍了下姐姐的肩膀,因为手依然被绑着,所以姿势有点怪:“明天如果有人问谁叫盛斌,你们就出来承认,被放了之后直接去大使馆,那里会有人照顾你们。” 苏式脸色一变:“盛斌!” 男人没想到盛斌会想到这种办法,不敢置信的瞪着苏式和盛斌半天,然后眼泪倾眶而出:“恩人!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不会忘记你的!” 他越哭越大声,盛斌直接趁着脸色掩住他的嘴:“你到了大使馆,让他们联系中东办事处的江群,记得这个名字,然后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带给他一句话:注意安全。” 盛斌的话都是对着女孩说的,后者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过了半天才小声的开口:“谢谢你……” “要救你爸爸和你姐姐,就靠你了,明白么?” 他鼓励的冲女孩笑笑,然后示意她们不要再多说话,跟苏式很小心的又是往后退了退,拉开跟他们之间的距离。 苏式一直到离身后的人足够远了,才一把拽住盛斌:“你不觉得你出去比让个小女孩传话有用多了!?” 这是发扬风格的时候么?盛斌这做法是不要命了! 被他拽着人倒是很冷静:“如果最后真的要靠武装营救,这里总得留一个人做事。” “做事?你还能做什么?这里你没有通讯设备也不可能对外联络,炮弹不长眼睛,你在里面还能让它转弯?” “就算如此,有人在终究强过留下一群已经快要崩溃的人质。” 盛斌很轻的碰了下苏式的胳膊:“狄瑞忠的赎金肯定有人付,你们俩出去之后,尽量配合江群就行,这种绑架在中东地区很常见,江群应该很有经验了。” “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姐妹俩一起走。” 苏式冷冷一笑:“反正狄瑞忠和江群的作用都比我大,我出去也不能干嘛。” “你留下来随时有身份曝光的危险,你别忘了,你是上过电视的。”盛斌声音很冷:“但凡被这些人知道我们里面有外交部的人,这件事就不是单独用钱可以解决的了,这帮人会做出什么事,你想破天也想不到的!” 苏式脸色一僵,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放开盛斌,略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盛斌,你这人做事,永远让人提不起劲来感激你……” 哪怕是付出了很多,也一定要让人用一种极不舒服的方式来接受。或许这么多年苏业没有察觉盛斌的感情,就是因为他这种难顶的性格。 一直在苏业的身后关注着,却很少有人能看见这种目光里的柔软,选择了出手帮忙,也要让人觉得他所作的一切只是出于综合利益的考虑。 苏式觉得自己的后牙根都被咬酸了,他瞪着盛斌半天,最后忍无可忍的把盛斌压在他身后的木桩上,死死的吻着。或者说,更像是在撕咬。 ——他也不管会不会被其他人看见了。 盛斌对他这种突然抽疯的行为竟然没有怎么抗拒,基本上算是难得配合的被苏式予取予求的咬了半天,等到两个人嘴唇有点泛血了,苏式才抬起头靠在他耳边小声的扔下一句话:“……盛斌,你记着,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这笔账我就算到苏业头上。” 被威胁的男人皱了皱眉:“你用你亲弟弟威胁我?” “就这一次……” 苏式眼底的情绪翻涌的连他自己都不太愿意承认,紧紧的抓着盛斌的胳膊,他脸上有着一抹难以掩盖的恐惧:“你必须活着,听懂了么?” 有那么一瞬间,盛斌也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苏式情绪爆发的太直接,也可能是因为这种接近于狼狈的表情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日在眼前这个男人脸上出现,以至于有几秒钟的时候,盛斌突然心底有点疼。 他很不适应这样的苏式。 嘴唇动了动想说话,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在充斥着压抑和绝望气息的帐篷里,苏式和盛斌就这么有点发怔的看着对方,像是定格了一样。 时间总是在你需要它走快的时候刻意延长你的煎熬,又在你需要它放缓的时候毫不留情的剥夺你的欢愉。 第二天的天刚亮,守在门外的看守就走进来,把电话递给了苏式。苏式打完之后,电话就给了狄瑞忠,再然后,是当时跟他们一起被抓在车上的几个人,全部打完之后,这电话又被摔碎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这些人又进来扔下了几瓶水和面包,这次苏式和盛斌都抢到了一份,但是苏式什么都没动,全扔给了盛斌:“真要留下,你就好好保持体力,昨天的水我还有剩。” 盛斌也没拒绝,把两人份的全吃了。 然后他们静静的闭上眼睛,尽量放缓情绪。 没过多久,两个端着枪的男人撩开帐篷走进来,很大声的吼了一句:“谁叫斌?” 盛斌回头看了那对姐妹一眼,在姐姐和爸爸的催促下,女孩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畏惧的举了举手:“我……” “你叫什么?” “盛斌……”女孩浑身都在哆嗦,脸色惨白的样子看着象随时都会晕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的走过来扯住她,然后在女孩的一声尖叫中把人拽了出去,动作粗暴的程度又引起了帐篷里一阵恐慌。但是,紧接着就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苏式往旁边看了一眼,男人抱着姐姐哭成一团,而他身边的盛斌,依旧面无表情。 第 29 章 苏式其实心里明白,盛斌这种冷静,是因为他受过比较系统的训练,这种抗压性,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到的。至少他看着那个小女孩被拖出去的时候,觉得自己心上无形的被压上了一份很重的负担,几乎让人喘不过来气。 认识盛斌这么多年,他对这个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是在一个雨天。 当时苏业给他打电话找他帮忙,说是学校里组织的活动出了点意外,想管他借点东西,等他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顺便到苏业的学校里看看情况,那时候雨已经从最初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原本确定的露天会场空无一人,他远远看了一眼,所有东西都被搁在外面,本来就打算走人了,才注意到有个人一直在雨里收拾东西。他以为是苏业,就走进了想看清楚,都到了跟前,才认出来是盛斌。 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被打湿了全贴在脸上,桌子椅子一堆东西,就他一个人不停的往返在仓库和会场之间。 苏式当时问了他一句,苏业人呢。 结果盛斌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很茫然。 后来他给苏业打电话,才知道苏业人在礼堂,活动因为下雨所以改期了,苏业忙的晕头转向没顾上这边,不知道盛斌发着烧迷迷糊糊的意识涣散,所有人都去躲雨了就他一个人在这会场忙着收拾东西。 生病加上淋雨让盛斌当时的脸色很苍白,很干净的五官上全都是雨水,苏式撑着伞过去拍他肩膀的时候,他脸上除了茫然还有几分戒备,在看清楚面前的人时,才很浅的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让苏式心里很不舒服。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情绪,说不好是愤怒还是心疼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就是,很难受。 然而,这件事可能苏业和盛斌都想不起来了。毕竟只是因为沟通不良导致了一些误会,盛斌后来因为高烧在宿舍躺了几天,等身体好了,事情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人在失去自制力的时候,往往展现出来的会是一些非常原始的表现。 有些人会撒娇,有些人会变得脆弱,有些人会变得暴躁易怒,但是盛斌在越紧张,压力越大的时候,反而会表现的越冷静。苏式一直觉得这是某种程度上的变态,因为完全违背了正常的情绪反应。 曾经他信誓旦旦的表示过早晚有一天他会打破盛斌的这种变态自持力,但是现在眼见着这种情况对方依然看不出任何破绽的脸,他开始有了放弃的欲望。 这世上大概不存在改变盛斌的人。 苏业不行,他不行,即便是这些所谓的恐怖分子,也做不到。 算是这帮恐怖分子的运气好,最后这批打电话的人,竟然经济条件都还不错,电话打完没有几个小时,陆陆续续的就有人交赎金了,他们又放走了几个,在天色逐渐呈现黄昏时,终于有人喊到了狄瑞忠的英文名,当时苏式和盛斌分别看了他一眼,但是没说上什么话狄瑞忠就被抓出去了。 盛斌在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之后,抬头看着苏式:“天蓝的反应未免太慢了……” 刚说完,外头的守卫又进来了两个,用很僵硬的英语发音问谁姓苏。 苏式刚要应声,突然又有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盛斌和苏式都有印象。 就是当时抓他们的时候,看起来比较像是头领的男人。他站在所有人面前扫视了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苏式和盛斌的身上,表情阴郁的开口:“你们两个,谁是中国政府的人。” 一时间,帐篷里寂静的连喘息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男人见没人回答,就把手里的一块胸牌举起来,又对着他们两个问了一次:“……这是谁的!” 苏式脸色一沉,那是他的胸卡。 他在酒店收拾东西的时候其实是把所有东西都顺手整理了,胸卡按理说该还给江群,只是后来因为心情太差他就没想起来。被绑架的时候他为求安全把胸卡扔在了他们那辆车上,没想到会被翻出来。 第二遍依然没有得到答案,男人面无表情的拿起枪直接抵在盛斌的太阳穴上:“不说的话,你们两个都要死。”盛斌的头被枪抵的不由自主歪到一边,视线跟跟苏式不期然的一撞,然后盛斌心底很钝的被捶了一下。 他听见苏式很缓吐出口气,很清楚的开口:“是我的。” 接下来,男人示意其他人把苏式抓着往外拖,其他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紧张的缩在角落,谁也不敢吭声,只有盛斌一直到帐篷里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依然死死的盯着刚才苏式被拽出去的帐篷口不发一语。 他的心跳声很大。 从刚才开始,就有越来越大声的倾向,震的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因为呼吸有些困难他不舒服的拧着眉,想说点什么但是挤不出发音。 这种感觉,很像他曾经有一次去潜水的时候,呼吸器出了问题。四周都是海水的压力不断的往他的身体里涌,当时感觉浑身的骨骼都要被挤压碎成粉末了,恐惧感完全不受控制的塞满全身。 盛斌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体验一次了。 双手下意识攥成拳,他动作很机械的扶着旁边的柱子很慢的俯下身子,他想坐回去,冷静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意识里有着这种诉求,思绪却无论如何都集中不起来,他有点烦躁的闭上眼睛,命令自己整理出一点思路。 但是无能为力。 脑海里全都是记忆中一些国际绑架人质被杀害的现场画面,每一个画面闪过,他就觉得胸口的窒息感更强烈了一点。最后逼得他没办法,只能狼狈的用拳头抵在地上,借由粗糙的沙土摩擦皮肤的痛楚来缓解他身体上的不适。 旁边女孩的父亲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原来……你们……是外交官?” 盛斌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开口,过了很久他才拿起地上的水,小心的喝了一口。 他现在嗓子很干。 就跟有人用刀子划破了他的声带一样,感觉支离破碎的连呼吸都累。 时间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逐渐流逝,盛斌眼睁睁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沉,身体里的烦躁情绪并没有时间的沉积而有所平复,反而逐渐越演越烈。 盯着帐篷口的位置,他甚至几次衍生出了想直接冲出去的欲望。 然而外面没有任何的动静。 从苏式被拖出去,没有枪声,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好像他们这个帐篷的人已经被遗弃了,就连应该送来的晚饭都没有,除了其他人惊恐不安的呼吸声和小声哭泣的声音,什么都感觉不到。 盛斌最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在其他人诧异惶恐的视线中走到帐篷门口,有点不管不顾的想拉开帐篷的遮布看看外面。 但是他刚抬起头对上的就是门口守卫的枪。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不要命的做出这种行为,愣了一下,然后举起手中的枪托砸向盛斌的额头。 盛斌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整个人打趴在地上。 帐篷里的人有人惊呼有人害怕,守卫看见盛斌这么容易就被打倒,得意的不断大笑,他内心残暴的嗜虐感显然因为这种控制感得到了刺激,他一边大声叫骂着一些阿拉伯语一边把盛斌往外面拽,沙土地上满是两个人肢体接触后留下的凌乱痕迹,旁边的人只是看着,却没有任何人试图做出反应。 盛斌感觉到身上不断落下的重击,从颈后到腹部,这个人下手不分轻重,虽然目的不是为了打死他,但是每一下也都没有收力的意图,口腔里满是血腥气,在他们两个终于被其他守卫拉开的时候,盛斌已经有些头晕眼花站不住了。 拉开他们的人大声的呵斥了守卫两句,后者显然很不满被人打断,在跟来人的推搡中不满的大声嚷嚷着。 盛斌抽空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除了他们被关着的帐篷,两边还有两个搭帐篷,前排搭了一些简单的防御,这里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装。 根本看不出来苏式可能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身边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夜幕之下显得特别明显,旁边的帐篷里有人探头出来看他们这边是什么情况,然后很突兀的,夜空下乍然响起一声枪响。 盛斌感觉到腿部的剧痛是突然燃起的。 比他的意识反应还要快,就如同高频的声音一样瞬间击溃了他的大脑反应,等到他完全失衡的摔到地上,血已经从他的裤子渗透出来涌到地上。 空气中焦灼的燥热中夹杂上浓郁的血腥,旁边有人过来看他的情况,动作粗鲁的拨弄着他的腿,然后在几声嚷嚷中,他感觉有人把他架着扔回帐篷,在他摔到地上的同时,腿部的痛感终于形成了正式的攻击,一股股的开始折磨他的神经。 他倒吸一口冷气,躺在地上下意识的压着自己小腿上的伤口。 不过亏了这一枪,他终于冷静一点了。 无论如何,他要想办法把他和苏式救出去! 第 30 章 一般的国际绑架事件,遇到任何国家的官方人员,都会从简单的经济要求提高到政治谈判。所以盛斌心里很清楚苏式除了一定会遭到的伤害,基本上不会立刻有生命危险。 他从冷静下里,就一直在等。 看着黑夜转亮,又看着天色转暗,帐篷外哪怕是最轻微的动静都会让他绷起神经,然后在黑幕又一次来临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对父女:“如果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抓紧一切机会逃跑。” 对方盯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然而盛斌只是闭着眼睛养精蓄锐。 腿上的伤口已经从尖锐的刺痛转变为长时间的钝痛,他能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而且烧的很厉害,可是脑子里的关于接下来的打算确很清晰。这个帐篷之外的人员分布,地理环境,在他心中画出了一张地图,这段时间他努力的挖掘着自己的记忆,不放过任何细节。 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苏式应该不在周围的这几个大帐篷里。 他们这个是关人质的,稍微靠前一些的明显是用来放所有的军火和物料的,再过去的一个,很可能是这群人自己休息的地方,那么他们主要的首脑和苏式,就应该是隐藏在不这么明显的地方。 而这里的地型是一处坡壁的前方,视野非常开阔。 所以,如果真的要采取武装的方式解决…… 眉头紧皱,盛斌下意识抓了一下自己手边的碎石。 深夜中乍然响起的枪响,最初只有盛斌听出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帐篷口原本守着的守卫离开了一下又退回来,然后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听出了是枪声,纷纷惊惧的张望着,把视线转到他身上。 没有多长时间,枪声从原本的略微带着距离感突然压近,然后周围开始有火光燃起。 盛斌一把扯过那对父女:“走!”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他人显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盛斌喊了这一声,才有人如初醒一样狼狈的爬起乱来,挣扎着往帐篷口冲去。 一撩开帘布,满目的火光。 头顶上能够听到直升飞机震耳欲聋的螺旋桨旋转声,从帐篷里跑出去的人也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借本能在接近战场一样的环境中拼命狂奔,这时候想的越多,越有可能成为靶子,凭借求生的意识反而是最有效的。 那对父女中的父亲试图去扶盛斌:“我帮你。” 他能够看出来盛斌的情况很糟糕,再拖下去,可能他会死的。 但是盛斌只是借着他的力站起来,然后靠在木柱边上深重的喘了两口气:“你带着你女儿赶紧走。” “那你呢?” “我去找我朋友。” 对方这时候才想起苏式,犹豫了一下,最后捡起地上的两瓶水递给盛斌:“谢谢你们。” 这份恩情,他这辈子跟他女儿都不会忘记。 盛斌只是催促了一句,没有多说。 等这对父女也跑出去,他才蹭到帐篷口,看着外面混乱的情况,小心的挨着帐篷的边上往后面找。 到处都是汽油弹引起的地火,伴随着不时的枪鸣哀嚎,浓烟弥漫的几乎看不清楚前面的人事物。 盛斌绕着帐篷往后找,每走一步腿部传来的剧痛就让让他忍不住倒吸冷气,汗几乎浸透了后背,若非是前方交火,以他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不被发现的。 幸亏绕到后面不是一无所有。在最后靠着坡壁的地方,停放着两辆不小的货柜车。 小心的挨近了一点,盛斌高度紧张的观察着附近的动静,基本确定安全之后,他凑到货柜车的边上贴耳听里面的声音,等了大概一分钟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终于小心的靠在门边,抽出门闩的插锁,艰难的掰开货柜门。 因为光线太暗,他只能判断出来里面放的都是武器和装备。 腿的支撑力接近极限了,他深吸一口气撑着爬上车,在大概找了一圈之后,他拿起防弹衣穿上,但是在他去拿另外一件防弹衣的时候,整个人完全支持不住的踉跄撞到身后的箱子上。 对他现在的身体来说,这个负重有些太勉强了。 又努力了一次发觉实在没办法,犹豫到最后盛斌只能放弃再拿一件的计划,换成一把手枪。而下车的时候,他是一咬牙直接滚下来的。 身体撞到的地上的时候他眼前一阵阵的发晕,换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 伤口能感觉到沾上了沙土,火辣辣的象被打磨一样的痛苦,盛斌的呼吸开始变得很急促,他狼狈的抓紧手上的枪,有点不管不顾的冲到旁边那辆货柜车的门口,一咬牙抽出铁栓举起枪。 跟刚才那个货柜不同,这里面是有灯的。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中间放了一把椅子,被绑在上面的苏式垂着头不知道生死,他身后是一面组织的旗帜,周围明显有人停留的痕迹但是也看得出来走得很匆忙。 盛斌觉得那股窒息感又冲上心口了。 他狠狠的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拖着腿蹭过去把苏式的头用手肘顶起来。 原本很英俊的脸上满是淤青和血痕,盛斌试了下苏式的鼻息,在感觉到还有呼吸后勉强松了口气,然后尝试着叫了两声,发觉对方没有反应,他解开绑着苏式的绳子,把身上的防弹衣套在他身上。 做完这些,他整个人脱力的歪靠在旁边,手上的枪都拿不住的直接摔到地上。 这一声非常的大,尤其是货柜车里的空间很封闭,枪撞到铁柜的声音跟外头的枪声比起来完全没有差别,盛斌自己皱着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接跟着,有了第二声。 他抬起头看着苏式,在略有些刺眼的光线中,苏式不太明显的动了一下。 “苏式!” 盛斌又叫了一遍,抓着椅子爬起来,然后使劲的晃了晃椅子上的人:“苏式!” 苏式整个人的反应都有点迟钝,他略微有些茫然的往盛斌的方向转了下头,然后勉强挤出两个字:“……盛……斌?” 他现在看不见东西。 因为眼角肿起的淤青阻碍了他的视线,基本上他勉强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情况,却没办法做任何判断。 他甚至不知道盛斌是也被抓起来了,还是来救他的。 盛斌也知道他情况不好,他看着敞开的货柜门,前方燃起的火光越来越烈。 以他们两个这样,想要靠自己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几乎不可能了,但是这地方不能停留,因为旁边那辆货柜里面全都是军火,加上苏式被关在这里,一会儿他们一定会回来。 想到这块儿,哪怕是浑身都在打哆嗦,盛斌还是咬牙的蹭着货柜车站起来,靠着椅子的支撑力去扶苏式:“……还能站起来么?” 苏式努力了一下,可惜心有余力不足。 “我说……”苏式的声音虚弱的盛斌不很用心的去分辨,几乎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甚至简单的一句话中间都要停顿好几次,挣扎了很久苏式才把这句话说清楚:“你拖着……我……走不掉……还是……去找人……” 但是盛斌很执着的要把他拽起来:“少,废话!” 最后一次苏式倒是站起来了,但是两个人都站不稳一起撞到旁边,盛斌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就这么两个人靠在边上缓神。 苏式的意识不是很清楚,他有很多事想问,只是根本挤不出力气,盛斌觉得现在眼前发黑耳边全是嗡嗡的耳鸣声,他使劲摇了摇头,深吸口气推了下苏式:“……走。” 其实这时候,可能他们俩用爬的都比走得快。 一共也没几步路却跟走了半个世纪一样,好不容易挨到门边,盛斌让苏式先坐下,然后一点一点从车上蹭下去。 地上的沙土吃了满嘴,盛斌和苏式都趴在地上的时候,头刚好挨在一起。 “盛……斌…之前……枪……” 苏式的声音越来越轻,盛斌脸色惨白的想去够腿上的伤处但是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咬牙死撑着哼了哼,对苏式的问题没精力回答。 不过,还没等到两个人缓过来,地面就隐隐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盛斌拖着苏式就往车底爬,苏式的意识已经接近涣散了,只能凭着身体的本能被盛斌拽过去,等到两个人终于躲到车底的时候,刚才的脚步声已经差不多到跟前了。 明知道可能性不大,盛斌依然希望这是来救他们的人。 但是接下来传出的阿拉伯语的咆哮声彻底断了盛斌的希望,他抓着苏式的肩膀把他翻过来,用背对着外面,然后让他尽量蜷缩起来。 苏式在他摆好了自己的姿势后,下意识的抓了一下盛斌的手。 他很想问盛斌不要命的跑来找他是为什么…… 明明很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就算他还活着,盛斌也判断不好他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连他也被抓了,只是给这群绑架的武装分子多了一个谈判的筹码,从来都是用理智来处理所有事的盛斌不会不知道。 苏式很想开口问,但是他现在没办法。 被他抓着的盛斌手心很凉,基本上全是汗,耳边隐隐能听到有人嚷嚷有人来回的走动,甚至,能听到枪支不断砸货柜的声音。 他阿拉伯语没有盛斌好,只能隐约听到“找他们”“在附近”“车底……”这种字眼。 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离他很远。 然后…… 耳边听到一阵枪响。 第 31 章 “他伤的怎么样?” “枪伤失血过多而且伤到了肌腱神经,其他外伤还好,就是腿……不知道具体还能不能恢复。” 苏式模模糊糊的,听到耳边有人一直在说话,想睁开眼睛奈何浑身都沉重的跟灌了铅一样,挣扎到最后还是没能如愿,他在心中默默的骂了两句脏话,然后又失去了意识。 曾经在电视或者小说里偶尔会看到,人在死到临头所想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这辈子最后的执念。苏式后来回忆了一下,却怎么都记不清楚到底自己脑子里当时浮现的是什么。本来觉得,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盛斌。可是直到他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还是没办法确认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是谁。 所以,在盛斌刚睁开眼的时候,他实在憋不住的问了一句:“你怕死么?” 可惜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整个人的气色都不怎么样,因为腿上的伤失血过多,现在脸色隐隐透着一股病态的青色,盛斌刚睁眼就听到这种问题忍不住皱了下眉,然后很干脆的越过苏式往后看了一眼:“江群呢?” 他这么一问,苏式莫名其妙的看清楚了那张模糊的脸:“我操……竟然是狄瑞忠这个混蛋!” 那群人对他拳脚相加的时候,最后的意识他都用来诅咒狄瑞忠了。 想起来之后反而加剧了郁闷,苏式不爽的哼了哼,盛斌挤出力气看他一眼,最后无奈的闭上眼睛。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想到应该去叫医生。 而江群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苏式对着前头,盛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我说……你俩这是吵完了还是正在酝酿呢?” 装模作样的敲了下门,江群晃晃悠悠的晃到盛斌床头:“我听医生说盛斌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还在骂人,惊的一个手术室的人都傻了。” “我看最该傻掉的人是你。”苏式瞥了他一眼,感觉身上的痛处隐隐又开始闹腾了。 被扫白眼的人根本不在乎,他拍了拍盛斌病床的栏杆:“捡回来一条命是你命大,不过也还算有价值,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被困的人质都安全解救了。” 盛斌很迟缓的长出一口气:“……我原本以为……死定了……” 那时候,他脑子里基本上一片空白。唯一残存的念头就是:苏式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视线转到床边男人写满了不爽的一张脸,他很轻的拧起眉,觉得这情况有些诡异。 “别这么遗憾……其实没死成也差不多了,听说把你俩从车底拖出来的时候,穿着防弹衣的看着象没气了,没穿的那个一身血,差点直接就送报烈士了。” 江群和狄瑞忠当时看着他俩那样,真的以为两个人都不行了。 当时盛斌他们被要求打电话给家里要赎金,他是直接打到了外交部的紧急信息台,而托那个小姑娘带给江群的话是他们一贯用来暗示信息的关键词,江群立即去查了记录,才找到他们当时的地理坐标。 只差那么一点…… 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苏式伸手捂住腰侧的伤处,干脆爬上盛斌隔壁的病床。 他从醒来就不听医生和其他人的劝说非要窝在这里等盛斌醒,结果等人真的醒了,他又开始犯困了。 “你俩先聊着,我睡一觉。” “你自己不是有病房么?” 江群明知故问的过去戳了他一下,但是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完全没搭理他的兴趣:“江群……你的事我现在不跟你算不等于就没事了……识趣的话,你最好别惹我……” 一身伤也不妨碍苏式威胁人,江群看了盛斌一眼,对苏式的话既没有接,也没有表态。 盛斌一直到江群闪人关上门也没睁过眼,病房里除了不太明显的呼吸声安静的没有任何动静,明明都没有睡着的两个人却没人打算打破这种略有些压抑的安静。 在生死关头绕了这么一圈,他们都需要好好梳理下自己的思绪。 这件事情会被大肆报道是在所有人预料之中的,巴勒斯坦这边的政府官员也分了好几批来看盛斌的情况,连着好几天甚至白天都没什么时间可以休息,最后还是医生表示再这么下去对病人的恢复情况会有影响才终于有所好转,除了江群这些熟人,基本上不允许会见了。 狄瑞忠很识趣的没到过医院,江群说在盛斌和苏式还在昏迷的时候,他曾经来看过,后来就直接回美国了。 不过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话不投机半句多,现在不见也未必是坏事。 倒是当时被绑架的人质里那父女三人也过来医院,让盛斌他们意外了一下。 “谢谢你们……” 做父亲的眼里含着眼泪一直跟盛斌握手,旁边姐妹俩眼泪也是就没停过。 苏式在旁边看的有点尴尬:“……那个,我先出去了。”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害羞了。”平时打都不走的人今天到是主动。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苏式被小女孩给拽住了:“谢谢……”很小声的道谢听着象那个妹妹,苏式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表情有点无奈:“你再道谢我会一直被嘲笑的。” 其实,当时选择救人,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甚至都没有多想什么。就算知道情况恶劣到总有人会丧命,可是眼睁睁见死不救,这种事终究不是他或者盛斌能做的出来的。 所以,之后苏式也问过盛斌:“你当时来救我,到底是出于同胞爱,职责,还是……因为苏业?” 结果当时盛斌只是看他一眼:“救人,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不希望对方死吧。” 这个回答让两个人都愣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明白的说,但是似乎对于彼此的关系,慢慢的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盛斌和苏式的伤,论严重的话其实苏式比较严重,但是等苏式都已经满地的溜达乱蹦的时候,盛斌还躺在床上没办法下地。 “你的腿伤最麻烦的地方是伤到了肌腱神经,虽然恢复的情况还不错,但是对于你以后的行走,可能会有些影响。”医生推了下眼镜:“不过,你也可以尝试一下物理复健,如果效果理想,妨碍应该不大。” 苏式看着盛斌没什么特别变化的表情,皱了下眉:“如果不理想的话,对他的影响会有多大?” “那可能以后都无法激烈运动,尤其是跑步或者负重,平时走路的话,可能也会看出来。” “换言之就是瘸了?” “……没到那种程度,走的慢的话不明显。” 医生其实已经很擅长宣布这种消息了,对于苏式的态度反应,他没什么诚意的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盛斌的身份特殊他也知道,医院前前后后来了这么多人,他不会刻意惹他们不痛快。 但是这个消息所带来的打击,不是他两句安慰就可以化解的。 盛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麻烦给我安排复健吧。” “好的,我让护士去给你安排。” 没有表示成功的机率也没有再继续说些无关痛痒的鼓励,医生离开之后盛斌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腿,苏式在旁边眯起眼睛:“要不,回国看看吧,这边的医生也未必可靠。” “复健在什么地方做都是一样的……”盛斌的声音依然很冷静:“我心里有数。” 苏式没有再说什么,这种事,他没有过多的立场来干预。 不过,从那天之后,他就一直陪着盛斌做复健。 其实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基本上有护士一直在旁边做为指导,盛斌做运动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然后不由自主的想,这世上大概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见到他们狼狈至此的样子。 经常还不到半个小时,盛斌流出来的汗就几乎可以湿透他穿的运动背心。就算撑着双杆他依然走的很慢,前方护士不停的在叫他,一声声催的人心烦意乱。苏式连眨都不眨的就这么盯着盛斌看,感觉到对方的排斥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不过盛斌也从没开口让他离开。 即便苏式跟他都心知肚明苏式的存在让盛斌有些难堪,可是无论是造成压力的人还是承受压力的人,都似乎宁愿维持着这份僵硬也不愿意开口打破什么。盛斌练习的一直都很拼,显然真的在以后做个瘸子这种事他也无法接受,经常护理人员都已经表示他不应该继续训练了,他还是不肯停下来。而苏式除了递水和毛巾给他,也很少打断。 他们都太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候,劝人只是为了图自己心安。 两个星期之后,盛斌逐渐脱离了扶杆。 “我第一次知道看人走路也是这么累的一件事……”苏式嘴上在吐槽,身体却下意识的跟在盛斌旁边,防止他走不稳的时候摔倒。 事实上,在之前他已经摔过不少次了。 眼看着一个成年男人在自己眼前一遍遍摔倒绝对是个很糟的经验,尤其苏式对盛斌的感情从来也没掩饰过,每次盛斌脸色惨白的靠在旁边喘气,他胸口就跟压了几十斤负重一样的喘不过来气。 盛斌呼吸略微有点粗重,歪头看了他一眼,很难得的笑了:“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看见别人跑步会这么想揍人……” 第 32 章 ... 盛斌的情况,苏式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告诉苏业,想到最后,觉得无论告诉与否,似乎都不该由他来说。对于现在的他和盛斌来说,就好比一根已经绷的很紧的钢丝,稍微再施加一点压力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动弹不得,所以只能这么僵硬的耗着,直到一方先崩溃。 而这种被动等待结果的感觉,恰恰是最不爽的。 不过,苏业那边就算他们谁也不说,也瞒不了多久,毕竟苏式出事苏业是知道的,父母过世之后俩人就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苏式之前阻止过苏业想过来的念头,但是兄弟就是兄弟,苏业这种事不太可能顺了苏式的意。 也就是盛斌刚刚可以脱离复健中心的器材放缓速度行走没几天,苏业还是到了巴勒斯坦。 苏式接到苏业电话的时候,盛斌就在他旁边。他脸色有点微妙的皱了下眉,然后应了一声:“行吧,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挂了手机,他看着旁边的男人:“苏业来了。” 盛斌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嗯。” 没表示要去接机,也没透露出排斥。 不过就算他依然是这张面瘫脸,苏式也知道盛斌的心情好不到哪儿去,毕竟他现在只是慢走还可以,稍微运动过量都眼不止脚伤的痕迹,以盛斌的性格,愿意见到苏业才是见鬼。 可是既然盛斌选择端着,苏式也不去拆穿他,他管江群借了车,也没征求盛斌的意愿,直接自己去接人了。 图拉娜怀着孕不方便,苏业就没让她跟着过来,兄弟俩在见到面的时候苏业才稍微放下一点心,在车上还忍不住念叨:“幸亏没事……” 他刚知道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傻掉。 苏式最初还能忍着,听到苏业重复到第三十遍,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他:“我说你差不多了吧,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这么碎叨了!” “等你做爹了你也这样。” “我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你慢慢体验。” 瞥了苏业一眼,苏式示意对方给自己点根烟:“对了,一会儿见着盛斌,别提他腿的事。”刚才在机场他就把盛斌的情况跟苏业说了,既然见面肯定瞒不住,提前打个招呼,总好过一会儿大家尴尬。 副驾驶上的人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很轻的叹口气:“嗯,我知道。” 认识这么久,他当然很清楚盛斌是什么样的人,变成瘸子这种人生,肯定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兄弟俩差不多的五官轮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场风格,苏式不着痕迹的看了苏业一眼,想到临来时候盛斌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又不可抑制的开始有些发堵。 妈的! 这种糟心的局面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 苏业和盛斌之间的相处模式,很微妙。 至少在苏式眼里,一直都很可笑。 一个理所当然的付出,一个理所当然的接受,看起来好像做的那个无欲无求,接受的那个也没有任何愧疚。 就象苏业进门之后,盛斌就很自然的在厨房做饭,因为苏业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尤其是巴勒斯坦这边的口味从来也谈不上好吃。然后苏业因为没事可做就在旁边跟盛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尔做饭的那个笑笑,温柔的跟被附身了一样。 然后几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天下太平的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提到图拉娜,提到苏业快要出世的孩子,提到盛斌的工作,提到他们之前被绑架的时候遭遇的那对中国父女。 “幸亏你们两个都没事……” 苏业叹了口气:“连图拉娜都差点被吓死。”本来以为他的职业才是危险性比较高的,结果这么多年的国际救援做下来他没出过什么状况,反而苏式跟盛斌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想死哪儿那么容易。”盛斌很淡的接了一句,并不欲说太多之前的事。 苏式则是从头到尾都很沉默,他今天提不起任何的兴趣去搭理人,哪怕是苏业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他也只是应付的嗯两声,或者干脆只是笑笑。 等吃完了,苏式把盛斌和苏业赶去看电视,他去收拾残局。 “苏式以前听到洗碗就跟得了躁狂症一样,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砸烂了来省事。”苏业看着苏式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盛斌也跟着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满脸戾气。 “从小到大,他不愿意做的事,没任何事能勉强他做,哪怕是当年我爸妈跟他提的要求,也完全没用。我以前觉得,能够固执到这种程度,也真的挺可怕的。” 只是父母的意外之后,每个人都改变了很多。 想到这里,苏业回过头看着盛斌:“……谢谢你救了苏式。”再失去苏式这个哥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盛斌因为苏业这句话愣了一下,视线里苏式依然耷拉着一张脸动作粗鲁的冲洗着碗筷,很莫名的就跟当时帐篷内他回答那句“是我的”时候的侧脸重叠在一起。 有那么片刻的时间,盛斌有点恍惚。 而苏业这句谢谢,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就是觉得有点不痛快。 苏式好不容易做完家务,抬头就看见苏业和盛斌并排坐在一起聊天。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苏业的轮廓熟悉的让他皱眉。双胞胎与生俱来的相似真是怎么排斥都抛弃不了的诅咒,而现在盛斌的表情,却陌生的好像他根本不认识。 鬼使神差的,苏式掏出手机很莫名的对着这个角度取了个镜头,然后拍了张照片。 闪光灯晃得前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你干嘛呢?” 苏业觉得苏式今天看着很诡异。 但其实拍的人比被拍的还茫然,苏式有点出神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机,然后僵硬的扯了下嘴角:“我大概之前伤了脑子……” 盛斌住的地方本来就不小,之前苏式挺霸道的搬进来同居,也完全没觉得占用了多少空间,但是很诡异的自从苏业走进来,似乎一切都被压缩了一样,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都很难。 苏式躲在二楼的阳台抽烟,刻意的不去想楼下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虽然,其实也干不了什么…… 夜幕很深沉,就算过了这么久,他看着这种黑漆漆的夜色都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向外溢出的不安和紧张。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跟这个世界彻底say bye了。 当时他被那些人从帐篷里拽出去,拉到一个地方关起来,然后就是无止尽的殴打和逼问,最初还会觉得痛楚,后期只觉得麻木。除了恶心之外就是希望一切赶紧结束掉的疲累感,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一些过往不受控制的往外涌,他的父母,苏业,盛斌……这些在他生命中占据了大部分比重的人,在那个时候,却只是让他觉得很累。 点了根烟狠狠的抽了两口,苏式眯起眼睛。 苏业走上楼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双胞胎兄弟难得一见的表现着深沉,侧着身靠在栏杆上,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我刚才还特地问过盛斌,他说你的心理评估报告说你没有应激性心理问题。”一般人遭遇了大型意外或者人为伤害,都或多或少会表现出一些反常,盛斌说他跟苏式都接受了心理辅导,不过医生表示他们两个都完全没有后遗症。 从这点上,这俩人还真是不太正常…… 苏式回头看他一眼,挑了下眉:“别用这么遗憾的语气跟我讨论这种问题,兄弟阋墙的事从来都不新鲜。” “你真以为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是白做的?小时候的威风已经离你远去了,赶紧面对现实。”苏业随手从苏式兜里摸出烟盒自己取了一根烟,长出一口气:“图拉娜怀孕之后我就没碰过这东西了,说是戒,果然还是不容易。” “图拉娜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其实是典型的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她永远不会发现了。” 苏业笑了一下:“你总说戴着面具活起来太累,但是其实戴久了,一切就理所当然了。” 这套逻辑他们两个讨论过无数次,但是从来都谁也说服不了谁,苏式懒得再去争论,撑着栏杆仰起头,他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还是说了出来:“苏业,如果我让你放弃国际救援这份工作,你答不答应?” 身边的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兄弟俩之间有片刻压抑的沉默,过了一会儿苏业才开口:“你要是坚持的话,我会放弃。” 苏式看他一眼:“真的?” “嗯,你要真的坚持,我会答应的。”苏业说完这句话笑了,在苏式预料之内的视线中加了一个转折:“只不过,会很不痛快……” 苏式一点都不意外。 他冷笑着瞪着眼前这个从小他就比任何人都还要了解的同胞兄弟,最终僵持到最后还是他摇摇头,首先放弃:“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这幅德行。” 对此苏业的反应是笑着抽了两口烟,聪明的没回嘴。 “你要做,就好好做。不过……你时刻记得我当初跟你说的话,既然苏家这个大麻烦我帮你担了,其他属于你的责任我就不会再管,如果不想老婆孩子没人照顾,你就别搞任何幺蛾子出来。” 这是当初苏业在表示了自己职业选择之后,苏式跟他说的话,只不过那时候,这话更像一种警告。 事到如今再听到这番话,苏业心里很清楚苏式在想什么。所以,他很配合的点点头:“我知道。” 然后,兄弟俩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 33 章 ... 苏业因为要调整时差睡的比较早,苏式从上楼之后就没下去过,苏业表示要回房休息的时候,他也只是点了下头,很随意的摆了摆手。 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多了,他发觉自己很容易犯懒,靠在一个地方就懒得动了。 楼梯那里能够看到楼下的灯光,一直等到快1点多了,灯才被关掉,然后盛斌上楼梯的声音一点点的传过来,苏式咬着烟,已经适应了黑暗的视线可以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的身形和轮廓,二层的过道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就是苏式身后的月光,盛斌上到二层就跟苏式这么打了个照面,因为苏式背光,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见,只有嘴里的烟忽明忽暗的透着平稳的气息。 “还没睡?” “不困。” 苏式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在这里连着抽了好几根烟,现在开口了才觉得有点不舒服,过道将两个人的声音都扩散的很大,盛斌皱了下眉:“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想着你隔壁住的是谁,你这晚上还睡得着么?” 带着嘲讽的故意比了下盛斌的隔壁,苏式完全没有压低声音的打算。不过他的阴阳怪气并没有激起盛斌什么反应,被挑衅的男人走到阳台这边,也靠在栏杆边上却没有搭腔的打算。苏式也习惯了盛斌的沉默,他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抽他的烟,这根抽完了,就又拿出烟盒。不过里面只剩下一根了。他来回把玩着那根烟却没有点,空气中散着浓郁的烟味。 “……到今天我才明白,你有多喜欢苏业。”突然打破沉默的,是苏式低哑的声音,他歪了下头:“就算他结了婚,做了父亲,你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捡回一条命,也还是放不下。” 盛斌依然没有开口。 “你真该看看你每次看见苏业时候的样子,呵……”苏式掏出手机:“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张照片上,盛斌笑的有点恍惚,整个人微微往前倾,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礼貌距离,对面苏业也挂着笑容,侧脸的角度看起来尤其的像苏式,只是盛斌的态度,让这个像字变得尤其戏剧化。 苏式自己眯起眼睛看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往盛斌跟前递过去,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什么情绪,苏式收起手机之后摇了摇头,拿出火机。 突然亮起的火苗映着苏式的侧脸,然后短暂的火光再度在黑暗中消失。 “盛斌,你输了。” 苏式抽了一口烟转头看他:“我比你想通的早。” ——有些事,总该有个结果…… 苏式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做了决定,基本上是非常高效的行动派。 所以,第二天苏业和盛斌起床的时候,苏式连人带行李消失的很彻底。只在楼下客厅的茶几上留了一张很简单的字条,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句话:公司有事,先回国。 连招呼都没打,就跟他出现一样,离开的毫无预警。 盛斌看着那张字条沉默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苏业打到第三次电话他才开口:“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你打电话他也接不了。” “他搞什么鬼,就算事情再急也该打个招呼吧?” “不是打了么?”盛斌甩了一下手上的纸条,表情显得尤其微妙。 他倒是没想到苏式会走的这么干脆。 楼上苏式的房间被搞得乱七八糟满屋的狼藉,看的出来收拾的人心情极其恶劣,衣架被扔的满地,剩下一些废弃的文件什么的也散落了一桌。 操,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时间这东西,快起来,是完全不给人准备的时间的。 苏式回到国内一晃眼就过去了大半年,最初那一个月按照天蓝的话说简直就是疯疯癫癫,不吃不睡的耗在办公室,连带着整个公司上下都如履薄冰一样跟着吐血加班,折腾的天蓝差点把他打包直接丢回巴勒斯坦。 不过,终究这种状态会过去。 八个月的时间,足以让苏式冷静下来,也足以让他找到曾经嚣张潇洒的自己。 天蓝靠在吧台上看着角落那桌苏式笑的春风得意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摇摇头:“看来今天晚上他又有着落了。” “苏式在这里从来都是无往不利。” 吧台后面的酒保笑笑,对于苏式在这里的丰功伟绩,真是两三句话难以描述。 天蓝则是扬了扬眉:“这话你最好别被他听到。” 凡事都有例外,苏式碰到的那个“例外”,至今对他依然有着很大的杀伤力。虽然现在的苏大少爷看起来已经基本上恢复正常了,但是所谓如鲠在喉,就是这个人不想起来,不出现的话什么事都没有,一旦碰触到某个神经从尘封的记忆力被挑出来,一切就会像噩梦一样铺天盖地的涌现,盛斌对于苏式来说,就是这么一个人。 就在天蓝和酒保聊天的时候,苏式已经顺利攻城略地,搂着一直跟他聊得挺开心的男孩走过来,对着天蓝习惯性的发号施令:“明天让小陈来接的时候带套西装。不用我帮你叫警察叔叔送你回家吧?” “苏先生,你搞清楚,我是你的副总不是你的秘书,下次这种活你自己搞定。” 十分不配合的看着苏式,天蓝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顺便提醒你一句,纵欲过度容易伤身。” “别拿你来跟我比。” 很随意的摆了摆手,苏式挤兑完天蓝很得瑟的搂着人晃出了酒吧。而他刚刚离开,天蓝的手机就响了。天蓝像看着怪物一样的瞪着手上屏幕显示的来电号码,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苏式的手机一直关机。” 简单的一句话永远象宣读判决书一样缺乏应该有的语气,天蓝愣了一下,然后往外走了两步避开酒吧内的吵嚷:“呃,有事?” “有些工作的事情想跟你们谈谈,什么时候方便?” “你回来了?” “嗯,前天就到了。” 对方的陈述不带半分起伏,天蓝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苏式知道么?” “联系不上他,所以才给你打的电话。” “他换号码了。” “嗯。” 似乎到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电话里的男人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简单的跟天蓝约好见面的时间,几乎没有一句赘言的,对方在道谢之后干脆利索的收了线。 而酒保看着天蓝复杂难辨的表情,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旧情人啊?这么尴尬?” “确实是旧情人……不过不是我的……”接近于喃喃自语的吐槽出这句话,天蓝看着手机,心里隐隐的浮现出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妈的,他好想出国。 天蓝接的那通电话,是盛斌打的。 外交部这边想要跟苏氏合作搞一个大项目,因为苏式和盛斌的关系几乎无人不知,想当然具体的洽谈工作就落在了盛斌头上。而且,这次连江群都跟着一起回来了。 苏式早上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天蓝的通知,几乎想都没想他就一口回绝掉:“推了。” “要推你自己推,回头跟股东解释的时候,也由你自己出面解释。” 天蓝坚决不趟这滩浑水,苏式和盛斌的问题任何人夹在中间都绝对会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他还没这么想不开。一句话说完也不管苏式的反应,天蓝很聪明的直接开溜,而具体盛斌和江群跟他约好的时间,他让秘书直接转给了苏式。 盛斌到的很准时。 这是他的习惯,从来不迟到但是也不早到,就跟设定好的机器一样,刻板的毫无意外。 苏式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盛斌和江群,甚至没意愿开口让人先坐下:“无论你们要谈什么我都没兴趣,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的开门见山让江群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旁边没什么反应的盛斌,他老神在在的径自坐下,准备看戏。 “准确说,不算合作。”盛斌从随身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直接分派给你们的项目。” 苏式冷冷一笑:“什么时候苏氏成了你们外交部的后院了,你们想干嘛就干嘛?” “我要是你,就把这些文件都看完了再做决定。”对比苏式,盛斌的态度很平淡,他把文件夹往前推了一下:“我相信你们苏氏的事情,也不太希望外人来插手吧?” 他后半句话说的意有所指,苏式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把文件接过去随便翻了翻。 等全部把这些文件看完,他抬起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只是提供给你一个选择。” “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兴趣。” 保持原判,苏式往后靠了靠,整个人窝在办公椅里:“不送。” 盛斌不动声色的看着苏式,半晌之后才笑笑,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江群来回看了看他们两个,有点意外苏式的坚持和盛斌的妥协,临走前,他回头看了苏式一眼:“我听说,这次是盛斌主动请缨的。” “所以呢?”苏式不以为然的扬了下眉。 看着他的反应,江群皱眉顿了顿,最后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你瞧你得瑟的那个德行!” 装什么装! 第 34 章 ... 盛斌他们刚走,苏式就把天蓝叫到了办公室。 “把对非办公室的所有人给我叫进来!” 手边的文件夹被直接扔到天蓝手里,对方在看完之后脸色也一变:“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苏式心情很恶劣,盛斌的这份文件,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苏氏对非业务的资料,里面牵扯了不少非官方的贸易活动,而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不属于苏式的对外项目。 换言之,有人顶着他们的幌子在做些将来要他们背黑锅的事情。 其实,苏式的股东构成还是比较复杂的,虽然说是他们苏家的产业,但是从他父母过世,股东之内有过一段很混乱的分权时期,后来是天蓝的父亲和他力挽狂澜的才救了苏氏,也正因为如此,为了安抚部分股东,他们不得不在部分问题上有所让步。 对非的贸易这一块,就是其中的牺牲品之一。 只不过,他可以把利益让出去却不能把家底送出去,只要是会动摇和伤害苏氏根基的事,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盛斌就是料准了他的心态才会那么笃定。 那张自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稍微有些遗忘的脸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苏式其实只有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不过……他要是什么都顺了别人的意,他就不是苏式了。 这次,可是盛斌主动来招惹他的。 外交部想跟苏式的合作其实主要是想建立一个文化输出平台。牵扯上的还不止是外交部,其他的一些部门也必须投入进来,而苏氏的角色,当然是出钱以及挂名。 但是严格说这块本身也不是苏氏的主要发展方向,外交部的计划完全没什么吸引力。 这话,是苏式摆在明面上跟盛斌说的:“每次跟你们合作的结果都是吃力不讨好,我真的想不出什么理由我要答应。” 江群在旁边打游戏,完全没打算插嘴。 “没什么好处但也没坏处,何况以后的事谁也不能保证。” 盛斌倒是很从善如流:“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种老调重弹的话不需要我说出来吧?” “让我掏钱就得给我理由。” “将来项目成功之后你们苏氏占30%的股份。” “你说的是项目成功,那要是不成功呢?”苏式冷笑了一下,这套外交辞令盛斌拿来忽悠外国企业还凑活,对着他还是省省吧。他环胸往后一靠:“50%,低于这个数我一毛钱都不掏。” “你明知道50%是不可能的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苏式的态度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扯了下嘴角:“……我都能看见你就觉得腻歪了,还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式从来不是一个会顾及别人颜面的人,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江群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对于旁边这俩人的掐架内容全无兴趣。 而盛斌对着这句话只是敛了下视线,什么都没说。过了几分钟,才点了一根烟继续讨价还价:“37,最高了。” “50。” “超过40就需要报批,我能给你的底线就是40。” “盛斌,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苏式摇摇头:“你跟我报40,就最起码还可以让到45。” “好,我就让到45,再不满意,我就走。”这句话倒是接的很快,盛斌也没有给苏式继续议价的空间,一句话算是盖棺定论了。 这时候,苏式才觉得话题的控制权不知不觉被带走了。 “操!” 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脏话,苏式发觉跟盛斌这种人谈合作真的是一秒钟都不能分神。 合作的基础既然已经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具体的合作推进问题,苏式不准备一直跟进这件略显糟心的事,一旦谈判结束,剩下的就是天蓝的活。 所以他站起来就想走人。 “等等。”察觉到他的意图,盛斌拦了一句:“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盛大外交官还有什么吩咐?” “上头想针对这个项目拍一个广告宣传片,目前确定的导演是你熟人,虽然具体的事情后面才会完全确定,不过先跟你打个招呼比较好。” 盛斌这几句话成功的让苏式皱起了眉:“谁?” “麦杰。” 苏式眯起眼睛看着盛斌,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盛斌……你故意的!” “人选不是我定的。” “我现在连你半个字都不信!”扔下这句话,苏式摔门而去。 江群看着在暴力下可怜兮兮晃荡了两下的房门,转过头:“这个麦杰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跟苏式的反应都这么大?”当初盛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也很微妙。 “麦杰啊……”盛斌挑了下眉角:“是个会惹出无数麻烦的人……” 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几个人是怎么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跟对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其实无关,严格说,只是彼此的气场就是不合,就跟喜欢往往没什么真正道理是一样的,只是每次你看到这个人就会从心底涌现出一种自己也无法调试的厌恶,然后在之后的接触中越演越烈。 麦杰对苏式来说,就是这种人。 不过他们对彼此的互相厌恶也不算是没有道理,曾经苏麦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一直到苏式的父母意外过世,麦家竟然出手趁着苏氏股份大跌的趁机落井下石,也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得手了。 苏家那时候能够度过这关纯粹是运气好,而这笔账,按照苏式的性格当然是不可能忘的。 他跟麦杰因为这件事曾经大打出手,之后那点积攒起来的所谓“友谊”也就正式烟消云散了。 这么多年麦杰一直都在国外,苏式眼不见为净还好一点,现在一听说要聘请这个一个导演来拍关于苏氏的合作项目,他心里恶心是肯定的。 所以,他刚出盛斌家就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来,还带着浓郁的睡意:“谁啊?” “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啊,废话!”这才几点。 “就是你最近没在剧组里?” “主演出了点情况需要延拍,现在还在等消息。”电话那边的司基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很想把手里的电话直接扔出去,妈的,他困死了好么! “那你过来帮我个忙。” “你能有什么忙需要我帮的?”苏大少还有搞不定的事? “详细的等你醒了我再跟你谈,你记得这事儿就行了。”然后也没搭理司基接下来要出口的拒绝,苏式直接挂了电话。 他根本不相信麦杰这件事跟盛斌完全无关。 其实,之前选择离开巴勒斯坦,就是代表苏式对于跟盛斌的这段关系已经不想再花费时间了。 人总要懂得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盛斌复健的时候,他从头到尾一直陪在左右,看着盛斌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来,看的久了,就觉得眼前像是一场在讽刺自己的电影。 有些执着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而有些,也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当初他代替盛斌承认那个工作牌的时候,他心知肚明自己有可能会死,而他死了,苏氏怎么办,苏业会怎么样,这些问题他统统没考虑过,那时候,他只是想着如果他跟盛斌之中一定要有一个人玩完,他宁愿走在前头。 那种经历他有过一次就已经够了,他承受不起第二次。 然而,也正是这种想法,让苏式觉得盛斌对他的影响,大到超出了他的想象和预料范围。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对盛斌的执念和感情,他喜欢,甚至是爱盛斌,但是这些都必须是建立在他的生活掌控之外的,说白了,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失去自我,盛斌接受不了,他也接受不了。 离开巴勒斯坦,是为了找回自己以前的生活,哪怕心里不痛快,他也不得不做。 苏式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他做决定,也很少会去后悔。 但是,八个多月的心理建设,在真正看见盛斌的时候,又都变得很可笑。 这个男人依然能够很容易的就撩拨出他的情绪,有心无意都好,事实就是每次面对盛斌的时候,苏式心底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和怒火就怎么都无法平息。 脑海里关于彼此的画面都清楚的让他牙痒痒,唯一的一次他把盛斌压在身下,车厢里暧昧的气息,在车底,盛斌抱着他时的颤抖。 他们两个,根本谁都输不起,还偏偏谁都不愿意先放弃。 爬了爬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苏式长出一口气靠着旁边的灯柱点了一根烟,他看着烟雾自手指之中慢慢升起,最后淡化扩散到消失痕迹。 “盛斌啊盛斌……你到底想玩什么……” 喃喃自语的呢喃出这句话,苏式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做一件无聊的事,只是,到底是跟盛斌之间的这场博弈比较无聊,还是一再的否认自己的感情无聊,他却分不出来。   第 35 章 ... 江群没有从盛斌那里听到太多关于麦杰的事,但是真正看见麦杰本人的时候,却大概能猜出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按照惯例,一般跟外交部这种单位合作的人,姿态都不会放的太高,赚钱不赚钱都还在其次,主要是万一关系处理不好,以后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所以哪怕是苏式这样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跟他们闹在明面上。 但是麦杰的出场,实在让人好感不起来。 昂贵的保姆车拉开车门先下来的是三个保镖,跟拍电影差不多的先探好路,然后麦杰搂着现任女友慢悠悠的从车上晃下来,墨镜盖住了半张脸,晃到盛斌他们面前的时候意思的扬了扬下巴:“嗨!” 这一个词儿就算是招呼了。 有那么一瞬间,江群觉得麦杰大概是被潜规则潜上位的。不然以这样的智商,很难想象在娱乐圈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能够混出个人样来。 盛斌对麦杰的招呼基本上是视而不见,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给苏式打个电话吧。” 今天是要签约的,苏式不来不行。 江群看他一眼:“你不会自己打?电话不是重新要了?” “你不打大家就等着。” “我真是没见过比你还不肯吃亏的人……” 嘟哝了一句,江群掏出手机,不过刚按了几个键,苏式的车就到了。 相比麦杰,苏式真的是低调了不少,虽然车里也不止他一个人,但是总算没搞出几个可笑的墨镜西装男,麦杰的那几个所谓保镖早就外交部的安保员礼貌的请到一边休息了。 跟苏式一起来的男人看着挺斯文,只是脸上写满的不耐烦稍微破坏了一点本人的气质,被苏式扯到盛斌他们跟前的时候还不太高兴。 苏式倒是完全不管他的心情,简单的做了介绍:“司基,你们应该都听过他。”这小子前两年拍了好几部挺出名的电影还拿过奖,哪怕是盛斌这种基本上不关心这种事的,也有过耳闻。 结果没等江群和盛斌开口,麦杰最先蹦跶了起来:“我靠!你们什么意思?请了我还找来个二把刀,你们想干嘛?” 司基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旁边苏式笑的挺畅快,简单明了的一句话算是回答麦杰的问题:“导演必须换人。” 这么多天他一声不吭,这马上就要签约了,他拎来一个导演就要求换人。盛斌看着苏式满脸得瑟的笑容,心知肚明苏大公子是故意的。 “这种事儿也不能站在门口说,先进去吧。” 之前原本安排签约的会议室看来是要换成谈判桌了,盛斌对苏式会搞出这种幺蛾子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领着一行人到了会议室,他让人给倒了几杯水。 麦杰可没那么好耐性:“你说换人就换人?” 他是直接冲着苏式嚷嚷的,大概是从小就认识本来也熟,完全没有一点应该有的顾及。所以苏式也根本懒得给他好脸色:“钱是我出,当然我说换就换。” “出钱?哼,你以为你有钱请得动我?” “你倒贴给我钱我都不会用你。” 苏式瞪了旁边的盛斌一眼:“要么换他,要么换我。” 让他出钱看着麦杰在他眼前膈应,除非他死了! 盛斌大概是这个房间里最淡定的一个,对于苏式表现出来的怒火,他从善如流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急不缓的开口:“换人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给个合理的理由。”毕竟这项目不是三两个人聚在一起随便两三句话就可以的,麦杰也不是他选的,苏式要换人不是完全不行,可他总得有个交代的辞令。 “理由?” 苏式冷笑了一声:“我看他不顺眼。” “苏式!” 麦杰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你别太过分。” “这话你留着跟你爸说去!”当初对着苏氏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句话。 这么直白的公报私仇也就只有苏式才能底气这么足,被抓来的司基和旁观的很欢乐的江群谁都无意开口,看着面前的一番混战,觉得整个故事的发展跟电视剧差不多。 怎么所有不该碰到一起的人都凑一块儿了…… 盛斌在苏式和麦杰掐架的时候也不吭声,等这俩省下口水采取视线策略的时候,才看了苏式一眼:“你要是真的想以这个理由换人,我就只能以这个理由写报告了。” 他的态度显得很认真,以苏式对他的了解,盛斌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操! 心里忍不住问候起盛斌的祖宗十八代,苏式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压抑住掀桌走人的冲动,既然都谈到这一步了,以公司的利益来说,不合作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好处。 皱了下眉,苏式最后也把火气压了下来:“我要用司基的原因很简单,我想捧他。” 捧这个字用的很微妙,他话音刚落手就直接搂上司基的肩膀了,挂着似真似假的笑容:“既然苏氏出了这么大一笔钱,想点名用个导演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吧?大不了,我让还给你们5个股份。” 这话一出,江群都跟着愣了一下。 之前为了股份的事他跟盛斌计较了那么久,现在就为了换导演,他倒是真舍得。 显然盛斌也有点意外,他看了司基一眼,并没有掩饰眼里的打量:“你确定?” “关于公事你听过我开玩笑么?” 苏式扬了下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一个会议室的人都没想到剧情会是这种走向,沉默了一会儿,盛斌点点头:“好,换导演这件事,我可以去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基本上可以确定换人了。 “我操,你们是联合起来玩我是吧?”麦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苏式,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麦杰携着怒火摔门走人,剩下一屋子人来回看了两圈,最后却没人开口。 最后还是司基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那个……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今天是莫名其妙被苏式抓来的,这出戏看到现在就没看懂。 不过有苏式在,他想抽身也来不及了。用胳膊的力量把他压在椅子上,苏式的视线依然集中在盛斌身上:“盛斌,你欠我那么多次,也是时候该还了。” “你的意思是,你非要用他。” 盛斌这句话不是用的问句,而是一句陈述。 他对面的男人点点头:“没错,我就要用他。”不是换不换麦杰的问题,而是导演必须用司基。 盛斌认识苏式这么多年,这是第二次看见苏式用这种态度维护一个人,上一次,是苏业。 两个人以一种让身边人都觉得压力很大的沉默对峙了几分钟,最后是盛斌妥协的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了苏式的态度,然后站起来:“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 其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苏式只是在拿司基膈应盛斌。并不是会牵扯到根本利益的事情,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一个广告宣传片到底选个什么导演,也完全没什么关系,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苏式和盛斌都莫名的开始有点认真了,至少,苏式心里有个瞬间是生出了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这个项目告吹,他苏式也还不是掏不起这笔学费。 而真正让盛斌意外的,也是他看出了苏式的念头。 两个人打过这么多次的交道,苏式虽然是个很难缠的人,但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从来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跟他谈合作,只要摸清楚他的底线,其实并不太累。 但是苏式现在做的事,跟他平时比起来,明显是有些反常的…… 盛斌因为这个结论而皱了下眉,哪怕是八个月前苏式不告而别,都没让他觉得这么烦躁。 江群看着盛斌走了,才回过头玩味的打量起司基和苏式:“我说,你就为了跟盛斌较劲付出这么大代价,值得么?” 这么无聊的激将法竟然都用出来了,平时号称手腕高明犀利苏氏集团当家也不过如此。 不过最不可思议的还是这么扯的招数竟然都生效了…… 苏式往后靠了一下:“值得不值得轮不到你来管,你别忘了之前在巴勒斯坦的事,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他没问是因为他不太想花费精力去搅和在外交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面,不等于江群可以当做没事发生,起码现在,他还没有资格在苏氏的问题上多管闲事。 对苏式的话,江群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既不辩解也不表态。 反而是旁边的司基坐不住了:“我说,你们这摊事完了没有?我还有其他事,没时间跟你们耗。” 从头到尾都跟他关系不大,被硬扯来做炮灰他现在心情很恶劣。 “那天我打给你,你就应该直接挂了我电话。”苏式好心的帮司基指出他现在就算想撇清楚关系也不太可能了,后者皱了下眉:“现在重来一次还来得及么?” “太晚了。” “……shit!” ☆、第 36 章 苏式本来打算这个合作项目一旦谈完了,他就再也不露面了。 明知道是在难为自己的事他从来不做,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按照他的做人哲学,当然是要把失态恶化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那天在会议室里的微妙气氛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是一种接近报复一样的快感,看着盛斌也会因为他的决定而有所动摇,苏式简直有股说不出的畅快。 所以,从这个广告宣传片开始拍摄,苏式就成天的往现场跑。 “我说,你能不能不来添乱?”司基现在看见苏式头都会疼,狗屁都不懂还那么多意见,虽说掏钱的是大爷,但是苏式这摆明了是来玩他的! 正对着镜头指点江山的男人因为这句话回头看了司基一眼:“你别以为你是我包养的我就不舍得动手。” 上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坟头的草已经比司基都还要高了。 “包养你大爷!” 从来没试过接一份工作接的这么憋屈,不是碍于外交部这层关系,司基老早就撂摊子走人了,什么玩意儿! 光一个脚本苏式跟盛斌就掐了一个多礼拜,每天都把他们拽到这里挑拍摄场地和取景,一混混一天就是不干活,虽说他现在手边没什么要紧的事,但是陪着俩大少爷这么晃荡下去,他真怕自己有一天忍不住直接把苏式掐死了。 尤其是现场经常还会出现一些很可笑的画面。 苏式每次来都要带一堆所谓的爱心盒饭,也不管时间合适不合适,到了就招呼司基去吃饭,经常11点刚吃完下午1点就又开饭了,这也就罢了,吃的时候还非要亲自喂他,俩明显气场不对的大老爷们儿在片场喂来喂去的把所有人胃口都倒完了苏式才会满意的收工,然后等下次心血来潮的再来一遍。 没人知道司基有多想把那些盒饭直接扣在苏大公子脸上。 妈的,还非要选些他最嫌弃的菜! 但其实,苏式买的那些,都是之前习惯性给盛斌带的……他长这么大也就给盛斌一个人送过饭,理所当然的也就只能记住那些固定的搭配,盛斌这人一旦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就好几年也不带换的,苏式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去琢磨。 说起来,俩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方式,无论对苏式和盛斌来说,都自然而然的有点不正常。 又塞了一口饭进面前写满了仇恨的好友的嘴里,苏式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转到旁边角落里审视剧本的盛斌身上。 对方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一贯面瘫的脸上难得的皱着眉,不是剧本的内容真的不堪入目,就是在这边日行上演的无聊戏码让他心情很恶劣。而这份认知只会让苏式的心情越发愉悦。连带着喂饭的动作都稍微温柔了一点。 司基被苏式温柔的眼神看的直起鸡皮疙瘩,他抖了一下:“你跟盛斌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啊?非要牵连这么多无辜的池鱼一起陪着被虐?” 江群撑到第三天就跑路了,剩下这群都是想走而走不得的倒霉鬼。 “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跟他过不去?” “别逗了,瞎子都看出来了!” 这一片场的人每次看见苏式来就愁云惨淡难道都是碍于苏大公子长得太帅了么? 尤其是每次苏式来了盛斌的气压也会骤然降低,搞的所有人都如履薄冰不知道那天就会火山喷发大家一起变炮灰。 这句吐槽让喂饭的男人动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苏式耸了耸肩:“等我哪天觉得无聊了,就放过你们。” 盛斌对于他来说,现在想要完全无视掉,还有点困难。苏式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不然这么多年,他不会跟盛斌耗到这个地步,这份执念已经成为习惯了,他没有那么快放得下。不过,暂时放不下不等于永远放不下,不就是磨么,就像他当年对盛斌说的,有一天他认为这一切都不值得了,谁都留不住他。 而目前来说,给盛斌添堵就是他最近最大的乐趣,知道这人心情不好,他也就放心了。 不过,一抬头看着司基多事的脸,苏式习惯性的眯起眼睛:“司大导演连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看来今天我带少了……” “我操!苏式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跑路!” 刚才那一口差点直接戳到他脸上,司基有点忍无可忍了。 苏式倒是老神在在:“你现在跑路了,你之前跟我提的那部电影的事我就当做没听过。”他敢这么嚣张就是因为司基对他有事相求,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俩个之中,司基可没资本跟他讨价还价。 果然,一句话让司基泄了气,他有点恨恨的瞪了苏式一眼:“有你这种朋友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不过其实相交之处,苏式还算是个挺正常的人。认识到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纯粹是司基的职业选择出了点问题。 苏式笑了一下,没接话。 这种话他实在听得太多了,早就麻木了。 他们俩这么边吃边聊,在外人的眼里看起来,倒也真的还算是挺和谐的一对。 已经习惯了这种设定的工作人员有些实在闲得无聊,也会针对这片场一景发表点意见:“其实,司导和苏总也挺配的。” “俩男人有什么配不配的?你不觉得很奇怪?” “什么年代了你还介意这种事?我看苏总真的挺喜欢导演的。” “听说俩人在一起很多年了……” “……有八卦?说来听听!” 这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言碎语就算盛斌想无视都比较困难,应景的抬头看一眼那边喂饭喂的正high的男人,他不自觉的推了下眼镜。 他并不怀疑苏式的动机。 对方是打定主意来找他的麻烦,这点从俩人再见的第一面他就清楚的接收到这个信息了。至于苏式为什么从巴勒斯坦不告而别,他心里也很清楚。那天晚上苏式那句他先想通,显然并不是开玩笑的。 最初,他的想法也是这样结束的话,也未尝不是对大家的一个解脱。 虽然苏式所说的他至今依然对苏业放不开这句话他不是很认同,但是他也不太想跟苏式解释了。 这么多年,大家纠缠下来其实谁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苏式所做的很多事,他不是完全不为所动,可也就是因为也有过片刻犹豫,才更应该当机立断。 真的和苏式搅和在一起,他们面对的局面只会更复杂…… 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悲剧。 盛斌栽过一次,当然不会让自己再陷入一个更麻烦的困局,大家生活的根本目的就是不给自己找麻烦,他跟苏式之于对方无疑都是最极品的麻烦。 但是,当他接到电话让他负责跟苏氏的合作项目时,他竟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排斥。 至少对于见苏式这件事,他是想见多过于抗拒。只是打的第一个照面就把他从之前的莫名情绪中拉回了现实,等他意识到这一切都变得有点滑稽可笑的时候,多数事态已经无法挽回了。 所谓自作孽…… 盛斌觉得自己绝对属于不可活那一类的。 不过这么下去,应该也不会耗太久。苏式这个人盛斌很清楚,他既然能做到这一步,就是已经有了很成熟的考虑,哪怕现在做的事看起来很扯,但实际上,这人从来不做浪费力气的事。 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剧本上,盛斌因为刚才那个念头而生出的烦躁感让他不自觉的又拧紧了眉。 ——或许,真的是他太高估自己了,这一趟,他根本不该回来…… 这边苏式喂完饭,心满意足站起来甩甩手准备走人,他对面的司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找剧务过来收拾,苏式就在这种不痛不痒的抱怨中接起了手机。 “说话。”电话是天蓝打的。 “你还在片场混呢?” “知道还问?” 苏式现在做的事几乎没有人不嫌弃的,尤其以天蓝为最。毕竟,苏式不在的话,很多工作就变成了他的烂摊子。 “有空在那边浪费时间你还不如赶紧回来处理一下对非办的事!” 这几天,苏式跟天蓝一直在审查相关的资料,想要摸清楚具体对公司的损害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因为暂时苏式还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进度并不是很乐观,而既然盛斌那边都已经能查到了,这件事显然离东窗事发不远了。 苏式因为天蓝的话看了那边的盛斌一眼:“这件事要抓紧了。” “大家已经没日没夜的在查了……不过苏式,你想没想过这件事的最后,你要怎么处理?”弄不好,苏氏又要有一次高层地震,真搞到那一步的话,牵扯的人和事就太多了。 “以后的事你先别管,先查清楚参与人和影响程度,其他的,我心里有数。” “嗯……” 现在的苏式,毕竟不是当年那个父母过世手足无措的学生了,这么多年,他学的东西总要给这帮所谓的世叔世伯们汇报一下。 挂了手机,苏式冷笑着点了一根烟,满脸的阴郁。 而盛斌无意中抬头看见这一幕,表情复杂的皱了下眉。 ☆、第 37 章 人的忍耐力,其实是很微妙的东西。 有时候连你自己在内都觉得自己无法忍受的事,很出人意料的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杀伤力,反而是有些本以为无所谓的事,莫名其妙的会让人坐立难安。 盛斌翻来覆去发觉自己确实睡不着之后,破天荒的叹了口气,干脆走到客厅点了根烟打开电视。 他已经不想仔细的去思考到底他睡不着是因为苏式这几天的抽风还是自己抽风了,电视上播的新闻到底是什么他也没兴趣,烟雾从眼前腾起又慢慢散开,他是皱着眉,一动不动。 上次这么烦躁的时候,还是为了苏业结婚的事。 那段时间没有苏式一直在他身边晃悠来晃悠去的分散他注意力,想要这么撑下来,真的是件挺辛苦的事。 可能是自小受家里的影响,盛斌几乎是习惯了一个人。大部分人只知道盛斌的能力很出色,沉默寡言不太合群,却没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真正和他走得近的也就是苏家这俩兄弟。 然而包括苏式和苏业,都没有听过盛斌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盛斌的父亲也是任职在外交部的,他选择这个专业,其实是因为他母亲的随口一句:“离你爸近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父母是在他父亲结婚之后才相遇,所以,名义上,他甚至没有父亲。那段故事,他也是之后断断续续的听他母亲提到过两三句,似乎他父母的相遇其实并没有多么浪漫,用他妈的话说,就是一场将错就错的错误。 短暂的激情之后,大家都想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所以,彼此真的不能说有多深厚的感情。 只是意料之外的有了盛斌。 没有选择打掉孩子,只是盛斌的妈妈有些厌倦爱情游戏,认为盛斌父亲的基因应该挺出色,留一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话盛斌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才上小学。等他初中毕业,他甚至怀疑他妈口里那位“最后一任”到底是不是他父亲。 做为一个空姐的私生子,盛斌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过的。 去哪儿有饭吃,出了事情应该找谁,这些基本上没有人告诉过他,很长的时间里,他甚至不太愿意开口跟别人讲话。 苏业是他第一个朋友。 苏式是第二个。 在遇到这两兄弟之前,盛斌吃不吃饭,睡不睡觉,回家还是出国,甚至是生死都没什么人会惦记。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做任何事不跟人交代和解释,反正重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只要达到目的,过程是怎样的,没人会关心。 苏式曾经冷笑着讽刺过他:“你这种人,表面看起来是与世无争,实际上是目中无人。” 不与人交恶但也不与人相熟,这是盛斌的做人哲学。 遇到苏业之后,他把对方划分到了一个例外的范围,而苏式,是根本不受他控制的个别事件。 曾经有人跟他说过,例外就是开处来折腾自己的,这不过是无底线妥协的另外一个说法罢了……如今想想,这话还真是至理名言。 对苏业他还可以说是因为喜欢所以不想计较,现在加上苏式这到底算什么? “总不至于蠢两次吧……” 喃喃自语的嘟哝出这句话,盛斌忍不住自嘲的掀了下嘴角。 江群的话没说错,他真的该去检查下大脑了,可能真的是哪里不太正常。 一夜几乎未眠,凌晨时候电话响的时候,盛斌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起了电话。电话那边的江群愣了一下:“你这也太速度了。” 他这边只是刚接通啊。 “正好路过。” 在外交部这几年别的不说,熬夜的功夫是练就的出神入化了,一夜没睡的盛斌从声音上听不出任何的迹象。 江群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然后决定下次打的再早一点以起到“骚扰”的目的:“你让我查的事,有点头绪了。” “说。” “我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请说……” “算了,你还继续六字真言吧。目前海关那边查到的所有资料都盖的是苏家的公章,只有一份补充说明的文件是个人签名,叫宋雷。”江群提到宋雷的名字的时候,刻意顿了一下:“这个人你听说过吧?去年他女儿结婚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搞得跟公主出嫁一样。” 连报纸上都特地用好几个版面写了结婚的新闻。 盛斌扬了扬眉:“我听说过不奇怪,你在巴勒斯坦怎么连这种八卦都一清二楚?” 那时候江群还在巴勒斯坦数油桶呢吧? “身在斯巴心在汉,我心与你们同在。” 江群咳了一声,话题再拉回来:“总之,目前能查到的就是宋雷,至于其他人,起码在明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除非苏式自己在内部查,不然现在追查下去,苏式想脱身不太容易。” 外交部毕竟职权范围不在这块儿,江群去查本身就是托了点关系,再深点的资料,恐怕就是刑事保密的内容了。 盛斌听完江群的话没吭声。 “你这么关心苏氏的问题,不是为了这个项目吧?”话是问话,内容却全是调侃:“苏式要是知道你这么热心,一定感动的热泪盈眶。” “我要是你,就不会过分揣测与自己无关的事。” 电话里盛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警告意味倒是很明显。 江群只是在那边嘲笑了一声盛斌的矫情,然后直接收线了。 对自己不坦率的人,最后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盛斌是,苏式也是,早晚这俩人得因为这种死不低头的脾气吃一次亏。 不过在那之前,他就是个围观群众。 凑热闹呗,反正事不关己。 盛斌这几天没睡好,苏式其实也几乎没合眼。 不过他睡不着,是因为对非办公室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事往往都是如此,在刚发现问题的时候,以为就是个虫蛀的小窟窿,等你真正往下查的时候,才意识到随时会有决堤的可能。 苏式办公室里,深夜两点多了还能听到苏式的怒骂声:“这群混蛋!” 对面的天蓝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追查责任的问题了,如果现在直接来调查,恐怕有麻烦的是你。” 这件事目前看起来根本是蓄谋已久的,三两个人根本做不到。毕竟以苏式的精明,针对他的事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这群人还是不死心,依然做梦想吞掉苏氏。” 表面上看着每次董事会都天下太平无欲无求的嘴脸,实际上是一群豺狼虎豹。 “现在最好的情况是能够拖延一点时间,针对他们涉及进来的多做些调查,希望能够找到其他的证据。”而且,这事儿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做,无论苏式被调查还是其他股东被调查,直接影响的苏氏的整体利益和股价,无论怎么看,都是他们受到的损失比较大。 苏式皱了下眉,没接话。 天蓝说的这些话,他心里都很清楚,只是真正想要做到,大概没有那么容易。 “之前你被绑架的时候,调动资金的时候我就发觉有些问题了,所以后来样子催你回来,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大集团的内部利益从来都不太平,尤其苏式当初接手时风波不小,总有人是看他碍眼的。 天蓝看着苏式,最后忍不住还是提了一句:“其实,有些事你不方便出面,盛斌那边反而好去打听。” 怎么说那边都算官方,苏式现在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被人盯着,目标太大。 事实上不只是苏式,就连他也能感觉到某些时候很不得力。 乍然听到盛斌的名字,苏式心情更恶劣了:“苏家的事跟他没关系,外交部既然拿这件事来各位谈判,你以为他会多管这个闲事?”从他父母去世那天起,他就明白寄望于任何人都是自杀,永远别指望你濒死的时候谁会拉你一把,不切实际的幻想远比任何危机都来的可怕。 天蓝开口的时候其实也料到了苏式不会求助盛斌,只是心知是一回事,做为朋友和合作伙伴,他依然不想放弃这个可能性。 不过现在这条路堵死了,就只能另谋他法:“要不……让苏业回来?” 毕竟苏业也是有股份的,如果那群老家伙真的要造反,苏业也可以说上两句话。 苏式对这个建议反应是更干脆的摇了摇头:“他对这些更是一窍不通,回来只能添乱。”当年苏氏的那场风波苏业就几乎毫无所觉,只有在他开完最要命的那场股东大会之后,他才给苏业讲了个大概,那时候他这个弟弟还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打击中,这些商场上的事,说了他也没概念。 这也是最后他们兄弟俩个之中是他来接手苏氏集团的主要原因。 苏业从小就志不在此,交给他,他半夜大概会被他爸鬼压床。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天蓝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放心……我有打算了。”苏式喝了两口威士忌提提神,又点了一根烟:“他们只要还没动,我们就还有时间。” 他苏式从来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想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第 38 章 商场上的事,很多时候只在瞬息。 当媒体开始报道苏氏的一些相关消息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苏式心里很清楚酝酿这一切的人不会等太久,已经东窗事发,就只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事了。不过他们措手不及,对方也没准备到万无一失,最终对垒发生太匆忙,增加了太多未知的可能。 他们几乎调用了所有可用的资源来封锁媒体上的会造成的影响,因为事先打过招呼,以天蓝和苏式的人脉关系,暂时控制口风倒是不难,只是能控制多久,就不太好说了。 一连半个月,苏式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 以前最反感做得那些招待会,会谈,台面上的台面下的都要做,这种时候,看的不是能力,而是精力。就好比一场连锁反应,如果一个月之内他控制不住势态,那接下来,恐怕任何人都无法翻盘了。 不止苏式,天蓝和他们比较信任的中高层,基本上都是24小时的扑在公司的事上。 电视上关于苏氏的报道开始逐渐增多,各种揣测猜疑纷纷出台,趁火打劫的,落井下石的,质疑起哄的皆而有之,虽然股市上还没有太大的波动和反应,但也只是早晚而已。 盛斌一直有在关注这件事的发展。 中间也给天蓝和苏式打过电话,不过天蓝基本上都在会议室和谈判桌上泡着,苏式更干脆,直接连接都不接。 而在等了三天都完全联系不上人后,他只好亲自上门拜访。 当初苏式硬塞给他钥匙他不肯要,代价就是现在大深夜的他坐在车里等了整整三个半小时,抽着烟靠在车窗边,盛斌看着熟悉的楼层一片漆黑,意识有点飘散。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他等苏式了。 上一次是在巴勒斯坦,他知道苏式要走所以打算送他和狄瑞忠去机场。似乎每次都是在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况下。 自嘲的笑了一下,盛斌眯起眼睛。 不过他个苏式之间,似乎也很少会有和谐的时候,就连在床上都较劲的跟打架一样。以开始来说,他们真是处在一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局面下被迫往前走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搅和成这样。 时间流逝的悄无声息,空气中透着的凉意让盛斌的脸微微有点僵,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黑夜中才缓缓有车开了过来。 不需要太仔细分辨盛斌也知道那是苏式的车。 花了这么多时间纠缠在一起,有些默契成了根深蒂固的东西,想否认都不行。 盛斌直接过去找苏式,他坐在车里一直等到苏式到家房间的灯亮了,才拿了大衣下车,往很熟悉的楼栋走。 这段路,过去这几年,基本上都是黑夜走的。 就算闭着眼睛他也可以摸到苏式家门口,熟悉的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敲了一会儿门苏式才过来开门,衬衫大敞头发凌乱,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不爽,而发觉门外站的是盛斌,苏式第一个反应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想关门。 盛斌先一步拦住:“你不至于吧?” “这是我家,不想看见不愿意看见的人还得打报告?”话是这么说,苏式毕竟还是没有再强硬的想关门,他继续去解腰带,浑身都透着懒得应酬盛斌的排斥:“有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下一刻盛斌扯过苏式直接压在沙发上:“苏式,你现在这样对你没任何好处。” 他很少发火不等于他不会,耐性这东西耗完了就没意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搞这种浪费彼此时间的事。 苏式一脸阴郁的看着盛斌:“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时候得到过好处?” 在他家的地头还能这么嚣张,他以前怎么没感觉出来盛斌是这么拎不清的人。 盛斌松开苏式:“我找你有事。” “有事就说。”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索性也懒得动了,他皱了下眉:“我早上还有事,睡不了几分钟。” “宋雷这个人你查过么?”盛斌也不兜圈子了,他等了四个多小时毕竟不是来跟苏式吵架的。 苏式看了盛斌一眼:“不劳你操心。” 他说过苏氏的事情不牵扯上盛斌,这份人情他也不爱领。不过,他旁边的男人压根也不搭理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宋雷的老婆在美国有个公司,虽然不是法人,但在美国登记的董事会名单里列了她,这个公司在你们对非的贸易当中经常充当一个第三合作方,如果能查清楚这个公司的来历,对你目前的局面帮助应该很大。” 盛斌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依然很平淡,似乎这些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苏式半天没动,也没说话。 空气中一股压抑逐渐笼在俩人之间,那是彼此都早已习惯的僵硬。不过盛斌也没指望从苏式这里听到一句谢谢,他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是苏式自己怎么处理的问题。 捡起地上的大衣,盛斌准备走人。结果这次是苏式把他拦在门口。 “盛斌,我说不让你插手苏氏的事你是听不懂么?” 苏式满脸都是怒意,这么多天连着折腾下来,他再好的情商也基本上耐性告罄了,盛斌这时候说的这些话,非但不会让他舒坦,反而让他更暴躁。 盛斌看着他:“我没答应过你任何事。” “呵……”苏式怒急反而笑了:“盛斌,你是有想看看我真正发火是什么样子?在巴勒斯坦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我死都不怕,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是吧?” 他直接一拳揍出去把盛斌打的往后退了几步:“现在这时候你搞这么多事想干嘛?啊?表达愧疚?扮演救世主?吃饱撑着了还是把对着苏业的那一套拿出来对付我了?盛斌,我以前对你的忍耐全部都是因为我喜欢你,说白了就是我自找的,你用不着做这么多多余的事,这人情我不会领,听懂了么?” 他可以在生死关头帮盛斌顶死,但是不能接受在这种时候盛斌的补偿,他不需要! 胸口那股火越烧越烈,一直以来压在他肩膀上的东西,好像全部爆发一样冲垮了他的理智:“你不痛不痒的说个名字就能改变一切了?扭转乾坤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把你外交上对付那些外国人的小心眼给我收起来,我不管是不是天蓝去找的你,总之你给我记住了,苏氏的事跟你无关,我的事也跟你无关,以后逼不得已打交道你也离我远点!” 眼不见心不烦,对现在的苏式来说,面对盛斌远比过去的八个月要来的让他心情恶劣。 越想越不爽,苏式在盛斌受到的憋屈太多,一拳是打两拳也是动手,他有点忍不住的想再揍一拳。 不过这次只是抡起来就被盛斌挡住了。 他抓着苏式的胳膊用了很大的力气,皱着眉的样子流露出一股复杂的隐忍。这时候他要是还手,俩人大概真的会打一架。但是最终盛斌还是没有,他擦了一下略微有点抽痛的嘴角,然后捡起大衣沉默的走出苏式的家。 苏式维持着之前姿势一直等到身后的门关上,胸口的起伏标志着他还没从情绪中恢复出来,只是想到刚才盛斌的反应,他烦躁的爬了下头发。 这男人到底想干嘛…… 之前避之唯恐不及,万年一张死鱼脸毫无反应,这八个月都过去了,又莫名其妙的做这么多。他不会相信盛斌一朝顿悟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的是他,这种毫无逻辑的事压根不可能是盛斌这种人做的。 就象刚才明明有一瞬间盛斌其实也动怒了,只会没想到他最后会选择忍下去。 江群说的没错,想激起这种人的反应,大概真的只有他自己了…… “妈的,又搞出一身汗……”衣服脱了一半准备去洗澡的,这么一折腾苏式觉得更累了,懒得再去琢磨,他脱了裤子走向浴室,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精力去搭理盛斌了,他真正输不起的,是苏氏。 盛斌走出苏式家的时候,拢了一下大衣。 他点了烟抽了两口,因为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下意思的皱了下眉。 苏式的情况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严重。 不是压力大到一定程度,以他对这个人的了解,苏式是不会任由自己的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的。哪怕是之前在巴勒斯坦俩人因为狄瑞忠那件事有摩擦,也还没到动手的地步。 不过,人的压力一旦积压的超出承受的负荷就会出问题,刚才苏式反应那么大,也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这也是他刚才没还手的原因。 那一拳苏式揍的起他也还挨的起,既然被他赶上了,也只是时机选的不太对。 不过…… 苏式下手也真的够狠的。 再次用手蹭了下嘴角,盛斌眯起眼睛咬着烟,然后掏出手机给天蓝打了通电话。 打都挨了,他更不可能让苏式的一时怒火冲头把他之前花了那么大力气找到的消息扔进垃圾箱,对苏式来说,只要能顺利度过这次的难关,他才不会在乎这消息到底是谁给的。 ☆、第 39 章 天蓝接到电话就去查了宋雷老婆的海外公司,苏式什么态度他不管,这公司他也花了不少心血,当然不可能就为了赌气就拱手送人。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对方可能是感觉到了苏式他们要采取行动,干脆放手一搏,由其中两个董事出面,直接召开了一个新闻记者发布会,表明苏式现在陷入一起经济案件的调查之中,苏氏可能会因次而有所变动,但改变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对于苏氏的发展,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开招待会的这三个人,都是当年跟着苏式的父亲一起接下苏氏集团打拼了多年的老功臣。 苏式在家里的电视上看到的这个新闻,视线集中在荧幕上熟悉的几张脸上,很久都没动一下。 这个发布会对苏式的打击,基本上是致命的。 以目前的舆论环境,就算他澄清涉入调查这件事,外界的猜测和质疑之声也不会停止,尤其配上之前媒体中所传出的风声,恐怕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除非天蓝现在立刻就把美国那边的资料拿到手,不过这种跨国的事情从来都是最麻烦的,一时片刻谁也没办法。 但是压力越大,苏式反而越冷静。 他在家里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独自一个人待了一上午,然后等他再到公司的时候,发现盛斌在大厅等他一个多小时了。 “先上我办公室吧。” 没有再表现出拒之门外的态度,苏式先是接过特助给他的文件夹,然后跟盛斌一起进了电梯。 他没问盛斌是为了什么来的,这种事,都是彼此心知的。 天蓝亲自去美国了,目前是苏式亲自坐镇,他让秘书给盛斌倒杯咖啡,然后转身关上门:“天蓝之前给我打过电话,取证的进展不是很乐观。” 话是对着盛斌说的,却没有任何求助的意味,他基本上只是在陈述一个目前的情况:“我想跟你们外交部做个协议。” “现在就算是我们这边出面,也一样是拖延时间的交涉,你直接找狄瑞忠会快的多。” 盛斌的话让苏式皱了下眉:“他会答应么?” “他欠你人情,会答应的。” 狄瑞忠这种人很懂得利用手上的资源来为以后做铺垫,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的事,他不会拒绝的。 苏式仅仅犹豫了半分钟就拿起了电话,也不管美国那边的时差,连着打了三通对方才接线。狄瑞忠不知道他办公室的电话,所以接起来的时候语气非常不好。 苏式根本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上了主题。 果然,狄瑞忠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为什么不帮我?” “帮了你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好处。”狄瑞忠冷笑了一下,他还没忘记之前在巴勒斯坦的时候大家结的梁子。 苏式对此完全没有心理压力:“也没坏处。” 他知道狄瑞忠是在向他讨人情,只是这种事他不可能真正去承诺什么,受制于人和授制于人是有绝对差异的,就算他现在有求于人,也不能放低了姿态。 盛斌就在旁边看着苏式和狄瑞忠你来我往的玩着文字游戏,慢悠悠的喝着咖啡不发一语。 不过这场谈话不会有什么意外结果,他们彼此都是知道的。狄瑞忠最后还是答应了配合,只是临末也表示的很清楚,这个人情苏式还的时候一定会后悔今天开过口。 等苏式挂了电话,盛斌看他一眼:“他以后狮子大开口你怎么办?” “你听见我刚才答应他任何事了么?” 苏式笑笑:“一直都是他自说自话,这年头录音都上不了法庭,我还怕他拿这些要挟我?” 商人的本质就是不做赔本生意,任何决定都是权衡之后的结果。正如盛斌说的,狄瑞忠欠他那么多,还点给他也是应该的。 盛斌似乎早料到了他会这么回答,敛了下视线笑了。 他今天过来,也是因为看了新闻,苏式主动开口让他帮忙是不太可能了,与其在家里想着这事儿他集中不了精神,不如过来看看,而苏式没让他直接走人,就说明是有事。 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这样应该是很扭曲的。 至少司基表示根本无法理解,明明关系就已经够复杂了,还牵扯上这么多情绪导致的摩擦和冲突,换做其他人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要说心平气和的坐在办公室里,可能听到对方的名字眉毛都抽一抽。 毕竟,都是这么心高气傲的性格,实在很难想象怎么拉下来这个脸面的。 “是你想太复杂。” 当时盛斌只是很简单的回了这么一句话。 就像之前苏式问他到底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救他,明知道机会很渺茫,他当时回答苏式,去救一个人的根本就是不希望这个人死,而现在,也是一样。 他和苏式,远没有别人眼里看到或者感觉到的纠结。说白了,他们只是两个不愿意勉强自己的人,做,是因为不做自己放不下,不做,是因为做了自己过不了自己那关。 至于每个决定所带来的问题,都是他们做好了准备去承担的,怨不了任何人。 一直以来他接受不了苏式,是他心里很清楚他对苏业的感情还没处理好,而牵扯上好友,兄弟,恋人,炮友这么多复杂身份,他跟苏式之间走的越近,可预见的未来就越麻烦。但是,巴勒斯坦所发生的事,他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从他拿到那份文件的时候起,他就很清楚自己想怎么做。 苏式想来也是一样…… 看着对面男人脸上不掩疲惫但依然很凌厉的视线,盛斌在心里摇了摇头,所以他们两个根本是在自寻死路。 苏式前两天动过手,却没任何的负疚感。 早在巴勒斯坦的时候盛斌就该被他揍一顿了,没人能在耍了他苏式之后全身而退,两次并一次只揍了一拳,盛斌绝对赚了。 至于盛斌会出现,他也一定都不意外。 认识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从来都只会维持表面的冷淡,控制自己感情的方法笨拙而且可笑。 不然,他不会在苏业身上认死理的耗了这么多年…… 盛斌这个人,或许难接近,难攻占,可一旦最外面那道墙轰塌了,里面的部分几乎可以任人予取予求。这也是苏式愿意跟他纠缠至今的原因,就算易守难攻,可拿下了就是属于他苏式一个人的。 眯起眼睛,苏式敲了下桌面:“就算有狄瑞忠帮忙,我还是想跟你们外交部谈一件事。” “说。” “我们正在进行的这个合作项目,我想开一个发布会。”之前觉得麻烦所以没有过这个计划,现在这个时候,苏式当然态度不同了。 盛斌点点头:“好。” 这么痛快,反而让苏式愣了一下。他狐疑的看着盛斌:“你这答应的未免太容易了,不习惯性的问一句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他是想用跟外交部的这次合作关系来澄清外界那些四起的谣言,换句话说,是要拖外交部下水了。 盛斌扬了扬眉:“亲眼见证了狄瑞忠待遇,我何必多此一举?”这事儿摆明了对外交部没有任何好处,纯粹做垫背的事有什么反复确认的必要…… “你上头呢?”这事其实盛斌做不了主,但是想必那些高层办公室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我要是说让上头答应这件事会很麻烦,你会放弃这个打算么?” “不会。”苏式很干脆。 “所以你也不用问上头的意思了。” 难易都是苏式操心不上的事,既然他答应下来了,当然就有把握。 盛斌对面的男人以为这两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苏式站起来,很慢的晃到沙发边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他走的很慢,视线则一直牢牢的锁在盛斌身上。 距离一点点的缩近,隐隐有种很微妙的气氛开始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不过,一直到苏式真正吻上盛斌,后者都没动。 上一次的吻,带着西斯底里的绝望的味道,记忆里尘土混着憋闷的空气,精神被紧绷到极致之后很自然衍生出的兴奋麻痹了意识。 这一次,则更多的是无奈。 苏式吻的很慢,两个人之间从不习惯这种标志着感情的接触到现在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冲动,从认识盛斌开始,大部分时候他的感情与理智都是背道而驰,已经从巴勒斯坦跑回来了,偏偏还是事与愿违。 他放不开这个人,哪怕是心灰意冷了,也还是放不开…… 盛斌很轻的叹息了一声,自己也分不清楚对于现在的情况是种什么心情。对苏式的身体和气息都太过熟悉,与之相关的一切回忆涌进脑海里,让他莫名其妙的也有点兴奋,他扣住苏式的后脑,反客为主把苏大少直接压在沙发上,长驱直入的一反多数的被动。 但是苏式不习惯这么被人压着吻。 他略不爽的用手肘撑着沙发表示着不配合,右手目标准确的摸到盛斌的腰带,直接扯开! ☆、第 40 章 苏式没感觉到反抗的时候,心情大悦的笑了一下。 虽然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太对,但是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似乎也没有所谓的最佳时机。 自从有过那么一次,苏式根本忘不了盛斌躺在他身下时的那种兴奋和刺激,只要他能够碰到这个男人的身体,他随时都燃着那么一把火,想要再将他做到半分力气都挤不出来,除了死死的瞪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脑子里的画面而兴奋,苏式嘴角的弧度情不自禁的越拉越大,而正在附在他身上用唇舌勾勒他轮廓的男人感觉到他的得意,眼睛微眯,原本准备退开的动作很干脆的往里又逼近了一些。 “呃……”苏式毫无预警的被迫仰高下巴,觉得呼吸开始困难。 靠! 盛斌这是准备谋杀么? 苏大少皱着眉想强硬的侧过脸为自己争取点呼吸的空间,可惜反客为主的人再也不肯失去自己的主导权,一边无所不用其极的掠夺着他的呼吸权一边较劲着苏式的回应,致使本来两个人各自戒备势均力敌的姿势不知不觉的变成了盛斌用膝盖顶着苏式的两腿之间,一只手钳着他的肩膀,上半身压在他身上,用整个人的身体优势把苏式禁锢的动弹不能。 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太妙的苏式想开口但是没什么机会,只能把不爽的情绪都发泄在跟盛斌的纠缠上…… 原本还带着些许温意的吻最后演变成了对抗一样的角力,放开彼此的时候,脸色都有点难看。 “你终于懒得再装斯文败类直接变身禽兽了么?”苏式的头因为一直被盛斌抓着,现在看起来很凌乱的散在一边,充满着情欲色彩偏偏也带着浓郁的火药味。 盛斌则只是不发一语的看着他,似乎无意讲话。 虽然暂时休战了,但紧贴在一起的身体无法否认因为刚才那个吻而燃起的兴奋,盛斌用膝盖顶了顶苏式的胯下,清晰的感受到哪里的热度,他歪了下头,动作很挑逗的撩了下苏式额前凌乱的碎发。 这是太明显的邀请,以至于苏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大概还陷在什么梦境里没醒过来。 商人天生的戒备本能让他觉得这一切带着一点蓄意而又危险的气息,他眯起眼睛,可以活动的那只手一颗一颗的去把盛斌的衬衫扣子挑开,被按在沙发里的胳膊透着酸麻他也无意挣扎,紧盯着盛斌的眼神带着试探也带着犹疑。 他倒是要看看盛斌想干嘛…… 扣子本来也没几个,苏式把盛斌的衬衫从裤子里拽出来,然后一点点的拉开,沿着眼前可见的肌理用手指开始勾画游走,发觉盛斌流露出的情绪太少,他不满意的恶意一屈指,干脆用指甲用力的刮下来,感到身上的男人因此猛地一颤,他兴奋的挑了挑眉。 以外交官来说,盛斌的身体锻炼的有点夸张。 倒不是有多少肌肉,但精瘦的体格一看就知道这人很在意自己的外型分数,几乎没有一点赘肉的弧线绝对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可以坐出来的,无论是胸膛还是小腹,随着盛斌的呼吸而微微的张弛着,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看着面瘫,实际上也就是个闷骚。 嘲笑的轻哼着,苏式很干脆的把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引诱的在盛斌的视线之下用舌头技巧性裹湿,自上而下,再从下往上,细长的眸中尽是深沉的欲望。 盛斌一直看着苏式,看着他用那种可以充满挑逗的动作蘸湿自己的手指,然后重新回到他身体上作威作福,带了几分凉意的接触让人不舒服,尤其配着苏式的眼神,仿佛此刻正在他身上游走的不是他的手指,而是他舌头。 换了是一般人,这时候大概早就理智全失了。 但是盛斌虽然眼中的神色越发深沉,却依然以绝佳的耐性配合着苏式的动作,任由对方挑开他的裤扣,隔着他的内裤继续折磨着他的理智。 这种较劲其实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办法,苏式磨着盛斌的耐力自己也未见得好过到哪儿去,盛斌的脸上半分反应都吝啬给他,膝盖却有意无意的磨蹭着他的下半身,动作幅度小的让他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带着瘙痒的刺痛着。 然后盛斌再次俯下身,凑近他的胸口,开始隔着衬衫玩弄起的他胸口的突起。 这是在礼尚往来。 苏式只想玩火不愿意灭火,盛斌干脆效仿,只是比起苏式手上的劲道,他所给予的刺激要更过火,两个人都太熟悉彼此的身体,用什么样的力道可以让对方失控,根本熟到大脑不需要去思考,盛斌一边撕咬轻扯着苏式的左胸,一边感受着身下男人逐渐开始粗重的气息,虽然在他胯下折腾的手也因此增加了力道,却依然冲不走他因为苏式烦躁不爽的挣扎而腾起的笑意。 以自制力来说,苏式在他面前从来没占到过任何的便宜。 时间似乎过的很漫长又似乎过的很快,苏式的理智被消磨殆尽的时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暴走的愤怒,他几乎没办法接受光被盛斌撩弄一下胸口都可以失控到这个地步,上身止不住的轻颤让他恨不得直接把盛斌踹到地上做到尽兴! 从何时起,他们两个人之间情欲的主导权到了盛斌手上…… 不敢置信的太高下巴恨恨的骂了一句脏话,苏式最后冲口而出的:“盛斌!”已经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但是盛斌没有住手的打算。 俩人因此在沙发上再次冲突了一次,在苏式丧失理智不分轻重的反击下,盛斌因为要避开旁边的茶几而被他瞅准一个空档,整个人让苏式掀翻在下面,彼此折腾了一个个儿。 俯视的视线让苏式痛快的差点没笑出来:“盛斌,今天是你来招惹我的!” 咬牙切齿的话里带着还几分报复的快感,苏式一把扯掉盛斌的长裤,然后俯下身去用上浑身解数,只为了将盛斌那张万年欠缺人类情绪的脸上染满情难自已的神采。 说是泄愤也好,真的情之所至也好,苏式很多时候都分不清楚他对盛斌的某些冲动到底源自于什么,一段感情最让人抓狂的绝对不是你喜欢的人无法给你回应,而是你永远摸不透站在你对面的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触手可及,但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你自导自演的哑剧电影,对方如同死水,毫无反应。 盛斌很擅长装死。 他不理清楚自己的心情,就会以最平静的态度来面对其他人,哪怕是对着苏业也是如此。 对别人狠得下心的人,往往对自己是残忍的。 这话是曾经天蓝吐槽他的,但是放在盛斌身上,无疑比他要合适。 苏式感觉到盛斌的手抓住他肩膀的时候,很轻的哼了一声。 对方的身体紧绷的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抵抗他撩拨起的情欲,粗重的喘息声比之那些叫起来就高亢不止的男人显得这场性爱并没有给他带去多少欢愉,似乎更多的是辛苦和痛苦。然而就是这种反应,反而让苏式更兴奋,他喜欢盛斌这种若有似无的闷哼,带了点暴躁,可任何人也无法无视其中的愉悦。 男人的身体不会撒谎,那是远比语言要可靠的多的东西…… 盛斌有点放弃的任由苏式来回的折腾,欲望被禁锢住的感觉太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这场漫长的如同刑罚的前戏让人精疲力尽,所以等到苏式抬起身想要继续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抗拒的打算。 已经到了这一步,事情早就脱轨的拽不回来了。 苏式动作很快的扯开自己的腰带,趴下来压住盛斌的胸口,在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睛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兴奋和压抑,然后映着他的瞳孔,逐渐从慵懒的闷哼变成诧异的疑虑,再到后面,是想要阻止的抗拒。 苏式没有攻城略地的打算,也没有满足盛斌的意向,他只是把两个人都略显狼狈的欲望磨蹭在一起,用身体的本能反应让彼此都能感受到骚动更加难平的狂舞,那股折磨人的情欲之火,能够焚尽一切原则和固守的坚持,只留下狼藉的残骸。 盛斌脑海中一闪而过在车里的那一夜,也是相似的情况,也是这么无能为力的感觉,第一次,他有了发火的冲动,一只手抓住苏式的胳膊,盛斌因为体内难平的蠢动而有点发抖:“苏式!你他妈的小学没毕业么!” 然而这句话的语言刚落,刚才还放着狠话的男人就咬着牙关把释放一瞬间的呻吟给憋了回去,只能半撑着身子等待快感慢慢平复,下腹那里两个人留下的浑浊沾染了彼此一身,空气中扩散着汗水混杂着欲望的气息,糜烂的完全像一场噩梦。 苏式懒懒的看了盛斌一眼,对那句失去了平时风度的怒吼非常满意,身上的汗水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显得有点凉,他笑着爬了下早就凌乱不堪的头发:“我之前就说过了,不做炮友。” 盛斌眯起眼睛:“那你刚才是在干嘛?” 半靠在沙发上的男人只是咧嘴冲他恶质一笑,歪了下头:“沟,通。” ☆、第 41 章 江群在听说了盛斌答应苏式安排一场新闻发布会之后,半嘲笑半调侃的看了盛斌一眼:“我看你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 占领主动权往往是因为不在乎失去,等搞到自己放不开的时候,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过盛斌根本没精力去搭理江群煽风点火。 这个时候想让外交部出面顶风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以他一贯的能力在他那些老大们的面前还算说的上话,但是说得上话跟说话算话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连着磨了两天,上头始终没有松口的意思。 刘希看着他在办公室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盯着手机表情跟瞪着自己杀父仇人一样。 “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对一件事这么紧张。”而且还不是他自己的事。 盛斌抽了两口烟,靠在椅子上:“看来你对紧张的理解跟我有差距。” “苏式的事有这么麻烦?” “事情总比你能想到的麻烦……” 一句接一句的堵回去,盛斌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嘴巴的杀伤力也就会特别大,刘希很知趣的在彻底惹到他之前选择了缄默,不过也就因为连刘希都阵亡了,旁边围观的几个人就更好奇了。 只是谁都不敢开口问。 半个小时之后,盛斌又打了一通电话,那边依然是无人接听,想当然这话话题不太愿意跟他谈了。 找领导谈事情,最根本的一个原则是要知情识趣。 要选时间,选地点,还得看清楚对方的心情和局势。 苏式的这个要求,正好选在了所有条件都最差的时候,盛斌能答应下来,用江群的话说就是脑子被门挤大发了,终于可以去挤门了。 不过盛斌既然答应苏式了,就不可能会跳票。 眼看着第四通电话一直到挂断都没有等到,盛斌很干脆的抓过自己的大衣,一句交代都没有的就走出了办公室。 于峰终于忍不住的凑到刘希旁边:“头儿该不会亲自上门去堵大头儿吧?” 看这架势,像是去打架的。 刘希挑了下眉没出声,虽然心里也觉得太扯了根本不可能,但是盛斌的反应看起来确实不太正常。 李肃很适时的出现把于峰拎了回去:“我说你不打听别人的事会憋死是吧?马上要进行的商会行程你搞定了?明天拿不出来我就用你去填下水道!” “……你最近越来越暴躁了,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你想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个问题么?” “不用了……” 从来都是这个办公室的食物链底层,于峰别无选择的把 椅子滑到自己的位置上老实的干活,内心默默发誓等他混成“老人”,一定要下狠心玩死那帮新人! 所谓报复社会,就是这么炼成的。 等消息的日子,其实是很难熬的。 苏式很清楚成败是很难预料的事,只不过在他心里,压根就没有去考虑失败这个结果,只要他认定了,这件事就算在别人眼里有多不可能,也必须成功。 所以,哪怕是手上半分可以称之为胜算的底牌都没有,在外人看来苏式依然是成竹在胸,无论是在媒体的镜头前还是面对着其他的员工以及合作伙伴。 股票受到的影响是最直观的,各处层出不穷的流言蜚语让数字不断的上下变化,苏式在投入自己全部身家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等天蓝消息的过程中,几乎每一秒都过的象一年。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苏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外交部正式敲定跟苏氏集团的合作项目,共同打造国际级的文化平台,也是未来五年之内,国家的重要项目之一。 这个消息是一夜之间传遍大街小巷的。 几乎所有的媒体都以头版报道了这则新闻,盛斌和苏式高调握手签约的照片让苏氏岌岌可危的企业信用重新树立了起来,与此同时,天蓝也将狄瑞忠出面调查到的资料全部提交给了有关部门,苏式公开了部分信息以澄清这段时间的各种揣测和重伤,也表示苏氏内部的高层调整并不是谣言。 只是目标既然不同了…… 这场对战苏式打的很漂亮,从事发到事毕,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天的时间。 天蓝终于能够踏踏实实的坐在沙发上喝一口咖啡的时候,感慨想把杯子直接从28楼扔下去。 “妈的,我就说我一点都不喜欢商场这些你死我活的掐架。”能把人逼疯。 “你这辈子也没有第二条出路了,赶紧接受现实才是正道。” 苏式不喜欢喝咖啡,给自己倒了杯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一览外面的车水马龙。 ——这是他的帝国,任何人都别想觊觎分毫。 接下来就是一些清扫战场的事了,当年他一时心软放过那些人才落得今天这场完全不必要的危机,他会吸取教训,永绝后患。 天蓝看着苏式的脸色也知道接下来很多人的日子要不好过了,不过这就是放手一搏的代价,从那些人起意开始,就该想到这种后果了。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盛斌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打算怎么办?”虽说这次并不全是盛斌的功劳,但不可否认关键时刻确实算是雪 中送炭,外交部那些牛鬼蛇神可不好打交道,盛斌能推进成功发布会这件事,想必做了不少事。 苏式喝了一口杯里的酒,因为辛辣的酒精而微微皱起眉:“我心里有数。” “旁观者清,就怕你心里头放不下。” “你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自己比较牛逼?” “每次提到盛斌你就这种状态。” 戒备状态全部开启,稍微不小心就要被苏式一通狂轰滥炸。不过,确实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外人插不上嘴,只是作为这么多年的哥们儿和兄弟,天蓝觉得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 至于他说完了苏式准备怎么做,就跟他没关系了。 天蓝抬头看了一眼窗前站着的死党:“算是我自讨没趣,但是盛斌这次愿意帮你,到底是因为苏业,因为他觉得亏欠你,还是因为你,你搞得清楚么?” 其实很多时候苏式是个不问原因过程只要求结果的人,只是感情这种事,只有原因才是一切的根本吧。 “之前你既然已经打算放弃了,就别再让自己卷进去了……” 这是第一次,天蓝明确的表示自己对盛斌和苏式这段关系的看法,以前就算他不以为然,却从来没这么开过口,所以这次苏式也有点意外,他皱着眉回过头:“是不是狄瑞忠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为旁观者,我认为不值得。” 天蓝的话点到为止,苏式没有再接话他也就没有再继续,以他的身份和立场他能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就要看苏式和盛斌想要怎么做了。 在苏式忙着清理苏氏内部的问题时,司基负责的那个广告拍摄并没有停止。 最大的两个麻烦不约而同的消失在片场,对司大导演来说绝对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也所以拍摄的进度提高了不少,本来也不是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的东西,等苏式那边腾出空的时候,拍摄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审片那天,盛斌和苏式是自签约之后,第一次碰面。 跟记忆中也没什么变化,苏式的情况电视上也能偶尔看到,盛斌并没有多余的担心。 两个人打着照面也都很坦然。 照例是苏式先开口打破沉默:“有空一起吃顿饭?好歹合作一场。” “你这话说的跟以后再没机会似的。” 插话的是司基,他从来都看不顺眼苏式的装腔作势,翻了个白眼,他不太客气的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然后调出画面:“你们两位老大审一下吧,没问题我就让后期再处理处理就可以算成品了。” r>  “我觉得挺好。”人是苏式找的他当然不会自己拆自己的台,何况司基在这一行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了。 盛斌也点了头:“嗯,不错。” 无论是艺术性还是宣传性都起到了,换了是之前的麦杰,恐怕没这个效果。 江群则是一贯的不参与不出声,他笑眯眯的看着盛斌和苏式公事公办的谈论着之后的一些计划和工作,继续做壁上观。 几个人大概聊了两三个小时,盛斌把很多事情划分的很细,一件一件的跟苏式和司基确认,等到所有的事情确认的差不多了,也差不多到饭点了。 苏式顺水推舟:“晚上一起吃饭吧。” 江群笑了:“四个一起?” “我没空,我跟人约了。”司基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包里:“你们随意吧,有事再联系我。”说完也不管苏式他们是什么反应,直接转头就走人了。 于是江群刚才那句话就成了他自讨没趣,看着苏式的眼神,他有点无奈的摆摆手:“算了,我估计我也有事,你们俩自便吧。” 什么叫过河拆桥,说的就是苏式这种人! 他慢悠悠的从盛斌和苏式之间擦身而过,在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盛斌一眼:“话说,你告诉他了么?”玩味的把视线转回苏式身上,江群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扔下一句话:“你打算任职巴勒斯坦的事?” ☆、第 42 章 江群扔下那句话就跑了,留下苏式跟盛斌俩人相对无语。不过既然说了要吃饭,四个变成两个也还是要吃的。 选的地方是熟地儿,苏式要了个包间,随便点了几个菜就让服务员带上门不用照顾他们了。 看着不太像来吃饭而是来谈判的。 苏式皱着眉点了根烟,也没憋多久:“上次是为了苏业,这次是为了我?” 要跑也他妈的选个好地方,经常被绑架都不知道能不能有命活下来的鬼地方,盛斌倒是情深一片! 被出卖的男人扬了下眉:“我从来没说过我去那边是为了苏业。” 言下之意,这次更不可能是为了苏式了。 后者听完这句话反而笑了,只不过笑意没有讽刺浓郁:“这屋里一共就咱们两个人,你这话是说给谁听的?盛斌,让你说句心里话是会死么?” 这种破事儿有什么好嘴硬的,全世界都看出来了。 盛斌的表情连一丁点变化都没有:“我去巴勒斯坦从来都不是因为苏业。”在苏式又一次冷笑之后,他平淡的话接完:“是因为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盛斌似乎也不准备兜圈子了,他喝了口水,难得的想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捋清楚。 “苏业要结婚,要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我一早就知道。关于这个事实的心理建设,我做的比他自己还要长,没有什么受不了的,离开这里不是为了逃避苏业,是为了结束跟你的关系。” 结束这两个字,成功的让苏式变了脸色。 这是第一次,苏式接不上盛斌的话。 “我喜欢苏业,是我的事,我不开口就不会再涉及到其他人,但是我跟你的关系,却不能单方面说是你的事。苏式,这么多年下来,我无数次想摆脱出来,但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平心而论,我们都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人,先天沟通就不良,后天还有交流障碍,上次你连手都动了,这么下去,这种表面的平静维持不了几天……我不想搞到那个地步,当初拿你做替身,是我太不顾后果,但是,你早就该从这里面抽身了……” 盛斌的话说的很平静,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在里面,这些话大概真的是他思考了很久才说出口的,只是这段话,让苏式突然生出了一种周身发冷的感觉,他手里的烟慢慢的透着烟雾,他却没了抽烟的欲望。 过了很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既然如此,你何必从巴勒斯坦回来。” 苏式抬起头看着盛斌:“你不会真当我白痴,认为你是为了这个合作项目。” 这些事哪怕江群不说他也心知肚明。 盛斌并没有否认苏式的话:“我回来是因为之前的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你欠我的远不止一个人情。” 苏式掐熄了手里的烟:“你以为帮我这一次,咱们两个之间就能算清楚扯平了?盛斌,你这算盘也打得太轻松了。” “你口口声声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还我人情,那那天在我办公室里,你是以身相许?”苏式话里的冷意和火药味都开始攀升,他走到盛斌身边,扯起他的领带狠狠的一个吻压下去。 等到俩人分开的时候,苏式的视线落在盛斌的腰带之下:“你看看你自己,能骗得过谁?” 之前他跟在片场跟司基的搞那么多花样,盛斌的反应毫不掩饰,本来,苏式以为盛斌已经放弃继续这么自欺欺人纠结下去了,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这套老调重弹的东西,说的人不烦他听的人都腻歪了,苏式把领带干脆绕在盛斌的脖子上,有点阴郁的眯起眼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干脆这么勒死你算了!” 男人确实会因为情欲而失去理智,但不会因为愧疚或者亏欠而燃起性欲,盛斌自己比谁都清楚。 被苏式勒着的盛斌神色复杂的敛了下视线:“你还真是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 “废话!见好就收的那是傻逼!” 苏式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直接往后靠在桌边:“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这次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他们彼此之间都曾经有过选择权,不过,这东西就是过期无效的,现在盛斌要喊停,也要看他苏式答应不答应。 “我现在还不能说我把苏业忘了。” 苏大少无所谓的一耸肩:“那就记着!” “然后授人以柄让你成天用这件事刺激我?” “等到我刺激不到你的那天,不就是你翻盘的时候?盛斌,天下没这么容易的事,总是福祸相依,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追着你跑,被我刺激也是你应该受的。” 苏式连一点亏欠感都没有:“你领我的情所以没办法看着我死,我这个人可是耗完了精力就死活与我无干了,二者你只能选其一,朋友这个词,从头到尾在我们俩之间就不存在。” 他们从来没做过朋友,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不是情人的话,他们也就只能做对手了,那股与生俱来的攻击性根本没有收敛的可能。 盛斌皱了下眉:“你就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不是我非要怎么样,这种事没有单方面能勉强出结果的,你要是没有犹豫,何必跑到巴勒斯坦那种地方?留在这儿也无所谓吧?” 一句话戳中盛斌的死穴,后者皱着眉没再接话。 今天面对苏式,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个是两个人试试看,结果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一个是干脆利索的说清楚……他本来就是为了避开这种局面所以选择任职在巴勒斯坦,偏偏事与愿违。 江群这个家伙…… 对那位“友人”腾升出一股一手捏死算了的戾气,盛斌抬头看着苏式:“但是因为帮你忙,上面觉得我跟你们苏家的关系有点麻烦,调职这件事不是我申请的,我没什么选择权。” “是么?” 苏式笑了一下:“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盛斌真正想做的事,恐怕这世上没什么人能真的阻止到他,说他因为苏氏的事情被上头难为他信,但要说国内他盛斌就待不下去了,就算把他的脑子换成江群那个货,他都不信。 “大不了我把你扒光了拍一套艺术裸照,找人每天去你们外交部的大门口撒,等到你被开除了,就无所谓听谁的了。”苏式一脸办法有的是的表情看着盛斌,在后者眼里攀上几分无奈和笑意的时候,心情大好的扬起嘴角:“明明跟我在一起你也挺爽的,何必硬憋着?小心伤身……” 话腔一转开始往暧昧的方向发展,苏式一边说一边视线往下扫,盛斌挺坦荡的坐在那里让他看,慢条斯理的开口:“你这话的意思是那后你让我不爽了,随时可以要求退货?” “早过了试用期了,不要也得要。” 爽不爽又不是一个人说的算,苏式伸手用拇指蹭了蹭盛斌的唇角:“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让我爽一点。” “这个不难。”盛斌笑笑:“这么多年来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话别说的太早。” 苏式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他们两个人之间,注定了就算彼此有了感情做基础也无法和平共处,或许是因为都太懂得计较,也或许因为都不是吃亏的人,这份主导权,谁都不会甘心拱手相让的。 盛斌对于接受苏式这件事,并不那么甘心。 相比对方的不管不顾,他从来都不是冲动派,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太多,苏业,彼此的性格,过去发生的那么多事,当初不介意不等同于以后也放得开,何况,他至今也没有把握有一天他对苏式的感情真的可以完全替等他对苏业这么多年的执念。 感情这种事,沾一次已经太累,他真的不想再自找麻烦。 可是苏式也没说错,现在让他再以从前的心态面对苏式,他也 做不到了。 或许是在孟加拉的时候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巴勒斯坦的意外,只是让他看的更清楚了一些。那种因为害怕失去而歇斯底里的心情,这么多年,也就只有苏业自暴自弃的那段日子他曾经体验过。 简直太他妈的扯淡了! ——他竟然栽在这对兄弟身上两次……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盛斌几乎是压抑不住心口的那股火气,他极为难得的冷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以后依然拿你当苏业的替身?” “不怕……”苏式潇洒的掏出一根烟点上,惬意的抽了一口:“把你做到这辈子一听到苏业两个字就萎掉就行了。” 事实上,盛斌一旦开了口,想保留以前的优势就纯粹做梦了。 “咱俩之间的帐……慢慢算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方长。 ☆、第 43 章 盛斌和苏式摊牌后的第二天,苏式堂而皇之的搬进了盛斌的公寓。 一大早上被砸门声给吵起来的盛斌看着眼前拎着行李箱的苏大少爷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意思?” “我要你搬到我那边去。” 苏式靠在墙边,笑的无比碍眼。 盛斌下意识的皱了下眉:“一大早你就吃错药了?” “嗯,我就知道你不会去,所以我住过来也一样。” 他说完了拎着东西就要往屋里走,盛斌拦了一下但没什么效果,苏式几乎是用撞的直接驻扎进他跟盛斌的“爱巢”。眼睁睁看着自己房间里多了这么多不明物体的盛斌觉得自己的额头一抽一抽的疼:“我过两天还要回巴勒斯坦做工作交接,你就算要搬也等我回来吧?” “没事儿,你走你的,我自便。”苏式一脸我很好伺候的表情。 盛斌强忍着爆粗口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去吧台找烟,希望靠着尼古丁让自己稍微冷静一点。 昨天晚上他为了帮刘希改的那份文件差不多快三点才睡,六点多被苏式疯疯癫癫的吵起来,盛斌现在整个人都笼着一层暴躁,而盛斌这种反应,却让饶人清梦的始作俑者心情大好。 盛斌的衬衫大敞,一看就是迷迷糊糊起来披上的,晾了这么久也没有扣上的意图,一脸不耐烦的抽着手上的烟,睡裤下面的躯体线条苏式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盛斌绝对是他见过抽烟抽的最有味道的男人…… 苏式不自觉的眯起眼睛,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情色感。 不过对于盛斌来说,苏式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其实是再正常不过情况,没用多少时间就接受了即将要跟人分享自己独立空间的事实,盛斌抽完烟叹了口气:“……客房反正一直没收拾过,你自己看着办吧。” 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住,盛斌这个公寓留一间客房原本是为了他妈,从他妈去世之后,也就偶尔苏业在这里留过宿,苏式应该算是踏进他家的第二个人,而且这架势看起来也不像暂时短住的。 苏式无所谓的耸耸肩,对于被安排在客房并没有表示任何抗议,盛斌家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在的跟回家没什么分别。 事实上,从他第一次踏足到这里,就没打算放过盛斌。 把行李箱随手丢在客房,苏式现在没有收拾东西的欲望,他靠在走廊边上看盛斌刷牙洗脸:“出去吃早饭?” “我一会儿部里有个会,不知道几点能散。” “那我中午去接你?” “嗯。” 简单的一个字算是回答,苏式看着盛斌没什么变化的侧脸,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你现在好说话到让我觉得不正常。” 面瘫不代表脾气好,换了是以前,大概眼前这个男人早就跟他急了。 盛斌看了苏式一眼:“我反抗你会放弃么?” “不会。”很干脆的摇头。 “那就没必要浪费精力了。” 盛斌擦干净脸上的水,头发因为被打湿了显得脸上五官的轮廓更立体了一点,透着戒备和妥协两种气场纠缠在一起的矛盾感。 要他忍受自己的生活就这么被人打乱,其实是件很难为他的事。 这世上一度和他关系最亲近的人是苏业,但是那种朋友之间的相处永远是保持着一个尊重的距离的,不过分干涉,也不会完全敞开,尤其是他还抱着那样的心情,下意识里,只会拉的更远。 而现在接受苏式的自作主张,盛斌心里很暴躁,但还可以忍受。 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多数情况都是如此,经常擦着对方的底线,都以为越过了安全范围,偏偏又还可以忍的下去。 ——不过也可能是这么多年,他的忍耐力不知不觉的被苏式磨出来了…… 自心底涌现出一股自嘲的调侃,盛斌戴上眼镜:“走吧,现在还来得及吃点东西。” “我发觉你戴上眼镜……特别象狄瑞忠。” 盛斌平时是不怎么戴的,偶尔那么几次在苏式的印象里都是搭配着正装,现在这么一脸没睡醒的架着个黑框,隐隐有几分陌生感。 听到狄瑞忠这三个字盛斌皱了下眉:“他年龄比我小好几岁,就算是象也是他像我。” “倒也是。” 苏式顺手把手表递给盛斌:“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之前既然怀疑江群有问题,为什么这次他还跟着过来了?” 外交部的做事原则他是不清楚,但是既然有怀疑,最基本的态度也应该是暂时调离一些重要项目吧。 跟他们苏氏的合作虽然江群并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但也算负责人之一了。 “江群的事我也没有做主权,部里既然这么安排,就肯定有原因。” “你这话里的意思挺耐人寻味啊,总不至于特地把他弄来监视你吧?”因为盛斌跟苏家关系比较近几乎谁都知道,这个项目的投入不是一个小数目,外交部安插个不管事也不出声的人,总觉得动机不良。 “你商场上那套阴谋论就别拿出来套了,不过外交就是这样,一件事很难下定论,福祸相依……看起来的对错,往往与事实或者结果是相悖的。 ”盛斌并没有明确的解释,苏式也就没有继续深究,毕竟他与江群的交情不浅,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听到一个他不太想听到的答案。 由于盛斌住的是单身公寓,房间的空间其实并不算大,主卧正对着客房,过来过去几乎是避无可避要打照面。 苏式是很满意这种近水楼台的地理优势,反而是屋主觉得这种干什么都有人盯着的感觉格外诡异。眼看着他要换衣服对面的男人也完全没有避开的打算,盛斌皱了下眉:“你是要我关门么?” 在自己家还要关门的感觉实在太差了。 苏式一摊手:“都是男人,换个衣服你还需要更衣室啊?” “我没有被视奸的嗜好。” “哈!”苏式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合奸都不知道奸了多少回了,又不是没看过。” 说的理直气壮,苏房客稳如磐石的看着盛斌皱着眉不爽的把衣服换了,虽然速度快的惊人,依旧不妨碍他的视觉欣赏。 天气渐渐转凉了,盛斌套了件大衣,苏式因此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挤兑他畏寒这个毛病跟他的脸完全不搭。 说起来,去年这个时节,他还在憋着不爽的心情苦逼兮兮的给盛斌送饭做快递。 虽然现在也没爽到哪儿去…… 回忆当初略有些感慨,苏式跟盛斌并肩走着,转头看着盛斌依然不动声色的侧脸:“你知道么?之前巴勒斯坦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后来被打的几乎麻木了,我就靠喊你的名字来保持意识。” 盛斌没回头,带着嘲意扯了扯嘴角:“是在骂我吧。” 他几乎能想到苏式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语气和常用语。 旁边的男人忍不住大笑出声:“所以说,我们两个不凑一起实在可惜了这份知己知彼。”不过笑完了,他还是补了一句:“你当时回来找我,想没想过我可能死了?” 这次盛斌没接话,维持着他惯有的沉默。 苏式仰头哼了一声:“我要是死了,你就真得欠我一辈子了。” 有那么几十秒,他们之间谁都没说话。巴勒斯坦的事,至今盛斌偶尔都会梦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离死亡如此的近,那种恐惧,是抑制不住的情绪,在经历了那种非人折磨之后所产生的绝望就像诅咒一样,只要想起来,浑身就会有发冷的感觉。单纯用言语根本无法形容和描述。 很抗拒这种话题,盛斌皱起眉:“内疚这种东西,我有的不多,你也看不上眼。” 苏式这种人是不会想要一份基于同情或者是报恩这种因素上的感情的。之前 他帮忙去查了下宋雷的事都搞的他挥拳相向,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苏式罪不肯受,面子是绝对要护到底的。 盛斌话里那抹讽刺毫不掩饰,苏式一侧身拦在盛斌前面,脸上难掩嚣张的笑意:“你以为那是亏欠感?” 苏式站在盛斌面前,光线刚好被他挡住,只留下不太刺眼的晨光很淡的擦过他的侧脸,双胞胎与生俱来的相似在苏式和苏业身上就像死绝了,哪怕线条重叠度再高,都似乎是截然无法相容的两个面貌。盛斌的视线游移过苏式的嘴角,看着那熟悉的弧度和透露出来的自信笃定。 “盛斌,那叫心疼。” 简单的六个字,说的不容任何人反驳。 也就是在苏式说完这句话,盛斌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相关或者不相关的画面,很凌乱,没有任何逻辑。 然而,这句话盛斌却没有反驳,明知道苏式接下来一定钳着默认这种态度而嚣张的一塌糊涂,他还是没能开口,甚至接下来这一路,他都没怎么说话。 只是怀揣着心疼两个字,盛斌略有些无奈的敛了下视线。 不甘心,但是微妙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第 44 章 ... 苏氏集团的事,后续部分够苏式折腾一段时间的,基本上也是早出晚归,盛斌那边的事情也不少,两个人虽说是住在一起,但实际上真正碰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用苏式的话来说,同居只是避免了一个月见不着可能,但实际上,每天的交流也无非就是早,晚安,间或加一句今天怎么样。 盛斌不太习惯跟人太频繁的联系,毕竟从小到大他几乎都是在一个人的环境长大的,就算是跟苏业这样的关系,两个星期打一次电话差不多也是他的极限。 而且多数还是对方打过来。 苏式认识他这么多年,很了解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所以也几乎很少会主动联系,两个人同居了一个月,除了做过一次,交流的时间少的可怜。 特别是唯一的一次,还搞的差点不欢而终。 “谁上谁下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啊?你说什么?”天蓝开会开到一半突然听到对面冒出来这么一句,差点以为刚才切错频道了。 苏式皱着眉:“我不想开会了。” “……你最近是不是又忘了吃药了。”时不时就要犯一次病,以前是因为盛斌,现在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他大少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天蓝会知道盛斌和苏式的事,实际上是意外。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种关系的开始只是两个人各退一步的暂时妥协,会持续多久,其实谁心里都没底,所以无论是苏式还是盛斌,都没打算要让其他人知道。至于苏业那边,更是干脆想都没想。 但是苏式毕竟是挪了个地方住,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多的天蓝每天都持续在一个暴躁的模式下,如果再让他找不到苏式,恐怕蓝公子也要掀桌了。 为了避免这种阋墙的惨剧,苏式把家里的电话转到了的自己的手机上,然后那天他洗澡的时候,他手机锲而不舍的震了快十五分钟,盛斌看见是天蓝的电话,怕是急事就帮忙递到了浴室,苏式死性不改的非要说两句话刺激盛斌,搞的天蓝就说了一句打错了就直接给挂了。 之后,就算他不解释,智商不低的人想都能想到了。 于是这位工作的拍档以及多年好友就成为了地球上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虽然,这并没有让天蓝觉得开心。 苏式歪了下头:“你说我直接给他下药会不会快点?” “我说你先把会开完再去琢磨你那点私房事行么?”项目报告会就在下礼拜了,苏式的杀手锏就是打个内线电话把负责人叫道办公室逼着立下军令状,然后甩甩手当这件事跟自己再无关联。 之前对付董事会那帮老狐狸的气势就跟透支完了他的所有血值一样。 以前那个工作狂是死了么! 越想越搓火,天蓝恨恨的瞪着对面这位苏家掌门人:“人家暖饱思才淫欲,你这生存问题还没解决,能不能先考虑这边儿的事。” “搞定了盛斌我立刻解决这边。”苏式咧出一嘴白牙:“兄弟一场,你也不想看着我欲求不满吧?” 天蓝不堪其扰的摆了下手:“直接绑起来做不就行了!” 反正这种野兽的风格也符合苏少爷的审美。 苏大少嫌弃的皱了下眉:“这种事还是别搞得血淋淋的。” “我操,我是让你绑他又不是让你拿刀捅他,至于搞得血淋淋的么。” “我们俩动起手还能不见血?”苏式冷笑了一下:“你也太低估盛斌的战斗值了。” 就算没有实打实的较量过,苏式也知道那一身的肌肉不是靠几个仰卧起坐就能练出来的。 “真搞不懂你们这种禽兽组合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在天蓝看来盛斌和苏式这两个人的杀伤力足以酿造任何惨案,而且是那种不需要外力介入自己内讧就可以尸横遍野那种,得知他俩在一起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内部解决倒是省的外人受苦,再之就是觉得身边他们这群死党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苏式对这种吐槽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摇了摇头:“我可以算兽他绝对跟禽扯不上关系。” “盛斌到底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日思夜想的。” 而且是标准的日,思……夜,想。 “这个嘛……我知道就行了,你没必要了解。”话带暗示的调侃了一句,收到天蓝满脸黑线的嫌弃表情,苏式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 他最近心情不错。 无论盛斌在态度上是否有退让,这么多年的长期抗战也基本上到了收尾了,这份成就感让他不是很在乎细节上的问题。 只除了……他真的有必要让对方了解,曾经他妥协,是因为两个人的关系太不对等,如今逐渐在持平,那妥协这种字眼,在他苏式的身上,想再见到就难了…… 野兽会暂时的缩起利爪,却不会自此弃用。 这就是本性。 盛斌回巴勒斯坦交接的事,是因为外交部这边有其他的事物安排给他才拖了两个多星期,所以手边的事一结束,江群就一同长途扔了过来要他赶紧回去收拾烂摊子。 那语气不是催人是催命的。 “以前我没过去的时候你还不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打算留任巴勒斯坦也是之后的事,在那之前也就是出个长差。 江群懒懒的靠在办公椅上:“此一时彼一时,你来的时候是八抬大轿把你迎来的,走的时候当然得压榨完你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再把你扔回去,你真以为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是不用干活的?” “再给我三天。” “三天?我就给你十二个小时,机票我给你订完了,一会儿就有人给你送过去。” “你触手伸的还挺远。” “我要是都被你知根知底了,今天就是你拿我当碎催使唤了。”江群挑了下眉:“你为了苏式的事跑去找于部长,惊动了很多人你知道么?” 盛斌没吭声。 江群会知道他的家庭关系他并不感到吃惊,但是对方直接这么说出来,让他略微有点不爽。 “苏式那小子知道么?” “以朋友来说,你管的有点多。” “呦?生气了?”本来还以为盛斌真的是那种雷打不动的性格。 “至少我还有十二个小时清静。” 没再加任何赘言,盛斌说完这句干脆利索的挂了电话,扫了一眼时间,估计江群给他订的是晚上的票。 刘希在旁边探头过来:“巴勒斯坦那边催你回去?” “嗯,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起来,这个江群在部里的传言可真多啊,尤其是他这次跟你一起回来,部里不少打听他。” “是么。” 盛斌一脸的没兴趣,倒是旁边于峰他们也被引起了注意力:“我听说,他之前还在司里的时候,风头可一点都不下今天的头儿,后来是因为被卷进什么事才被外调去巴勒斯坦的。” “你那份报告打完了?”刘希一皱眉:“哪儿都有你!” 不过盛斌对这种话题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外交部的是非根本说不清楚,江群是不是外调,恐怕除了他自己和真正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其他人也只是猜测个皮毛。 他拿起电话下意识的按了苏式的手机号,只是刚按了几个数字又顿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挂了。没过多久江群口中送票的人就来了,盛斌给刘希他们留了几句工作的交代,然后大概收拾了一下需要用的东西就直接走了。 依然是没有再见没有招呼,如同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习惯。 外面天色入夜,已经黑透了。 盛斌到小区楼下的时候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发觉房间的灯亮着,自己也分不清楚心底翻涌的情绪是压力还是庆幸。跟苏式在一起这个决定有些仓促,他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想法。 不过走到这步,也没什么回头的余地了。 很轻的叹了口气,盛斌打开门就看见苏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前茶几上铺天盖地的一堆文件,甚至电视还开着,播的是什么电视剧,看样子睡着的人也根本不在乎。 这两天他们俩的作息都比较颠倒,苏式把工作拿回来做,意思显而易见。 盛斌把钥匙放下,小心的关好门。厨房有苏式自己为了解决生理问题临时煮的面,不过大概因为味道太差自己也没吃两口,盛斌把碗筷洗干净,看了一眼时间最后还是决定打电话叫点外卖。 收拾东西之前,他在卧室找了条毛巾被给苏式盖上,对方果然是累的有点过,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茶几上的文件盛斌没动,但是把水杯移开了,趁着等外卖的时候他去收拾行李,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在家一共逗留了一个半小时却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盛斌放轻手脚是下意识的行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客厅的灯都关了。 “这算不算是栽了……”喃喃自语的念叨了这么一句,很少会因为外人的事而迷茫的男人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模糊的人影,很轻的长出一口气:“我走了……”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说出这么三个字,却发觉原来也没有想象中困难。 或许,该有所改变的时候,任何抗拒都是无济于事的。 ——你只能顺其自然的接受。 第 45 章 ... 苏式一睁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他先愣了一下然后扬高声音叫了一声盛斌,半天没人答应才抹了把脸坐起来,随手按亮了旁边的落地灯。 除了水杯的变化看不出什么痕迹,不过就这么一点他也知道这里的主人回来过了。 抓着身上的毛巾被起来开灯,苏式对于时间概念不是很清楚。 一直满屋大亮,才发觉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 “我靠……我睡的这么死……”厨房桌上放了一堆菜,明显不是田螺姑娘变出来的,苏式溜达过去用手指捏了两块,熟悉的味道让他笑了一下:“我就知道是外卖……” 盛斌那家伙做的东西也差不多不能吃。 主卧的门是开着的,所以盛斌人不在家,他皱了下眉琢磨对方既然回来了干嘛不把他叫醒,然后视线落到手上的毛巾被上,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开始上扬。 果然现在的小日子过着真是不错…… 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盛斌这个时间不在家,应该就在办公室加班了。不过对方手机关机,给办公室打也没人。 “人呢……” 虽然找不到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盛斌就那么几个固定的窝点苏式实在太清楚不过了,他给留了短信,然后收拾把毛巾被扔在沙发上,一点都不客气的开始吃他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回报的这点小福利。 公司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他反正也得熬夜弄了,省的天蓝一天到晚的在他房间里哀嚎。 只不过,苏式没想到他这一夜等到天亮,盛斌也没给他回消息。 打手机还是关机,等到差不多十点的时候,办公室刘希接了电话才告诉他盛斌已经去巴勒斯坦处理交接工作了。 “操!这人怎么连一点招呼都不打!”苏式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挂了手机略显暴躁的开始收拾文件。正好天蓝的电话这时候也打过来了,催他回公司开会。 粗粗的洗把脸,苏式看着主卧看起来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摆置,最后忍不住去拉开了盛斌的衣柜。 目测这人没带走几套衣服,看样子没准备在巴勒斯坦常待,苏式大概拨弄了一下,发觉盛斌的衣服实在是少的有点可怜,有些好像还是几年前他就见过了,一边吐槽对方的品味实在难以恭维,最后苏式鬼使神差的找了套他还算入的了眼的西装,换了那身才出门。 一件衣服不同的人穿起来是不同的气质。 苏式临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了一下盛斌穿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摸了下下巴。 其实…… 他们两个还算挺像的。 这么做了一句评价,他在天蓝抓狂之前终于出了家门。 上午开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苏式终于收到了盛斌的回复:这边催的比较急,七日后归,安好。 似乎多一个字都觉得浪费力气的简洁风格,但是对盛斌来说,这已经算是少见的热情了。 以至于苏式拿着手机颠来倒去的琢磨了半天,最后回了一句你手机是不是被偷了? 不过这次盛斌没回,苏式笑了一下把注意力又集中回会议当中,这七天谁都无法改变,他也只好抓紧时间干自己该做的。追到巴勒斯坦这种事,他疯过一次是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 何况,也没必要了…… 盛斌这种人,不答应了就什么都不是,既然妥协了,基本上苏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有些人就是莫名其妙的认死理,说是感情缺失也好,说是不善社交也罢,工作上八面玲珑的一个人遇到感情的事就完全退化到了史前程度,甚至连移情别恋这种人之天性做起来都笨拙的要命,比责任感或者专一,苏式要输给盛斌八条街。 不过其实一周的时间也过的很快。 中间苏式给盛斌打过两通电话,一通刚好后者在开会,简单的说了两句就挂了,第二通盛斌在睡觉,迷迷糊糊的接起来被苏式调侃了很久才恢复清醒,基本上依然是一个人琐碎的说一堆有关没关的杂事,一个在这边安静的听,等苏式自己都说的有点累了,才甩出去一句早点回来,得到盛斌很简单的一个嗯字。 从头到尾苏式没听到五句话。 但是很诡异的,他竟然在盛斌大段的沉默当中读到了几分温暖的味道。 想象了一下盛斌温柔微笑的脸,大中午的苏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算了…… 还是面瘫正常一点。 盛斌说是7天,就不多不少刚好是7天完事。 江群本来说最后奴役了他这么多天好歹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结果盛斌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的订了票就走了。江群一边抱怨他太冷漠一边在看到盛斌听到他那句再见时皱起的眉表示满意。 他知道盛斌之前摸了他不少的底。 很显然他突然提到对方那不为人知的家庭背景是很挑衅的行为,在外交部众人口中从来不是善与之辈的人在巴勒斯坦这边也没少搞动作,不过无妨,他跟盛斌做不成敌人,就算不能站在一条战线上,也可以保留几分点头之交。 只不过将来如果有求他的一天,恐怕会很难说话吧…… 自嘲的笑了一下,江群扬眉长出一口气,他日子里的乐趣又没喽,巴勒斯坦这个无聊的地方,真是越待越觉得空虚寂寞:“或许我也可以考虑回去玩玩……” ——只不过,恐怕没什么人欢迎。 盛斌回国没有让苏式来接,他要回部里一趟把一些比较要紧的文件先交上去,然后确认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再回家。 苏式当时人在一个签约仪式的现场,感到兜里手机震了一下就知道人已经回来了。 没什么根据和原因,单纯是一种无声的默契。 所以签约之后的酒宴他没参加,有天蓝在反正也不一定需要他露面,叫了辆车,他准备先回家逮人。 而完全没有预感到问题的盛斌一开门就被压在了门上。 “不告而别是你的嗜好是吧?” 耳边的声音带着浓郁的不悦,苏式毫不客气的吻直接压下来,带着他惯有的嚣张。 盛斌背后被撞得发麻,身前熟悉的气息裹着他家里特有的安全感让放松了皱起眉,而很快被挑起的情欲也让他们两个人都稍微有点激动。 今天苏式是不打算让盛斌好过了:“……我以前就警告过你,别搞这种动不动就消失的把戏……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扯着被他压在门上的男人的领带,苏大公子拂过盛斌的额头:“你说我是该惩罚你,还是要求你补偿我?” “这两者有区别么?”盛斌还是那张脸,少见的带着眼镜,镜片后的眼中透着几分慵懒。 他已经越来越习惯苏式的靠近了。 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有区别。”苏式恶意的舔了下盛斌的嘴角:“惩罚的话,我就粗暴一点,补偿的话……我就温柔一点……”语气到后来又变成了暧昧的暗示,苏式整个人贴在盛斌身上,幅度很小的磨蹭着,感觉到对方的变化,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 盛斌承受着苏式的挑衅,在两个人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的时候插了句话:“你就算亟不可待,也等我洗个澡吧。” 风尘仆仆的刚从巴勒斯坦回来,他现在实在有点难受。 苏式从善如流的点点头:“洗澡当然可以。” 然后真的放开盛斌帮他把行李提进卧室,然后指了下厨房:“要不要吃点东西?” “吃就算了,不怎么饿。” “那喝点我熬的汤,弄了一上午。” “一上午?” 盛斌点了根烟绕到厨房:“你下回这种睁眼就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你上午不是都在签约。” 苏大少熬的汤他又不是没喝过,味道不说,以卖相来说足以跟英国的奇葩料理相媲美了。 苏式走出来就看见盛斌赖洋洋的靠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喝汤这种事大概只有他干得出来,风衣还没脱掉,整个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很诡异的绅士风度外加流浪汉的颓废。 “怎么样?跟你选的外卖是同一家。” “有点凉了。” “嗯,等了你七天。”苏式眯起眼睛:“下不为例。” 盛斌沉默的喝着汤,既然没有承诺也没有反驳,虽然汤凉了,但是味道其实还不错,他一根烟抽完苏式连热水都放好了,让他随便吃两口再去洗澡。 两个人的相处就象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一样,熟悉甚至有点违和感。 ——不过,这件事之后,盛斌就再也没有升起过类似的念头。 事实证明对着苏式这种人,只要一秒钟的松懈,下场都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盛斌是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才觉得不太对劲,整个人越来越提不起精神,但是又跟犯困绝对不是一回事。 苏式很自然的拉开浴室的门,坦然的站在门口:“怕你一会儿站不住,我还是进来帮你吧……” “我操……苏式……你放了什么?” “在汤里,天蓝请假时孝敬我的,回头你可以找他收钱。” 完全没心理障碍的一摊手,苏式走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惩罚呢……还是补偿?” “……你……” 对盛斌来说,这就是他掉以轻心的苦果…… 而对苏式来说,这是最适合盛斌的报应…… 第 46 章 ... 药物这种东西不止催情还摧毁身体,盛斌第二天能睁开眼纯粹是被难受醒的,那种四肢被拆装了一边的不真实感简直比之前巴勒斯坦那次还要让人抓狂。 结果他旁边躺着的那个睡得人事不知。 他是没想到苏式会搞的这么大,但是也没想到他现在一睁眼怒气竟然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可能是有点斯登哥尔摩症候群了…… 一直被苏式这么强硬的缠着,所有尝试他差不多都做完了,最终结果还是这样,也大概真是命中注定的。 没转头,单纯凭着感觉摸到床头柜上的烟,盛斌点完了就这么仰面躺在床上抽烟,熟悉的天花板看起来竟然有种不真切的玄幻感。 原来抽烟偶尔也会有这种类似吸毒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冒出这种想法,盛斌为自己的无病呻吟自嘲的扬起嘴角。 他这根烟快抽完的时候,苏式也醒了。对比盛斌的动都不想动,苏大公子显然是神清气爽,他挺干脆翻了个身:“早啊,盛大外交官。” “跟你说过无数次我只是秘书。” “对我来说没差。” 苏式伸手把盛斌手上的烟抢走,抽了两口又还回来:“怎么样,今天什么安排?” “懒得动,你要是闲着发慌就出去跑两圈。” 刚出了七天差回来就被折腾了将近一夜,盛斌现在除了睡觉什么都不想干。 “放心,我是很体贴人的,今天你一天躺在床上我都没意见,我去弄点吃的……”苏式走之前还摸了一把盛斌的大腿,后者一根烟抽完了又要去点,被站起来穿睡衣的苏式一把按住:“别抽了,一会儿吃早饭。” 盛斌只是懒懒的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等苏式哼着很欠揍的调子溜达去厨房自后,还是点了烟,继续抽。 他不思考的时候,就喜欢抽烟。 没事可干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很可怕的情况,盲目的等待无聊的生活中再发生点什么让自己打起精神,然后很快的发觉无济于事,因为很快那种兴奋感就会荡然无存。 从这个角度来说,至少苏式每天都会用不同的办法让他头疼…… 也算是人才。 盛斌这一天真的没起过床。 早饭午饭都是苏式爬起来去搞的,昨天那一桌子菜还有剩,除了汤是没法儿喝了,其他的热一热果腹还是不成问题的。 翻来覆去看着没什么内容的电视剧,偶尔苏式抓着盛斌聊两句,后者勉强撑着精神应和着。不过没过多久又会睡过去,然后半睡半醒的时候被苏式层出不穷的小动作搞的烦躁。 好在苏式也知道盛斌不舒服,只是小骚扰没搞得太过,用耳濡厮磨来形容虽然有点过于温馨,但是这一天假期俩人就在床上混吃混喝的浪费完了生命。 “这种人生真是幸福……”苏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趴在盛斌边上:“有没有觉得,现在才比较有幸福的现实感?” 靠在枕头上的男人看着电视没出声,苏式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笼过来,渐渐的冲散了他家中固有的熟悉感,听着窗外下雨的声音,觉得有点屋里有点凉。 正好电视上正在播一部看着就很弱智的感情剧,男主人公深情款款的对着他的朋友表示,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两个人兄弟情深的拥抱在一起,背景音乐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现在这些导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兄弟拍的想情人,情人拍的像仇人。”苏式想起之前司基替他引荐的那两个人合伙人,一个演员去做导演了,一个演员去做监制了,这样拍出来的东西能看才有鬼吧……最扯得是司基竟然去做演员了。 盛斌本身也不是在看电视,只是下意识的被分散着注意力,苏式的话说完他很轻的笑了一下,对于眼前相拥的这对兄弟,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你是玩到这个圈的,还是自己意识到的?” 以双胞胎来说,苏式苏业选择的路都差的太远,盛斌最初完全没看出来苏式是喜欢男人的。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苏式翻个身索性枕在盛斌身上:“念书的时候身边有人是,最初也是觉得好玩,觉得试试也无所谓,后来女生也交往过,感觉都差不多吧,做起来也就是那样,感情也都谈不上多深。” “这种话你说起来真顺口。” “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是个混蛋。”苏式笑笑:“事实上在我老爸老妈去世之前,我都是典型的纨绔子弟。” 吃喝玩乐挥霍生命,苏式从来就没打算做个乖宝宝,家里有个苏业就已经足够了,犯不着他也顶着那张相似的脸走上一条同样的路,他父母本来对他也不太管,除了偶尔揪回家训两句,只要不出严重的事故,多数是放任态度。 大概是……其实他父母也看出来,他心底的叛逆和不甘心是为了什么吧…… 盛斌对于这个话题,所能想到的情景都是苏业疯了一样的四处闹事买醉,如同变了一个人。 记忆中,那段时间反而是很少露面的苏式在一件一件的收拾烂摊子,虽然脾气暴躁,处事风格野蛮的没什么逻辑,但毕竟他是苏业的哥哥,当时苏业能振作起来,苏式做了很多事。 反而没事很么人注意过,那件事对苏式来说影响有多大。 “苏业一直很感谢你。”盛斌有点突然的开口,让枕在他身上的男人挑了一下眉:“这点不需要你告诉我。” 他们毕竟才是亲兄弟,这层关系,哪怕盛斌也都只是外人。 盛斌只是自顾自的在说:“当年毕业的时候,苏业来找过我,跟我说他还是决定了要加入国际救援组织,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他知道你其实也不想被困死在家族企业上。” “他不知道怎么跟我说也还是跟我说了……苏业就是这种人,哪怕是顶着压力和愧疚,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对他来说,勉强自己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他从不会轻易妥协。” 兄弟两个一直扮演着好学生角色的是苏业,但其实内心最叛逆的也是他。 比起来,看起来浪荡过日子的苏式反而更受不了亲近的人为难。至少,所谓的家庭聚会苏业经常放他们鸽子,苏式哪怕在西伯利亚也会在那一天溜达回家里报个到,哪怕只露个面,也算是给爸妈面子了。 当初盛斌没有考虑过跟苏业坦白,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无法改变的事情就是无法改变,因为了解苏业,所以盛斌更不会去自取其辱。 不过在盛斌眼中,论起渣,苏家兄弟是半斤对八两:“苏业不轻易妥协,你呢?” “我也是。” 苏式很大声的笑了一会儿:“所以说抛开脸,我们俩也是亲兄弟。” 很多地方的相似,只是一个隐藏在内心,一个展露在外面而已,只是因为他早出生了那么一分钟,所以不可逃避的要承担更多罢了。 没想过有朝一日两个人可以心平气和的聊到苏业,盛斌不免觉得有点微妙,电视里开始播放片尾曲了,哼哼唧唧的女声不知所谓的让人糟心。 就在苏式准备换台的时候,旁边手机震了一下。 翻开发觉是天蓝的短信:“天蓝问咱俩要不要去酒吧喝杯东西。” “你确定他问的是我们俩而不是你?” 据盛斌所知,苏式的这位好友对他可不是太待见。尤其是他现在身上的酸痛感还在提醒他昨晚那碗汤里的佐料是谁友情赞助的,这帐要是见了面,可就不好算了。 “叫我跟叫你有什么分别,他明知道我们现在一定在一起……而且,你自己看。”苏式随手把手机扔给盛斌,后者扫了一眼,然后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后颈:“那就出去走走吧,躺了一天也难受。” “躺着都难受你还想干嘛?”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盛斌动作不太自然从床上坐起来,皱了下眉,然后继续维持着没什么表情的状态去穿衣服。 苏式大喇喇的脱掉睡衣然后拉开衣柜,对于裸体这件事,他显然比盛斌坦然的多。等两个人都换好衣服,苏式拿了一瓶矿泉水自己拧开灌了一口才递给盛斌:“你现在最想做的不就是揍我么?”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从战斗力来说,你现在保存体力比较好。” 盛斌喝了口水没理他,苏式干脆凑过来:“想修理我有的是机会,来日方嘛!” 他对面的男人眯了下眼睛但是没吭声,眼镜掩盖下的算计一闪而逝。 酒吧是盛斌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一来太吵,二来人太杂,他的工作职业导致对人的戒备心比较强,在酒吧这种随处搭讪的地方,就尤其的难受。 因为你不招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招惹上你。 天蓝坐在吧台等他俩,看见走在前头的苏式就招呼了一声,显然苏式是这里的常客,看见他进来,不少人都流露出一种不带掩饰的蠢蠢欲动。 盛斌扬了下眉,依旧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最高原则。 相比之下苏式到了这儿跟回家也没什么区别:“我照旧,给他一杯苏打水。” 酒保调了两杯一杯给苏式一杯给盛斌,不过后者直接绕过了苏打,接过了本来苏式点的酒。天蓝在旁边调侃的看了苏式一眼,苏式笑笑,让酒保再调一杯。 “你今儿怎么有兴致来这儿了?” 天蓝是典型的工作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负荷的工作状态太久,以至于哪怕他没摸鱼推诿,他这个工作搭档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某种程度上,说天蓝是被虐狂他都信的。 对苏式这种占了便宜还要卖乖的欠揍行为,天蓝见怪不怪的哼了一声,视线若有似无的扫到旁边的盛斌:“我孤家寡人的想怎么过怎么过,跟你当然不一样。” 苏式调笑着是喝了口酒:“原来是寂寞难耐……那发现目标没有?” “本来有,只是从你进来之后,我就丧失竞争优势了。”这条街上的夜店很少有不认识苏公子的,出手慷慨换的也快,按照轮一圈的机率,怎么也能撞上几次。 天蓝语音刚落,旁边有个小男孩扬着挺甜腻的笑容就凑了过来,刚好苏式坐在吧台一侧,里面有个窄小的空间,男孩索性挂在苏式身上:“……帅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 这声帅哥哥叫的天蓝直起鸡皮疙瘩,他受不了的往旁边挪了一下,眼见着苏式侧头看了旁边喝酒的盛斌一眼,笑嘻嘻的一咧嘴:“我喜欢会伺候人的那种。” 第 47 章 ... 苏式这句话,让男孩笑的花枝乱颤。他本来就几乎靠在苏式身上,这些贴的更近了:“伺候人的事,我最拿手了。” 酒吧里很嘈杂,两个人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刚够旁边的天蓝和盛斌听见,做为围观路人,天蓝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盛斌,后者接收到这么多注目的视线,眯起眼睛。 那边苏大少兴致不错的顺着话题往下说:“那,你都会干点什么呢?”一边说,一边还去挑了下男孩的下巴。 “看你喜欢什么了。”很顺从的仰高头,男孩眼波流转:“你说得出来,我都会。” 就脸蛋身材来说,这男孩长得很惹眼。恐怕也就苏式这样的身家条件,才能让这种多数时候被人捧在手心的男孩主动过来搭讪。男孩主动的用身体磨蹭着苏式的大腿,挑逗的暗示溢于言表。 就在苏式沉默的放纵下男孩眼看就要亲上苏式的时候,盛斌终于站起来走到苏式旁边:“以尺寸来说,恐怕你满足不了他。” 盛斌的话是对着男孩说的,他话音刚落,天蓝一口刚喝进去的酒直接喷了出来。 男孩脸色一变,怀疑的视线在苏式和盛斌身上来回换了换,在发觉苏式笑的越来越夸张之后,皱着眉离开了吧台。天蓝因为被呛到了,在旁边咳的惊天动地,苏式一转头仰视着盛斌,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苏式笑的不可抑制。 ——怎么办,他真喜欢盛斌这张不饶人的嘴! 以情人来说,苏式和盛斌的活动内容贫瘠到有一点无聊。 由于都不是很喜欢往人多嘈杂的地方走,又对娱乐项目没什么兴趣,基本上除了工作的时候各自都忙得天昏地暗,闲下来,也就无非是在家里做做床上运动或者睡一天。 用盛斌的话说,都市的噪杂只会影响人的心情,完全起不到放松的作用。 不过,苏式并不是一个喜欢沿着固定模式一成不变的人,在努力到第五个周末之后,他终于在某一天睁开眼之后,转头看着盛斌:“咱俩出去打一架吧。” 后者还带着浓重的睡意,凌乱的头发干盖住了平时太过凌厉的气场,沉默了一会儿,后者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好。” 然后,盛斌就被来了兴致的苏式拽到了一家俱乐部中心。 “戴不戴手套?”苏式笑眯眯的拎着一套拳击手套晃来晃去,看着对面盛斌的表情带着十足挑衅。旁边大概是他朋友或者教练的男人看见他们两个,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呦,苏少爷好久不来了,今天怎么有空?” “来你这儿揍人。” 苏式一点都不客气,所完了还比了一个横颈的动作。 盛斌皱了下眉:“随你,我无所谓。” “我习惯戴,但是头套就省了吧。” “都行。” 把外套脱了,盛斌接过苏式递给他的绷带。这里的环境倒是不错,人并不太多,档次不低。苏式显然是熟人,占据了一个拳击台也没人说什么,两个人准备好,苏式先一步跳上去:“先说好,今天谁输了谁就要在下面。” 这种话题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就苏式干得出来,盛斌实在很想一拳把苏式揍到闭嘴,试了试拳套还算合适,就扒开护拦也蹿了上去。 其实,这不是苏式和盛斌第一次打拳。之前为了苏业的事情,两人曾经起过冲突,那次也是苏式把盛斌拉到一个拳场,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盛斌能打赢他,他就妥协让步。 但是那次实际上是平手,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最后是都不愿意继续了。 苏式是下不去手,盛斌是不想大家撕破脸,以他们当时的关系,输赢都会下不来台,打个平手是最好的结果。 而这一次,是立场不同,心情不同…… 苏式试了试出拳的状态,笑了一下:“这次别留手,不然倒霉的是你。” “你话太多了。”五个字,概括完了盛斌的态度。 苏式打拳,最初是为了发泄多余的精力。 男人对暴力美学总是有一份难舍的情结,当时他进入健身房大概看了一眼,最先尝试的就是沙袋拳击。发展到后来,就是健身加上兴趣,久而久之,就算称不上职业级,较之一般人来说,想跟他打个平手也不太容易。 而盛斌对这些,实际上是工作需要才专门训练的。 因为最初进入外交部的时候,他也不确定会不会被抽去做参赞,为了预先有所准备,他就跟苏业一起做了特训。只不过苏业当时就志不在外交部,也就是随便应付了一下,只有盛斌一直坚持了下来。 相比之前那次,这次显然两个人都认真多了。 以实力来说本来就是势均力敌的程度,稍微不慎都可能会落于下风。所以i渐渐地,从一开始的只是兴之所起的娱乐到后来逐渐较上劲,苏式跟盛斌这场拳打到旁边其他健身的人都停下来饶有兴趣的围观。 苏式出拳比较猛,他的拳跟他的人一样,直来直往,不留手的结果就是每拳打出去都带着一股凶狠的攻击性,不仅是不好躲避,更让人感到一股难以招架的压力。 盛斌的拳,就比较讨巧和刁钻。他几乎不会跟苏式硬碰的较量力气,总是会瞅准对方出拳的空档进攻,得手之后见好就收,对于苏式偶尔的诱敌后退,从来不会追击。 汗从两个人的额头上不断的往下砸,曝露在运动背心之外的肌肉上都裹着一层的汗水,苏式打到兴奋的时候就忍不住笑意,盛斌却从始至终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只有在苏式被他打到失去笑容的时候,他才会若有似无的扯一下嘴角。 半个小时过去,接近力疲却依然没有胜负。 “没想到你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锻炼的还不错嘛……”苏式噙着笑,出拳的速度却完全没有缓下来。 做为对手的盛斌很轻的挑了挑眉:“这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错……口头攻击也没下降。” “承蒙你关照。” 盛斌一拳刚好打在苏式的肩膀上,后者吃痛的皱了下眉,一掣肘直接顺势撞向了盛斌的膝盖。 “唔!”盛斌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脚踝一阵钻心的剧痛,连晃都没晃就直接栽到地上,然后苏式直接扑了上来,牢牢的把他压在地上。 旁边已经有人兴奋的数秒了,盛斌满头都是冷汗,想挣扎但是使不出力气,最后只能闭上眼睛,等这股劲儿过去。 苏式在数到三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摘掉手套,小心的去检查盛斌的腿:“我操!我怎么忘了你受过伤!”因为盛斌平时表现的完全不像个受伤过的人,这段时间又发生了太多事,苏式早上提议的时候,就没想起来盛斌的脚实际上不适合做剧烈运动。 旁边有人看着情况不太对就去叫教练,盛斌咬牙坐起来:“你忘了就对了。” 谁会愿意被人当个伤残人士看。 结果盛斌不开口还好,他一说完苏式直接就爆发了:“你就算想变残废能不能别废在我手里?!” “我又没想到你用脚打拳击。”盛斌皱了下眉。 这时候俱乐部的医生也到,帮着检查了一下,让盛斌试着动动。还好,情况并不算严重,刚才只是苏式的力道用的猛了,真正并没有触及到旧患,缓了一会儿已经好了很多。 帮着把盛斌的拳套摘了,苏式再三确认他肯定没事的情况下才肯扶着他往外走,只不过没走几步盛斌觉得这种被人架着的姿势实在不舒服,还是挣开了旁边的助力,走得比较慢的跟在后面。 很少见的,反而是他先开口:“这算是你赢还是我赢?” “少废话!” 苏式显然心情不太好,对这个话题完全没讨论的心情。 盛斌一把拉住他:“说打赌的是你。”他挨了这么久可不是纯粹为了出一身汗最后摔一跤,严格说最后那一下算是苏式犯规。 被他拽住的男人依然一脸不悦:“那你想怎么算?” “你犯规。” “那算我输。” “不是算。”盛斌笑了一下:“你输了。” 盛斌从来都不是个看起来温柔的人,他五官虽然看着文气但是太过凌厉,棱角的那股冷硬让任何人看见让都跟温柔这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这么多年,恐怕也就苏业见过几次他真心实意的笑容,而刚刚这一下,竟然诡异的带了几分温柔的味道。 所以苏式看的有点愣神。 虽然今天的结果很糟心,但盛斌心情是真的很好…… 意识到盛斌这种好心情是跟他在一起才有的,苏式心情变得有点复杂,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真不用去医院?” “不用。”当初复健的时候其实比现在要疼的多,虽然有伤,但还不至于禁不起任何碰撞。 苏式见盛斌很坚持,就没再追问,两个人走到车库:“那是直接回家,还是找地儿吃东西?” 体力消耗过大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饿,苏式把车开出车位:“要不还是上次府城那家,有两道菜还做的挺地道。” “吃饭之前先去趟商业街。” “你要买东西?” “嗯……正好出来了。” 在苏式的概念里,盛斌这人几乎是没有购物需求的。上次他翻对方的衣柜就觉得这人大概一年就买一套衣服,难得听见盛斌想买东西,苏式觉得有点新鲜。 结果,盛斌是要买表。 苏式在旁边看着盛斌挑中一款表让拿出来给他看一下,忍不住插了一句:“这表不适合你,一看就是苏业喜欢……”话没说完,苏式突然反应过来,盛斌是来买礼物的。 苏业生日快到了……   第 48 章 ... 反应到是苏业的生日要到了,苏式整个人安静下下来。 盛斌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没吭声,店员还在给他介绍这块表的性能,他也就沉默的听着。后面给了钱,两人出了店进车,苏式半天没动。 这种沉默透着压抑,僵持了一会儿,这次竟然是盛斌先开口的:“图拉娜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她给苏业找块表。” 苏业对很多牌子都有偏好,用惯了不太喜欢换,图拉娜是在孟加拉那边没找到才找的他,自己大着肚子也不好专门过来买。看样子,应该是给苏业准备的礼物。 对于盛斌难得一见的解释,苏式点头嗯了一声算是了解了,然后继续维持着沉默。 有些人,真的是一辈子都不要想撇清关系。 他跟苏业从出生就注定了要绑在一起,小时候是父母的关注,自由的空间,大了就是感情,理想,苏式一直觉得他跟苏业之间是算不清楚这笔账的,谈不上谁得到的多谁得到的少,但是就盛斌这件事来说,苏式大概没有平衡下来的一天。 突然抓过旁边的盛斌狠狠吻住,苏式胸口憋着的这股不满几乎是随着时间的蔓延而越发激烈,一直到两个人都略微感到有些不舒服才放开彼此。 “这辈子,别再当着我的面给苏业选东西!” 这句话是威胁也是警告,苏式说完猛力的一挂档,刚要踩油门被盛斌拦住:“苏式,我喜欢苏业这个事实,谁都无法改变。” “我知道!” “但是我跟苏业以后都没有可能这也是事实。” 苏式顿了一下,胸口激烈的起伏却没有接话。盛斌不想把这件事继续拖下去了:“你第一次追问我对苏业的态度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他。我没办法让已经发生的事消失,就像我也不能否认我对你的心情在起变化。” 这是第一次,盛斌谈到对苏式的感觉。 “我不能说我今天对苏业的感情已经放下了,但是我在慢慢习惯……习惯不去做那么多事。这个过程要多久,我也不知道,可如果你一直把苏业当做一个心结,可想而知我们以后的冲突只会越来越多。” “你的意思就是在要求我别去搭理你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另外那个长着这张脸的人?盛斌,你觉得我看着象那种人么?” 盛斌话说的还算冷静,苏式却不太能够维持一个平静的情绪了:“你要对他默默奉献也好,做一辈子守护者也好,能不能滚离我远点,别让我看见?” “表是帮图拉娜买的。” “我不管你是帮谁买,盛斌,这些事你完全可以不做,你甚至可以让图拉娜来找我,我才是苏业他哥,这个关系怎么绕,也绕不到你头上!” 这次,盛斌没再说话。 苏式冷笑了一下:“怎么,没话说了?” 盛斌皱着眉,他不是没话可说了,只是现在苏式的情绪就不适合两个人在继续往下谈了,而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人看见盛斌这个反应,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跟苏业把话说清楚,让苏业这辈子膈应透了你这份所谓的友情,然后死心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这么要死不活的吊着,你倒是无所谓,我看着糟心!” “……嗯,开车吧。” “我操!” 一脚油门差点踩到底,苏式觉得自己跟盛斌这种人生气简直跟傻逼一样,哪怕他气死了对方也不会给他什么反应。 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两个人到家,苏式连衣服都懒得换,打开电视胡乱的拨了几个台,最后还是心烦的要死,干脆打电话叫了天蓝出来喝东西。但是刚打开门就被盛斌叫住了:“喝酒就别开车了。” 他伸手问苏式要车钥匙。 后者瞪了他半天,一方面受不了盛斌万年缺乏情绪的死人表情,一方面也生气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刺激到这个地步,苏式最后把要是直接砸到茶几上。 盛斌也没去管茶几有没有被砸坏:“早点回来。” 话是对着苏式说的,但是对方回答他的只是猛力摔上门的声音。 苏大少这次气的不轻。 相比之前巴勒斯坦那次,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乎他们两个之间,停止硝烟就不能超过一周…… 觉得头隐隐有点疼,盛斌把大衣脱了,点了根烟坐在茶几前面怔怔的看着前面出神,明明是自己的公寓,他所熟悉的气息却越来越淡,不过是少了苏式,就陌生的好像不容于他一样让他浑身紧绷。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的走着,盛斌一包抽完了就又翻出来一包,整整一夜,他就维持着这种姿势,抽了一夜的烟。 ——而苏式也一夜没有回来。 清晨的阳光晃进客厅的时候,盛斌下意识的闭了下眼睛。今天外交部有两个很重要的会,他等不到苏式回来就要走。而看着茶几角落被苏式扔的俨然像残骸一样的车钥匙,他略微无奈的皱了皱眉,然后站起来去洗脸。 因为有点心不在焉,盛斌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脸色有多难看。 等他到了会场,刘希他们一看见他就愣住了:“你没事儿吧?”印象里盛斌就算连着熬好几个通宵也很少会露出疲态,这一大早的,看着跟吸了毒一样。 盛斌按了一下有点抽痛的额头,一直拧着眉:“没事。” “你这样看着可一点都不象没事的。”额角都可以看见他流的冷汗。 “没事。” “要不我让于峰顶替你一下,你先回办公室休息。” “不用。”简单两个字回绝了刘希的好意,盛斌在工作上从不假手于人的习惯几乎是众所周知的,刘希见劝不动他,也只能叹口气,让他自己小心点。那边他自己的事也还有一堆,分不出什么精力来帮忙。 会是上午一场下午一场,盛斌做为随行秘书从上午九点半一直站到了晚上七点,中午会谈的两方领导人去用餐,他还要领着于峰他们整理会议纪要,一天下来,除了中间喝了两口水,粒米未进。 等八点会场这边完事的时候,于峰他们已经站不住了:“我靠!我脚已经没知觉了。” “我是胃疼的快没知觉了……” 李肃扶着胃靠在边上:“真要命……” 送完文件的刘希进门就看见于峰躺在沙发上哀嚎,他走过去抽了一下于峰的后脑勺:“头儿呢?”他没忘了这一圈儿人里面,状态最糟的是盛斌。 于峰哎呦一声捂着头,跟着刘希看了一圈:“诶?刚才好像还看见了。” “好像走了。”李肃也不太确定:“我记得他接了通电话,然后就没注意了。” 刘希不怎么放心往会场外找了一遍,最后发觉盛斌的车确实不在了,才无奈的叹口气:“这人……机器造的么。” 不止感情缺乏起伏,连身体都好像不会垮一样。 还记得之前他们两个一起被分到秘书处的时候,盛斌差不多是住在办公室里,无论怎么高负荷的工作都没有过半句抱怨,与其说他事业心重,不如说他是在借助这种高压的工作环境分散自己其他方面的压力。刘希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看到过关于盛斌这种人的心理分析,越是压抑,就越容易神经质,最后往往就会造成身体机能的问题。 而最近,似乎盛斌又开始回到之前刚进来秘书处的状态。 刘希看得出来他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却无能为力。 盛斌这个人,哪怕再糟糕,也不可能跟人开口求助,更不会允许别人介入到他的生活。 用于峰的话说:“……看起来似乎只有熟人,没有朋友……” 他拒绝别人的靠近,也拒绝靠近别人。 盛斌离开会场,却并没有回家。 他兜了一圈,最后没什么意识的把车开到了苏式的公司楼下。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盛斌最后还是下了车,到前台留了他的姓名和电话。因为之前他来过,所以前台的行政其实认识他,笑着跟他打了招呼,当着他的面打了一通电话到总裁办公室做确认。 苏式似乎还在。 行政确认完了有点抱歉的看着盛斌:“那个,不好意思,总裁现在还在开会,盛先生恐怕还要等一会儿。” “没关系,我等他。” 大厅的旁边有个小会议室,盛斌被行政安排在那边稍等,期间行政过来给他倒了杯水,然后这一等,又等了将近五个小时。 盛斌后来是被叫醒的。 大概是一天下来体力已经有点透支了,他实际上没撑多久就不知不觉睡着了,行政秘书看样子是要下班了才过来叫醒他:“总裁好像还在忙,盛先生你要不先回去吧?” 突然在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醒过来,盛斌皱了皱眉,他缓了一会儿才逐渐清醒,摇摇头谢绝了行政的好意:“没事儿,我等他忙完。” “这……” 行政略有些为难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口气:“那我再帮您问问吧。”这次,她没当着盛斌的面打,过了一会儿才从外面进来,小姑娘这回笑着松了一口气:“副总说请您先上去,总裁那边的会马上也要结束了。” 她口中的副总说的是天蓝。 盛斌心知肚明的道了谢,然后拢了下大衣坐电梯到了顶层。 第 49 章 ... 天蓝看见盛斌的时候,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他一直被苏式拖到现在都不能走,只希望盛斌这位救世主能赶紧解救他出苦海。 “人在里头,你自便吧。” 比了下办公室,天蓝甚至都懒得等苏式的反应就抓着大衣闪人了。 先不说一会儿这里会不会狂风暴雨,就冲着这一天苏式脸阴沉的跟锅底一样的气氛,早点远离战场总不是坏事。相识这么久,苏式每次火气上来就天翻地覆的毛病天蓝简直太清楚了。 盛斌推开门,苏式就在办公桌后面四平八稳的坐着。 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看见他,也只是很冷的扯了下嘴角:“有话快说。” “我想跟你谈谈。” “谈吧。” 苏式哼了一声:“我看你能不能弹出花来。” “你的意思是,只想听我说。”盛斌这句话应该是问句,但问的毫无情绪起伏俨然象句结论,苏式皱了下眉,本来想回他一句,但是话到嘴边竟然又给咽了回去,算是默认了对方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盛斌把衣服放下,捏着一直抽痛的眉心,尽量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点:“苏式,我并不想让你生气。”他的语速很平稳:“实话说,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喜欢我,但是无论我对你抱着的心情是内疚也好,心疼也罢,我在乎你的感受,这是我当初没有走掉的原因。喜欢苏业这件事,我没办法否认,也没办法解释,我不算是个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很多事来的莫名其妙,我自己也理不顺只能被动的接受,对苏业是,对你也是……” 话说到这里,盛斌抬头看了苏式一眼:“以个性来说,我们两个都太坚持自我,有冲突是难免……但是我并不喜欢冲突,如果你是喜欢我才跟我耗了这么久,那也只有两个人生活的开心,才算是有意义。”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 苏式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后来微微有些诧异,盛斌愿意剖析自己这件事,远比他说出的这些话让他意外。 “我对苏业不是刻意喜欢上的,也无法刻意的遗忘。从我意识到对他的感情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关系,我试过无数次刻意的改变这种状态,但是没有一次是真正做到的。正如从你缠上我的那天起,我就很清醒的自诫过不能跟你多做纠缠,却还是搞到这一步。” 事情如果都可以靠理智去解决和控制,那么今天眼前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盛斌这些话,不能够说是道歉,也不能够说是解释,他似乎只是很平静的想把这些事情跟苏式说出来,他真的是来“谈”的。 苏式这时候终于插了句话:“你喜欢苏业这件事,我一直都很清楚,你不用特地说明……” “我不是在说明我喜欢苏业。”盛斌很浅的笑了一下,却是无奈居多:“我是想跟你说,我在努力把苏业拉回最初的位置。” 最初…… 朋友的位置。 “我不能否认苏业的存在,你也不能,他不是一个刻意避开就可以不再提起的人,就像我永远也无法更改我们相识的过程以及开始。”这也是盛斌一直以来抗拒接受苏式的一个原因。 他们最初就站在了一个最糟糕不过的起点上,如鲠在喉的提醒着苏式,这个故事的发展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就会爆发。 但是,这些问题,也是盛斌那天在答应了苏式留下之前,就考虑过的。 尝试着去接受苏式,对他来说不是一时冲动,这段关系他没有计划过地久天长,但是既然决定了尝试去回应,盛斌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我没打算过做苏业的守护者,也不会去做。但是,我同样无法在现在就给你任何的承诺或者保证,苏式,我需要一点时间……” 最后一句话,甚至有几分恳求的意味。 苏式最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盛斌略有些疲惫的抹了把脸,他才从那股脱力的无奈中读到了盛斌的脆弱。 喜欢苏业这件事,几乎耗得盛斌没有任何力气再去做多余的尝试了。 他的生活本就不是非要一个人与他分担才可以走下去,这么多年,除了苏式和苏业这两个人,他的人生就是自己一个人,表达感情,他不需要,也不擅长。然而,因为放不下苏式,无论这份放不下是出于什么,他希望能够做点事来改变苏式跟他之间的状态。 每天面对同一张脸,盛斌做不到立刻非黑即白的说清楚。 他最初接受苏式替身这个提议,是因为放不下苏业,而现在,抱着苏式的时候,盛斌忍不住自己也会问自己,究竟苏业和苏式之间,他到底割裂开没有,又能不能真的割裂开。 这个问题他骗不了也不想骗苏式,他暂时没办法下结论。 唯一能确认的,是他不希望跟苏式起冲突,也不希望苏式因此而不痛快。 “我现在还不能够说我爱你,但没有感情的人,我是不会任由他在我汤里下了药,还能这么趾高气扬的坐在办公桌后面跟我说话的。” 盛斌这句话说的苏式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昨天晚上吃坏什么东西了,一夜不见竟然会开玩笑了。” “我一直都会开玩笑。”盛斌闭上眼睛:“只是不太好笑而已。” 他的疲累真的无法掩饰。 哪怕是坐着这样的姿势,都让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忍的不适,不是自制力还约束着他的行为,盛斌很可能要吐出来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排山倒海一样根本无法忽略。 苏式也看出来盛斌的状态有点不对,他站起来绕过桌子:“我说你这一张死人脸是怎么回事?” “我要是跟你说是因为刚才那些话,你信么?” “信,为什么不信?” 让盛斌说两句心里话几乎比要了他的命还难,苏业这么多年就没听到过一句实话,今天能开得了这个口,盛斌自己大概已经扒掉一层皮了。 苏式低下头用额头量了一下盛斌的体温:“我给你时间。” 简单五个字,让紧绷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盛斌敛了下视线,将眼底的情绪全盖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他跟苏式之间的感情都不太对等,但是希望会有对等的那天…… 至少,这些是他目前做的这些事,唯一的原因。 由于盛斌的精神实在太差,苏式开车回去的半路他就睡着了。 等到了地方,也怎么叫都叫不醒。 苏式觉得盛斌可能有点发烧,但是又还不到很严重的程度,就干脆把车停在车库,开了暖气放了音乐让盛斌睡,自己点了根烟下了车靠在门边抽烟。 他心里很清楚,跟盛斌频繁的起摩擦,不是好事。 本来就没多稳固的感情,老是来回这么折腾,恐怕希望有个好结局是比登天还难。 他是商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徒劳无功是件多愚蠢的事。 只是盛斌说的没错,事关苏业,他似乎总是很难放平心情,大概不仅仅是盛斌,他们双胞胎之间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越是想忘记,想淡然处之,越是不容易。 顺其自然这句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轮到自己,不是笑笑就真的能过去的。 叹口气,他一根烟抽完了,扫一眼手表的时间,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打开车门去推了下盛斌:“别真在车里睡,醒醒。” 真这么睡一夜,明天恐怕盛斌不去医院都不行了。 结果后者在他话音刚落就睁开眼睛了,虽然还有一点茫然,但神志很清醒。 “我靠,我还以为你已经昏睡过去了……” 竟然还真的叫得醒。 盛斌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肩膀和发酸的脖子:“不是人人都有福气说昏就能昏的。”之前在巴勒斯坦那种情况下他都能保持意识,想让他承受不住到身体自然开启防御保护的隐性功能,恐怕真的不太容易。 “你就是活的太清醒,才活的这么累。” “对我来说并不累。”一直都是这么生活的,相比起其他人,标准不同。 对盛斌来说,可能苏式这种凡事都尽在掌握的处世哲学,反而会更辛苦。至少,他做不到用这么强硬的方式去影响别人或者被人影响,大喜大悲,大怒大哀,苏式活的很真实,但也似乎将所有事都燃烧的很快。 可能有一天,他放不下这段关系的时候,苏式可以很潇洒的转身离开。 那时候…… 大概他这辈子碰到姓苏的都会掉头就走吧。 自嘲的笑笑,盛斌接过苏式递给他的大衣,然后两个人一起从车库的电梯上去,回到阔别也没多久,勉强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苏式进门的第一件事是喊饿。 盛斌进门的第一件事是睡觉。 同居生活之后的第一次争吵是同进一个门却分别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做为告终,苏式在看着盛斌躺下之后帮他拉了下被子,然后靠在门边道了句:“晚安。” 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沉默了很久,发觉门口的人大概是听不到回答不会走之后,略微有点无奈的叹口气:“晚安。” 有点僵硬,但不失温柔。 苏式满意的笑了。 第 50 章 ... 在最初,苏式认为他跟盛斌的感情或者说关系,应该是一场攻防战。有来有往,有进有退。然而,等真正到了这一步,他才意识到,其实,涉及到替身的开始,往往都是消耗战。 他也想过,如果他跟盛斌之间不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现在的局面会不会好一点。 但终究时间不能倒流,已经发生的事,他们没的否认,也无法改变。 同居的关系经过一次争吵,两个人都变得更加小心。 倒还不至于发展成每句话都三思而言,但有些事确实是能免则免,甚至苏式也觉得给彼此留有一定空间不是坏事,了解的少,反而没那么介意。 而他这种做法,盛斌的反应是沉默的接受。 他只希望苏式在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能够跟他坦诚布公的说清楚,在苏式没有放弃之前,他不会先一步放弃。 “谈恋爱谈得你们这么累,何必呢?” 这是天蓝做的一句评价,做为旁观者,他就是这种想法。 苏式当时点了点头:“是挺累的。”但是,总有些事,你就是放不下的。可能继续这么磨个两三年,他未尝放不开,但是既然已经到了今天,以他的风格来说,也不会让一切无疾而终。 “不过,那天盛斌来找你的时候,我看的出来,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天蓝皱了下眉:“就是觉得挺累的,但是,有点人气儿了。” 以前他认识的盛斌,任何时候都冷冷冰冰的,但也都跟人保持着距离,哪怕是他知道盛斌喜欢苏业这件事,也不觉得盛斌为此而表现出多少特殊或者例外,不然这么多年下来苏业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无知无觉,盛斌对于感情问题似乎特别笨拙,笨拙到,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你依然没办法对他激起多少同情。 不过,就这点上,苏式似乎也让人有同感。 “你们两个人,一个脸上写着愿打,一个写着愿挨,盛斌这人做任何人都透着他自己活该与人无尤的劲儿,至于你,则是永远一副招惹我,你就死定了的德行。”不可否认,苏式永远是做的比较多的那个。 无论是对工作,对朋友,对苏业还是对盛斌。 他从来不吝啬去承担或者投入,但是相对的,也会要求回报。 用其他人的话说,欠苏式钱都好过欠苏式人情,因为你甚至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去讨回来。只确定,这人不是善与之辈。 苏式对天蓝的评价表现的不置可否,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强硬,但就盛斌的那部分,他表示同意:“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盛斌比起之前那样,现在绝对是好了不少。 他一直念叨也能把那人给念叨毛了,困急了会摔东西,早起还有点起床气。 苏式想着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盛斌那个阴沉的脸色就觉得心情很好,而他对面的天蓝只是略微不可思议的扬了扬眉:“这话可真不象你说的。” 苏大公子的处事哲学,以前可从来都是人定胜天。可能因为苏家压在他身上的压力让他太懂得舍得这两个字的关系,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不曾放弃过任何事。也所以,他没有经历过任何失败。 “曾经有人用狂兽来形容你,虽然词有点别扭,我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哪怕是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只要是苏式处理起来,都让人觉得带了几分不顾理智的疯狂,完全是凭借一股本能的横冲直撞。 而一般这么估计他的人,也都死的很惨烈。 比如之前那些股东…… 想到这里,天蓝倒是反应过来:“宋雷那件事,你决定怎么办了么?” “报警吧。” “真做到这么绝?” “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种后果了。”上一次苏式手下留情,后果是这次差点决堤千里,相同的错误他不会再犯第二次,有这种结果,也是宋雷自己找的。 天蓝倒是不反对苏式的决定,只是略微有些担心:“我听说宋雷这人还是很有点手段的,黑白两道都说的上话,你把他逼急了,可能会生出很多麻烦。” 他对面的男人冷冷一笑:“就算我不把他逼急了,他也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成王败寇就是这么直接而现实的关系,他做与不做,都不会改变宋雷跟他势不两立的态势。 “那你最近还是注意点吧。” “放心,他还不至于这么乱来。” “狗急了跳墙,尤其他还是只疯狗。”天蓝对这件事的态度远没有苏式乐观:“他那个老婆就不是省油的灯,你注意点总没错。” 至少在宋雷的手腕彻底被撤掉之前,苏式最好低调一点。 不过,天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怎么指望苏式能听进去,毕竟,如果什么都按照其他人的希望去做,苏式也就不是苏式了。 偏偏天下的事就是这么巧,就在俩人谈过这番话不到一周,苏式的车被人动了手脚,险些出了车祸。车刮蹭到了人行护栏,苏式为了躲避行人调转车头撞上了树,幸亏人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擦伤。 盛斌晚上回家看见苏式坐在沙发上拆纱布,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没事,今天出了个小车祸,蹭到了。” “车祸?” 盛斌皱了下眉走过去,看着苏式自己把纱布拆开看了一眼,伤口已经被缝合了,看起来不太顺眼。 伸手很自然的接手了苏式不太自然的包扎动作,盛斌不是很相信的开口:“你是用嘴巴开车才开到出车祸么?” “我说你讲话能不能好听点?” “这要看你说不说实话。” 最近这段时间苏式回家的时间调整了很多,以前应酬到深更半夜属于正常现象,这两天差不多都是他进门的时候这人已经在家里窝着了,不是苏氏集团要倒闭了,就是肯定有什么事导致了他不太愿意入夜再走。 盛斌就算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原由,多少也能猜测出一点。 见瞒不住,苏式只能叹口气大概解释了一遍,盛斌听完皱了下眉:“你车祸的事报警了么?” “嗯,报警了。” “这两天要不我去接你?” “至于么。”苏式笑了:“虽然前段时间我是赔了点钱,也还不到连司机都请不起的地步。” 盛斌则是挑了下眉角:“我这种级别的司机你还真请不起。” 怎么也得是个部级发言人的待遇。 苏式伤得不重就没当回事,这两天他回来的早顺便研究了一下厨艺,不说有多少精进,但较之以前,起码在外型上有了点技术含量。所以盛斌帮他包扎完,他兴致勃勃的把人拽到厨房:“怎么样,今天的成果!” “你胳膊受伤了还能做饭?” “其实我是用脚做的……” 没去搭理苏式犯欠的嘴,盛斌随便选了一道菜尝了一口:“盐多了。” “我操!你有的吃还挑剔,你知不知道一个胳膊炒菜有多麻烦?”一点就着,全无例外。 盛斌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式,在后者咆哮完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麻烦就别折腾了,受伤了多休息。” “呦?” 苏式用那个活动的很灵活的胳膊搭在盛斌肩膀上,凑过去恶劣的往盛斌耳侧吹了口气:“又心疼了?” 特意加重了又字的发音,苏式一边说一边不忘重点的用腿蹭了下被他当做柱子靠着的男人的下半身,盛斌脸色不变的看着他:“我口重,不习惯这么淡。” 原本很正常的一句话,配上苏式现在的动作莫名的就变了点味道,后者一时间竟然没揣摩出来盛斌这话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也就趁着这个当口,盛斌后退两步把他压在墙上吻住:“……我看你就算受了伤……也挺精神……” “废话!” 苏式抽空挤出来一句:“我又不拿那儿开车!” 事情一旦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似乎一切就会变得很顺利。苏式也不好说盛斌算是彻底开窍了又或者是处在“努力”的一个过程,但至少,他们现在摩擦的频率较之以前少了很多,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是盛斌面瘫脸的功劳,跟他这种人吵架实在有种自虐的感觉,无论你这边气到什么程度,人家都一派面瘫。 “其实盛斌……你小时候是不是不会笑的?” 在裤子要被扒下来的时候,苏式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很煞风景的话。后者抬起头:“这问题很重要?” “也不算。” “那等做完了再跟你讨论。”秉承着苏式要求的“有问必答”,盛斌现在很少再用沉默回应苏式的那些想当然的发问,但犀利的做派依旧没让苏式因此体会到多少快感。 甚至都没做战略转移直接在厨房的墙边解决了战斗,盛斌很小心的避开了苏式受伤的胳膊。 “开心时光”结束了正好就近吃饭,苏式吃到一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盛斌:“我觉得你最近有兽化的倾向。”换了是以前,盛斌无论如何做不出来在厨房这种地方乱搞的事。 结果他对面的男人也抬起头,甚至连想都没想:“算是同居的代价。” ——妈的,到底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想嫁给外交官? 第 51 章 ... 苏式不当回事的事,一般不会允许人干涉的过多。 即便天蓝提醒了几次都无疾而终,简单的一起车祸刮蹭,并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或者重视,报了警,甚至连配合警方调查的态度都很敷衍,十次电话九次不接,最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直到攻击升级,苏式下班的时候在办公室喝咖啡中毒,被保安最后巡检公司大楼的时候发现,赶紧送到了医院。 这次盛斌接到通知的时候人还在会场,天蓝几个字看得他脸色一变,破天荒的请了假直接赶到医院。 当时苏式已经洗完胃了。 盛斌看见天蓝在跟医生沟通苏式的情况,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没醒。 “他怎么样?” 对医院这地方深恶痛绝,盛斌对于大家最近频繁的进出这地方感到有点暴躁。 “已经洗完胃了,情况还可以,具体是什么有毒物质还需要进一步检测,不过目前应该没什么后遗症。”天蓝脸色很凝重,今天要不是保安巡楼的比较及时,苏式这条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这个毒发作的很迅速,苏式拨出去的电话只打了一半被他攥在手里,可想而知就连打完电话都没来得及。 盛斌皱了皱眉:“我进去看看他。” 平时那么嚣张的男人就这么躺在病床上,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尤其是刚才洗了胃,苏式的脸色很不好,惨白惨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大概很不舒服,就算现在昏睡着眉头也皱得很紧。 天蓝看盛斌这样子很识趣的没留下来打扰他们,苏式需要有人陪夜,盛斌无疑不会假手于人了。他最后跟医生又嘱咐了两句就跟盛斌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盛斌一夜没合眼,一直等到苏式第二天醒过来。 苏式嗓子很干,醒了第一件事是找水:“水……” 盛斌站起来给他弄了一杯温水,然后用遥控器抬高他的床头:“少喝一点,你现在胃不行。” “我睡了多久?” “一夜。” 只让苏式喝了半杯,盛斌把刚才他投好的毛巾递给苏式擦把脸:“要叫医生过来么?” “不用了……只是没力气……” 苏式的声音很沙哑,因为确实很不舒服,他擦完脸又重新靠回床上:“我操……”骂了一句脏话,对于现在这种自己病歪歪的状态很不满意。 盛斌也只是沉默的在旁边陪着,不讨论这件事也没有过多的表达情绪,一直到上午医生过来查了房,重新诊断苏式的情况已经没什么事了,才松口气,让病人自己休息,他出去抽根烟。 本来苏式表示在病房抽也无所谓,盛斌只是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的关上门。 苏式身边没什么亲人,专门请个看护也没太大必要,盛斌除了下午回家给苏式收拾了一点生活用品顺便洗个澡换了套衣服,基本上都是在医院陪着。好在苏式身体基础好,而且洗胃及时,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不大,也就留院观察三天。盛斌带了一堆工作文件在医院处理,天蓝把苏式安排在单人病房,三天的时间被俩人搞的好像指挥中心。 毕竟苏式也不是那种可以享受的躺在医院就凡事撒手不管的人,最初是电话后来就改成了文件,住了三天他不走估计医院都不干了。 盛斌给他办好手续回来病房接他的时候,苏式笑眯眯的看着他:“我说,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请假?” 印象里,只看过盛斌在休息时间工作,没见过这人在工作时候休息。 他面前的男人还在帮他打包东西,听见这句得了便宜还犯欠的话连动作都没停:“是。” “不错。” “下次你再把自己搞进医院,我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苏式意外的一扬眉:“我以为你能一直憋着不表态。” “因为表态对你这种人来说是对牛弹琴。”但凡苏式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也不会弄到这一步。 其实盛斌心情很不好,只不过跟苏式在一起心情不好似乎是一种常态,久而久之,任何人也只能接受或者适应,最后发展到麻木。 “行了,走吧。”医院也禁不起苏大少爷这么祸害了。 看他主治医生宣布他出院的时候一副热泪盈眶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当然盛斌开车,到家之后苏式被盛斌赶去洗澡,他到楼下买了两碗素粥,顺便打了通电话:“怎么样,查出什么结果了?” “警方还在调查,我个人推测应该是宋雷那帮人。” “上次车祸的事也没结论?” “没有,警察说苏式根本不配合,向他做笔录都请了好几次。”那个小警察提起苏式就一肚子牢骚,看样子没少吃瘪。 盛斌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点了根烟:“你没单独找人查过?” “话可别乱说,我是那种人吗?” 天蓝故意扬高的语调充分示范了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盛斌在这边很识趣的保持着缄默,于是对方也没耗他多久时间:“查是查了,但是只听说宋雷确实找过一些人想找苏式的麻烦,没听说真的有做什么,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查得很清楚,只能是苏式自己注意点。” “嗯,我知道了。” “行吧,那你好好劝劝他,我还要开会。” “好。” 盛斌挂了电话眯着眼睛抽烟,一身黑色风衣搭配上阴沉的脸色让过往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两眼。他一根烟抽完掐熄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慢吞吞的往后走。 本来,天蓝如果能查出来什么,他就不需要插手太多了。 但是或许生意人在这方面的关系都不会太硬,天蓝跟苏式站一起也明显天蓝是跟官方打交道比较多的那个,暂时他不知道苏式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不过弄到人都进了医院,对方就搞得太大了。 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盛斌总觉得他跟苏式凑在一起就是风波不断,几乎没过过两天太平日子。 ——连去趟孟加拉都能遇到大暴雨。 休养了三天就恢复了上班,苏式除了出入多了两个随身保镖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公司里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和议论不少,不过因为天蓝下了禁口令,也没引起太大的骚动。好在媒体那边还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没继续兴风作浪一阵。反而是盛斌难得一见的请假三天在外交部引起了广泛关注,连外交官都有事没事的追问两句,是不是家里有情况,或者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对此,他的回应还是一贯的风格:“谢谢关心。” 不过,这件事过去不到一周,盛斌又请了一天假。 他一个人找上了麦杰,提前打了个电话确定对方在家,然后直接登门造访。 麦杰一开门的时候,看见是他很意外:“盛斌?” “你不会邀请我进去,我也不太愿意跟你浪费时间,就说几句话。” 盛斌的态度太直接,听得麦杰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盛斌两手插在兜里,皱着眉:“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你指使人下毒这件事的相关证据交给警方,要么你自己停手,以后都别再搞这么多事。” “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麦杰……你要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想让你无处立足,并没有多难。”盛斌的话说的很慢,并不刻意,但冷冷的透着一股寒气:“混你们这圈子的最需要的就是人脉,斩断你的关系网对我来说并不是做不到,只是我不想赶狗入穷巷所以给你留个退路,跟苏式作对与你没有任何的好处,你要是聪明的话,就现在停手。” 麦杰咬了咬牙:“你说的这些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告我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做过什么。” 宋雷那种人如果真的想要针对苏式,是不会在苏式的公司下手的。毕竟目标太大,失败的机率也太高,现在他为了经济案件调查的事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来搭理苏式这边,像是破坏汽车和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想来想去都不可能是宋雷做的。 而跟苏式最近还有过节的人,捋一遍也就分析清楚了。 话说的这么明白,麦杰也没必要继续扛了,他阴郁的瞪着盛斌:“盛斌,你别以为几句话就能糊弄住我,就算我真的找人去修理苏式了,你也抓不到我什么证据,没人能证明那些事是我干的,何况,就算真有什么证据跟我相关,我也肯定没事。” “你的意思是说,警方奈何不了你?” “哼,我有多大本事,你跟苏式才看见凤毛麟角,车祸跟下毒都只是为了给苏式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做人别这么嚣张,有些人,他得罪不起!” 扔下这句话,麦杰直接甩上门。 盛斌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点了根烟,然后不急不缓的继续按下门铃。 里面不开他就一直按,按到麦杰猛地一把拉开门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掏出兜里的手机,让对方清清楚楚的看见他手里的电话显示拨出去的号码是110。 麦杰愣了一下,然后猛的反应过来自己被设计了:“我操!盛斌你玩我!”一边骂一边挥拳而向,盛斌直接扭着他的胳膊把人压在地上,然后俯下身:“我警告过你,苏式你惹不起。一会儿警察来了,记得提醒警察你家门前有摄像头……我这是自卫。” 说完,他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麦杰的后腰,在对方哀嚎一声后,松开手头也不回的扬声而去。 第 52 章 ... 盛斌去找麦杰这件事没人知道。他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跟苏式提,至于那些小动作实际上是麦杰搞的鬼,警察应该会跟苏式打招呼,用不着他多事。 离开麦杰家,盛斌一个人很慢的沿着长街闲逛,暂时,他不准备回去。 已经差不多想不起来他上次做这种事是因为谁了。 这么多年,没什么人需要他担心,他也没试过为了别人的事浪费精神,除了工作,所谓家,也就是个暂时栖身的地方,不知道明天在哪儿,也没有详细的打算。 刘希曾经说过大概这世上没人可以改变他。 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能天生是欠缺为人着想的这根神经,盛斌基本上只懂得配合,不知道主动。哪怕是当初喜欢苏业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的在旁边陪着,守着,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个什么结果,但也不肯轻易放弃。 苏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他要是早一点跟苏业开口,可能很早也就解脱出来了。 之所以选择沉默,说白了也是不愿意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他对苏业,本来就是从朋友开始的,进一步这种事不是没想过,但是如果连朋友的底线都守不住,他宁愿不改变任何事。 毕竟,那种关系跟他和苏式不同。 苏式这个人,可以接受在情人的基础上做朋友,却不可能打着朋友的幌子去做情人。 可能对他来说,这世上就是分床上和床下的,这条泾渭分明的界限,他觉得时间无法改变,当然也懒得浪费时间。 “简直无法共融……”喃喃自语的念叨一句,盛斌自己看着身边落地橱窗中倒影的自己都觉得很微妙,想象着他跟苏式站在一起的感觉,觉得略微有点可笑,但不可否认又实在很熟悉。 他看了很久,一直到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忍不住朝他这边看,才长出了一口气,继续沿着街边走进一家蛋糕店。 ——想不出,可以送苏式什么。 两个人相比物质条件几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苏式能够看上眼的,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正如盛斌讲话的风格,他送的生日礼物也实在直接的毫无新意。 但是苏式看着盛斌放到桌子上的蛋糕竟然愣了足足五分钟的神。 盛斌一开始以为自己又触到了苏式的霉头,看着苏式的表情,他皱了下眉拎起蛋糕:“算了,不想吃就扔了。” 结果苏式抢了一步把蛋糕按回了桌子上。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东西?”他侧着视线,表情很复杂。 甚至分不出究竟是喜还是怒,整个人透着奇怪的阴郁和激动,盛斌看着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据实以告:“你生日。” 礼物这种事他从不擅长去选择,蛋糕或许是最无聊的生日礼物,但不可否认也最能代表这一天的意义。 他没给人过过生日…… 哪怕是曾经苏业的,他也只是被拉去做个陪衬,道一句祝福然后看着一群人疯疯癫癫的围做一团。盛斌所记得的,就是苏式从来不参加苏业的生日会,所以,他也不知道苏式到底喜欢什么。 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蛋糕似乎是个下下之选。 苏式对于盛斌这句话的反应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动作很慢的坐下来,打开包装,用叉子叉了一块很慢的开始吃,这东西真的太甜了,甜的嗓子发腻,他从小就讨厌这玩意儿,总觉得能够跟这东西放一起想起来的,只有小女生在街边的哭嚎。 “我上次过生日,是在我10岁的时候了。”苏式一边吃一边闲聊一样的提起,从盛斌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表情。 然而,苏式也似乎不太想被他看见:“双胞胎过生日真的太烦了,一样的礼物,一样的祝福,你会觉得所有东西都是批量生产的,等一群人分完了蛋糕,也就什么都留不下来了。” 所以,他根本不爱过生日。 10岁以后,苏家办这种生日会他从未露面,也没跟人任何人一起庆祝过。 还不太计较的时候觉得不需要,等真的开始有点计较时,已经没有人想的起来了。 很多事都是如此,曾经你以为自己无所谓,放得开,身边的人也渐渐的接受了你的习惯和风格,等到某一天你再想索取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你看,好像你开口提出的是个多么不可思议的要求。 苏式吃掉了将近一半,然后终于被甜的受不了了,伸手去够水,又灌下去半杯。 盛斌只是在旁边看着,听苏式聊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有调侃,有自嘲,有几分失落,还有几分感激。 或许正如他自己说的,这世上没人能够理解他与苏业之间的感情有多复杂和矛盾,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 听着苏式絮絮叨叨的说够了,盛斌终于坐下来,很平淡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对面的男人笑笑:“谢了。” 以情人的角度来说,他们大概都是对方所碰到的最差的…… 没什么耐性,不太懂得为对方着想,都忙的要死,而且开始于一个替身的蛊惑。 苏式其实找不出非盛斌不可的原因,正如盛斌也几乎找不到跟他一起往下走的理由。但是,冥冥之中,总有些事是你放不开的,你做了不一定成功,不做却一定会后悔。就好像蚀骨的毒药一样,在你每天一睁眼的时候就提醒你,曾经的可能是被你亲手扔掉的,你不能后悔,不能埋怨,只能自己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然后愚蠢的想象如果当初坚持下去,所谓的幸福可以有多近。 盛斌跟苏式,都是几乎不相信幸福这个词的人了。 因为这玩意儿就跟黑洞一样,没人能够说的清楚到底是什么。 只是或许人这一辈子,总会有一瞬间隐隐有个念头在翻涌,让你觉得跟这么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挺有意思的,自己平时绝对不会做的决定放在某个人身上,竟然很诡异的让你想试试。 是不是爱情说不清楚,但苏式最初有了这种念头时,他的决定就是紧紧抓着盛斌不放。 而盛斌在感觉到时,也选择了留下。 瞪着面前的剩下半个蛋糕,苏式很干脆的把叉子塞进盛斌手里:“吃完。”然后看着后者明显不太乐意的眼神,在跟他僵持了几分钟之后,慢吞吞的一口一口的咽下去。 盛斌真的是用咽的,几乎嚼都没嚼。 买的时候没考虑过吃不吃得完这个问题,甚至,盛斌压根都没想到苏式会真的吃下去,但是现在剩下的这部分让他解决实在是有点不人道,他在努力了大概十口之后,终于绷着脸放下:“不吃就扔了。” 奶油古怪的口感搭配上甜的要腻死人的味道,这玩意儿对盛斌来说比毒药好不到哪儿去。 可惜苏式对于看他吃蛋糕这件事很有兴致:“连生日蛋糕你都扔,你不怕遭雷劈啊?” “我做过遭雷劈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样。”没听说过扔蛋糕还得遭报应,盛斌几乎懒得跟苏式做口舌之争。 “好歹这是我请你吃的。”苏式没打算放过他。 “这是我花钱买的。” “你买的也是送我的,送我就是我的……”苏式理所当然的笑了一下,又用叉子叉了一块:“再吃一口,啊……” 带了点调侃的动作让盛斌的脸色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逐渐发展到了有些僵硬,他皱了下眉盯着眼前快要戳到他鼻子上蛋糕,开始反省和后悔干嘛要自找麻烦的买这么个东西回来。 苏式往前凑了一下:“盛斌,给人过生日最起码的诚意是让对方开心……你与其耷拉着一张死人脸,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蛋糕的奶油几乎涂到盛斌的嘴唇上了,后者僵硬的沉默了片刻,最后眼不见为净的闭上眼,幅度很小的张开嘴。 不过迎上来的并不是苏式手里的蛋糕,而是很霸道的一个吻。 苏式吻得很动情,因为两个人的姿势原因,盛斌几乎被苏式压在椅子上,脖子被搁的直发酸。 管它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不肯放手的…… 苏大少爷懒得去琢磨了,已经到了这一步,反复的去思考以前没有任何意义。至少现在他的生活中,所感受到的东西都是毋庸置疑的真实,那到底他跟盛斌之间算什么,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是先做再洗……还是先洗再做?”苏式用胳膊环住盛斌的脖子,上床的邀请被他说得俨然如同临终遗言。被他弄的有点喘不过气的男人下意识要挣脱:“放开。” “你说放就放?最近这些日子我还真是把你惯坏了。” 手臂的力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有了加重的趋势,盛斌在意识到苏式不是开玩笑之后拧紧眉,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开始增大:“你连过生日都不肯踏踏实实的让大家省点事儿么。” “我这是在要生日福利。” “福利早被你吃完了。” “还剩一半呢……”苏式忍不住很大声的笑起来:“你刚才要是肯吃完,我本来打算放过你。” 盛斌只是眯起眼睛,一点都不含糊的卸掉的苏式对他的钳制:“你果然不懂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别忘了,就算是当初做替身的时候,你也被我上过。” “老惦记以前是你的死穴。”盛斌将苏式的手反扣在手里:“你以前老师没教过你,凡事应该朝前看?” 苏式依然笑得很嚣张:“教过,忘了。” “没事儿……”慢慢俯下身子,盛斌压着苏式的动作有力但是并不粗鲁:“我让你慢慢想起来……” 第 53 章 ... 宋雷的事没多过久也正式进入司法程序了,天蓝得到消息之后给苏式打了个电话,商量关于这件事最好做几个专访,一方面是澄清,一方面也是挽回一些民众心中苏氏集团内部不和这样的印象。 苏式虽然对做专访这种事深恶痛绝,但天蓝这个提议很有必要他也清楚,只是略微不难的念叨了两句,还是答应了。 盛斌在外交部还是忙的经常见不到人,偶尔晚上被苏式抓出来吃顿饭都接不完的电话。 “你到底是忙到什么程度啊?” 他攥着这么大的公司也没忙成盛斌这个德行,吃顿饭都像打仗。 关于苏式这个问题,盛斌只能挑一下眉角:“什么程度你也看见了。”严格说,只要苏式还在赚钱,他的忙就不会停下来。外交活动就只会因为经济发展更频繁不会转之冷淡。 苏式翻了白眼,顺手把自己不怎么爱吃的菜全丢给盛斌。 盛斌忍了两次之后,终于抬起头:“你既然不吃干嘛要点?” “点给你吃的。” “你就知道我吃?” “我记得是你自己以前跟我说,你没有爱吃的,也没有不吃的。”这话是当初苏式很勤快的给盛斌送外卖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明显敷衍的语气让任何人都不会当真。 不过盛斌是真的不挑食。 他的味觉和嗅觉都存在某种程度的缺失,再美味的东西在他嘴里也都只留下“食物”这一种味道。 真要所…… 他现在最讨厌吃的大概是蛋糕。 苏式跟盛斌的无聊口仗又一次以盛斌的沉默告终,苏式开心的继续着挑食的动作,每当盛斌略微不满的抬起头,他就挑衅的瞪回去,直到对方满足他的恶趣味。 以外型来说各具魅力的两个男人一起吃晚餐,少不得路过的服务员或者行人都会看两眼,不过当事人一致的不为所动。 生活不说多有趣,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苏式跟盛斌之间渐渐的也达成了某种默契,敏感的话题会绕过,意见不合的时候会沉默,苏式脾气上来虽然有点控制不住,但好在盛斌这人根本不跟他硬顶,等时间缓过去,苏式的火气也不会维持多久。 那时候,苏式是真的觉得这么过下去自己就OK了。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他可能会一辈子不去碰心底的那道伤口,不去揭开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很好的阴暗,就这么跟盛斌掐着架,拌着嘴的等着彼此过腻歪的那天。 这世上的所有灾难都是毫无预兆的。 苏式记得当初他接到电话,通知他说他爸妈出了交通意外,已经不治的时候,他正跟朋友在酒吧里跟人打架。 起因是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电话响了很久他才不耐烦的接起来,刚听了一句就差点扔出去。 妈的,打错了吧! 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后来到底是怎么赶到医院,怎么签字,怎么听医生护士的安排去见他父母遗体的,他印象都很模糊。 记忆最深的就是但是苏业哭吼的歇斯底里,简直像电影里被外星人抓走折磨的试验品一样。 原来那个人人眼中都趋近完美的弟弟也会哭成这样…… 怎么拉都拉不住,先是骂医生继而骂自己,声音大引起了整个医院的围观。 每个人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看着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的两个学生傻呆呆的坐在楼道里,听从别人的安排做着做那。 那种感觉,就是你根本没办法接受。 因为一切太突然了,突然的毫无真实感,总觉得大概是一场噩梦,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了,平时就不怎么亲近的父母还是那样站在那里,一会儿叫一声苏业,一会儿吼一声苏式。 苏式真的没意识过自己原来这么需要他叫着爸和妈的两个人好好活着。 而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只能对着冰冷的墓碑起誓,他会照顾好苏家留下的一切,包括他和苏业。 也基本上是从那时候起,苏式再也不对自己有所渴求的东西放手。 无论是人还是事,只要是他苏式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 那种自己极欲留但无可奈何的感觉,任何人都承担不起,那是一种比任何折磨都要让人崩溃的不甘心,就算苏式对着沙袋把两只手都打到血迹斑斑,也无法遏制自己在脑中翻腾着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爸妈…… 没有阴谋。 没有陷害。 就是普通的一场交通意外,相撞的两辆车无一幸存,甚至连问责都显得毫无意义。 那段日子的黑暗,苏式根本不愿意去回想。 但生活就是如此,你再不甘愿也还是要往前走,再不痛快也都要往下过。 这么多年,苏式接受了这个现实也逐渐掌握到了属于自己的游戏规则,他避免遗憾,不让自己再去后悔。强硬的作风从不曾有过半分妥协,就连盛斌都还是最终对他妥协了,他没想过还有什么可以打垮他苏式。 一直到他接到盛斌的电话。 他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苏式赶到外交部的时候,盛斌在楼下等他。 明明记得不让抽烟的地方,一地都是烟蒂的残骸,盛斌显然抽的很快,一只手插在兜里眉头紧锁,虽然依然没什么表情,抽着烟的手却隐隐在发抖。 苏式心里猛的一沉。 他突然不太想往前走了,即便抽烟的男人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抬起头,他还是很想回身上车回公司,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盛斌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猛的往前走了两步:“现在消息还不确实,具体情况要等巴西的消息回来。” 苏式闭上眼睛,抗拒的态度不加掩饰。 “苏式……你冷静一点……” 盛斌走到他旁边,伸手想去拽他,在碰到苏式的胳膊时候才发觉苏式抖的像高烧病人打摆子一样。 他自己本人并没有意识,盛斌叫他名字他也就是睁开眼,但对外人说的话却没什么反应。 就像…… 被人挖空了一样。 ——人还在,精神却几乎崩塌了。 盛斌猛的扯了他一把:“苏式!”外交部的门厅不是说话的地方,盛斌只能把人往旁边拉了两步,苏式被动的跟着他走,等到两个人找个地方坐下,他才突然醒过来一样抓着盛斌的肩膀:“苏业不是在他妈的孟加拉么?怎么跑到巴西去了?是不是你们弄错了?” 突然就跟他说苏业在给巴西送一批物资的时候直升飞机出了意外,这狗屁理由太扯了,谁会信? 苏式死死的抓着盛斌:“到底是不是弄错了?” 他发誓,如果这个消息最后证实有问题,他一定会让所有涉及这件事的人都后悔,他苏式说到做到! 然而盛斌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消息来源是他再三确认了无数次的,最初刘希告诉他的时候,他也没法接受。 盛斌这短暂的沉默,几乎逼疯了苏式。 “妈的!你他妈就不能说话么?你是哑巴啊?!”扯住盛斌的衣领,苏式现在只有一种把人直接扔出去的冲动。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心底翻涌出来的情绪到底是害怕还是愤怒,只是觉得他的头疼的让他想死,现在不是打死别人就是干脆被人打死。 盛斌只是拦了他一下:“苏式,你这样对事情没有帮助。” 这句话,终于让苏式停住了所有动作,他先是愣了一下,视线没有焦距的盯着盛斌,过了一会儿,他慢吞吞的掏出手机:“帮我订一张去巴西的机票,要最快的。” “你就这么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要去巴西?” “不需要准备。” 苏式说完了要走,盛斌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动:“苏式。” “只是说找到了飞机残骸没说找到人吧?靠你们这群外交部的废物还不如我自己过去找。” “苏式……” “我操!” “苏……”这次,盛斌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式直接扯着领子扔到一边:“妈的!别他妈的叫了!你叫魂呐!盛斌,你要么跟我一起过去,要么就丫闭嘴!” 盛斌被扯的很狼狈,大概还没人见过他在外交部的大院里可以被人这么连骂带吼的折腾成这样,出入大厅的有些人听见他的名字忍不住好奇的往外打量,但是这些他也都顾不上了。 他撑着旁边的座椅勉强维持自己的姿势,然后看着苏式:“我跟你去。” 一瞬间,这四个像是让苏式整个人脱力了一样,盛斌对面的男人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撞上背后的栏杆。神经紧绷的无法放松,苏式闭上眼睛,再也不想说一句话。 那天晚上……他就应该开口让苏业辞职的。不管苏业高不高兴,不管那些狗屁理想,追求,就直接命令他辞职! 到底为什么他没开口…… ……为什么。 第 54 章 ... 苏式连一分都待不下去了,盛斌却很清楚两人不能就这么去巴西。 尤其他本身就是外交部的,突然要去巴西,需要申请也需要所在部门的审批手续。不过这些盛斌并没有跟苏式再去沟通,手续他是越级办的,找了他最不想找的人。 苏业坐的那架飞机是在靠近热带雨林区的朗多尼亚洲边境被发现,初步怀疑是遇到了丛林暴雨导致飞机仪器故障,盛斌葡萄牙语虽然还可以但朗多尼亚多少数民族,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他给江群打了个电话希望能给他介绍个随翻,江群说尽力给他安排,让他到了巴西再与他联系。 准备工作大概准备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苏式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发了足足二十个小时。 等盛斌把所有能想到的都打点好告诉他可以走了,他也只是沉默的坐在副驾驶上。 从一开始的暴怒到现在的完全没有声音,苏式的反常让盛斌本来就烦不胜烦的心情更加的恶劣,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发泄的资格了。 当年陪着苏业发疯的时候,盛斌尚且还能有力气帮着苏业打架。 今天看着苏式的样子,他满脑子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苏业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才能让苏式撑下去…… 然而,这个问题盘旋不去他却不能细想。 因为,他根本无法想象。 大概是之前的体力消耗太大,苏式在飞机起飞之后没多久竟然就睡过去了,盛斌一直没敢合眼,拼命的想在乱成一团的思绪里理出一个思绪,重复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之后,依然是沉重的叹口气然后继续。 他最初得知苏业出事的消息,反应并不比苏式好多少。 先是没办法接受,然后是心急如焚,虽然得到的消息并没有确认苏业已经身亡了,但在那样的地方坠机,存活的机率有多高,他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该死的! 除了愤恨的诅咒已经无话可说了,盛斌紧紧抓着座位的扶手,感觉手心因为紧绷的力气开始发麻的疼痛了,也不肯松手。 脑子里闪过很多当年跟苏业在一起时候的画面,打篮球的,自驾游的,甚至是在孟加拉的雷雨之夜,盛斌不是不知道国际救援这样的职业就等于着随时可能会出现这种意外,可是事到临头,就算再冷静再理智的人,也一样承受不起。 视线转向旁边的苏式,后者拧紧的眉头就跟盛斌的心情一样。 明知道不可能,他还是希望,这一切只是搞错了。 苏业其实在机场等他们,等下了飞机,就有人告诉他们是消息误传,苏业不在那架飞机上,又或者,其实人已经获救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救援工作,苏业的自救能力和应急能力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苏业,你不能有事。 为了你儿子,图拉娜,为了苏式…… 你不能有事。 在心中这么默念着,盛斌终于叹口气暂时疲累的闭上眼睛。 巴西当地在得知发生意外之后,立即就派出救援队伍了。 但是由于苏业飞机的坠毁地太靠近丛林,救援工作进行的十分缓慢,盛斌和苏式到了大使馆了解情况时,对方也提供不出太多的信息。 “虽然得到了很积极的配合,但是你们最好还是有心理准备……”工作人员这话是很小声的对着盛斌说的,江群事先打了电话过来,这边所有人都知道出事的是苏式的亲弟弟。 苏式扶着额头坐在旁边,从到了这里就只说了一句话:“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有确实的消息,我弟弟人在不在飞机上。” 盛斌跟着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努力的跟苏业所在的救援小队联系,毕竟还是他们对这事比较上心,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联系上了救援队临时驻扎的地方。 但是信号非常差,联络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 “你们确认苏业在飞机上么?”盛斌拿着电话几乎是用吼得,幸亏他的葡萄牙语很标准,对方就算听不清楚也可以大概猜出来。 “是的……他在上面。” 那边说话的是个女人,嗓子沙哑语气哽咽,似乎苏业出事,她也感到难过。 盛斌皱了下眉:“那找到……”他不想说尸体两个字,闭上眼停顿了一下,半天挤不出下面的话。 不过对方好像是听明白了:“没有,暂时还没发现,我们找了当地的人……沿着飞机附近,在找他……” “已经多久了?” “两天了……” 苏式这时候也站起来,他看着盛斌挂了电话脸色并没有好转,心里堵了一下,尽量冷静的开口:“怎么样?” “他们很确定苏业人在飞机上,但是并没有找到他,现在沿着飞机出事的地点在人工搜救。” 虽然,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 这话盛斌没有说,略显苍白的脸色却告诉了苏式答案,后者半天都没动一下,就在其他人想开口安慰他两句的时候,苏式突然冲上前扯住盛斌:“我们过去找他。” 盛斌对于他提出这个要求其实并不感到意外,他也知道他拦不住苏式。 但是,知道他也还是要说:“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毕竟,他们不是专业搜救员,当地的地理环境实在太复杂了,稍微弄了不好,很可能没找到人自己也会出意外。 苏式在他意料之中的只是皱了下眉,一句话没说。 盛斌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只能妥协:“那我安排一下,你稍微吃点东西。” 他们不方便带太多人去,盛斌最多能够安排到一辆车,这之后他们只能靠自己。 好在大使馆这边很配合,安排了最快的飞机去朗多尼亚,表示下了飞机之后会有人给他们送车和一些必需品,救援队的地理坐标这边已经得到了,按照路程计算,盛斌他们下了飞机之后再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就可以找到。 而苏式的沉默也一直持续到了两个人开车往搜救队那边走。 “你还记得,之前你说,我注意到你是因为苏业,而不是你这个人,哪怕换了一个,我也会因为苏业的关系而这么纠缠下去。” 这个话题起始的有些突然,盛斌只是敛了下视线,没有搭腔。 苏式也似乎根本不在乎他应不应声:“其实,你说的还不够准确。我当时看见你一天到晚跟他同进同出,明知道苏业是个直的都不放弃,我何止是介意,我根本是碍眼。”那是一种,苏式很想压抑的情绪:“我跟苏业之间,这么多年下来,总是在往两个极端发展。小的时候,是他去讨好父母,苏家人优良基因公认只长在了他身上,就算明知道我稍微收收心他的日子就可以好过不少,我也不太乐意。既然他喜欢做比较听话的那个,就随他便好了……”他不是不知道苏业也有压力,但对于那时候的苏式来说,这些就是苏业愿意去“听话”的代价。 得到关注,总是要付出点什么,苏式不在乎,所以他也不愿意来受这份罪。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们父母的过世:“后来我爸妈出了意外,苏业那时候的样子你也见着了……当时他在医院,眼睛发红跟瞪着仇人一样的扯着问我,为什么到了爸妈出事的时候,我都不肯认清楚事实,其实一直以来,最想得到关注的那个人是我。” 苏式笑了一下:“我当时被他问傻了。” 那种感情太复杂,根本说不清楚,苏式后悔,慌得不知所以,但是很奇怪,那时候,苏式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后来苏业开始不着家,成夜成夜的在外面找麻烦,我看着,却不知道能做什么。”幸亏,那时候有盛斌。苏式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了盛斌一眼:“那时候你跟着苏业到处收拾烂摊子,你们酒吧打架那次,我到的时候,你已经打的几乎失去理智了你知道么?”那时候的盛斌有多狼狈,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盛斌没说话,视线依然放在前面。 “我当时就想……苏业这么多年压抑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终究还是有所回报的。我这个苏家人都流不出的眼泪,做不到的事,你竟然都替他做了……” 当时的盛斌一身血,狼狈的站在人群之中,嘶吼的问谁还要上。 真的是一遍遍的吼。 吼到最后苏业捂着脸抱头痛哭。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苏业开始慢慢走出来,不再沉溺在那份悲恸之中,想清楚了自己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 他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不再为了任何人压抑自己。 所以,就像是彼此切换了模式,苏式走到了人前,开始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东西,这几年,苏式一直承担着苏业后盾这样的角色,放弃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活哲学,完全以另外一个状态往下走。 但是,这不等于苏式真的心甘情愿。 很多时候,情绪就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东西,如同沙塔,乍一看不觉得多庞大,却由太多太多的沙粒叠加在一起,最后因为一个导火索彻底崩塌。 对苏式来说,这个导火索就是盛斌。 “这么多年,我没有勉强苏业做过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基本上让他随心所欲的走着自己的路……你知道为什么么?”苏式靠在边上,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些话,盛斌在旁边听着,却不曾开口。 这段路并不好开,一路都是颠颠簸簸。 苏式在盛斌绕过一个水坑之后,看着车窗上留下的污痕:“我故意让苏业欠着我……他的自由,是靠我换来的,我要让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就像我把你拽离他身边,也是这么想的……这都是他欠我的。” ——“盛斌,你说,我这到底算什么兄弟……” 苏式第一次,在盛斌面前哽咽着流了眼泪。 第 55 章 ... 盛斌听到了苏式哽咽的声音,却没有转头。 他只是紧紧的抓着方向盘,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也有想扔下所有事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生活的想法。” 一直阴雨的天开始下雨,盛斌开打雨刷:“但是我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这么做。你想的事可以有很多,但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的。” 苏式在旁边冷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你是个不问原因的人。” “你可以从结果推出原因,却不能因为原因看到结果。”盛斌的车开的很稳:“在外交上的准则之一就是别用这一刻的结果判断下一刻的得失。出发点是好的未必就会做对事,同样,你心里跟苏业的计较,并没有妨碍你做了做为兄弟你该做的。” 苏家这两个兄弟,他是一直看着过了这么多年。 无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如何,没人可以否认苏式对苏业所做的一切,很多人都做不到。 “你跟苏业之间的事,我没有立场和资格说太多……但针对我的这部分,你最初因为什么原因而接近我,跟我们现在的关系无关……就算你跟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赌局或者一个玩笑,既定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他能够发自内心的接受苏式,是因为苏式让他相信了一种可能……剩下究竟如何选择,是他的问题。 每个人,都不可能真正活的随心所欲。欲望是一回事,如何选择是另外一回事。有时候压抑是一种必须的代价,过程虽然异常痛苦,可也就是这份痛苦促成了最终新的选择。 盛斌放下一点车窗,让窗外的雨水和冷风灌进车里,打湿了自己也让苏式稍微清醒了一点。 从苏式的角度,盛斌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并没有泄露出太多情绪,一如他平时的冷淡和笃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跟苏业都是最亲的兄弟。” 盛斌的世界,不存在亲人的概念。 不要说兄弟,就连父母的意义,他都接受的很淡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无法理解擦身而过的那些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是什么,似乎所谓的高兴与烦恼,都只是稍微冷静一下就能够看开的事,用刘希的话来说,他不是太理智,而是太冷漠。 这一点,他承认。 但是,从他认识苏业开始,苏式的存在就一直围绕在他们左右,兄弟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他不清楚,可在某些时候,他曾经真的羡慕过,羡慕过苏业所拥有的。 “苏式……飞机上不是只有苏业……”他转过头:“而你来了。” 现在的情况,可能真的是糟到不能再糟了。 盛斌随着路途越开越长,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心里的烦躁和不安也越加强烈,但很奇怪,他竟然比之前要冷静了很多。 对于他来说,这一趟的目的有两个。 找到苏业…… 把苏式安好的带回去。 苏业所在救援队驻扎的地方,后面车已经开不进去了。 朗多尼亚地区的丛林实在太多,盛斌担心车再往里开会陷入一些目测不出的泥坑里发生意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跟苏式两个人下车徒步过去。 他让苏式穿好保护衣:“小心手臂和腿不要被任何东西刮伤。”这里真正要人命的植物和动物很多甚至都没有名字,他们也无法预估走下去到底会发生什么。 两个人各自背了一个背包,有一些应急的药品工具,是大使馆的人给他们准备的,称不上完备,只能应急。 雨还在不停的下。 每一步走起来都很艰难,盛斌让苏式走在前面,小心脚下。 冒着雨走了将近四十分钟,他们才看到驻扎的帐篷。明明温度很高雨水冲下来的时候却透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意,苏式和盛斌走到帐篷那里的时候两个人都冷得有点哆嗦。 这个救援队只剩下三个人…… 飞机上除了苏业之外,还有一个人,具体的身份盛斌和苏式没有多做了解,但是在残骸之中,已经找到了尸体。 看起来像是之前跟盛斌通过话的女人把他们领进帐篷:“你们是苏的家人?” 她的英语很流利,但是看着却比较象南美洲的人。 “我是他哥哥。”苏式攥着暖壶靠在一边,努力的想恢复一点体力。盛斌脱掉最外面的外套:“我是他朋友。” “你跟苏很像……“女人这句话是对着苏式说的,太过相似的轮廓无疑让她想起了曾经一起共事的苏业:”苏的事……我很遗憾……” 女人带着悲伤的敛了下视线:“我是他的同事,我叫瑞恩。” 苏式显然不太想听到这种道歉,他皱了下眉:“目前是什么人在找他?” “我们有两个人,在当地也有人跟我们一起,一行有七个人,昨天就出发了,今天晚上之前他们会回来。”丛林中不能待太久,找人的工作也只能分阶段,他们的计划就是先沿着飞机坠落的河流下游找一段,没有结果的话,再试另外一条路。 这里的环境太恶劣天气也太多变,人为可以掌握的情况少的可怜。 苏式烦躁的皱起眉:“那我们还是不等了……你给我一张这里的地图。” “你们要自己去?”瑞恩诧异的瞪大眼睛:“绝对不行,没有人领路,你们很容易就会迷路。” “可是你们的进度太慢了。” 现在让他坐在这里等,根本是开玩笑。 盛斌看着苏式坐立难安的样子,上前拦了一下:“苏式,想找到苏业单独靠你是绝对不可能,他们越配合,苏业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一意孤行在这时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这两句话是用中文说的,瑞恩因为听不懂所以只是着急的强调这里的环境有多复杂,苏式抬头看了盛斌一眼,嘴唇动了动可最终没有继续坚持。 盛斌让苏式把身上的衣服暂时缓下来用暖气炉烤干,救援队这里有些食品物资,两个人暂时吃了一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就一直在研究地图。 救援队他们是一路往东找的,按照瑞恩的说法,第一阶段的目标是十到十五公里。但是看目前的天气情况,很可能找不了那么远就要折返。 苏式面色难看的盯着地图,上面的等高线分布让他心里那股沉重越压越低:“你们这里有热感的器械么?” “本来苏他们带着,但是飞机坠毁的时候……”器械也一并摔坏了。 盛斌他们只带了两个热感的望远镜,性能还不是特别好,在丛林中很可能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苏式一拳捶在桌面上:“这该死的地方,连空中搜救都不行!”旁边的瑞恩被吓了一跳,担心的看着他。而盛斌点了根烟,略显心烦的在旁边抽着。 等待真的是要人命的东西…… 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到了跟前也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等着,时间每过一秒似乎苏业的机会就少一秒,这种仿佛自己在亲手扼杀苏业的感觉,能把人活活逼疯。 等了大概四个小时,苏式终于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我等不下去了!” 他就是他这句话的话音刚落,瑞恩高兴叫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盛斌和苏式两个人下意识往外看,果然丛林那个方向走回来一队人,样子很狼狈,但是里面并没有苏业的身影。 看来还是没找到…… 苏式脱力的叹了口气,皱眉靠在旁边,心里压抑的情绪让他很想随便找个人揍一顿狠狠发泄一下。 盛斌的脸色也很不好,他看着瑞恩走过去接过领先那个男人手上的一些器械:“怎么样?” 为首的男人摇摇头:“没有找到苏生还的迹象。”他们沿着飞机坠落的地方往下游找了将近七公里的范围,始终没发现任何有人走过或者遗留下来的任何物品。 看样子,苏业不太可能还活着。 瑞恩的眼泪猛的就涌了出来:“苏……” 反而是盛斌在旁边插了一句:“但是也没有找到尸体吧?” 男人很意外还有其他人在,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询问瑞恩盛斌的身份。 “哦,他们是苏的家人,他的哥哥也来了……”瑞恩说完,指了一下帐篷里的苏式,男人顺着看过去,惊讶的扬起眉:“苏!”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只是双胞胎长得太像。 这种落差无疑也让他很难受,男人叹了口气,走进帐篷:“我听苏提起过你,你是苏……式?”男人的英语没有瑞恩流利,他自我介绍了一下叫乔巴,是印度人,这里面,他是跟苏业共事最久的,所以,也是他领头去丛林找人的。 “现在下雨,情况太糟糕了……等雨停下来,我们再沿着另外一个可能的路找找看。” 只不过,相对于沿着河流,那条路的可能性无疑更低…… 苏式已经没什么力气来应付其他人了,他沉默的看着帐篷外的雨帘,过了一会儿拉了一下盛斌:“跟我根烟。” 后者递给他然后帮他点上,两个人并肩保持着沉默,也分担着彼此的担忧悲恸。 第 56 章 ... “我说,你小子好歹也叫声哥吧?” “你会叫我弟?” “操!双胞胎这种兄弟关系根本累赘多过亲情吧!” “爸妈心目中,其实只有你这个儿子罢了。” “你并不是做不到。” “但是为了讨爸妈开心而改变自己,太蠢了好么。” “……或许吧。” “这世上,我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你了吧……” “真不甘愿的语气。” “谁让这张脸早就看腻了。” “其实我们俩长得不像。” “这问题你去问盛斌吧……” “你可别把魔爪伸向他,盛斌跟你不是一类人。” “你就我们知道不是一类人?” “我太了解你了……也太了解他……” 苏式猛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他愣神了几秒钟。 还是那个帐篷,身边盛斌跟乔巴在研究地图,他身上盖了一件大衣,帐篷外面的雨看样子已经停了。 他抹了一把脸:“怎么样了?” 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俨然如同干涸了多年的枯井。 盛斌回过头:“正准备叫醒你,我们拟定了几个方向,一会儿就出发。”本来盛斌是打算他跟苏式两个人出去找,毕竟乔巴他们才刚回来没多久,但是乔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最后还是又加了一个本地人,四个人准备按照另外两个可能的路线找人。 苏式喝了两口水,站起来:“好,那走吧。” 他刚才怎么睡着他的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这段时间基本上都过的昏昏沉沉,再不找点事情做,他大概真要疯了。 虽然雨停了,但因为到处都是积聚的水坑,盛斌和苏式换上了乔巴他们为他们准备的军靴,带了一些必须品和应急工具,就开始往丛林里走。 不要说苏式,就连盛斌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这里的路,认的最清楚的是苏。”乔巴在前面很突然的开口:“他是我们之中唯一曾经徒步穿越过丛林的人,之前也曾经遭遇过一些意外,但每次都是他领着我们走出去。” 完全看不出那么斯文温和的人,其实毅力和爆发力都那么惊人。 苏式跟在后面,听着乔巴介绍跟苏业共事时所发生过的那些事,感觉时光又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两个总是被人拿出来比较,从身高,胖瘦,学习,朋友,兴趣爱好…… 心底那股焦躁又开始往外翻涌,他皱着眉咬紧了后牙。 “苏业既然有过穿越丛林的经验,他应该有办法自救。”这话是盛斌说的,他转头看了一眼苏式,这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 不过,他旁边的男人根本毫无所觉。 苏式的身体其实已经疲累到一个极限了,精神上只是保持着清醒,却透着自己也没办法排解的麻木,他只想尽快的往前走,找到苏业,然后离开身边的所有,当这一切压根就没发生过。 乔巴所带着的那个当地人,很熟悉追踪,因为他们经常要在丛林中狩猎,所以这一路上,都在努力翻找有人所经过的痕迹。 苏式既不开口询问,也不主动做任何决定,就是一直紧紧跟着,看到乔巴他们蹲下研究脚印,心中会腾起些许希望,然后在对方摇头之后,又重复着不知道多少次的失望。 终于,走到一个分岔路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分成两个小组。 “如果我们先走一条再返回,可能比较花费时间。”乔巴指了一下地图:“但是这两条路,都有水源。” 苏业如果真是没死,他求生的路线应该是沿着水源走。 “那我们还是分开走吧。”盛斌研究了一下地图:“抓紧时间。” 乔巴点点头,给盛斌大概画了一下路线范围:“无线电的通讯范围只能达到这里,所以你们如果找到这里还没有发现,最好趁着天黑之前往回折返,或者再往前走一点,在这里我们可以汇合。” “好的。” 记下乔巴所交代的注意事项,盛斌把地图收好:“保持联系。” “嗯,你们千万小心。” 两组人原地分开,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乔巴在盛斌他们起程之前拉住盛斌:“这条路……再往东边一点……就是飞机坠落的地方。”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式:“你们,还是别去了……” 这话他都没敢当着苏式的面说,虽然接触没有多久,但是这个长得很像苏业的男人,精神显然已经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了。这不需要任何技巧都可以看出来。 盛斌皱起眉,回头也看了看苏式,最终还是没说话。 找寻的过程,压抑的俨然如同一场折磨。 行进的过程中盛斌跟苏式很少交流,除了观察他们周围是否有人折断的树枝或者任何点火,有人经过的迹象,没有人愿意多浪费力气的开口,也似乎找不到可以让彼此好过一些的话题。 盛斌几次停下来问苏式要不要休息,后者只是面无表情的摇头,执意的还要往前走。 相比起一直看着地图的盛斌,似乎这一路下来,苏式凭借的完全是一种直觉。 总有人说,双胞胎之间是存在着某种感应的…… 苏式从来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身为当事人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感受过那种所谓的“感应”,只有这一次,他很希望老天爷能给他一个奇迹,他就求这一件事,让他们找到苏业,把人带回去。 ——他知道苏业没死…… 没有原因,他就是知道。 眼看着走了将近三个小时,盛斌终于在苏式第五次摇头表示不需要休息之后拦住他:“坐下。” 后者抬头看他一眼,莫名的僵持了一分钟,苏式随便找个地方靠着,然后动作很慢的坐下。他的呼吸很急促,丛林中下过雨之后透着的不是凉意而是寒意,明明维度那么低,却没有想象中的温暖,胀热中的阴寒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然后夹着每一次的呼吸往身体里钻。 盛斌递给他一瓶水:“苏式,你要是垮了……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苏式喝了两口水,倦意很浓的闭上眼:“就算我死了,也还有你。”他睁开眼睛看着盛斌:“你不可能放弃苏业的,不是么?” 知道苏业出事这么久,苏式这是第一次跟盛斌提到关于对方的心情。 “我知道你没看起来这么冷静,我们两个,谁也瞒不住谁。”只是,这时候苏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这种事了,无论苏业在现在的盛斌心里还占据多少分量,跟眼前的事比起来,都根本毫无意义。 如果盛斌的感情能够促使他将苏业找到,苏式甚至不介意一切回到当初。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阳光:“之前,苏业跟我说只要我要求,他就算不甘愿,也还是会放弃这份该死的工作……但是我没坚持……盛斌,如果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开口让他放弃?” 苏式对面的男人愣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回答他:“我不知道。” “你会。”苏式自嘲的笑了:“你一定会。对于自己真的想做的事,你从来都很直接。” “我不擅长直接。” “你只是不擅长说而已……”苏式靠在身后的树上,语气很肯定:“你这个人,就算混蛋都混蛋的很磊落。” 明知道这件事做了,说了会伤到其他人,也不愿意虚假的去敷衍一下。 苏式不止一次被盛斌这种做事风格刺激到抓狂,然而,也就是这份直接让他反而不需要去过度的揣测盛斌的心情,一切他表现出来的就是他所能给予的。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盛斌,跟我比混蛋,你输了……”苏式笑了一下,歪着头,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 盛斌觉得心底那种被东西扯着发疼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看着面前的苏式,终于忍无可忍的上前一步扯住对方:“苏式,苏业出事是意外,这跟你无关。” 结果他这一句话,就像突然点燃了苏式一直压抑的怒火一样,后者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然后冷笑的轻哼:“跟我无关?盛斌,你说苏业今天这事跟我无关?”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知不知道苏业现在这份该死的职业是我同意的?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到处折腾,这些是我默许的……因为我们两个只要在一起,就是没完没了的牵扯,先是我父母,后是你,盛斌,没有我支持,他现在得坐在苏氏集团的办公室开会!他不会有机会跑到这个该死的丛林,他不会有机会出事,他也不可能让我们千里迢迢的跑到这地方来找人!”苏式后面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你说这些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跟你有关,还是跟老天爷有关?” 紧紧抓着盛斌的衣服,苏式眼里全是充斥的血丝:“你告诉我,这跟谁有关?啊?谁能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妈的,为什么!” 他苏式到底做错了什么。 身边的亲人都要以这种方式一个一个的离他而去。是他做的还不够?弥补的还不够? 这么多年,他放弃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能把真正想要的抓在手里,如果最后还是这个结果,那他之前做的那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他一个人留到今天,到底有什么意义? 愤怒,不甘心,悲恸,这些情绪涌到一起要把苏式逼疯了,可以的话,他甚至想一把火把这个该死的丛林给烧了!只要能找到苏业,他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 盛斌牢牢的用胳膊禁锢住苏式。对方激烈的发泄,嘶哑的怒吼在他耳边不断的重复,每一句话都让他眉间的褶皱叠加的更痛苦。 “苏式……” 只能这么叫着对方的名字,听着怒吼变成诅咒,诅咒变成咒骂,再然后,只剩下发泄般的嘶吼。苏式无法负荷的情绪,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可是,这么大的一片丛林……即便苏式吼的再声嘶力竭,也很快的消散在空旷之中。只有盛斌从头至尾紧紧的搂着苏式,等待他平静下来,用无言的沉默传递着他所能给予的。 然后,感觉心口裂开的地方,狠狠的透着疼。 第 57 章 ... 在盛斌看,苏式的情绪发泄出来,比憋着要好。 虽然这并不等同于他已经能够冷静下来了,但是能把话说出来,至少说明苏式还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怕的是,他连说都不想说。 热带丛林的天气变化很快,他们就算暂时休息也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苏式冷静下来的时候有一种力竭的错觉,拎着包,他依旧是沉默的走在前面,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谈。 基本上,他并不想让盛斌看到自己刚才那个样子。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正如一直以来的模式,只要对着盛斌这个人,他就很容易失控。 心中充斥着烦躁和焦虑,苏式不知不觉走的也比刚才快了。 盛斌跟在他后面,对照着地图的方向,不时的纠正着苏式的方位。 两个人走了一阵,苏式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头往左边看了一眼,带着莫名的一股心慌,不顾身后盛斌阻拦他的动作,想要爬过左边的这个低坡。 “苏式,错了!”盛斌伸手去拽他,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或许,兄弟之间真的是有某种感应的也说不定…… 苏式看着眼前七零八落的飞机残骸,脑子中闪过的想法就是这句话。 这应该就是苏业的飞机坠落的地方,爆炸烧焦了半个机身,到处都是碎裂的机壳残骸,还有一些零散的物料被丢弃在地上,乔巴他们一定是已经来过了,能回收再用的恐怕也不会留在这里,这里……就是一片废墟残渣。 盛斌一边后悔自己拉晚了,一边又因为眼前所看到的而感觉心里一沉,飞机损毁到这种程度,实在不像还有生还的机会。 “苏式……”他叫了一声旁边的男人,后者却无知无觉。 耳边,似乎能够听到飞机坠落那一刹那所产生的爆炸声……伴随着尖叫,树木折断的嘈杂,一切都发生的措手不及,就像电影中的灾难片,你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 苏式很慢的往飞机跟前走,脚下踩过那些掉落四散的杂物,不时发出破碎的声音。 眼前这个只能用破铜烂铁来形容的东西,竟然就是苏业曾经坐过的,如今这玩意儿已经连拼都拼不上了,那他弟弟呢…… 伸手触摸着黑焦的机身,苏式在闻到那股焦灼的味道以及感觉到手下冰冷的机械感后,开始干呕。 这一路他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除了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但是现在苏式整个胃都像被绞在一起的疼,根本控制不住,只能狼狈的撑着机身,慢慢的俯低身体。盛斌在旁边看着,却丧失了上千的勇气。 对于现在的情况,他真的已经束手无策了。 无力的靠在身后一株断树边上,盛斌用手抵着额间,发自内心的希望这一切能够赶快结束。 他不知道现在能够为苏式做什么…… 看着曾经嚣张霸道的不可一世的男人就这么脆弱的垮在他面前,盛斌头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原来并不是真的那么强韧。有些东西,原来他也承受不起。 当年苏业因为父母的骤离,也曾经意志崩塌的度过一段时间。说到底,这么多年以来,苏家兄弟都是在一个顺风顺水的环境下长大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颠覆了他们的人生,也足以改变一切。那时候的心情,其实盛斌多少有些想不起来了,同样也是无能为力,但相比现在,那时候的盛斌至少还有力气去发怒。 他心疼苏业的狼狈,也愤怒苏业所遭遇的一切。 但是,现在看着苏式,盛斌只觉得心慌和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苏业真的遭遇不测了,苏式……会怎么样…… 这个想法逼的盛斌也有点受不了了,他走上前拽住苏式:“走!” 可被他拽着的人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亲眼目的坠落的飞机几乎是要压垮苏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现在眼前发黑,甚至连盛斌在旁边嚷嚷的声音都听的很不清楚。 盛斌见苏式没反应,只能硬把人往旁边拉。 他不能让苏式一直在这种地方呆着。 任何人都会疯掉…… 苏式一开始是没有知觉,后来是开始反抗,显然被盛斌用这种力量拽着走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苏式意识到目前两个人的情况后,直接一拳就挥过去。这是第二次他对盛斌出手,被打的男人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苏式身上,这一拳挨的结结实实。 甚至一步没有站稳,直接摔到地上。 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隔空看着对方,茫然的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斌蹭了一下刺痛的嘴角,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苏式……无论找不找的到苏业,你都要离开这里……”他的时间还在继续,不能因此停滞不前。 苏式听完盛斌这句话自嘲的笑了一下,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从他接到那通电话,发生的所有事都扯的像恶质的玩笑,没有真实感,只有无边的压抑和沉重。他摆了一下手:“盛斌,这时候你别来教训我。” “我不是教训你。”盛斌上前抓着苏式的胳膊:“我担心你。” 苏式回头看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回些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皱着眉回过头:“这时候,你还是担心苏业吧。” “我担心他,更担心你……你在这里找多久我都会陪着,但是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 然而苏式只是敛了下视线:“……不要更担心我,你还是把所有担心都留给苏业。”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堆残骸。 盛斌在原地看着苏式的背影,内心泛起的那股酸涩感毫不费力的将他淹没。 他们两个人,在朗多尼亚找了十五天。 一次次的跟人进去丛林,又一次次的失望而回,第十天左右的时候,连当地人都放弃了:“这种情况,超过十天,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乔巴他们当时默认了这个结果,看着苏式的眼中,毫不掩饰歉意和同情。 然而,苏式依然不肯放弃。 他跟盛斌两个人几乎找遍了飞机坠落那块地区方圆所有的地方,哪怕是不可能有人去的泥潭区。 当时如果不是盛斌拦着,苏式可能连泥潭区都要过。 “哪怕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苏式指着泥潭对面:“你要不敢走,我可以一个人过去。” “如果还有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盛斌死死的拽着苏式不放手:“但是这连一点可能都没有。” “少废话!”苏式当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听。 然后下一秒,盛斌直接跳进泥潭里。苏式脸都白了,好不容易才把盛斌从里面拽出来。那时候满身都是泥的盛斌就说了一句话:“信了么?不可能。”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苏式开始高烧。 丛林里本身温差变化就很大,再加上苏式一直几乎不吃不喝,铁打的身体也不可能熬得住。 所以,在乔巴表示苏式这种情况继续耽误下去很可能会恶化成很严重的炎症,盛斌毫不犹豫的打电话给大使馆,要求安排最近的医护救援过来。 苏式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罩不准盛斌安排他回国,后者只是看着他,然后当着他面打了电话。挂了电话,他坐在苏式的床边:“再糟糕都会过去……撑下去……” 病床上的人只能死死的瞪着他,眼神里燃着的全是怒火,但也只能如此,因为苏式现在的身体情况根本连起身都困难。 然后,这件事造成了盛斌和苏式之间自认识以来最大的一次冲突。 苏式差点把盛斌家拆了。 “到底是谁告诉你,你可以替我做主了?”打的手都发麻了,苏式指着盛斌的鼻子:“苏业有什么好歹,你信不信我会拖着你一起陪葬?” 盛斌捂着腹部靠在门上,半天才应了一句:“随便你。” 这种折磨,从苏式能够下床就没停止过。 以前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个男人的破坏力和杀伤力,相比现在,以前那些霸道的行为或者情绪爆发简直就是小儿科,连他苏大少爷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表现出来。曾经他认为俩人动起手来他不至于落在下风,现在看,果然是技艺再高也架不住不要命的。 盛斌带着浓郁不爽的回答显然比沉默更加刺激苏式,他扯起盛斌的衣领瞪着他:“你还真是不怕死……” “先等你杀的了人再说这句话吧。”盛斌皱着眉哼了一声,身体各个地方透出的酸痛感让他没多少精力跟苏式逞口舌之能。 苏式拎着人往门上狠狠一撞:“盛斌!” 盛斌闭上眼睛以缓和苏式蛮力造成的钝痛,然后睁开眼看着苏式:“苏业出事到现在,你去看过图拉娜么?”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苏式愣了一下。 “我昨天去看过她,情况很不好……你与其在这里发疯,不如想想怎么照顾苏业的儿子。” 这一屋子的狼藉,简直跟狂风过境一样。 苏式使劲攥了下拳:“那是苏业的责任,跟我无关。” 当初他跟苏业说过,他不会再替他承担任何额外的东西,图拉娜和他儿子是他自己抛下的,怨不了任何人! 盛斌没吭声。 他看着苏式慢慢的松开他,然后略有些恍惚的退到沙发边上,烦躁的挡住眼睛:“妈的……苏业你这个混蛋!” 第 58 章 ... 天蓝知道苏业出事,是在之后了。 苏式走的时候并没有跟他解释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苏式当时很急,一直等到盛斌他们回来,才把来龙去脉跟他说明白。 盛斌把这件事告诉天蓝的时候,天蓝很担心苏式的情况。相交这么多年,他很清楚这对兄弟彼此之间的感情。 ——只是,苏式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担心。 盛斌上次提到图拉娜的情况并不太好,而事实上,其实是很糟糕。 因为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导致图拉娜整天只是坐在床上也不说话,苏式和盛斌到苏业家的时候,来开门的是图拉娜的母亲,看见苏式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不会说中文,只能用英语告诉苏式和盛斌,图拉娜让她很担心。 毕竟,算算日子也快要临盆了,现在这种精神状态,所有人都担心图拉娜会不会有事。 盛斌他们走到卧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印象中恬静温柔的女人一脸憔悴的靠在床头,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神充斥着死寂的绝望。脸上还有泪痕,恐怕这几天,也都是以泪洗面。 盛斌靠近了一点:“图拉娜?”他叫了两声,然后把苏式往前推了一下:“苏式来了。” 图拉娜的反应很缓慢,过了很久才接收到盛斌的声音,然后很慢的转过头,在看见苏式的瞬间,眼中像是突然燃起了一股火苗一样,她几乎是扑过去的抓住苏式:“苏!”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面前的是苏式而不是苏业。 被她抓着的男人紧紧的拧着眉,却挤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安慰眼前这个苏业最亲近的女人。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对方,仿佛都在从对方身上寻找苏业的影子。过了很久,图拉娜才慢慢的放下手,眼泪一滴一滴的开始往下砸。 从一开始的摸摸饮泣变成最后歇斯底里的哭声,盛斌和苏式只能在旁边无能力为的看着,觉得早就已经狼狈不堪的内心又一次被撕裂的七零八落。 最终,苏式只能告诉图拉娜:“好好照顾孩子。” 毕竟,这是苏业的孩子……她们,都是苏业最关心,也最在意的人。 苏式明明知道眼前的是苏业最在乎的一切,却依然没办法拿出更温柔的态度来平抚她们的伤痛。 他自己就自顾不暇了…… 又能为其他人做什么?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推进,所有人都将希望投注在时间上,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会过去。 苏式这么做过。 当初从巴勒斯坦回来的那八个月,他就是靠着这种办法度过的。然而这一次,他觉得不管用了。 就算一夜夜的喝酒,脑子却始终清醒着,辛辣的液体非但没有缓和他身体中充斥的痛苦,反而将一切更鲜明的反应出来,最后变成让人抓狂的烦躁不安。 他不能在家呆着,工作也无法集中精神。 每天晚上都要拉着天蓝陪他在酒吧买醉,任何不小心跟他有身体接触的人,都会点燃他的怒火引发一场冲突。 天蓝在旁边劝着,却毫无效果。 “苏式,你不能再喝了!”眼看着又是一天循环,天蓝气急的把苏式手里的杯子抢下来,然后一边让酒保拦住他,一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这段时间,都是苏式喝挂了然后盛斌来接人,今天这个点,实际上比平时要早。 盛斌人还在外交部:“天蓝?” “你还是过来吧,我搞不定这家伙……”天蓝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式醉酒的怒吼声刚好应景的传出来,盛斌在这边皱了下眉:“我还在会场,你能再等半个小时么?” “我很想答应你,但是……我怕会出事……”一两个人根本压不住发酒疯的苏式,酒保毕竟是服务员,不敢真的用多大力气去拦,天蓝这边打着电话,那边苏式已经挣开了他们,往舞池那边跌跌撞撞的走了。 继续发展下去,恐怕这个酒吧今天又得不太平。 盛斌听着电话被挂断,回头看了一下正在发表讲话的发言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刘希他们打了个招呼,提前先走。 等他赶到酒吧,已经进展到清扫战场的阶段了。 苏式歪歪斜斜的瘫软在贵宾的沙发里,酒吧的侍应生和酒保都唉声叹气的在打扫一地碎裂的酒瓶和残渣,天蓝抓狂的瞪着苏式:“我说你到底还要疯多久?你给个时效行么?还是说你苏大少爷不好过全世界都别想痛快,都得给你垫背?” 天蓝脸上也有伤,不难想象大概是拉架的时候被殃及的。 盛斌走到苏式边上蹲下身子,用手蹭过他流着血的嘴角,后者本能的往旁边一避。 “行了,这里交给我吧,你先走。”盛斌从大衣里掏出钱包,让酒保把今天的损失给他大概合算一下,天蓝在旁边看着,最后叹了口气:“你不能一直这么由着他……” 苏式情绪很差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酒保拿着钱却笑不出来,他为难的看着盛斌:“虽然你们赔偿起来很痛快,但是总这样……老板那边我真的没办法交代,要不……你们以后去其他酒吧吧……” 就算苏式心情差从一条街砸过来,好歹也有个轮流替岗的,一直盯着他们一家,这份“荣宠”让他压力略大啊。 盛斌当然也知道苏式这种不速之客没什么人受得了,但这时候,他也真不顾上其他人了。 刻意忽略了酒保的话,他转头看向天蓝:“你现在跟他说的所有话,苏式心里都很明白……他并不是非要这么折腾,他只是,太难受了……” 沙发上苏式因为醉酒,不舒服的轻声哼哼着,以前不可一世的嚣张自信,几乎荡然无存。 盛斌这两句话说的天蓝愣了一下,好友这样,他心里也不好过。 两个人沉默无语的把苏式架起来,盛斌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苏式穿上,扶着他离开酒吧。 临别的时候,天蓝拉住准备上出租车的盛斌:“苏式这样,你还能撑多久?” 车里的男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对我来说,这些用不上撑这个字……我很清楚苏式是为了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他。” 天蓝看着出租车的车尾灯逐渐远去,站在酒吧门口半天没动。 曾经,他觉得盛斌和苏式怎么看都是扯不到一起的人。 这无关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而是从性格,做事风格上,压根就是不可能共融的两个个体。 他们都太强势,也都太需要掌控感,尤其是苏式,基本上是个不能接受任何挑衅和背叛的人。所以,从知道这俩人在一起,天蓝就没有看好过他们的结局。 直到现在,听到盛斌那句话,他反而觉得,苏式大概是选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 也只有盛斌这种理智到了甚至有些冷漠的人,才可能在面对任何时候都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受情绪的影响,也不会轻易放弃。苏式做事只问结果,盛斌做事反而只问原因,不分先来后到,至少,这段关系当中总是有一个人在坚持的…… 先是苏式,后是盛斌。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苏式还算比较安静。 他喝的太多,酒精在身体里翻腾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后来还跟人起了冲突,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酸麻的疼。他不舒服的动了一下,刚好撞到旁边的盛斌。 车里充斥着酒气,司机很不高兴的打开车窗。 “年轻人,还是别喝这么多。”半带着不满的发了两句牢骚,司机从倒车镜看着盛斌冷静的脸和苏式轻声的低哼,最后冷冷的一瞥,对这种买醉的行为不予置评。 幸亏这一路倒是也不远,到了小区,出租车毫不停留的径自驶离盛斌他们的视线,后者扶着步履不稳的苏式,很慢的往里走。 夜风见冷,苏式穿着盛斌的大衣,大半重量都转移在身边的男人身上。 等进到了电梯,苏式突然把盛斌压在一边:“图拉娜都把我认错了……我真的这么像苏业?” 盛斌看了一眼上升变化的数字:“小心点。” 机械是最不可靠的东西,身处在这种无法控制的情况下,盛斌下意识会提高戒备。 但对于现在的苏式来说,就管不了这些了,他固执的扯着眼前的人:“你不是一直都拿我当替身?告诉我,到底有多象?” 他的话带着浓重的酒气,与其说是压着盛斌不如说是靠在他身上,电梯因此晃了一下,盛斌又去看电子屏。 “盛斌,说话!” 不耐烦的吼了一声,苏式扯紧盛斌的领带。 后者只好看着他:“不像。” “不可能!我们两个是双胞胎,你知道什么叫双胞胎么!”使劲抓着人往电梯上撞,苏式只想发泄情绪,压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盛斌等到电梯门打开,连拖带拽的把苏式弄到家门口。 就在他掏钥匙的时候,苏式搭着他的肩膀很慢很慢的凑上去:“盛斌……你今天让我上吧……”正在开门的人手上一顿,转过头,旁边的男人就这么眯着眼睛指着他:“……今晚,让我上你吧。” 挑衅的视线,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恶意。 然而,盛斌只是看着苏式,平静的仿佛这句话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这算是……默许了。 苏式突然笑了,笑的很大声,在寂静的楼道里,甚至显得有点诡异。他靠在门边,笑的很恍惚:“盛斌,你太没劲了,我已经玩腻了……” 第 59 章 ... 苏式那句话说完,盛斌刚好把门打开。漆黑一片的房间在楼道里看着俨然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盛斌把苏式扶进去,看他的样子也没什么力气换鞋了,他索性就直接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给苏式倒水。 等他再回到客厅的时候,苏式已经坐起来了。 “喝点水。” 盛斌把杯子递过去。 苏式喝了两口,然后放下:“你这人是不是冷血动物,都不会受伤难过的?” 他在门口说的话,盛斌甚至没给他一点反应。 那么明显的侮辱,那么挑衅的讽刺,盛斌竟然无动于衷。 盛斌脱下外套,走到浴室去拿了条毛巾出来,擦了一把脸:“我受伤你看过,我难过你也看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会为了我难过?” 盛斌难过的时候他当然见过……那个样子,只要是看过的人,都不可能忘得掉。只是今天易地而处,他苏式连伤盛斌的能力都没有? 下意识眯起眼睛,苏式看着盛斌:“你还真懂得怎么刺激别人。” “我不是不会为了你难过,而是不会因为你的话难过……苏式,伤害我并不会让你好过,这点你从以前就该知道了。天蓝骂你的话,我不会再重复一遍,因为我知道没用。你要发疯,我就陪着,什么时候你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很傻逼了,我们再来谈其他的问题。” 傻逼两个字,盛斌故意说的很慢:“我真该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留着以后尽情的耻笑你。” “你可以试试。” “你难受,我也不会因此开心。”盛斌把毛巾放到一边:“苏式,看着你这样,我不好过,你也知道。” 一连几遍你知道讲出来,苏式脸色有点变了。 他瞪着盛斌:“你这是在讽刺我?” “不错,还听得出来。” “操!” 扑过去把盛斌死死的按在沙发上,苏式现在说话都有点咬牙切齿:“少摆出这种脸色给我看,我们两个谁也不欠谁的。” “没错。”盛斌点头:“所以你跟苏业也是一样。” 突然提到苏业的名字,苏式有点发怔,他愣了一下,拧着眉。 “苏式,我们这种人,做任何事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做,是因为自己想做,不做,也就是因为不想……你对苏业,无论心里怎么想,你做的也都是你愿意去做的,苏业不欠你,同样,你也不欠他。那些所谓你要他欠着你的想法,也无非就是你自己说服自己去对待苏业的借口罢了,只能自欺欺人一下……”盛斌表情很平静:“就想你现在,也只是找个借口发泄,矫情一下。” 前面的话本来说的苏式已经快要冷静下来了,最后矫情两个字又再次触到了他的逆鳞,他眼神一暗:“盛斌!” “你知道一直以来为什么我不愿意跟你搅和在一起?” 盛斌这次索性把所有话都说开了:“替身这件事,是你起的头,是你收的尾。但是我们两个之中,真正放不下的那个人,不是我。就算有一天我跟你说,我对苏业已经没有任何超乎友情之外的东西了,你信么?这不是苏业的问题,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 苏式皱了下眉:“你现在敢说你已经爱上我了?” “不然呢。” 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甚至连片刻的考虑和挣扎都没有。 苏式下意识松了松手上的力道:“……那苏业呢?” “苏式……”盛斌抬起头,抓着苏式的头发:“你给我听清楚,我跟苏业回不去,你也是一样,就算我对你忍无可忍了,也不会是因为苏业的问题,已经发生的事,你没办法让它倒回去,这不是电影,你能够这么发疯的时间也不是无限的。” 他之所以愿意这么忍受,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苏式现在很痛苦。 他放不下对苏业的这份兄弟感情,又没办法面对自己,这么多年来暗自的较劲,他们兄弟之间的盘根错节的关系,早就说不清楚了。或许从当年他们的父母出意外那时起,苏式就没从中走出来,压了这么多年,苏业这件事只是彻底把他压垮了……他没办法完全感同身受苏式的这份痛苦,但是不介意这么陪着,骂人也好,打架也好,甚至是用话来刺痛彼此都好,这些既然是苏式的发泄,就根本影响不了他。 但是,他也不会一直让苏式这么下去。 “苏式,我不是被人惹急了也不会反击的人……任何事都有底线,你超过了这条线,就要按照我的办法来。” 两个男人用这么暧昧的姿势咬牙切齿的瞪着对方,盛斌发觉只要扯上苏式,事情就很难按照一个正常的逻辑去发展,他看着苏式闭上眼睛,很久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神依旧愤怒悲伤,却笼上一层挑衅:“你的办法?” 他一边说,一边扯开盛斌的衬衫,因为力气太大,被崩开的扣子擦到了他的眼角,他下意思的眯起眼睛,但没有放松手上的动作。 “刚才,可是你答应,今晚要让我上的。” 盛斌并没有反抗,只是仰起头彻底的放松在沙发上:“我没答应任何事。” “但是你也没拒绝。”外交辞令那套把戏还是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省省吧。苏式把盛斌差不多扒光了才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浓郁的酒气充斥着房间,挑高了情欲,却也盖住了清醒。 这种肉体上的欢愉,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但是,却是麻痹自我的最好方式。至少,在苏式抱着盛斌的时候,他大脑中会有片刻的空白,不去思考三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不去思考苏业到底还有多少生还的可能,不去思考如果苏业真的出事了,他跟盛斌要怎么往下走下去,只需要深刻感受目前的彼此就好,纯粹沉浸在欲望的海潮之中,欲罢不能。 让盛斌趴在沙发上,苏式从后面死死的扣着他的腰:“我说……这种时候,你好歹也哼两声吧……” 从头到尾,他身下的这个男人都紧绷的像跟钢条,只是相比以前,似乎这一次,盛斌的全部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别放抗了。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不说……呃……话……么……”盛斌的喘息声很粗重,身体上的不适合精神上的抗拒叠加起来很考验人的意志力,他下意识抓着沙发的扶手,对苏式喋喋不休的废话感到烦躁。 “不说话……我怕你把我当成苏业!” 伴着这句话猛力的一顶,苏式压着盛斌的肩膀:“想骂人,就别忍着。” “少废话!” 只挤出这么三个字,盛斌侧过头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苏式借着酒劲压根不控制力道,这场性事实在进行的像一场残暴的发泄,几乎没有什么快感而言。 但或许,在以前,他也曾经这么对过苏式。 他们两个人,都是在自己受伤时,本能的会去攻击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哪怕明知道是错的,也还是无法停止。当年的他,现在的苏式,换了情况,换了方式,却似乎总是造成一样的结果。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偏偏他们就是学不会更聪明的办法。 相对屈辱感,更浓重的是接近自嘲的无奈,盛斌听着苏式故意的一次次提起苏业,索性闭上眼睛,懒得回应。 一直到彼此都精疲力尽的瘫靠在沙发边上,苏式歪过头,靠在一边:“……给我根烟。” 盛斌抬手随便摸了一会儿,抓到茶几上的烟和火机。 点了一根,然后放在苏式嘴里。 “我总觉得……那小子不会这么容易死……”那种从小到大无往不利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去见阎王了。 苏式懒懒的吐出烟雾:“我只要想到这个,就觉得火大。” “你要是觉得他没死,就等他回来。” “等多久?” “那就看我们能活多久了。” 盛斌从苏式嘴里抽掉那根烟,吸了一口,然后还给他:“反正,都要等下去。” 在苏式的记忆里,盛斌很少会用到我们这个词。 他口中的个体单位,除了我就是你,再要么就是他,这种超过一个人的复数,在盛斌口中听到,大概也就只有以工作为前提的时候。 苏式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又觉得多说一个字都很浪费力气。 他们两个就这么靠着抽烟,一根抽完了,就再去点一根。 之前在孟加拉,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场景。只是那次,他们还是怀揣着不同的心思,惦记着不同的人。总觉得,这个过程漫长的很不真实,现在的两个人,竟然也落到了这种田地。 放不开,也舍不下。 仿佛在死死的缠着对方,但实际上,却没有因此而获得多少满足和兴奋。 但,这世上的感情关系本来也就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有些每天都沉浸在梦幻的甜蜜中,也有些人每天都清醒的计划着得失平衡,至于他跟盛斌,大概只是依靠动物本能的凑在一起,因为彼此都不愿意孤独的等待,也因为,精神上本能的渴求。 明知道是饮鸩止渴般的愚蠢,却甘之如饴。 第 60 章 ... 苏式想通,不是一两天的事。 就算是跟盛斌说开了,折腾累了,他放不下,就还是放不下。偶尔盛斌被闹急了,也会冷暴力的反抗一下,但是终究,妥协的还是比较清醒理智的那个。 天蓝说这简直是天理循环,当年是苏式一直追着盛斌跑,现在成了盛斌一天到晚要在苏式身后收拾烂摊子。 外人理解不了盛斌和苏式这种活的特累的生活方式,他们两个自己却没什么感觉。 只要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就觉得踏实。 就算是找麻烦,每天例行公事的见一面,打个招呼,也会觉得这一天比较实在。 相比一般恋人站在一起的幸福感,似乎盛斌和苏式在一起,冲突的气场更强烈,可就是如此,也让人觉得无法插入其中,他们有自己独特的沟通方式,相处模式,别人不解各种滋味,自然也评判不上好坏得失。 日子在这么别扭疲累的状态下推进,盛斌要陪着苏氏,要忙着外交部那些琐碎的工作,还要抽空去看图拉娜。 然后某天早上,他和苏式突然被电话惊醒。 这个点,按说是不会有人打电话的。 盛斌模模糊糊的在床头摸了一会儿,抓起电话的时候,意识还不算太清醒:“喂?” “图拉娜要生了!”电话那边是口音略奇怪的英语,盛斌仅仅愣了一秒,然后立刻把苏式拽醒:“起来!” 苏式皱着眉:“这一大早你就又想要了?” 他昨晚还没缓过来呢。 “别犯病了,快点起来,图拉娜要生了。”苏式现在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在接收了这句话的意思并且反射给大脑之后,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啊?不是还要再过两天?” 前两天盛斌不是还说预产期的日子在下礼拜。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盛斌因为着急,说话也有点顾及不上了,两个人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抓了钥匙就往外冲。 图拉娜一家人在这边都人生地不熟,叫车恐怕也不放心。 车是盛斌开的,苏式打电话把天蓝也给抓了起来,要他在私家医院给安排一个床位,医院那边都通知打点好的时候,盛斌正好车开到苏业家楼下。 幸亏,这一大清早马路上都几乎没什么人。 上了楼一听说图拉娜是羊水破了,两个人脸色都是一僵:“那怎么办?” “无论如何,先送医院吧!”盛斌依旧是一群人里面稍微冷静的那个,苏式抱着图拉娜小心的上电梯,盛斌让图拉娜的母亲收拾了一点必需品,一行人就往医院赶。 图拉娜很难受,一路上都在因为阵痛而声音。 苏式满头都是汗:“再等等……马上就到医院了……马上……盛斌!你他妈的快点!” 然而,等他们到了医院,医生却说图拉娜现在的情况还不能进产房。 似乎还不到时候,具体的解释横竖他们也听不明白,只是护士一直在旁边照顾着,盛斌和苏式都不方便进去,只能在楼道里转着圈着急。 每次医生路过,苏式都要抓着人问一遍还需要多久,医生每次也只是回答他,再等等。 这一等,等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苏式觉得人如果真的有心血的话,他这二十个小时大概连心血都要熬干了。 喝多少水都觉得口干,他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紧紧的拧着眉不时叹气。 图拉娜的哀嚎声不断的传到他和盛斌的耳中,听得他们坐立难安。 ——老天爷,我苏式求你了,一定要母子平安。 闭上眼睛,苏式只能一遍遍的祈祷,把所有他知道的神仙上帝都默念了一遍。 盛斌其间强迫他喝了一碗粥,然后就躲到院子里去抽烟。 他听不得这种生产的挣扎。 让他抓心挠肺的难受。 终于,在午夜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病房里开始陆续的有人流进进出出,苏式在旁边看了两眼,随手抓到一名护士:“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可以进手术室了。”护士安抚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急急忙忙的进去帮忙了。 苏式觉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愣了一会儿,赶紧去院子里找盛斌,等俩人冲回来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 “她的家属,想在旁边看着么?”护士出来问了一句,盛斌和苏式不约而同的摇头。 如果苏业在的话…… 突然想起那个生死不明的同胞兄弟,苏式头疼的靠在旁边,担心之余,又难以抑制的感到了一阵悲凉。 这小子,错过了今天,一定会后会一辈子! 听医生说,图拉娜的生产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原本差一点就需要剖腹了,但在征求过她本人的意见之后,还是完全靠着意志力把孩子生了下来,在护士出来通知盛斌和苏式母子都平安的时候,苏式差点脚一软坐在地上。 “妈的……” 爹也不是一般人当的起的。 他忍无可忍的也要出去抽烟,被盛斌一把拽住:“你不先看看孩子?” “又不是我的孩子我看什么!”他烦躁的挣开盛斌的手,抽出烟就往外面走。 盛斌一直等到图拉娜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人因为力竭而昏迷着,孩子就放在她的床边,护士笑眯眯的恭喜他:“是个男孩。” 他探头看了一眼,对于那个缩成一团的小生命,不知道是该打个招呼还是默默看着就好,结果也只是看了两眼,就被护士推进病房了。苏式安排的是一个单间,避开了其他人的打扰,图拉娜的妈妈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进去照顾孩子了,盛斌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去找小孩的那位“大伯”。 苏式靠在走廊的旁边抽烟,夜幕下的晨光已经隐隐可见了,苏式抬起头,眼神复杂难辨。 听到盛斌走过来,他转过头:“怎么样?” “你是问大人还是小孩。” “废话,当然是全问。” “关心干嘛不进去看看?”盛斌也掏出烟来:“那到底也是你的家人。” 家人两个字,他说的很重。 或许苏式已经失去苏业了,但至少,他并不是孤独一个人面对着这个世界,有新的责任就有新的期待。 苏式抽着烟,过了很久才挤出一句话:“总觉得,我不那么伤心,苏业说不定就会回来了。” 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现在这份责任,已经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苏业这个人就是如此,一旦有别人替他承担了,他就心安理得的远离一切……所以苏式一直都拒绝再帮苏业去做什么。 这是属于苏业的家庭,他要自己回来收拾残局…… 盛斌没有再劝他什么,这些事,他不便再插手了。 一个多月,晃眼也就过去了。 小孩长得很快,刚出生时候只是缩成一团,没过多久,已经可以自己抬头了。 新生命的出现,适当的冲散了一些笼罩在大人周围的压抑,至少,图拉娜为了儿子振作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吃不喝的以泪洗面,偶尔,也会跟苏式他们打个电话。 苏式没有放弃过在巴西那边继续寻找苏业。 悬赏的金额几乎列出了天文数字,无论生死,他总要一个结果。 盛斌之前说,一直等到他们咽气的那天。然而谁都没想到,苦苦求而不得的答案,就那么突然的出现了。 这次,是苏式先接到的电话。 “苏先生,巴西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找到苏业了。” 电话是公司的内线,苏式之前交代过南美业务办公室,无论如何要一直保持跟巴西那边的联系,所以,这个人就是南美办公室的主管。 苏式愣了一下,皱起眉:“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已经有人找到苏业先生了,他人还活着……当时坠机之后他自己往外求生,后来被一个很少见的部落救了,因为没有通讯设备才一直无法对外联系,后来他们……”主管还在说话,苏式这边已经把电话扔了。 甚至都没找司机,自己开车到外交部门口,苏式到了门口被拦住,才想起要给盛斌打个电话。 但是盛斌人在会场。 他手机转到办公室了,代替他接的是刘希。 苏式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自己在门口,让盛斌出来接他。刘希一直强调说盛斌人在会场这句话,被苏式自动过滤掉了。 相比起上次等待的时间,这次无疑要长很多。 他两只手插在兜里,察觉到过往人群好奇的打量,毫不在意的笑着。 盛斌在半个小时之后走出门厅时,看到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挂着笑意的苏式。 “怎么了?” 工作时间,苏式很少会这么愣的冲过来找人。 后者转头看着他,在盛斌隐隐已经有些猜到的预料中,声音有点发抖的开口:“找到苏业了。” 这世上……果然还有奇迹! 第 61 章 ... 苏式原本打算去趟巴西,但是盛斌觉得有他耽误的这个时间,苏业应该已经能回来,所以两个人接了图拉娜一起在机场等,难得飞机竟然没有晚点,从通知已经降落之后,没花多久,几个人就在出口那里看见了苏业。 失而复得,大概是这世上最让人激动的事。 至少,苏式从来没这么期待过再见这张与自己如此相似的脸。 图拉娜几乎是扑过去的,苏业搂着她,也看见了图拉娜怀里的孩子。 盛斌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再看不见苏业掉眼泪了……” 印象中,也只有那么一次。 “怎么,心疼了?”苏式转头笑了一下。 盛斌对这句话的反应只是扬了下嘴角,既没承认也没否认。事到如今,苏式再说这些话,已经没了以前挑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说的人和听的人心情都不太一样了,苏式提只是因为本性难移,盛斌听在耳里,也只觉得略有些唏嘘。 苏业跟图拉娜在那边聊了一会儿才抱着儿子往苏式他们这边走,看的出来他走路的姿势稍微有些奇怪。 而走近了,苏式才清楚的看到苏业脸上的烧伤痕迹。 电话里就知道苏业毁容了,但真正看见,感觉还是不太舒服。 刻意将视线避开伤处,苏式一转身:“走吧,车在外面。” “怎么,连个兄弟间的拥抱都吝啬给了?”苏业跟在后面笑了一下,盛斌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式在前面只是冷冷一哼:“没给你一拳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这笔账回去跟你算!” 一行人回到苏业的住处,图拉娜把孩子交给苏业他们,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一顿,无论如何也应该在家吃。 盛斌主动去厨房帮手,留下空间给苏家这两兄弟好好谈谈。毕竟,这个心结是他们自己结的,也应该靠他们自己来解。 苏式跟苏业本来坐在客厅,后来苏式想抽烟,俩人就转移到了阳台。 “有话就直说吧。”苏业给苏式点上烟,然后靠在旁边:“不让你骂一顿,你今晚大概连觉都睡不着了。” “我这两个月,几乎就没睡着过。”苏式皱起眉:“我跟盛斌去巴西找过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当时二话不说跳进沼泽地的盛斌,苏式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想到苏式说话会这么直接,苏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沉默的敛下视线:“……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你该对你老婆和儿子说。” “也欠你的。” 苏业态度很诚恳:“还欠你一句谢谢。” “你欠我的何止这句谢谢……”苏式笑了一下,长出一口气:“不过,回来就好,其他的,也无所谓了。”那些放在心里的计较,到了看见苏业从出口出来的那一刻,就没剩下什么东西了,说白了,兄弟就是兄弟,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苏业脸上的伤,虽然不至于到不能见人的地步,但看的出来当初伤的很严重。 左半边脸爬满了狰狞的伤疤,虽然他用头发盖住了一部分,但还是能够清晰的看出来。 苏业注意到苏式在看自己脸上的伤,干脆把头发撩起来:“这下,估计再没人觉得我们两个像了。”从小就想抛开这种相似的宿命,这么看来,倒也算是得偿所愿。 “这就是你追求潇洒的代价。” “并不是为了追求潇洒,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苏业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很慢的抽着:“当初选择做这个,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借口,但真的是心里有份追求,说白了,也是想要逃离过去的自己……和你吧……” 苏业笑笑:“每次看着你一身西装革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实在逃避了太多,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份责任,原本他应该分担一半的。 他身边的男人转过头:“逃避我?” “你不知道有你这种哥哥其实是件压力很大的事情么?”苏业看着苏式:“就连我走到埃及都有人听过你苏式的大名,每件事,只要你想做,就一定会做的很好。” “我那是被迫的吧?不是你一天到晚给我列单子要物资,我手脚也没那么长。” “挺好的,至少无论到哪儿,都觉得踏实。” “踏实不等于平安。”苏式抽了两口烟:“你这代价付出的未免有点大。”至少从苏式的角度来看,根本不值得。 苏业并没有反驳苏式的话,他们兄弟俩对于某些事情的价值观从来就不尽相同,所以,也无所谓争论出一个结果,他只是笑了一下:“这下好了,以后我想做也做不了了。” 他伸出右手给苏式看:“我的右手以后都不能负重,最多生活可以自理,再像以前那样是不可能了。” 其实不止手,苏业的后背也有大面积的烧伤。 当时飞机出现仪器故障,他勉强支撑才飞刀丛林的上空,本来想拉着同事一起跳机,但对方一直没有那个勇气,最后还是苏业自己跳了下来,摔伤了腿也被后来的爆炸烧伤了自己,之后他都不记得到底走了多久,最后的意识就是被一群看着就象少数民族的人群所包围。 等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幸亏你们还一直在找我……不然我可能要在那个部落被压寨了。”语言不通,通讯不便,苏业这两个月在那个地方都基本上是靠着比手画脚来生活。 但是,也真心感谢那些人…… 不是他们,他也没命活着回来再见苏式和图拉娜他们。 苏式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他一根烟抽完了就把烟掐熄在旁边:“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 “你说。” “我跟盛斌在一起了。”说完他抬起头:“只是通知你一声,你没什么接受或者不接受的选择权。” 苏业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他仔细的看了苏式半天希望判断出来眼前这位胞兄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在很快意识到并不是后者后,皱了下眉:“什么时候的事?” “时间问题跟你无关,我只是不想瞒着你。” “但是盛斌……”苏业本来想说盛斌不是苏式那个圈子的人,但是想了半天才意识到,似乎从来没见过盛斌交往过什么对象。 念书的时候也有不少女生示好,但从没有过下文。 突然有点恍然大悟,苏业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但是苏式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以后你好好守着你老婆孩子过日子就好,大家没事少联系。”尤其是针对盛某人的骚扰,之如买手表买高压锅,该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 苏式这句话说完苏业当场就笑了,因为笑的太大声扯动了没有完全康复的肋骨骨折,导致有点狼狈的咳了两声:“我怎么觉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废话!两个月你儿子都生了。” 习惯性的用这个去刺激错过了儿子出世的苏业,苏式在看到苏业皱眉后,满意的扬了下嘴角。 正好这时候盛斌跟图拉娜端着菜出来,分别叫着阳台这对兄弟的名字:“苏业,吃饭了。” “苏式。” 只被叫了一声名字的人明显不满:“我说你喂狗呢?多说两个字会累死你啊?” 结果盛斌只是看着他走到饭桌旁了才挑眉又多挤出一个字:“乖。” “滚!” 图拉娜在旁边见到苏式和盛斌这么你来我往的互相掐,忍不住笑了,苏业洗完手出来刚好看见这一幕,顺势把图拉娜搂在自己怀里:“儿子吃饭怎么办?” “我一会儿喂他。”温柔的浅笑着,图拉娜把苏业拉到旁边坐下。对于苏业脸上的伤,她没有表露半点意外和抗拒,对她来说,只要苏业人能够回来,那么什么都无所谓,这就已经是她的全部幸福了。 这是一顿真正的家宴,苏式和苏业不时聊起一些小时候的话题,扯上盛斌的部分,免不了拖他下水,图拉娜只是在旁边笑着听,既不插嘴也不发问,等吃完了,才主动收拾碗筷。 苏式今晚喝了不少酒,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哪怕没有人劝他也自己high的挺高兴,所以盛斌从头到尾只喝白水,临走的时候,苏业下楼去送。 喝的最多的那个已经自己先钻到车里了,说是要去找东西。 苏业把盛斌送到车库口,两个人边聊边走:“我哥把你们俩的事告诉我了。” 盛斌点了下头:“嗯。” “我倒是没想到……你原来……”苏业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太好说了,有点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笑了一下:“不过最意外的是你竟然喜欢我哥那个类型。” 总觉得,这俩人其实搭不到一起。 盛斌嘴里咬着烟,对此只是很淡然的转过头:“喜欢不分什么类型,就只是喜欢而已。” “说的也是……似乎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虽然彼此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但是这一刻,苏业才发觉自己其实并不太了解盛斌。然而后者也无意让他了解太多了,盛斌看了一眼不远处车里苏式来回来去的不知道在折腾什么,皱了下眉:“行了,我们先走了,回头再见。” “盛斌。”苏业叫住他:“谢谢。” 被感谢的人有点莫名:“为了什么?” “什么都算上吧……我这辈子最走运的,就是有了你跟我哥这两个兄弟。” 盛斌怔了一下:“看来受过伤确实会变,你以前说不出来这种话。” “生死关头绕一圈,或多或少都会变一些……尤其是对珍惜这个词的理解。”苏业笑着挥了下手:“路上小心。” “嗯。” 简单的点点头,盛斌转过身拉起风衣的领子,毫不犹豫的往车那边走。 好感还是好感,他至今,也是喜欢苏业这个人的。但是,这种喜欢不再那么牵肠挂肚,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虽然是有点迟了,不过,盛斌真的有些庆幸当初跟苏业之间没有说开过任何事。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苏式扯过他的衣领拉低了就是一吻,半天之后分开,后者不爽的瞄着他:“怎么,告别完了?” 盛斌照例是无视问题直接坐进驾驶座:“你在这里头翻箱倒柜的找什么呢?” “找药。” “胃又不舒服了?” “是你的脚不太舒服吧?”从机场的时候就觉得盛斌走路有点奇怪。 苏式把药瓶凑到盛斌的鼻尖底下:“残疾儿童,自己吃还是要我喂。” “你喂吧。” “……操!” ——这世上就是有人有本事把调情的话讲的没有半分情趣。 但是,也偏偏就是这种没情趣的话,最能挑起人的性欲。 这场攻防战,目前为止他们两个算是打了个和局。至于以后的发展……谁胜谁负,就走着瞧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