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二蹲在地上抽烟,一地烟头。屋内正酣战,薄薄门板挡不住淫声浪语。 好了三年的女友杜玲出轨,跟姘头在里头翻云覆雨,何二给他俩守门,个屁。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何二那小子干的你舒服?”姘头声音听起来耳熟。 “啊……不……是……”杜玲喘息不止,嗯嗯啊啊叫着。 何二蹲在门口吸了口烟,他晚上出去借钱,被灌了几瓶烈酒,胃里翻涌着酒精和血气,疼得身体颤抖,尤其是两只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但他没喝醉,大脑清醒,回到家听见屋里的动静,他怔了下,却没破门而入、抓奸在床。 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蹲了下来。 屋内两人搞了许久,估摸有个把小时,终于鸣金收兵。 过了几分钟,卧室门开,走出来个人,何二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锃亮皮鞋和一截裤管,他把烟头碾在地板上,没说话。 皮鞋的主人经过他时顿了顿,然后抬脚,鞋面抵住何二的下巴。 “蹲这儿干嘛呢?给我守门啊?” 下巴上传来一阵力道,何二被迫仰起脸。袁彦人模狗样站在面前,西装领带样样齐整,唯独汗湿的头发彰显出了一点儿情欲后的痕迹。 “听墙角。”何二嬉皮笑脸,“也顺便给袁少爷守个门。” 袁彦拿鞋面轻拍他的下巴:“真是条听话的看门狗。” 何二盯着他,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怒气。 袁彦撤回脚,啧了一声:“不对劲啊,怎么今天装孙子了?平日见着我时那嚣张的气焰呢?哪去了?” 何二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卧室,里头没有动静,杜玲不知是睡了还是装作睡了。 袁彦蹲下来,伸手捏住他的两颊,摆正脸:“看什么?她高潮了四次,累得睡过去了。你是不是没让她这么爽过?听到她叫的多大声了吗?” 他手抖的越来越厉害,帕金森晚期般,咬着牙齿说:“袁少爷能力过人。” 袁彦笑了,拍了拍他的脸,道:“不知道杜玲怎么看上你的。” 何二左手捏紧烟盒。 袁彦眼尖,瞟到变形的烟盒,笑道:“怎么,想打我?” 何二牙齿咬着内唇,嘴里泛起血腥味,却缓缓松开了握着的拳头,说:“我怎么敢。” 袁彦直起身,居高临下的啐道:“没用的孙子。” 何二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袁少爷没了兴致,整整领带转身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你女朋友又软又辣,味道不错。” 何二猛地抬头怒视他,目眦欲裂,仿佛被割了舌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呜呜响声,胸口急剧起伏。 袁彦挑衅地望着他,口气轻蔑,火上浇油道:“谢谢款待。” 何二豁然起身,压抑着低吼:“我操你妈!” 拳头像一道闪电,笔直的朝着袁彦砸去。 第2章 拳头没砸中。袁彦反应快,向后一躲,何二砸空了,嘴里骂骂咧咧,举拳打算再来。 结果身子直愣愣往下倒,一头栽进袁彦胸口。 袁彦向后退两步:“哟,气势汹汹的要打我,怎么突然又换成投怀送抱了?” 何二不理会调侃,一把拽住他的外套,不让人躲。 袁彦戏谑道:“老婆上了我床,你也想往上爬是不是?” 何二喉咙里呕了几声,吐了。 “我操!”袁彦看着自己西装上的呕吐物,骂了句脏话。 蹲了太久,骤然站起来头晕目眩,没忍住便吐了。 袁彦神色愤怒,皱着眉,被恶心的不行,一脚将人踹开。 “你他妈个贱人!”他骂道。 何二跌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却恶狠狠地回嘴:“你他妈个畜生。” 袁彦怒火中烧,一脚踹在他腰上:“现在谁像个畜生?啊,谁趴在地上比狗还不如?” 腰腹那快仿佛要废了,胃里也翻滚绞痛,何二冷汗淋漓,却不服输,说:“我是狗,那你就是狗弟弟,小野狗。” 袁彦气得眼睛发红,冷笑道:“谁是你弟弟?何二你算个东西,也配喊我弟弟?” 说完又抬脚狠狠踹上去,专逮着脆弱的腰腹踢。 何二痛得身体仿佛要撕成两半,使劲蜷缩着。 “谁不配?袁彦你个傻逼才不配跟我当兄弟。” 袁彦被激怒,下脚阴毒。 何二全身疼痛难忍,骨头被踢中的声响在寂静夜里尤为明显。 “接着说啊?!”袁彦一脚踩上他的脸,碾了几下,“怎么不说了?” 杜玲披着件外套从屋里跑出来,头发凌乱眼睛红肿,蹲下来去看何二。何二脸色煞白,满脸冷汗。 “袁彦,袁彦!”杜玲掰开他踩在何二脸上的脚,焦急道,“你别这样,他快让你打死了!” 袁彦从口袋里掏出块精致的手帕,擦了擦手:“打死了又怎么样?给你的60万不够给他买个墓地的话,我再加一倍。” 杜玲哆嗦着唇:“别……别说了……” 袁彦蹲下来,捏住杜玲的下巴,让她去看躺在地上的何二:“看看这个废物,在外面听了一晚自己女人被男人干,却不敢进去。” 何二忽然睁开了眼睛,正盯着杜玲,杜玲心里一凛,移开眼睛。 “是我自愿的……”她低声说。 袁彦笑了笑,意味不明,站起来,说:“钱少不了,明早就会入账。你也考虑考虑,要不要以后跟我。” 杜玲看着他走出门,神情怔愣。怀里的何二突然动了动,杜玲低头去看,叫道:“何……” 何二昏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医院,手上打着点滴,胃疼缓了许多,胸腹那一块却针扎似的疼。 病床边没人,何二坐起来,掀开衣服看了看,胸前到下腹一片紫黑,袁彦那孙子下脚够狠。 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杜玲拎着水瓶走进来,见他醒了,想笑又收了回去。 何二直视她几秒,移开视线,躺了回去。 “你喝多了,胃出血,医生建议观察两天再出院。”杜玲放下水瓶,倒了杯水递给他。 何二没接,却猛地抬手拽住她的手腕,杜玲一惊,说:“干什……” 何二却是要掀她的衣服。 杜玲挣扎要躲,水洒了一床,惊慌失措的吼道:“何二你干什么?!” 何二瞥见了她衬衫里的皮肤,白皙肤色上镶嵌着点点红痕,煞是刺眼。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涩哑:“你妈做手术只要三十万,你找袁彦拿了六十万?” 杜玲挣脱他的手,拢起衣服,说:“他要多给的。” “他那么好心,做慈善呢?”何二冷笑,补充了一句,“你真值钱。” 杜玲听着这声笑,忽然来了火气,抬起头,忍无可忍道:“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咱们房子的首付你凑多少了?袁彦说的没错,何二你个没种的窝囊废,你他妈就会嘴上说说,让我过过一天不缺钱的好日子吗?” 第3章 胸口急剧起伏,杜玲清楚自己不站理,虚张声势的吼道。 何二眼底乌青一片,摸了把脸,疲倦又颓丧。他俩对峙着,一个血液沸腾一个寒如冰水。 “钱我们可以慢慢挣,没必要拿别人的。”何二说。 杜玲嗤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男友:“慢慢挣?空口说白话倒是好听。” “我已经力所能及的给你好的生活了……”何二忍不住道,他从来不爱卖弄自己对女友做过什么努力,但一片真心遭人践踏,也不至于再忍耐下去。 杜玲好笑道:“你给我什么好的生活了?何二你好意思说这个话吗?我要买个包你都不愿意出钱,却转手就借了十万给你那些朋友。要不是你借了钱出去,我妈会躺在医院没钱做手术吗?” 声音越来越高,宣泄着情绪。何二动了动嘴唇,想说话,病房门被推开,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说:“何肖肖对吧,醒了?” 杜玲整了整头发,调整好情绪,扯出微笑:“对,刚醒。你帮忙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先去趟洗手间。” 护士调点滴的滴速,笑道:“刚看到何肖肖这名字时,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病床上躺着着的却是个长相俊朗的男人。 何二脸色发白,精神不济,闻言只笑了笑。 从小到大,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都要这么调侃一番,早听腻了。 护士年纪小,检查完也没走,反倒八卦地问道:“刚出去的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何二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昨晚你被送来急诊,正好是我当值。有个挺帅的男人跟她一起,你进病房他就走了。我看他走时,那女孩子出去送他,有接吻哦。但是晚上这个女生又守了你一夜……”小护士絮絮叨叨。 何二打断她:“你跟我讲这些干嘛?” 护士抿嘴笑了下:“怕你受骗嘛。” 何二歪过脑袋,嘴角提起来,是个自嘲的笑容。 护士耸耸肩,出去了。 自己是真的窝囊。何二想。他哪里是会被骗,他是主动戴上了绿帽。 直面女友和别的男人上床却连推门都不敢。怎么敢呢?毕竟一条人命就握在他的手里,推开可能就要流逝了。 为了杜玲母亲的手术费,他先后奔忙了半个月,借钱凑钱却总还差点。杜玲跟他说过,袁彦找过她,说上一次床就能拿三十万,不用还。 何二好歹是个男人,怎么容许让自己女人出卖身体,当即找到正在泡吧的袁彦,一拳头就抡了上去。 袁彦抹着嘴角站起来,说:“行,何二你有种。” 两人遂在酒吧打了一通架,何二是个混子,胜了一筹,却被押进警局待了三天。 袁彦有权有势,早被保释,走前啐道:“等着吧,有你求我的时候。” 何二不搭理他,双手垫在脑后枕着。天塌下来也能寻到出路,何二是乐观的。 出号子第一晚他就马不停蹄的继续去找朋友借钱,凑医药费。可没料到,或许也料到了,回家面对着那副景象。 钱可以凑、可以挣,但他无法替杜玲做决定。杜玲是自愿的,他知道,听得出来,叫声那么春意盎然,手指抬起好几次,却没推开那扇门。 第4章 何二住了两天院,杜玲请了个护工,一天送三顿饭。她只再来过一次,通知一声:“我妈明天做手术,我没空来照看你。” 何二皮实,住了两天就要出院。找护工帮忙买了个刮胡刀,收拾了下仪容,勉强能见人。 小护士见到他惊呼:“还算人模人样嘛。” 何二洗了把脸,问她:“怎么办出院手续?” “有人给你办过了。”她抱着一沓病例凑过来,“费用都一并交了。” “谁?”何二皱眉。 “就那晚送你来医院那个男的……” 病房门正好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皮鞋声踢踢踏踏的,彰显着存在感。 “喏,就是他。”护士努努嘴,“我先去别的病房啦。” 说完便嘻嘻笑着出了门。 袁彦手插兜,身姿修长,说:“看来住院生活挺滋润,小护士蛮水嫩的啊。” “关你屁事。”何二说,又想到这人奇特的脑回路,补了句,“别打什么歪主意。” “什么歪主意?把她上了?” 何二拿包的手顿了下,又握紧,说:“神经病。” 袁彦浑不在意,坐到病床上:“不请我吃个饭吗?vip病房可不便宜。” 何二睨他一眼。 袁彦继续说:“不过也不算我付的钱,还得算到你女朋友头上,你得感谢她。” “袁少爷要是喜欢,我不介意让你今晚住这里。”何二开口了。 袁彦一顿,明白过来,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何二胸口,摁了摁,疼得何二直皱眉:“想动手啊?也不想想前两天是哪个人被打进了医院。” “我以前把你揍进医院的次数也不少。”何二拨开他的手指。 袁彦脸色一变,转而又笑,他长着双桃花眼,本是多情,笑起来却阴狠:“老婆都看不住了,还敢跟我横?” “看不看得住是我跟她的事,你也就会仗着权势欺负人,跟你爸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何二撂话。 袁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何二眼神平静无波:“你跟你爸一样。” 袁彦挥拳要揍他,何二身体好了,生龙活虎的一躲,反手把人按到床上掐着脖子。 “想挨揍是不是?”何二说。 袁彦喘不上气,脸色涨得通红:“杜玲手上的六十万,我勾勾手就能收出来。” 何二顿时收紧了手,掐的更用力:“对女人你都不讲信用?果然你们姓袁的都是垃圾。” 袁彦冷笑:“忘了你自己也姓过袁?” 何二深呼吸了一口:“今天放过你。”说完就放松桎梏,转身出了病房。 袁彦躺在病床上喘气,门又被推开,小护士探头探脑:“咦,何肖肖走啦?” 又看见袁彦躺在床上,脸色通红,桃花眼波光潋滟,登时怔愣:“你好……没事吧?” “没事,找他做什么?”袁彦装作若无其事,站起来整理衣服。 “啊……从儿童病房搜刮了牛奶糖,打算赏他一个的。” 袁彦脸色恢复,笑了下,朝她伸手:“给我,我帮你转交给他。” 小姑娘这两天跟何二混熟了,送糖也就是个玩笑话,碰着袁彦这么个西装革履的帅哥,让她拿糖还有些羞赧。 “不用转交啦,送你了。”护士笑出俩小梨涡,在他手心放了个牛奶糖,“帮我跟何肖肖同志问好,祝他出院愉快,有缘再来。” 袁彦挑眉,说:“好。” 何肖肖。有几年没听过这名了。 袁彦拿起手上的出院单看了眼,病患那栏也是这么个娘们兮兮的名字,跟何二那混混样儿一点儿也不搭。 第5章 一出院何二就给杜玲打电话,想去看看她妈妈。结果电话没人接,打到后来对方直接关机了。 何二回了家,家里乱糟糟的,地板上还有鞋印没清理,估计是那天袁彦穿着皮鞋留下来的。看样子杜玲这几天没回来住,不知道卧室清理了没,何二没走进去,在客厅坐了下来。掏了包烟抽。 窗外天幕黑沉,屋里也黑了下来,只有何二指尖的零星火点亮着。 啪嗒一声,灯被按亮了。杜玲高跟鞋咚咚踩着地板,一看屋内坐着个人,气不打一处来:“你在干什么?闻闻这屋子,都是烟味。” 她说着去开窗户,凉风吹进来。何二抽着烟问:“你妈怎么样了?” 杜玲劈手夺过他的烟头按灭了:“刚做完手术,挺顺利的。” “嗯。” “我待会儿还要去医院陪床。” “需要我去吗?” 杜玲嗤笑:“得了吧,她醒来要是看见你,又得气昏过去。” 杜玲她妈是单身母亲,把这么大个漂亮闺女拉扯成人,就想着老来有回报。没想到却被何二这么个混混拱了去,天天为这事气得吃不下饭。 何二嘴里没烟味儿,有点空虚。杜玲在他旁边绕来绕去,收拾去医院陪夜的生活用品。 收拾完要走,拎着个小挎包。何二说我送你过去。 “怎么送啊?公交车还是地铁?”杜玲说。 何二伸出去的手顿了下,还是帮她提起袋子:“包挺好看的,没见你背过。” 这包的牌子何二认识,大几万,不便宜。 杜玲边下楼边说:“你不愿意用那钱付房子首付,那我就拿来自己花了。” 何二无话可说。到了楼下,杜玲拿过他手上的袋子,招手喊了辆出租车:“我走了。” 何二点头,杜玲上车前欲言又止,那点儿情分让她忍不住说道:“你别抽烟了,才胃出血,晚上点个外卖吃。” “嗯。”何二见她走了,在原地站了会儿,摸口袋想找烟。 会有这天其实他不意外。 何二想到大学那会儿的杜玲,长发、素颜,清纯又漂亮。他在大学城附近的网吧当网管,看着个女孩子进来上网,不是打游戏,也不是网聊,而是在写论文。 他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后来上去搭讪才知道,这姑娘叫杜玲,A大的,电脑最近坏了,只好来网吧赶论文。 网吧生意火爆,鱼龙混杂,后来何二给她留了个单人包间,让她能安静点写论文。 一来二去,恋爱水到渠成。 没一两年,袁彦从国外上完学回来,何二才知道原来袁彦那小子也追过杜玲。 他俩是高中同学,袁彦对杜玲有点好感,隐晦的表达过,但袁彦高中毕业就要出国,杜玲不想异国恋。最重要的是,彼时都有点傲气,袁彦追人放不下身段,性子又不好,杜玲高中时也清高,端着姿态。两人没说破,自然也没成。 反倒是被何二这痞子抱得美人归。 袁彦当时一回国就打听到何二谈恋爱了,听讲女朋友挺漂亮,他便抱着看戏的心态想来看看何二找了个什么样的“天仙”。 结果这一看,却是曾经自己也喜欢过的女人。心头不免火起。 何二知道了这一遭也没放在心上,杜玲说没想到这么巧,何二能跟袁彦认识。毕竟是两个看上去不搭边的人。 “你俩什么关系啊?见面跟仇人似的。”杜玲好奇。 何二躺在沙发里看电视里,回答:“没什么关系,就是他小时候被我勒索过,怀恨在心。” “不是吧,多久前的事啊,记到现在?” “他十二岁的时候吧。” “你好好的干嘛去勒索他?”杜玲问。 何二笑嘻嘻道:“路上碰着个穿名牌的小少爷,就忍不住动手了。” “坏透了!”杜玲拍他的腰,“袁彦那人是挺小心眼的,但也不至于这么个事记到现在吧?” 这里头当然还有更多的渊源,但太复杂了,又涉及到家丑,不方便说。何二直起身体吻上了杜玲,没几分钟后,她就忘了这事,不再惦记。 第6章 袁彦十二岁时,何二十六,正是风风火火的年纪,染了个骚包的黄毛,校服穿成风衣,整日招摇过市。 那天他放学去打游戏机,从市里最好的初中门口走,正巧碰上做完值日晚归的袁彦。何二只看过袁彦的照片——在报纸上,贵气小少爷,穿着精致的小西服打着蝴蝶结,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何二头脑一抽,捡了个地上的棍子跳出去,说:“同学,等等。” 袁彦顿了一下,斜眼看他,不认识,便又走了。 何二一棍子横在他胸前,装得恶声恶气:“让你等等,没听见啊?” “你要干什么?”袁彦开口了,半大的孩子声音挺清亮。 “干什么?”何二流里流气的嚼着口香糖,“最近哥哥手头紧,找你借个零花钱。” 这是典型的勒索。 “滚。”袁彦骂道。 “哎,你再说……” “何肖肖!干嘛呢?”后面有人喊他,是一起出来打游戏的同学,“赶紧的,快没好位置了。” “有事,等会就去。”何二喊回去,“不是说了嘛,别叫我这名儿!” 正勒索人呢,这名字一出顿时没气势了。 袁彦皱紧眉头:“你是何肖肖?” “这名是你能叫的?”何二挥了下棍子,“行了别废话,拿钱出来,不然揍你。” 袁彦年纪小,神色却像极了个大人,讥讽笑道:“你妈就是那个出轨的破鞋对吧?贱女人跟下等人偷情生的果然也是贱种。” 何二一怔,脸色一沉:“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你妈是个婊子,你是个杂种。”十二岁的袁彦比十六岁的何二矮了一截,仰着头,出口恶毒,盛气凌人,“你知道我是谁对吧?等了好久,特地等我落单来勒索我是不是?” 何二咬着牙,忍怒道:“袁彦,有种你再说一遍?” “你妈是个贱……”袁彦毫不畏惧。 话却断了,因为何二丢下棍子,一拳揍了上去。 年龄差距使得何二大获全胜,他把小他四岁的袁彦按在地上揍,一边揍一边说:“我警告你,再骂我妈一句,我就揍你一顿!” 袁彦被揍的鼻青脸肿,鼻血流了满脸,却还是嘴硬道:“何肖肖你个混蛋!” 实则袁彦不会骂人,那几句贱人婊子都是跟他妈妈学的,骂何二时就只会翻来覆去的骂“混蛋”。 何二理智回笼,见揍得差不多,赶紧抓起书包溜了。 本来他只是心血来潮想勒索下这小少爷,打人实属被对方一口一个贱人婊子气到了。何二的人生准则是:骂我可以,骂我妈不行。 袁彦惨兮兮的躺在地上,衣服都是脏污,鼻血流了满脸,身上特别疼,眼泪凝聚在眼眶,他硬生生憋了回去,没哭。爬起来,咬着牙一瘸一拐的打车回家。 打完游戏都半夜了,何二才到家,蹑手蹑脚往屋里进。头顶的灯泡猛地亮了。 张书颜坐在家里的旧沙发上,旁边放着个鸡毛掸子:“你干什么去了?” 何二后背冷汗涔涔:“亲妈,你吓死我了,这么晚不睡觉。” “我问你话呢!” “跟古鹏他们打游戏去了。” “下午呢?是不是打了谁?”张书颜问他。 何二见瞒不住了,老实承认:“袁彦……” 张书颜抄起鸡毛掸子就揍他:“你好好的打袁彦干什么?我看你是皮痒了。” 何二满屋子窜逃:“我打他怎么了?我打袁行生那个老畜生的儿子替你出气!” 张书颜气笑了:“给你能耐的,袁行生是老畜生,那跟他儿子有什么关系?你就会欺负弱小,有能耐你给我揍袁行生出气去!” 何二不服气:“揍就揍,你看着,我早晚要把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张书颜鸡毛掸子打上去:“小混混似的,天天就想着打架,还做着何浩南的梦呢?” “哎哎,妈,行了,咱俩到底谁是古惑仔?现在不是你在揍我?!”何二叫道。 上次她妈拿鸡毛掸子揍他还是因为他要改名,他嫌何肖肖这名儿娘,正沉迷《古惑仔》,便要改成何浩南。 张书颜揍他:“何浩南何浩南,就你还何浩南,你那二了吧唧的傻样儿,你改名叫何二算了!” 第7章 醒来时头疼欲裂,眼睛酸涩的要睁不开。何二费力眨眼,发现自己在客厅沙发睡了一宿,窗户大敞,冷风灌进来,冻得他蜷成一团。 天蒙蒙亮,汽笛声隐约。窗外在下雨,雨丝飘飘。他精神恍惚,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 也是,要不是梦,哪能看见张书颜。 他把脸埋进手掌里,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妈在他十六岁的尾巴时去世了,死于乳腺癌。明明前几天他妈还因为他跟本城的小混混拉帮结派而拿鞋底揍他,却在一夜之间虚弱的躺上了病床。 何二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时间,绝望、阴郁、无能无力。他只能看着张书颜躺在床上一点点消瘦下去,原本姣好的脸颊凹陷,皮包骨头。 袁行生来过医院几次,说是送钱实则嘲讽。何二要赶他走,又屈服,去找他借钱。 张书颜勃然大怒,宁死也不肯要袁行生的钱,说:“你不是硬气的很吗?还要替妈妈揍的他生活不能自理,现在朝他下跪拿钱,你还是不是我张书颜的儿子?” 何二突然就哭了,他从小皮实,被打再惨都不哭,这时却哭的撕心裂肺。 他说:“我不想拿他钱,但我更不想你走。” 他不说死这个字,不敢说,只说走。 张书颜拗了一辈子,她出生低微,长得漂亮,和何二的爸爸——何有诚是初恋,却被袁行生强行拆散,对方逼迫她结婚。婚后她却私相授受,暗地里生了初恋的孩子。袁行生不知,戴着高高的绿帽给她养了三年的儿子,最后发现真相时将她打的去了半条命,她也没认输低头。 虽然斗不过权势和金钱,但她不会连自己的爱情也一并给了。 被袁行生赶走,离婚后她带着何二跟何有诚生活,虽然困苦,但足够幸福。可惜何有诚福薄,没两年就因工伤去世。张书颜靠着抚恤金拉扯大何二,她性子本柔和坚韧,为了孩子不受欺负,也渐渐泼辣起来。 可惜现在她执拗不去了。 何二蹲在病床边哭成傻逼。她看着,转过了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钱你要用就用吧。” 何二浑身发抖,抖着嘴唇说:“那我跟医生说,咱们做手术。” 袁行生是个毁了他妈妈一生的畜生他何尝不知道,可跟张书颜的命比,自尊算什么呢?他最终选择了跪在袁行生面前,去求那几十万的救命钱。 然而张书颜还是没熬过去。 何二在卫生间洗脸,抹了一把,水滴汇聚到下巴,滴落进洗脸池。 胡子一晚上就冒出了一茬,他拿电动剃须刀刮着。 手机响了,老刘大嗓门,说:“怎么还没来上班?兄弟们在组牌局,搞不搞?” 何二现在在给区里一把手开车,既是司机也是保镖,工作轻松惬意,多数时间用来打牌吹牛。 他关掉剃须刀,说:“给我留个位置。” 张书颜死后的一段时间他过的浑浑噩噩,天天跟着城里有名的混混在一起,人人敬而远之。他记得那几年间,袁彦总爱找茬,何二脾气差,每每遇到袁彦都要把人狠揍一顿。 或许张书颜说对了,他只敢欺软怕硬。张书颜走后,他实施过那个“把袁行生打的生活不能自理”的计划,但还没接近对方,就被保镖发现,反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袁行生他动不了,袁彦他能揍得过,何况对方还是个爱上赶着撩拨他脾气的傻逼,不揍白不揍。 随手瞎写的短篇,攻受没分。随便你们定吧。反正也没肉(。 第8章 何二去公司上班,在办公室住了两天,整日抽烟打牌,一直没回家。领导又叫他出差,又是三天没归家。当然,和杜玲租住的房子或许也称不上“家”。 再次站在门口已经是五天后,拿钥匙开门的动作都有点生疏,戳了几次才戳进锁眼里。钥匙转动,门开了,他放下手里的包,打算进去。却看见鞋架上有双陌生的男士鞋。房子小,隔音差,卧室门虚掩着,声浪源源不断传进耳里。 何二抬起的脚又放了下去,他低头自嘲一笑——还不错,起码袁彦这次记得进门要换鞋了,省得踏脏地板。 他佩服自己还有闲心思想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还想夸赞下袁彦终于懂得了做人的基本礼貌。 可惜对方没懂不睡别人女朋友这种基本道德。 何二拎起包,轻轻把门带上,回了公司。 卧室里暂时休战,杜玲从高潮里回神,浑身汗湿的躺在袁彦身上。 袁彦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她光裸的背:“舒服吗?” 杜玲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嗯……” 袁彦勾唇笑了下,他想着刚刚隐约听见的关门声,又问:“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喜欢我?”杜玲顿了下,反问。 袁彦停下抚摸她的手,肯定道:“当然。” 杜玲弯唇笑了笑,脸色有些疲倦,没讲话。 何二回到办公室,去公司的浴室里冲了个澡,大晚上,整层楼只有他一个人,裹着个浴巾就出来了。回到办公室,坐在沙发床上无声抽烟。 静谧的夜里,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来,是张照片,袁彦发来的。 ——杜玲盖着被子睡在床上,露出半个圆润白皙的肩头。 烟头烫到了手,何二把照片删了,没有回复。 搁几年前,他肯定要把袁彦这孙子揍到趴下,但现在却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袁彦又发了个信息过来:「何二我们打个赌,杜玲什么时候会跟你提分手?我赌一周之内。」 「赌你妈个头。」何二回复。 「赌我妈的头可以啊,你去下面找她。或者让你妈拧下来后,帮你送上来。」 「操你x!」何二不想跟他谈到妈不妈的问题,直接打了码。 袁彦却抓住这个漏洞,说:「想操我啊?你有这个本事吗?」 「别给脸不要脸。」何二回复,「你这种烂人我怕操了会得病。」 回完他就立刻关机,懒得跟人再打这种无聊的嘴炮仗。 一夜无眠。 何二在公司住了一周,同事不知道他的事,还调侃:“二哥你这么久不回家,不怕嫂子跟人跑了啊?” 何二扯着嘴角笑了笑,眼底却毫无笑意,阴郁一片。 架不住同事的揶揄和话唠,何二周五晚上回家了。在开门时犹豫了下,转动钥匙,家里只有一个人,是杜玲,在洗澡,水声淅淅沥沥。 何二换鞋走进客厅,环顾一圈,家里陈设依旧,却莫名觉得陌生了点。 杜玲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了好几下,他下意识走过去打开了。 是袁彦发来的信息,他没来得及细看,浴室门开了。杜玲裹着个大毛巾,一脸不愉的夺走自己的手机。 “干什么偷看?”杜玲语气很冲,“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二蓦地想笑,毫无缘由的。 “我看它一直震动就看了下。” 杜玲脸色难看,盯着他几秒,终是没再说什么难听话,而是问道:“胃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明明是温馨的问话,却令人无端生寒。何二说:“挺好的,一日三餐餐餐都吃。” “今晚呢?吃过了吗?” “吃……还没。” “那我给我下碗面?” 何二点了点头,他们在极力营造过往的甜蜜恋爱期。两个人都在演,聊天说笑、亲密无间。晚上睡觉,杜玲规规矩矩躺在那,何二洗完澡上床,关了灯。几分钟后,他侧身伸手抱住杜玲,嘴唇印上她娇嫩的肌肤。 杜玲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挣扎。何二的怒气顷刻被点燃,使了力气按压住她。杜玲手腕被捏的骨头咯吱作响,她喊疼,往旁边躲。 何二像头被侵占领地的孤狼,牙齿陷进杜玲脖颈的皮肤里,恶狠狠的侵犯着她。 “为什么躲我?”他问。 杜玲立即卸了力气,干巴巴躺在床上,不在挣动,过了会儿缓缓伸手搂住何二紧绷的肩背。 何二亲她,吻很粗暴,快要窒息,杜玲呜呜小声叫着。腿被分开,只差最后一步…… 何二忽然停下了动作,双手撑在杜玲身体两侧,屋里昏暗,他的眼睛却有着两点光亮,情绪却掩藏的很深。 何二忽而笑了下,是个难以言喻的苦笑。他从杜玲身上下来,躺到了旁边,胳膊横压在眼睛上。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时钟的滴答滴答声,呼吸都清浅的不可闻。 “分手吧,杜玲。”很久后,何二才开口,语气平缓。 第9章 房子留给了杜玲,虽然是租来的,但房租付到了明年。何二在公司住了几天,托人帮忙看房。但海城寸土寸金,便宜又好的房子并不好找。 如此过了几天,何二晚上跟人打完牌准备回办公室,叼着根烟晃晃悠悠。开门时接到个以前当混混时朋友的电话。 “王哥啊,怎么今天找我?”何二问。 “说来也巧,今天我跟阳仔他们在酒吧玩儿,正好碰到你马子。”王哥说。 “什么?杜玲?” “对,就那妞。我说何二,你这女人可不安分啊,跟别的男人亲亲热热的。”王哥说,“你这头上可给戴了顶高帽。” 何二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跟她……” 王哥喝多了,大着舌头打断他:“你也别说哥哥不够意思,你马子先走了,我趁着机会把那个男的逮到巷子里”揍了一顿。” “你打了他?”何二皱眉。 “嗯,在Aone酒吧那后门的巷子里,你知道的,那儿鸟不拉屎的,干坏事方便。” “你一个人?” “哪能啊,那小子手脚功夫不错,我跟阳仔还有小马几个人才把他凑趴下。”王哥说,“不过我看那人穿着打扮像有钱人,特地套住他头打的,放心,没被看见。” 何二心里不耐烦,嘴上却说:“那谢谢王哥了。” “嘿,没什么。那小子还挺肥的,钱包里有不少现金,手机、手表也都是好货,宰了好大一笔。不过手机没拿,给人留了个求救工具嘛。”王哥嘿嘿笑了两声,“不说了,我就跟你提醒一声,男人嘛,哪能被个女人耍着玩儿啊,你那婆娘可得好好管管。” 何二挂了电话,开门进办公室洗了把脸,躺在沙发床上玩了会儿游戏。 突然手机又响了,竟是袁彦。何二直接挂断没接。又响,继续挂断。反复好几次何二烦了,把手机扔在一边任由它响。 结果洗完澡出来手机还在锲而不舍的响动,何二拿起来一看,袁彦那疯子给他打了个二十三个电话。 何二没办法,等下个电话一响就接了起来。 “干什么?” “呵,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边袁彦声音很轻,气若游丝。 “犯什么病?”跟杜玲已经掰了,他也不想再忍袁彦,何二语气很冲,“少他妈再烦我。” 袁彦轻笑了两声,扯动身上的伤,又咳了几下:“你主动打了我还让我别烦你?” “谁打你……”何二明白了,袁彦大概以为今晚是自己打的他。 “敢做就要敢认。”袁彦说。 何二笑了,说:“滚。” 袁彦说:“滚不了,被你打的那么惨。” 何二懒得跟他废话,要挂电话。 袁彦却又说,语气带笑,却因为疼痛又掺杂了点嘶嘶声响:“何二,我可还等着你送我去医院呢。” 何二一愣:“什么?” “我说,快要下雨了。” 第10章 云层很低,压在头顶。袁彦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雨点簌簌砸下来。 刚泡好的泡面香气扑鼻,何二拿着塑料叉子挑起面要入口,这时听见了办公室外面的雨声。 “妈的。”他暗骂一声,看向窗外,豆大的雨点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袁彦在电话那边笑:“真下起来了。” “笑个屁。”何二撂了叉子,“你他妈还躺那儿呢是吧,要不要给你叫辆救护车了?” 袁彦冷笑:“救护车可拉不走我,你得自己来。” “我自己去?你是不是……”何二正要反驳,那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再打过去是关机。 艹。他丢了手机,吃了两口泡面。倾盆大雨越下越大,偶有雷鸣电闪,何二泡面吃到一半忽然没了胃口,丢下叉子靠着椅背沉思,踌躇几秒后抓起外套和钥匙出了门。 何二给区长开车,自然不缺车子,他从办公楼下的停车场里开了公家车往酒吧去。路上还碰着了车祸现场,警车和救护车闪鸣不止。何二觑了两眼,找了个车道赶紧溜过,怕后面越来越拥堵。 酒吧后巷狭窄,车开不进去,只好停在半道上。下了车才发觉气温骤降,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何二缩了缩脖子,在错综复杂的后巷里寻人。终于在第三个巷子拐角找着了。 袁彦难得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躺在垃圾桶旁边,又馊又臭,还夹杂着雨水的腥气。 “死了没?”何二打着伞走过去踢了踢地上的人。 雨水糊住了眼睛,袁彦勉强睁开,他唇色发白、模样凄惨,却笑了笑,神经兮兮的:“来了啊。” 何二蹲下来:“你是不是有病啊袁彦?” 袁彦盯着他,明明伤的挺重,眼睛却亮:“你觉得呢?” “神经病。”何二啐了一口,“站的起来吗?” “你觉得呢?” 何二伸手给了他一巴掌:“说人话。” “操你妈。”袁彦轻飘飘的说道。 何二呼了口气,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袁彦这傻逼的牛脾气他不是没领教过,越揍越来劲,跟个抖M似的,十足的变态。 何二不跟他废话,架着胳膊把人扶起来。 “轻点,我骨头都断了。”袁彦有气无力的提醒他。 何二粗鲁的动作一顿:“活该。” 一只手不好拖人,伞被何二扔下,雨水兜头落下,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何二把人拖到车前,扔进了后座。不知碰着哪里的伤口,袁彦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 何二懒得搭理他,上了车就开往医院。 “你下手挺狠啊。”袁彦躺在后座摸自己身上的伤处,一手的血水,“怎么等杜玲走了才敢揍我,应该在她眼前揍,让她看看你何二也不是那么窝囊,也有硬气的时候。” “闭嘴。”何二扔了包抽纸到后头去,“别把脏东西弄到车里了。” 车内空气不流通,雨水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熏得人想吐。 座椅和垫子上估计都是血迹和脏污,明天还得去洗车。何二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些。袁彦也好,杜玲也罢,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听。 车子开得飞快,后座的袁彦渐渐闭上喋喋不休的嘴。何二过红绿灯时回头看了眼,对方躺在那儿呼着热气,身体微微颤抖。抽纸没用,落在地上,袁彦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满脸血水,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看着有点慎人。 何二伸手一碰,发现他发起了高烧。 第11章 送到医院时袁彦已经陷入昏迷。巧的是值班护士是熟人,热情招呼道:“何肖肖,你怎么又来了?” “给你们送温暖,大客户。”何二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示意他看自己拖进来的人。 小护士看清,惊讶道:“怎么是他呀?你俩真有意思,你走了他进来,看这样子也是被打的吧?” “也是?” 护士笑得甜美:“你上次胃出血是喝酒喝的,身上的外伤一看就是被揍的。” 何二跟姑娘嬉皮笑脸:“是,而且就是被这所以揍的。所以我今天揍回来了。” 护士不知信没信,过来摸了把袁彦的胳膊:“这下手够狠的,赶紧送进去吧。” 晚上的门诊依旧热闹,何二挂号、交费,秉承着“我是雷锋我最好”的信念把人送进了病房。 护士跟前忙后,安定下来后何二道谢:“麻烦你了,吃夜宵吗?我叫份肯德基。” “哪个人大晚上吃这么高热量的,点个水饺吧。”护士笑眯眯道。 “行,吃水饺,要带醋和辣椒酱吗?” “不……” 护士正要说话,病床上的人醒了:“我要加醋。” “……”何二转头看他,“醒了?” 袁彦打着点滴,面色潮红,整个人烧的昏沉:“纯牛肉馅的。” 何二冷笑,嘴里吐出了个字:“滚。” 护士被何二拉出了病房,两人蹲在走廊拐角点外卖。 “不给病号带一份?”护士揶揄,“太不人道了吧。” 何二怀疑自己是菩萨下凡,手贱的加了份饺子。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何二想起这茬,“也算有缘,第二次见了。” 护士笑得露出两颗兔牙:“赵冰。” “冰冰。”何二吹了个口哨,“外卖定了,写的你名儿,待会儿签收下,顺便帮忙把另一份送给病号。我先走了。” “你这就走了?”赵冰拉住他,“里头那病号今晚还没人伺候呢。” “找个护工吧,他也不缺钱。” “这都几点了,哪里叫得到护工?” 何二想了想:“你们院里这时候有不少护工在陪床吧,找一个呗,袁少爷不缺钱,能出十倍的价格。” 赵冰笑道:“那我来吧,十倍的价格太让人心动了。” 袁彦咳得惊天动地,站在走廊上都听得见。 何二拍拍赵冰肩膀:“行了,别管他死活。” 深冬腊月的夜晚气温零下,何二出了医院,缩着脖子往路边走。他打开车窗透风,没立刻钻进车里,想把里头的血腥味吹散。没几分钟就觉得嘴里没味,想抽烟,于是去旁边的24h便利店买了一包,靠在后备箱的位置吞云吐雾。 路灯下便有层层白雾升腾起。 深夜叫外卖的寥寥无几,二十分钟就见有外卖员来送餐。何二丢了烟,半道截胡:“赵冰的外卖吗?” “是啊。”外卖员说。 “给我吧,我带进去。”何二说。 院里来了两个车祸的病人,赵冰火急火燎的要去手术室:“人手不够,连我这种新来的都召唤过去了。咦,你怎么回来了?” “在外头抽根烟,正好碰上送外卖的。”何二看四周焦急的医护人员,“饺子怎么办?没时间吃了?” “你吃吧,我估计得天亮才能抽出空来了。”赵冰跑远了,在远处冲他摆了摆手。 何二耸肩,没办法,自己拎着盒子进了病房,袁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她。 “你要的饺子。”何二把盒子撂在桌上,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大爷似的。 “没走?”袁彦声音嘶哑。 “走什么?”何二撩起嘴角笑,打量起了病号,“你这样子挺有意思,我得多看会儿。” 袁彦皱眉,被揍成猪头的一张脸更加惨不忍睹。 何二忍不住讥笑:“够丑的。要不要拿个镜子让你自己看看?” 袁彦冷笑,牵动了嘴角的伤,身体抽了抽:“笑屁,你上次进来时比我好多少?”又吩咐道,“把饺子拿过来。” 何二八风不动,掏出根烟慢悠悠抽着:“要吃不会自己动手?” 袁彦朝他伸出两只手,一条胳膊骨折了,一只在打点滴。 何二瞧了两眼,觉着没劲,在床上支了张桌子,把饺子扔过去。 袁彦慢腾腾的解开盖子,鼻子灵得很:“不是牛肉馅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何二没好气。 “茴香猪肉。”袁彦闻出来了,一把推开,“真难吃。” “摆什么谱。”何二靠在椅子里,双脚搭在床架上,“以前不是吃的挺欢吗?” 袁彦反驳:“什么时候吃的挺欢了?”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病房外面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和那时候一样。 第12章 冤家也有过平静相处的时刻。 那得是好几年前了,何二当时跟兄弟们支了张桌子在巷口打牌,打到兴头上倾盆暴雨倒下来,夏天的骤雨来得毫无缘由,何二叫人赶紧收拾东西。拿塑料板凳顶在头上要跑回屋子里。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何二瞥到路上有个行人。旁人遇上暴雨跑得跑、躲得躲,他偏偏走得缓慢,被急匆匆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也不动怒——要搁平时肯定吊起眼梢就骂人了。 今天到稀奇了。何二也不急着进屋子了,他那帮小弟一个个要走,喊道:“二哥,桌椅都给你收拾进屋里了,我们先走了。” “你们不进我家里多会儿雨?”何二站在门檐下问。 “不进去了,我们去游戏厅玩儿,你去吗?” “我不去。”何二摆手,其他人作鸟兽散。 他就站在门檐下看着不远处路边的那小孩儿,兴致勃勃地喊道:“哟,玩儿忧郁呢袁少爷。” 袁彦被雨冲刷的睁不开眼,却能听出来声音。 “何肖肖。” “滚,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这名。” 袁彦笑了笑,巷口有辆车急行而过,他也不躲。反是何二吓了一跳,冲出屋檐拽了人一把。 “操你妈怎么走路的?想被撞死讹我啊?”车主赶紧急刹车,开口便骂。 何二怼回去:“操你大爷,这儿是车道吗?你那狗眼没看见外头写着车不能开进巷子里?” 车主见这小子挺虎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低下去,一脚油门跑了。 何二对着汽车尾气啐了声,放开袁彦的胳膊,说:“你是瞎了吗?看见车不躲?还害得我淋了一身雨。” 袁彦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结果没走两步就倒下去了。 何二不爱多管姓袁的闲事,但人倒在了自己面前不能不救。他把袁彦拖回家,湿淋淋一身水,找扔进了浴室。 袁彦尚且清醒,就是身体提不上力气,软绵绵的。何二不惯着他,把电热水器烧热,扔了块毛巾要他自己洗澡。 袁彦在洗手间里头待了快一个钟头才出来,没穿衣服,裹着块大浴巾,上半身赤裸着,少年人身体单薄,跟块排骨似的,没什么看点。 何二嗤了一声,袁彦拖着身体坐到了桌边。 “有东西吃吗?”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没什么力气。 “没有,滚回家保姆给你做鲍鱼吃去。”何二好人做到头了,要赶他走。 袁彦屁股黏在凳子上,说话轻飘飘的,有气无力:“什么都行,我三天没吃饭了。” “袁行生虐待你啊?不至于吧,你妈不管管?” “我妈死了。” “……” 何二没想到自己踩爆了雷,心想,也难怪这几天袁彦没来找茬,闹得他想揍人都没出揍。嘿,揍揍袁彦这孙子快成惯性使然了,一天不揍闲得慌。 “你妈死了?没听说啊。”何二说。 小城市里一点儿风言风语都能传的家喻户晓,没道理袁家女主人死了却无人知。 袁彦靠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眼角吊起来,显得极为嘲讽不屑:“自杀死的,不光彩,袁行生压了消息。” 何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同为没有母亲的人,他有点能感同身受,难得好心安慰了句:“节哀。” 袁彦嘴角扯出个笑,却没笑出来,轻声念叨了句:“死了才好。” “什么?”正好一声雷响,何二没听清。 “饿了,有吃的没?”袁彦说。 何二秉着大家同是没妈的小白菜心理,给人煮了顿饺子。 袁彦吃一口就吐了出来,说:“什么怪味道?” “茴香猪肉馅。”何二说,“隔壁奶奶送的。” “你现在是邻居靠接济生活?” “比不上你们少爷家锦衣玉食。” 袁彦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饺子。明明嫌弃味道怪异,却在吃完一碗后又要一碗。 “滚,自己盛。”何二没搭理他递过来的碗。 袁彦有了点力气,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去了厨房。 结果好半天没出来,何二电视剧都看了半集了。 “你干嘛呢?不会在里面把锅都吃了吧?”何二奇怪道,走向厨房,“吃了你得赔……” 话音断了。 以往被揍得鼻血横流的袁彦从不哭过,今天却哭了。他看何二来了,赶紧抬擦眼泪,恶声恶气道:“滚!” 何二这才意识到,袁彦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想了想,转身回了客厅没打扰他。 袁彦再出来时眼睛通红,应该是哭了挺久。不理人,进洗手间套上湿衣服就要走。 何二说:“外面还在下雨,你不拿把伞,还是让你家司机来接?” 袁彦脚步一顿:“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 “网吧。” “干嘛啊?” “要你管。” 何二不动怒,不跟刚刚死了妈的熊孩子动气,好声好气道:“你去网吧过夜?干嘛不回家?” 袁彦沉默了很久,背脊顶着衣服,像波澜起伏的小山丘,良久后用着不属于少年该有的深沉口气说:“你不懂。” 啧。 何二服气,说:“要不回家,你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 他说完就后悔了,心想自己这么好心干嘛,又一想,其实他跟袁彦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留人住一晚没什么大不了。 男子汉度量宽嘛。 袁彦想了想,留了下来。 家里有两个房间,何二的,还有妈妈的。但他妈死后就被何二原封不动的锁了起来,谁都不许进去碰。 “你睡沙发上。”何二给人拿了床被子。 袁彦这次倒不挑,手脚利落的爬上沙发躺了下来。 何二关了灯也回房睡觉。睡不着,打了几盘网络游戏。游戏时间过得快,打完都十二点多了。他尿急,出房门上厕所。 结果大半夜的看见双发亮的眼睛,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回味过来今天家里有人。 袁彦也没睡着,在那张破旧的小沙发上睁着眼睛出神。 “还不睡?”何二说。 “睡不着。”袁彦过了会儿才出声,瓮声瓮气的,“何肖肖,你妈死的时候你晚上能睡得着吗?我总感觉她就在我面前,一直看着我。” 我操。何二怒了,心想你大半夜的不睡,还跟我讲起鬼故事来了。可又不能骂人,毕竟这事儿一细想,又很难过。 第13章 袁彦把茴香猪肉馅饺子吃了一半,用清水漱口。 何二掏烟要抽,他伸手:“给我一根。” “病号就悠着点吧。”何二没搭理,自顾自点着了根烟。 袁彦冷笑:“顾忌我这个病号点,你也别让我吸二手烟。” 何二吐了个烟圈,忽然问道:“你妈忌日是不是就这两天?” 袁彦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湮灭了,脸色变得很臭,忽而又笑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记得了。” 剩下的半盒饺子渐渐冷却,病房外雨声淅淅沥沥。袁彦记得他妈就是在这样的雨天死的,但具体是哪天他刻意忘了。 何二抖了抖烟灰,说:“真够白眼狼的,你妈忌日都能忘。” 袁彦讥讽笑道:“当谁都像你,恋母情结晚期。” 何二一愣,继而拿脚踢了下病房的床柱,警告他:“讲话注意点。” 袁彦靠在枕头上,皮笑肉不笑的望着他:“我说错了?杜玲都跟我抱怨过,说你把你妈看的比她还重要。” 何二沉默不语,烟头火光跳动在他漆黑的眼睛里。 年纪小一点时,他确实觉得自己是有点恋母情结。张书颜作为母亲,好合格的。所以何二对女性总有种天然的包容。 杜玲大学毕业后他们的关系就开始发生变化了,社会不比象牙塔,攀比、虚荣、纸醉金迷,都是散发致命吸引力无底洞。何二负担不起高昂的奢饰品,承受不起杜玲的不满足。分手几乎是注定的结局。 只是没料到结局的导火索是如此不堪。可何二无法怪罪杜玲,哪怕她爬上了袁彦的床。 何二按灭了烟,站起来:“我回去了。” 袁彦嘴角挂着笑:“提了句杜玲你就要回去了?” “我不想跟你谈她。”何二冷声道,朝门口走去。 袁彦盯着面前的饺子,丁点儿热气都没了,摊在盒子里黏糊糊粘在一起。 就像那时候,那一晚他在何二家的沙发睡不着,执拗地问对方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他告诉何二他已经好几天没睡了,闭上眼睛就感觉黑暗里有双眼睛牢牢的盯着他。 袁彦了解何二,何二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容易心软。 他说冷,睡不着。何二先是不理他,去厕所撒完了尿,走回房间前又轻声说了句:“要不你睡卧室?” 袁彦抱着毯子就霸占了人家的床。何二本来是要睡沙发,可半夜被冻醒,又溜回开了空调的卧室。 他一脚踹上躺尸的袁彦,牙齿打颤:“让点地方。” 要搁以往袁彦肯定不答应跟他睡一起,但当时他却只是沉默地挪动了下身体,让出半张床。 何二裹着被子躺下来,含着浓浓困意问:“你怎么还不睡?” 袁彦没回答。何二先睡了过去。黑夜里呼吸声被放大,呼气——吸气——,袁彦在何二的呼吸声里闭上了眼睛。 终于,那被人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的幻觉消失了。他一瞬间几乎要欣慰地哭出来,鼻头酸得不像话。 他没告诉过何二,那个一直在盯着他的人有张可怖的脸。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他妈妈上吊自杀时他其实看见了,当时那个女人还呼吸尚存,吊着脖子,双腿胡乱的蹬,眼睛跳出眼眶,模样可怖地死死盯着门外的他。 袁彦不知她是想呼救还是要他别救她。袁彦呼吸停滞,本能让他抖着手把门又关上了。 女人的脸被隔绝。他的妈妈死了,死于他的见死不救。 袁彦整晚做噩梦,不敢闭眼睛。只有在何二家里那个夜晚,他才误打误撞的难得安然入眠了。耳畔的呼吸声那么沉稳、规律,袁彦感到心跳也跟随这个呼吸声缓慢跳动起来。 “何肖肖。”袁彦躺在病床上忽然开口叫住了何二。 何二要开门的手一顿,没回头,只道:“说了多少次,别叫这个名。” 袁彦短促地笑了声,开口却骇人:“我给你六十万,你跟我睡一次。干不干?” 第14章 何二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扭过头来。 “你再说一遍?” 袁彦摊了摊手:“别这种表情啊,看着真吓人。” “六十万要我做什么?”何二阴沉的盯着他。 “睡你一次,怎么样?你也不亏吧。” “我不想听这种玩笑。” “啊,那买你一声狗叫好了。”袁彦从善如流的换了个玩法。 “神经病。”何二评价他。 “嗯,大概是的。”袁彦附和他,桃花眼里盛着莫名的笑意。 何二不想搭理神经病,权当对方在放屁,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走了。 袁彦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大概自己真是个神经病。也不知道怎么一时脑抽,忽然开口说了那样一句话——花六十万睡一次何二。 自己疯了吗?他不如拿这点钱买何二一声狗叫,起码听了舒坦。睡一次何二做什么?不怕吃进嘴里柴得慌。 袁彦脑内碎碎念着,他还在发烧,何二走了以后精气神也被一并抽走,更加昏沉。 眼前出现了幻影,伴随着雨声,一道稀薄的影子逐渐幻化成型,女人惨白的脸和黑色的眼珠直直向他袭来。 袁彦感到反胃,才吃下的饺子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何二从医院回来后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医院那小护士在微博上定时远程播报袁彦的住院生活。 「他比你气派多了,住着院呢,还有大把大把的女孩子来照顾他。每两小时换一个,燕肥环瘦都不重样,看的我们眼花缭乱。」 何二皱眉,很多个女人?袁彦明明已经得到了杜玲,私生活怎么还如此混乱?然而他无权过问,何二放下手机,蒙头睡了个回笼觉。 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有空闲,趁着周末大好春光定下了间出租房,招呼朋友们一起帮忙搬了家——虽然家当不多,他一个人就能搬完。 何二晚上赖在新房里看球赛。有朋友喊他看拳击,何二闲的快长草了,当即换衣服应约。 地下拳场鱼龙混杂,人声浪潮盖过天。何二穿梭在人流里,朋友Sam冲他招手。 “可好久没见了。”Sam捶了他一拳。 “你今天不比赛?”何二笑着回了一拳,“我还以为你今天要上场。” Sam一身腱子肉,壮得很,是个业余拳手,打黑拳打的闻名业内。 “今天不打,前两天手腕受了点伤。” 何二看了看他的护腕,道:“小心点。” 他们不算熟,只是认识。这会儿几个朋友也都到了,聚在一起押注看比赛。 周围人声鼎沸,何二看的专注,手机响了好几次也没注意到,还是Sam提醒他。 电话是杜玲打来的,这倒是难得,毕竟他俩分手后便没再联系过。 “喂。”何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杜玲的声音听起来和以前一样:“现在有空吗?见个面吧。” 何二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应了:“在哪?” “我们之前租住的房子这里。”杜玲说。 何二收了线,跟朋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晚上道路拥堵,到了地方已经快十点。何二爬楼梯上了三楼,小区老旧,到处都是乱贴的小广告。他敲了敲302的门,里头响起高跟鞋踢踏的声音,门开了。 杜玲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件皮草,挽起长发。 “好久没见。”何二先开口。 杜玲笑了下,让他进来:“找你过来是想把钥匙还你。” 何二不解。 “我搬走了,这房子的租金是你交的,到年底还有阵子,不住也浪费。你搬回来把。”杜玲拿了串钥匙递给他。 何二一愣,接过来:“行,你都搬好了?” 他环视一圈,原本满满当当的屋子变得空荡,杜玲拎着手提包,妆容精致,美艳动人,却让何二觉得陌生:“搬完了,我先走了。” “我送你到楼下。”何二说。 “不用。” 虽然杜玲拒绝了,但何二依然坚持把人送到楼下。夜风有些冷意,何二问:“你怎么走?” “有人来接我。”杜玲话音刚落,就看见一辆车开着大灯驶过来。 何二眯着眼睛,心想果然是袁彦那厮的风格,灯光这么闪,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来了。 结果车停稳,下来的是个陌生男人,有点油腻的一个帅哥。 “都搬好了?”男人问道,“要不要去吃个宵夜?” 杜玲笑道:“好啊。” 男人殷勤地给她开车门,杜玲看向何二,说:“再见。” 何二抬头看了看天:“再见。” 果然人与人的机遇还是不能缺个告别,没有道别就感受不到原来两个人是真的分开了。 一句再见才能揭开显而易见的事实。 第15章 从杜玲那拿回钥匙后何二没搬回去,他把房子转手又租了出去,依然住在自己租下来的新房里。 如此上了几天班,就要到十一假期。放假前一晚何二在市内首屈一指的大酒店门口吹冷风,他领导在里头吃饭。 何二跟同事逆着风点烟,同事是个大专才毕业的年轻人,撺掇着何二跟他打手游。何二歪着头看他玩儿,觉着挺有意思,心里痒痒的,打算下载个来玩玩儿。忽然头顶灯光被挡住,同事点错了个技能,骂了声娘。 “搞什么!挡老子光!” 何二抬头,看着个熟人。 袁彦言笑晏晏地站在面前:“在这儿看门呢?” 何二吐了个烟圈,这还是继上次雨夜把人送到医院后他俩头一次碰面,袁彦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脸此时已经恢复如初,看起来人模人样。 同事本来正气愤着,抬脸看见这么个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贵人,当即咋舌,不敢说话。 袁彦又说:“怎么不讲话?”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袁彦桃花眼里波光流转:“别在这儿蹲着,起来我请你进去吃饭。” 何二眼皮都不撩一下:“你自个儿去吃吧。” 袁彦摊手,笑了笑:“不给面子就算了。” 待人走了,同事震惊道:“那是袁氏的总经理吧?我之前见过一次,二哥你跟他是朋友啊?” “你看着像朋友吗?” “像,又不像……嘿,是不是呀?” 何二碾灭了烟,没回话,站起来晃了晃车钥匙:“去兜两圈风,老大出来估计还有会儿。” 得去吹吹风散散晦气。这城市说小不小,偏不凑巧,何二总能碰上袁彦这么个祸害,着实心烦。 十一长假终于盼来,何二跟朋友去海南玩了一趟,临回去那天手贱发了条朋友圈,才下飞机领导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要他陪着去趟新开的度假村。 何二在机场洗手间擦了把脸就赶去接领导。度假村才开业,去的人都非富即贵。何二跟在领导后面守着本分。 山里寂静,人也不多。不多时领导就跟着大人物们讲话去了,何二一个人在诺大的度假村里溜达。 假山修建的倒是挺有意思,跟个迷宫似的,里头还设计了精巧的小机关,何二兴致勃勃地转悠。他正在研究一处石壁的凸起,肩头被人拍了拍。 还未转头就听见个闹心的声音:“你这个身份是怎么进来的?有邀请函吗?” 袁彦穿着精致地站在身后,拿着个手帕在擦手,明明做着嫌弃的动作,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何二暗骂一声,妈的,怎么走哪都能碰到这倒胃口的家伙。 “一边去。”何二不耐烦道。 袁彦能是听话的主吗?他双手抱胸靠在石壁上,慢悠悠道:“怎么成天见我都这么大脾气?” “少跟我面前晃。” 袁彦奇了,揶揄道:“这地方我投资的,怎么是我跟你面前晃了?” 何二惹不起躲得起,拔脚就要走,袁彦正待继续找茬,忽然不远处传来两声娇吟。 少说是听了几年的声音,何二脚步一顿。袁彦正要开口,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也跟着静心听旁人发出的声响。 石壁厚实,偶有洞孔和细缝,声音丝丝缕缕传来。何二蓦地攥紧了拳头。 透过洞孔映入眼帘的那道声音的主人分明是杜玲。 袁彦既然在这儿,那杜玲也在,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正跟她嬉笑调情的男人是个陌生人——说陌生也不尽然,何二记得这张脸,那晚杜玲搬走时,来接她的便是这男人。 女人娇俏的声音源源不断,何二知觉刺耳,他转而怒视着袁彦,眼眶通红。 “你他妈!”何二一拳头砸过去。 袁彦早有防备,灵活躲闪过去:“干什么?” “你把她送人了?”何二目眦欲裂,揪住袁彦领子质问道。 那边杜玲听到了声音,转过脸来。 何二又加大了力气,快把袁彦提起来了,后者因呼吸不畅,脸色通红。 “谁把她送人了?”袁彦咳了两声,偏又笑得极轻蔑,“你他妈是不是眼瞎了?看不出她是自愿的?笑得多开心你看不见?” 杜玲听见这话,原本妩媚娇柔的脸顿时变得难堪。 何二转头去看她,一时又觉气愤又觉可笑。 第16章 “放不放手?”袁彦出声提醒他。 何二从齿缝里吐出两字:“败类。”然后将他恶狠狠掼到石壁上。 袁彦后背撞上粗糙的墙壁,疼得龇牙咧嘴,骂道:“傻逼。” 何二没理他,去看杜玲。女人脸色苍白,低下头去,拉着旁边的男人急色匆匆地要走。何二攥紧拳头,感觉胸腔里火烧火燎。 袁彦在他身后轻飘飘道:“这女人心机可深了,我可无福消受,也懒得供奉她,结果她也上道,这还没几天呢,就搭上别人了……操你妈!” 他嘚瑟地说个不停,何二一转身就又把他推到了石壁上,后背再一次受挫。 “之前没打够,又要动手是不是?”袁彦冷笑,指着自己的脸挑衅他,“来,往这儿打。我好心告你一声,这儿可是我的地方,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你试试看,最后咱俩谁不能走出去。” 何二一拳捶上去,痛扁他的脸,咬牙切齿道:“试试就试试。” “妈的。”袁彦怒气上来了,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还了手。 好在地方偏僻,打了几分钟也没人发现。直到何二手机响了,领导喊他过去,他才停手。甩着手扭头就走,袁彦捂着肚子在后面瞪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酝酿着看不清的情绪。 何二脸上挂了彩,领导见到他立刻沉下脸来:“你做什么去了?” “跟人闹着玩。”何二拿手背擦了擦嘴角。 “闹着玩?今天来这儿的都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哪个你得罪的起?”领导训他,何二跟在后头装孙子。 绕过长廊时前面走过来个人,脸上也五彩斑斓,白西服上还沾上了泥土和灰尘,难得狼狈。 “小袁。”何二的领导开口叫了一声,他资历老,跟袁彦的父亲算是朋友,叫声小袁不为过。 袁彦停下来,先是笑了笑,看见后头站着的何二时眼神闪烁了下,道:“刘书记,你好。” 寒暄了两句几人就散了,刘明本来打算问下袁彦身上的脏污和伤是哪来的,但看人脸色不佳,也没多嘴。 待走了,他才问后面跟着的何二:“你跟袁家这小子认识?” “不认识。”何二撒谎。 刘明哼了一声,瞧着何二嘴角的淤青意,有所指:“这小子疯得很,听讲脑子不大好,说是遗传。你可别招惹上了。” “怎么遗传?”何二问,“没听讲他爸精神有问题?” “酒桌上一些私话,说他妈妈是精神病,谁知道真假。” 何二嗯了一声,杜玲的事扰的他心烦意乱,刘明的话压根没听进去。 晚上刘明参加度假村的宴会,何二与觥筹交错的氛围格格不入,躲去了露台抽烟。 夜里寂静,与一门之隔相比,露台清净许多。下午没再看到杜玲,估计是走了。何二抽了两口烟,听见后面门被推开,清净被打搅。 “嘿,有人在这儿了啊。”是个男孩子的声音。 何二转头,看见个漂亮的男人,脸孔精致到有些妩媚,款款走过来,身段跟个娘们似的。 他皱了下眉,没说话,扭回头去继续抽烟。 男孩走进,站到他旁边,端着酒杯趴在露台上:“这儿还挺安静的。你一个人在这儿抽烟?” “嗯。”何二敷衍应了一声。 “我叫文叶,你叫什么?” 何二把烟按灭,说:“地方留给你,我先走了。” “哎。”男孩急了,一把拉住他,“走什么呀?聊聊天呗。” 何二转头盯着他,男孩灿若桃李的脸顿时笑得千娇百媚:“这样看我做什么?” 他特意在“做”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眼睛里仿佛有道勾子,不加掩饰的勾引着面前人。 何二先开始没什么反应,顿了几秒才口气冰冷道:“我对男人没兴趣。” “没试过你怎么知道?”男孩不以为意。 何二上下打量他一眼,吐出了个字:“滚。” 宴客厅里灯火辉煌,袁彦言笑晏晏地在跟女人调情,衣香鬓影,他流连其中,好些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跟人说话,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忽地眼睛一转,看向了露台,门开了,走出来了男人,正好也抬头,两道眼神对上。何二看见他,又转开眼睛,立刻走了。 袁彦挑了挑眉,收回眼神继续跟身旁的女人们讲话。 宴会到十一点才结束,度假山庄的主人安排了房间。毕竟是工作,何二晚上没怎么喝酒,待回到房间,心烦意乱下才开了瓶自斟自饮起来。洋酒后劲大,喝到后来有些发晕,匆忙冲个澡就倒上床睡了。 半夜口渴到嗓子冒烟,感觉浑身燥热不舒服,特别是下身,好像什么东西在不停涨大、急于喷薄而发。 眼睛酸涩睁不开,他费了劲才勉强睁开一条缝。头疼欲裂,意识昏沉。胳膊搭在额头上,何二慢慢清醒,忽然听见黑暗里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吞咽声、口水声、鼻息声、衣服摩擦床单声—— 何二一惊,完全清醒。他感到自己下身慢慢挺起,被包裹进了一道温热湿润之处,舒适又恶心。 胯间有道黑影,一个脑袋正埋在那儿卖力地吮吸着自己的阴茎。 何二猛地一抬脚,把人踹了下了床。 打算睡了,忽然涌起了想写文的冲动,爬起来更了一点。 关于攻受,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这文不分攻受。 反正不写肉,那攻受重要吗?是两个男人就够啦。以后到了上床那步,那他俩就投个骰子、猜个拳、或者打个架,谁赢听谁的呗。 第17章 那一脚踹的有些狠,黑影咕咚摔下床,哀叫了两声。 何二听声循人,顺手开了床头壁灯。男孩精致到妩媚的脸就那么显现出来。 ——是晚上露台上来搭讪的那人。 文叶抚着胸口,嗔怨道:“这一脚踹的可真不留情。” “你怎么进来的?”何二沉着脸问。 文叶缓过疼痛来,徐徐站起来往床上爬,他穿了件薄纱,露出一大片锁骨和大腿,连胸口两点嫣红也若隐若现。撩的人喉咙发紧。 可惜何二无感,他对男人故作妖娆的勾引毫无心动,只觉恶心。 男孩眼含妖媚的往上爬,像条淫媚的蛇。何二欲抬脚再踹,忽然身下一紧,老二被人握住了。 文叶痴痴笑道:“硬了。刚刚含的你舒不舒服?” 何二喝多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小弟弟还外露着,给了人可趁之机。 “手拿开。”何二凶狠道,“我再问一次,你怎么进来的?” 文叶凑近,“不是你让我进来的?” “我?” “你的眼睛,晚上在露台时你的眼睛就是那么说的,让我过来。” “放屁。”何二跟他说不通,抬脚要踹。偏那男孩手一微动,攥着他的器物撸动起来,殷红嘴唇也慢慢下移,抵在龟头处。 文叶撩起眼皮,向上看,边说边脱自己的衣服,腰部塌陷,跟挺翘的臀连成一条诱惑的曲线。 “很舒服的,我保证你会喜欢。” 说完就要含住那根发硬的阴茎,何二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往上拉扯。 “啊!”文叶喊痛,去抓他的手,“你干什么?” 何二趁机拉上裤子,手上使劲拽着这撮头发,低声道:“滚出去。” 这几年他习惯了与人为善,但陡然一凶恶倒也有几分吓人。 只是文叶不怵,依然作笑:“你这样看我,我后面都痒起来了。你有sm的癖好吗?我也能满足的,要不要操一操,我很会……” 这jb玩意儿什么淫词浪语都能说出口,何二没少听过,但从个男人口中说出口他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恶心的慌。 三下五除二的把人揍了一顿,提起来,扔到门外。 “再不滚,就不是揍你两拳的事了。”何二道 。 文叶没想到他真敢打人,漂亮的脸都被揍肿了,从地上爬起来,骂道:“妈的,上门白给你服务还不要,装什么装!” 他骂骂咧咧、一瘸一拐的走了。 何二靠在门框上盯着他的背影,经夜风一吹,酒全醒了。 “等等。”何二忽然开口叫住他。 文叶回头,笑得讥诮:“怎么?后悔了?” “袁彦住在哪间房。” 文叶一挑眉:“哦~原来你喜欢袁少那样的。” 何二不耐:“少废话。” “袁少可是只做上面那个,没想到呀……你好这口。” “哪个房间?”何二沉下声来。 文叶便不笑了,指着北边,报了串数字。何二回房抽了根烟,开门去了北边的方向。 房门未锁,轻推一下就开了。套房里很黑,只有挂壁电视亮着五彩斑斓的光,袁彦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身形被光影切割。 “太快了吧。”袁彦转头,毫不意外他的登门造访,上下打量他一眼,停在裤裆处,“你不会秒射吧,难怪满足不了杜玲。” 何二冷冰冰地瞧着他:“人是你安排的?” 袁彦一手支脸:“文叶?那可是有名的money boy,怎么样,玩的爽不爽?喜欢这份礼物吗?” 外人没说错,袁彦确实脑子不好。否则不能一次次撩别人的底线,只为了挨揍。 何二捏着拳头走上前去,一脚蹬在沙发上,袁彦穿的是件宽敞的浴袍,不好拎着领子,何二只好卡住了他的下颌。 “你爱玩这套你自个儿慢慢玩,少拿来恶心我。” 袁彦吊起眼梢,好似听了个笑话般嗤笑道:“恶心你?你知道他一晚上多少钱吗?都能抵得上你半年的工资了。给你免费玩儿你倒不识好歹地挑三拣四起来。” 何二怒视着他,袁彦嘴角还留着自己白天打出来的淤青,可表情却高高在上无端惹人生厌。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就不敢保证是不是把你打到去医院那么简单了。” “那是要把我打去太平间呢?”袁彦戏谑笑道,对这威胁不以为意。 何二看他这副样子就一肚子火,火烧上心头,再也忍不住—— 「宝宝,看镜头,乖啊,笑一个。」 身后电视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何二扫了一眼袁彦,对方手里正拿着遥控器摁了两下。 何二错愕地转头,看见电视上的画面。女人正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在自拍,温馨幸福。 那是他妈妈,手上抱着的是自己。何二一眼便认了出来。 张书颜年轻时很漂亮,眉眼一低就是个惑人的弧度,比之现在的大明星都不差分毫。 何二痴痴盯着,卡着袁彦下巴的手也松开了,结果没一会儿又恶狠狠地捏住,力道之大,让袁彦觉得自己下颌都要被捏碎了。 他却好似没感到痛,摁着遥控器,把音量调的更大声。 一道男人的声音穿插进来,带着喘息和淫靡。那是袁彦的父亲,也是何二曾经的便宜爸爸。袁行生开着录像,把张书颜压在身下,小小的何二在旁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懵懂无知的盯着旁边两个缠做一团的大人。 张书颜挣扎不休,口中叫着「宝宝,宝宝还在。」 孩子被佣人抱走,接着画面便陷入铺天盖地的情色中。 何二整个人都在颤抖,怒不可遏地吼道:“关掉!给我关掉!” 袁彦勾起笑容:“不多看几眼吗?有很多年没见过你妈了吧。” 何二咬牙切齿地扣住袁彦的脖子,屏幕里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不敢听,一丝声音窜进脑子里,就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手上也失了准头。 袁彦被他掐的脸色涨红,却不还手,不紧不慢道:“掐死了我,我就不保证这片子会流到哪里了。” 何二大口喘着粗气,渐渐松了手,道:“关掉,删了。” 袁彦踢开他,整了整自己的浴袍,慢条斯理道:“你是在命令我?” 何二眼睛通红的看向他:“你想怎么样?要我求你?” 袁彦哼笑一声,把画面暂停,悠然靠在沙发上,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小的时候,经常看见袁行生一个人钻进书房里看片子,当时很好奇,偷偷摸摸地把它偷出来。结果还没看就被发现了,你知道那次我被打的有多惨吗?” 他说话间,斜觑着何二。 何二胸口尚在起伏,没说话。 “我在医院里整整休养了三个月,就因为这个东西。” 何二依然没说话,袁彦也不在意,继续道:“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不死心,又去偷,这次还复刻了一盘。没想到我爸挺会玩儿的,时髦到拍自己的av。不过你妈年轻时确实好看,真不像个生过孩子才几个月……” “闭嘴!”何二扭头就一拳砸在了袁彦耳旁。 袁彦一顿,忽而又一笑,幽幽道:“何肖肖,袁行生讲情意,即使你妈出轨让他养了个野种当儿子,他也心慈手软,不把这片子公布出去。但我这人从来不讲这些,我爸和他前妻当主角的三级片,我可是很乐意奉献给大家一并观赏的。” 他把威胁说的那般轻松惬意,却让何二感到浑身冰冷。 “你想怎样?”何二又问了一遍。 袁彦看了他一眼:“文叶刚才都对你做了什么?” 何二看过来。 袁彦笑了,眼睛里闪着波光粼粼的色彩,缓慢而不容反驳道:“把他对你做的事,对我做一遍。” 第18章 酒店套房里寂静无声,情绪涌上大脑,连带起了尖锐耳鸣。何二手抵着沙发一角,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起。 袁彦闲散靠着沙发,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遥控器:“我只给你三分钟的考虑时间,到底要不要做?” 何二闭了闭眼,又睁开,下了决心。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凑近袁彦大开的浴袍下摆。 蛰伏的巨物包裹在内裤下,凑近时可闻到一股男人下体的麝香味。何二泛起恶心,想扭头,再一拳捶过去……喉间一梗,想到张书颜的录像,不得不忍住。 文叶对自己做了什么?脑子里全是画面。现在轮到自己了,他得用舌头去舔那个地方,用嘴唇包裹眼前那根东西。 眼见着越来越近,何二狠心闭上眼,张开了嘴。然而舌头只碰到了棉质的内裤,他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你还真愿意给我口交啊?”袁彦高高在上,嘴边是恶意的笑,“就算你愿意,我还嫌恶心呢。” 何二被堂而皇之地羞辱了一番,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咬着牙没说话。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啐口吐沫到面前这人嚣张的脸上。 袁彦冷笑,气焰高涨,拿脚去踩何二的性器:“看看你,愿意趴在别人胯下给人口交,还像个男人吗?” 何二弓起背,往后躲了下,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滚!” 袁彦轻飘飘道:“该滚的人是你。” 何二没滚,他执拗地望着袁彦,又看他身侧的遥控器。袁彦了然,哼笑一声:“这次放过你,这片子我会好好保密的,滚吧。” 何二一言不发地走了。他只顾着愤怒,从而忽略了在袁彦踹开他前,对方身体的颤动和微妙的变化。 宽大浴袍挡住了身体起的反应。关门声划破黑夜的寂静,袁彦低着头看自己微微鼓起的下体,心里暗骂一声。 估计是好些天没发泄了,对着那种粗糙货色竟也能起反应。 真他妈丢人。 何二出了门晕头转向,跟磕了药似的,好半天才摸回自己房间。想他天不怕地不怕,能靠拳头解决问题的绝不低头,这回竟也被闹得心有余悸。一晚上做了无数噩梦,先是他妈被袁行生压在身下做那等事,画面一转又是袁彦按着他的头让他给自己舔…...这一家出了两个畜生,真是争光。 几经周折,醒时出了一身热汗。屋外是阴天的清晨,何二下楼吃早餐,张明见到下属脚步虚浮、眼底乌青,脸色沉了沉:“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富家人的度假村,穷奢极欲,晚上提供那些个见不得光的服务是常事,难怪张明怀疑他。 “没睡好,领导,我认床。”何二打哈哈想混过去。只是这理由太烂,,哄小孩都不够。 所幸张明没追究,提点一句:“你在外面是代表我的形象,别随着性子乱来。” 吃完午饭张明要回区里开会,准备下山。袁彦是度假村的老板之一,邀请函也是他发来的,于情于理张明都要在走前打个招呼。 袁彦今天换了身衣服,照旧是西装,藏青色,显年龄。一听张明要走,他眼睛转了转:“张书记方便带我一程吗?到山下就行了,我昨晚喝了点酒,没什么精力开车。” 张明能说不好吗?自然让他上了车。 何二眼观鼻口观心,站在车旁装瞎子。张明偶尔对他不摆领导架子,踢了一脚过去:“怎么不给人开门?” 这是笑着说的,因此也不含几分等级差距的侮辱在里面。 何二听得出来,陪着笑帮袁彦开后座开门:“来,您请进。” 袁彦在外人面前会装,这回没为难何二,或者说昨晚那桩事已经够他回味好几天,此时难得大发善心,施施然坐了进去。 关门前眼神不小心接触到,何二眼底是没笑的,冷冰冰一片。 袁彦跟张明差着辈分,但倒算投缘,一路上围绕着土地价格和地皮聊得开心。 “小袁啊,那块地不好拿吧?一群人都叫到我们这儿了。”张明看了他一眼。 袁彦年纪小,但运筹帷幕的架势做的足:“还好,张叔。”他换了个亲近的称呼。 张明一笑:“还是小心点,那群钉子户惹上了也麻烦。” 那块地袁行生掌权时都没拿下来,袁彦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头小子倒是赶惹事。 何二专心开车,并不多听。但不知怎的,袁彦忽然把焦点聚在他身上:“张叔,你这司机开车倒是很稳。” “小何开车是不错,这几年一出事故都没出。”张明笑道。 “技术不错的人去哪儿都吃香。”袁彦含义不明地一笑,“只是不知道除了开车,其他技术怎么样?” 张明笑笑:“身手也不错,给我做保镖的。” “领教过的。”袁彦这话说的极轻,张明耳力不好,没听清。何二在驾驶座上听的清楚,轻轻扫他一眼。 快到山下时,张明说了句客套话:“对了,你爸爸现在好点了吗?我最近事情多,没来得及去看看他。” 何二一听这话先挺直了背,耳朵竖起来。 “逐渐稳定下来了。”袁彦笑笑,“不过还没醒。” “那好,我有空去看看。”张明道。 袁彦下车了,特地跟何二打了个招呼:“谢谢这位技术好的司机,下次有机会再见。” 何二面无表情,连个笑都欠奉。袁彦丝毫未被他的态度影响笑容,挥着手走了。 不知是不是多虑了,何二总觉得他走前往自己的下身看了一眼,这一眼令何二又怒又恶。 张明看着袁彦的背影,问:“你们认识?” “见过几次。”何二说,“不熟。” “没听你说起过。” “袁少爷认识我这种人显得挺掉价,我给他保保密。”何二嬉皮笑脸。 张明心知他在刻意隐瞒自己跟袁彦的关系,不过张明也不关心,只提醒:“这种人你确实要少接触,他现在可是一身的麻烦。” “怎么说?”何二顿了片刻,没忍住从方才就燃起的好奇心,“刚才说他爸爸是怎么了?” “出意外进了医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把消息封锁了。”张明说。 何二纳闷:“什么不光彩的事?” “跟情妇在楼梯上玩情趣,不小心摔了下来。”许是这事儿确实好笑,因此张明话里带了点笑意。 何二也笑,脑子里却猛然蹦出了昨晚在袁彦那儿看到的录像带画面,喉咙里便又是一阵恶心,半天才不屑地说了句:“有钱人花样真多。” “谁说不是呢。”张明搭腔。 “那袁少爷现在不是独揽大权?难怪又是搞度假村又是炒地皮。”何二凉凉道。 “独揽大权?那群股东哪个不是会吸血的老狐狸,袁行生都要礼让三分。袁彦才接手,暗地里已经不知道被使多少绊子了。” 何二这才记起袁彦最近的模样来,难怪每次都阴测测的,原来是被人“欺负”了。有钱人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何二心里有种恶意的快感,却又明白,袁彦再不好过也没他们这些人不好过。 更何况对方不好过了,还能来找自己尽情出气。 第19章 生活陷入一滩死水。周围朋友总算后知后觉何二分了手,纷纷热心地带着他玩遍市里的夜店,何二着实过了段醉生梦死的日子。 周日晚上狐朋狗友招呼何二去看拳赛,说今晚有重头戏,去给Sam加油。到了地方何二才知道,Sam这次玩的有多大。对手是这段时间凭空在地下拳场出现的新人,俄罗斯人,名字老长一段,何二记不住,但记得这人外号“屠夫”。 “不是说他下手特别狠吗?打死了都不带停的。”何二说。 “这次下注的人多,我要是赢了这一场,可以收手好几年。”Sam在做准备,朝他笑笑。 “你女儿……” “情况不好,上次借你们的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Sam眉间紧锁,脸上忧心忡忡。 打黑拳的,多多少少有些难处。Sam有着和五大三粗外表全然不相符的柔软内心。他是香港人,在内地捡了个患有先天心脏病的弃婴,明明是无关的人,这些年却把全部家当都赔给了他的女儿。 “借我的你不用急着还,反正我不用攒老婆本了,不急着结婚。”何二摆手。 “行。”Sam知道他分了手,但并未多问。 上回那十万块他就是借给了Sam给女儿看病,倘若他要是知道杜玲母亲也会倒在病床上自然不会借,也兴许他俩也不会散——算了,照那情形,不过是不会散的那么快且那么难堪。 “你注意安全,钱虽然重要,但命丢了,你女儿可就……”何二觉得自己挺婆妈,估计是最近酒喝多了,酒精全跑进了脑子里,于是一摆手,“不说了,丧气话。” Sam腼腆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了解。 其他朋友从后面奔过来,一个个加油鼓劲,要他把那“屠夫”打趴下。 周围人声鼎沸,人人脸上都夹杂着扭曲的兴奋和欲望,像回归了原始世界。 拳手背后自然都有捧他们的金主,这些人在台上当小丑,二楼的贵宾席上是姿态端庄的观看者。 何二往二楼一看,眼睛忽然定住了。 显然,楼上的人也注意到了他,微微挑起眼梢,笑了笑。 袁彦坐在二楼,眼睛又转向在场边做准备的一个俄罗斯男人,何二知道那是“屠夫”,紧接着,袁彦又看向何二这边,在Sam的脸上停顿了两秒,然后抬起手,缓缓地在脖子前比划了一下。 何二心里一紧。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窜上了二楼。保镖没拦住他,或者说他们的主子允许了何二的进入。 “你在这儿做什么?”何二快步朝袁彦走过去。 “能做什么?”袁彦手臂一伸,让下属加张椅子过来,“坐,这个位置视野比较好。” 何二扯着椅子向后,一屁股坐下来:“屠夫是你的人?” “那个香港人是你的朋友?”袁彦反问。 “你故意的?” “我才知道,哪来的故意之说?” 何二盯着他,猜不出真假。 袁彦好整以暇地回看,忽然发现个细节:“何肖肖,你最近干嘛去了?脸色这么差,纵欲过度啊。” 何二最近醉生梦死,脸色确实灰败,他手指一伸,挑开袁彦的衣领:“你好到哪里去了吗?这是被谁抓的,袁少爷的私生活倒是活色生香。” 他个没读过几年书的混混还会说上成语了。袁彦想讽刺回去,但何二带着的温度的指腹在他颈上蹭了蹭,不知怎么,喉结一颤,话没说出来。 反倒是袁彦的身边的女人不乐意了:“我才发现,你这脖子上是谁抓的?” 何二才注意到这女人,定睛一看不免心里一跳。 袁彦显然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变化,压低声音不怀好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像杜玲?特别是眼睛。” 何二按了按手指,啪嗒作响:“像个屁。” “别不承认。要是今晚屠夫三场都能赢,我把她送给你,怎么玩都行。” 袁彦说话时靠的很近,呼出来的湿气全喷在何二的耳廓边。何二往后撤了撤,扯了下嘴角:“把谁送给我?屠夫吗?” 下面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屠夫已经赢了一场。袁彦看着虎背熊腰的屠夫,倒回椅子里,眼睛直直盯着何二,笑得开怀:“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难怪面对文叶那样的尤物你都能当柳下惠。” 他一笑,眼睛就眯起来,显得促狭。 何二顶厌恶他这般模样,很快又因为他的话有了不好的回忆,立即嫌恶道:“你他妈少来恶心我。” “我知道,你对男人不感兴趣。”袁彦手指在椅子的搭手上进行着有规律的敲击,“我说的是薇薇,薇薇还是敏敏来着,算了,不重要。” 旁边不知叫薇薇还是敏敏的女人显然听明白了,脸上不复笑意,正拿着那双酷似杜玲的眼睛盯着何二。 何二胸口生出一股闷气。 偏袁彦还在继续:“要是屠夫赢了,我把薇薇送给你玩一晚。” 何二拿起桌上摆放的酒一口灌下,提起嘴角,显得极为邪性:“袁彦,你又想挨揍是不是?” 第20章 Sam状况很不好,或者说对手太强。原始的暴力一拳拳毫不留情的施加在他身上,即使周遭全是声浪,何二也能听到骨头和肌肉被击中的声响。 台上的人步步后退、摇摇欲坠,周围的观看者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袁彦拍了拍何二紧绷的肩膀,拍完又火速拿开,甩了甩自己的手,仿佛碰上了什么脏东西般。 他惯会如此惺惺作态。 “这才第五回 合,还早。”袁彦说。 何二压低声音,冷冷道:“不乐意碰就管好你的手。” 袁彦偏又在他肩膀上揉了一下:“我不乐意也要碰,怎么样?” 这人吃软不吃硬,小孩子臭脾气,何二见识过了,懒得搭理。 比赛越来越激烈,何二坐不住,两手撑在腿上倾身往下看。袁彦悠然靠在椅子里,道:“屠夫下手向来狠,主人不喊停,他把对方打到死的事都出过几回。” 何二眼刀嗖的甩过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袁彦眨了眨眼。 “别他妈在这儿跟我装无辜,因为我认识Sam是不是?” “我在来这儿前可不知道你认识他。”袁彦一摊手,话锋一转,笑得令人生厌,“不过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十分钟前,袁彦跟他的下属耳语了两句,紧接着下属就下了楼,在要上场的屠夫耳边说了什么。对方下手根本没留余地,显然是主人提前打了招呼。 何二控制不住想揍袁彦的冲动。习惯了,这么些年来,每当袁彦在他面前犯贱或者挑衅他都想挥着拳头把这人痛扁一顿。 但这回不行。 “都签过协议了,生死随命。”袁彦说,“人家拳手都没急眼没害怕,你跟着急什么?” “生死随命。”何二嗤笑,“别人是生死随命,换成你自己,你能说出这话吗?” “有什么不能的。”袁彦毫不在意,“你要是敢的话,我在你这儿也是生死随命。” 得,没得聊。 打到第九回 合时,Sam已经落了下风,基本无还手能力。袁彦依然兴致勃勃,何二在做心里斗争,他一贯不爱低头,更何况是在姓袁的面前,可无法。 “让你人的停手。”何二开口。 袁彦眼睛转向他:“你说停就停了?他现在正在兴头上,可不一定听我的命令。” 何二发现袁彦太会拿捏他的七寸,从杜玲到他母亲的录像到Sam,这人跟算计好了似的,回回捉住七寸来打击。 “这次你又想怎样?” 袁彦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桌上放的两瓶洋酒:“你一口气喝了,我考虑考虑。” 拳击一回合三分钟,每回合休息一分钟,剩余时间并不多。何二管不上他守不守信——毕竟这回的要求可太简单了,拿起瓶子就灌了下去。 酒精浓度高,跟烧刀子似的刮着食道和胃,何二却没露出示弱的表情。他睁着眼,一边喝一边拿狠命的眼神看袁彦。 操。袁彦被这眼神看的心头火起,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那股烧人的火又开始往别的地方蔓延,袁彦自个儿都没闹清蔓延去哪儿了。 反正可能先烧上脑子了。 两瓶洋酒下肚,何二没立刻醉倒,瓶子一扔,恶狠狠道:“给我停手。” 袁彦牢牢盯着他,招招手,让人下去传达命令。 接下来的记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何二记得自己好像跌跌撞撞跑去卫生间吐了一遭,吐完就头昏脑涨,神志不清。 身体燥热,浑身不对劲。不知何时,冰冷的地板换成了柔软的床铺,何二稍微好受了点,眼睛却跟被黏住了,一直睁不开。 耳边有人呼气,滚烫的气息扑在颈边,激的何二更热了。 “走开,太热了。”何二推了下身上的人,但对方纹丝未动。反而开始解何二的衣服。 何二脑子里混混沌沌,等到快被人扒光了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 何二感觉这很不对劲,立马使了力气推人,甚至用上了脚。这回身上的人被他弄开了,对方似乎也被他的挣扎闹得恼火起来,又快速冲过来,拿了根绳子状的东西把何二的手捆在一起。 何二在床上挣动,但到底喝多了点,落了下风,最后双手被捆住了。 对方满意了,哼哧哼哧喘着气,又低低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脸,说了句:“他妈的,还敢踹我。” 这是袁彦! 何二本来也累了,但一听这声音立马来了力气,在对方要脱他裤子时膝盖一顶,不知是顶到了对方哪里,总之对方动作停了,似乎还吃痛的叫了一声。 何二趁机翻动了下身体要躲,结果手脚都用不上力,一下子翻下了床,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痛感使他终于清醒了大半,眼睛费力地睁开。 袁彦坐在床上,正弓腰捂着下腹,漂亮的一张脸在红色灯下显得狰狞而可怖。 何二脸色更糟糕,他上身赤裸,裤子被褪了一半,正松垮的挂在胯骨上。何二惊悚了:“袁彦你什么毛病?” 上回喝醉了,袁彦找来MB帮他口,甚至还要何二帮他口。这回喝醉了,妈的,直接把他按在了床上…… 袁彦看他醒了大半,知晓凭一己之力是没办法把人再按住,因此一笑:“我神经病,满意了吗?” 何二惊悚极了,都忘记要挣开捆住自己手腕的领带。 “你刚刚想怎样?” “想知道?”袁彦还在笑,这笑在光下显出一种诡谲,“你乖乖的,继续躺下去就知道了。” “你他妈……”何二惊到说不出话来,不过这回终于记得要挣开领带了。他站起来,提上裤子。这期间袁彦就拿那诡谲的眼神看着他。 何二头一回有惊悚至极的感觉,眼睛飘忽了几下,叫了声:“袁彦?” 对方还是那般静静的看着他。 何二确认不了面前这他妈到底是不是袁彦本人了,连裤子都没穿好就赶紧溜走。 他是被拖到了宾馆里,一出门便是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他又回头看,门关上了,门牌号是1802。 不是撞鬼了吧? 何二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第21章 接下来几天何二都没怎么出门鬼混,他左右眼轮换着跳,又想到最近邪门事碰上好几件,赶紧消停点。 前段时间认识的医院小护士护士给他出了几招,表示医院邪门事最多,人人都会点驱邪的招儿。何二听着有意思,两人聊天次数陡然增加。 过几天眼睛不跳了,何二为表感谢特地送了点水果和晚饭去慰问加班当值人员。赵冰轮调到了NSICU,她溜出办公室,在楼梯间打呵欠,紧急出口亮着绿油油的光。 何二把晚饭递给她,小姑娘揭开盖子就大咧咧坐在楼梯上吃了起来。 “这儿基本都是植物人,比血液科好多了。”赵冰扎这个高马尾,说话时马尾直晃,“血液科真不是人待的,你看那些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好扛得住的样子,说没就没了。没钱,就等于没得治。” 何二说靠在墙上,一笑:“你说这话时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赵冰一叹气:‘看得多了,同理心快被磨没了,看什么都没感觉。’ 何二眨眨眼,夸张地装作要倒下:“那你看看我,快要死了,有没有什么感觉了?” “行了吧。”赵冰被逗笑了,又难得摆正神色,“不过你别在这地方说死不死的,不太好。” 何二摇摇手。 赵冰说:“你没经历过那种感觉……算了。” 小姑娘刚毕业,才进医院,没多久就把要经历的都经历了。 何二从墙上滑下来,坐在她旁边。楼梯间往外看是病房,白色调的东西看久了总觉得刺眼。他以前也很避讳“死”这个字的,但再怎么避讳也都避不开。 是命。 “对了。”赵冰咽下一口饭,“你那个朋友……” “哪个?”何二接的很快。 “就上次你送来那个,姓袁。” 何二眼皮一跳:“怎么了?” “前几天在院里看见他了。”赵冰忽然压低了声音,“好像是爸爸在我们NSICU吧,不过是在上面一层楼,待遇比我们下面病房的要好多了。” 何二先前才在墙上看见NSICU的意思,又联想到上回从度假村回来的车上,张明跟袁彦的对话。 “袁行生真的摔成脑子不清醒了?”何二问。 “是吧。”赵冰也不确定,“上面不归我管,我也不清楚。” 何二觉得自己不该去,但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他活了二十多年,最期待的大概就是袁行生去死——那真是大快人心。 如今那人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何二不去瞻仰一下遗容——暂时还没这么夸张,总之何二不得不去。 楼上走廊很空旷,地板亮的发光。何二放轻脚步,在各个病房门口逡巡,有个医生看见他,只露出的一双眼睛露出怀疑:“你在这儿干什么?” “哦,找厕所,楼下厕所满员了。”何二正好在卫生间旁边,顺势拐了进去,随口胡诌。 大晚上的,也没人会在医院乱晃乱来,医生打了个呵欠走了,走前丢了句:“左边是女厕,别进错了。” 何二正巧站在女厕旁边,闻言脚步一顿。 袁行生的病房在电梯左边第三间,何二站在了门口,门是关着的。他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于是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何二蹑手蹑脚,没发出一点儿声音,因此跟袁彦撞了个实打实。对方的手正在拨弄袁行生的氧气管,发现有人进来了,手一顿,道:“这上面有点脏。” 什么鬼借口。 袁彦一转脸,发现是何二,顿时放松下来:“怎么是你?” 何二躲也不是,只觉眼睛跳的厉害。妈的,怎么又碰上这邪门星了。 “来看看你爸。”何二说的冠冕堂皇,“正好在医院。” 袁彦上下打量他:“谁把你又打进医院了?看着没外伤啊,都伤在内?” “关你屁事。”何二毫不留情怼回去,“你刚刚在做什么?” 袁彦见来人是他,倒是毫不隐瞒,手指搭在袁行生的氧气管上:“没长眼睛吗?” “给它擦灰?”何二嗤笑。 袁彦也笑,轻描淡写:“送他上路。” 何二皱眉,袁彦继续道:“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讲?最后一次机会了啊。” “你犯什么病?”何二语气颇冲。 “神经病。”袁彦应对如流。 何二觉得他真的有病,因此挑了个椅子坐下:“来啊,你把氧气管给我拔了看看。” 袁彦冲他笑:“你觉得我不敢?” 何二丢了个你试试的眼神。结果他低估了这疯子的程度,竟然真的把这吊命的东西拿掉了,只听机器发出刺耳的滴滴声响。 何二一惊,扑过去握住袁彦的手腕把输氧管又送了回去。机器跳动的线条何二也看不懂,但大概晓得没事了,呼了口气,骂道:“你真他妈是有病啊!这是你爸!” “你不想他死?我还以为你也想的。”袁彦淡定地站着。 “我想他死,但我不想杀人,懂吗?” “又没让你杀,我动手,跟你有关系?你乖乖享受着就行了。” 何二看不懂这人:“你对你爸爸有什么……不满?”他找不到合适的用词,“用得着盼着他死?” 袁彦挑了挑眉:“他死了,遗产都是我的,我不该盼着?” “有毛病。”何二对这理由感到可笑,要甩开他的手,却被反握住,“干什么?” “何肖肖,你刚刚阻止我是什么意思?”袁彦富含深意问道。 “没想到你真是个疯子,连自己爸爸的氧气都敢拔。” “有什么不敢的。”袁彦的声音变得黏腻,贴着何二的耳边,跟那晚被压在床上,对方在他颈侧滚烫的呼吸一般,“你信不信要是换成你躺在这儿,动都不能动,我敢扒了裤子把你操到死。” 何二难以置信,跟吞了一百只苍蝇般恶心:“你他妈再给老子说一遍?” 袁彦只是又拿那诡异的眼光看他,手指还在他的手心划了个圈。 何二手一抖,把人甩开:“袁彦,你是不是……” 以前他们每次见面都是要把对方打个要死要活,有什么话用拳头说,怎么最近换成了用下半身说。 这股诡异的感觉令何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其实有个猜测,但太诡异了,比袁彦真睡了自己更诡异——袁彦喜欢他。 何二不知不觉把这个猜想说了出口。 于是吃了一百只苍蝇的人变成了袁彦,对方先是一怔,然后变了神色,一言难尽道:“我喜欢你?你他妈白日做梦吗?” 何二说:“最好不是。那麻烦你以后离我远点,少来恶心我。” “那可不行。”袁彦凑近过来,何二要避开,对方却非要凑的更近,声调夹杂着点兴奋,“离你远点可不行,离你远了,怎么把病传给你。” 何二愣了下:“什么病?” 袁彦神秘一笑:“艾滋。” 何二一瞬间不可置信,然后是反胃作呕。 只听袁彦又道,语含嘲讽:“不然我想睡你?你以为我能看得上你?” 第22章 何二一副你别他妈开玩笑的神色,但袁彦始终那副模样。何二以前不觉得他难懂,现在却心虚了。 袁彦又要过来碰他,何二条件反射把人一手挥开:“滚开。” 袁彦被挥开了也不气,依然在笑,何二以为他要嘲笑自己,诸如 “看你那样子,还真信了?”这样的话。 但没有。袁彦高深莫测笑笑,甩了甩手。 这玩意儿越来越玄乎。何二出了病房都还糊涂着,到了楼下碰上查完房的赵冰,赵冰步步生风:“让你等我一会儿,自己溜去哪儿了?” 何二说:“上了个厕所。” “真够久的。”赵冰皱了下鼻子。 时间不早了,何二打算回家,赵冰把人送到门口。 “帽子歪了。”何二指了指她的头顶提醒道。 赵冰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没打算拿出来:“劳你动手给我调整一下呗。” 女孩子巧笑倩兮,眉目里都是青春张扬的气息,何二心里一突,手垂在身侧没动:“别了吧,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 何二这几日跟她聊得火热,成年男女之间也就那点事儿,彼此心知肚明。但真到跟前了,何二又临阵脱逃。杜玲是个暂时没过去的梗,是还卡在嗓子里的鱼刺,没消解掉前他找赵冰聊骚不外乎是为了排遣寂寞。 未免太下作。 何二头脑一清醒,赶紧悬崖勒马。 赵冰耸耸肩,看出了他拒绝的意思,没再继续。 他俩简短的道了个别,何二走前似乎瞥到医院大厅的柱子后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深色西装外套——像袁彦。可没待细看,一眨眼就没影了。 隔天是周末,何二也没假期,陪着领导张明去了古玩艺术城参加拍卖晚会。这类晚会何二向来要打瞌睡,站了没一会儿就打了七八个呵欠。东子——一位同事看他这样,贴近过来小声说:“二哥,要不你回车里睡一会,这边结束估计还要两三小时。” 何二最近没睡好,此时也不假意推辞,在张明同意下就回车里补觉了。这一觉没睡多久,很快就被一阵敲击车窗的声响吵醒了。 何二有些迷瞪,外面那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着,十分有规律,三短一长。 “谁?”何二一开车窗,又是一张冤家的脸,他手快,立马又要关窗户,袁彦拿手掌去挡,眼看着就要被夹到,还是何二败下阵来。 “隔着十几米我就注意到了,两只大脚丫子贴着车前玻璃——我说谁这么没素质,原来是你。”袁彦一双桃花眼笑得眯起来。 何二姿势未动,躺在放平的座椅上那眼角觑他:“怎么哪儿都有你。” “缘分。” 袁彦后面还跟着个人,此时贴着他耳边说那边在催了。袁彦是来忙工作了,把时间浪费在何二着废物身上就是本末倒置了。因此笑了笑,爽快地走了。 他能乖乖不凑上来惹事,何二求之不得,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可过了十来分钟也没睡着,两只脚动了半天。 睡不着只好自己找点乐子,他拿手机打了会游戏,输了几把,不够尽兴。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回会场去替换东子。 没成想进晚会快要结束时,两人又在卫生间狭路相逢。何二不禁怀疑他与袁彦之间是否存在一个磁铁。此次巧合未免太巧合。 小便池的设计几乎没有隐私,何二本来拉链都拉开了,旁边忽然站了个人。 “继续尿啊。”袁彦偏过头来。 何二手指一顿,往旁边走了一步,离他远了一点。 袁彦嗤了一声 ,自顾自掏出那玩意儿开始上厕所。何二觉得自己没必要这么娘们, 所以也干脆的掏出那玩意。一时间只有水声。 袁彦低头去看:“不错啊,比我想象中的大。” 何二恶寒:“你还想过这个?” “随便想想。”袁彦说,尿完提上裤子。 何二也结束了,却突然有只手不识趣地伸过来一抓,何二像惊弓之鸟,立马弹跳了一步。 “你他妈想死?”何二急着拉拉链,卡到了肉,疼得他背一弓。 袁彦抓了个空,无事一般踱着步子去洗手:“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废话,谁知道你会不会把身上的病传染给我?”何二本是试探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按照他对袁彦的了解,对方应该会回答:“你可真胆小,何肖肖。我随口骗你一句都能吓成这样。” 但偏偏又出了差错,袁彦十分镇定地回答:“何肖肖你是不是没上过学?艾滋能通过我抓你鸡巴就传染?” 何二撸了把头发,额头和纠结的眉毛露出来。 袁彦从洗手池的镜头里看他,一字一句很是缓慢:“得靠性交或者血液才能传播。” 某两个字像根针扎似的戳进何二耳朵里,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脑中警铃大作,一个箭步冲过去,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袁彦反手按在了洗手池边。 “杜玲……”何二才想起来,上下齿磕在一起,“你跟杜玲……” 袁彦明白他的意思,含义不明地笑道:“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袁彦你少耍着我玩!”何二怒气冲冲,把人更往下按。 袁彦的腰咯在洗手池的边缘,但他面上仍是轻松的笑意:“我说你还真是个情种,对背叛你的女人都能念念不忘。” 何二龇着牙:“像你这样,对喜欢过的女人上了就走,甚至可能把病传染给她,该叫什么?” “叫聪明。”袁彦轻松应对,“我知道什么人能值得什么,杜玲在我这儿只值六十万和一身脏病。” 何二被激出了火气:“少胡说八道了,你这种祸害要是得艾滋那倒是为社会做贡献了,别拿这话耍我。” “谁耍你了?要看检测报告吗?”袁彦换了副神色,嘴脸总是挂着的笑不见了,仿佛在真心实意地说实话,“上周才出来的。” 何二感觉浑身一冷。 第23章 “别耍花招。”何二被最近这一串诡异的事搞糊涂了,竟一时真的猜不出真假,卡住袁彦的下巴,“杜玲到底有没有事?” “你觉得呢?”袁彦挑衅地回道。他好像就爱看何二焦急的模样,对挑拨对方的情绪乐此不疲。 何二指骨捏的啪嗒作响,忍不住凑他的冲动。 等外面的人听见动静冲进来时,这两人间的气氛已经十足剑拔弩张。,无人关心小配角何二,全都一哄而上把他推搡开,急切地去扶袁彦:“袁总,有事没有?” 众人要责难何二,张明站在后面脸色黑了下来。袁彦多会装腔作势,站直后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整了整袖口:“我跟人闹着玩,没什么。” 张明喝道:“还不快给袁总道歉。” 何二眼睛里还有血丝,跟头正在暴躁的狮子似的,愣是没张口说一个字。袁彦好整以暇望着他,场面诡异的安静了几秒,在张明面子都要挂不住时,他才虚伪地抬手拍了拍何二的肩头:“张书记,我跟何肖肖是朋友,老朋友了,刚才闹着玩呢,没事,用不着道歉。是不是?” 最后三个字他转向了何二,何二嫌恶地甩开他的手,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调说了句:“脏。” 拍卖晚会结束后,张明的脸色彻底黑下来,何二跟在后面一声不吭。临到车前,张明说:“东子来开,你回去吧。” 这话不明不白的,何二却解了大半,脚步一顿,没再跟上去。 张明之前明里暗里提醒他几次,别跟袁彦那人乱来, 结果今晚出了纰漏,甚至让张明下不来台。 何二进社会这么多年,不是不知低个头道个歉就能解决许多麻烦,但他不想。装孙子的时候多了,总有那么一两刻想当回人。 而当人的下场就是他被停职了,无期限。 何二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填饱自己肚子便够,所以失了工作也不慌。他蹲在路边掏手机给久未联系的杜玲打电话,但那边总提示正在通话中,何二了然,这是把自己拉黑了。 杜玲大小有个优点,就是当断则断。 何二坐在路边吃车尾气,电话一次次传来正在通话中的声响,拉倒吧,自己这急哄哄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一腔热意和紧张慢慢消散。 没了工作后,何二每日窝在出租房里打游戏或睡觉,晚上寻人去泡吧或打牌,日子过得颠倒又爽快。酒精一上脑,谁他妈还记得那点儿情情爱爱和生活困苦。 周日省出点清醒来,提着盒披萨去了郊区的一座荒山。荒山荒了不少年,上头一直没给开发,原因不明。何二的短命爹去世后,张书颜在这儿寻了个地方偷偷给丈夫垒了个墓。她癌症住院那会儿也常说,要何二等她死了后在旁边给她也加一块墓碑。 何二不爱听死不死的话,从来都恶声恶气地转移话题。后来等人真死了,他舍不得妈妈葬在这么个荒山野岭里,所以只剪了点束头发放进盒子里,埋在了自己爸爸的墓旁。 这山上有不少墓碑,都是附近居民自个儿建的,没人管。 何二找了个光滑的石头坐着,不远处还有溪流的声响。这地儿安静,比前面那座开发出来的旅游景点安静多了。难怪当初张书颜喜欢来。 所以张书颜死后,何二一想她了,也爱来这儿坐坐。 披萨是张书颜爱吃的,何二留了一半,冷掉的黏糊食物进入食道时有些恶心,他坐在石头上能隐约看见山下面有几幢居民楼。山下原先有几个大厂,后来没落,都拆了。原先的一代代厂工却还住在这儿。何二的爸爸就是个工人,当年他们也在山下的筒子楼里住过两年。 这块地皮袁行生一直想入手,但那些个工人后代极其难缠,一直没谈妥。现在换了袁彦接手,袁彦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段比他爸还阴,听讲已经谈成大半,只剩几家钉子户在闹。 想到袁彦,何二又是一阵恶寒。 他最近隐隐感觉到些不对劲,现如今的袁彦似乎比以前更棘手,何二摸不准他了。 那小子真得艾滋了吗? 谁能疯到造谣自己得了艾滋,更何况那天他拔袁行生氧气管时的模样——得没得艾滋有待商榷,但凭袁彦那股神经质的劲儿,吸毒倒是有很大可能。 在这阵胡思乱想里,何二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躺在石头上睡了个午觉。 醒时已是傍晚,眼前天幕暗蓝,何二是被断断续续的声响吵醒的,似乎有人在不远处说话,好几个声音。 “把他放在这儿行不行?” “干脆一劳永逸,一铁锹下去就没了,省的他醒了又找咱们麻烦。” “别把,真杀人就不好处理了。” “你看你,四儿,怎么这么胆小。” …… 这些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何二坐起来,按了按太阳穴,往树林间透出光亮的地方望去。 “到底怎么着啊,就丢这儿?” “这么冷的天,指不准一晚上就给他冻没了。” “还流着这么多血呢。” “走吧走吧,放这儿吧,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开饭。” …… 何二尚有些刚醒的迷茫,山里雾气重,一觉醒来身体都被冻得木了,他往前走了两步,离那些光亮近了点。却忽然踢到个石子,石子骨碌碌往前跑,跌进树丛里。 “谁?”那些争论不休的人发现了他,声音一慌。 何二打小就不爱学习,视力好得很,从树木的缝隙里看见了五六个拿着手电筒的男人,在男人们的脚下还躺着一人。 第24章 两拳难敌十一二只手,对方根本没打算弄明白何二是敌是友,铁锹先迎了上来。何二茫然片刻,躺了下去。 月朗星稀,虫鸣不断。何二在头疼欲裂和不知何物的骚扰下醒来。比疼痛先来临的是脸上的瘙痒。月亮挂在树梢,光辉洒在旁边坐着的人身上。 袁彦言笑晏晏,在深夜里别有一番诡异:“醒了?” 他手上不知从哪顺了根毛茸茸的草,正在何二脸上来回扫动。 “痒死了。”何二一挥手,“怎么又他妈是你?”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吧?”面前人脸皮更厚一层。 何二撑着地想坐起来,可肋骨疼,差点又倒下去,袁彦在一旁袖手旁观,看他脸孔扭曲也没打算帮个忙。 “你怎么在这儿?”何二没好气。 “我更想知道。”袁彦丢下那根草,“虽然我猜得到,肯定是那群钉子户干的好事。” “我就路过,竟然也被你个傻逼牵连了。”何二愤愤不平。他只是来看看张书颜,结果碰上袁彦被一群钉子户抛“尸”荒野,作为不和谐的闯入者,下场自然是一顿暴打和丢弃。 “你好好的周末来荒山里溜达什么?”袁彦斜着嘴角问他。 何二回道:“你甭管,现在几点了?打个电话叫人来接。” 袁彦张开手臂,要对方看看他除了破损衣物外空无一物的身体:“什么都没。” 何二骂了一声,去摸自己的口袋,同样空空如也。 比他早醒一步,已经摸清现状的袁彦不知又从哪儿摸出来根树枝,弯弯曲曲指向不远处一团东西:“应该是你的手机。” 何二眯着眼睛去瞅,果然是自己那破旧的二手机。 “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抢劫罪比较严重。”袁彦哼了一声。 何二过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是那群工人。一个破手机,顺走了以后难逃追责,打架中损毁了,这附近又没监控,孰是孰非都难说。 “别他妈阴阳怪气的笑,怎么下山?”何二踢他。 夜里没灯,看不清人,因此何二没发现自己这一脚正中袁彦的伤处,对方被他踢得眉头一皱,却没出声。 “走下去,不然还能飞下去?” 何二说:“那你早不走,好心等我醒过来?” 袁彦这会儿才慢吞吞一笑:“等你背我啊,这么长一段路,我得给自己找个挑山工。” 何二避开身上的伤,利落爬起来:“虽然是晚上了,但也别白做梦。”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地方太暗,也不方便看看哪里在出血,所以就没管。看不见倒是更好,不看着那些血反而觉得没多疼。 “我先走了。”何二洒脱一挥手,“你继续做你的梦吧。” “喂。”袁彦慢腾腾叫了一声,叫完又难得沉默几秒,在何二快不耐烦,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时才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被打了一拳,还在充血,看不清路。” 何二嗤笑:“骗鬼呢。” “专骗傻逼。”袁彦回的很快。 僵持许久,何二伸手在对方眼前摆了摆,袁彦一把攥住:“晃的眼晕。” “又耍我是吧?”何二让他看看两人抓在一起的手,“看的很清楚嘛。” “我是看不清,不是瞎。”袁彦说。 得了。何二没辙,这深更半夜、天寒露重的,继续在这儿打嘴炮只会冻死。他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再把最里面的背心脱下来拧成一股绳。 “抓着吧,要我背你是不可能的。”何二一副施舍的口气。 袁彦把背心凑在鼻端嗅了嗅,端出嫌弃的态度:“难闻的汗味。” 何二决定不搭理他。 下山比上山难,路很难走。饶是被打的较轻的何二都脚下时常踉跄,摔了几回。他一摔,后面就有人发出声讥笑,何二恼羞成怒。 风声、虫鸣、不知名的动物的叫声混杂一片。夜里的荒山总有几分吓人,袁彦模模糊糊的看见了几座坟堆:“这地方这么多死人?” 何二幽幽道:“风水宝地,下葬的人多。等你死了,要是需要,给我十万块,我也给你在这儿寻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袁彦在后面笑:“行啊,我……嗯。” 声音断在了一声闷哼里。 何二无知无觉继续往前走,直到感觉手里拉着的背心拧成的绳子拽不动时才回头去看。袁彦弓着身体站在那儿不动。 何二拽了拽绳子,袁彦没力气,差点被拽的倒下来,声调扭曲的警告道:“别动。” 何二终于发觉他的不对劲,一步跨到他面前:“又怎么了?” “脚。”袁彦整张脸都拧在了一起,好歹缓了点力气来骂人,“操你妈带的什么路!” 这路上有根钉子,正直直插破袁彦的鞋底,刺进肉里。 何二本来不耐烦,一见事情如此严重立马没了火气。两个人就地坐下,那钉子还在脚底扎着,血腥气霎时溢满鼻息间。 “我运气挺好,走在前面都没碰上。”何二还有心思说笑。 袁彦咬着牙骂不动他:“赶紧给我拔出来。” 何二嘻嘻直笑,把他人痛苦当成自己的快乐:“来,劳烦您举起您不走运的脚。” 脚底血直流,看起来很是吓人。手脚心皆脆弱,不难想象是何等疼痛,但何二不同情他。反之,他正要上手拔,就着月光看见那红色血后却是动作一顿。 “怎么?看傻了?”袁彦语气不善。 何二看了看自己在地上磨破了皮的手掌,把衣服袖子往下拉了拉,包住手:“不是你说的吗?艾滋能靠血液传染。” 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和话,袁彦忽然冷了声,“怕这怕那的废物,一个艾滋把你吓成这样?” 何二冷笑,艾滋不吓人吗?这是死,死会不吓人吗? “看不出你怕死?”袁彦不屑地笑。 “怕啊,当然怕了。”何二毫不掩饰自己怕死。 从他妈妈开始,他就觉得活着是一件无比好的事。苟活着也比死好。 “更何况死就算了,因为你这么个不值得的人死了我他妈找谁哭冤去。” 袁彦连冷笑都发不出了:“你放心,我把你操到得了艾滋,都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传染上的。” “少鸡巴说这些浑话,你……”何二还未说完话,袁彦忽然一抬手,就自己徒手一个痛快把钉子拔了,利器抽离肉里时发生轻微而令人心神一颤的声响。 何二一怔,借着月光望去,袁彦闭着眼,嘴唇乌青,浑身因为疼而细微的抖起来。 何二才发现,这么疼的事儿,他愣是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声。 第25章 钉子拔了,脚底血往外喷涌。袁彦还在缓那股疼劲儿,何二呼了口气,蹲下来拿干净衣服打算裹住他的脚。 袁彦腿一个应激反应,把人踢开,睁开眼似笑非笑:“又不怕了?” “怕,怎么不怕?”何二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拽过他的脚来继续动作,“别动。” 红色的血即使在暗夜里也能看清,更遑论那刺鼻而令人心慌的气味。何二眯着眼,小心翼翼避开血迹,他一个粗人,包扎起伤口倒是轻手轻脚。 “你要是害怕的不行就停手,别端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还装好人。”袁彦看他避开了血迹,心生不快。 何二气着了,猛地抬起胳膊把自己手上的伤口贴到袁彦的脚上:“来来来,你睁开狗眼好好看看,老子害怕什么?” 血液融在一起。 袁彦盯着他,快把人盯发毛了,才一笑:“你可别后悔。” “后悔个屁。”何二上下唇一碰,脏话溜出来,“我就赌你这种祸害能遗千年,你们这种有钱人真得艾滋了还不得在真菌环境里天天待着,舍得死?” “怎么舍不得了?”袁彦笑道,“穷人有穷人想死的理由,富人有富人想死的理由。” 何二不想听理由,闷头给他缠好脚上的伤口,然后站起来看了看天色。 夜里说是有雨,得庆幸到现在还没下下来。 “现在怎么下山?”何二问。 “要不你先下去再喊人来找我?”事到临头,袁彦也不再阴阳怪气。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要是下了雨,半山腰找人如何容易。对方脚还伤了,要是破伤风发了炎也得难受一阵。 “怎么?舍不得离开我了?”袁彦见他左右为难,讥笑道。 “闭嘴吧。”何二道。可没几秒,他就背对着人蹲下来,“赶紧上来。” “干什么?” “上来,快点。”何二催促他,“磨磨唧唧下去天都要亮了。” 袁彦坐那儿没动:“你好手好脚的,自己走就是。” 何二眉毛挤在一块,一伸手把人薅起来,架着肩膀往背上扛:“我倒是想。” “那你怎么不按照想着的来做?” “放你在这儿,明天估计尸体真凉了。”何二嘟囔一句。 袁彦哼笑一声,老老实实任人背着了。 他俩磨磨蹭蹭半天才往前走了两步。袁彦毕竟是个身高体重都与何二别无二致的成年男人,背着走两步就气喘吁吁了。 偏偏袁彦得了便宜还卖乖,特地在何二背上压了压,拿膝盖蹭人腿,使唤道:“快点啊,磨磨唧唧天都要亮了。” “妈的,卖力的不是你,你催命呢。”何二咒骂一句,但好歹没把人撂下来放山里不管,又抬脚蹒跚着往山下走。 这一路走到后来只剩何二粗厚的喘气声,身上全是热汗。袁彦贴着他的背,只觉又热又黏。 “你跟你妈挺像的。”袁彦忽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何二脚下一顿:“废话,你跟你吗不像?” “不像,我大概比较像我爸。”袁彦促狭地笑了一声。 何二一想到袁行生身体便一僵,恨不得把背上的人摔下去。他咬牙切齿:“是挺像,老畜生和小畜生。” 袁彦也不气,胸腔震动发出了个闷笑:“在狠心这点上你就比不上你妈,你知不知道袁行生那个老畜生对着你妈还下跪过?” 这事何二倒不知道,来了点精神:“什么?” “求着你妈回来,但你妈真血性啊,一点儿都没心软。” 何二不由得想象那个画面,他都能准确描摹出张书颜倨傲的模样,一时间心里十分开怀。 “没想到你爸还能有吃瘪的时候。” 袁彦说:“多着呢,都在你妈面前。可惜她儿子就没学到几分。” “你说谁呢?”何二变了语气。 “说你。”他俩难得好好聊天一次,又被袁彦全打破了,“你看看你,血性没学到,心软倒是学到了十分。” “扔你滚下去啊。”何二作势要松手,袁彦可一点儿也没怵,最后还是何二自己把松了的手又攥紧回来,暗骂一声,“操。” 袁彦在他背上闷笑:“你个孬种。” “今儿要是碰到的袁行生我也不会多看他两眼,就是尸体凉在这儿了我还得踩几脚再走。”何二回嘴。 袁彦道:“看来在你心里,我比袁行生值得你心软。” 何二鸡皮疙瘩起一身,抖了抖:“你能别把心软这两字跟你扯上关系吗?” “走快点。”袁彦没搭理这句话,“我他妈失血失的快说不动话了。” “那你就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得少说点。” 万籁寂静,终于能看见山下零星的灯火,估摸着离逃出生天已经不远。何二浑身都湿透了,也没什么力气讲话,喘个不停。 袁彦陷入半昏迷,嘴上却仍不松懈:“何肖肖,你说你假好心做什么?袁行生睡你妈,我睡你老婆,有什么区别?” 何二手背一紧,青筋凸起:“杜玲不是我老婆。” 袁彦啧了一声。 “更何况别自卑啊,你比袁行生好那么一点。”何二笑了笑,“小畜生要比得上老畜生的道行,还得花几年功夫。” 袁彦一怔,似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 何二身体又热又黏,跟暖炉似的,他失血过多浑身发冷,不禁贴的更紧了点。一边贴紧一边又嫌弃,然后闭上眼睛,嘴角浮出丝若有似无得笑意。 第26章 筋疲力尽前是否下了山,何二记不清了,汗滴融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好像隐约看见了车灯——但究竟是真实还是幻想的渴望就难以证实。 总之,再次醒来时何二是在医院的床上。全身散架后又被重组的疼,肌肉酸胀的厉害。醒了比昏迷痛苦得多。 这回袁彦落后一步,他伤的更重,还在旁边病床上躺着。何二身体不想动,脑袋转来转去,发现袁彦这厮睡着了还算可观,比醒着时顺眼的多。 可这份顺眼没维持两分钟,那边就悠悠转醒了。 袁彦睁眼,再闭眼,再睁眼:“怎么一醒就看见你这张衰脸。” 何二俩眼睛微微下垂,有人觉得这是特色帅,有人也一直念叨着“衰”——袁彦自然是后者。 “这是你见到救命恩人该有的反应?”何二挑眉。 袁彦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谁一下山就倒了,不是我你觉得我们能来医院?” 何二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正待发问,就看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见里面人睁着眼睛立马走进来:“哎,醒了啊。” 何二反应过来:“我在你们医院啊?” “是啊。”赵冰笑眯眯的,晃着马尾,“我喊唐特助来,他刚刚出去接电话了。” 唐特助是谁? 何二不解,很快便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疾步走进来,到袁彦床边:“袁总,你醒了。” 何二明白了,唐特助一点儿没让病人喘息,先报告起了耽搁的工作。何二听着没劲,翻了个身打呵欠,结果翻到一半就扯到了伤口,差点喊出声。 赵冰忍不住笑:“慢点吧,小心又把伤口扯裂开。” 何二捂着腰:“真够疼的,现在几点了?” “八点多了,晚上。”赵冰回答,顺手把窗帘拉开,让他看看夜景。 那他们将近睡了一天。 “你又值夜班?怎么天天轮到你夜班?”何二纳闷。 赵冰给他调整吊瓶,过了会儿才说:“跟人换班了。” 何二脸上的笑一僵,旁边袁彦停了声望过来,一脸促狭的笑意。 赵冰神色不变,极为坦然,出门前还丢了把奶糖在桌上,说:“等会儿有人来换药,疼得时候可别叫,丢人。” 何二恢复自然:“疼了就叫有什么丢人的,我等会儿要叫的最大声,让你在楼外面都能听见。” 赵冰一笑,走前丢了句:“你最近是不是命犯太岁,怎么三天两头来医院?” 这话里夹杂着很深的关心和心疼。 何二这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一时间装模作样叹口气,目送小护士晃着高马尾走远,又去看桌上的奶糖。 袁彦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倾身拿了个奶糖在抛上抛下:“上回还让你有空再来,这回就开始心疼起你往医院跑的次数多了。” 何二先开始没记起来上回是哪回,记起来后不耐烦道:“关你屁事。” “你跟着小护士搞上了?”袁彦不依不饶,“看来对杜玲的念念不忘都是表面功夫啊。” “你别在我面前天天提杜玲。”何二说。” 袁彦剥开糖:“假情圣。” 何二反击:“真人渣。” 袁彦把糖丢进嘴里,一股腻人的甜,一双眼睛笑眯成了线,然后收回眼神,阴恻恻问助理:“你看我缺钱吗?” 助理被这大拐弯的问题问的一愣:“什么?” “我住不起单人病房是不是?” “这…….”助理一时无措,口舌笨拙地解释,“这是医院安排的,昨天来了不少食物中毒的学生,病房可能比较紧张……” 袁彦蹙眉打断他:“我不是问你过程,我是等你把结果办好,摆在我面前。” 领导架子十足的一句话,何二背对袁彦躺着,闻言嗤笑一声。 袁彦看着他的脊背:“有些住不起单人病房的就扔出去,走廊上不缺人。” 何二哼哼两声,根本没当回事儿。 没多久就有人来换药,换完药已是深夜。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也吃不了什么,助理买了粥,凑合吃了点。袁彦对助理给何二也带了一份感到不满,助理解释:“这是赵护士捎我带的。” 袁彦辩又露出那副难以形容的笑。 睡前袁彦喊了护工来擦身,他爱干净,一天不洗澡就难受得慌,此时更加受不了医院的环境。何二在一旁很没眼色,招呼护工:“哎哎,等会儿帮他擦完了也给我擦一下呗。” 袁彦一把拉上两人病床间的帘子。 房间寂静, 唯有水声。 何二等的快睡着了,心里估计袁彦没那么好心,愿意让他的护工帮自己擦身,于是放任自己进入睡眠。结果半梦半醒间,有人脱他衣服,何二眉头一皱,睁开眼来。 男护工正把他上衣掀起来,露出一截腰线和腹肌,何二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把衣服拉回去。 袁彦半靠在床头:“,羞什么?不是你要人帮你擦身的?” 何二明白过来,拿开手:“吓我一跳。” “你以为是要干什么?” “干你。”何二随口一答。 袁彦一顿:“就凭你?” “凭我怎么了?” 护工低着头认真做事,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一切终于完成时已是深夜,两人吵了半宿此时都不太想说话,电视在放深夜足球,何二过了那股困劲儿又来了精神,看得津津有味。袁彦伤的重些,已有些支撑不住,睡前去了趟洗手间。 这破洗手间隔音效果一般,袁彦才提好裤子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赵冰趁着闲暇又来了,在问何二身上疼不疼。 两人说了几句话,袁彦把洗手间的门拧开,露出条缝。尽管何二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透漏了出来。 他在床上直起身,悄悄问:“你们这儿有查那个的吗?” “哪个?”赵冰不解。 何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艾滋。” 赵冰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是不是,我就问问,就随便查查……”何二摆手想解释两句,可越解释越烂,于是抓了抓脸,笑笑:“……有吗?” 赵冰神情难辨:“有,但要等周二了。” 袁彦在洗手间门口讥笑一声,头顶光束打下来,只有他一条影子。 第27章 其实何二也没多想,他就想惜命点,查一查到底有没有传染上,跟每年例行一次的体检一个性质。况且就算真染上了艾滋他谁也不怪,包括感染源袁彦。 但袁彦不知怎么对他态度更阴阳怪气了起来。他以前就够阴阳怪气的,现在更甚。 何二摸不着头脑,碍于医院没空余床位,只好忍着。 学生大规模食物中毒这事还没解决,医院成了第二战场,一个孩子有六个家长长辈陪床,着实把医院围堵的水泄不通。 何二勉强能下床走了,特爱蹲在门口啃着苹果看热闹。袁彦没他那么闲,精神一好点就开始处理公务,那架势看起来倒真像个日理万机的总裁。 “那些人你怎么处理的?”何二叼着个苹果主动凑上去聊天。 袁彦掀了下眼皮。 何二跟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打你的那几个钉子户。” “切碎了扔山下喂狗。”袁彦嘴唇里吐出几个字。 何二料想没这么狠毒,但招惹了袁总,那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便说:“把人赶走你拿到地就算了呗。” 袁彦抬头看他,稀奇道:“何肖肖,以前揍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心慈手钦过?” 何二祸从口出:“那不是看你皮厚能挨揍吗?” 袁彦似笑非笑,何二哂笑一声,果皮卡住牙缝,于是他摸了根牙签转身剔牙去了。 午饭前病房里来了个人——一个漂亮女人,直奔袁彦来的,见到病房里还有个多余的家伙,脸上笑容一顿:“唐林怎么做事的?让你跟别人拼房住啊。” 何二当时在玩手机游戏,听到声音便抬头,一见人脸先怔了怔。 女人看起来三十上下,眉眼间一股子骄矜,竟有五六分像张书颜。 她跟袁彦说话的口气很是熟稔,既带着点长辈的架子又有些女人的娇嗔。想端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可骨子里的谄媚劲儿又不合时宜的露出来。 待人走了,袁彦才转脸跟何二说:“感觉很熟悉吧?” “你姘头?”何二脸色不好。 “我爸的。”袁彦一笑,“这么像你妈的女人我可无福消受。” 何二随手抄了个东西砸过去:“嘴巴放干净点。” “跟你妈特别像吧?”袁彦故意发问,“你妈走了以后,袁行生找的女人都像她,连我妈都有几分……”话到这儿,他停住了。 何二打量他一眼,少年时期,他跟袁彦眉眼间其实有些相似——这一切都来源于袁行生那相似的看女人的眼光。 所以以前打完架,双双去诊所时,女医生总问:“兄弟俩下手还这么狠呐?” 兄弟个屁。没半毛钱血缘关系,两张脸倒有三分相像。 还好长大后轮廓长开了,像的地方少了许多。 袁彦似乎说完话想起了什么,脸色也不大好,一下午窝在床上没说几句话。他难得不开口找抽,何二反倒有些不习惯。 索性拉上帘子睡了一下午。 何二伤的不重,明后天估计就能出院。傍晚时赵冰又来了一趟,但脸上没多少平时的喜悦颜色。 “今天张主任有事,检查的事估计要等周二了。”赵冰说。 何二摸了摸头发:“哦,行,麻烦你了啊。” “没什么。”赵冰看了看袁彦,对方正熟睡着,便小声问,“昨晚你一问这事我太慌了,没想起来,阻断药你吃了吗?” 何二“啊”了一声:“没有。” “过多长时间了?”赵冰急道。 “一天一夜?”何二说,“多长时间以内吃有用来着?” 他以前在戒毒所干过,那里头乱得很,关于艾滋的事也粗略了解过。不过当时涉事浅,大喇喇的不当回事,没成想有一天自己碰上。 赵冰恨铁不成钢,给他塞了个瓶子:“我还要去给病人打点滴,你快吃了。” 何二接过来,说:“谢谢。” 赵冰给他这副样子逗笑了:“你是在耍我还是说真的啊?怎么看你这副样子一点儿也不急?” “急什么,轮到我的躲不掉。”何二说。 “这心态真好,医院里要都是你这个心态的,估计平均寿命能多三年。” “那不一样。”何二看她手机响了,便道,“你赶紧忙去吧,马上该吃晚饭了,别过了食堂的开饭时间。” 赵冰总算露出放松的样子,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过了晚饭时间你给点份外卖,上回的饺子就不错。” 何二无奈地笑,小姑娘眉眼一挑,真够可爱的,只好心甘情愿地应了:“行啊。” 人一走,何二就开始找水,结果杯子里干干净净。何二心里不急,不知何故,就觉得这事也没那么吓人。 尽管他都打算吃阻断药了。 正当他满屋子找水时,后面睡着的袁彦出声:“我这儿还有半杯水,要不要借你?” 何二扭过头来看他,袁彦躺在床上,神色难辨。 “不需要。” 袁彦说:“不都告诉过你,唾液不传染。你还怕什么?” 何二立即明白:“你听到了?” “要吃趁早啊。”袁彦一笑,眼睛里的光聚在一点上,“这会儿吃可晚了点。” 何二接了杯冷水,没搭话。 袁彦却没那么好打发:“小护士挺有心的,不过你身体不适,暂时可别祸害人家。” “我能有你那么人渣吗?”何二眼睛扫过去,“你他妈要是真的有病,把杜玲给……不等病发,我先弄死你。” “怎么个弄法?”袁彦挑衅。 这话不对味。何二嫌弃道:“你别整天跟我扯下三滥的事。” 他无心再与人说浑话,低头去看药瓶的说明书,看的很是认真——以袁彦对他的了解,估计上学读书时都没这么认真的看过几个字。 何二的睫毛在男人里算长的,只是不卷,直挺挺往外嚣张长着。屋内渐渐暗下来,没开灯,他看的有些费劲,眼睛微微眯起。 袁彦轻轻嗤笑一声,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别看了,认得几个字?” “滚。”何二头也没抬,轻骂他一句。 “我没病。”那边又道。 这回何二抬头了,眼神锐利:“你说什么?” “我没艾滋,逗着你玩儿的。看你当真了还挺有意思。” 这人嘴里的话真假估计皆有三分,何二不敢信也无法一句都不信:“你他妈嘴里有一句真话成吗?” “要不咱俩上个床你试试真假?”袁彦没个正形。 何二心里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其他:“滚,说了别跟我扯下三滥的事。两大男人,你恶心谁呢?” 袁彦侧躺着,手肘撑床,徐徐一笑:“何肖肖,我挺想跟你上床的。” 何二一抖,嘴比大脑先动:“说了多少次别叫这个名,又成心找凑是不是?” 袁彦却没反应,依然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那双眼睛里更是盛了些莫名的含义。 何二跟他定定的对视几秒,直觉不对劲,下意识伸手一把拉上了帘子,阻断了视线。 靠。 袁彦在帘子那边,看不见脸和那双眼睛,声音像靠某种微妙的电流传递过来,霎时爬满全身。 他缓缓道:“刚刚这句是真话。” 何二下腹一紧。 第28章 夜里无风有月,月光从窗口悄悄爬过墙角。何二睁着两只眼睛睡不着,他想了半宿袁彦傍晚时说的那句话——“刚刚那句话是真的”。 哪句话?没得艾滋还是想跟我上床? 后者未免太过惊悚,悚的何二汗毛倒竖。可悚完又有一股平静。 这平静来的奇怪。 自傍晚后病房里无人再说话,持续到第二日,一直呈现出诡异的寂静。唐特助来时还活跃了两句气氛,眼见是无用功,便乖乖闭嘴退出门外。 这期间袁彦有意无意拿那双含义莫名的眼神瞧他,何二顿感不自在,咳了两声,把药吃了。又在赵冰的引导下去做了艾滋检查,但这玩意儿还有个窗口期,没几个月查不出确切的结果。 几个月,足以等的人焦虑成疾了。 何二从楼下上来,回到病房,袁彦在里面浇助理拿来的花,不符合他性子的闲适。听见他的脚步声,特地回头看了一眼。 又是那种难以形容的眼神。 “检查完了?”袁彦挑着眼眉问他。 何二关上门:“完了。” “还得再检查好几次吧?窗口期挺长的。”袁彦幸灾乐祸地笑,“慢慢熬吧。” “你挺了解。”何二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袁彦放下浇花的喷壶:“虽然看你担惊受怕的样子我很愉快,但何肖肖,我不介意好心一回,我真没这病。” “那你之前骗我是什么意思?”何二问,“再说了,造谣自己得病好玩儿吗?你怎么不咒自己出门被车撞死?” 袁彦乐道:“你这话是在担心我吗?” 何二被他这理解力惊呆了,一时无言。 袁彦微低着头,抬起眼睛直直朝他看过来。 何二又忽感不自在,像被一张绵密的网包裹住。 从昨天到现在,这眼神如影随形,惹得他上厕所时都觉得有道粘稠的视线在注视着他的“鸟”。这种被“意淫”或者是自己假想被“意淫”的滋味太煎熬了。比艾滋的窗口期还难熬百倍。 何二假意一咳,转开眼神,觉得这十分不对劲。 这不对劲的感觉太明显。以至于半夜时分,有人爬上何二的床时,他竟不合时宜地松了口气,还顺带闭紧了眼睛。 袁彦没出声,爬上床后就直奔主题,指尖跟弹琴似的,在何二小腹点来点去,稍作停留后滑进棉质裤子里,何二浑身绷住,肌肉一紧。 袁彦发现了:“在装睡?” “大哥,你动静这么大,真睡也被吓醒了。”何二不装了,但他诧异于鸟都快落入敌手了,自己竟还有心情开玩笑。 袁彦俯下身来凑近他:“吓醒倒不至于吧。” 语毕,他手掌一包,握住了何二那根器物。 靠。 何二装不了淡定了,抬腿欲踹:“你到底什么毛病?” “帮你纾解一下而已。”袁彦笑着躲开他的腿,“小护士秀色可餐,天天跟眼前晃,看得到吃不到挺欲求不满吧?” 何二汗毛真的竖起了:“滚开。” 袁彦压下来,语气似蒙着一层雾:“打个飞机罢了,你没跟好兄弟互帮互助过吗?” “你跟谁称兄道弟?”何二不吃他这套,“我数三声,手拿开。” “咱俩不算兄弟吗?”袁彦恶意道。 “算你妈。”何二骂道。 袁彦可不搭理他,手指又摸到那地方灵动,上下抚弄起来,嘴里不干不净:“不错啊,挺大的,还粗。啧,本钱不差。就是不知道持久力怎么样?” 男人是虚荣心动物。 何二受了这夸赞:“肯定比花花公子拿来装样子的花架子强。” 袁彦只笑,难得不反驳,道:“我倒要比比了。” 何二可没心思跟他玩比赛,欲把人掀下床,谁料袁彦早有准备,他手快速一动,何二腰一软,又躺了下去。 袁彦手活真的可圈可点:“何二,别玩不起啊。” “操你妈。”何二呼吸一重。 “呵。”袁彦笑了一声,拿拇指去摩挲阴茎顶端,“挺有气势。” 何二快要控制不住下半身了,他有一阵子没跟人床上了,与杜玲分手后就素着,这会儿别说是袁彦这么个中老手给他打飞机——就是看到两只狗性交可能都得有点儿反应。 但身体不掩饰的反应还是让何二没了脸面,他膝盖一抬,要把人顶开,袁彦没防备,被顶了个正着。旁的没事,脚底的伤先扯动了,疼得他脸孔都扭曲了一瞬。 空气里弥漫起淡淡血味。 何二动作迅速,翻身把人制住,手肘重重抵在袁彦脖子上,后者快被他抵得呼吸不了,却还在笑。 “看来闻见血味让你比较兴奋。”袁彦丝毫没顾忌自己脚底裂开的伤口,曲起膝盖蹭何二慢慢勃起的下体,“你这种男人,果然十有八九都有处女情结。” “处女你妈。”何二想躲开他的膝盖,可他往哪儿躲,那膝盖就随之跟上来。 “咱们现在这情况,”袁彦要他看看现在两人的暧昧姿势,“提妈不妈的多尴尬。” “操你……”何二才不跟着他的节奏走。 袁彦却极为迅速地截断他的话:“那来啊。” “你是不是真的想挨操?”何二一怔,明白过来后呼吸粗重,像头被惹怒地狮子,手肘使力压了压。 袁彦因为缺氧,说话断断续续:“你……来、试试啊。” 操。 袁彦躺在床上,因为喉咙被压制,所以脸色泛红,难得一股弱势的模样。何二多盯了两眼,感到一股燥热。 这不是情欲,却似情欲。 他不想操这人屁股,他对男人屁股没兴趣,对袁彦就更加没兴趣。可这人是袁彦——被他压在床上毫无还手之力,叫着要他“操”的人是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袁彦。 这股邪火原本只是溅出的火星,可忽然烧成了燎原之势。 “有病。”何二眼睛发红,吐出两个字,又没忍住骂了句,“变态。” “离变态还差点,不过是寻欢作乐。”袁彦眼睛弯起来,同时蹭着何二阴茎的膝盖动作幅度更大了点。 何二尚在敏感中,被蹭的咬牙切齿,手肘力量松了,直拿腿去压对方不安分的膝盖:“安分点。” “都硬了,还扛什么?”袁彦一个翻身又占据主导地位,这回下手如闪电,隔着裤子从阴囊抚摸到龟头。顶端有液体濡湿了棉质内裤,透出性器的样子,那根器物终于雄赳赳气昂昂挺立起来,再无掩饰。 袁彦用另一手盖住何二的眼睛,轻笑一声:“爽就行了。” 第29章 男人不过下半身动物。 当阴茎落入袁彦温热手掌里,且逐渐胀大时,何二不得不承认。 他有点爽。 袁彦捂住他的眼睛,声音低沉:“……腰细,奶大,皮肤白,眼睛圆,长头发。” 何二脑子里不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女人,同时阴茎被人重重撸动了一圈,何二呼吸一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 袁彦揩了揩马眼上流出的液体:“路上随便抓十个你这样的男人,十个都喜欢这类的。想象这样的女人帮你撸管,是不是爽很多?” 他说着,故意放缓了速度。快感被延缓,何二张口呼了口气。 同时心里暗骂了句,想象个屁。男人的宽大的手和女人柔若无骨的手天壤地别,可粗糙的指腹显然更知道如何能带来更大的刺激。阴茎落入他人之手,欲望被掌控,袁彦力道时重时轻,疼和爽交替而来,远比女人轻缓的动作来的爽快多。 快感在大脑炸开。 可正爽着,忽然有个炽热的东西贴了上来,贴着自己的阴茎磨蹭。何二直觉不对,一把拿开袁彦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你他妈在做什么?!”何二感觉到了,袁彦正把两人的已阴茎贴在一起撸动。 “你爽了就不顾我了?”袁彦说。 “我管你死活。”何二不干了,要往后退,“恶不恶心?” 到了这步,袁彦怎么可能让他退,手上用力一握,疼得何二腰一软,倒了回去。 “你……” 袁彦粗暴打断他:“少啰嗦。” 他没再顾自己勃发的欲望,专心伺候何二爷。何二爷满意了,也不再叫,仰着头享受。 袁彦紧紧盯着何二扬起的脖颈,眼睛里溢出了浓烈的化不开的欲望。但何二正爽着,根本无暇他顾。 射精后何二倒回床铺里,身体出了些薄汗,黏黏的,袁彦贴上来,牵引着他的手去碰自己还未发泄的下身。 “爽不爽?我还没爽呢。”袁彦笑道。 何二手指狠狠一捏,都说男人被满足欲望后最好说话,袁彦没防着他这手,疼得身体一蜷。 “操你妈何肖肖你个孙子!”袁彦骂了一句。 何二把汗湿的头发全捋上去,虚着声音:“我帮你撸管?想都别想。” 袁彦扑上来掐他。何二爽了后翻脸不认人,两人在床上扭打起来,然后双双跌下床,咚的一声响。 门外有值班护士听见动静,扬声问:“里面在干嘛?” 两人溜着鸟在地上倒成一团,何二揪紧袁彦的衣领,后者低低一笑,说话时热气全扑在何二的脸上,湿湿的,令人有着燥热联想。 “怕什么?我锁门了。” 这分明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撸管! 何二说:“医院你都敢锁门。” 可就在医院里,他们也敢做这等事。 床单上还有未化开的精液,方才他们像两条蛆虫,在白色的床单上见不得光的缠在了一起。 从欲望里苏醒,有一种莫大的空虚和无解。于是何二逃了。袁彦清早睁开眼就发现旁边病床人空了,他嗤笑一声,骂了声没出息。 何二两眼乌青,逃回租住的房子里,窗帘没拉开,看不清早晚。他抽了半包烟,屋子里烟火缭绕。 他竟然让袁彦帮他打飞机? 何二倒在沙发里,揉了把脸,还是没能分清自己是他妈做了梦呢还是做了梦呢。 太邪乎了这事。 何二望着天花板的纹路,望了大半天,脑子里才蹦出一句:算了,没什么,充其量就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互帮互助而已,尽管对象令人恶心。 没什么大不了。何二又望着自己的下身,心想,没事儿,撸个管而已,得不了病。 他迷迷瞪瞪睡了一觉,顺带真做了个恐怖至极的噩梦,醒来一身汗,却没记得多少。 手机亮着,何二捋了捋头发,发现是条银行扣除这个月服务费的短信。短信提醒他,卡里余额所剩无几。 他原先还在意那场梦一样的撸管,现下却一骨碌坐起来,愁苦起生活来。 比起钱,什么都是小事。 交了个医药费后,何二穷的叮当响。他这人仗义,存的钱都借了,现下没了工作,终于走进穷途末路。 混沌人生留给有钱人,何二第二天从床上爬起来就去找工作,但他履历没亮点,短时间内他看上的工作都看不上他。 赵冰找过他几回,问他怎么从医院跑了,“哪有人天没亮就要办出院手续的?你伤好全了吗?” “皮糙肉厚,没事。”何二说。 赵冰在电话那边笑,倚着墙又说:“对了,你那朋友……袁彦,让我提醒你别忘了之后还要去做检查,有窗口期的。” “什么?”何二一听这名字就觉得胯下又热又凉,浑身不对劲。 赵冰难以启齿:“那个,HIV。” “……”何二按捺住了骂人的冲动,“谢谢他一番好心了。” “他也知道?”赵冰问,“还没问呢,一直担心涉及你隐私,但是你怎么发现自己可能得……这病的?” 傻逼传染的。何二在心里冷笑,草草结束通话,他是怕了一直讨论袁彦这人,膈应的慌。 何二躺回床上,楼上的小情侣又在吱吱呀呀摇着床,摇的何二像也跟着摇来摇去。 他低头,他的小兄弟乖乖蛰伏在裤子里。楼上的女人咿咿呀呀叫个不停,何二的心和手指同时动了动。 可一股恶寒又攀爬了上来,心和手指立马僵住。 袁彦,操他妈的袁彦。 何二气闷,做的时候只顾着爽,做完阴影太巨大,他已经持续一周连撸管都做不到了。 Tbc 你们讲的攻受属性都很有意思,但我写文最大特点就是平庸无趣,所以写不出来什么好玩儿好看的。 这文不分攻受,说了不分就不会分。正文部分也不会出现插入性质的h。 第30章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撸管有了障碍,可工作上的愁苦很快就被解决了。愁了一周后,何二被安排了一份工作。施以援手的来自他的老东家。 张明找到他,开门见山,说给人安排进了公安局:“我要去省里了,不方便带着你们,所以就算你没做错事,我也得给你另安排。” “接您位置的是老成?”何二给张明递了根烟。 张明点点头:“是他,你得罪过不少次,我不在了,难讲能不能保住你。” 何二立即明白,给他点烟,“谢谢领导。” 张明摆手:“没什么,公安那地方还不错,适合你,但好位置我安排不了,你自己那个学历背景你也知道……” “嗯嗯。”何二连连点头,没什么好不满的。 他倒没想到张明还能念一场旧情给他安排个工作。 “还有你那对象吹了?”张明不摆领导架子,拍了拍人的背,要他挺直了,“像个男人样,都快三十的人,家业家业你好歹得成一样了。” 何二抓了抓脸,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领导你知道我,没什么本事。” 张明摇摇头:“这次好好干,以后有往上升的机会。” 这话说的不算隐晦,何二一喜,连忙道谢。 新工作比以往稍微忙碌了点,但更有意思,何二过了个周末就去队里报道了,没几天便跟着新同事抓了堆嫖娼的。 局里不少是塞关系进来的,素质都不高,转着椅子坐下点根烟,就盘问那些“小姐”嫖娼的细节,言辞堪称下流。 何二这人挺混账,可出于张书颜的关系,他对女人总有种天然的怜惜和尊重,因此没听两句就听不下去了,一个人躲去楼梯间抽烟。 杜玲的闺蜜在朋友圈发了几张照片,是她去试婚纱的照片,还有个人——杜玲。 许久未见,失真的精修照片让何二觉得有一股陌生。女人爱提“以后”这个话题,关于结婚这个话题杜玲也跟何二提过,没想到她穿上婚纱是这个样子。 何二吸了口烟,把照片划了过去。 今晚不轮到当值,只是还没抓过嫖娼团体,因此凑了个热闹。现下他发现这热闹没什么趣味,因此正待回休息室换衣服下班,走到楼梯拐角却跟人迎面撞上。来人带着眼镜,不苟言笑。 “何先生。” 何二少被这么叫,因此立马认出来:“唐特助。” 唐特助点头:“你怎么……”他看到了何二身上的警服,“你在这儿上班?” 何二摸了摸鼻子,他还没适应人民的好警察身份,因此一时有点儿局促:“嗯,你在这儿干嘛?” 他问完这话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唐特助说:“袁总在上面跟你们李局说话,我下来帮他们买杯咖啡。” “这大晚上的……”何二扔了烟头。 唐特助上楼了,何二思忖着赶紧走,别跟人碰上。因此步伐有些快,恰好同事叫他有事,又耽搁了几分钟。 等何二回休息室换衣服时,有人没打招呼就推门走了进来,两人实打实的打了个照面。警局灯光尤其亮,躲都没的躲。 袁彦好像被提前告知了何二在这儿,因此完全没露出惊讶的神色,但见到何二那一身将脱未脱的深色警服时却是一挑眉:“何警官。” 何二臊眉耷眼,装没看见他,要去自己的衣柜前拿衣服。 袁彦长腿一伸,拦住了他要走的路,何二不装孙子了,眼见旁边没别人,语气不善道:“好狗不挡道。” “你见到我怎么跟耗子见到猫似的?”袁彦打趣他。 何二说:“怕你发疯波及无辜。” 袁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脸看到领口,再看到上衣的纽扣,看到小腹……一双眼睛像扫描仪。 何二不自在了,这股扭捏劲儿把他自己都恶心坏了,因此恶声恶气道:“看屁看啊。” “第一次看你穿警服。”袁彦说又从头到脚把他扫描一遍,末了发出评价,“不错嘛。人模狗样。” “这四个字更适合你。”何二回看他。袁彦今晚看起来神色不错,身上伤估计好了大半,出门时应当精心打扮过,凑近了能闻到香水味。 “行了,没功夫跟你废话。”何二不耐烦地赶人,“赶紧走,我还要下班。” “不关心我今天来这儿做什么的?”袁彦故意吊他胃口。 “嫖娼被抓了?还是吸毒?”何二不给面子。 “那群钉子户我都给收拾了,没让你白挨一顿打。你们李局帮了很大忙——说起来你怎么突然来这儿上班了?” “关你屁事,你怎么收拾那群人的?” “依法办事。”袁彦指了指墙上的几个字。 何二懒得假好心了:“那说完了?说完可以滚了。” 袁彦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会儿,久到何二都皱眉了。最终还是乖乖抬脚往门口走,然而他走到门口,却没再跨一步,而是停住了,抬手关门,顺带锁上。 何二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一时气笑了:“医院你敢锁门,到了公安局你还敢?” “有什么不敢的?”袁彦转过来,朝他笑了笑。 何二心里一跳,吸了口气,往墙上一靠:“这次想干嘛?” “两个男的,锁了门,能做什么?”袁彦慢慢走近,伸手拨弄何二警服上的金属扣,“衣服不错。” 他今晚的眼睛好像都黏在这衣服上了,何二其实思想挺单纯,因此猜不中别人的奇特癖好,还当他喜欢:“那借你穿穿?” “别了,”袁彦一笑,拨弄金属扣的手指下移,摸到了皮带上,语气随之暧昧,“我更喜欢看你穿着。” 何二表情一下子变得古怪,眼睛从袁彦的手指移到了他的脸上。 第31章 “你……喜欢男人?” 袁彦拿指腹轻轻摩挲皮带光滑的金属扣时,蓦地听到何二犹豫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我男女都可以。” “靠。”何二有些受不了,“真够变态。” “有什么变态的?”袁彦不在意他的评价,“都是享受的事。” “那你对我……”何二卡壳了一瞬。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想没那么邪乎吧,袁彦能喜欢他? 袁彦接过话来:“我还没跟你这类型的搞过,尝尝鲜。” “尝鲜个狗屁!”何二一边骂一边拎住对方不安分的、往裤子里钻的手,“什么毛病,见面就往人裤子里钻。” 袁彦朝他靠近了点,整个人贴上来:“抓紧时间啊,等会儿有人要进来怎么办?3p吗?我不介意。” 他说这话时正巧有警局的同事在更衣室外谈话,聊到了何二,说给点了外卖,怎么人不见了。 “估计是走了,你还能多吃一份。” 何二下身一凉,是袁彦的手钻了进去。这天不算暖,袁彦身上又冷,着实把何二冰的嘶叫一声。 门外脚步时时响动。 袁彦说:“还是男人更了解男人,互相享受一下而已。” 何二靠在背后的衣柜上,对方冰凉的手握住发热的肉棍,激出一丝难言的刺激。他闷哼一声,任由局势发展下去。 男人确实更了解男人。 这话不假。以往杜玲给他做手活,不是嫌弃这根东西长的吓人,就是没撸两下便嫌累。 袁彦不会。他了解怎么让何二爽,轻重急缓,无一不称心意。 就撸个管而已,慌什么。何二劝自己,他以前上学时跟兄弟一起看黄片,也有人互帮互助。正常事儿。 门外又有声响,几个人呼啦啦从门口过去,脚步凌乱,声音急促:“哎呀别挤,上个厕所都要抢。” 这动静太响,何二身体跟着一紧,就怕人推门而入。偏偏袁彦使坏,故意掐了下那正冒水的龟头 “嘶!”何二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门外的人脚步一顿:“什么声儿?” “更衣室有人吗?”另一个说道,然后走进过来。 吱呀一声,门忽然被扭开。 何二一惊,脑子空白几秒,想不明白先穿裤子还是先怎么样,他磕在袁彦肩头,一口咬住了对方的肩膀。 袁彦也一疼,何二有所感,立马拿手捂住他的嘴。 他听见袁彦低低笑了一声,还恶意地撸动了两下阴茎。 心跳跟着下身的器物一同跳了两下,何二暗骂袁彦脑子有水,同事在门外看了看,正好有一排衣柜挡住了他们。 “没人啊。”同事把门关了。 “刺激吗?等人一走”袁彦闷着声音道。 何二正要撤开手骂他,却被袁彦拉住,往下面带,摸到一根亟待跳动而出的火热器物,他哑着声音:“帮我弄一下。” “滚。”何二手一烧,要撤。 袁彦威胁他:“信不信我喊人来看看?让人都瞧瞧你这根不老实的鸟。” “我日你妈袁彦。”何二动气了,恨不得一拳把他打到再也勃起不能,“你他妈没锁门?” “锁什么?不锁不是更刺激吗?” 这人真是个疯子。相处久了,兴许会被传染上。 门外脚步声不断,两个男人躲在更衣室里,何二最终还是妥协了,两根粗壮阴茎在一起摩擦,这画面看起来意外的淫靡,何二喘着气,过了心里那个坎,只剩下了快感和刺激。 袁彦手依然很冰,只掌心有点热度。眼神却炽热,他盯着何二,像一只鹰在盯着猎物。何二触到他的眼神,猛然脊背发凉。凉完却又是燥热,他就像个热炉,从头热到脚。 两只手和两个阴茎在一起搅弄,渐渐发出了点水声。 何二顾不上别人了,他闭上眼,仰起头,在高潮来临前重重呼了口气。 袁彦靠过来,白玉般的脸上透出点情欲的痕迹:“爽吧?下次有机会……” 何二突然发难,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把人掼在身后的衣柜上。 “我没找你算账呢,少给我嬉皮笑脸的。” 袁彦向来不怵他,喉咙被挤压的难受,说话困难,但他仍嘴贱:“怎么回回都爽完就翻脸?别掐的这么紧,想要我命啊。” 何二手上力气更重了点:“别以为我不敢。” “你敢你敢。”袁彦没当回事儿的一笑,然后伸手绕道何二后面,挤眉弄眼地拍了拍对方的屁股。警服料子粗糙,光是拍感觉不到什么手感,于是他又火上浇油地揉了一把,“”不过我更希望你用这里,紧一点,夹死我。” 何二:“……” 两人在更衣室里又打了起来,所幸衣服都穿好了,同事闻声闯进来时没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花边新闻。 “你谁啊?怎么进来的?”有人不认识袁彦,语气傲慢。 旁边接待过袁彦的没来得及拉住他:“别喊别喊,这咱们局长的贵客。” 其余人一齐噤声,眼睛在何二和袁彦身上扫来扫去。 何二不打算解释,把警服上衣一脱:“我换衣服回家,你们都要跟这儿看着?” 一群人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袁彦笑道:“我跟何肖肖是朋友,正好等他下班。” “哦。”同事们明白了,一瞬间看何二的眼神都更加火热了起来。 新人原来是关系户,得好生对待。 “那肖肖你换衣服,我们出去。”同事说。 肖肖个屁。何二大为光火,但新同事无法骂,只好忍了。袁彦在一旁添柴加火:“行,把门带上。” “行个屁,你也出去。”何二骂了出来。反正袁彦他可以骂。 袁彦没气,笑得宠溺——或者说诡异,接着真的老老实实地也跟着退了出去。 何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出了休息室袁彦还在,正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他让助理给警局加班的同事订咖啡续命。出钱的就是大爷,一群人开始袁总袁总的叫着,个个想攀关系。 袁彦看人出来,从人群包围里出来,说:“换好了?” 何二没精力搭理他,招了招手准备出门,袁彦阴魂不散在后面跟着。 “跟我干嘛?”走出一截路后,何二扭头不耐烦地问。 袁彦点着下巴:“还是穿着警服好看点。” “你少说两句话,能多活三年。”何二好心建议他。 袁彦不置可否地一笑,转着车钥匙:“我送你。” 何二眉一皱:“干什么?” “没车了吧?”袁彦说,“算你荣幸,给你当一回免费司机。” 何二以前是个保镖加司机,现在换了份工作自然没了公家车。至于私家车,抱歉,他买不起喜欢的,便一直搁置了买车计划。 “不敢使唤您。”何二拒绝,“我打车就好。您快走吧,老在我跟前晃,我心烦。” “让你心烦意乱了?” 何二没听清,嗯了一声。 袁彦只是笑,把车钥匙抛了出去:“那你给我当个司机吧,这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到一回的。” 何二下意识接住,借着路边灯光一看,心不自觉的就动了。 第32章 地上的积水映着灯光和黑色影子。何二蹲在路边,他拒绝了亲自开一辆豪车的机会,尽管心跟手一起痒了。 烟只剩最后一根,他抽出来点燃吸了一口。茫茫夜色里,他未想好要怎么回家,豪车绕了个圈,又退回了他的面前。 袁彦从落下的车窗里露出张脸来:“真不来试试?” 何二骂了声:“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美色”当前,诱惑数次,饶是何二心志坚定也难以抵挡。就像他无法责怪过去杜玲买的每一个包——男人同样无法抗拒心仪的车。 “怎么样?”袁彦换到了副驾坐着,观察出他的隐秘兴奋和跃跃欲试,“这车不错吧?” 何二启动车子,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然后哼了一声权当回答。 “送你了,要不?”袁彦大方道。 何二警觉:“什么意思?” 袁彦一笑:“当做嫖资。” 何二没动气:“袁总出手阔绰,不过是撸了个管,就送辆车。” “你要愿意躺下来给我操一次屁股,我再送你幢别墅。”袁彦靠在椅背上,轻松惬意道。 何二没动气,他好似已经习惯了袁彦这些淫词浪语,应对起来总算有些自如,只嗤笑:“你大晚上发春梦呢?” 他一笑就有股英俊的邪气,袁彦看了一眼:“高兴吗?你那只屁股比杜玲值钱。” “操你妈!”何二差点一脚踩上刹车,“信不信我现在故意撞辆车,让你再去医院躺几个月。” “气什么?”袁彦怡然自得,“你舍不得。” “舍不得你?”何二讥笑,“太看得起……” 袁彦打断他,似笑非笑:“我以为你舍不得车。” 靠。被反将一军。何二颇有些尴尬的止住嘴,车内静了会儿,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一时只有电台的声响,呜啦啦念着房地产广告。 何二听了几分钟,心里一突:“你今天找李局是为了那几个钉子户?” “感谢他上次帮我解决这批人。” “怎么解决的?” 袁彦回了条消息才说:“李局恐吓人的手段真是高,他一出面,事情就顺利得多。那些人二话不说,就搬了出来。” “这么好说话?”何二怀疑,“那你会一直摆平不了?” “多给了点好处。”袁彦承认。 何二这下倒是有些吃惊了:“你认怂了?” 认怂这两字太难听,袁彦可不承认,眉头皱起:“穷人逼急了敢要我命,和平解决有什么不好?” “这会儿惜命了?”何二昨天才去医院做了第二次HIV检查,“不是都艾滋了吗?” 袁彦转了转手机,眉眼风流:“到底有没有,你心里不清楚?” 何二懒得应他这份骚扰:“看不出来你这种人也会惜命,那怎么次次对我没见你手软过?把我逼急了……” 袁彦又打断他:“把你逼的再急,你也会心软,你舍不得。” 这回这个舍不得寓意为何不难猜测了,何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二把自己送到了楼下,又把车子丢给袁彦,让对方自己开回家。 他毫不留念地打着呵欠走进楼道里,袁彦也跟着下车了:“换地方住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做什么?”何二转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你想做什么?”袁彦问。 何二盯着他看了几秒,把纳闷问出了口:“你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跟我搞有什么意思?因为我跟杜玲有过一段,你要这么报复?” “太看得起你俩了。”袁彦声音有些低。 何二一直没想明白,这事本来就诡异。他跟袁彦以往见面就是打架,打着打着怎么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打架”,还真是无迹可寻。 这仿佛是一个不言而喻的默契转折点——一个不说,一个不问,两人之后在各类场合碰到几次,诸如警局里,警局外,商场逛街,或者地下拳击场看球赛时,绝大时候一碰上就是唇枪舌剑,嘴皮子过完瘾就不伦不类的轮到了下面那两杆子剑硬碰硬。 何二纳闷,可没纳闷个结果出来,快感就挤散了那点不解。甚至何二那间租来的小破房子也在某一天迎来了这不速之客,对方一脸笑意,毫不见外的进了门。 床单全是身体滚压出的褶皱,寂静房间里水声绵密,袁彦把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润滑液全洒在了两根直挺挺立着的阳、具上,床单变得湿漉漉,阳、具在手里变得光滑。袁彦手指快速的撸动着两根阴、茎,何二挺着腰,那根器物在对方手里上下滑动。 “嗯……再快点。”何二说。 袁彦也有些喘:“你他妈也动一动行吗?” 两个人的喘息在窗外的雨声里氲成一团,情欲弥漫满屋子。头顶灯光忽然随着撸动阴、茎的频率跳动了两下,紧接着,“砰”的一声,灯泡炸了,陷入一片黑暗。 同时身体绷直,白、浊液体喷射出来,两人相贴的下、体一时又湿又黏。 “起开。”何二推开射、精后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灯泡怎么炸了?” 袁彦懒懒翻了个身,躺在旁边:“什么破房子。” “嫌破下次别来。”何二下床,勉强套了个裤子下去查看灯。他搬了个凳子,仰着头查找原因。 屋外的零星灯光照进来,袁彦躺在他嫌弃了几次的硬板床上借着灯光看何二换灯泡。原先是在看灯,看着看着成了看人。 何二没穿上衣,裤子松垮挂在胯骨上,人鱼线和小腹明晃晃亮着春色,引得欲、望再一次勃、发。 “别弄了,下次我送你一个。”袁彦下了床,绕到他身后。 一根火热的硬、物盯着大腿,何二站在凳子上,手上动作一停,居高临下望过来。 袁彦伸手,在对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浪费时间,再来一次。” 第33章 贤者时间未过,何二生不出撸第二支管的心情。于是一脚把人轻踢开来。 袁彦没气,走回床边又躺了下去。这床板又硬又劣质,倘若两人真在上面翻云覆雨一番,定得把这床摇到散架。 多不方便,袁彦在走前都还在这破屋子的差劲。 往后两天是个周末,何二独自在家时被敲响了房门,原是人送家具来了。 沙发、床、崭新的吊灯,样样俱全。 何二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他啪的又把门关上,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干什么这是?兴师动众的。” 袁彦放下手里的文件:“给你换个生活条件。” “嫖资?” “说的那么难听干什么。你是出来卖的吗?”这回袁彦倒是不认这两字了。 何二冷哼一声,把电话挂了,也没管外面震天响的敲门声和那一堆价格不菲的高档家具。 最后送货的人何时走了不知,之后几天何二也没再见着袁彦——八卦新闻周刊上倒有零星的边角报道,无外乎是家世显赫的袁总与小明星的桃色绯闻。 当下洗浴城里水气腾腾,何二趴在床上等待按摩师下手时扫了一眼那本八卦周刊,只觉无趣,把周刊翻了个个,袁彦那被高清摄影机捕捉到的身影霎时从眼前消失。 同事从旁边掠过,取笑道:“都享受上了,可别闭眼睡上了,等会儿还有呢。” “有什么?”何二不疾不徐问道。 同事嘿嘿笑两声,看了一眼在帮何二按摩的女孩, 贴近过来:“别装啊,等会儿哥出去给你带上门,今天辛苦了。腰上那伤不打紧吧?” 何二徐徐半睁开眼睛,笑了笑:“不妨碍干正事。”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同事走开后,女人柔软的手覆了上来,在肩膀处力度适中的按压着,不时轻问:“先生,这样可以吗?” 幽香混合着水雾钻进鼻息,女人温软的声音里含着不难察觉的暧昧。 何二筋骨一开,浑身舒爽又安适,他不反感再发生点更加放松的事。技师察觉到了他的纵容,一双像蛇般的手缓缓沿着脊背往下,绕到前方,往胯骨滑去…… 恼人的手机铃声忽然打断了这粘稠的暧昧。 何二脑子清明过来,拿过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来电人声音倒是熟悉。 “北巷13号,新开的一家粤菜,要不要来试试味道?” “鸿门宴?”何二系好浴巾坐起身来,没想明白忙碌的袁总怎么有空搭理自己这个平民百姓来了。 袁彦敲了下桌子:“每道菜里都下好毒了。” 女技师还在遵从服务至上的职责,从后面肉贴肉的抱上来,饱满乳房像两朵柔软的云彩。 何二顿时抓住了女人光滑的手臂,手指放在细嫩柔滑的肌肤上缓缓摩挲。 袁彦听他没回声,自个儿交代了:“不是说忙了一天没吃饭?” 何二一怔:“你怎么知道?” 女人已经听出对面是男人的声音,因此没在意,贴着何二耳朵细声细语:“时间有限的,还不挂电话?” 何二尚未回话,电话那边就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看来是打扰到你了?” “是啊。”何二坦荡承认,“所以这顿鸿门宴到底什么意思?我还要忙。” “原来是忙这事去了。”袁彦敲了敲桌子,吩咐服务生上菜,“那你慢慢忙吧。” 电话啪的挂断。 何二放下手机,女技师松了松自己的制服,白雪般的胸脯呼之欲出:“哪个朋友找你吃饭?那也先做完事再去吧,不过,就看你快不快了。” 何二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赶去赴宴,总之等他一头脑热赶到包厢时,一桌子菜余温尚存,没动几口。袁彦坐在上座抽烟,包厢里萦绕着点儿烟雾,跟洗浴城的水雾一时混成一团,挤在何二脑子里。 “把窗户打开。”袁彦抬眼看他,似乎不意外他回来,吩咐了一句。 何二一进门就先做了下人的事,一边开窗户一边问:“干什么?” “一股烟味。”袁彦掐灭了烟。 “嫌味儿不好就别抽。”何二转身找了个空位坐下来。 袁彦实在矫情,两人在何二那破屋子搞过两回,明明抽烟的人是他自己,却也是他头一个嫌弃烟味难闻。 “请我吃饭是有什么目的?”何二问。 袁彦说:“请你吃饭就非要有目的?” “你怎么知道?”何二脑子一转,“我发的那条朋友圈?” 袁彦不置可否,叩了叩桌子:“白费我一番好心,哪知道你早“吃”上人去了。” 服务员进来加了一副碗筷,何二没客气,端起碗盛了勺猪肚汤。 “谁让你们加的碗筷?”袁彦斜睨在旁边服务的小姑娘。 小姑娘被他训斥的一愣,脸色迅速涨红,支支吾吾解释:“我、我不知道。” 何二闷头喝了口汤,脸也没抬,挥挥手:“你出去忙,别搭理他。” 小姑娘踟蹰不定,被盯得手足无措,过了片刻还是承受不了压力,破罐子破摔般走了出去。 袁彦道:“我的店,我的员工,你都使唤得动了?” 何二喝了碗汤:“你的店?”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何二说。 袁彦道:“吃人没吃饱?” “没吃上。”何二把筷子转到了另一头,夹了个烧鹅,“下面那根没饿,先被你一通电话打的肚子饿了。” 袁彦似是在琢磨他这话的真假:“今天忙什么了?” “抓人,巡查。”何二说,“就吃了点盒饭。” 制服上沾了血,人也狼狈得很,几个同事一合计,连警局都没回,在车里换了便衣就进洗浴城享受一番去了。 现下那几人估计正温香软玉在怀,不过自己这叉烧肉香盈齿也不赖。 袁彦没吃几口,说话间隙才夹一筷子菜尝尝味道,尝到个好吃的菜,还夹了一块放进何二碗里。何二吃的香,吃到半饱终于分出点心神观察四周。 想来神奇,几个月前他和袁彦还是见面就见血,如今竟也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而安然无恙。 甚至对方还给他夹菜。 这是天上下红雨——似乎这么用不合适。 何二有些恶寒,但还是吃了袁彦夹过来的菜——结果是个伪装土豆的生姜。何二脸色一变,就听旁边人心情愉快地笑出声来。 “我眼神不好使,还以为是土豆。”袁彦放下筷子,状似无辜。 何二最怕生姜味,一时间饭都吃不下了:“我也信你有好心的时候。” 包厢里就有洗手台,何二去漱了口。 一桌菜浪费大半,服务员进来收拾残羹冷炙,桌上茶水换了新的,饶是何二这么个喝茶只会生嚼的人都品出了茶香。 袁彦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遥控器,这包厢里竟还有个屏幕,何二进来只顾着人和美食,完全忽略了。 屏幕里是部外国电影,没字幕,何二看了两眼热闹就犯困,琢磨着拍拍屁股告辞,却先被人拍了屁股。 “想睡了?里面有个休息室,床挺大的。”不知何时,袁彦已经贴在了他的边上,此时正歪着头眼含暧昧的看着他。 第34章 床很漂亮,看起来便舒适柔软,可惜暂时没用上。 浴室里多了两个交缠的身影,在脱衣服的空档里,袁彦打开了花洒,水流一下子落下来,浇了何二满头满脸。 “做什么?”何二不轻不重地推拒了下。 袁彦把他的衣服脱掉,手在腰上摸了两把,又去碰那两颗乳头,何二啧了一声,似是被挑起了些许欲望。 只是他嘴上虚伪,犹在推搡:“少碰不该碰的地方。” 袁彦站在水雾下,一张被水洗后艳丽的脸显现出来:“哪里不该碰?” 他话里有笑意,手从对方的阴茎移到屁股,再移回阴茎,弹了下那根颇有份量的东西。 何二白了他一眼,袁彦欺身压上去,把人困在浴室的瓷壁上。 “今晚本来是要招妓的?”他眯着眼睛看近在咫尺的男人,忽然问道。 何二如实招来:“是啊。” “也不嫌脏,什么都敢下嘴。”袁彦嗤了一声。 何二憋了眼两人快要贴在的下身:“你也没干净到哪去。” 袁彦这会儿倒笑了,不再追究。两人距离又近了一点,快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这回照例是袁彦主动,用修长的手指抓住两根阴茎在一起摩擦。快感虽有,但早有些腻味,因此几分钟过去,何二那根小和尚没有要站起来的迹象 “怎么了?”袁彦问。 何二伸手在对方紧实的腰上摸了一把,脑子里一时心猿意马,想起了方才在洗浴城未完成的情事。女人柔软的身体是另一种触感,像一层凝脂,摸起来滑腻而美妙。 “没什么意思。”在两根炙热滚烫的阴茎又碰到一起时,何二浑身的热度如潮水般褪了,忽然伸手推开了身上的袁彦。 “你什么意思?”袁彦眼神也一瞬间冷了下来。 “我自己有手,可以自己撸。”何二一边说一边去拎裤子,可惜湿漉漉的,是没法穿出去了。 “想插点儿什么了?”袁彦毫不避讳。 何二看他如此冷静,一时有些怀疑,不禁把目光往他屁股上移了移。 袁彦便是一个冷笑:“惦记起我来了?” “得了吧。”何二赶紧表明出不屑的语气,又有些恶心,“男人屁股我没兴趣插,你有兴趣的话,烦请你找别人。” 他大脑一时清醒过来,周遭氤氲水汽都迷惑不了他了。 怎么每回袁彦要跟他撸,他都没能拒绝?自己去个同性恋? 当然不是。何二自认笔直,也是个爷们,可不兴当那捏着指头扭着屁股的娘娘腔——哪怕是干人的那一方也不行。 袁彦一听这话脸色变得不大好。 何二可顾不上他高不高兴,提好裤子就要走,袁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等人走了两步才忽然伸手一拦。 “那试试别的。”他笑了笑,像不怀好意。 别的什么? 别的玩法。 “腿并拢了。”袁彦指挥道。 等对方那根东西挤进腿间,何二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猪油蒙了心。立马抬起膝盖要踢过去,袁彦反应快,边笑边道:“一人一次,我先来,不让你吃亏。” “滚吧你。”何二不乐意。并拢的腿间被插进个热烫的物体,任谁都觉得不对劲。 别扭极了。 袁彦垂着眼睛看他:“别跟个没经事的处女似的。” 咚的一声,换成了袁彦被按在墙壁上。花洒尚在出水,淅淅沥沥浇下来。何二眼前蒙了层水雾,袁彦浓稠到艳丽的一张脸忽隐忽现。 “我插你,只能这样。” 啧。方才还说就算袁彦主动要送上屁股也不肯插一插的是谁?这会儿倒痛快地愿意了。 嘴上虚伪,身体诚实。 水雾越来越浓重,混着几不可闻的喘息,在一方狭小天地里晕出了情绪的湿痕。 何二把自己那根直挺挺的器物插进袁彦的腿间,抽插时不可免的碰到对方的会阴,这感觉很奇妙——像是真的在干袁彦。 他没做过这种事,拿别人的腿发泄——跟畜生发情似的。太原始了,也有些变态。 可不得不承认,变态有变态的快感。这他妈真奇妙。而更奇妙的是,何二以为自己会反感,实则却有些飘飘然。 当他看见被困在自己手臂与墙壁间的袁彦半阖着眼,嘴唇轻启时,他感到一股电流直往脑袋里窜,比身体更爽的是大脑。那根弦直直绷紧,下面那根利刃也大力捅进腿根,与对方紧实的皮肉狠狠摩擦了一下。 袁彦皱着眉叫了一声,那声音尤为微弱,似爽似痛,叫得何二脑子里那根弦又啪的断了。下身却更加用力,速度极快的插进抽出,袁彦腿根那块皮肤都磨出红痕了,他终于不高兴起来,张开眼睛推了推压在他身上的男人。 “你属驴的?能不能轻点?” 何二闻所未闻,咬着牙关,双手紧紧箍住面前人的腰,再次凶狠地插进去。 第35章 腿交确实比打手枪爽的多,但何二是个狠人,自个儿爽完了却根本不顾及另一人。袁彦并非时时愿意处于劣势——即使他可能、大概、也许、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何二有点感兴趣。 他终于坦诚了,这丢脸的兴趣。 不过何二像还蒙在鼓里,他直觉两个男人靠腿交纾解欲望已经算超出红线,警报呜啦啦在脑子里响。可是袁彦一聊骚,一张开腿,一被他按在身下,警报声就掩耳盗铃般的偃旗息鼓了。 感情——姑且算是感情生活吧,大致就是如此现状。工作状况也趋于平缓。警局工作时间一长便显枯燥,何二以最快速度成了“老油条”里的一员,班上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空闲时间多出来,他就只有喝酒泡吧或看看拳击这几项业余活动。 他的拳击手朋友——Sam,状况堪忧。打地下黑拳遇到伤亡意外是常事,谁都不惊讶,只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Sam伤病一身,按理来讲已不适合再站在拳场上,最近一段时间因频繁输掉比赛也没赚到几分钱,可女儿的病摆在那里,钱是救命钱,从哪里来的便不再重要。Sam借了高利贷,且还不起。 他带着个生病的小姑娘东躲西藏,总归藏不了多久。何二没想到他会联系自己,两人仅算点头之交——何况自己这穷困潦倒的模样,一不像能帮他还得起钱,二不像能摆平那群放高利贷的人。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人了。”Sam的大块头委委屈屈站在自己临时找来的那间半地下室里。 “我现在身上没钱,没办法帮你……”何二紧锁眉头。 “不是钱。”Sam摆手,“只是麻烦你照看一下依依。” 依依?何二朝Sam背后望去,一个头发稀疏的小姑娘坐在床边晃着脚,也正用好奇的神色打量何二,一见他看过来,立马害羞地把脸藏进被子里。 “我照看她?”何二一副你别开玩笑的神色,“要是杜玲在,我能让她帮你看顾两天,但我一个大老爷们…...” Sam这心可够大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几近陌生的单身男人,开什么玩笑。 “虽然认识不久,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Sam嘴笨,其实不大会说这种话,踟躇片刻,又道,“上次跟屠夫那场比赛,是你找了袁总,对吗?” 何二差点没想起来,目光沉沉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什么意思?” “高利贷是我借的,但那些人必然不会放过依依,你跟袁总认识,我……”Sam可能也觉得这个请求太过无理,好半天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懂了。难怪他会找上自己,原来是看中了袁彦的庇佑。 “那你怎么办?”何二问。 “我有个干爹,在东南亚那一块,他应该有点办法,我去找找,看能不能……”Sam局促道,“那地方你知道,太乱了, 我不能带着她去。就麻烦你两天。” 何二满脸为难:“那也不行,我跟袁彦只是认识,关系并不好,他那个人可不一定会帮忙……况且,你要是回不来了……”这话太乌鸦嘴,何二赶紧住了口。 “爸爸!”身后的小女孩此时焦急地蹦下了床,“爸爸你要去哪?不带依依吗?” Sam蹲下来,握住女孩的肩膀:“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一大一小在那说话,女孩哭了起来,Sam看着凶神恶煞,哄起小孩子来竟是熟练。 “那、那好吧。”小女孩似乎被劝好了。 Sam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跟何叔叔打个招呼。” 她以前在医院里见过何二一次,竟好像还记得,带着点陌生的眼神打量他片刻,细声叫道:“何叔叔。” 何二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仍要拒绝,但外面下起了雨,狭窄的地下室里慢慢渗进了雨水。这屋子怎么也不像能住人的地方,依依身体弱,开始咳了起来。 Sam无意卖惨,只是人到了绝境,没法不去抓最后一根救命浮萍或稻草,见何二不愿答应,他也不强求,道:“不好意思,我也是没办法了,让你为难的话真的很抱歉,我知道这事挺麻烦的,谢谢你来一趟。” “算了,”何二蹙眉打断他,“依依呢?跟我走。” Sam把身上剩余的大部分钱都给了何二,当依依这段时间的生活费,何二没要,把依依连带着她的小箱子一抱,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小女孩开始时哭了会儿,但好在懂事,这大概就是从小泡在医院里养出来的。 何二先不能把她带回家,那群放高利贷的人指不准能立刻查到她在哪儿。最安全的地方——只能是求助袁彦了。 依依在玩何二手机上的益智类小游戏。何二看了这个自己兜下来的麻烦一眼,霎时头疼不已。 北巷13号的粤菜馆,上回何二来的不甘不愿,这回是主动送上门来。进了门何二才发现这家馆子生意有多火爆,只是来的人似乎都身份不凡,这餐馆像对内开放的一个谈生意平台。所幸服务员认识他,没把何二赶出来。 “何先生,今天过来吃饭吗?”似乎是经理模样的女人走过来问道。 “嗯……”何二点头,“要预约吗?我刚刚给你们袁总打了电话。” 刚刚在车上,他电话联系了袁彦,对方接到他的电话似是有些吃惊,语气里藏不住笑意,问他什么事。 何二说:“晚上请你吃饭,有空没?” 袁彦这回是真吃惊,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他不怕,他好奇极了,想看看何二这回玩儿的什么妖把戏。 “行啊,在哪吃?” 何二有求于人,自然让他定地方。听他说了上回那间粤菜馆,便道:“你的地方,那算我请你还是你请我?” “就你那点儿工资。”袁彦财大气粗,“只能请我吃得起路边摊了吧。” 女经理说:“袁总通知过了,您上楼坐吧。” 包厢还是上回那间,菜单也没见着,因为很快就有服务生端着菜进来了。丰盛的像把所有的招牌菜都端了出来。 这般阔绰且不知节制的手笔,确是袁彦风格。 依依瞪着眼睛,她有些饿了,却很懂礼貌,看着何二等他发话。 “吃吧,你袁叔叔请客,客气什么。”何二率先夹了个青菜给小女孩。 一大一小风卷残云期间,门被推开,袁彦言笑晏晏走进来:“今天怎么主动跑这儿……这是谁?” 何二正思忖着等会儿怎么开口,没想到袁彦来的这么快。 第36章 “坐。”何二像招呼客人般,站起来给他拉出张桌子。 袁彦凉凉扫他一眼:“何肖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二正待解释,对方自己先发问了:“这是你侄女?” 何二摇摇头。 “妹妹?” 何二摇摇头。 “总不至于是女儿吧?”袁彦发笑。 何二这回不摇头了:“干女儿。” 袁彦难得有些诧异。 “何叔叔。”小姑娘却不给面子,“我想上厕所。” 何二一惊:“你自己会吗?” 依依点点头,何二松了口气,把人引导进卫生间里:“上完了就出来,记得洗手。” 五六岁的小孩不算太小,自理能力总归有的。 袁彦坐那儿等他给个解释,何二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的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朋友女儿,托我照看几天。” “然后呢?”袁彦手肘支着下巴,“真是干女儿?” “随口胡诌,我不占人小孩便宜。”何二摆手,坐下来。 袁彦盯着他:“限你三分钟内说出实话。” 何二再不愿意也不敢拿依依的安全开玩笑,放了张脸皮:“这女孩亲爹被群人盯上了,您帮帮忙,行吗?” “你当我跟这儿做慈善呢?”袁彦听完了前因后果,果不其然没有丝毫同情心显露。 何二说:“那做吗?” “做爱我做,别的免谈。”袁彦一笑,“况且何肖肖,我提醒你,放高利贷的那群人有的是手段,你何苦惹一身腥。新工作不想干了?还是哪条腿哪只胳膊不想要了?” “Sam管不了,只是保一保这个小女孩。追债的再怎么不讲情理,也不至于非要盯着个五六岁还患病的小孩子。现在连学都上不了了。”何二说。 “烂好心。”半晌后,袁彦评价了一句,“你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何二任他说,实则他自己都如此觉得。 “帮你也行,那好处呢?”袁彦松了口,气定神闲地靠在椅背上。 何二沉吟:“要什么好处?” “给我口一次。”袁彦那双狐狸般的眼睛里全是狡猾的笑意,“干吗?” “干你妈。”何二爆了句粗口。 依依正好从洗手间回来,听见了这句脏话, 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何二,纵是何二这么个厚脸皮也架不住如此单纯的目光,咳了一声,招手道:“吃饱没?吃饱了我们就走。” 袁彦坐在椅子上看他们要走,又懒洋洋问:“到底干不干啊,何肖肖?” 如若眼神能化成刀,此时的袁彦应该是被捅出一身窟窿了。 何二拉着依依的手走到楼下,夜色浓厚,暴雨如注。何二把外套顶在依依的头上,怕她着凉。小女孩仰着头看他,问:“何叔叔,我们要去哪?” 去哪呢?何二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在发抖,不是冷,而是一种惊惧。小孩子才多大,唯一的亲人不见了,被个陌生男人带到陌生的地方,她能如此镇定已算是不错。 何二抓着女孩瘦瘦的手腕,暗骂了一句“妈的”,说:“我们回去。” 袁彦任何时候似乎都胸有成竹,何二像一只木偶,提着的线握在袁彦手里——哪怕这阵子在两人的身体接触上,何二似乎是占着上位者优势的那个人。 “顶多用腿。”何二把依依交给包厢外的女经理照看,自己进了门,“其他你想都不要想。” “是你在求我还是我求你?”袁彦说,“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袁彦,你他妈脑子里只有这些事吗?”何二忍不住骂他。 “对你只有这些了。”袁彦纳闷,“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又给不了我一千万,或者你去吃个屎,你真吃下去了,我也愿意帮忙。” “操。”何二好久没骂这么多脏话了,“那你到底想怎样?口……口交肯定不可能。” “那免谈。”袁彦说。 何二就那么盯着他,倘若换成别人早该心里发毛了,袁彦倒还是一派轻松自如:“不然我们比个赛?” 这就是有转机了,何二表示愿闻其详。 “互相打手枪,谁先射出来谁算输。”袁彦顿了顿,舌尖探出来一点,像条含着剧毒的美人蛇,“输的人自愿给赢的人做一次口活。” 绕来绕去也还是口活。但男人都是好战的,何二怎么也得赌一把。 包厢门甫被推开,依依就急忙忙往里冲,她实在等得太久了,眼睛里都凝了一汪泪水,正好撞上往外走的何二。 何二脸色不好,但还是挤出了个笑安慰她:“怎么了?” 依依在这儿只认识他一人,此时见到他总算放下心来:“何叔叔,你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 这没办法跟小孩子说,总不能说他在里面跟人打手枪——还是比赛打手枪,幼稚的中学生都不会做的事。 关键是,他还输了。 袁彦把衣服整理好,从里面走出来,心情大好:“你们去哪?要送一程吗?” 何二望向他整理袖口的手,手心隐约可见利器扎进去的血痕。 “不麻烦你了。”何二冷硬的拒绝。 “不要你现在就愿赌服输。”袁彦语焉不详,“我不急,可以慢慢等。” 依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乖乖拽着何二的衣角抬头看两个大人在打哑谜。袁彦招了招手,馆内的女经理走过来,拿了个玩偶递给他。 袁彦弯下腰,把玩偶递给依依:“哥哥送你的见面礼。” “你少占人便宜。”何二对哥哥这个称呼不满 然而袁彦少有和颜悦色的时候,加之一张漂亮的脸最能骗到小孩子,因此依依踌躇了一下,伸手接了玩偶,脆生生又甜美道:“谢谢哥哥。” 袁彦拍了拍手,心情愈发好:“我先走了,等会儿还有事,要送的话你们找张经理。” “赶紧滚。”何二巴不得他走。 袁彦经过他时眨了眨眼睛,刻意放轻声音:“有空再约,到时候我就要回收我的奖品了。” 何二更加没了好脸色。 跟疯子玩游戏、做比赛就是个大错,何二以为比的是个持久力,结果却是比谁狠。袁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拿尖锐的物体抵进手心,靠疼痛的刺激来缓解快感的堆积,何二对上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赢。 唯有愿赌服输。 第37章 之后几天尤为风平浪静,亏了何二还特地请假在家陪伴依依,怕她出事。养孩子的不易何二这几天真切的感受到了,尽管他请假在家,却觉得筋疲力尽。 依依已经与他有些熟悉了,坐在沙发上要何二陪她准点看动画片,何二一听那声音就觉得头皮发麻,实在想不明白小孩子的喜好。 身边有个小魔王,外面还有个大魔王。 这几天的平静自然是因为袁彦把事儿摆平了,打电话来邀功,何二顾左右而言他,把人打发了。 等到了新的一周,何二把依依送去了之前的幼儿园,Sam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很上心,特地找的机关幼儿园,离何二工作单位近,接上学都方便。 小魔王的事儿搞定的七七八八,大魔王那边却依旧在劫难难逃。 袁彦再次来电表明要一起吃饭时,何二在心里暗骂,吃什么饭,明明是吃鸡巴。他自然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今天要陪依依去游乐园,还要买衣服。” “那你们一起过来,我让助理带着她去,你一个大男人,懂吗?”袁彦说。 何二急于打发他:“我不懂,有人懂,不劳烦你了。” 适时有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何叔叔快一点,我们要进去了。” 他们在鬼屋进口排队,此时排到了,要进去。何二没等袁彦再说话,直道:“我还有事,等会儿再说。” 躲避的如此明显, 袁彦嗤笑一声,果然,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对方的“再说”。 游乐园项目多,黄昏时分才玩得差不多。何二去买了三杯热饮,出来时却发现依依不在原地方,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正晃着羊角辫在朝远处挥手。 何二问赵冰:“她跟谁打招呼?” 赵冰站起来,接过热饮:“你的朋友啊,说跟你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何二一激灵,眯着眼睛往前看,才看见逆着人群朝他们走近的人,对方身上还穿着与游乐园格格不入的西装,不知是从哪个生意场上下来。 “你怎么会来?”何二像被捏住后颈肉的猫。 依依活泼地举手:“哥哥打你电话,我接到的。” 原来是内鬼。 何二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手机钱包和钥匙全丢进依依背上的蜘蛛侠包包里了,而一整个下午的活动都是何二孤独的排队,所以电话全让依依接了。 袁彦朝依依笑了笑,眼睛在触到在场第三人时温度却冷了下去。 赵冰的直觉并没有感应到,她巧笑倩兮:“袁先生。” “今天不在医院值班?”袁彦说。 “我也不是每天都要上班啊。”赵冰道,只怪袁彦每次见她都是在医院里,“何肖肖说今天要带依依买衣服,怕没经验,请我做外援。” “哦。”袁彦的眼睛这才转到何二身上,含义不明,“何肖肖。” 何二猜不到他的阴阳怪气是为何:“你来这儿干什么?” “吃晚饭。”袁彦丝毫不介意自己与这童趣的氛围格格不入,“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他这话却不是对何二说,目标却是赵冰,赵冰一怔:“不了,今晚有事,马上就走了。” 袁彦应了一声,笑意盈盈地偏头看何二:“那看来今晚只能我们两个吃饭了。” 何二没好气:“谁乐意跟你吃饭。” 依依在一旁仰着头眨眼睛。 赵冰在两个男人间来回扫了几眼,拎起包:“我真的要走了,家人在催。” 何二忙说:“我送你。” “车站就几步路。”赵冰摆手,见袁彦听不到她才凑近了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跟这个袁彦这么熟了?” 赵冰在医院里碰到他俩几回,哪回不是剑拔弩张,但现如今这情形着实诡异。何二急于自证清白:“怎么可能,唯恐避之不及。” 此话更加不做假。 “口交”奖励还没落到实处,何二见了袁彦如老鼠见了猫,此刻恨不得没有依依那个小尾巴,自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可依依绝对是敌方的间谍,趁着何二送赵冰去车站的几步路,她已经跟袁彦聊开了,正掰着手指说要吃游乐园那死贵的动漫主题餐厅的儿童套餐。 何二根本来不及阻止。 袁彦见他回来,嘴角挂着不明不白的笑意:“忽悠着人当后妈?” 何二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立马骂过去:“滚。” 袁彦还是那副模样,把依依忽悠进了餐厅,何二不得不跟着。 小孩子吃不了多少,下午也吃了不少糖,没几口就饱了,嚷着要上洗手间。何二给她抽了两张纸带着,就打发人自己去了。 袁彦吃不下这类餐厅,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搅了搅意面,抬眼看对面的人,何二被他看的如芒在背,压根吃不下了。 “杜玲订婚了,你知道吧?”袁彦开口却是这么个话题。 何二愣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难怪。”袁彦呢喃了一句,“所以你就迫不及待找了小护士?” “这两者能扯上什么关系?”何二不耐烦,他心里忽然有了些郁气,“一小女孩,我又不能方方面面照顾到,拜托她帮点忙。” “找个保姆要多少钱。”袁彦说。 站着说话不腰疼,何二懒得搭理他了:“你这话跟问我买幢别墅要几个钱没区别。” 袁彦似被逗笑了,面色和缓一点,总算不那么阴阳怪气。 “只是关心下小护士的安全,毕竟你都跟男人做了,再去害女人,何二,这叫不厚道。” 何二像被刺了一下,差点踢翻椅子:“什么叫跟男人做了?我他妈又不是同性恋。” 袁彦面不改色:“这么大反应干什么?玩笑话都说不得了?” 似乎有旁边桌的人眼含好奇的望过来,何二冷静了片刻,心口那郁气还梗在喉咙里,最终问出了口:“跟杜玲订婚的那人是谁?” “本地一小开,本事没有,但家境殷实。”袁彦回答的很快,像早有预料他会如此问。 那挺好。何二无话了。 过了几分钟他才想起来,又问对面的人:“那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吃晚饭。”袁彦卷了一叉子意面。 “特地来通知一声,杜玲订婚了?”何二扯起个讥讽的笑,他不得不以恶意猜测袁彦,“好看我伤心一番?没哭出来该对不起你今天付的饭钱了。” 袁彦说:“是对不起,你今天佳人相伴,排解忧伤应该不需要我。” 餐厅里时不时响起小孩子玩闹尖叫的吵声,落地窗外是灯光闪烁的游乐夜景。袁彦身上落了几点细碎的灯光,明明是个棱角锋利、偏执变态的家伙,却生了副与之相反的好皮囊。他坐在那儿,不言不语,沉默地摆出个陪伴的姿态,何二都有一瞬间的晃神。 袁彦或有所感,从餐桌前抬眼:“看我干什么?” “看你是不是被谁附身了。”何二简直不敢置信。假如他没理解错的话,袁彦今晚来是怕他知道杜玲订婚后消愁不已。 他认识的袁彦是这样一个温柔细致、体贴入微的人吗? 这比他要帮对方口交还匪夷所思,可称得上惊悚至极了。 而更惊悚的是,袁彦皱起眉头,放下了餐具:“你那个小姑娘呢?去洗手间多久了还没回来。” 何二一震。 第38章 女洗手间门口,两个男人正在争吵,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袁彦压着声音:“你不能给她买个手机吗?” “谁这么小年纪就天天拿着个手机。”何二不耐,本来他的手机在依依的包里,可小女孩上厕所时把她的蜘蛛侠包包丢在了座椅上,“再说你不是摆平了那些高利贷的人了吗?” “那群人讲信用是情分,不讲信用是本分。”袁彦轻扫他一眼,语气忽的放软了点,“不一定是他们干的,可能就在厕所里,待的时间长了点…… ” 一个服务生从女洗手间里出来,摇了摇头:“没有一个叫依依的女孩在里面。” 何二骂了句脏话。 找人如大海捞针,袁彦让何二赶紧找游乐园的广播站,自己掏出手机联系人,电话打到一半,依依忽然从餐厅侧门进来了:“何叔叔!” “何肖肖!”袁彦放下电话喊了一声。 何二听见了,连忙从正门口折回来,一见到熟悉的小女孩,立马问道:“你去哪了?” “刚刚卫生间在清扫,我去外面了。”依依完全没察觉到他们的慌乱,还吐了下舌头。 “下次别乱跑。”何二脸色不好。他长得本来就不是慈眉善目那类型,眉毛一皱更是显出了点凶相。 依依头一次被他凶,一时愣了,还是袁彦拍了拍她的肩膀,打圆场:“行了,虚惊一场,吃饭吧。” 饭是没再吃下去,何二一直不苟言笑,依依也不敢说话。两个人要回家,袁彦让他俩等等,自己去停车场开车过来。 何二这才从依依差点丢失的慌乱中走出来,去看袁彦,一时察觉到了危险。 “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 袁彦去拿车,没给他再拒绝的机会:“我送吧。” 等拿完车开到游乐园门口时,已经空无一人。 依依坐在出租车上问:“为什么不坐哥哥的车?” “不熟。”何二给她警醒,“你要小心点陌生人,哪怕见过几次的也别随意相信别人。” 依依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开,过了半分多钟才抬起脸来,说:“可我也只见过何叔叔一两次。” 但却义无反顾地再爸爸走后,乖乖地跟这个陌生叔叔住在了一起。 何二一时有些卡壳,没再说出话来。 出租车司机绕了点路,何二没跟人计较,却在走到家门口时脚步顿住了。单元楼下站了个人,手机屏幕的亮光只能照出半边艳丽而棱角锋利的脸。 “这么慢?”袁彦听见脚步声,抬头笑道。、 阴魂不散。何二脑子里只有这个词了,他拉着依依想转身:“刚刚不是说想吃冰淇淋?” 依依茫然不解:“不是说太晚了不给吃吗?” 何二置若罔闻。 袁彦在后面徐徐出声:“愿赌不服输就没什么意思了。” 何二脚步一顿,不得不转回身来。 袁彦近来频繁找他,真正所为何事自然好猜——他来收奖品了。 何二未做好准备,直觉浑身上下每根骨头都不对劲,偏偏开门时袁彦一直靠得很近,呼吸打在他侧脸和脖颈上,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存在感。 依依无知无觉,未发现自己被骗了:“不吃冰淇淋了吗?” “今晚不吃了。”袁彦说对小孩子其实没什么耐心,但总会装出和颜悦色的模样。,“晚上不能吃冰的。” 依依嘴角塌下去,似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大高兴。袁彦没管小孩子的情绪,而是凑近何二耳边,轻笑一声:“但何叔叔今晚可以吃冰淇淋。” 操。何二手一抖,半天没捅进孔洞里的钥匙哗啦掉在了地上。 依依尚在不高兴,脸摆成跟她的何叔叔一样的表情,把她心爱的包包扔在沙发上。何二进门后就进了卫生间上厕所——也不知是躲人还是真的有生理需求。 袁彦把去取车时顺便买的手表递给小女孩:“给你买的,会用吗?” 依依一下子来了好奇心,眼睛黏在粉嫩的手表上:“这是什么?” “可以打电话。”袁彦说,“下次遇到什么事记得电话跟你叔叔说一声。” 何二从卫生间出来时依依正兴高采烈地摆弄她的礼物,高举起来跟何二分享:“叔叔叔叔,哥哥送的手表,可以打电话。” 何二怀疑地看了袁彦一眼,袁彦冲他抬了抬下巴。 依依很兴奋,拿着手表跑进自己的房间里给何二打了好几个电话,明明就隔着一堵墙却非要在电话里跟何叔叔说话。 “快洗澡睡觉。”袁彦买礼物给她可不是为了让她打扰自己跟何二好事的,“几点了?” 依依还是很乖的,念念不舍地把手表放下,抱着衣服要去洗澡,走到浴室门口又慢腾腾转身,小心翼翼地问:“哥哥,我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吗?” 袁彦一怔,何二也一怔。 Sam走了快半个月,至今没有消息,手机号码先是无人接听,再是关机,没人能联系的上。 何二不擅长应付这类问题,既不愿说实话令依依难过,又不愿编谎话让她有所期待。袁彦却道:“当然可以,但要等几天。” 依依点点头,蹦跳着进了浴室洗澡。 “你答应她干嘛?”何二不赞同。 “找个人又没多难。”袁彦不当回事。 一旦陷入两个人独处的氛围里,何二就颇感不自在。袁彦正望着他,他脚步一转,进了依依房间帮她收拾明天上学要用的书包。 袁彦倚着门框看他熟练的动作,抱着胸:“上手的挺快。” 何二低头道:“你还不走?” “在你这儿住一晚。” “小庙容不下大佛啊。”何二说。 袁彦笑笑:“自谦就没必要了。” 等无事可忙时,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依依早就洗完澡了,何二在浴室磨蹭许久,身上都被水泡出了痕迹才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卧室。 他一贯是当断则断的脾性,可自从跟袁彦不清不楚纠缠在一起后,便变得扭扭捏捏,一点儿都不像他了。 妈的,干就干。何二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一脚踏进了卧室,大不了这回过后立马跟袁彦断了联系。 袁彦早早洗完澡,换了身何二的衣服,只是嫌弃的很:“你这个品味能不能改改?” 何二巴不得他走:“要不你赶紧回自己的别墅穿貂戴金链去。” 袁彦今晚不想与他打嘴炮——除非是另一种嘴炮。他头发未干,散发着水汽,曲着腿半躺下去。 “来吧,何肖肖,是福躲不过。” 何二被这话逗笑了,那点儿不自在消解了一点,他拿了床尾一个枕头丢过去:“做完赶紧滚,留着过夜没可能。” 袁彦说:“跟你睡一晚,你愿意我还不乐意。” 何二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解,怎么如此嫌弃的两人能搅和在一起,还发展到了要口、交的地步。 爬上了床,袁彦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何二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先是啪的一声把灯关了。 “这灯什么时候修好的?上次来不是坏了?”袁彦问。 “随便修修就好了。”何二含糊回答了一句。 “那关灯你能看得见吗?别找错位置。” “废话那么多,闭嘴。” “你有经验吗?”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 “最近练过了吗?上周给你送的香蕉吃了没?” 何二在黑暗里咬牙切齿:“那香蕉是你让人送的?我他妈就纳闷,谁会快递一箱香蕉来。” “给你练习用的。”袁彦低笑。 “练习个屁,等会儿咬断了你那根东西别怪我没提前讲。” “那哥哥你轻点。” “……瞎叫什么?” 袁彦笑了一会儿,懒懒开口:“行了,赶快来吧。” 第39章 等人凑近了,袁彦才发现何二偷偷喝了点酒,估计是好酒,香气熏得人有些醉意。 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有些太快了,虽然男人都不习惯太长的前戏,可一点儿也没有倒也怪干巴巴的。袁彦主动伸手,在何二身上有章法的抚摸了几下,渐渐地都动了情。 两人最近颇有进步,床上的久了,每一寸肌肤都贴合过,再矫情就显得玩不起。因此他们近来在床上互相抚慰的手段还多了抚摸跟迷蒙时的啃噬和撕咬。 然而前戏开始没几分钟,就被楼上的声响打断了。 何二保证自己不是在找借口,但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在吵架为背景音的情况下口交。楼上那对新婚夫妻卯足了劲砸东西、咒骂对方全家。仿佛有什么血海深仇。 “靠,又开始了。”何二露出习以为常的烦躁神情,要把袁彦推开。 “怎么了?”袁彦笑道,“你安排的?” “安排个鬼。”何二说,“这两个神经病隔几天就要来一次。” “怪自己穷吧,住这么个不隔音的地方。”袁彦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别磨蹭,赶紧继续。” “怎么继续?”何二反问,却也顺着对方,又倒回床上腻成一团。 “咚咚——”敲门声混进楼上吵架踹桌子的声响里,一时间没被房里人察觉。 “叔叔。” 何二吓得一震,手脚一用力,差点从床上跳下去。 “紧张什么?”袁彦阴茎被对方握的疼,扭曲着脸低骂一句,然后扬声问,“什么事?” 依依在门外没听出这不是何叔叔的声音:“叔叔,我的手表响了。” “现在还响吗?” “不响了。” “那去睡觉。”袁彦压低了声音。 依依在门外揉了揉眼睛,她睡得迷迷糊糊,似乎没明白今晚的何叔叔怎么如此冷漠:“哦,叔叔晚安。” 何二全程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依依趿拉着拖鞋走远的声音。 两人松了口气,袁彦说:“第一次体验当父母的感觉。” 何二说:“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袁彦不怀好意地笑道:“要是她看见了,怎么解释叔叔要趴在哥哥身上,还脱光了衣服。” “这不是你女儿,你少乱开玩笑。”何二不喜这话。 “行,不废话,接着……” 楼上有人摔碎了什么东西,女人尖利的叫声像一把刺破耳膜的锥子。 脚步声又回来了,依依轻轻地敲门,又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开,才小声问:“叔叔,是什么声音?” 何二听她拧门把手时吓得赶紧穿衣服,见门没打开才放松下来,袁彦不慌不忙躺在床上:“放心,锁门了。” “去哪都不忘锁门。”何二刺他一句,“惯犯了。” “偷情的惯犯。”袁彦恬不知耻。 “叔叔。”依依在门外喊道。 何二赶紧把松松垮垮的裤子穿好走去门边,用眼神示意了下躺着不动的袁彦,后者说:“我滚去床底下?” “你真当偷情啊。”何二说,“赶紧穿衣服。” “小畜生。”袁彦也不知是在骂谁。 依依对袁彦也在房间里感到惊讶,不过注意力很快被楼上的吵闹声吸引。小姑娘明天还要上学,何二拿出自己那副仿耳塞给她暂时抵挡一阵噪音,把人又哄回房间睡觉去了。 “你今晚先回去吧。”何二满脸正气,摆明事实,“这环境怎么做?” “你是不是故意的?”袁彦不禁怀疑,“请的群演花了多少钱?” “我有钱没地方花吗。” 袁彦嘴角挂着笑,明显是不信任的神色:“明日复明日的,你别敢做不敢认啊。” “依依还在隔壁房间,非要现在?”何二说。 “非要呢。反正她戴了耳塞,正好。” 何二忽然去翻自己的裤子口袋,找出几张零零散散的纸票:“我出钱,你出门右转,红灯区,都是鸡,鸭也有,您随便挑。对付一晚成吗?” 袁彦嘴边的笑凝固住了,复又艳丽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这么点钱侮辱谁呢?” 两人忽而僵持起来。 袁彦坐起身来:“我逼着你玩的游戏?我逼着射的精?我逼着的你要给我口交?” 楼上的吵架还在继续,在深夜里像炮弹,炸的人情绪全混乱了。 何二抬头看着袁彦,说:“做做做,那你跟我说你能不能在这个声音里硬起来?” 袁彦露出个讥笑:“借口挺好。” “借口个屁。”何二忽然来了气,去了厨房拿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夺门而出。 袁彦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出,跟了出去。 何二蹭蹭爬了两层台阶,满脸不耐的敲响了楼上吵架那家的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开的门,一开门就见个男人拿着把刀站在门外,吓得立马要关门。何二伸出腿抵住,凶神恶煞地开口:“就你们他妈的一天到晚半夜不睡觉是不是?” 男人还呈现着呆滞的模样。 袁彦跟在后面,一看这场景差点笑场。 许是何二那模样看着实在吓人,又或者能在家吵吵嚷嚷的人不过是色厉内荏的东西,所以还真的把那两人震慑住了。 袁彦跟着何二下楼,他想笑,但气氛意外的挺正经,因此只好忍着。 两人进了门,果然没再听见楼上人再发出刺耳的声音。 “做吧。”何二把刀随手一扔。 他俩还没做,楼上那对情侣先做上了。女人咿咿呀呀的叫声刻意放大了数倍,听起来是不要脸面了。 何二额角青筋一跳,袁彦实在受不了了,笑得身体都抖起来。 “笑屁啊笑。”何二咬牙切齿。 袁彦仿佛被戳中了笑点:“你是不是特地表现给我看的?” “闭嘴。”何二压下来,鼻息浓重。袁彦知道他是真的生气——或者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后,害臊了。 真可爱。 袁彦乖乖闭嘴,可依然忍不住笑,胸腔都微微颤抖。 “你有完没完?”何二忍无可忍。 袁彦感觉到一股热气靠近了自己脖子,伴随着一句恶狠狠的“再笑我掐断你脖子”。牙齿贴合到颈边的皮肤上,力道先开始很重,袁彦不自觉绷紧了脖颈,可预想的疼痛没来临,所谓的“掐断”变成了一个力度轻缓的啃咬。 袁彦便又没忍住,喉咙震动,发出了点闷笑。 何二束手无策,他们早已不是一看不顺眼就可以动手的关系了,只好抬起脸看着对方,无奈道:“别笑了成吗?笑什么?” 袁彦笑得眼睛里都有些湿润了,他朝上仰躺着,嘴边和眼睛里还带着细碎笑意,何二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对方如此不设防——他也不知如何觉得这一刻的袁彦是不设防的,像一只永远耀武扬威、阴晴不定的危险动物,忽然朝着你露出肚皮。 这感觉新奇、美妙,却又糟糕。 袁彦此时缓慢地回答:“笑你。” 何二忽然感觉到了那点一直被忽略的糟糕。 第40章 什么糟糕? “啊~!嗯……好舒服。”何二才觉得自己抓到了重要的线索,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袁彦也一怔,两人听清声音来源后面面相觑。 “这干嘛呢?”袁彦问。 何二说:“谁知道。” 楼上那对情侣竟开始做起爱来,还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仿佛是贴着地面在叫。何二这间屋子的天花板都在微微震动。 “不知廉耻。”何二怒骂。 袁彦又要被逗笑了:“你们这幢楼里住的都是什么人,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啊~好爽~老公~”那女人声音极大。 何二恶寒到脸都皱了起来,似乎是琢磨着要不要冲进厨房再摸把刀。 袁彦想了想,抬起膝盖踢了踢:“我们也来。” “什么?” “比谁叫的大嘛,你还能输。” 何二还没反应过来,袁彦就行动了,他抬手就掐了一把何二的小和尚,何二没防备,疼得叫了一声。 楼上那荡漾的声响一顿。 “艹,你是不是想废了我?”何二扭曲着脸。 “叫的跟杀猪一样,有点美感行吗?”袁彦不满意。 “有病。”何二说,“正经点,依依还在隔壁睡觉。” 袁彦坐起身来,一只手就把上衣脱了:“你那耳塞花了大价钱买的,正好试试效果。” “你别乱来……”何二还是反对。可楼上那对情侣在听到何二那一声后更来劲了,叫声越来越响,带着股耀威扬威的劲头。 “……你会叫,你先来。”何二妥协。 “啊……”袁彦说来就来,一出口何二浑身都震一下。 他躺下去,眼含笑意的看着何二:“别放不开。” 男人骨子里都是不服输的,一来二去玩上了瘾,索性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两人你唱我和的瞎叫一通。楼上本来也跟着他们的节奏做回应,渐渐地发现了不对劲——这好像是两个男人? 惊恐、怀疑、以及一点儿反感恶心,使得对方声音渐弱。 这一场大获全胜,何二清了清嗓子:“真幼稚。” 这得是十几岁的小男孩才会做的较劲事,何二没想到今晚自己能做得出来。搭档还是袁彦。 袁彦声音也有些哑:“幼稚你不还做了?” 两人侧过头来,正好目光撞上。 何二哼了一声。没了闹心的声音,这会儿安静下来反而有些不习惯,耳边似有鸣声,刺刺啦啦的不大舒服。他动了动身体,一瞬间又别扭起来。 袁彦只是看着他,看到何二顿感不自在,咻地一下坐起来,心下了个决定,然后壮士断腕般:“我现在帮你做!” 话音落下他就直奔袁彦的下半身,眼见裤子要被拽下来了,袁彦攥住何二的手腕:“今晚算了。” 何二吃了一惊,目光又变得狐疑:“你又打什么算盘?” 袁彦在他的手腕上划着圈,像羽毛轻骚皮肤,柔软而暧昧:“好心一次你还不领情?” 何二竟有种自己被宠着的错觉——这想法令他心跳咚的一下,沉了下去。 袁彦暗示道:“做点别的。” 许是先前那通没脸没皮的交换让两人放开了,这一场性爱很是畅快。床板吱呀呀晃动,似承受不了两个男人的重量。 身体燥热,周遭像罩上一层热气,呼吸间有水珠凝结,淫靡的水声滋滋作响。袁彦在何二推荐发泄了一通,然后换何二。饶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何二依然有些羞耻。可胯骨撞击的速度和力道却极为用力。袁彦本来游刃有余,到后来也有些受不住,直骂他是牲口。 何二恍若未闻,他还有些耳鸣,眼前蒙着雾气,看不清,只觉得身下人似乎是想推开他,他反手把人按住了,可没按住,两人在床上纠缠。 何二射精了,精、液喷溅,竟有几滴溅到了袁彦的脸和头发上。何二只觉从脚到头顶都在一刹那绷紧了,然后爆发出了巨大的快感,久久震荡在他的身体里。 袁彦喘了口气,抓着何二拖下来的T恤:“你他妈乱射到哪里去了。” 何二怔怔看着他黑色头发间沾上的白色精、液,相反的颜色对比显得有些煽情。他伸出手,想帮人擦干净,手指一动却又停止了。只是看着袁彦一边抱怨一边下床去浴室冲洗。 “一起?”对方走了两步,转身邀请他。 何二无动于衷,从头到脚的紧绷和震颤已经逐渐平息下来,他摇了摇头,袁彦便自己去了。 手机亮了好一会,全是赵冰发来的消息。从十点开始,嘱咐他如何照顾依依。 “在吗,依依睡了没?” “需要我远程给你干女儿讲睡前故事吗?/调皮” “新买的衣服要洗了再穿。” “今天趁你去洗手间时我买了条领带,你大概没发现,放在蓝色那个袋子底下,看看喜不喜欢/皱眉” …… 他回了赵冰,对方回复的很快:“还没睡?做什么呢?” “这么晚了能做什么?”何二发了过去才觉这话不妥。 赵冰以为他是故意跟自己讲暧昧不清的话,毕竟一对单身男女深夜聊天,总会含着些情色。 “跟谁啊?”赵冰回复,“依依还在旁边,你别教坏小孩子。” 她以为何二是开玩笑,但何二却是真的刚跟人胡搞完。 窗户没开,房间里满是精、液的味道,一缕缕钻进鼻子里。手机又是一震,浴室里水声淅淅沥沥,何二握着手机忽然清醒了过来。 洗完澡出来后,袁彦躺到了何二旁边,见他盯着手机,问:“看什么呢?” 他眼神好,一眼就看清了屏幕上的短信。密密麻麻一大堆,可见两人平时联系颇为频繁,备注名是赵冰冰。 赵冰冰。 袁彦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这么晚还在聊天?” “她上晚班。”何二边说边回了个信息。 袁彦睨着他的神色:“你对她真有想法?” 何二打字的手一顿,看他一眼,然后又低头去看手机:“试试也不错。” 身边一时没了动静,过了几秒钟何二的手机被抽走了:“何肖肖,跌进一个坑两次就是真笨了。” 何二没拿回自己的手机,看着袁彦把他的手机一扔。在对方自顾自的躺下去时,他才开口问:“你不走?” 袁彦没想到他如此不识趣,从下往上盯着他:“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何二伸手从他头发上捻了一块干涸的精、液,“没洗干净。” 袁彦静默了会儿,才一笑,从床上坐起来,床伴吱呀呀叫了两声:“硬板床我睡不惯,你也早点换一个,不然迟早得塌。” 他在穿衣服,何二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回答:“我这种人睡睡硬床板就够了。” 袁彦衣服穿到一半突然停了手,直视何二,眼神变得阴戾:“你他妈什么意思?” 何二别过头去,用舌头抵了抵右侧咬肌:“我不是同性恋,袁彦。” 袁彦脸色阴沉下来,像挨了一记狠狠的巴掌。 “你以为……” 何二却劈头盖脸打断他:“我没以为。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是。” 话不说破,但含义尽显。袁彦第一次颜面尽失,他捏紧拳头,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哼笑了两声,然后一脚踹翻了房间里的落地灯。 走了出去。 第41章 万籁俱寂的夜里能清楚听到楼下车子发动的响声,那声音急促,想必司机气急败坏到了极点。可难得的,即使被驳了脸面,袁彦这回倒也平静,没直接动手。 可这种事被戳穿了再不平静反而有鬼。何二的心情甚至称得上快意——眼高于顶的袁彦竟然可能喜欢自己? 感到恶寒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诡异的愉悦。 何二双手放置脑后,枕着两只交叉的手掌。他睁着眼望向天花板,回忆自己是怎么跟袁彦发展到这步的——明明以前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人,更何况袁彦那孙子直接导致了何二与杜玲分手。按常理,一个春风得意一个头顶绿帽,碰上了应该是炸药遇核弹,可怎么就变成天雷勾地火,突如其来的上了床,又突如其来的散了,比那夏季暴雨还骤急。 何二自己不会主动促成暧昧关系,他巴不得远离姓袁的所有人,每次都是袁彦主动“勾引”,“互帮互助”“尝个鲜”之类的理由压根站不住脚。 袁彦图什么?如果图贬低何二的自尊,那他干脆把何二压倒了提枪就干或者坚持要何二完成这次口交才合常理。 但袁彦没有。 他没有,说明他所图并不是贬低或玩弄何二。若深究原因,则要打个寒颤。 何二甩甩头,懒得再想。不论袁彦是何想法, 何二宁折不弯。 然而依依想,想的不得了。早上一睁眼就蹬蹬蹬跑过来敲门:“叔叔,哥哥呢?手表……” 她探头探脑进了卧室,发现袁彦不在。 “手表怎么了?” “怎么定闹钟啊?”依依只好把手表递给何二,“还有,叔叔你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 表盘就那么大块点地方,看的何二眼睛疼。他拿手机查了查,这手表价格还不便宜,袁彦在花钱这方面一贯不手软。 “还有哥哥的,”依依趴在何二旁边,“他的号码也存进去了吗?我可以打个电话给哥哥吗?跟他说谢谢。” 何二头疼,没答应:“我没他手机号。” 依依憋着嘴:“你有!” “没有没有。”何二敷衍,“赶紧把衣服换了,今天上不上学了?” 依依跟他混熟后有了脾气,像个小河豚般气冲冲跑走了。 可此后几天,何二并没有得到安宁。依依记挂着Sam,也记得袁彦那晚说可以帮忙联系上爸爸。所以家里一有人敲门,她便抢着要开:“是哥哥吗?” 你可别吓何叔叔了。何二在她身后胆战心惊。所幸每次打开了门都不是那张摄人心魂的脸。 一场又一场的空欢喜。小孩子的难过表现在脸上,不像大人还会伪装。 何二食难下咽,隔着餐桌摸了摸依依的头发:“你爸爸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依依低着头绞手不说话。 何二拿她没办法,一大一小陷入诡异的僵局。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何二反复拿起手机。要不要找袁彦问问Sam的事?袁彦是个要脸面的人,被何二如此一番“羞辱”后定不会再主动联系,可自己若主动联系对方岂不是表明自己也有那意思。 关系更加说不清了。 当断则断,决不能容许这关系拖泥带水。何二心一横,把手机关了蒙头大睡。 这一觉睡到半夜,赵冰又值夜班, 发来聊天信息。何二惯是个夜猫子,可踌躇半天却没回信息。男人到底不是长情动物,杜玲留下的阴影和余温何二如今都不大能回忆的清晰,而赵冰才大学毕业,青春靓丽的女孩如何不让人蠢蠢欲动。可好不容易没了杜玲,又来了个袁彦。 何二不想当同性恋——尤其是对象是袁彦。然而他到底不够卑劣,明明自己挑破了跟袁彦的那层窗户纸,这会儿面对赵冰时却又犹豫不决,接连几次都无意识的避开了赵冰的直球。一而再再而三如此,赵冰也渐露不快。 妈的。这都什么事。何二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隆冬初现,Sam依然杳无音信,依依病倒了,咳嗽加高烧,住了两天院。赵冰帮忙照看了两天,何二买了个件礼物以示感谢。赵冰收下了也没说其他话,两人关系竟没有突飞猛进,反而停滞不前。 十二月初是张书颜的忌日,即使忙到人仰马翻何二也不会忘了这一天。他早早安排好放假在家的依依,小姑娘病好了点,趴在床上看漫画书。 “我晚点回来,门反锁了,你别乱跑。”何二叮嘱道,“隔一小时我给你打个电话。” “嗯。”依依晃着腿应答,“知道了。” 她神色仄仄,何二每到这一天也心情不佳,两人凑到一起,竟多少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墓园在郊区的半山腰上,路两旁的树四季常青。有山有水的好地方,住的都是不在的了人。这个天来墓园的人不多,但路上依旧堵车严重,何二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墓园,把带来的东西在墓前一一摆放整齐。墓碑上的一张黑白照片也能显现出张书颜的漂亮,眼波如水,眉目秀丽。 “这都快下雨了,还不走呢?”黑云压城,何二腿也快麻了,正要走,身后却传来人声。 他一惊,回头看见了多日未见的袁彦。以往梳理整齐的头发蓬松搭在额前,一身休闲服,比平日的模样显年轻。 “你在我身上安追踪器了?”何二皱眉,心下不高兴。 袁彦双手抱胸,再面对何二,他倒挺怡然自得,不见半分扭捏尴尬:“你干女儿告诉我的。” “你去我家了?”何二说。 袁彦嗤笑:“那破地方我可懒得天天去。” 毕竟才被人赶出来,他怎么会放下身段再去。 何二一时哑言,咳了一声才问:“怎么回事?” “你那个大块头朋友的消息,要听吗?”袁彦漫不经心。 “你查到了?”何二立刻站起来。起来猛了,晕了几秒。 “我不做慈善,”袁彦说,“想知道结果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一没钱,二没礼,我有什么你要的诚意?”何二点明。 袁彦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但沉默的意思双方都心知肚明了。 “千里迢迢跑来这儿就为了这个?”何二蹙眉,“我以为之前说的够明显了,袁彦,总拿那点儿事当筹码就没意思了。” “有些事你非要戳破干什么?”袁彦脸上笑意敛了,对方一次次的不配合让他戾气顿生,“玩玩而已,有什么可当真的。” “你对我有意思?”何二不愿再迂回,“但我没有。” “对你有意思?”袁彦啐了一声,可啐完这句反问句后却也没再反驳。 何二警惕地望着他。 袁彦舔舔了干燥的嘴唇,忽的声音又放软了:“那你要不要答应啊?” 何二冷冷瞥他一眼,上下唇一碰:“我又不是变态。” 活到现在袁彦还没跟谁低三下四祈求过,陡然踢到根啃不下的硬骨头可想而知再次被拒绝时有多气愤,偏偏何二浑不在意,转过头对着张书颜墓碑上的照片看了会儿,然后伸手擦干净了才落上去的细雨,才回身准备下山。 袁彦在墓园的过道台阶上盯着他这一番动作,何二这人是硬茬子,独独在面对母亲时眼神里的冷硬才化成温软的水流。他心里满是恶意亟待脱口而出:“你知道袁行生做过一件什么事吗?” 何二正欲与他擦肩而过,一听这话,顿了顿脚步:“做了什么关我屁事?” “袁家的祖籍在D市,人死了按照规矩都要认祖归宗。”袁彦一笑,面容在渐渐暗下的墓园映照下凭空生出点诡谲,“你妈妈在他心里算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说,你把她葬在这个地方,袁行生会做出什么?” 何二打了个寒颤,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和恐慌从他脚下往心口蔓延,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做了什么?” “这块寒酸的墓碑底下埋的还是你妈妈吗?”尾音变成了闷哼,袁彦用手按着嘴角,被人一拳打的身形晃了几晃。 “你们……”何二连脏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张着嘴喘气,眼睛赤红,“怎么敢这么做?” “袁行生做的,你要打打他去,反正他现在就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躺着,也还不了手。”袁彦边说边捏起拳头回敬了对方,这一拳用了全力,都能听到骨头被撞击的声响,“你打我出什么气?” 何二欺身而上,两人载进墓园的绿化带里扭打成一团。 “况且我还帮了你忙,要不是我把你妈又迁了回来,你现在跪的指不定是哪个人呢。”袁彦到底不是何二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可他却还在笑。 何二一愣,手上动作停了,半晌才找回语言:“你们一家都是变态!神经病!” 袁彦攥着他的衣摆,把人往自己这儿拉:“是啊,神经病,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何二也没了力气,过了会儿才让自己开口不那么戾气冲冲:“那下面,真的还是我妈吗?” “是不是要感谢我?”袁彦笑道,“今年袁行生倒了,我才有机会做这份善事。” 何二忍不住冷笑:“这是善事?” “不是吗?”袁彦反问。 何二懒得搭理他,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悲喜不相通,所想要的也不相同,搅合在一起能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迁墓这事确实是袁行生的错,何苦殃及池鱼。 一时间,方才那场暴动的撕打仿佛都随着徐徐落下的冬雨一齐冲散走了。两人滚了一身泥和伤坐在墓园的绿化带旁,都累得没有动作。所幸这个点没什么人,否则袁彦恨不得挖掉每一个见过他不堪一面的人的眼睛。 “我对你真不错吧。”一阵风吹过,袁彦用脚踢了踢何二,“你摆什么架子。” “滚。”何二用手拂了一下,“祈祷你爸赶紧好起来吧,等他能活蹦乱跳了,今天这事我必定要找他出这口气。” “好?”袁彦冷笑,“我会让他好起来吗?” 何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问,只站起来,收拾一番要走。 袁彦坐在那儿没动:“何肖肖,扶我一把。” 何二没动,用背影对着他:“纠缠不休就没意思了。” “真这么怕当变态啊?”袁彦嘲笑,“玩玩而已,又不要你立马就变成同性恋。” “当变态不可怕,”何二背对着风,声音有些听不清,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袁彦耳朵里,“但为了个神经病当变态就不值得了。” 何二先走了,墓园的灯齐齐亮了,他走在灯下,身影被光照出朦胧的轮廓。袁彦一个人坐在昏暗的角落里,再没出声。 第42章 提着一口气冒雨回到家,临开门了手却一顿,钥匙捅进锁孔里半晌没使出力气转开。依依还在里面,Sam下落不明。如果今天他好声好气一点,兴许就从袁彦口里套出了Sam的现状。可为了自己那点儿反抗心理,他没为依依着想。 心下有愧,倒有些不敢见人。 然而才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小女孩声音稚嫩又甜软:“爸爸,回来的时候要给我带礼物啊。” 何二脚步一顿。依依尚未发现他回来了,还在兴高采烈地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叔叔,是爸爸。”她发现何二时立马跳下了沙发,像只小鹿般冲进了何二怀里,把自己的手表塞过去,“你快听,是爸爸。” 何二有些怔然,过了几秒才接过来,电话那边确是Sam的声音。 “你还好吧?”何二犹豫地问。 Sam的声音不复跟依依聊天时的中气十足,虚软下来:“依依还在旁边吗?” 何二懂了,看了依依一眼,对方正仰着头回看她,嘴边还挂着笑。 “嗯,那先不聊了。”何二把手表递给依依,“跟你爸爸再说两句,我去做饭。” 依依没发觉不对劲,捧着手表又手舞足蹈地倒回沙发里。 等到了晚上何二才联系上Sam,对方开门见山:“要多谢袁总了,不是他,我现在也不一定能回来。” “你回来了?”何二问,“现在在哪?” Sam罕见的沉默了。 何二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染了病,挺难缠的。”Sam苦笑一声,“暂时好不了。” 什么病如此难缠,令Sam这个女儿奴都不敢跟依依见一面,何二直觉没这么简单:“那我去看你,不方便带着依依吗?” Sam却道:“也不方便见你,对不起。” “你女儿不能总放我这儿吧?”何二无奈,这摊子事一直由自己担着也不是办法啊。 Sam在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才说:“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但你自己来就好,别带依依。” Sam竟然在戒毒所。 何二无比熟悉这个地方,他从警校毕业后碌碌无为,在这里面工作过两年。凭着以前的人脉,再进来不难,。而仅仅几个月不见,Sam便瘦到脱相了,整个人杵在那儿,像一个晾衣杆。何二差点没认出来,不禁心头一紧:“你……” Sam摊手苦笑:“我也没办法。” 这结局比何二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一时有些气闷:“不是你自己主动沾的吧?” Sam摇头否认:“不是。” 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无用。何二了解这玩意有多毁人,几乎是没救的。各人命不同,他能做的只有再帮他照顾一阵子依依了。 “这次还要袁总,我知道都是你在帮忙。”Sam两手交握在一起,“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何二摆摆手,浅灰色的云层渐渐布满了天空,似乎又有一场雨即将落下来。一两只麻雀从低矮的房顶扑棱翅膀飞过,轨迹划成了一条线。 何二静默了片刻,才问:“他把你弄回来的?” Sam反应了两秒,点点头:“嗯,要不是他,我估计还逃不出那个地方。” “他有这么好心?”何二嘀咕了一句。 Sam没听清,疑问地看着何二。何二又摆摆手:“没什么。” 夜色暗下来,所里的老同事们邀请何二留下来吃晚饭,何二深知这儿的晚饭质量,因此婉拒了,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干女儿。 Sam至始至终没提依依怎么办,何二也没提。现下这情形,他怎么也不能让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跟一个瘾君子生活在一起。 何二心事重重地往戒毒所的出口走,途径一处偏僻角落,有两个男人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在做什么。其中一人探头探脑往外面望,正巧与何二眼神相对,对方一愣,旋即露出个莫名的笑。 何二隔着远远的距离瞪了一眼过去。 这两人在做些什么他用脚趾头都能猜着,他头一次直面同性恋也是在这里,对方是个男人,坐过的椅子旁人要消毒几次才敢有人再坐。这也不是歧视,起码何二除了刚开始有点恶心外,此后没觉得这是多可怕的事。同性恋无罪,但何二不感兴趣,对象成了袁彦那样的神经病便更没了兴趣。 再说了,袁彦能有几分认真?还不是玩玩罢了。 女人多好。何二想,赵冰也好,许冰也好。结婚生子,日子自在。他何必犯浑跟袁彦搅和在一起。 依依通过电话与爸爸联系上就已经很开心,因此老实了一段时间。何二虽然心里瞒着她一大堆事,但抱着能躲一日就是一日的拖延心理,也一直没开口说些什么。 对于追求赵冰这事,他也再三下了决心。可总是在临门一脚时没果断踹下去,赵冰也是个有心气的,便在心里越发不待见他。 何二把水果放在赵冰的休息室,女孩喝了口水,把杯子一放就赶人:“挺晚了,依依还在家呢。” 何二看了看休息室的钟表,才八点多一点,但没开口说些抖机灵的话,而是点点头:“我马上回去。” 赵冰两手插兜:“嗯,我去查房。” 何二走出休息室,肩膀塌下来叹了口气。赵冰态度变得差了倒不会令他多难过,反正双方也都还只是个“试试看”的阶段,成不了当朋友也没差。 走到医院门口,何二琢磨着怎么回家。因为依依的关系,他最近在考虑入辆车,出行比较方便,但碍于囊中羞涩,这个计划一直没能提上日程。 他的目光在医院门口的车流里扫来扫去,忽然扫到一辆熟悉的车子。 第43章 何二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车里的人好似也发现了他,双闪亮了起来,还按了个喇叭。喇叭声一出,医院门口就有人行人谩骂:“妈的,吓一跳。” 何二以防司机再按,立马窜出去,到了车前停下。 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来,张明的脸不甚清晰:“有阵子没见了啊。” “领导。”何二笑嘻嘻道,“真巧。” “去哪儿?我送你一截。”张明招呼他上车。 何二念着跟他的交情,按理讲新工作已经稳定下来,张明也升调进省里,他该去拜访一下的。只是近来诸事缠身, 一直没寻到机会。今天恰巧碰到,聊会儿天是应该的。 车里没开灯,因此何二也没瞧见后座还坐着人,等一开车门看见里面那尊大神时差点把门再甩上。 “怎么了?”张明见他没了动静,转头回身看,“哦,小袁今天也在,你俩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 何二握着车门,咬肌绷紧,打算溜之大吉:“我还是……” 可话没说完,袁彦旁边又伸出张圆乎乎的脸:“何叔叔。” “你好。”何二一愣,拒绝的话就没再说出口。 打招呼的人是张明的儿子,叫端端,才上小学。 “上车吧。”张明催促,“端端的家教一会儿就要来了,他还等着上课。” 半个小时的车程而已,何二安慰自己,掉不了块肉。于是视死如归地坐上了车。 后排坐了个三个人,这又不是辆SUV,因此多少有点局促。何二为了避免跟人接触, 就差没贴上车玻璃了。 其实他上车还有个理由——为了道谢。袁彦跟Sam无亲无故,愿意花功夫把人从东南亚捞回来扔进戒毒所,多少看了点何二的面子。他难得菩萨心肠一次,何二一句道谢都不说,未免太失礼。 可何二不想主动联系他,那这次偶然碰到正好是个机会。 袁彦今晚倒是安静,见到他后只施舍了半个眼神,接着当他不存在似的。 “小何来医院干嘛?”张明问,“你这身强体壮的也没个病吧?” “嗯。”何二正想着怎么回答,忽然反应过来张明话里调侃的味道,因此道:“您都看到了?” 张明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你这桃花运不错。” “八字没一撇呢。”何二想到赵冰这两天的态度,心里多少明白是没什么戏了,“人看不上我。” “你这是潜力股,多培养两年值得。”张明夸赞他,“马上也要奔三了,加把劲啊。家业家业,有家才有业。” 何二打哈哈:“嗯,知道。对了,张哥,你今天来医院是做什么?” “小袁总的父亲不是还住着院呢么,说了几回,一直没顾上来看看。”张明道,“听说最近有起色,我就来看看。” 何二嘴角的笑有些塌下去,提到袁彦的父亲,他就想到自己母亲的墓被移走过的事,因此语调不自觉都冷了下来:“有起色?” 从上车他就避着袁彦,这会儿倒是主动望过去等回答。 袁彦神色如常,没刻意去看他。张明道:“听说能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小袁也放心了,这段时间我看你都累瘦了不少。” 袁彦提了提嘴角,却没显出几分开心和轻松来。 这之后几人又聊了几句,多是张明跟何二在说话,袁彦一反常态没怎么开口,惹得何二反而觉得不习惯。 以至于车停了下来何二还以为是红灯,直到旁边一直安分的人突然伸出胳膊来。何二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躲,撞上了椅背,发出重重一声。 “你……”何二控诉。 袁彦的胳膊横过何二的身体打开了车门,他看着何二这副模样,似笑非笑,仿佛在问他怕什么。 何二这回真是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袁彦要摸他。 妈的。 这过度紧张的反应令他颜面尽失,袁彦又道:“你是要我从你身上跨下去?” 何二快速滚下了车给人让路。 这一带是商圈,房价贵的咂舌,估计袁彦是在这里有个公寓楼方便歇脚。 何二等他下了车便准备再坐进去,趁这个缝隙小声说了句“那件事麻烦你了。” 他说完就要走,袁彦立刻拦住他。何二皱眉,抬头盯着他。 “什么事?”袁彦问。 何二低声道:“Sam。” “就一句麻烦我了就想打发我?”袁彦抬手,何二不知道他要干嘛,于是往后一退。 避之不及的态度显而易见。 “让开。”他们这一番动作已引起张明的好奇,正打算降下车窗看看是怎么回事。 袁彦手指一蜷,收了回来,面上浮现出冷笑:“你要搭理我就给一句麻烦你了,不想搭理我就给一句让开。本事挺大啊,何肖肖。” 车里昏暗,何二这会儿才能发现他阴翳的神色。 何二不想叫车里人发现,用气音喝道:“所以赶紧滚,神经病,以后再搭理你我他妈不是人。” 袁彦动了动嘴唇,拿那双漂亮的眼珠子盯着他许久,却没再说出话来。 张明已经降下车窗,正看过来。袁彦终于迈开步子走了。在他走后,何二盯着他的背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重回车上,张明未多嘴问什么,倒是何二按捺不住好奇:“袁彦腿怎么了?” “说是摔了,也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张明漫不经心道,“老的小的栽在了一件事上,幸好小的年轻,只是点皮外伤。” 何二嗯了一声,又暗自想,真是报应不爽。 “那袁行生真快醒了?”何二又问。 “大概吧。”张明靠在椅背上,他往后座看了看,自己儿子睡着了,于是压低了点声音,“不过能不能醒得过来就不凭他自己的意志了。” 何二不解。 “他们那些人的家庭跟普通人不一样。”张明说,“袁行生这几年在外面可没少搞出私生子私生女,现在醒过来了只会是袁彦的绊脚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何二说:“亲父子,不至于。” 张明讥笑道:“袁行生从小可没把这儿子当亲生的看,那现在当儿子的可能就不会把他当亲爸爸对待了。” “什么意思?” 张明微微阖上眼,这回没知无不言了,只说:“人家的家务事,外界也都是些八卦传闻,哪知道可信度呢。” 第44章 何二不知怎么对张明说的话有些上心,他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喝两次酒就套出点信息来了。但信息只仅于表面,诸如袁行生可能要醒了,或是袁行生那最得宠的情人似乎和袁彦关系莫测…… 一到这禁忌的下流话题,几个男人面上便露出猥琐的笑容,心照不宣地互相挤眼。 “听讲那小情人长得特别漂亮,又年轻,比袁行生小二十来岁。”酒桌上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押了口酒,“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跟袁彦搞在一起的。” 另一人接腔:“不是说袁行生摔下楼梯时,那女的就在旁边。我看搞不好是这小情人早就跟袁彦暗度陈仓,想一起扳倒袁行生。” “父子搞一个,真……” 何二听着听着有些莫名的心烦意乱,松了松领口的纽扣,又让靠近窗户的人把窗户打开一点。 话题明明是他有意拐到这上面的,可第一个听不下去却也是他。 “玩自己后妈有够变态的。”有人受不了了,“有钱人真是乱。” “那你玩不到,那么漂亮的后妈谁不想……嘿嘿。” “袁行生是什么运气,怎么总被人戴绿帽。以前他第一个老婆不也偷人吗?” 不知这茬的人立马来了兴趣:“我也听过一点,还以为是假的呢。” “捕风捉影的东西,真假参半,但能传出来肯定有些可信度。” …… “咚!”忽然桌子震动了一下。 众人齐齐把眼睛移到何二身上,他面色难看,直接摔了杯子,酒洒了一桌。 “这是怎么了?”有人问。 何二面无表情,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被洒到酒的裤子:“没什么,你们继续。” 众人不解他是闹哪出,但都没放在心上,那边话题还在袁家身上绕。 “这袁行生在女人身上栽过不少跟头啊,不是说他第二任老婆还是个神经病?” “人家那叫精神病。” “一个意思,都是有病。” “有钱人真是闲出病来的。” “得了吧,要是你找了个老公, 天天在你面前出轨,花天酒地,你不也得疯。袁行生年轻的时候玩的有多开你们跟人猜不到,他在老婆孩子面前都敢把人带回家乱搞,还一次搞几个。” “我靠,这么劲爆的吗!老于你多讲讲。不愧是在袁行生手下干过,知道不少啊。” 那个叫老于的中年男人笑骂道:“滚吧,我又没在人家床底下待过,哪知道那么多。” 何二神色一凛,眼神定在老于身上。待人去厕所时,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喝酒的地方是家烧烤店,厕所小的转不开身,何二顺手关上门,老于解决完慢悠悠地洗手,余光瞥见何二站在了他身后,他顺势让了让,把唯一的洗手台让出一半来。 “第一次见。”老于说,“怎么称呼?” 刚刚吃饭前他们做过自我介绍,但都没记住。 何二说:“何二。” “哦。是你。”老于挑眉,“经常听小马他们提起你,说你人仗义,打架又狠。” 何二笑了笑。 “Sam那闺女是不是在你那儿?”老于忽然说。 “你认识Sam?”何二看了他一眼。 “老朋友了。他当时想找我帮忙的,但我老婆死活不同意,我自个儿也有两孩子,自顾不暇啊。一直觉得挺愧疚的。”老于叹了口气,拍拍何二的肩,“你倒是不错。” “也是托了别人的帮忙,不然没这么顺利。”何二道,递了根烟给老于,“你以前在袁行生手下干过?” 这是攀谈的姿态了,老于一怔:“你对袁行生感兴趣?” “听个八卦解下闷而已。”何二说。 “那里面的八卦听了可不解闷。”老于接过烟摇摇头,“都是一群疯子。” “他第二任老婆有精神病?”两人绕到了烧烤店的后门处抽烟。 “严重的很, 进了袁家门第二年就不对劲,应该是产后抑郁。”老于吸了口烟,男人都爱卖弄点自己知道的东西,所以说起这类八卦来并不吝啬,“不过我也就是个保镖,也不是很了解。” 何二注视着后门路口处灯光汇聚的车流,到今晚他才知道袁彦的母亲有精神病。毕竟这些年里,他的恨意都在袁行生身上,鲜少会关注其他人。 “袁行生要醒了?”何二问。 “大概吧,以前有个同事还在他身边干,不过最近日子也不好过,袁彦那毛头小子一上台就来了个大换血。”老于叼着烟嘿嘿笑了一声,“袁行生醒了也好,是得有人治治袁彦那小疯子,否则袁家能撑多久都是未知数。袁家这两年好不容易洗白,他现在倒好,连东南业那边的生意也敢掺和一脚,倒真不怕反噬了自己。” 何二心头一跳。 老于的话,或许只能信个五分,毕竟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可何二却有些不是滋味。袁彦插足东南亚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兴许是他自己早打好了算盘,不是为了Sam——准确来讲,是为了自己。 除非是疯子,否则怎么会有人愿意为了个前些天还见面就动手的人把自己的家产置于危险的境地。 可何二找了无数的借口,还是烦躁极了,以至于喝多了。等他被人跌跌撞撞送回家后,已经睡了一觉醒的依依吓了一跳。 Sam是拳手,自律性极强,从不会喝醉,所以依依一见到何二这个醉鬼便手足无措起来。送何二回来的人也喝了不少,把人撂进门撒手就跑。依依喊了他几遍,他也没有应答。 依依想联系爸爸帮忙,可爸爸只在固定时间才跟她通话,这深更半夜的根本没人能联系。 何二死气沉沉的趴在玄关,依依摸出了他身上的手机准备找哥哥。虽然她开始想的是找赵冰,但何叔叔这么重——她拉了一下何二,根本拽不动。 还是找哥哥吧。 电话快要被自动挂断时,电话才被接通,可那边没人说话。依依以为电话没接通。 “叔叔……”她捧着手机又叫了声何二。 何二缓了会晕眩,稍微有了点力气,他勉强睁开眼,趴在地上看到了一双儿童拖鞋,再往上是依依正握着自己的手机,通话时间正在一秒秒的增加。 “在跟谁打电话?”他口齿不清的问。 “啊!叔叔醒了!”依依惊道,然后跪到地上。, 手机一近,通话的名字就清晰了。竟然是袁彦。 何二眯着眼,酒劈手夺过手机,借着酒劲质问道:“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袁彦听着他的质问,嘴上露出笑,但声音却带着寒意:“你自己打过来的,冤枉起我了?” 何二一顿。 “我还好奇。”袁彦换了个姿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兴许他自己从未发现过,每当他有些紧张或者兴奋时,他都会用这个动作来缓解——或者说压制一下情绪,“你主动联系我干什么,是为了告诉我你现在后悔莫及了?” 何二去看依依,问:“你打的?” 依依点头。 何二心累:“听见没?我可不想联系你。放心,等会儿我把你号码删了,以后再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你敢。”即使隔着长长的距离,袁彦语气里的森森寒意却像攀爬着电流传递了过来。 第45章 当他是被吓大的?何二不屑,他别的优点没有,唯独浑身是胆,因此果断挂了电话,才不管电话对面的人是否暴躁如雷。 依依坚持不懈地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何二睁开了她的小手掌,挥赶她:“回屋睡觉,我等会自己起来。” 依依小大人模样训道:“地上凉。” 醉了酒浑身脱力,他怎么也不愿现在爬起来,好说歹说才把操心的小姑娘哄回了房间,然后自己趴在地板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这一觉没睡多久就被冻醒了,他抖了几分钟才像慢吞吞爬起来。骨头都冻得僵硬,一晃动就咔嚓咔嚓响。 洗了个热水澡,酒精被热水折腾出来,透过毛孔挥发大半,稍微舒爽了点。然而躺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反而睡不着了,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楼上那小情侣近来乖觉许多,大致明白自己楼下住的不是善茬,再也没半夜扰民过。只是那情侣中的男人每回在楼梯间见到何二眼神都不大对,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这是把自己当同性恋了。还得“感谢”袁彦,不然可闹不出这等误会。 袁彦。 何二双手枕在脑后,以往他避开去想这个人,可今晚也许是酒精泡进了大脑和每根神经里,感官变得迟钝,连对危险的警觉都松懈了。一道闸门缓缓开了条缝隙…… 袁彦的母亲何二没什么印象,少年时期他的关注点都在袁行生身上,如果不是袁彦主动招惹自己,他也不会注意到袁彦。而对于对方 的母亲自然就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她长得和张书颜有些像。 他还与张书颜开过玩笑,说袁行生贼心不死,连新老婆都找个跟你像的。 张书颜为人开明,跟何二的日常相处更像朋友,而非母子,所以平时何二说些不成体统的话她也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并不气。但这句玩笑话却令她面色一沉,半晌才叹气道:“他要毁了几个人的人生才肯停手。” 何二当时年纪尚小,听不出何意,转眼就忘了,跑去街边打电动,在路上遇到刚刚学完乐器的袁彦。他坏心眼顿起,时值冬天,他抓了捧雪揉成团,就躲在角落里掷了出去。雪球像抛物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袁彦的后脑勺上。 “完美,3分。”何二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袁彦捂着后脑勺回头过来,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怒火,目光在街上逡巡,想找出凶手。 何二第二个雪球又掷了出去,这回直击面部,还好袁彦聪明,往后一退,雪球砸在了他的衣服领口。 “何肖肖!”袁彦咬牙切齿,已经看到了躲在墙后的何二。 何二暴露了就主动现行,高高兴兴挥手,跟他隔街喊话:“上周六我的车在网吧门口被人搞坏了,是不是你干的?” 袁彦不承认但也不否认,只说:“你有什么证据?” 那辆山地车是何二求了许久张书颜才给他买的,宝贝的不得了,然而还没骑上半个月就被人恶意划坏了,他气得又拿了个雪球砸过去:“你他妈胆子不小。” 结果这个雪球却砸在了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穿了一件价格不菲的大衣,保养得很好,可眉目却凝着几分郁气。她被砸了,转过脸来问:“谁家小孩?” 见到何二那张脸时却是面色一变。 何二见惹了祸也不久留,立马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那女人盯着他消失的方向,问:“那是张书颜的儿子?” 袁彦不去看女人,把自己的书包甩给司机:“嗯。” “地痞流氓。”她讥讽一笑,低头去看袁彦黑发上的雪,眼神发冷,仿佛看的不是儿子,而是个不争气的废物,“明天报一个柔道、跆拳道班,那种低贱的人都能欺负到你头上。难怪你爸爸不喜欢你。” 袁彦转开头去,脸上的表情瞬间沉寂下来,跟冰冷萧条的冬季傍晚映成一色,半点儿不见方才面对何二时的生机勃勃。 几时睡着的何二不记得了,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尚在迷迷糊糊,一时没分清梦境和现实。还特地扭头往旁边看了看,袁彦不在。 要是在那才是惊恐。 何二梦了一晚这人,片段零碎,他在梦里知道是梦,然而醒不过来。袁彦这厮简直阴魂不散。 何二闷闷地伸手去够床边闹钟,想看看现在几点。然而手没伸出去,他先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鼻塞,发热,头昏脑涨。 他发烧了,自食其果。 以前张书颜就常说,男人一有点儿小病小灾时最会装虚弱。何二体会到了,他现在就觉得自己虚弱的不得了。 今天是周末,依依不需要去幼儿园,守在他旁边端茶递水,早饭都是自己对付了一口面包牛奶。 何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捂出了一身虚汗。依依趴在床边,关心道:“我去给你买药。” 何二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更何况他也没当回事:“睡一觉就好了,你看动画片去吧。” 依依依言去了客厅看动画片,何二蒙头大睡。结果睡了半觉醒来喉咙生痛,丁点儿没好。何二不得不下楼去社区诊所打点滴。 依依跟前跟后,看着针眼捅进手背时连忙伸手去安抚何二:“不疼不疼。” 何二被她这个动作逗笑了,左右无事,发了条调侃的朋友圈,说生病了还有人哄,女儿不愧是空巢老父亲的小棉袄。 袁彦的信息来得很快:“喝出胃穿孔了?” “滚。”何二单手打字,回的很快,“忘记把你微信也删了。” “这么狠心啊。”袁彦说。 何二懒得回他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何二的预料,他以为几次三番的拒绝会令袁彦恼羞成怒,再也不来往。可没料到袁彦这回竟能腆着脸一次次贴上来。 袁彦确实不是个知趣的人,但在“追人”这事上他绝对不是个死缠烂打不要脸面的一方。 信息又来了:“真删了?” “哦,看来没有。” 何二本意是不想跟他再聊下去,可挂点滴实在无聊,几分钟后又拿起手机回了过去:“没完没了了还?” “你乖乖就范不就了事了。”袁彦回。 “你看上我哪点了你说说。” “你好改改?” 何二没搭理他。 袁彦又发:“没看上你哪点,就想玩玩。” “我没兴趣陪你玩,”何二无奈回道,“你行行好,放过我。” “跟男人搞就有这么大障碍?” “不是男人的问题。”何二回,“问题出在你。” 这回是袁彦没声音了。 何二打字:“你要想玩找别人去。” “不是玩呢,认真的来一次。”过了两分钟手机一震,袁彦这次发来的是语音,“干吗?” 何二楞了一下,手指又点上去,男人的声音又从听筒里泄出来。许是看不见脸,才会觉得这声音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何二一哂,心想自己是发烧发出幻觉来了,他凑近手机,回了一句:“换成别人这样说,不管男女我都干,但是你……” “就不行了。” 他是实话。袁彦这样的疯子,十句话九句假,另有一句真假参半。谁知道他这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二到了年纪,自然需要恋爱,但至少得正常点,起码两个人不用互相提防,不需要把恋爱谈的像攻防战。 袁彦不符合他对恋爱对象的预期,不仅是性别问题——换成一个正常点的男人,兴许他都会答应。可袁彦不行,哪怕他是真心实意的,何二也不愿意跟一个定时炸弹有所发展。 第46章 可袁彦锲而不舍,片刻后又发来一条语音:“那你说说我有哪点让你这么看不上?” 话中含笑,听起来却似不怀好意的恐吓。 “你睡了我前女友,这个账没这么好算吧。”何二选择了打字。 “哦。”袁彦回,“但做都做了,现在说有什么用?” 何二也是乍然想到杜玲这事,实则这么久过去,虽然有些气闷,但情绪波动值早已可稳定在可控范围内。因此他只是提一提:“那你当时睡杜玲是什么意思?” 袁彦倒是过了会儿才回:“想睡就睡了。” 何二更加不想搭理这人了。 袁彦又发了条信息:“还没说呢,我到底有哪点你看不上?” “说了你能改改?” “只能你忍忍了。” 何二额角青筋暴起,自己读了几遍两人的对话,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发展成了调情。这是他的恶习——青春期开始他就学会了油腔滑调的同女人嘴上调情,只要话题一有进入暧昧的苗头,何二就不受控制的浇上把火。否则之前赵冰也没那么快能跟他看对眼。 一觉察到自己竟把这招也用到了袁彦身上,何二赶紧悬崖勒马:“你先去把病治好,神经病根治根治,体检报告也打印一份,常备着。先做个正常人,咱们再谈别的。” 这次袁彦终于没回他了。何二来回瞟了好几次手机,心想这疯子不会立刻去准备体检报告了吧。 这场热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挂了两次点滴就好的差不多了。当晚轮到何二值班,他把依依也带到了警局,安置在办公室里做作业。同事倒是好说话,只是背着依依就追问何二什么时候喜当爹了。 何二打着太极把问题绕了过去。Sam何时能从那地方出来还是个未知数,何二心里没底,不过依依是个聪明的女孩,似乎知晓了一点,且因为Sam定时通过电话与她联系,所以她现在也不会哭着要找爸爸了。何二省了不少心。 可他知道戒毒所那地方是如何管制犯人的,Sam能定时且频繁跟女儿联系,定是袁彦从中斡旋得来的结果。 若放在以前,怕是何二得绝症濒死了,袁彦也不会伸出援手给予丁点儿帮助,可现在他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予了Sam这么大的帮助。何二心里颇有些难言的滋味在翻滚,久不停歇。 幼儿园多是手工作业,小孩子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都得家长陪伴。临时家长何二苦不堪言,在办公室里苦大仇深地陪着依依制作小红旗。 快要完工时有人推门进来了,神秘兮兮地贴过来:“老何,你跟袁彦是不是关系不错?” 袁彦来过一次局里找李局,当时跟何二在休息室打了次手枪,恰巧被几个同事看到过。 “怎么了?”何二听到袁彦这名字就不自在,转了转小红旗以作掩饰。 “他在咱们局里。”同事又贴近了一点,悄声道,“你知道吧?” 何二转小红旗的手一停,心想我知道个屁啊。 “他伙同他爸那个情妇要拔他爸的氧气管是真是假啊?”这同事毕业两年了,是闻名单位的百事通,什么八卦也能插上一嘴。 何二偏头看他:“什么意思?” 值班时间从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八点,依依不能一个人在家,好在又好心的女警让出了自己的休息室供依依睡觉。何二把她哄睡了,又去大厅扫了两眼。今晚还算安静,不需要出警,但稍晚些需要外出巡逻。 何二出了警局,外面是个小广场,中央立着根旗杆。大楼两侧是树丛,夜里除了过往汽车的声响很是寂静。 警局门口有两个人十分显眼,俊男美女组合,过路人都要瞧上两眼。女人挽着男人胳膊,想与他一起上车,但对方拒绝了,两人面对面说了几句话,最终女人一个人坐进车里走了。 何二隔着个小广场的距离盯着门口那人的身影,对方好似没打算走,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角落站着,隔了几秒能隐约看见指尖闪起了一点火光。 何二倚着玻璃门双手抱胸,看了好一会儿,并未有动作。直到远处那人似有所感,忽然回过头来。夜色太暗,他眯着眼做辨认,然后扬了扬手上快抽完的烟。 “来一根?”袁彦把烟盒递给他。 何二没接:“你爸摔下楼梯真是意外吗?” 袁彦把烟盒收回来,徐徐一笑:“你在以什么身份问我?” “我就是个小民警。”何二也笑了,但眼睛盯着他不放,“要是人为的,那应该是刑事案件了。” “你才穿这身衣服多久,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袁彦又低头点烟,眼睛从下往上瞟了他一眼,“我说是人为的,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何二回得很快,“做都做了,你当然留好了后手。倒是稀奇你这次怎么被人赃俱获?” 袁彦放着烟在燃,但没抽:“那女人太笨。” 何二盯着他古井无波的侧脸,想从中窥探出一点儿情绪,可什么也没有,半晌后他才不知怎么叹了口气,下了个结论:“你真不正常。” “要体检报告吗?”袁彦忽然一笑,眼睛闪着灯光,“电子版,身体健康,精神确实不大正常,但这是遗传,不受控。” 何二还没开口,袁彦又补了一句:“但你怕什么,左右咱俩都生不出来,不会害你未来闺女被遗传上。” 何二真想踹他一脚,让他滚到垃圾桶里,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你有什么顾虑?”袁彦又道,他鲜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还是说一定我要是像个正常人,你才愿意?” 何二顾不上反驳他,眉头皱起,怀疑道:“你今晚这么亢奋?” 袁彦突然靠近过来,何二想后退,但身体却没动,一下子被人拉近了距离。两人之间只余几厘米,何二动了动鼻子,闻到了细微的酒味。 袁彦贴上了何二的耳边,热气像一条钻进耳孔里的蛇,何二有些不舒服。 袁彦慢声细语,仿佛在说什么值得庆祝的乐事:“袁行生还在抢救,你说他能醒过来吗?” 第47章 阴风一吹,配合袁彦这句诡秘莫测的话, 何二还真起了点鸡皮疙瘩,他慢吞吞偏头去看袁彦,对方眼睛亮的出奇,唇边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怎么都不对劲。 何二伸手一拍,直接拍他脸上,如玉的面上烧着热度,也不知是真在发烧还是兴奋过度。 邪性。何二暗骂:“所以就是醒不过来了你高兴什么?为了那笔家产还是你那个漂亮后妈?” 袁彦说:“都不为。” 何二等他的答案,但他没再说话。夜里冷,何二懒得跟他耗下去,正巧同事喊他有事,他便丢下人跑回了警局的大厅。 可外面的人赖着不走,何二审了个半夜偷窃的犯人,又喝了杯热茶,等再出去,袁彦还在门口,只是由站变成了蹲。 路灯下的影子出奇的长,把人拔高的像一只成精的树妖。袁彦还在抽烟,面前散落了不少烟头。 “你要在这儿蹲一夜?”何二在他身后问。 “你不下班?”袁彦说。 “那你等到天亮吧。” “嗯。”袁彦竟然点了点头,好似在认真讲话,“那等天亮吧。” 何二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机扔在地上,偶尔屏幕亮一次,每亮一次袁彦就随意扫一眼过去。 仿佛在等什么。 发病的人太难劝,何二服了自己的烂好心。对方不肯走,他就把人请到了警局里。所幸他值夜班有个单独休息室,袁彦一坐进来问:“有酒吗?” “要喝滚回家喝去。”何二没好气。 袁彦没再问了,他被赶去了沙发上。长手长脚的男人委屈在那小沙发上,但他倒是没怨言。 何二在一边处理卷宗,没半分钟沙发上的人又想支使他了:“有毯子吗?” 何二从柜子里翻出个毯子扔他身上,被他烦到骂骂咧咧:“妈的,我就没想明白,你非要缠上我干什么?” 袁彦笑了笑,裹着毛毯躺在沙发上。 一时间办公室里没人说话。 何二在翻卷宗,可卷宗里的字没一个看进去了。今晚本来是要外出巡逻,但他跟人换了,找了个女警替他。说来还欠了个人情。 袁彦背对着办公桌,呼吸轻缓,也看不出是不是睡着了。头顶是盏可调节灯,何二走到开关跟前把灯调低了一度,整个办公室便昏暗了几分。 “你知道我喜欢你哪点吗?”毯子下忽然有人出声,何二还没走回椅子前,吓得脚步一顿。更惊奇的是,袁彦说了“喜欢”这个词。然而这明明是个该吐槽的地方,但何二不知为何,一时竟有种“果然如此”的微妙心理。 他没答话。 等了好几分钟才等到了一个不像样的答案:“你是个废物,这点最招人喜欢。” “操。”何二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别以为你有精神病我就不敢打你。” 袁彦转过身来,面上带笑。 何二白眼直翻,告诉自己别跟他计较。 “还好你是个废物。”袁彦又说。 何二警告他:“别等到拳头招呼到你身上再喊疼。” “袁行生没死,”袁彦忽然说,“不过暂时也醒不过来了。” 何二松了口气。 “听到他没死你不觉得气愤?”袁彦说,“我以为你是恨他的。” “我恨他是我的事,但那是你爸爸。” “爸爸?”袁彦嗤笑,“他大概没这么觉得过,我也没认过。” 何二挑眉:“哦?有什么豪门秘辛要跟哥哥哭诉吗?” 袁彦盯了他几秒,才转开眼睛:“免了,这秘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关我屁事。” “我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做亲子鉴定,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带着我再做一次。”袁彦语气平静,“你觉得是因为谁?” 何二一怔。 袁彦半转了身体,平躺在沙发上,头顶灯光不大刺眼,他就盯着看,直到眼睛无法聚焦。 何二默不作声半天,过了许久才缓和气氛说了句:“那你说我是废物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亲儿子比不过一个野种。”袁彦语气轻松了点,“还好你是废物,没什么可比性,让我少吃了不少苦头。” “靠。”何二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窗户没关紧,又一丝风声透过缝隙往里挤,形成了房间里的唯一噪音。 袁彦还是躺在床上,一个人孤零零的。何二忽然想到好多年前的袁彦,每日背着书包,穿着整齐,梳着规整的发型,不是在上各个补习班就是在去补习班的路上。 他身边从来没有人,没有朋友,没有亲近的家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或者是来接他的司机。 何二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碰巧,能捉到落单的小少爷,后来每次都是如此,才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朋友。没有朋友,这在何二这种靠呼朋唤友为生的眼里是不可置信的。 “其实我没多恨他。”袁彦忽然又开口了,“他除了忽视,也没做过什么。” “那你要设计他摔下楼梯,现在又去拔人氧气管?” “你不是非要我像个正常人吗?”袁彦歪过头来,“他是不正常的根源,我自己拔了,没了他我总能正常。” 这句话语气平平,却令何二浑身发毛:“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扯。他这次没死,你还准备再去拔一次?” “有必要的话。” “滚。”何二张口就骂,“你真他妈病入膏肓了。” 袁彦不在意他骂什么,他知道何二没说错,自己不正常。 “我开玩笑的。”袁彦说,“你怎么什么都当真?” 何二气急败坏:“我他妈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能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 “想跟你上床是真的。”袁彦说。 何二一愣,骂:“滚。” “想干你也是真的。” “滚。” “想把你干死也是真的。” “你他妈没完了?” “突然想亲你。” “……操,闭嘴。” “嗯,想操到你闭住嘴,叫不出来。” “袁彦,你他妈给我闭嘴。”何二一步跨到他跟前,就差捏起拳头砸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了。 “你想个办法让它闭上。”袁彦躺在沙发上,一张脸似毫无防备的落在了何二俯下来的影子里。 操。 何二进退两难,忽然被人从下面拽了一把,整个人向下栽去,嘴唇轻易便被擒住。一刹那心里闪过无数种情绪——恶心、暴躁、愤怒,还有破罐子破摔的认命。 他闭上了眼睛。 算了,认命吧。认吧。 否则呢。还能躲到几时。 自己早就被传染上了一模一样的病。 一起接受不正常吧。 况且,这世上有谁真正正常呢? 第48章 桌上一杯热茶放到冰凉也没人喝一口,一个小时前袁彦在做出了惊世骇俗的“强吻”举动后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工作上的紧急时间,只来得及留给何二一句“明天见”就走了。 明天见个屁。 何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这人先前死乞白赖地蹲在警局门口不肯走,这会儿倒是溜得快。要不快的话,待何二反应过来,一拳头还是要吃的。 何二明天不想见袁彦,后天也不想,若不是现在多了依依这个小尾巴,兴许他能干出今晚买张火车票立马背包袱走人的举措——好吧,也没这么夸张。嘴碰嘴而已,因为电话打断,两人连舌头都没来得及伸。权当被狗咬了一口。 袁彦走的匆忙,因速度过快,脚下不利索就看得清楚了些,何二倒是想问一句他这腿伤从何而来,可一念及方才的“吻”便又恶气丛生,懒得再开口。 管他死活! 幽幽深夜,何二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拿纸巾擦嘴,做无望之举。直到发现这招毫无用处后,他只好丢了纸巾,面对现实。 有些男人好穷讲究,何二多少沾点边。他觉得跟人撸、管、上床、拥抱,问题不大,但涉及到了接吻,便有种“贞操”被夺的不适感。 可接吻能随便来吗?接受一个吻等于接受了那个人。 袁彦的意思很清楚了——虽然何二想不明白对方对自己的执着从何而来,但来都来了,他有两个选择:1、果断拒绝,2、接受。 天知道先前袁彦把他拽下去,嘴唇贴上来时,自己为何没立即推开。 这等于默认吗? 要是没有那通紧急电话,自己到底会推开还是继续无动于衷地任由对方吻下去? 算了,他得不到答案。 何二心烦意乱,可那烦、那乱的深处之下,好像又有一丝早就蛰伏的诡异平静慢慢浮出水面。 好在他有个度过人生几大难关的优点,就是不难为自己。否则母亲的死、杜玲的背叛够他难为自己十来年了。 何二决定明天事明天理,今晚先睡,于是进了休息室,被子蒙头,竟出奇的一夜好眠。 第二天要送依依去幼儿园,又是个兵荒马乱的清晨。不过何二如今做的得心应手,这是好是坏他也不清楚,与依依感情越深厚似乎是麻烦,毕竟不是亲父女,他们迟早要分开。可Sam如今身陷囹圄,这时候他总不能把依依送回去。 令人费解的是,接下来几天袁彦并没有联系何二。这令何二感到不可思议,他不禁怀疑起在警局的那一晚是否是他的梦。然而袁彦不找他,他也乐得不面对。只是闲暇时刻总是不经意想起袁彦,扰的他不得清静。某天半夜睡不着,他关上房门,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找了部gv看。 不知为何,他竟把自己和袁彦代入进去。只是演员长相不佳,比起袁彦差的太远。先开始几分钟倒还怀着一股奇特的兴致勃勃观看,甚至在心里对演员和剧情评头论足。然而看到两个男人脱光衣服面对面深情湿吻时,袁彦那张脸忽然在脑海里一跳一灭,仿佛恐怖片里接触不良的白炽灯,亮时庆幸又惶然、灭时惶然又庆幸。电流外露,滋滋冒出火花。何二大脑中某个神经立马被烧断了线路,火速关掉视频。 他坐在椅子上缓了会儿,一时意兴阑珊。但过了睡意浓厚的时间点,再也难以入眠。后来又从网上搜了部评价良好的同性恋电影看,电影比真刀实枪的gv含蓄委婉的多,他这般没有文艺细胞的人,在瞌睡中竟心绪平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他在椅子里窝了一晚,天亮醒过来时电脑早就自动休眠,何二边打呵欠边转了转脖子,骨头咔嚓咔嚓抻开。 睡眼惺忪地抓过手机,电量只余百分之九,通知栏的广告杂乱无章,他却一眼在其中精准的看见一条未读信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二十七。 “11点半出来吃饭,老地方。”不是问句,仿佛何二必须赴约不可。 袁彦总有这等本事,把一切胡搅蛮缠变成理所当然。 谁跟你老地方? 何二不以为然地把手机扔回桌上,当作什么也没瞧见,进了浴室冲澡。 第49章 四点幼儿园放学,忙时何二会晚去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待去接依依时已经近五点。 老师似乎也没料到他来接了,期期艾艾说:“有人接走了依依。” 何二心惊肉跳,老师解释:“依依说认识他的,是袁彦,袁总。你们是朋友吧?” “不是。”何二语气硬邦邦的,他想说以后袁彦再故伎重施,别让他接走依依。可袁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何二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知道是袁彦接走了依依何二倒是不着急,袁彦再混也不会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做什么,他大可放心让对方带着依依吃香喝辣。 何二回了警局打卡下班,回家点了份外卖躺在沙发上玩游戏。他有一阵子没享受过单身男人的生活了,依依不在反倒“解放”了他,乐的悠闲自在。只是近九点了,袁彦也没打声招呼。何二多少有些按耐不住了。 拨个号码而已,依依比面子重要。 在分针指向九点一刻时,何二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那边仿佛在等着这个电话,待不多不少响了三声后,被人慢悠悠接通了。 “不是说把我号码删了?” 何二不与他废话:“依依呢?” 那边静了几秒,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女孩清脆的声音犹响耳边:“是叔叔啊。” 何二放了心。袁彦把手机又放回自己耳边:“听见了?” “在你那儿就行,明早别忘了送她去幼儿园。”何二准备撂电话了。 “急什么?”袁彦说,“你不问问她愿不愿意晚上留我这儿?” “都跟你走了,”何二说,“你负责吧。” 袁彦半点儿没慌,直接把手机给依依,使了个眼色,依依抓着手机说:“叔叔,我想回家。” 何二对着她讲不出狠话:“那你让袁叔叔找人送你回来。” 袁彦摇了摇头。 “哥哥不送,”依依接收到了讯息,“叔叔你来接我。” “你让他送你。”他俩说话一停顿,何二就注意到了不对劲。 依依还是说:“叔叔你来接我,我想回家。” 何二忿忿不平,“把手机给袁彦。” 袁彦接过手机,还没讲话,何二就咬牙切齿:“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是吧?” 袁彦靠在沙发上,眼睛微微眯起:“谁让你中午没来。” “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何二辩解,“谁看得懂?” “我们一起吃过几顿饭?”袁彦反问,“吃过哪家餐馆都记不清了?” “记得个屁。赶紧把人给我送回来。” “你自己来接,否则她在这儿哭一晚我可不管。” “你试试。”何二不想给他脸。 撂了电话十分钟后,何二又打了回去:“你送回来,我给开门。” “滚。”这回换袁彦撂电话了,“自己来我这儿接。” 袁彦这是在蓄意报复,因为何二中午没去赴约,所以他一点儿也不跟何二讨价还价。 依依也不一定想回来,何二如此安慰自己,真不去接也不会哭上一晚上。 然而时钟指向十点时,何二坐不住了。依依初来他这儿时,虽然摆出乖巧的姿态来,但何二知道她是无措的,也知道很多个晚上小女孩一个躲在被子里哭,直到现在才慢慢好起来。 今晚如果何二不去接她,不管不顾地让她住在了袁彦那儿,难保会有多难过。 没几分钟,袁彦手机短促的一响,信息跳出来——“地址”。 袁彦嘴角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何二来得很快,袁彦从可视电话见到他,脸色不佳,斜着眼睛往视频里看,嘴唇动了动:“开门。” 他上了楼也不按门铃,在寂静夜里恨不得把防盗门拍烂。 袁彦给他开的门:“真赏脸啊。” 何二绕过他:“人呢?” 依依还未睡觉,在跟智能机器人讲话,两人一问一答,玩的不亦可乎。何二心想,他这趟怕不是白来了,这小女孩哪里看得出是要哭的样子。 “叔叔!”依依惊呼。 “收拾东西走吧。”何二冷着脸。 “啊,”依依苦着脸,“可是哥哥……” “哥哥什么?” 袁彦把门关上走过来:“我给她点了饼干和点心,等会人有人送过来。” “唐依依,都几点了?”何二说。 依依低头不说话。 袁彦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似乎是对他们这类相处很感兴趣,也不上前说话。 何二也不想搭理他,拉着依依去了里面的房间收拾她的书包和外套,好在她还知道做作业,书桌上散落着本子和画笔。何二要她自己收拾,依依闷不吭声地慢慢动作着。 “你要不要回去?”何二不满她动作太慢,伸手帮忙。 “要。”依依也发了脾气,“我自己做。” “我说什么了,要等着我去接你。谁准你跟别人走的?” “哥哥又不是坏人。” “他还不是坏人?”何二冷笑,指出猫腻,“为什么一定要我来接你?” 依依抬头看他:“你生气了?” “你说呢?” 依依又低下头:“哥哥说可以让我见爸爸。” 何二过了几秒才说:“叛徒。” “哥哥也想见你。”依依又抬起了头,“他说他、他想见叔叔,跟我想见爸爸一样。所以我帮他见叔叔,他帮、帮我见爸爸。” 何二这回倒是真的一愣,小孩子童言无忌,声音清脆无邪,从她口里传达出的那份感情令何二这种厚脸皮都不禁一烧。 袁彦那傻逼都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何二想教育下依依别乱听这些不正经的话,然而一开口,自己说的更加不正经:“他想我当他爸爸?他要这么叫两声我也没意见。” “谁要叫你爸爸?”门口有人接道。 何二跟人进了客厅:“想找我你直说,非要搭道桥?” “直说你也没答应啊。”袁彦摊手,仿佛自己多为难似的。 “逼迫我答应有意思?” “那怎么办?” “你他妈这是什么追人态度?”何二破罐子破摔。 袁彦装出一副惊讶的神色:“追人?亲也亲过了,床也上过了,我们现在不是那种关系?” “滚滚滚,什么关系?”何二不吃他这套,“你嫖个妓也能收到接吻到做爱的一条龙服务,那你俩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我现在得花钱才能跟你达成想要的关系?”袁彦故意曲解。 “别跟我装傻,不然我把你打到真痴呆。” 袁彦往墙上一靠,终于露出了锋利的棱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诉你怎么行?” “我哪儿都行。”何二出口就是个黄色玩笑,“总之你少再玩这样的把戏。” 袁彦玩这把戏又不是为了把人惹怒:“行啊,只要你乖乖的就好。” 何二此生还从没想过“乖”这个字能跟自己沾边,一时无言。 “痛快点儿。”袁彦说,“什么都干过了,这会儿拿腔拿调干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何二没辙了。他今晚来了,就是羊入虎口,痛快点酒痛快点,躲避顶什么用。只是依然心有不甘的痛骂了一句:“我他妈是不是上辈子刨你祖坟了?” “可能吧,谁让你那么招人厌,我不得不对你另眼相待啊。”袁彦一笑,知道无需心急,反正鱼已经上钩了。于是手臂一展:“还不走,明天你的干女儿不是要上学?” 依依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乖乖跟袁彦道别:“哥哥,我走了。” 袁彦跟她挥手,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何二。 何二带着依依下了楼,北方城市一秒入冬,今年第一场雪已经有征兆。另一个征兆是他的心口悄悄开了道缝隙,放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一个男人。 匪夷所思。 但除了匪夷所思外,又似乎风平浪静。 “周末要不要约会?”信息又飘然而至。 何二从楼下往上看,袁彦住的是个复式公寓,方才何二就注意到了房子的空旷和冷清,不知道这只是袁彦的一个落脚处还是常住地。 袁彦像风暴席卷了他的生活,但除了脑子有病、性格恶劣、家里有钱、有个混账的爹外,他对袁彦的私人生活所知甚少——疑似双性恋这点倒是有所了解。 往上看,十六楼的那扇窗户亮着灯,隐隐有个影子在窗口。何二有种被人窥视的不爽感,拉着依依立刻走远了。 约会个屁。 他腹诽,坐进车里他又看了遍信息。跟袁彦约会能干什么?看电影、烛光晚餐、准备的惊喜礼物或者鲜艳娇丽的玫瑰花?每一样都令人鸡皮疙瘩顿起。 他跟袁彦凑到一起,只有飙脏话、拎起拳头互揍,或者是滚到床上胡乱做一通。哪一样都不正常,都不是正常的约会程序。 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适合在一起恋爱的人啊! 第50章 因为不知袁彦会不会故伎重施,所以何二决定不再闪躲,直面攻击。袁彦的下次邀约是在初雪降下后,北方城市对雪天的应对十分纯熟,但这回却有些手忙脚乱。幼儿园放了假,何二跟依依赖在家里吹了几天的暖气,身上都快闲的长出草来。因此袁彦这时传来邀约就不怎么招人憎厌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选择老套的看电影、吃晚饭,而是定了郊区一家休闲山庄。何二完全可以把依依带上——袁彦竟然能细心周到的考虑到了依依,何二不禁有些吃惊。 何二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依依就兴奋地去收拾自己的玩具准备出发了。何二深觉自己身边潜伏个敌方间谍。 去山庄当天是袁彦来接,见到何二从楼上下来故意说了句:“我还以为今天等到天黑你都不从楼上挪下来一步呢。” “给你个面子。”何二摆了摆手,“您都低三下四追人了,我还摆什么谱,左右不是我吃亏。” 袁彦皮笑肉不笑,抛了个物品过来:“挺会蹬鼻子上脸的。” 何二顺手一接,发现是车钥匙。 “干什么?” 袁彦开了副驾驶的门:“你开吧,我补个觉。” “你没司机啊?”何二虽然喜欢开车,但并不想乖乖为袁彦服务。 “给人放假了,昨晚等了我一晚上。”袁彦打了个呵欠,“我体恤下属,让人休息两天。” 何二见他困倦的模样,问:“昨晚做贼了?” “是啊,采花贼。在你房里待了一晚,你没发现?” 依依正巧从楼上蹦蹦跳跳下来,何二说:“闭嘴。” 袁彦也看了看从楼道里走出来的小女孩,笑了笑没再说话: “上车吧。” 袁彦果真上车就睡,何二反倒心安。这人放浪形骸、嘴上没门,要是在依依面前兜出了什么糟糕的话,何二还真挺担心这孩子会被教坏。 袁彦可能昨晚真去做了贼,一觉睡了大半路程。按理说,他应该是个易醒的人,这回竟然在车上都能睡得这么熟,真见了鬼。 不过袁彦睡着的样子还算可观——比他醒着时顺眼多了,何二在红灯间隙看了两眼。 “看我干什么?心动了?”睡着那人眼睛也没挣开,却突然开口。 何二差点忘记起步,后面的车焦躁地按了下喇叭。 “你头顶长眼了?” “你看的那么含情脉脉,我要是没发现不是对不起你?” “别浪费我的早饭。”何二做出要吐的样子。 袁彦微微睁开眼睛:“还有多久?” “十几分钟吧。”何二看了看导航。 “像不像一家三口出游?”袁彦忽然示意何二看后座。 依依东倒西歪地也睡着了,ipad掉到了车垫上。 “像个屁。”何二低声回道。 “嗯。”袁彦敷衍地回应他的怒气。 山庄路途遥远,接近临市的边缘。此时天上又飘了点雪花,好在趁着雪下大前三人赶到了山庄门口。 停车场跟住宿的地方是相反的方向。袁彦喊醒依依带着人先下车了,不厚道的人留下何二一人去停车找充电桩。何二当惯了司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 山庄内充电不收费,何二特地问了下,袁彦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儿钱,何二问完又觉多此一举。停好车就顺着路标去找那两个先溜掉的人,结果却半途迷了路,绕了一圈,快接近住宿的地方却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是对方先喊他的,何二皱眉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面前这个男孩是谁。 “不认识我了?”男孩长相灵动,站在莹白雪景里像一只雪妖,他眨了眨眼睛,忽然伸出了舌头,做了个舔的动作,“还想不起来吗?” 何二头皮一麻,好像想起了一点。 男孩的眼睛却突然越过了他,看向了斜后方,挥了挥手:“袁总,你也今天过来玩儿。” 袁彦此时睡了一觉,此时精神足,挑挑眉:“你也在?” 男孩迎上去,亲亲热热挽他的胳膊:“对啊,来泡温泉。袁总一个人来的,没带人?” 他的个子在男人不算高,说话时喜欢微微仰着头,眼角像藏着一只随时会展翅的蝴蝶。 文叶。何二想起来了。 袁彦坐怀不乱:“我带了这么大的一个人,你没看见?” 文叶一怔,以为他是与自己调情,直到他发现袁彦的眼睛不在他身上,而是看向了在场另一人。 文叶的眼睛在他俩之间来回循环几次,才反应过来:“原来袁总真换口味了。” 何二面容含煞,眼神不善地盯着他。 文叶连忙撤回挽着袁彦的胳膊,开玩笑道:“抱歉,别误会,我跟袁总现在可清清白白。” “你刚刚喊住他干嘛,是想打他的主意?”袁彦问。 文叶应对自如:“哪敢啊,你的人。” 袁彦一笑:“走吧,午饭准备好了。” 他率先走了,文叶留在后面,悄悄问何二:“看不出来啊哥们,你这样的也爬了袁总的床。” “他爬我的床。”何二咬着后槽牙。 文叶怪叫了一声,眼睛又来回打量他们:“你俩谁在上?” “纯1。”何二指了指自己。纯1这个“黑话”还是他最近才知道的。 “哇哦。”文叶虚假地惊呼了一声,心里却不信。圈里太多肌肉男说自己是纯1,然而上了床呢,0形毕露。 文叶并未纠缠太久,到餐厅就自行去了另一个厅内。他惯是知趣的,否则不可能干这行。 “依依呢?”何二坐下来后问。 “在等雪糕出来。”袁彦说。 何二说:“这个天你让她吃雪糕?” “她要吃。” “她要你就答应?” 袁彦说:“你真把自己当妈了?” “滚。” “这小孩你真准备养着了?” “等她爸爸出来就还回去。”何二说。 袁彦看他半晌:“你真把自己当慈善机构?你那点善心怎么消耗不完似的?” “干你屁事。” “不干我事,但你们孤儿寡母的,专给我找麻烦?” 何二拿了个叉子扔过去:“怎么就没听见你吐出个象牙来?” 袁彦笑了下:“我帮你找对夫妻,把她送过去,怎么样?” 正常的家庭氛围和教育环境多重要?何不会不知,何况依依现在还小,换个正常的环境对她而言不是坏事。何二看见依依端着雪糕回来了,说:“她不是你、也不是我女儿,看她爸爸的决定吧。” 最终依依没吃上雪糕,因此难过了一下午。何二在饭间了解了这山庄的玩乐项目,见到有滑雪,当即兴奋起来了,吃完饭就打算去租滑雪设备。结果被告知滑雪场还未建好,要下个月才营业。 何二白高兴一场。 袁彦说:“走,哥哥带你玩点其他的。” “没兴趣。”何二觉得他没安好心,时刻警惕着。 袁彦神秘兮兮:“不好玩我晚上在下面。” 何二退避三舍:“这对我才是惩罚。” 依依被托管给了山庄的工作人员,何二跟着袁彦走了。袁彦带他去的地方离山庄有些距离,开车需要十三、四分钟。 空间密闭,周围人烟稀少。袁彦轻车熟路拐了几道弯,进门前跟人打招呼:“这个天还在外面晃。” 来人很高:“稀客啊,袁总有阵子没来了。” 这是家赌场,此时没到热闹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人在玩百家乐。来人带着他们往里走,人也越来越少。 “来这里干什么?”何二问。 袁彦抬了抬手:“打手枪。” “操。”何二赶紧抬头,担心前面带路那人听到。 结果还真是来打手枪的。 “要不要玩两枪?”袁彦眼里含笑。 何二拿起了一把伯莱塔M92,在手里转了转:“真的?” “你试试?”袁彦抬了抬下巴,“会吗?” 何二说:“废话。” “要不要比比看?”袁彦挑衅,“看谁射的分高?谁晚上在下面。” “说几遍了,这种赌法对我都是输。”何二不上当。 “怕输?” 何二说:“你输了,你给我喊一声哥哥来听听。” “哦,你好这口。”袁彦懂了。 “不要你在床上喊,床下就行。” “行啊,你试试看能不能让我喊你声哥哥。”袁彦眉目扬起。 第一局,何二脱靶。 “第一次,不熟练……”他辩解,“再一次吧。” 最后,袁彦并没有喊他一声哥哥。 男人是血性动物,金属、枪声、硝烟,何二玩的过瘾,感觉近日来的身心疲累全在这一声声的枪响里消失了。 没什么好再踌躇或不安,车到山前必有路。顺着心意往前走就好,至于前方会出现什么,好坏都不论。感受当下最重要。 依依一下午没见到他们,很是想念,一见他们回来就跑过来:“叔叔,你们去哪了?” “去玩了会。”何二说。 “去玩不带我。” “不适合小孩子去。” “骗人。” 何二转移话题:“你下午玩了什么?” 依依掰着手指说了几样,何二耐心听着。 晚上还有温泉,但何二没去,他有预感要是去了,袁彦定要做些下流的事。 然而等到睡觉时却又被摆了一道。 袁彦定的是间套房,两个房间,依依睡一间,然后还有一间。袁彦这司马昭之心简直人尽皆知。 “我出去再订一间。”何二扭头就走。 “5000一晚,自己付钱。”袁彦不咸不淡地说。 何二脚步一顿,鸟为食亡,民为财死。 “我又不吃你。”袁彦意有所指,“睡一张床都这么怕?” “我谁沙发。”何二说,“你好好享受这张床吧。” 袁彦无法,毕竟何二是个跟他身形相仿的男人,真硬来也不知是谁要吃亏。 何二在软而窄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半夜差点摔下来,他不禁一清醒。山庄的夜里很是冷清,落地窗外是一片黑黢黢的森林,雪在树顶泛着荧光。 何二倒了杯水,去依依房间看她睡得好不好,怕小孩子认床。回到沙发前又一顿,看向另一个房间。透过缝隙能窥出里面开着灯。 袁彦还没睡? 何二心想,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战胜好奇心,走进了那扇门,轻轻一推。 ——可能对方就等着他半夜自投罗网,所以门都是虚掩着。 然而何二想多了,因为袁彦睡着了,并未睁大着眼睛守株待兔。 床前的壁灯开着,昏黄的灯光在黑暗里破开了一片光亮。袁彦躺在床上,睡得仿佛很熟。 他睡着时和醒着时真的相差甚大——这是何二今天第二次生出如此想法了。 男人艳丽的脸在昏黄灯下被柔和了棱角,平时神经质的笑意也不见了,眉间紧锁,竟好似有些不安的模样。 这会儿躺在床上的不过是漂亮男人——还怕黑,或者是缺乏安全感。 说来奇特,家财万贯,美人如云,身边有众多保镖,想要什么开口一声就有人呈上……这样的人也会不安。 何二想起来,小时候他收留过这家伙一晚,对方当时睡着时也要点着灯。他当时觉得这可真怪,点着灯谁能睡得着啊? 偏偏有个人非要在点灯的适合才能睡得着。 何二摇了摇头,退了出来,把门又虚掩上。 第二天,依依和袁彦都一夜好眠,独独何二浑身骨头都快散架,袁彦晨起冲个澡,头发还滴着水,穿着浴袍幸灾乐祸一笑:“沙发好睡吧?” 何二不想与他谈这个问题。倒是袁彦走路间,小腿上未消退的淤青显现出来,何二随口一问:“你那腿是怎么回事?半夜被人打了?” “摔的。”袁彦不避讳,“那天在墓地,某人下手太狠,我下楼梯直接摔了。满意吗?” 何二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无言:“满意什么?我又不像你那么变态,看人吃瘪就会高兴。” “那你会怎样?心疼啊?” 雪天后放晴,青天白日,朝晖满地。两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 袁彦有病,接受他或许就等于“毁掉”自己的生活。 何二在冬日的第一缕晨光里眯了眯眼睛,声音坚定:“心疼你?那我真是病的不轻。” 第51章 尾声 依依最近发现袁彦哥哥在她家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 几乎是两三天一次,甚至还会过夜。 她好奇地去问何叔叔:“你们睡一起吗?” 何二尴尬地回答不了。 “那为什么我要一个人睡?我可以跟叔叔睡吗?”她从小就自己一个睡,不论是爸爸还是叔叔或者哥哥,都不会陪她一起睡。 “你长大了,得一个人睡。”何二说。 |“但你跟哥哥也是大人啊。”依依搞不懂。 何二觉得自己还是别解释了,当然也不能指望袁彦来解释,那事情只会更糟糕更复杂。 不论来过几次,袁彦都无比嫌弃这间破房子。依依给他开的门,又跑回椅子前写作业,指了指厨房,说:“叔叔在做饭。” 说是做饭,何二也只会处理一些熟食和简单的面条、粥。袁彦走进去时正好看见他从料理台上拿了什么东西往嘴里塞,嚼了两下。 “在吃什么?”袁彦看见一截被撕开的香烟,焦黄色的烟草裸露出来,“穷成这样了?” “别废话。”何二皱着眉,“小孩在家又不能抽烟。” 袁彦拍了拍掌:“爱女精神感天动地。” 何二懒得回应他:“要给你做一份吗?” “当然了。”袁彦说。 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原则,袁总只会袖手旁观,他站在厨房外,悠闲地看着何二笨手笨脚煮面。对方显然没经验,且好面子,做饭从不系围裙,趁着洗澡前如果凑上去能闻到一鼻子的油烟味。 何二喊人自己来端碗,三个人围在客厅的桌子上吃饭。组合怪异,两个看起来就不对付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可久了后,又有些微妙的协调。 何二说不清他如今的感受,他也不想费心再去理清。反正不重要。 只是依依的脑子里都是问号,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袁叔叔——何叔叔威逼利诱她把称呼改了的。为什么袁叔叔来家里的晚上总是特别吵。 两个男人翻出家里的飞镖,靶子挂在防盗门后,人站到另一条遥远的对角线上,玩着无聊的比拼,还总是伴随着吵闹的争辩。 依依听不懂,只知道他们在比赛谁能射中靶心。 那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呀? 依依偷偷试过,飞镖在半空中就因力度不够掉了下来。她搞不懂,于是专心看起了图画书。 门外,袁彦压低说:“投中靶心能有多少几率?千分之一有没有?你要不想躺下来你直说,别老玩这种把戏。” “到底比不比?”何二不耐烦,“规则当时说好的,怎么又反悔?” 他们尝试一起看电影,然后意兴阑珊、昏昏欲睡的半途立场,尝试一起吃饭,结果因口味不合差点大打出手。 千百万种人里,他们是其中最怪异的那个。可即使如此,怪人们也尝试着拥抱恋爱了,这机率或许比投中靶心的千分之一还要微小。 但只要你准备去爱,怪人也很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