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网恋到前男友了！
　　作者：问桑
　　简介：在外人眼中，俞渡家境殷实，外貌出色，为人温润谦和，看起来似乎无可挑剔。
　　如果顺利的话，名校毕业后，他会在家里的安排下循规蹈矩地进入公司，相亲，然后安稳度过一生。
　　但俞渡没有。
　　他有两个秘密。
　　第一，他喜欢男人。
　　第二，他高考改了志愿，学了师范。
　　毕业后，俞渡拉着行李去了市区一所重点高中教书。
　　学校有两个精英班，平日双方就暗暗较劲，互相看不顺眼。俞渡肩担重任，接手了其中一个班。
　　某日，他收到北城好友的消息——
　　“帮我砍一刀拼夕夕……”
　　俞渡被激起了胜负欲，终于在捣鼓到大半夜后，看着0.01陷入了沉默。
　　他犹豫片刻，默默点开好友列表，在发了一连串“在吗？”后，彻底冷静下来，果断卸载了拼夕夕。
　　垃圾拼夕夕，毁我青春！爷不信了，再信他就要熬死了！
　　临睡前，没想到却收到早就失去联系的网恋前男友消息：“是要帮你砍拼夕夕吗？”
　　俞渡：“。”
　　合理且真实，还是那么懂他。
　　老房子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
　　两人又旧火重燃。
　　—
　　俞渡最近在办公室里听到了不少小道八卦。
　　隔壁班性冷淡且毒舌的班主任陆时晏听得最多。
　　“小陆三年前刚进学校时，学生皮就算了，自己网恋还被人骗了感情，现在这样也正常。”
　　“介绍的相亲也不去，说不准就是被伤得太深了。”
　　“他不是还说要报复回去吗？”
　　俞渡蜷在角落，事无巨细地和网恋对象分享。
　　俞渡：“还好我俩不这样。”
　　对象：“嗯。”
　　俞渡：“不过感觉他的声音和你还挺像的。”
　　对象：“哦。”
　　俞渡：“……”
　　这就吃醋了？
　　于是他又道：“但其实仔细听，你声音比他好听。”
　　对象：以后你就知道了[/微笑］
　　俞渡：QAQ总感觉对象怪怪的。
　　——
　　——————
　　陆时晏人生经验：网恋有风险，恋爱需谨慎。
　　直到某天晚上，他看见置顶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
　　“在吗？”
　　陆时晏默了。
　　身侧的同事凑上前来，醉醺醺地问：“咦，俞渡怎么也给你发了消息？他之前不是说和你不熟吗？”
　　闻言，陆时晏顿了顿，熄灭的屏幕映出了他黑沉的双眼。
　　良久，他轻笑了声，“他说不熟就不熟吧。”
　　骗子。
　　网恋/掉马/搞笑/温馨/甜文/轻松向
　　「应该会是一本很温馨的文，相遇即重逢」
　　阅读指南：
　　①温馨偏轻喜剧风格，双洁he
　　②生物老师×数学老师，但都只是背景板，感情线为主！！！（前面入v章节都是免费的，大人可以先试试，其实真的不养胃的⊙▽⊙）
　　③攻人设不是完美类型，小心眼自卑还阴暗，注意避雷
　　④本文又名《被骗感情后我绝地反击还是输了》《网恋到隔壁班主任了！》《帮我在拼夕夕上砍一刀》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成长 轻松
　　主角视角俞渡互动陆时晏
　　一句话简介：阴鸷攻网恋复仇指南
　　立意：网恋有风险，恋爱需谨慎


第1章 宁城
　　“俞渡，你也是够了。你至于吗？就是和你爸服个软的事儿，非得当犟种，跑那么远，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程远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入耳中。
　　俞渡拉着行李，有一下没一下地搭着话，“教书育人，奉献自我的事儿怎么能说是找罪受，不要拿你狭隘的心胸揣摩我高尚的师德。”
　　宁城八月中旬的傍晚天泛着淡淡的黛青色，远处隐约能看见火烧的云。
　　这是俞渡第一次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刚从高铁站出来就被高铁站外吆喝的大爷连拉带拽的骗到了出租车上。
　　非常不幸，他的运气没那么好，出租车司机听他口音是外地人，装都不愿意装的带着俞渡绕了远路。
　　俞渡现在全身上下加起来就几千来块，看着打表器上的数字涨幅跟指数函数似的涨得飞快，眼皮也跟着跳个不停。
　　不等到目的地，他赶忙停下了这笔黑心交易，肉疼的付了司机钱，头也不回的拉着行李往租的小区走。
　　“高尚的师德？”程远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最好是真因为高尚的师德去的。”
　　俞渡忽略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毫不客气地开口，“别叨叨了，你要是有心就给爷爷打点钱，孝敬一下我。”
　　程远：“……”
　　他怂了，“爷爷，不是我不想孝敬你。你要知道，你老爸说了，谁要是帮你就不再和谁家合作。”
　　“我要是帮了你，说不准明天我家老爷子就得亲自给我打包行李。到时候我从北城灰溜溜地跟着你到宁城。你教书，我摆摊，咱爷孙俩就一块儿在明雾那个小县城过一辈子了？”
　　“这不挺好。”俞渡走得腿疼，停下来休息的同时还不忘调侃，“而且我这儿也不算小县城。市区，风景好空气好人也好，怎么就容纳不下你程少这尊大佛了？”
　　他也没指望程远这孙子真能给他打钱，毕竟他了解他爸那个性子，程远要真给他打钱了，他爸准能挑出错来，还得用这个理由威胁他回去。
　　毕竟和他爸闹翻的时候他就说了，不用别人一分钱也能活，做不到就滚回北城去。
　　“好是好，可我还想过我纸醉金迷的生活，去你那儿能把我闲出病来。”程远说。
　　“滚犊子。”
　　程远笑得挺开心，过了会儿认真地说：“俞渡，俞哥，俞爷爷，你听我一句劝，和你爸服个软回来算了。”
　　俞渡拖着箱子，总算到了前几天在手机上看好的小区，边和房东发消息边说：“你收我爸钱了？”
　　“没收，我程远是那样的人吗？”
　　俞渡两片薄唇一上一下的，毫不犹豫地开口，“不一定。”
　　程远：“得。”
　　他噎了会儿继续说：“真没收，只是宁城又破又烂，和北城能比？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穿的用的都是奢侈品，随便穿件衣服都是好几万。现在你图新鲜，可等过几天呢？你能受得了那个环境？”
　　程远没开玩笑，“再说你高考背着你爸妈换了专业这事儿好不容易翻篇，你爸也不追究了，你现在就乖乖听话，回去继承你爸的家产不是挺好的吗？”
　　俞渡和房东发了消息，没一会儿，房东说自己马上过来。
　　他才淡淡道：“21世纪我爸还给我玩包办婚姻那套。他给我订了婚，我总不能霍霍人家姑娘吧？”
　　听到俞渡的话，程远也沉默了。
　　他不是不知道俞渡喜欢男的，良久，他说：“俞渡，你要知道，我们这种人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婚姻事业未来都不属于我们。再说你要真喜欢男人，你不声张，面子上过得去，结了婚照样能玩，你爸也不会说什么。”
　　“这种缺德事儿我可不做。”
　　俞渡这个优秀师范生还不忘记批评程远，“三观不正啊，程远同学。”
　　程远从小就怕老师，听见同学这两字激得一阵恶寒，“行，爷爷，俞老师，您老自己的命运孙子我是管不着了，请便吧您。”
　　说完挂断了电话。
　　俞渡挑眉，把手机揣进兜里，站在小区外等房东。
　　没多久，房东身上披着件大衣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串钥匙。
　　她远远的看见站在小区外的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温文儒雅的气质。夜风把白衬吹得紧贴在他清瘦的脊背上，勾勒细窄腰的轮廓，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又对着手机里新房客信息看了许久才敢确定。
　　“你好，是俞渡吧？”房东难得遇到长得那么好看的房客，大晚上爬起来那点怨气也没了，语气下意识放得温和。
　　“是我。”俞渡笑笑，“你好。”
　　房东带着俞渡进了小区，给他介绍，“小区里有电梯，你看中的那套房子两室一厅，知道你要来，我找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家具这些也换了新的。这儿离市中心远，房租也不贵，一个月一千五，押金先交个半年的，你看看行不？”
　　电梯在五楼停下，房东翻了半天钥匙，总算找到了对的那把，用力把钥匙怼了进去，咔嚓一声响。
　　俞渡漂亮的眉眼皱成一团，唇抿成一条直线，好久才问：“没有指纹锁吗？”
　　他这辈子就在学校里见过这种锁，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太能接受。
　　房东道：“可以换，你要有钱可以自己换。”
　　俞渡想了想自己钱包里那几个子儿，还是忍住了。
　　他签的那个学校是明雾市的重点高中，倒是可以分配教师公寓，但因为校区是新建的，教师公寓还没建好，说是还得半年。
　　老校区那边的教师公寓在市中心，环境破暂且不提，主要是太吵。俞渡睡眠浅，有点动静就容易醒，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租房。
　　再说高中部的学生都在新校区，新校区又建在郊区，要是真去市中心那个教师公寓，一来二去的，要一两个小时，性价比太低。
　　除了不是指纹锁，其他的俞渡勉强能接受。
　　他今天坐了一整天的高铁，又拉着行李走了两公里，现在只想休息。
　　和房东签完合同，俞渡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精神了不少。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还没有他以前书房大的空间，叹了口气。
　　卧室倒是布置得挺温馨，还有落地窗。俞渡把窗帘拉开，从上到下眺望，明雾这座城市就这样映在了他的眼中，高高低低的楼晕着浅色的暖光，和繁华的北城比不了。
　　他站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恍惚。
　　原来他已经不在北城了。
　　现在他在距离北城两千多公里的宁城。
　　也不知怎么的，俞渡这瞬间竟然有些想念北城。
　　明明是好不容易才从那儿出来的。
　　想到这儿，俞渡想到了他老妈。他离开北城那天，老妈眼睛红了一片，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也说让他给他爸服个软。
　　但俞渡这人挺犟。
　　程远说的没错，他们这种人从一出生就被安排好了命运。年少时家产随便挥霍，但等有了利用的价值，就得乖乖听话。
　　成绩好考个好学校的金融或者管理专业，毕业后进自家公司。到了合适的年龄和同个阶层的富家小姐谈婚论嫁，说好听点叫联姻，难听点叫生意。
　　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俞渡天生是个爱自由，爱散漫的性子，实在不想过得那么无趣。
　　所以他高考报志愿时背着他爸妈换了专业，填了个生物师范。
　　这事儿他爸妈在他大三的时候才知道，那是他和他爸第一次吵架。
　　他爸让他毕业后出国留学，俞渡没答应，仗着天高皇帝远，在海城起义要独立，愣是一年多没用过他爸一分钱，又在B大读了三年的研究生。
　　后来不知道他妈和他爸说了什么，他和他爸的关系才缓和了不少。
　　他爸也没勉强他了。
　　但他爸怎么可能真任由他一直任性下去，这不，一毕业他爸又露出了狐狸尾巴，说什么也要把俞渡押回去结婚。
　　俞渡喜欢男人，他爸妈不知道，主要是他怕他一出柜，他爸妈能把他抽死。
　　可也不能真害了人家女孩儿一辈子，所以俞渡又和他爸闹翻了。
　　这次闹得比上一次闹得更大，他爸铁了心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把他的卡都停了不说，还和他身边的朋友打了招呼，谁要是敢借他钱，以后就别和俞家合作。
　　俞渡也心一横，和他爸说不会用别人的一分钱。
　　凭着他自己大学还算优秀的履历，加上俞渡上的大学是全国排名能排在前几名B大，毕业没多久就签了个还不错的学校，也就是明雾一中。
　　只是宁城的经济，教育资源，医疗在全国都排不上名次。所以即使是明雾的重点高中，明雾一中也很缺优秀的师资。
　　俞渡履历唬人，又有大学时的导师推荐，他一来肩上就落了个带高一高分班的重任。
　　一想到这儿，俞渡想起过几天还得去学校教务报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上一件事儿还没处理好呢，下一件就来了。一件接着一件的，跟催命似的。
　　他原本是打算先把房间收拾会儿再睡的，但他来得急，什么也没带，没法收拾。
　　看着卧室里的床，俞渡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躺了上去。
　　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不着。
　　放在枕边的手机亮了下，俞渡伸手过去拿，打开后程远的消息弹了出来。
　　【程远】：你把卡号给我，我想办法给你打点钱，总不能真把你饿死在宁城。
　　俞渡看到消息还有些惊讶，想了想回。
　　【℃】：难得你有良心一次
　　【程远】：滚
　　开玩笑归开玩笑，俞渡没打算要。
　　【℃】：爷爷打算自食其力，就不需要你孝敬了。
　　程远顿时感觉自己就多余问那么一嘴，发了条语音过来，“得，您老有骨气。”
　　俞渡笑了会儿，关上手机，逼着自己睡了。


第2章 超级无敌帅炸裂苍穹的帅哥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俞渡感觉浑身上下痒得不行。
　　他又实在太累，眼皮子愣是睁不开，真就这样半睡半醒地捱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俞渡看着自己身上大片大片的红疹沉默了好半晌，才勉强吐出个字。
　　“操。”
　　一种植物。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把行李箱打开挑了件衣服穿上，打算去附近医院看看。
　　大三和俞明盛闹翻的时候都没受过这种苦。
　　虽然很不爽，但俞渡还是忍下了找房东兴师问罪的想法。
　　他站了一会儿，在纠结要不要把床单被套全换了和身上还有多少钱之间选择了前者。
　　穷死总比困死好。
　　这样下去他估计得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他今年才二十五，年纪轻轻的，熬死就不划算了。
　　俞渡当机立断，非常迅速地把床单扯了下来，扔进垃圾袋，揣上手机下楼。
　　扔完床单，俞渡心里那点不舒坦也没了。
　　他又在手机上捣鼓半天，总算找到了附近一家医院。
　　不比他之前受了点伤俞母就哭着打电话叫私人医生，这医院甚至不是三甲，但只是治疗个简单的过敏，也算是绰绰有余。
　　俞渡去一楼药房拿了软膏和棉签，走在路上感觉自己都要痊愈了。
　　他翻开袖子看了眼，红疹果然消了不少。
　　确定自己不会刚来宁城第一天就因为过敏而死，俞渡这会儿总算有些饿。他仔细一想，从昨天到现在，将近十几个小时，他一口饭都没吃。
　　偏巧程远那傻逼又给他发了张美食照。
　　俞渡：“……”
　　他骂了程远一通，顺着路边的店绕了一圈，没什么胃口。
　　惜命的俞大少爷不甘心空手而归，再说心里还念着要买新的床单，便和路边下棋的大爷聊了起来。
　　“找超市啊？”大爷摇了摇他的蒲扇，“一中外面有家超市，卖的东西实惠又好用，你要没事儿可以去那儿买。也不远，走过去就十几分钟的事儿。”
　　俞渡一想觉得也行，不仅可以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还能省钱。
　　今天天气还不错，宁城八月的太阳慷慨地洒在明雾这座小城，暖黄的光晕笼罩在周边铅灰色的砖瓦上，空气里隐约夹杂着青草的香味。
　　俞渡走了十几分钟，在明雾一中外的超市前停下，结束了和程远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聊天。
　　可能是开在学校外的缘故，卖的东西确实很实惠。
　　最起码他看了眼里面的卖的泡面，比他之前和他爸第一次闹翻时决定自力更生那会儿便宜。
　　里面挺多学生，跟闹了饥荒似的，推着购物车，见到什么吃的都想拿。
　　高一新生八月二十五号才开学，现在八月十五号，提前开学的只能是高三生了。
　　俞渡看这堆崽子各个精神奕奕的样子还有些幸灾乐祸，心想这会儿倒是挺精神，等开始第一轮复习了准蔫。
　　他买了两套床单，又挑了个小夜灯。
　　当时租房的时候他问过，房东说有夜灯。他昨天看了下，有是有，就是亮度调不了，太亮了。但要是关了他又睡不着，没办法，只能又自己花钱买。
　　租房哪儿有不被宰的。
　　俞渡再一次感叹。
　　回去的路上太阳太烈，俞渡想了想绕了远路，拐进旁边的一条深巷里。
　　两边高高的墙覆下大片阴影，与青石板接壤的那条线泛着潮，有些地方甚至长满了青苔。
　　再往里走，还能看见褪了色的壁画。
　　这是一条上了年纪的路。
　　俞渡下了判断。
　　也许比他大还不一定，他脑海里涌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
　　又走了会儿，俞渡走不动了。
　　他去旁边的杂货店买了瓶水，和老板说了声坐在杂货店外面的凳子上休息。
　　【程远】：你过敏好点了没？
　　俞渡看他发的消息，喝了口水回：
　　【℃】：爷爷好着呢。
　　过了会儿程远消息还没过来，俞渡关了手机，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思考自己的完蛋人生。
　　没思考出来，被个超级无敌帅炸裂苍穹的帅哥吸引了注意。
　　是真挺帅的，两条大长腿挺拔得不像话，微微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整个人却带着些冷冷的气质。
　　流畅的下颌线上是高挺的鼻梁，又黑又长的睫毛下那双凤眼深不见底，没什么温度。
　　他跟前站着个小姑娘，差不多七八岁的模样。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一双大眼睛里眼泪珠子不停地打转，哭是哭，没出声。
　　帅哥显而易见不是个会怜花惜玉的主，他冷淡开口：“陆霏霏，再哭就把你送回你妈那儿去。”
　　小姑娘哭得更凶了，“不要。”
　　“不要就别哭。”
　　“那你可以再给我吃颗糖吗？”
　　帅哥估摸有一米九，他低头看小姑娘，伸出根手指抵住小姑娘的额，“把泡面送进去给里面的哥哥，可以再吃一颗。”
　　顺着他们的视线，俞渡这才看见杂货店对面是家网吧，隐约还能看见里面电脑屏幕上的游戏页面。
　　每台电脑前都坐着人，还有不少一中的学生。
　　俞渡挑眉，心想这儿还是个教导主任打击窝点的好地方。
　　小姑娘接过帅哥另一只手里拿的泡面，一瘪嘴，带着哭腔，“等……等见到妈妈我要和妈妈说你欺负我……”
　　“嗯。”帅哥平静开口，“去说吧。”
　　可能那颗糖对小姑娘的诱惑还是太大，她想了想，抹完眼泪，端着泡面进了网吧。
　　俞渡觉得好玩，笑得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
　　察觉到他的视线，帅哥转过头，和俞渡对视。漆黑如墨的眼藏在发梢打下的阴影里，深挺的眉骨加深了他身上疏离。
　　清冷。
　　这是俞渡对眼前男人的第一印象。
　　看戏被抓包，俞渡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现下这种古怪的氛围，帅哥收回了视线，转头进了门。
　　俞渡：“……”
　　大爷的。
　　恰好此时程远回了消息过来。
　　【程远】：我刚才打了把游戏，忘记回你消息了。怎么？你回去了没？
　　俞渡心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还没，看戏呢。
　　程远来了精神：
　　【程远】：什么戏？
　　俞渡扯了下嘴角：
　　【℃】：黑心资本家压榨童工。
　　*
　　换了床单，开学前几天俞渡的睡眠得到了基本保障。
　　虽然比不上北城就是了，但最起码不会因为缺觉猝死。
　　俞渡大概计算了下自己身上还有多少存款，这一算不要紧，差点让他二十几岁芳华正好的人民教师从五楼一跃而下。
　　两千一百多。
　　天啊。
　　俞渡生无可恋地仰头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用了两千多的。
　　按照他花钱的速度，剩下的两千能不能维持他活到下个月发工资都是问题。
　　今天俞渡得去学校报到，才二十四号，高一高二的学生要明天才返校。好在他是从高一教起，高一得军训一星期，他也能适应适应。
　　因为要交材料，还有入职证明什么的，俞渡奔波了一整个上午。
　　等材料都交完了，他才看见了负责带他的老教师。听说这老教师教龄有二十多年，手上带出了不少A大B大的学生。教务领导让俞渡跟着她学习也是有心。
　　俞渡嘴挺甜，立马就喊了师父，“师父，以后麻烦你了。”
　　跟岗实习这个阶段俞渡之前已经经历了不少次，他本科阶段和硕士实习的时候积累了不少经验，虽然不算正式，但也都作数。
　　杜宁问了他几句，心里评估了下俞渡的水平，点点头，“下午我正好有课，你要是有空可以过来听听。”
　　俞渡赶忙答应。
　　刷好感是真，没事儿也是真。
　　杜宁看他态度，还算满意。
　　因为她带的几个班今年都高三，俞渡便跟着她一块儿去高三的教学楼。
　　走在路上，杜宁才想起来问：“学校今年要你带的是哪个班？”
　　“说是13班和30班，然后是30班的班主任。”俞渡道。
　　杜宁“嗯”了声，评价：“30班是高分班，学校领导估计是想让你们这些新老师上手，看看用新的教学方法能不能培养些好苗子出来，以后好冲A大B大。”
　　明雾一中每年招的学生不少，有时候甚至能有三十五个班。其中教育局每年分配的配额生名额就有大半，其他学生都是通过统招分数才能进的。
　　一般一到十班，十一到二十班，二十一到二十七班，二十八班往上，根据分数分为四个等次。
　　而俞渡今年负责的班就是高分班。
　　他也没想到教务领导会这样安排，他原本以为轮不到自己一个新教师教的。
　　主要他也怕自己误人子弟。
　　看他的表情，杜宁也猜到他脑子想了些什么，笑着道：“怕什么，都是从新教师过来的。而且我看你本硕都是B大的，在本科和研究生阶段也参加过不少比赛，挺优秀的，还担心教不好？”
　　俞渡叹了口气，真心实意道：“考得好不一定教得好，还得跟着师父好好学。”
　　杜宁笑了会儿，安慰他，“之前几年我们学校都没出过A大B大的学生，家长都在骂说明雾市最好的生源都来一中了，怎么连几个A大B大的学生都教不出来。”
　　俞渡顿了下，看着高三楼外大屏上滚动的几行大字“热烈祝贺我校今年高考再创佳绩，十五名同学分别被A大B大录取……”陷入沉默。
　　杜宁也看见了，端着手里的杯子喝了口茶，“但今年明雾一中有十几名学生考进A大B大，这在三年前没人敢相信。当时学校领导招了批新老师，有好几个老师也和你一样，一进校就被学校领导安排带了高分班。”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教师都不满意，觉得学校太过冒险。可学校领导觉得我们这些老教师有些教学方法太老了，确实需要些新师引进新的教学方法。这不，今年成绩一出来，等着看好戏那些老教师集体没了声。”
　　俞渡心里挺震惊，没想到在这之前还发生过这些事儿。
　　怪不得今年学校直接安排他做了30班的班主任。
　　上楼时，俞渡又多看了两眼大屏，十五个A大B大的学生，有五个竟然都是十七班的，没忍住问：“上一届十七班也是高分班吗？”
　　杜宁摇头，“不是，就是普通班。”
　　她往前走，语气有些感慨，“他们班主任就是三年前那批新师中的其中之一，管得严，学生也愿意跟着学，还说要带着他们全部上一本，当时我们都当他开玩笑，但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都上了一本。”
　　而且还是在明雾这个教育和经济都落后的小城里。
　　俞渡一怔。
　　杜宁继续说：“听说学校今年也把他分到高分班做班主任，估计以后和你带的班级在同一层楼，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哦对，”杜宁停了下来，转头道，“好像是叫陆时晏这个名字，你第一次做班主任，和他多交流交流挺好的。”


第3章 “陆霏霏，你哥死了？”
　　杜宁不说，俞渡也打算这样做。
　　这个老师实力很强。
　　俞渡想象不到需要花多少心血和时间才能让一个普通班蜕变成高分班。
　　听起来很像一个热血故事，但的的确确发生。
　　杜宁听他这样说，也放了心。
　　一中每层楼都有教师休息室，俞渡跟着杜宁上去时还没上课，里面坐着几个老师在聊天。
　　见杜宁领了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眼生，长得又乖又白的，笑着问：“杜老师，你们班学生？”
　　“没呢，俞渡，新来的老师。教务领导那边让我带他几个月。”
　　俞渡也把话接了上去，和他们都打了招呼。
　　“就前几天你提到的那个B大本硕的老师？”有人问。
　　俞渡笑着说：“是我。”
　　杜宁也笑，“嗯，我正好下午有课，让他来听两节。”
　　说到这儿，杜宁也顺势说：“小俞，张老师下午也有两节课，他教的班生物均分在我们年级能排第一呢。”
　　张老师笑呵呵道：“没没没，学生学得好罢了。”
　　俞渡听懂了杜宁的话，礼貌询问，“张老师，我方便去你们班旁听吗？”
　　“肯定方便。”张老师点头。
　　于是俞渡听了一下午的课。
　　他从后门进去的时候还引来不少学生的注目，下了课不少其他班的学生听说杜宁教的班有个帅哥，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看了好几次。
　　杜宁问他们要不要进来也跟着听两节，看个够，又不说话了，拔了腿地往自己班跑。
　　“这些小兔崽子。”杜宁笑骂。
　　久违的轻松，俞渡心情也不错。
　　这种愉悦的情绪持续到了和杜宁道别。
　　杜宁还没回去，在办公室里批试卷，见俞渡进来，起身，“我晚上还有晚自习，现在打算去食堂吃饭，你要跟着去吗？算师父请你。”
　　马上要天黑了，俞渡怕黑，加上这附近是郊区，晚上回公寓的路又没灯，挺危险的。
　　他摇头拒绝了杜宁的好意，“不了师父，以后有得吃的。”
　　杜宁应了一声，“那行，我再批会儿试卷，就不送你了。”
　　俞渡笑笑，“师父再见。”
　　-
　　和杜宁告别，俞渡暂且可以说是结束了这一天的社畜生活。
　　出了校门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他中午没吃饭，又加上听了一下午的课，现在饿得看东西都是重影的。
　　刚才杜宁问他他都快要答应了。
　　差点屈服在生理反应上的俞老师：QAQ
　　俞渡怕自己饿晕在路上，在外面超市买了个面包，随便应付了两口。
　　他不会做饭，以前倒是尝试过几次，后来又放弃了，实在是太难吃。
　　程远说他做的是生化武器，俞渡只好收了自己做饭省钱的想法。
　　不过一些简单的他还是会的，比如泡面，煮粥。
　　前几天他在网上还刷到好几个教做菜的教学视频，看起来其实还蛮简单的，他租的那个公寓厨房里的设备齐全，也许他可以再试一次。
　　虽然放弃过，但俞渡觉得再试一次也行。
　　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东西，所以身后什么时候跟了个小尾巴俞渡也没发现。
　　等他走到小区外的公园时才发现陆霏霏。
　　“哪儿来的小孩儿？”俞渡蹲下身。
　　陆霏霏的眼睛很大，也不说话。
　　幸亏俞渡记性不错，想起这小姑娘是几天前被邪恶的资本家压榨的童工。
　　“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捏了捏陆霏霏的脸，笑着问。
　　陆霏霏的小脸蛋唰地一下红了，软声软气地说：“漂亮哥哥。”
　　俞渡这次真笑了。
　　他把手放在陆霏霏的头上揉了两下，“是漂亮哥哥就跟着我一块儿走了？不怕漂亮哥哥是吃小孩儿的吗？”
　　陆霏霏摇头，“哥哥我不好吃。”
　　俞渡：“……”
　　哪儿来的活宝啊。
　　“嗯，”他点头，“不吃你，但你要带哥哥去你家，能做到吗？”
　　现在宁城已经是晚上六点，除了透过层层叠叠的云海里勉强能看到几颗点缀的星子，路边连路灯也没有。
　　也正常，毕竟一中新校区没搬到这儿来之前，这儿只有绵延的群山。三四年过去了，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挺不容易的。
　　虽然这小姑娘比他更像本地人，但大晚上的他还是不太放心让她一个人自己回去。
　　陆霏霏点头，“可以的。”
　　全然忘了她哥和她说过很多遍的别和陌生人说话，现在甚至还把陌生的漂亮哥哥带回了家。
　　因为小时候在国外念书，他老爸老妈又在国内，俞渡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十多年。初一那年他和朋友在海边玩的时候不小心溺过一次水，水里黑压压的一片，那种窒息感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从那以后他就怕黑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也是从那次意外起，他爸妈总算意识到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儿在外面独立生活，即使有请的阿姨保镖和司机，也实在算不上是个上上策。
　　终于让俞渡回了国。
　　但怕黑这个毛病没能彻底根治过，要是再加上下雨天那更别说了。他爸给他请了北城最好的心理医生和医疗团队，也只是减轻了这种症状。他至今晚上睡觉还是需要点夜灯才能睡。
　　程远说他是人闲事儿多。
　　现在身边有陆霏霏，他倒是不怕。
　　这小孩儿跟个小太阳似的，说话软软的，能看得出来被家里人养得很好。
　　俞渡想到了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帅哥，又觉得小姑娘能长成这样和那帅哥实在扯不上关系。加上两人那天的对话，猜测他们可能是兄妹。
　　他问陆霏霏，“你哥呢？”
　　陆霏霏：“我哥死了啊。”
　　俞渡：“？”
　　从小巷拐角出来的陆时晏：“？”
　　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不，应该是俞渡和陆时晏尴尬的迷之对视，因为陆霏霏一见陆时晏出来，“嗖——”地一下躲到俞渡身后，紧紧地拉着俞渡的衣角。
　　实在是很糟心的一个画面。
　　氛围也尴尬。
　　空气仿佛突然滞留了，八月傍晚的凉风也跟着停了脚步。
　　俞渡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帅哥突然开口，“陆霏霏，你哥死了？”
　　陆霏霏从俞渡身后探出头来，硬气又不硬气地扯住俞渡的手说：“我亲哥死了，他现在才是我哥哥。”
　　陆时晏沉默两秒，视线从陆霏霏身上移到俞渡身上，他身上那种总是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消失了，看着俞渡问：“拐小孩儿的？”
　　俞渡：“！”
　　什么脑回路？
　　俞渡面无表情地摇头：“不，吃小孩儿的。”
　　说着把身后的陆霏霏抱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在陆时晏旁边放下。
　　陆霏霏瞪大了眼睛。
　　陆时晏一愣，过了会儿淡色的唇勾出漂亮的弧度，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道：“送你了，清蒸或者红烧都可以。”
　　俞渡：“嗯？”
　　他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陆霏霏看着她哥忽地转了身，在加上被路上捡的漂亮哥哥背刺，总算慌了神，松开俞渡的衣角，迈着两条小短腿小跑着跟上陆时晏。
　　还不忘边走边往后看俞渡。
　　俞渡笑着和她挥手，算是告别。
　　小姑娘突然又转了身，跑到俞渡身边，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颗软糖，有点委屈地开口，稚声稚气地说：“虽然漂亮哥哥背叛了我们俩之间的友谊，但陆霏霏小朋友还是愿意把糖送给他的。”
　　说完才又跟上陆时晏。
　　凉风吹过，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月光倾泻着洒在路上，没有烈日的炙热，柔和且宁静。
　　俞渡看着陆霏霏和她哥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转身，手插在兜里，呼了口气，在天色彻底没有一丝光亮前回了小区。
　　-
　　起码是人生第一次当班主任，俞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捯饬自己。
　　还是怕家长觉得他年纪小，他前几天专门在某书上搜了高级教师穿搭，当机立断的在网上买了几件蓝白相间的Polo衫，裤子就比较随便。
　　程远在视频那头差点把自己笑抽过去，从刚开始放声大笑到后面笑到无声，只能捂着肚子疯狂地捶身前的桌子。
　　俞渡扯了扯嘴角，抓完头发后威胁，“程远，你够了。”
　　程远怎么可能会错过这种嘲笑他的时候，好不容易压住笑意，边擦眼泪边说：“我截图了，等会儿就发到群里去，操，笑死我了。”
　　他说的群是当时在北城时关系还不错的那帮人一块儿建的。
　　俞渡也在里面，但他上大学后没去A大，去了B大，离开北城后和他们没高中那么好了。倒是还能聊上两句，不过他心里清楚，全然是因为他爸。
　　也只有和程远维持了一如既往的爷孙关系。
　　“你真以为我在宁城搞不死你了？”俞渡咬了两口包子，在浴室里镜子前看了眼，满意的出门。
　　“你搞啊。”程远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北城和宁城隔了两千多公里，你怎么弄。”
　　他也没真发，自己留着笑了。
　　“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吗？”程远问。
　　“谁？”
　　“像咱以前高中时那个秃头的化学老师。”说完，程远笑得更加放肆。
　　俞渡：“……”
　　他耐心耗竭，说了个滚字后毫不犹豫地挂了视频。
　　程远这傻逼。


第4章 “这不是缘分，这是劫。”
　　穿着一身成熟风Polo衫的俞老师信心满满的出了门。
　　效果显著，路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好几个学生向他打了招呼。俞渡以一种可以称得上和蔼的笑容回了他们。
　　心想要是手上再端个泡茶的保温杯就完美了。
　　他是个行动派，当即在手机上订了个杯子。
　　三十班在高一教学楼的四楼，等俞渡到了三十班的教室，看腕表上的时间才早上八点。
　　学校通知高一学生报到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三点准时开班会，开完班会后再统一各班去学术报告厅听学校领导的讲话。
　　时间还早，俞渡在三十班黑板上写了具体开班会的时间还有家长群后才去的教师休息室。
　　还没走到休息室，他先听到了休息室里几个老师的交谈声。
　　“今年30班的班主任是新老师，B大本硕的，好像还是个北城人。”
　　“北城的，怎么会想到来宁城发展？”
　　这几个关键词一连在一起，俞渡再装傻也知道里面是在说他了。站在外面尴尬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后决定在外面等他们说完再进去。
　　直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很好听，不冷不热的，还带着点懒散，“北城不好混吧。”
　　俞渡：“……”
　　他第一想法是在心里默默腹诽，什么不好混，只要小爷想混，可以直接继承他老爸的上市公司。
　　第二想法是，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他几乎是瞬间从记忆里找到了这声音的主人，没记错的话好像是那网吧里的黑心帅哥。
　　操？
　　他也是个老师？
　　俞渡简直日了爹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歇了和其他老师打好关系的心思，决定做足了心理准备再说。
　　身后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你是新来的老师吧？怎么不进去？”
　　俞渡彻底石化。
　　他僵硬地转身看了眼，来人和他一样也穿了Polo衫，不过他穿的是黑白相间的，俞渡穿的是蓝白相间的。
　　俞渡强撑着和他打招呼，勾出标准的八齿微笑，“你好，我是俞渡。”
　　“你好，我是朱前。28班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班的化学老师。”朱前四十几岁了，性子温温和和的，笑着拍了拍俞渡的肩。
　　明雾一中的规矩一向是由班主任自己去找其他各科老师合作，一合作就是三年。但因为俞渡是新老师，对今年高一的老师还不熟悉，就由教务领导代劳了。
　　昨天报道的时候他才进今年高一教职工的大群，第一个加他的便是朱前。
　　听到朱前的话，俞渡正色起来，心里那点尴尬也没了，一本正经道：“以后合作愉快。”
　　“哈哈哈，”朱前愣了会儿笑出声，“合作愉快。”
　　两人是一块儿进的休息室，里面的人应该是听到了他和朱前的对话，当事人在外面，也没再说，安静得不行。
　　朱前不知道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乐呵呵地问：“怎么都不说话？”
　　俞渡有点想扶额。
　　更尴尬了。
　　他面上不显，尽量平和的和其他老师做了自我介绍，最后直直地迎上了角落里那帅哥的眼睛。
　　帅哥的眉眼很冷淡，仿佛覆了层薄冰。
　　俞渡对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也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里面一个女老师先开口，她笑着说：“俞老师，你才二十几岁怎么和朱老师穿上了同款穿搭？”
　　俞渡很认真地回答：“这样更有威慑力些。”
　　“哈。”帅哥笑了下。
　　声音很小，小到休息室里只有俞渡能听见。
　　他耳朵忽地烧了起来，脸上也染了层淡淡的绯色。
　　操，这狗东西。
　　笑你爹呢。
　　休息室里的其他老师表示理解，朱前见怪不怪，“好像前几年小陆也被一个女同学写过情书，吓得他穿了几个月的翻领衬衫，后来才知道是他们班学生觉得他管得太严了，故意整他的。”
　　俞渡听到陆这个字立马竖起了耳朵，问：“朱老师说的小陆是陆时晏老师吗？”
　　他还惦记着要找陆时晏交流经验的事儿。
　　朱前点头，顺手一指，“就在那儿呢。”
　　俞渡又迎上了那帅哥冷冰冰的眼睛。
　　相对无言。
　　他突然想起昨天这狗东西喊那小姑娘时喊的是陆霏霏，也姓陆。但他当时以为这人是开网吧的，没想到还是个老师，更没想到就是他一直惦记着要找的人。
　　陆时晏弯了弯眼睛，眼里没什么情绪，抬起手晃了下，“嗨。”
　　俞渡：“……”
　　沉默，死寂。
　　俞渡听到周围老师问陆时晏，“陆老师当时是怎么解决的啊？”
　　陆时晏笑笑，“罚他们做了十张数学卷子，全部老实了。”
　　他说：“后来我发现这和穿不穿翻领衬衫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手段让他们老实。”
　　俞渡扯了扯嘴角，差点想原地蹦跶两下给陆时晏拍两掌以表赞扬。
　　后来八点到十点的那两个小时是俞渡那一天最难熬的两个小时，休息室里的老师都是上一届高三的，多多少少都眼熟了。
　　聊的话题也是上一届教的高三学生有多少个上了一本，有多少复读，又有几个是没考好的。
　　俞渡坐在一旁，实在找不到能说上两句的话题，一到十点立马起身，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往三十班的教室去。
　　在班里等着也好比过在休息室里熬着。
　　一直没人来，俞渡觉着无聊，看了眼手机。
　　没什么消息，连话最多的程远也没动静。
　　俞渡想了会儿，搜了下如何打发时间。
　　其实他现在这样也算是打发时间，只不过想找到另一种不会让他心情烦躁的方法罢了。
　　本来是随便刷刷的，看到其中一条高赞评论时他还是没忍住顿了顿。
　　很简单的几个字，玩笑逍遥。
　　俞渡却因为这几个字愣了好半晌，他印象里上一次玩这款手游还是三年前。
　　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被门外的人打断了思绪。
　　“吃小孩儿那个，你们班还有粉笔没？借一根。”陆时晏敲了敲门。
　　俞渡抬眼去看，先看见的是两条修长的腿，再往上是扎进西装裤的白衬，还有让人一看就讨厌得不行的笑。
　　开网吧的老师，压榨童工的黑心老板，跟叠buff似的，俞渡对陆时晏的印象非常不好，他淡淡一笑，开口，“没有。”
　　陆时晏看着30班讲台上摆了一排的粉笔，“俞老师，你瞎还是我瞎？”
　　俞渡起身，拿了一盒，塞到陆时晏手里，“我以为你听力不好，没听见刚才我在办公室里的自我介绍。”
　　还吃小孩儿那个，吃你大爷。
　　俞渡心情不是很爽地想道。
　　淡淡的火药味在走廊里蔓延开来，空气铰着不动了。
　　还是外面来的学生弱弱地问：“老师，请问这儿是30班吗？”
　　俞渡才收了身上的刺，变回了温文儒雅的俞老师。
　　“嗯，进来吧。”俞渡说。
　　陆时晏还不忘记感谢，“谢了啊，俞老师。”
　　他特地把俞老师三个字咬得很清楚。
　　俞渡礼貌笑笑，一字一句开口，“陆老师再见。”
　　“等会儿就再见了，”陆时晏说，“我们两班挨着呢。”
　　说完转了身，俞渡看着他拐进了29班。
　　“……”
　　还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俞渡压下胸腔里那股火，扫了眼旁边大气不敢喘的学生，温和道：“过来吧。”
　　学生：“……”
　　虽然很温柔，但莫名让人觉得恐怖。
　　托身上高级教师穿搭的福，俞渡下午开班会的时候很轻松地获得了家长的信任。
　　一中晚上的晚自习要上到十点半，为了方便学校管理，一直以来都是强制性要求学生住校。
　　因为不少学生是第一次住校，家长不放心，等俞渡安抚完他们的情绪，已经是下午五点。
　　六点半开始上晚自习，第一次见面，俞渡没想给他们压力，就让他们做了自我介绍，又竞选了班干。
　　十点四十准时下课，俞渡叮嘱他们第二天做好防晒准备，才让他们各自回寝室休息。
　　还没走出学校，程远的电话先过来了。
　　程远那头挺吵，隐约还能听见吵闹声。
　　俞渡还听见有人问：“俞渡？”
　　程远“嗯”了声，走到安静的地方和俞渡聊天。
　　听到声音，俞渡也知道程远是在和北城那些不学无术的富二代玩跑车。
　　“你现在在长平山？”俞渡问。
　　长平山因为地势险峻，不少喜欢玩车的都爱去那儿，大多是富二代，花钱跟烧似的，砸了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在里面。
　　俞渡高中那会儿也喜欢去那儿玩，上了大学后觉得没意思就再也没去过了。
　　程远点头，“是啊，可惜你不在，感觉没什么意思。”
　　俞渡语气带着嫌弃，“恶不恶心啊，想爷爷就直说。”
　　“滚。”程远笑了笑，“怎么样？你这一天的俞老师当下来。”
　　“什么怎么样不怎么样的，凑活着过呗。”俞渡放松道，“起码比在北城好。”
　　“那么不想被安排着过这一辈子啊？”程远问。
　　俞渡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说：“不想，并且厌恶。”
　　他爸说他是在B大上学把脑子上坏了，实际上他在国外那会儿就讨厌了。
　　程远没再说话，他沉默良久，“其实我挺羡慕你能抛下北城的一切重新开始的。”
　　他习惯了挥霍，习惯了金碧辉煌的北城，所以即使再厌恶现在的生活，也离不得逃不得。
　　俞渡听到他那头传来的跑车嗡鸣声，笑道：“你要过不下去可以考虑来投奔爷爷。”
　　“操，”程远也笑了，“过来和你一块儿喝西北风啊？”
　　“算了，懒得说。”他继续问，“职业生涯的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同事好相处吧？”
　　俞渡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陆时晏那张招人打的脸，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他看见自己穿的Polo衫时笑的低音，咬牙切齿道：“遇到一傻逼了。”
　　程远从头到尾听他说完，差点又要笑抽过去，“说了让你别穿老头衫。”
　　俞渡上了电梯，按下五层的按钮，回他，“以后再穿我不姓俞。”
　　“话说你们什么缘分啊？怎么那么巧？”程远笑够了说。
　　俞渡轻嗤一声，确信：“这不是缘分，这是劫。”


第5章 “他是男的。”“谁？”“我的网恋对象。”
　　因为这个劫，俞渡看陆时晏着实不顺眼。
　　当然了，陆时晏看他也不爽。
　　本来他还想着要找陆时晏交流经验的，结果无论自己做多少次心理准备，俞渡还是劝服不了自己。
　　别说不耻下问了，他在路上见着陆时晏都恨不得贴着墙走。
　　也许是因为他对陆时晏的态度，又加上29班和30班是进校时均分最高的两个班，导致两个班隐隐有朝着互相看不顺眼的趋势发展。
　　比如说在早上早读的时候一个班的声音势要盖过另一个班，每次考试时都要数一下年纪前一百29班有多少个，30班又有多少个。
　　就连整个高一的老师都以为他和陆时晏不对付，每次一开会，生怕两人挨在一起，忙见缝插针般的把两人隔开。
　　针对这种情况，陆时晏是求之不得。
　　俞渡看他不顺眼，他看俞渡也觉着不顺眼。
　　这人从开始他就看出来了，看上去温文儒雅的，实际上就是只刺猬，浑身都是刺，见他就扎。
　　两人谁也看不上谁，这样一晃就过了半个学期。
　　俞渡现在已经能够完全适应他教育工作者的身份了，学生也挺让人省心的，没有他爸他妈的唠叨让他感觉自己现在幸福指数简直高达百分之九十。
　　剩下的百分之十，其中百分之五贡献给了大半学期还没能适应的环境，另外百分之五是多亏了陆时晏的“功劳”。
　　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俞渡边吃饭边分析这次30班的成绩。
　　语文和英语他们班比29班更好些，数学的话可能陆时晏是班主任的原因，比他们班高点。其他两个班差不了多少，唯一有一门，物理，他们班比29班整整落了五分的差距。
　　偏巧两个班物理是同一个老师，俞渡看到成绩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头都大了，心想着得找个时间和物理老师聊聊他们班的情况。
　　俞渡想事儿想得深，连手机振了会儿也没发现，还是坐在旁边的同事提醒他才回的神。
　　他老妈打过来的。
　　俞渡接了电话，听他老妈的唠叨。
　　“俞崽。”
　　一听到声音，坐在俞渡对面的同事端起自己身前的餐盘，朝俞渡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给俞渡和俞母留下足够的空间。
　　俞渡示意同事不用等他，无声地说了声抱歉，这才回俞母。
　　“妈，”俞渡问，“怎么了？”
　　俞母一听到俞渡的声音眼泪先忍不住了，哭腔顺着电流从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来，“你去宁城那么久怎么都不给妈妈打电话啊？”
　　俞渡叹了口气，“妈，对不起啊，我最近太忙了。
　　还真不是，主要是他怕他妈哭。
　　他妈一哭他也没辙，但他也实在不想回北城看他爸脸色。再说俞礼在A大上大学，时不时就回家陪俞母，俞渡其实挺放心的。
　　俞母难受了会儿又好了，软软地和俞渡说：“俞崽，你把视频打开，让妈妈看看你。”
　　俞渡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沉默了会儿，和俞母先打了针预防针，“你可别哭啊。”
　　“妈不哭。”俞母说。
　　俞渡这才把摄像头打开。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俞母又哭了，“俞崽，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俞渡：“没……”
　　俞母：“你离开北城的时候脸还是圆的呢，怎么才两三个月不见就瘦了那么多啊？”
　　俞渡：“妈……”
　　俞母：“我当初就说不让你爸送你走，你爸就是不听。那么偏的地方，你一个人在那边，也没人帮衬你，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身上也没多少钱，也不知一个人怎么捱过来的。”
　　俞渡不说话了，听他妈在手机念叨，时不时还打两下身旁的人。
　　虽然屏幕里只能看见俞母，但他也猜出了俞父估计也在旁边。
　　等俞母念叨得差不多了，俞渡才说：“妈，我已经二十五了，自己在这儿过得挺好的，不用担心。”
　　俞母哪儿听得这些，看着俞渡餐盘里的菜哭得更凶了，抓着旁边的人用力打了几下，哽咽着说：“你看看你儿子吃的都是些什么！俞明盛！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离了得了！大不了我带着俞崽和小礼，三个人一起过！”
　　“是我让他去的吗？！”俞父怒道，“他要是按照我说的去见人家姑娘一面，我能骂他！”
　　又来。
　　俞渡听得头疼，按了按眉心，“妈，你别和他吵。我过得好得很，三年前我和他闹的时候吃的比这还差，不也活到现在了吗？”
　　俞父一听他连爸都不愿意喊一句了，胸口的怒气彻底压不住，“逆子！有本事别回……”
　　“啪——”
　　没等他爸说完，俞渡直接挂了电话，坐在原来的位置把餐盘里的饭吃完。
　　一中伙食挺好的，只是俞母没见过比这更差的，自然觉得俞渡过得不好。
　　下午还有两节生物课，俞渡收好餐盘起身。
　　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和身后的陆时晏还有另一个老师面面相觑。
　　俞渡不确定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见他和他爸妈的对话，只觉在陆时晏面前挺丢脸的。
　　可能是针锋相对惯了，觉得陆时晏知道了自己的一个弱点。
　　还没等他开口，陆时晏先说话了，“俞老师，你们班这次数学均分比我们班低两分啊。”
　　俞渡：“……”
　　去你大爷的。
　　心里那点难堪也消失了，只有被挑衅后的不爽，俞渡礼貌笑笑，“陆老师，你们班生物不也比我们班低两分吗？”
　　说完脸上的笑立马收起来，端着餐盘离开。
　　人走远了，傅一青才敢说话，“你俩战火都快引到我身上了。”
　　要说陆时晏和俞渡这场无声的硝烟中谁是最惨的，傅一青感觉他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因为他就是那个同时兼任了29班和30班物理的倒霉老师。
　　他和陆时晏是四年前一块儿进一中的，两人从那时起就一块儿搭档了，这次自然也是一块儿搭档。
　　30班是教务领导给他排的班，他当时看了眼，班主任是个新来的老师，看上去脾气不错，挺好讲话的样子，当即答应了。
　　谁想到俞渡和陆时晏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每次一遇到火药味儿都重得不行。
　　傅一青作为两个班共同的物理老师，每次周考或者月考，俞渡和陆时晏的消息必定是一个接着一个的，争着约他出去一块儿吃饭，不是聊学习进度就是暗戳戳示意他多给自己班学生开小灶。
　　这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傅一青一看两个班成绩差了五分，差点两眼一黑，心想又免不了是一场大战。
　　他和俞渡只是简单的同事关系，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来劝陆时晏。
　　“你少和他针锋相对，受苦的是我。”
　　陆时晏皱着眉把不吃的菜挑出去，嗓音平静，“我没针对他。”
　　傅一青：“没针对他，人家怎么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就对你跟点了炮仗似的？”
　　“鬼知道。”
　　陆时晏仔细想了下，实在没想出来他和俞渡到底是怎么结的梁子，索性也懒得再想，反正也不重要。
　　傅一青还在说：“你说是不是因为你们一个是A大的，一个是B大的，两学校关系就不好，连带着你俩关系也不好？”
　　A大和B大两所高校出了名的互相看不上彼此，要真是这个原因傅一青也能接受。
　　陆时晏没往这方面想过，随便应付两句，“可能吧。”
　　他这种兴致缺缺的态度让傅一青也失去了继续这个话题的欲望，话痨的属性总算被压了下去。
　　陆时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傅一青又说：“话说俞渡和他爸妈的关系是不是不好啊？”
　　陆时晏：“……”
　　他对俞渡的家世不感兴趣，对俞渡更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他下午还有两节课，能不能在上课之前吃两口饭。
　　“傅一青，你再说话我抽你。”陆时晏语气里带了点威胁，“好好吃饭少八卦。”
　　傅一青：“……”
　　他没好气地开口，“就你这脾气以后能找到对象吗？”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一顿。
　　完了。
　　他僵硬着脖子抬眼看了下陆时晏。
　　神情一直如常的人周身骤然生出冰冷的气息，良久，陆时晏又继续吃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傅一青讪笑，“哥我错了。”
　　陆时晏像是没在意，“没事儿，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傅一青闭了嘴。
　　是很多年了，但那么多年也不见陆时晏谈对象，说翻篇谁信啊？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如果换成他的话，他估计早就顺着网线过去单杀对面的人了。
　　他记得很清楚，三年前陆时晏过得并不好，母亲重病，还要照顾年幼的妹妹，工作上又不顺心，加上带的班也不听话，他印象里那段时间陆时晏总是在忙，总得医院学校托儿所几边跑。
　　为数不多他见陆时晏放松的时候都是在打游戏，傅一青问他那游戏就是天天做任务有什么意思，陆时晏说陪网友一块儿玩。
　　傅一青当时就觉得陆时晏绝对是网恋了。
　　后来有段时间，陆时晏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也不打游戏了，跟个机器人似的，整天都在忙，生怕自己闲下来。
　　直到傅一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某天晚上把人直接扯到了市中心的酒吧灌酒，可惜陆时晏酒量实在太好，怎么灌也灌不醉。
　　凌晨三点半，反而是陆时晏把喝得迷迷糊糊的自己拖了出来。
　　可傅一青没忘记，他隐约听见陆时晏低着声音说：“他也是男的。”
　　傅一青舌头快要打结，晃了晃头问：“谁男的？你不是男的吗？”
　　陆时晏沉默良久，也许是难过，“我的网恋对象。”
　　傅一青：“……”
　　本来醉得踩在桥上立马就能跳江的人彻底醒了酒。


第6章 “帮我砍一刀拼夕夕。”
　　在那之后傅一青再也没敢在陆时晏面前提过这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网恋有风险，恋爱需谨慎。
　　陆时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吃完饭，两人往楼下走。
　　傅一青有些口渴，打算去教超买瓶水。
　　陆时晏也拿了一瓶，付钱的时候让傅一青一块儿付的。
　　傅一青：“你穷成这样了？”
　　陆时晏否认，“拿错手机了。”
　　说完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手机。
　　傅一青凑上前看了眼，虽然和陆时晏之前手机一样是黑色的，但他手里拿着那个一看就是前几年的老款式，这年头很少有人用了。
　　他啧了一声，问：“哪儿淘来的老古董？”
　　“废什么话，去付钱，回去转给你。”陆时晏没等他上手研究，自己揣回了兜里。
　　“神神秘秘的。”
　　等傅一青去收银台，陆时晏才重新把那手机拿出来，垂眼看了良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傅一青提到对象两个字的原因，他的回忆也跟着被勾了出来。
　　比如他手上的手机。
　　这是他三年前用的，但因为某个骗子，又加上各种原因，后来没再用了。
　　也没舍得扔，不知道是舍不得扔还是舍不得里面还留下的东西，就一直放在身边，搬家了也带着。微信号也在，还生怕被销号，过了三年仍然记得往原来的手机号码里充费。
　　今早出门急，虽然陆时晏猜大概是陆霏霏的恶作剧，但他确实拿错了。
　　也因此久违地想起某个朝三暮四的骗子。
　　回休息室后傅一青见他一直在找东西，问他：“你找什么呢？”
　　陆时晏动作一顿，过了会儿才问：“数据线，你那儿有没？”
　　“哪种型号的？”傅一青起身在自己柜子里翻了下。
　　“安卓的，不是圆孔那种。”
　　“我找找啊。”
　　过了半晌，他从角落里总算扯出一根，递给身旁的人，“喏。”
　　陆时晏接过，找了个空的插电孔，把兜里那个很久没再充过电的手机充上。
　　傅一青抱着胳膊，有些怀疑，“你这手机还能用？”
　　陆时晏看着不算完好的屏幕，确信地回答，“能。”
　　傅一青没信。
　　着实也怪不得他，主要是陆时晏那饱经风霜的手机看上去离彻底报废只差一步之遥了。
　　所以他见手机屏幕亮起的那瞬间，震惊得不行，“还真能用，挺耐造啊。”
　　相比于他的惊奇，陆时晏显得平静很多。
　　毕竟除了他也没人知道他会时不时翻翻里面的聊天记录了。
　　又在休息室里待了一段时间，傅一青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我先去上课了。”
　　陆时晏应了一声。
　　快要走出去休息室时，傅一青忽然又退了回来，提醒陆时晏，“别忘记晚上的聚餐啊，楚铮骂人挺凶的，我可不想被骂。”
　　楚铮以前也是明雾一中的老师，后来因为女朋友在国中，就跳槽过去了。但三人关系一直不错，即使楚铮辞了职，也会时不时约着一块儿吃饭。
　　陆时晏淡声，“没忘。”
　　-
　　只有两节课，俞渡讲完课后迅速下了班，十分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好离开。
　　出了校门，顿时感觉空气好风景好了。
　　明天周天没课，优质课的录制前几天也录完了，最关键的是俞渡之前在北城时定制了套钓鱼的装备，前几天到了，俞渡怕他爸见着又要发脾气，和程远说了后让他寄了过来。
　　就在刚刚，快递显示到驿站了！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中午和俞父俞母闹的那点不愉快全然消散。他现在恨不得能飞到驿站，拆完快递后就找个好打窝的地方钓鱼。
　　装备是他还是俞大少的时候买的，又加上是私人定制，花了不少钱，被快递站分类到了贵重物品那一栏，专门派了快递员配送。
　　俞渡和快递小哥道了谢，拎着手竿回了小区。
　　把装备都弄好后，已经是晚上六点。
　　俞渡看着地上的战利品，心满意足地拍了几张照片。
　　闲下来他又觉得困，洗完澡就躺床上睡了。
　　这是到宁城三个月以来最轻松的一周。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好好休息，俞渡做了梦。
　　挺好的一个梦，只是这个梦被程远无情地打断。
　　他怕学生家长有事儿找，手机没有静音的习惯，所以被吵醒后，他看着程远发过来的几十条消息陷入了沉默。
　　-啊啊啊！
　　-救救我
　　-求你了
　　-啊！
　　-爹的劳资要被这傻逼拼夕夕逼疯了
　　-啊啊啊
　　-啊啊啊啊！
　　紧接着是一堆表情包。
　　俞渡：“……”
　　所以他梦里那条大鱼就是这样被放跑的？
　　他尽量控制自己情绪，怕自己连夜飞回北城杀了程远，威胁他把自己的大鱼还给自己，深呼吸了几次才给程远发了条语音。
　　“程远，你大爷的有病吧？”
　　俞渡消息刚过去，程远的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俞渡毫不犹豫挂了。
　　程远又打了过来。
　　这次俞渡没挂，把身旁的夜灯打开，微笑着开口：“你最好有什么站得住脚的借口。”
　　程远看着屏幕那边俞渡堪称标准的笑，十分瘆人地搂了搂肩膀，在俞渡又要挂断视频的下一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爷爷！”
　　“……”
　　零帧起手，俞渡没能躲过去。
　　“唉，孙子。”
　　程远：“艹！”
　　他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俞渡笑了会儿，问他，“孙子有什么事儿？”
　　“给我砍一刀拼夕夕。”程远黑着脸说。
　　俞渡先是顿了会儿，又问：“你有病？”
　　程远：“你才有病。”
　　俞渡：“那你没事儿玩什么拼夕夕，记吃不记打，忘记当年我们俩差点因为这个和其他人全绝交了？”
　　程远：“……”
　　说起这事儿不得不提起三年前，俞渡和俞明盛吵得不可开交，俞明盛一气之下把他所有卡给断了。
　　俞渡只能收了自己大手大脚的毛病，过得抠抠搜搜的。
　　某天他在朋友圈看见自己空间里一个同学发了条动态，说是自己在拼夕夕上砍了两个小时砍了两百。
　　俞渡狠狠心动。
　　没用过拼夕夕的少爷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也加入了拼夕夕砍一刀的“诈骗”团伙，还把程远拉下了水。
　　那时候他是因为没钱，程远是因为新奇。
　　两人熬了整整一晚，最后显示“你的金币被老鼠偷走了”。
　　差点没把俞渡给气死。
　　程远不信邪，后来两人又试了几次，没有一次成功过，甚至还被程远他哥威胁要是再发链接给他，就把两人打包一块儿送国外去挖矿。
　　“所以你这次又发什么神经？”俞渡问。
　　程远也烦，“以前大学同学让我帮他砍一刀，没忍住点了。”
　　“……”俞渡沉默了会儿，“行。”
　　“你别行啊。”程远一眼看出俞渡有想挂断视频的想法，赶忙开口，“真的，我感觉我这次要成了。”
　　俞渡：“你前几次也说要成。”
　　最后，俞渡还是给程远砍了一刀。
　　“你继续睡吧，”程远说，“我接着搞。”
　　俞渡并不看好他，含糊应了几声又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执念太深，竟然把上一个梦给续上了。这次没有程远的打扰，梦里他钓了满满一桶鱼。
　　再次醒来是晚上十一点。
　　大概是睡得太久，头还有些晕。
　　他爬起来坐了好一会儿，起身翻了个面包垫肚子。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容易多想，尤其是这个时间段。
　　莫名其妙的，俞渡心里升起并不是很高兴的情绪，惆怅？也许有点，毕竟是独居。
　　他的朋友不算多，大学室友算，程远也算，再多的好像也没了。爱好的话三年前是打游戏，现在不喜欢了，喜欢钓鱼。事业现在就挺好的，可就是明明什么都有，但俞渡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算了，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俞渡想了想，给平板里的几个视频软件充了会员，开始找综艺看。
　　没看两分钟，又退了出来。
　　无聊透顶。
　　过了几分钟，手机振了下。
　　俞渡看了眼，是程远发过来的。
　　【程远】：嘿嘿。
　　俞渡：“？”
　　不过也算是有事儿做了。
　　他蜷着腿回程远：
　　【℃】：嘿个几毛啊？
　　【程远】：我踏马成功了！！！
　　-图片/jpg
　　还特地用上了好几个感叹号表示自己的兴奋。
　　俞渡点开图片，看见上面显示的[待收款金额，500.00，打款中预计24h到账]，俞渡沉默了。
　　愣了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慢慢坐直了身子，“卧槽？？！”
　　程远有钱，这五百他也瞧不上，但砍一刀能成功是概率极小的事儿，这导致八百年难得发一次朋友圈的人一次性发了三条。
　　关键他发过来的语音听起来欠得不行，“哈哈哈，你之前不是说要是我成了你倒立洗头吗？”
　　俞渡：“……”
　　都哪年说的话了还记得呢。
　　但俞渡确实被刺激到了，他面无表情地点开了拼夕夕，复制了个链接丢给程远，“给我砍一刀。”
　　程远：“……？”
　　“不是说不信的吗？”程远幸灾乐祸。
　　“少废话。”俞渡迅速把链接转发到大学室友群里，“我感觉我今天运气挺好的，说不定能成。”
　　这一弄就是一小时，后半夜，俞渡看着拼夕夕上的：
　　[只差一个钻石，再邀请一个好友可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在把手机砸了还是找根绳吊死自己中选择默默点开好友列表，发了一连串的‘在吗？’。


第7章 “咦，俞渡怎么也给你发了消息？”
　　发完消息，俞渡回过神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多操蛋的事儿。
　　他甚至还给他爸发了，他都能想象到俞明盛看见他发的这条消息会发些什么，无非就是问混不下去打算拼爹了？或者他妈，绝对会以为他过不好，要是俞渡不说清楚，他确定明天他妈就能买了机票飞过来看他。
　　还有他弟俞礼，俞礼估计得和他妈抱着一块儿哭。
　　更别说好久没联系的朋友，还得一个个和他们解释。
　　正想着，他爸的消息果然过来了。
　　【老登】：怎么？才三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
　　俞渡：“……”
　　他有些欲哭无泪，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深吸了口气，平复完心情后才回他爸。
　　【℃】：想多了，只是想和你说少和我妈吵架。
　　他爸发了条语音过来，59秒。
　　嗯，59秒是微信的极限，不是他爸的。
　　他爸快被气死了吧。
　　【℃】：别气了，免得高血压又犯。
　　【℃】：你注意身体。
　　两条消息只有第一条发了出去，第二条显示被拒，聊天框的最底下红色感叹号格外显眼。
　　俞渡叹了口气。
　　好在他的好友并不多，有回了消息过来的俞渡应付了过去，没和他们说自己是因为想找他们砍一刀才发的，避免别人觉得他有病。
　　明雾的天气变幻莫测，半夜，外面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俞渡卧室的落地窗上，寒气顺着缝隙进来，同时也让俞渡彻底冷静。
　　“俞渡，你有病吧？”他没忍住骂了句自己。
　　果断把手机里的拼夕夕卸载了。
　　垃圾拼夕夕！
　　他再也不会信了，再信都要把他熬死了！
　　操！
　　俞渡有火没地儿发，压着一肚子火起来洗澡。
　　他愿意称他现在的行为为人闲蛋疼。
　　-
　　“你俩好不容易来一次市中心，这顿我请。”楚铮见陆时晏往收银台走，忙把自己的付款码塞给前台。
　　陆时晏没和他客气，把手机揣回兜。
　　傅一青跟在他们身后，他喝得最多，现在醉得没个人形，抱着手机边哭边和前女友打电话。
　　“邬雪，我爱你！我爱你！”
　　“操？”楚铮拿完手机，大跨步上去捂住傅一青的嘴，在餐厅里其他人八卦的眼神中把人拽了出去。
　　“要命。”楚铮见陆时晏开车过来，把说着胡话的傅一青塞到后座，呼了口气道，“下次出来吃饭他再敢多喝酒我一巴掌把他拍死。”
　　因为要回郊区，陆时晏没喝，见傅一青也算是东倒西歪地坐好了，问车外的楚铮，“送你回去？”
　　“不了，”楚铮摆手，“你嫂子来接。”
　　“行。”陆时晏点头，和楚铮道别后离开。
　　布加迪缓慢地在车流里行驶，外面下了雨，市中心霓虹灯五颜六色地倒映在积水中。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再加上明雾夜生活刚开始没多久，毫不意外的堵车了。
　　陆时晏有些烦躁，看着刮雨器有规律地摆动着，雨滴又再次落下。
　　身后傅一青应该是睡着了，偶尔能听到他呓语两句前女友的名字。
　　说不上来，但陆时晏今晚心情着实算不上好。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烦，恰恰是因为知道，才无限放大了心里的情绪。
　　是应该也喝点酒的。
　　傅一青是因为失恋，而他是因为又想起了某人。
　　所以当他看见很久没用过的手机里，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弹出一条消息时，陆时晏怔了下。
　　红绿灯的等待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他下意识屏气，心脏突然起来的钝痛，陆时晏缓了很久很久，看着那条时隔三年的消息没说话。
　　【骗子】在吗？
　　很简单的两个字和一个问号，却让陆时晏的思绪全部绞成一团。
　　甚至什么时候转成的绿灯他也没意识到，后面的车用力地按着喇叭，刺耳的鸣笛声猛地让他回过神。
　　陆时晏用力捏紧手里的方向盘，直到到了傅一青家的楼下才停了车，下了车后捏着手机透气，试图平复跳得格外不正常的心跳。
　　过了会儿，他点开那条最新消息的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打，只是静静地靠着车，看着那条时隔三年的消息愣神。
　　多少年了？
　　三年。
　　那条消息上的历史消息仍然难看得刺眼。
　　【time】：我不想玩游戏了
　　【骗子】：好
　　然后没有再然后。
　　他们就此断了联系，像是从来不认识。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傅一青什么时候出来的陆时晏也没意识到，他站在陆时晏身侧，凑上前，忽然开口，“咦，俞渡怎么也给你发了消息？他不是说他和你不熟吗？”
　　陆时晏：“？”
　　……谁？
　　他动作一僵，转身看身侧喝得醉醺醺的傅一青，“……”
　　“操。”傅一青被看得毛骨悚然，“你这么恶心得看着我干嘛？”
　　他摇摇头，抓着衣服往小区走，还没走两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啊！”
　　猛男哭泣。
　　后来傅一青晕了过去，他猜他是撞到头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非常心安理得的躺下。
　　不过没一会儿他又醒了。
　　被陆时晏两巴掌扇醒的。
　　傅一青：“……”
　　还没等他骂出口，陆时晏把手机怼上前，看不出真实情绪，但以傅一青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陆时晏：“你看清了，这是俞渡？”
　　“是啊，”傅一青撞这一下脑子清晰了不少，没好气地把自己手机打开给陆时晏看，“我骗你干嘛？他也给我发了。”
　　陆时晏看了眼，一样的头像，一样的消息。
　　还真是俞渡。
　　傅一青站起身，疑惑道：“你们怎么加上微信了？我以为你俩会老死不相往来呢。”
　　“呵。”
　　因为原本就没加，这骗子又是个爱换头像爱换网名的，他压根没注意到两人是同一个人。
　　陆时晏默了。
　　良久，他轻笑了声，“他说不熟就不熟吧。”
　　左右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傅一青：？？？
　　他打了个寒颤，“卧槽，你要干嘛？怪吓人的。”
　　陆时晏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打开聊天框输了几个字，慢悠悠开口：“报仇雪恨。”
　　傅一青：“啊？你俩够了啊。”
　　傅一青只当两人又因为学校的事儿起了争执，不知道陆时晏说的是三年前的事儿。
　　入秋的十月底，骗子有了备注，俞渡。
　　-
　　俞渡现在的心情简直比过山车还要精彩。
　　他是神经病吧？
　　啊？
　　天杀的拼多多！
　　他呆坐在床上，过了半晌才把手机打开，看了眼选择闭眼。
　　并不是很想面对。
　　呵，谁会那么蠢到给曾经喜欢过的网友发消息。
　　合格的前任只会像死人一样躺列。
　　哦，是他俞渡。
　　关键网恋前男友真的回了消息。
　　【time】：是要帮你砍拼夕夕吗？
　　俞渡：“……”
　　先暂且抛开他到底该不该像个死人一样躺列，time是怎么知道他想让他帮忙砍一刀的。
　　那么懂他？
　　俞渡彻底懵了。
　　好不容易有的困意全部消失，他现在整个人精神到能再考个研。
　　程远可能是太兴奋了，也没睡着，还在群里发疯。
　　俞渡现在心情挺复杂的，于是凌晨一点，他给程远打了电话。
　　听俞渡说完，程远默了会儿，“爷爷，你去宁城不会是因为他吧？”
　　俞渡：“……不是。”
　　“你最好不是，”程远说，“你们当时顶多算暧昧，又没真谈上，更何况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你是男生吧，算什么前任，别再陷进去了。而且网恋的风险那么大，说不定对面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及时止损也挺好。你可别来个旧情复燃。”
　　俞渡没再说话。
　　程远：“俞大少爷？”
　　“…不会，”俞渡说，“算了，我睡了。”
　　说完，俞渡挂了电话，在床上躺了会儿尸就睡着了。
　　也很自然地梦见了三年前的事。
　　*
　　*
　　三年前。
　　俞渡因为和俞明盛大吵一架的事儿，心情算不少好。加上要考研，俞渡压力很大。
　　恰好那时他收到了表姐楼云霜的消息。
　　【楼云霜】：俞崽，我最近在国外，太忙了没时间走剧情。笑逍遥的号你帮我玩一段时间。
　　笑逍遥是21年最火的一款手游，俞渡看室友玩过，看了几次后也差不多知道怎么操作。
　　俞渡刚开始并不想答应的。
　　【楼云霜】：给你卡上打了十万。
　　俞渡：？？？
　　【俞渡】：云霜姐，其实没有这十万我也会帮你的～
　　【楼云霜】：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给
　　俞渡假装没看见，默默把上面那条消息撤掉，然后又把楼云霜回的消息删掉。
　　【楼云霜】：……
　　没多久，楼云霜给他发了账号和密码。
　　隔天，俞渡登上了楼云霜的号，花了张改名卡给自己取了个子非鱼的网名。
　　刚开始俞渡是相当有自信的，他还特地去网上搜了几个攻略，然后老老实实的做起了任务。
　　直到做到一个副本时，俞渡打了十几次也没过关。
　　又连着做了几天任务，俞渡看着毫无进展的游戏进度陷入沉默。
　　【楼云霜】：俞崽，我下次要是登号看见你还没把副本打过，你的十万就全额退款吧～微笑/jpg
　　俞渡：“……”
　　很平常的一晚，俞渡刷游戏动态的时候刷到了一行字。
　　[果然过不去的任务还是需要带飞……]
　　配图是俞渡卡着的那个副本结算页面。
　　俞渡丝毫没犹豫，点开了和那朋友的聊天框。
　　【子非鱼】：你怎么打的？
　　朋友人挺好，看到消息后回了他。
　　【汪小汪】：找了个陪玩一块儿玩的，技术还不错，给你推？
　　【子非鱼】：推。
　　没多久，汪小汪给俞渡发了一串神秘数字。
　　【汪小汪】：微信，30r/h。
　　和十万相比，别说30r/h，就是一千俞渡也能毫不犹豫的给。
　　【子非鱼】：谢了。
　　加上微信，俞渡也没磨叽，给对面转了账后直接把自己游戏ID扔了过去。
　　【time】：？
　　【子非鱼】：？
　　俞渡怀疑对面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全也没怀疑过是自己加错了人。
　　那天他把卡了很久的任务过了，还刷新出了一个很稀有的孔雀翎，游戏公告大屏上挂了很久。
　　大神没收钱。
　　俞渡还想着以后能一块儿走剧情，怕是因为自己太蠢了，大神没了耐心，又转了一千过去。
　　【子非鱼】：嫌少？可以加价。
　　对面的人很久没回消息，大概是在忙，估摸过了一个小时。
　　【time】：我不干这个。
　　【子非鱼】：？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重新点开那条游戏动态，又点开time的微信号，没加错啊。
　　俞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瞎。
　　终于，这份怀疑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汪小汪】：卧槽，兄弟我给错联系方式了！你还需要吗？
　　也没管俞渡还需不需要，他已经自顾自地扔了个新的联系方式过来，原来是汪小汪这个坑货少打了个字母。
　　【子非鱼】：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汪小汪】：嘿嘿。
　　嘿你大爷的……
　　疑似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的俞渡再次点进了和大神的对话框。
　　【子非鱼】：我有钱，你可以干这个。
　　【time】：？


第8章 网友而已
　　陆时晏坐在医院的病房外，和往常一样打开游戏。
　　晚上十点左右，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好友申请，但申请理由一个字也没有。
　　陆时晏皱了皱眉，怕是班里学生的家长发来的好友申请，默了会儿，他还是点了同意。
　　对方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谁，给他转了钱，又发了几个数字。
　　【time】：？
　　【子非鱼】：？
　　【子非鱼】：笑逍遥，上号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点开自己刚才在玩的那款手游，输入那几个数字后出来一个游戏ID：子非鱼。
　　他那天心情其实并不好，尤其还带了个操作不行的游戏小白。
　　但那游戏小白说话挺有意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陆时晏最后还是没删掉游戏好友那栏里的唯一一个游戏ID。
　　两人成了游戏搭子。
　　每天除了上线就是我去睡了。
　　说不上排斥，起码给并不是很有意思的游戏添了点乐趣。
　　-
　　楼云霜难得空闲一天。
　　她登账号前，俞渡信誓旦旦的和她说帮会要走的任务点他全部走过一遍了。
　　那些任务点的难度大，能过一个已经算是不错。
　　楼云霜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并不是太相信。
　　但她没想到俞渡没骗她，还真把任务点走得差不多了
　　许久没玩笑逍遥，楼云霜自己找了个单人任务做，找回手感后才又拉了几个在线的朋友一块儿玩。
　　【上学不如去死】：呜呜呜，云霜姐，你总算记起来你还有我们了
　　【楼云霜】：？？？
　　【剑来】：是啊，你最近都不怎么在帮会里说话
　　【喵喵喵】：还改了名，每次上线都是看你和别人双排，我们都以为你要退游了
　　楼云霜愣了愣，她以为俞渡过了那么多任务点是组团过的呢，没想到是双排。
　　【楼云霜】：我最近有事儿，让我表弟给我走的剧情线
　　【上学不如去死】：怪不得，不是退游就好
　　楼云霜没回这条消息，她最近确实有些力不从心，退游这个想法也冒出来好几次了。
　　但她玩这个游戏玩了好几年，一下子说要退游，还是有点舍不得。
　　【剑来】：算了，不说了，要开一把吗？
　　好久没玩，楼云霜的手确实有点痒。
　　【楼云霜】：开。
　　-
　　陆时晏上线时是晚上七点。
　　子非鱼没给他发消息。
　　按照以往，他没发消息的话应该是现实生活忙。
　　但并没有，陆时晏登上游戏后看见子非鱼的头像上显示着游戏中的标识。
　　陆时晏抿了抿唇，给子非鱼私信。
　　【time】：你今天怎么那么早上线？
　　楼云霜收到消息时一脸懵。
　　她什么时候加了这个人。
　　想了会儿，楼云霜还是发了消息问俞渡。
　　【楼云霜】：俞崽，这人是你朋友吗？
　　刚从楼下拿了烧烤的俞渡：“……”
　　他给忘了这件事。
　　【俞渡】：算是，就是游戏搭子。他游戏打得很好，可以带上他。
　　【楼云霜】：行，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俞渡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
　　【俞渡】：没
　　【楼云霜】：好
　　至于其他的，俞渡没多想，毕竟他玩这游戏只是为了帮楼云霜走任务而已，以后也没自己注册一个新账号的打算。说白了，他和time也只是游戏搭子的关系，不用特地和他解释他和楼云霜不是同一个人。
　　再说网友网友，网上多人心险恶啊，还是不要和三次元的生活扯上关系为好。
　　而另一边。
　　【楼云霜】：嗯，今天没什么事儿，要一块儿组队吗？
　　陆时晏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微微皱眉，今天的子非鱼有点奇怪，太过礼貌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操纵着游戏人物往任务点走。
　　【time】：好
　　他并不知道现在的子非鱼不是俞渡，而是楼云霜。
　　一进去，组队队伍里很快有消息弹了出来。
　　【上学不如去死】：你好呀大神\^O^/
　　【剑来】：欢迎欢迎
　　【楼云霜】：既然我们有五个人，不如再去世界论坛那儿拉两个人组队去打林渊池吧
　　林渊池是这个月新出的副本，boss不好打，加上需要做的团队任务比较多，至少需要七个人才能进。
　　前几天陆时晏问过子非鱼，他还说懒得打团队战。
　　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主动说想玩。
　　【上学不如去死】：我没意见
　　其他两人也说没意见
　　陆时晏没理由不答应。
　　楼云霜很快在世界论坛拉了两个人进来，一行人简单在聊天框里熟悉会儿，就直接朝着任务点去了。
　　一路上，楼云霜和组团的队友聊得火热。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升上心头。
　　陆时晏觉得奇怪，因为平常的子非鱼话算不上多，他们之前遇到难攻略的任务时也组过队，但子非鱼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
　　【time】：……你今天很高兴？
　　【楼云霜】：挺高兴的。
　　陆时晏不再说话。
　　不得不说，俞渡那个朋友打得确实很好，出手果断利落。
　　楼云霜轻轻咋舌，也不知道俞崽这朋友哪儿找的。
　　打终极boss的时候楼云霜被藤蔓困住，她本来想麻烦一下陆时晏，但转眼看见他在打boss。
　　和她一个会的那三人，喵喵喵已经死了，上学和剑来离她距离很远。没办法，楼云霜只好求救一旁随便拉来组队的队友。
　　【楼云霜】：兄弟，帮下忙。
　　队友没搭理他。
　　楼云霜：……
　　观战的喵喵喵笑得不行，发了一连串的哈哈。
　　【喵喵喵】：没想到我们霜霜姐也会有这天
　　【楼云霜】：摊手/jpg
　　两人还没聊上几句，队友的选择性眼瞎像是突然好了一般，没一会儿就挪到了楼云霜的位置。
　　【AAA批发水果商】：你是妹子？
　　楼云霜：……
　　她给忘了，她这个号是男号。
　　为了证明自己，她点了语音，无奈道：“货真价实呀。”
　　【喵喵喵】：哈哈哈，突然痊愈的眼瞎
　　【上学不如去死】：看云霜姐下次还用不用男号，话说你改的这网名也太不萌了
　　楼云霜也没解释子非鱼是俞渡的网名。
　　她没放在心上，随便回了句，“下次换个萌一点的。”
　　刚说完没多久，楼云霜成功从藤蔓上下来。
　　【AAA批发水果商】：不好意思啊妹子
　　【楼云霜】：没事儿，谢了啊
　　最意外的人是陆时晏。
　　【time】：？
　　楼云霜看到私发过来的消息，以为陆时晏是有什么事儿。
　　【楼云霜】：怎么了？
　　陆时晏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病房里陆母喊了他一声，陆时晏没心思再玩了，和楼云霜说了一声后便下了线。
　　陆时晏下了线后，有些任务点走得就显得格外吃力。又打了两把，楼云霜也不想玩了，和其他几个人说完后也下了线。
　　【楼云霜】：往你卡上打了二十万，记得照顾好我崽子
　　俞渡收到钱的那一秒：……
　　俞渡好久没见那么多钱了，认认真真的和楼云霜保证。
　　【俞渡】：-#@*
　　【楼云霜】：…转人工
　　【俞渡】：一定会的
　　【楼云霜】：……
　　凌晨一点，陆时晏离开医院，往老式居民楼走。
　　陆时晏垂眼，看了好一会儿和子非鱼的聊天框，想了想还是问。
　　【time】：你是女生？
　　他之前并不知道对方是女孩子，以为是男生，再加上做任务时也不磨叽，想着多个游戏搭子也挺好的。
　　可现在知道了又是另外一个性质。
　　另一边，俞渡正想给time发消息，time倒是先发过来了。
　　看到消息，俞渡不是太在意。
　　他是男的是女的都没关系，反正最后游戏账号也是要还给楼云霜的。time突然问这问题，估计是今天楼云霜打游戏时开了语音。
　　俞渡懒得解释，再说网络这种东西隔着屏幕谁也不了解谁，他瞎扯两句也没关系。
　　而后来俞渡为这个决定后悔过很多次。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此时的俞渡很自然地回他。
　　【子非鱼】：是啊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很久，他垂眼打字。
　　【time】：抱歉，以后可能不上线了
　　在要发出去的那瞬间，子非鱼又发了消息过来。
　　【子非鱼】：明晚七点？
　　陆时晏即将按发送的手一顿。
　　凌晨一点半的宁城雾蒙蒙的，静谧的冬夜里，四周只有寒风凛冽而过的声音，空无一人的街道被巨大的寂寥笼罩着。
　　明天……
　　陆时晏已经很久没这个概念了，他的生活好像只剩下年幼的陆霏霏，病弱的陆母，以及已经离世多年的父亲所梦想的教书育人的工作。
　　很难得的，陆时晏心里期待明天的到来。
　　他默默把还没来得及发送的话删掉，还是重新发了一句。
　　【time】：好。
　　*
　　*
　　因为梦见了三年前，俞渡一晚上没睡好。
　　昏昏沉沉的，早上七点彻底清醒。
　　他压下心底的烦躁，起身随便收拾了下出去跑步。
　　顺便思考要怎么回time才不会显得很奇怪。
　　time不知道他是男生。
　　一开始时俞渡确实是抱着只是游戏搭子的想法，而且楼云霜空闲时也会自己做任务，每次上线都要解释太过麻烦，俞渡懒得说。
　　后来楼云霜退游，把游戏账号送给了俞渡。
　　过了解释的最佳时机，突然和time说其实自己一直是个男的，又实在是过于奇怪，俞渡还是没说。
　　直到某一天，俞渡猛地意识到自己对time的情感似乎已经超过了平常网友应该有的。
　　坦白？
　　可是对方要是知道他男的，应该会很生气。
　　程远劝他赶紧抽身。
　　程远：“你和他见过面吗？你知道他叫什么？再说你觉得他应该也喜欢你，那他知道你是男生吗？他也喜欢男生吗？”
　　俞渡：“……”
　　程远的话不无道理。
　　犹豫了好些天，俞渡还是打算在结束这段关系前坦白。
　　没想到time消失了。
　　十几天后，俞渡因为一直卡在一个剧情线上，就找了程远和他一块儿组队，下线时才看见time有观战过他。
　　俞渡正想问他是不是现实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事儿，time却和他发了消息。
　　【time】我不想玩游戏了
　　俞渡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良久，俞渡说好。
　　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联系过。至于坦白的事儿，也变得没必要了。
　　好像除了游戏，他们之间的交集确实很少。
　　再后来，学业压力越来越大，俞渡慢慢的退了游，time这个人也从他的记忆里褪色。


第9章 “和好，”他说，“如果还喜欢的话。”
　　脑海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跑了会儿步心情好了不少。
　　但俞渡没想到的是跑步也能遇见陆时晏。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尤其是今天陆时晏看他的眼神格外诡异。
　　“……”俞渡没忍住瞥了眼身侧的人，“陆时晏，你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陆时晏：“？”
　　他冷笑了声，偏过头不再看俞渡，“我没那么无聊。”
　　俞渡没管他，热了热身，“反正我们班下次考试均分绝对比你们班高。”
　　这次期中考两个班的均分竟然是一样的。
　　俞渡昨天下午分析完，心里就盘算着下半学期的晚自习要多给学生做几张物理卷。
　　“你还挺自信。”陆时晏说。
　　“陆老师。”俞渡喊。
　　陆时晏低头看他，俞渡并不矮，一米八一，在宁城算是高的那一茬，再加上长得好看，连光都偏爱他，温和的打在他的侧脸上，长而卷的眼睫在下眼睑落下小片阴影。从陆时晏的角度看，还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像只慵懒的大猫，不过是黑心的。
　　陆时晏落下判断。
　　他回过头，听见俞渡继续说：“我不是对我自信，是对我们班的学生自信。”
　　“我对我们班的学生也挺自信的。”
　　陆时晏的话听不出什么语气，俞渡默认转成挑衅，“等着看吧。”
　　跑完三公里，俞渡心里那点郁闷也没了，他灌了口水，等喘匀气后和陆时晏客气了下，“吃饭吗？”
　　他和陆时晏关系还没好到能一块儿吃饭的地步，没指望陆时晏能答应，甚至还想着陆时晏赶紧拒绝，他好顺理成章地和陆时晏说再见。
　　“行啊。”陆时晏手里拎着瓶水，答应了。
　　俞渡：“？”
　　这狗东西开什么玩笑呢？
　　“……”他诚心问：“你今天出门吃药了没？”
　　很古怪的感觉。
　　直觉告诉俞渡这并不一个好征兆。
　　陆时晏问：“你只是客气一下？”
　　俞渡没承认，又喝了口凉水，大步走到前面，“小爷不差那点钱。”
　　陆时晏冷笑了下。
　　俞渡见陆时晏一直没跟上来，转身看见了陆时晏脸上的笑容。
　　卧槽？
　　怎么那么吓人。
　　“您老还不打算走？”俞渡边说边用力捏了下手上的空瓶，咔嚓声在静谧的空气里放大，也不知道是泄愤还是为了给垃圾桶节省点空间。
　　陆时晏应了一声，“在走。”
　　走得随意得不行，慢悠悠的。
　　俞渡：“……”
　　两人最后在巷子深处的一家早餐店吃的。
　　“小笼包？”俞渡看了眼挂在小摊店白墙上糊了层灰的菜单。
　　“我吃羊肉粉。”
　　“行。”
　　俞渡没吃过宁城的羊肉粉，想试试是什么味道的，和老板说完要两碗，找了个还算干净的位置坐下。
　　他俩找不到话说，两人跟陌生人似的沉默着刷手机。
　　没一会儿，老板端过来两碗羊肉粉。
　　俞渡顿了顿，看着飘着层红油的汤问：“老板，你这是微辣啊？”
　　老板说话带了点口音，笑眯眯道：“微微辣。”
　　俞渡噎了下。
　　好一个微微辣。
　　陆时晏那碗更红，但他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面不改色地吃着。
　　他忽然抬眼，“吃不了辣？要换一碗吗？”
　　“能吃。”
　　俞渡不想在陆时晏面前丢脸，废话，这可是一场30班班主任和29班班主任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所以他很快硬着头皮吃了两口。
　　但也真的只是两口，额上很快出了层细密的汗。
　　再这样吃下去他得进医院。
　　“老板，来一屉小笼包和一碗粥。”陆时晏说。
　　辣味儿刺得俞渡眼周红了一圈儿，眼里含着泪，看起来挺可怜，“你怎么那么能吃？”
　　陆时晏没否认，“还好。”
　　俞渡继续低头，看着飘着层红油的羊肉粉发愣。
　　没多久，老板又过来了。
　　“我吃不完。”陆时晏把小笼包和粥推给俞渡，“你吃吧。”
　　俞渡默了下，他不傻，马上反应过来这是陆时晏给他找台阶下，心里那点不爽少了点。
　　但他吃了一个后，还是小声嘀咕，“吃不了还点那么多。”
　　陆时晏看着俞渡没说话。
　　他其实之前想象过子非鱼长什么样。
　　知道子非鱼是女孩儿时，他没能想出来。知道子非鱼是男的后，他倒是想出来了。
　　想象不到脸，但大概觉得是只傲娇的大猫。
　　看见俞渡了，又觉得是只漂亮的三花。
　　“你们班江屿是不是对我们班付雪遥有意思？”俞渡忽然问。
　　“嗯？”
　　俞渡抬抬下巴。
　　顺着他的视线，陆时晏看见外面小巷里牵着手的两人。
　　“手牵手了，总不能昧着良心说不是吧。”陆时晏叹了口气。
　　早恋这种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俞渡：“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时晏说，“先看看会不会耽误成绩。”
　　“行。”
　　俞渡翻手机看了眼两人的成绩，分别截了图。
　　直接说的话可能会引起逆反心理，高一上结束就要分科考试了，关乎着重新分班，俞渡不敢在这个时间点找他们谈话，免得他们分心。
　　话题莫名其妙打开，原本尴尬的氛围被冲淡很多。
　　陆时晏说了不少之前他带的班级发生的早恋问题，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俞渡忽然问：“不小心和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发了消息，怎么处理会好点？”
　　陆时晏沉默了。
　　他想起三年前的某个晚上，俞渡应该是因为过敏，半夜时发了烧。迷迷糊糊中，他给陆时晏打了电话。
　　那是在他喜欢上子非鱼后，陆时晏第一次知道子非鱼是个男生。
　　可能是和陆时晏从小待的环境有关，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所以知道子非鱼是男生后，陆时晏先是愣了很久。
　　他问：“你是子非鱼吗？”
　　俞渡发烧发得有些懵了，他应了声，问：“嗯，上线吗？”
　　后来语音通话挂断，因为俞渡的一句话从宁城飞到海城的自己显得有些可笑。
　　陆时晏轻笑了声。
　　他用十几天看清了自己对俞渡的感情，他应该是喜欢俞渡的。
　　虽然他的喜欢和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背道相驰，可那并不代表什么。
　　陆时晏时隔十几天再次打开微信，俞渡却没给他发过消息。
　　明明他们打了语音电话，俞渡不会担心他已经知道他是男生了吗？
　　或者说即使知道他是男生也无所谓，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也没什么关系。
　　陆时晏脸色算不上好看，想到什么，他打开笑逍遥。
　　俞渡是在线的，而且在和别人双排。
　　笑逍遥有好友观战的功能，陆时晏蜷了下手指，良久才点进去。
　　是陆时晏不认识的人。
　　俞渡和他关系看上去不错，时不时的互相骂彼此两句，看上去很亲密。
　　陆时晏垂眸，意识到原来他对俞渡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网友而已。
　　陆时晏退游了，子非鱼说好。
　　再后来，傅一青看他状态不对，和楚铮带着他去市中心喝酒。
　　傅一青说：“网恋这种东西最不靠谱了，说不一定对面其实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结束了不是挺好的吗？”
　　楚铮也说：“在这之前你都不知道他是男女老少，你觉得的喜欢只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罢了。”
　　陆时晏默声没说话。
　　因为陆父去世得早，他大学时就做好了不恋爱的打算。子非鱼的出现属于不可控因素，他也接受了自己动心的事实，知道对方是男生后，他有生过气，可其实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对方是男生，而是子非鱼并不在意他知不知道的态度，是子非鱼从未想过挽留。
　　以及，
　　以及什么呢？
　　以及陆时晏来不及藏起来的、无法隐匿的，对子非鱼的强烈的占有欲。
　　他真的嫉妒死和子非鱼一块儿双排的那个人了。
　　而现在，陆时晏看着俞渡的眼睛。
　　“前任？”他问俞渡。
　　俞渡没说话，半晌，他嗯了声，“姑且算是吧。”
　　会怎么处理？
　　陆时晏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桌。
　　陆时晏会怎么处理？
　　对于他来说，俞渡是骗子，渣男。
　　俞渡骗过一次他，所以他想报复回去，用同样的方式。
　　明明已经放过他了，谁让他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
　　所以陆时晏要俞渡爱他，无论是网上还是现实生活中，然后再和俞渡说出真相，最后分手。看他难堪、后悔。
　　“和好，”陆时晏笑了笑，语气里带了点蛊惑的意味，他说，“如果还喜欢的话。”
　　俞渡：“……？！”
　　回到小区，俞渡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考陆时晏说的话。
　　良久，他点开和time的聊天框。
　　【time】：是要帮你砍一刀拼夕夕吗？
　　【time】：不是的话下一次也行
　　俞渡：“……”
　　搞得他更愧疚了。
　　【℃】：刚开始是
　　time很快回了消息。
　　【time】：后来呢？
　　【℃】：后来我把拼夕夕卸载了
　　在家里等消息的陆时晏：“……”
　　他又等了会儿，聊天框顶端显示着俞渡正在输入中的标识。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
　　【℃】：你现在还在玩游戏吗？
　　陆时晏顿了顿，垂眼回。
　　【time】：没了
　　【℃】：哦哦
　　再后来两人都没再发消息，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又是这样，陆时晏心想。
　　他压住心中的戾气，没多久，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第10章 “听说那儿过年会很热闹。”
　　而另一边。
　　“爷爷，”程远吐血，“你去宁城是把脑子丢在北城了吗？”
　　“……骂得真脏啊。”俞渡边从冰箱里把自己昨天买的肉拿出来边说。
　　“你是想和他旧情复燃？”程远问。
　　俞渡：“也不是，我打算和他把之前的事儿说清楚。”
　　虽然后来也不了了之，但俞渡还是想把之前没能坦白的话说出口再谈其他。
　　他承认，即使三年过去，再次收到time的消息，他心里是很开心的。
　　他想搞明白他现在对time，究竟是喜欢还是执念。
　　程远：“那要是你和他说了后，他确实不喜欢男人呢？而且他还可能会直接把你删掉。”
　　俞渡叹了口气，“删就删了吧，总不能25岁了我还学我22岁时，因为怕他知道，所以继续骗着他？”
　　再说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后来楼云霜会把游戏账号送给他，自己最后会喜欢time，他要知道，一早就直接说了。
　　“你除了知道他和你差不多大，你什么也不知道。那如果他长得很丑呢？”程远轻飘飘开口，还有点幸灾乐祸地说，“你不是颜狗吗？”
　　俞渡：“……”
　　俞渡礼貌笑笑，“你懂什么，这是爷爷的直觉。”
　　-
　　星期一第三节课大课间升旗仪式后是班会课。
　　俞渡分析了下班级成绩，让物理课代表把每次傅一青布置的作业收上来先给他看看，这话一出，下面学生就开始哀嚎了。
　　“啊，老大不要啊。”说话的是班长宁准，“我们其他科的作业太多了，又加上还没分科呢，每个科的老师都会布置作业，隔天就要讲，压根做不完。”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我昨晚一点半才睡的。”
　　“数学作业真的太多了，做完学校发的资料又要做优练，做完了数学老师还要发每日测题，把数学作业做完，一个晚自习都过去了，写其他科的时间都没有。”
　　“老大，你和数学老师说说让她少布置点作业吧。”
　　俞渡看他们眼下的黑眼圈，终究还是耐不住他们软磨硬泡，“行，我努力和你们数学老师说一下。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她啊。我生物的作业可以给你们少一点，但物理差隔壁班差得太多了，还是得先把物理作业做完再说。”
　　“老大万岁！”
　　“别皮了。”俞渡笑道。
　　学校排课排得很人性化，班会后两节都是俞渡的，他本来想趁着班会还有半节课的时间，把上星期六还没讲完的试卷讲了，但看见下面学生困得喝半瓶风油精都醒不了，还是放弃了。
　　“行吧，剩下半张卷子最后节课再说，给你们一节课的时间睡觉够了吗？”俞渡问。
　　“够！”
　　学生立马起了劲儿，哗啦啦的躺一片趴着睡了。
　　教室里很安静，俞渡从办公室把上周五自测的试卷抱到教室批，时不时还能听见陆时晏的声音。
　　两个班还是挨得太近了。
　　俞渡叹了口气，沉下心后继续批试卷。
　　中午下了课，俞渡没忙着去食堂。
　　休息室里还有人，傅一青和陆时晏。
　　俞渡看见他们，简单打了招呼。
　　把试卷放在柜子里后，傅一青忽然问：“俞渡，要一块儿去食堂吗？”
　　俞渡：“？”
　　傅一青心里打着算盘，心想得把陆时晏和俞渡的关系给缓和一下，所以在俞渡投来疑惑的目光前，他开口道：“也好聊聊这次的物理成绩。”
　　俞渡把快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噎了回去，“行，那等我会儿。”
　　傅一青点头，“你慢慢来，不急。”
　　虽然傅一青说不急，但俞渡还是很快收拾起身。
　　三人一块儿往食堂方向走。
　　“其实30班这次物理成绩还不错，全校三十四个班，排第二呢。”傅一青说。
　　“嗯，”俞渡点点头，“可还是落29班几分，这差距太大了。”
　　俞渡想了想说：“傅老师别担心累着他们，多给他们布置点物理的作业。我生物这边现在还不是很难，尽可能在课上都给他们把该讲的讲了，课下给他们多留点时间来做物理题。”
　　陆时晏虽并不认可俞渡的做法，“俞老师，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俞渡看了眼身旁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人，没好气道：“我自己班孩子我还没心疼上呢，你倒是先心疼上了。”
　　“我只是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给你建议。”陆时晏皱眉。
　　“那我……”
　　傅一青：“……”
　　又来了。
　　这都能吵起来？你俩白磷做的啊？一点就燃？
　　“停！”他提高声音，打断还在争吵的两人，“你俩可别吵了，我去买几瓶水给你俩降降燥，简直了。”
　　说着他拐进了教超，只留下突然没了声的两人面面相觑。
　　问就是尴尬。
　　俞渡摸摸鼻子，转过头也不说话。
　　他气得够呛，觉得陆时晏离小明的爷爷隔了十万八千里，爱管闲事儿，指定活不长。
　　陆时晏也气得够呛，心想这人网上和线下跟两个人格似的，也不怪他没把子非鱼和俞渡联系起来。
　　俞渡现实生活中也太气人了，他昨晚还在想要怎么让俞渡一步步陷入他的计划中，今天直接一气之下全给忘了。
　　两人谁也不看谁，低着头刷手机。
　　好在傅一青出来得快，没多久就拎着三瓶水过来。
　　今天天气热，他拿的冰水，正好给两个白磷人格降降温。
　　说来也是奇怪，陆时晏虽然平时嘴毒一点，可也不会特地针对谁。俞渡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对谁都是温和。但偏偏两人一见面就是会吵，也不知道是撞什么鬼了。
　　傅一青叹了口气，把水递给两人，心想还想办法让两人缓和关系呢，以后看见两人挨一块儿他还是赶紧把两人分开吧，免得再吵。
　　这顿饭自然没有想象中的和谐，两人聊天过程中又夹枪带棒的互怼了好几句，吃得傅一青肠子都要悔青了。
　　俞渡也没怎么吃，水倒是喝了不少，气也气饱了。
　　他下午还有13班的课，吃完饭只和傅一青打了招呼，“傅老师，那我先走了。”
　　陆时晏：“……”
　　傅一青应了声，“行。”
　　等俞渡离开，傅一青才猛地松了口气，转头对上陆时晏不是很友好的表情。
　　傅一青：？？？
　　不是，不至于吧。
　　你俩关系有那么差？
　　傅一青感叹，“想着缓和你俩的关系简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闻言，陆时晏动作一顿，良久后才说：“现在这样也挺好。”
　　“挺好你大爷的。”傅一青有些无语，“反正以后你俩的事儿我是不管了，别成绩一出就给我发消息就行。”
　　陆时晏应了声，“随便。”
　　-
　　俞渡直接回的休息室。
　　今天下午两节课只用把卷子讲完就行，卷子在30班讲过一次，他刷过两次，也不用再看一遍，下午直接讲。
　　现在二楼休息室里没人，他索性就靠在椅背上假寐。
　　可能是中午没怎么吃饭又喝了瓶凉水的原因，半小时后，俞渡的小腹忽然绞痛起来，硬生生给他疼醒了。
　　俞渡：“……”
　　他忍着疼和13班的班主任说了自己的情况，好在13班的班主任现在还在学校，恰好下午也没课，就和俞渡换了两节。
　　商量好后，俞渡放了心。
　　现在得去校医院走一趟，只是他的教辅资料还在30班那层楼的教室休息室，他明早还有课。
　　俞渡想了想，还是起身，深吸了口气，咬牙往上走。
　　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薄唇没一点血色，走到26班时，26班生物老师看见他还吓了一跳。
　　“俞老师，你身体不舒服？”
　　“还行。”他笑笑，他不习惯麻烦别人，再说也没课了，等会儿去趟校医院就好。
　　正巧铃声响了，那老师说：“我还有课，你先在休息室坐会儿，别强撑着。等会儿我看有老师过来让他送你去医院。”
　　上腹跟有刀搅似的，不用看俞渡也能知道这会儿自己额上肯定布了层薄汗。
　　中午就该多吃点饭。
　　俞渡不再逞强，勉强笑道：“那麻烦孙老师了。”
　　“不麻烦。”孙老师说。
　　回到休息室，俞渡在椅子上坐了许久也没人来。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很疼，所以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漫长到能看见挂在墙上的时钟表秒针一点一点的走着。
　　后来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迷迷糊糊中，他看见暖黄色的光晕透过磨砂的玻璃窗，光斑错落着打在灰白色的瓷砖上。
　　只听见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旁有人叹了口气，“早上又没吃饭。”
　　甚至是用很肯定的语气。
　　肯定之外，又带着点熟稔。
　　他微微睁眼，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而那些会落在瓷白砖上的光斑移到了他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地变化着，时而多时而少。
　　很莫名其妙的，俞渡想起的是time。
　　*
　　*
　　三年前。
　　10月23日
　　【子非鱼】：上号吗？
　　【time】：嗯
　　10月27日
　　【子非鱼】：七点？
　　【time】：十点吧
　　【子非鱼】：行
　　11月1日
　　【time】：明天跑攻略？
　　【子非鱼】：可以
　　11月7日
　　【子非鱼】：上号
　　【time】：嗯
　　…
　　这是两人习以为常的对话。
　　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的互相分享彼此的生活，俞渡也忘记了。
　　大概是十一月底，或者十二月。
　　12月14日
　　【子非鱼】：帮我砍刀拼夕夕
　　【time】：……我以后把保健品卖给你
　　【子非鱼】：求你\^O^/
　　【time】：行吧（▼ヘ▼#）
　　12月16日
　　【子非鱼】：第一次在海城见到雪
　　【time】：我这儿冬天的雪下得挺大的
　　12月28日
　　【子非鱼】：好烦
　　【time】：要打游戏吗？
　　【子非鱼】：可以
　　1月3日
　　【子非鱼】：明天考试了
　　【time】：加油
　　1月13日
　　【子非鱼】：不想回北城
　　【time】：北城冬天很冷，不想回去的话就不回了
　　1月31日
　　【子非鱼】：海城的新年没北城有年味
　　那年是陆时晏过得为数不多还算轻松的一年，因为有俞渡的陪伴。
　　他坐在医院外长廊的椅子上，四岁的陆霏霏趴在病房陆母的病床旁，这一年他们同样是在医院过的新年，等待着一颗合适的心脏。
　　陆母在给陆霏霏念童话故事，温柔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俞渡因为装备被老玩家半路截胡心情实在算不上好，索性也不玩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时晏聊着天。
　　陆时晏看着子非鱼发过来的消息，顿了会儿，看着很远的地方，宁城半空落下的烟花，很热闹。
　　虽然和他没多大的关系。
　　但他还是举起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time】：宁城的新年很热闹
　　俞渡枕在买的大狗玩偶上，点开time发的视频。
　　一分多钟。
　　真的很热闹，噼里啪啦的声音伴着在空中炸开的烟花。
　　看得俞渡眼睛都有点眼花缭乱。
　　冷寂的公寓里莫名多了年味。
　　在视频的最后，很轻的，俞渡听见那边的人说，新年快乐。
　　不清晰，夹杂着风和嘈杂的烟花声，可俞渡却反反复复的听了很多遍。
　　视频里的声音没什么节奏，噼里啪啦的一片，就像他此刻的心跳。
　　俞渡觉得自己疯了。
　　但和time相处，是他为数不多可以闭着眼，只做俞渡的时候。
　　不是俞大少爷。
　　只是俞渡。
　　而他恰好为这种感觉着迷。
　　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俞渡忽然愣神。
　　他想他是不是应该在事情变得更复杂前结束这段关系了。
　　其实硕士毕业时，俞渡收到了不少offer。
　　他的导师建议他留在海城，发展前景更好些。
　　俞渡只是默了会儿，问：“明雾是在宁城吗？”
　　导师：“是啊，那地方经济和教育都落后，不太行。”
　　“算了，”俞渡说，“就去那儿吧。”
　　导师皱眉，有些不解，“俞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俞渡笑笑，“听说那儿过年会很热闹。”
　　所以他来了。
　　他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没过去的坎儿。


第11章 “陆霏霏，你叫我哥，叫他小哥？”
　　俞渡醒时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愣神了许久。
　　他这是总算受不了社畜般的生活，光荣牺牲了？
　　还是在岗那种。
　　不过过了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
　　他应该还没死。
　　因为他和坐在地上画画的陆霏霏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俞渡又看了半晌，总算琢磨出了点东西。
　　陆霏霏画的是一只狗。
　　可能。
　　也可能是猪，旁边箭头指向陆时晏的名字。
　　画面里还有牵着狗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儿，写着陆霏霏的名字。
　　见他醒了，陆霏霏“蹭——”的一下起身，开门喊，“陆时晏，我哥醒了。”
　　陆时晏懒洋洋的声音隔着墙传进来，“嗯，把粥给你哥端过去。”
　　俞渡：“……”
　　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现在就想死。
　　孙老师怎么给他找了个活爹过来，还不如在岗光荣牺牲呢。
　　没多久陆霏霏端着粥回来了，“哥哥，喝。”
　　小姑娘眼睛大，圆溜溜的看着他。
　　俞渡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陆时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半倚在门边，冷笑，“放心，喝吧，没下毒。”
　　他要是想下毒早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
　　明明胃不好，还喝那么多凉水。
　　“……”俞渡接过，摸了摸陆霏霏的头和她说了声谢，这才低头喝了两口。
　　平心而论，陆时晏熬的粥还可以。
　　喝完胃确实好受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时晏一直臭着脸，跟他欠他几百万似的。
　　“陆霏霏，”陆时晏说，“出来我给你扎辫子。”
　　陆霏霏抱着画板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俞渡一人。
　　俞渡打量这个屋子，很整洁，房间里的东西看上去都是新的，不常住人。而且看起来低调，但俞渡估计价格不菲。
　　陆时晏还是个有钱少爷。
　　也不好意思一直躺着，有了点力气俞渡就利落的起来了。
　　门被轻轻的掩着，没关紧实。
　　俞渡随意拉开，看见外面几排电脑。
　　看样子应该是在上次俞渡第一次遇见陆时晏的那个网吧里。可能因为是周一，没开门，也没人。只有坐在收银台那儿戴着眼镜批卷子的陆时晏和一旁的画画的陆霏霏。
　　俞渡觉得挺尴尬的，咳了声，“其实直接送我去校医院就好。”
　　听到他的话，陆时晏头也没抬地问：“校医院的药你敢吃？”
　　俞渡：“……”
　　无法反驳。
　　他摸了摸鼻子，“你说得对。”
　　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现在这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俞渡想拔腿而跑。
　　可陆时晏和陆霏霏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两人同时抬头看他。
　　陆时晏踹了下陆霏霏的椅子，“去给你哥拿凳子，不然他能在那儿站一天的军姿。”
　　俞渡：“……”
　　操，这人有病啊。
　　陆霏霏闻言放下手中的画板，吭哧吭哧地给他搬了张凳子，软声道：“哥哥，坐这儿。”
　　俞渡本来是想走的，但外面下了雨，还是晚上。很难不让他想起曾经溺水的回忆，所以最后还是坐下了，低声和陆霏霏道了谢。
　　陆时晏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做着手中的工作。
　　俞渡看了眼，在做题。
　　他还以为是在批卷子。
　　“在做卷子？”出于班主任的本能，俞渡有些好奇，率先打破沉默，凑上前看他做的是哪套卷子。
　　“嗯，”陆时晏说着偏过身，挡住俞渡的视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冷不热地说，“怎么可能你想看就给你看啊。这套卷子讲完能让我们班数学再拉你们班两分。”
　　什么卷子那么神奇？
　　俞渡来了兴致，“陆老师，其实我觉得我们两个班是可以共同进步的。”
　　边说边凑得更近。
　　“哪儿能。”陆时晏啧了声，“俞老师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别小气嘛。”
　　俞渡离得更近了。
　　近到陆时晏能清晰地感觉到俞渡的呼吸洒在自己的手上，有些热，也有些痒。
　　现在是晚上七点，陆霏霏还小，收银台这儿点的是护眼灯。昏黄的光倾泻在俞渡的身上，清秀的侧脸打着阴影，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有那白皙的后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陆时晏的眼下。
　　确实是只很漂亮的三花。
　　陆时晏心想。
　　但这只三花心是黑的，只不过是装乖罢了。
　　俞渡总算拿到了那张试卷，xxxx年宁城高考冲刺卷。
　　“……”俞渡沉默了会儿，“陆时晏，你有病？”
　　他没记错的话他俩现在教的是高一。
　　俞渡歪头看了眼陆时晏，心情很不爽。
　　感情这人在逗他啊，还什么提分宝典。
　　一向自诩对情绪敏感的人没意识到现在他和陆时晏的距离太近了，甚至越过了他给自己划分的安全距离里。
　　陆时晏握笔的手紧了紧，默了会儿才说：“高三23班的老师临时有事儿，我明天给他代一天课。”
　　“哦。”俞渡慢腾腾的挪了回去。
　　陆时晏垂眼松了口气。
　　笔在纸上划了很长的一笔，刚才他角度找得那么好，俞渡应该觉得他长得还行吧。
　　陆时晏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有自信的。
　　俞渡哪儿知道就这几分钟陆时晏心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
　　雨还没停。
　　俞渡开始寻思怎么打发时间。
　　“你网吧里的电脑买那么高的配置？”俞渡环视了一圈问。
　　他记得这款电脑是刚上市时定价是两万五。现在价格低点，但也要两万。
　　俞大少爷虽然在很早之前是个挥金如土的，高中在北城念书那会儿几千万的跑车都有好几辆。但他现在的工资就几千，班主任补贴就别想了，班里那些祖宗能不给他扣完就算不错。所以现在看见陆时晏这网吧里的电脑，心里萌生了个想法。
　　这人真是壕无人性。
　　陆时晏嗯了声，鼻梁上的黑色半框镜下来了点，他往上扶了扶说：“想玩的话可以试试。”
　　俞渡随便开了台，“可以？”
　　“可以。”
　　“行。”他也没客气。
　　只是打开屏幕上全是滚动的代码，“卧槽？坏了？”
　　“没坏。”陆时晏踹了脚陆霏霏的椅子，“去给你哥弄好。”
　　“嗷。”陆霏霏把画板放在桌上，没一会儿到俞渡旁边。
　　俞渡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就给弄好了。
　　“哇哦。”他看着陆霏霏亮晶晶的大眼睛比了个拇指，“我们霏霏还是个电脑天才啊。”
　　陆时晏见怪不怪，再说那是因为俞渡没看过他写代码的时候。
　　“她看视频学的，就会几个程序而已，算不了什么。”
　　“啧，欲速则不达。”俞渡说，“她现在才八岁，会那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了。”
　　陆霏霏配合着骄傲的仰头。
　　陆时晏：“……”
　　他往后仰，半靠在椅背上，转了下手上的笔下了判断，“怪不得她说你才是她哥。”
　　俞渡不置可否，“喏，介绍一下，我妹俞霏霏。”
　　陆霏霏趴在桌上，扬声道：“陆时晏你好，我叫俞霏霏。”
　　“嗯，叛变得还挺快。”陆时晏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把硬糖，自己给自己剥了颗扔嘴里，咔嚓两下咬碎了。
　　陆霏霏看了眼一脸幽怨的俞渡，又看了眼一脸自信的陆时晏，陷入两难。
　　不行！她不可能当叛徒。
　　陆时晏手里捏着两颗旺仔奶糖，挑眉，“俞霏霏？”
　　原本坚定立场的陆霏霏又动摇了。
　　她巴巴地望着。
　　俞渡吐血，“陆时晏，你这叫威逼利诱。”
　　陆时晏挑眉，“哦。”
　　他问陆霏霏，“陆霏霏，我是谁？”
　　“哥哥。”陆霏霏心虚又坚定道。
　　俞渡：心碎QAQ
　　陆时晏看着俞渡脸上的表情没忍住，偏过头笑了会儿。
　　这只黑心三花吃瘪的样子挺好玩。
　　俞渡：“！”
　　强烈的侮辱。
　　特级咒灵的视线让陆霏霏如芒在背，她安慰俞渡，“哥哥别难过，以后你是小哥。”
　　小哥？
　　这称呼比漂亮哥哥好接受点，不然他总觉得怪怪的。
　　小渡哥更奇怪，搞得他总觉得有人喊他小度小度。
　　俞渡：我在。
　　操，跟个人机似的。
　　小哥正好。
　　“行吧，”俞渡揉了揉陆霏霏的头，“就叫小哥。”
　　陆时晏：“？”
　　他不笑了。
　　不是等等，陆霏霏给他认了个弟弟？
　　他要弟弟干嘛？
　　陆时晏皮笑肉不笑，“陆霏霏，你叫我哥，叫他小哥？”
　　陆霏霏：“昂！”
　　陆时晏：“……”
　　反正陆霏霏就这么叫了。
　　所以后来陆时晏一直都阴沉沉的。
　　可惜另外两个人注意力都在游戏上，没人关心他。
　　“小哥，他偷你的塔。”
　　“小哥，你后面有两个人。”
　　“小哥……”
　　十几分钟后，陆时晏撑着头问：“陆霏霏，你作业写完了？”
　　陆霏霏眼睛盯着屏幕，点头：“写完了呀。”
　　“你们老师让你们画的也画完了？”陆时晏又问。
　　“画完了呀。”
　　“你……”
　　“哥，你是想和我们一块儿玩吗？”陆霏霏忽然问。
　　俞渡动作也顿了下，和陆霏霏同频抬头看陆时晏，“你也想玩？”
　　陆时晏沉声，“没有。”
　　他只是觉得陆霏霏作业还是太少了点，所以太闲了。
　　不过要是再邀请他一下他也是能答应的。
　　两人同时低头，“哦。”
　　陆时晏：“……”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再劝一劝他吗？
　　陆时晏又阴沉沉的了。
　　三人的氛围诡异的和谐，俞渡打游戏，陆霏霏坐在旁边看他玩，陆时晏低头做数学题。
　　外面吹了风，夹着雨水拍在窗上，淅淅沥沥的。
　　秋天的雨就这样。
　　陆时晏一怔，他看着那只惯会骗人的三花，默然良久。
　　今晚和往常每一个星期一都一样。
　　但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这种氛围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手机的铃声撕开了一个口子。
　　陆时晏接过，起身朝里面的房间走去。
　　声音逐渐变小，过了会儿，他又出来了，“陆霏霏，过来听电话。”
　　“哦。”陆霏霏恋恋不舍的离开。
　　隔着不远的距离，俞渡听见陆时晏说：“别和妈说些有的没的。”
　　没了陆霏霏，房间里只有他和陆时晏两人，又有些尴尬了。
　　游戏也没什么意思。
　　俞渡看了眼外面，雨正好停了。
　　他关了电脑，和陆时晏说：“我走了，明天见。”
　　“等会儿。”陆时晏边说边起身。
　　俞渡看着他走进房间，低头和陆霏霏说了几句话，过了会儿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把伞。
　　“我送你。”
　　俞渡：“？”
　　他正要说不用。
　　却听见陆时晏云淡风轻地开口：“不是怕黑吗？”
　　很隐晦的一个秘密，被一个自己不是很喜欢的人撞破了。
　　俞渡心想。


第12章 “你不想和他和好？”
　　陆时晏侧身，见俞渡的动作一顿，然后微微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
　　他才不是担心俞渡怕黑，只是晚上吃得太多了，顺便消消食而已。
　　再说要让俞渡爱他，送俞渡回家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加分项。
　　总之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怎么知道的？”俞渡很吃惊。
　　俞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所以耳尖上很自然地漫上淡淡的绯红。
　　陆时晏收回视线，把伞撑开，没说实话，总不能说是之前你骗我的时候和我说过吧。
　　所以陆时晏瞎扯了个理由，“哦，猜的。”
　　俞渡：“？”
　　操，诈他？
　　陆时晏已经走出去了，见俞渡还没出去，问：“不走吗？还是说你想自己一个人回去？”
　　俞渡：“……”
　　他咬了咬牙，还是跟上陆时晏。
　　要是走到半路又下雨那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外面果然还是有些飘雨的，俞渡还是很庆幸自己没逞强。
　　陆时晏只拿了一把伞，伞并不大，还要挡着两个成年人真的是“强伞所难”，两人只好肩碰着肩，走在明雾深秋的小巷里，时不时的还能隔着棉质的衬衫，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不过俞渡是无暇体会这称得上暧昧的氛围了，他笑笑，嘴硬道：“陆老师，其实我一个人也是可以的，不过看在你实在要送我的份上，我就不辜负你这番好意了。”
　　“嗯。”陆时晏也没否认。
　　就嘴硬吧，他心说。
　　俞渡摸了摸耳朵，偏头看陆时晏，“我是说真的哦。”
　　陆时晏猛地一顿，忽然不再走了，他低头对上俞渡那双漂亮的眼睛。
　　三花装可爱。
　　绵绵的细雨在两人周遭落下，深秋的宁城多了点寒寂。路灯的光线有些暗，俞渡看不清陆时晏此时的神色。
　　半晌，他听见陆时晏语气里带了丝嘲笑的意味，“我知道了哦。”
　　俞渡：“……”
　　学他说话。
　　这狗东西。
　　他默默离陆时晏远了些。
　　雨又下大了。
　　远在郊区，学校外有路灯，再远一点就没了。俞渡自己都没意识到后半程路，他往陆时晏身旁凑得越来越近。
　　走过一家卖烟花的店时，俞渡问陆时晏，“宁城新年很热闹吗？”
　　陆时晏沉默几秒，才说：“很热闹，那天明雾市中心广场应该会有倒计时。”
　　俞渡了然，心里记下了陆时晏的话。
　　其实海城和北城更多，元旦也有，一到元旦或者除夕，那天的地铁不到后半夜是不会关的。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手里握着气球，看着高耸的大楼上倒计时一秒接着一秒地走过，直到最后一秒，所有气球开始慢悠悠的浮到半空，像是五颜六色的海浪。
　　俞渡和北城的朋友去过不少次，但这并不妨碍他第一次在宁城过的新年是想在这种氛围里过的。
　　“好。”俞渡说。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
　　从一中到俞渡的小区只用走十八分钟，不过因为下了雨，所以比平常慢了点。
　　快要到了。
　　俞渡看见离小区不是太远的距离松了口气。
　　总算可以送走身边的活爹。
　　“你……”陆时晏停顿了下。
　　“啊？”俞渡转身看他。
　　陆时晏犹豫了会儿：“你和你那个朋友和好了吗？”
　　陆时晏心里有些烦躁，自从上次俞渡和他发完消息后就没再和他发过消息了。陆时晏不想先低头，而且他都那样和俞渡说了，俞渡还是没和他发消息。
　　又和三年前一样了，他不主动和俞渡联系，俞渡就不会再回他的消息。
　　或者觉得和他联系没有必要。就像当初俞渡丝毫不在意他是否知道他是男人一样。
　　俞渡：“？”
　　他出现幻听了？
　　“……”俞渡眨了眨眼，“你问这个干嘛？”
　　陆时晏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问这个问题的不是他。他垂眸，想了想说：“哦，关心弟弟的感情生活。”
　　陆霏霏给他认的，虽然很扯就是了。
　　俞渡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
　　操？谁是你弟弟啊？
　　大爷的！
　　神经吧！
　　“傻逼。”他心里暗骂。
　　嗯？
　　怎么心里骂的还有声音？
　　等等！
　　俞渡僵硬着转身看了眼陆时晏。
　　陆时晏：“……”
　　俞渡：“………”
　　他尴尬地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说的是我那个朋友。”
　　陆时晏：“哈。”
　　不好意思啊，你说的那个朋友也是我。
　　“嗯。”陆时晏语气挺正常，看上去没有不对的地方。
　　俞渡呼了口气，开始胡说八道，“没怎么样。”
　　什么没怎么样。
　　既然没怎么样为什么不给他发消息？
　　陆时晏语气有些冷，“你不想和他和好？”
　　“想啊。”俞渡说，“特别想。”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小区外昏黄的路灯笼罩在两人的身上。风轻轻地吹着，陆时晏心情也跟着好了些。
　　“可惜他要死了。”俞渡叹气。
　　陆时晏：“？”
　　他被俞渡的话砸得有些懵，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要死了？”
　　俞渡点头，“是啊，前几天他和我说他患了绝症，命不久矣。”
　　陆时晏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死了？
　　第二反应是，俞渡说的朋友不是他。
　　小区外大概是为了不显得那么寒碜，特意在路边种了两排桂花树。深秋的季节已经落得差不多了，花瓣落在地上，又混着水，就格外凄凉，残留的香味还夹杂在风里，吹在陆时晏的衬衫上。
　　陆时晏垂眸。
　　呵。
　　也是，俞渡又不止他一个前任。
　　哦对，他甚至连前任都不是。
　　他和俞渡又没谈。
　　顶多算暧昧。
　　他说的这个“朋友”大概是当初和他一块儿双排的那位吧。当时他俩双排多亲密，他和俞渡双排时就从来没有挨得那么近过。
　　俞渡没意识到空气里骤然升起的冷意，只当是天冷。雨已经没再下，再说再走两步就能到小区。
　　他别过脸，和陆时晏说：“明天见啊。”
　　说完从伞下离开。
　　陆时晏“嗯”了声，站在路灯下，看着俞渡的背影，显得异常的沉默。
　　“对了。”
　　走远的人忽然又折返回来，眼睛亮晶晶的，不是很自然地开口，小声道：“…今天谢谢啊。”
　　视线也没放在陆时晏的身上，可能是觉得尴尬。
　　陆时晏：“……”
　　他抿唇，嘴角勾起很轻微的弧度。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虽然挺不道德的，但陆时晏想，他和俞渡的前任不同，他的身体很健康。
　　他可以和俞渡慢慢来。
　　还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足够能把俞渡前任给熬死了。
　　等他把俞渡前任熬死，他再趁虚而入，等俞渡喜欢上他再分手，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把三年前的仇报了。
　　他有自己的节奏。
　　陆时晏轻轻敛下眼，恢复平常的神色，“不用。”
　　上楼时，俞渡又往后看了眼。
　　陆时晏还没走，他依然撑着伞，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黑色的伞柄上。俞渡措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了眼，又匆匆错开。
　　光线下，俞渡看见陆时晏的另一侧肩湿了大半。


第13章 “你说他喜欢你？！”
　　凌晨十二点，俞渡还没睡着。
　　他忽然直起身，想扇自己一巴掌，最后还是没舍得。
　　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骂道：“我真该死啊。”
　　他就说明明雨下得也不小，他怎么一根发丝也没湿，感情是陆时晏把伞往他这边倾斜了大半啊。
　　人家那么对他，他还骂人家傻逼。
　　操。
　　还是当着陆时晏的面说的。
　　俞渡啊俞渡，你真不是个人啊。
　　这样说来陆时晏难道人还不错？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陆时晏了？
　　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
　　问就是愧疚。
　　要是睡不着他就起来备课。
　　不过显然俞渡还是低估了自己，反省完后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甚至快要彻底睡时，他还在想，陆时晏给他打伞的时候，好像他爸啊。
　　他记得他初一那会儿他爸就是这样给他打伞的。
　　当时还把俞渡搞得怪感动的。
　　结果后来他爸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俞崽，这样以后你们老师再让你们写亲情时，你知道该写你妈还是该写你爸了吧？”
　　他妈气得不行，只会买爱马仕的人去买了辆爱玛，说什么也要风里雨里去接他放学。
　　计划并没有实施，因为他妈不会骑电驴。
　　做了一晚上俞父俞母吵架的梦，俞渡早上差点没起来。
　　刷牙时还能隐约听见他爸突然来一句，“写爸，爸给你打一百万。”
　　俞渡：“……”
　　他可能精神要不正常了。
　　被他爸妈折磨的。
　　昨晚的事儿俞渡又想了一天，总算在第二天晚上为陆时晏莫名其妙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咳咳咳——”程远听他说完差点因为喝水被呛死，“你说他喜欢你？！”
　　俞渡坐在沙发上边玩游戏边和程远说：“是啊。”
　　“你不是说你俩互相看不顺眼吗？怎么一天过去他就喜欢你了。”
　　俞渡挑眉，“我哪儿知道？可能他有病吧。”
　　“不是爷爷，”程远枪掉一个躲在房子背后的人头，“你怎么推测的？”
　　“不是喜欢的话他莫名其妙问我和time干嘛？总不能他喜欢time吧？”俞渡稍顿，“而且我长得挺帅。”
　　程远没反驳，因为俞渡说的的确是实话，可能是遗传了俞母，他长得很好看，精致的五官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但又不是显得阴柔那种。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程远认可了他的说法。
　　俞渡扬了下尾声，“嗯哼。”
　　“……等等，”程远忽然说，“他知道你和time的关系？”
　　“上次出门脑袋被门夹了，向他咨询了一下。”
　　程远：“他和你说的和好？”
　　俞渡：“是啊，我觉得他的建议挺有道理的。”
　　程远：“……呵呵，我就说你去宁城把脑子留在北城了。”
　　俞渡：？？？
　　俞渡：“请赐教。”
　　程远迅速推测出一个合理的故事来，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你仔细想想，在这之前，他对你的态度如何？”
　　俞渡想了会儿，确定，“态度极其恶劣。”
　　程远：“现在呢？”
　　俞渡想了想，“恶劣到没边。”
　　每次见他，俞渡都会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欠了陆时晏几百万。
　　不然为什么每次他都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程远：“……那你为什么会怀疑他喜欢你？”
　　俞渡：“哦，瞎说的。”
　　程远：“对啊，那他既然不喜欢你为什么会关心你和time和好了没？”
　　俞渡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程远挑眉，“你再仔细想想，以前我们高中那会儿，教导主任为什么总抓手拉手的小情侣。”
　　俞渡：“谈恋爱耽误学习。”
　　程远：“……”
　　俞渡：“………卧槽。”
　　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才猛地安静下来。
　　只有游戏里激烈的枪声以及平板上灰掉的页面。
　　良久，俞渡“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好阴险的招！”
　　前几天高一的教务主任还找过他，说今年评选优秀班主任是根据每个班的入学成绩与期末成绩的排名综合考虑的，这也意味着大概率是落在29班或者30班，俞渡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在意的是优秀班主任有三千块的奖金。
　　要是他真和time旧情复燃，说不一定真会掉以轻心。
　　亏他昨天还那么愧疚，没想到这一切都在陆时晏的计划之中。
　　程远看着俞渡的反应，满意的点点头，“哎，俞老师，人心险恶呀。”
　　俞渡灌了口凉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开口，“孙子，这事儿得谢谢你。”
　　大冬天的……不是，大秋天的，知道昨天还像他爸的人没想到是看上了他优秀班主任的奖金，怪让人心寒的。
　　-
　　30班的同学最近发现一件事儿，他们老大太过于勤奋了。
　　每天早上七点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坐在后排的俞渡，下午自习也在，晚上第四节十点后的自习也在。
　　虽然俞老师在学生中风评还不错，但他作为老师的身份还是让班里许多学生浑身难受。
　　渐渐的，30班的学生也观察出来了一个规律，俞渡只有下雨天会准时下班，其余时候都跟监控似的长在教室后排。
　　某个下午，傅一青经过30班时听到的就是那么一段对话。
　　“遥姐，请您为我们卜上一卦，看看今天是否会下雨。”
　　说话的是班里皮猴儿明奇，身后还围着乌泱泱的一群人，翘首以盼的等待着结果。
　　傅一青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见中间坐着那个小姑娘前面摆着一排塔罗牌，正闭着眼深呼吸，“我翻了啊。”
　　“翻。”
　　这话一落下，十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付雪遥的桌上。
　　还有人小声念叨，“下雨下雨下雨……”
　　连带着傅一青都跟着紧张起来。
　　直到塔罗牌掀起的那瞬间，空气里的焦灼也到达顶峰。
　　付雪遥一咬牙，睁眼一看。
　　“大师，结果怎样？”明奇问。
　　付雪遥：“呜，好像还是不下。”
　　围观的一众人：“……”
　　石化/jpg
　　“大师，这次不算，请您再卜上一卦。”明奇有些欲哭无泪。
　　身旁的人也跟着附和，“大师，再来一次吧。”
　　付雪遥：“这已经是第六次了，朋友们，就让我们认命吧。”
　　不少人跟着哀嚎，还有控诉命运不公的。
　　“不要啊。”
　　“求老大准时回家。”
　　“别折磨我们了。”
　　总算，站在窗外看戏的傅一青笑着道：“同学们，相信科学，今晚下雨。”
　　一行人齐刷刷的回头，看向身后的傅一青。
　　傅一青晃了晃手上的手机，“天气预报说的。”
　　哦吼！
　　明奇猛男落泪：“老傅！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傅一青看着一群眼泪汪汪的孩子：“……”
　　该怎么形容呢，怪可怜的。
　　他憋着笑，走进班里，还是给了点人文关怀，“好不容易今天不跑操，怎么一个个都蔫巴巴的？”
　　明奇：“老傅救救我们。”
　　“傅老师，救救我们。”
　　“傅老师～”
　　傅一青脑海里只剩下了一句：接下来请观看大型求救现场。
　　“停——”他及时打断越来越惨的声音，看着台下几十双可怜兮兮的眼睛，还是软了心，“说吧，这是怎么了？”
　　又怕说的人太多找不着重点，还特地找了人，“班长说。”
　　“淮哥，交给你了。”明奇一脚踹在身旁人的椅子上。
　　宁淮：“……”
　　宁淮站起身，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如芒在背，硬着头皮道：“傅老师，我们可太惨了。从上上周开始，老大像是疯了一样，早上七点来教室，下午自习也在，晚上自习还在。只有下雨的时候他才会准时下班，我们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平时连气都不敢喘。我们见你和老大还是陆老师吃过饭，寻思着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就想着你能不能劝劝老大。”
　　班里同学同时点头。
　　傅一青：“？”
　　俞渡逼得那么狠？
　　其实他和俞渡关系好像也就那样，没好到哪儿去。
　　但看着台下可怜兮兮的几十双眼睛，傅一青还是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嘶，还劝你们老大呢，倒是给我说说怎么劝啊？”傅一青轻啧了声，“净会给我出难题。。”
　　明奇：“劝他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傅一青：“………”
　　-
　　“你说俞渡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傅一青给陆霏霏绑了个马尾辫，这才拍拍她的肩，“玩儿去吧。”
　　“谢谢傅哥。”陆霏霏从兜里摸了颗糖给傅一青，给了后抱着画板出去了。
　　“嘿，咱霏霏还知道对她傅哥好了。”
　　“滚吧。”陆时晏趿拉着拖鞋，在桌上放了瓶酸奶，看着赖在电脑前的傅一青说，“你要打游戏回你家打去，在我这儿赖着算什么事儿？”
　　“还不是为了逮我侄子，”傅一青扭头看了他一眼，“今天周天没课，等会儿他下课指定来你这儿上网，我哥可和我下了死命令，让我就是捆也得把他捆回去。”
　　“骗谁呢？”陆时晏说，“你不会亲自去他班里抓他？有事儿说事儿。”
　　傅一青：“那我真说了。”
　　“嗯。”
　　“我和俞渡说你最近每天下午都会去A＋补习机构。”
　　A＋补习机构是一中退休教师一起办的补习班，里面的老教师都是高级教师，从他们手中走出去过不少A大B大的学生。
　　在明雾名气还不小，甚至还有不少人说上不了明雾一中，也要去A＋补习班的。
　　陆时晏：“？”
　　“哎呀，我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吗？”傅一青有些愧疚，“我哪儿知道俞渡受什么刺激了，但30班那帮孩子眼睛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傅一青顿了会儿，继续说：“要是看的是你你肯定也不忍心，那帮小兔崽子跟被霜打了似的，天天搁那儿算卦呢。”
　　“我估计俞渡八成是因为你才这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知道你时不时就去补习班，肯定会以为你偷偷去外面给你们班找试题做了，他一急，也顾不上从早到晚在班里待着。”
　　傅一青说完，起身把酸奶捎上，“你答不答应都那么多，反正我已经和俞渡说了。”
　　陆时晏坐在前台刷题，听到傅一青的话，总算抬头看了眼他。
　　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真实情绪。
　　“我说我不答应了？”
　　傅一青：“…你没生气？”
　　“嗯。”陆时晏把眼镜拿下，捏了捏眉心。
　　他的确生气，但生的不是傅一青的气。
　　俞渡最近没找过time，更不用说现实生活。
　　他想了想，估计是俞渡那个命不久矣的前任作的妖。
　　反正现在也是前任，那他挖墙脚什么的也不算没有道德。
　　而且他也不需要道德这种东西。
　　“奇怪，”傅一青神经质地抓了抓头发，很茫然，“我以为你俩平常互相看不顺眼的，你会生气呢。”
　　陆时晏没解释，看着门外鬼鬼祟祟的傅箫，“你侄子好像要跑了。”
　　傅一青“唰——”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和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傅箫来了个大眼瞪小眼，“卧槽？”
　　傅箫：“……”
　　“操！”傅箫风一样的狂奔夺门而出。
　　傅一青也风一样的狂奔夺门而出。
　　没多久，世界又重新趋于安静。
　　陆时晏撑着头，浑身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的坐着，百无聊赖的看着很远的地方愣神。


第14章 俞渡心跳得也太快了吧
　　隔天。
　　俞渡根据从傅一青那儿得到的情报，知道陆时晏今天只有两节早自习的课。
　　原本俞渡上完30班一二节课还得在13班上三四节的课，但恰好13班的物理老师老家有事儿，为了调开时间又不耽误进度，俞渡便和他换了课，所以俞渡今天也只有两节早自习。
　　“俞老师，你今天总算舍得准时下班了？”28班的语文老师喝了口茶笑着道。
　　教师休息室里坐着不少老师，俞渡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一旁收拾东西的陆时晏，这才搭话，“今天有事儿。”
　　“哈哈哈，估计你们班那些小兔崽子要知道你今天不在，得闹翻天咯。”
　　俞渡也跟着笑。
　　他没急着走，和办公室里的老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我先走了。”陆时晏非常“不经意”地开口，然后拿着教辅资料离开。
　　“陆老师路上小心。”有人说。
　　俞渡的注意力一直在陆时晏身上，见他走了，没几分钟也起身，“我也得走了，下次再聊。”
　　“行，明天见。”
　　“明天见。”
　　俞渡礼貌笑笑，顺手把门给带上。休息室里的交谈声也弱了下去。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十点。
　　楼梯口有30班的同学见到他，跟鹌鹑似的和他打招呼，“老大。”
　　俞渡挑眉。
　　他本来还想着让宁淮去书吧拿他昨天复印的生物卷，正担心会不会耽误的时间太多，等会儿下去陆时晏早走了。这会儿恰好楼梯间有人，也不用特地回一趟班了。
　　俞渡：“过来。”
　　楼梯间的两人凑上前来，“怎么了老大？”
　　“下午你们吃完饭去书吧领试卷，别领错了，看清便利贴上写的是不是咱们班的试卷再拿。”俞渡说。
　　“行。”
　　俞渡嗯了声，朝着楼下的方向走。
　　楼梯口的那两学生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俞渡，“老大，你今天晚自习不来吗？”
　　俞渡抬眼看他们，“不来，你们自己做试卷就行，明天要讲。”
　　两人就差把开心写在脸上：！！
　　俞渡压住笑，板着脸说：“先把试卷做完，别太过啊。”
　　他指的是他们放新闻联播的时间用来看电影的事儿。
　　“好嘞老大！”两人高兴地推搡着离开。
　　“这俩臭小孩儿。”俞渡没好气道。
　　笑骂完后，他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要陆时晏已经走了就只能等明天了。
　　俞渡默默腹诽，要不是傅一青不小心说漏嘴，他都不知道原来陆时晏还会去外面找试卷。
　　怪不得前几天高一统一月考，29班会比他们班高两分的均分。
　　咳。
　　他可不是跟踪。
　　他就是看看而已。
　　再说人家补习机构就在那儿，又不是只有陆时晏一个人能去。他也能去啊。
　　越想俞渡的腰挺得越直。
　　走到楼下时，俞渡看见陆时晏站在高一教学楼外和另一个老师搭话，挑了下眉。
　　没想到他运气那么好。
　　-
　　俞渡狗狗祟祟的跟在陆时晏身后。
　　补习机构在市中心，他见陆时晏缓慢地开着车上了路，赶忙也拦了辆，“师傅，跟上那辆车。”
　　出租车师傅转头看他，默然片刻，“……帅哥，光天化日之下，可不兴干杀人放火的事儿。”
　　俞渡：“……”
　　他可是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俞渡皮笑肉不笑，“我去捉奸的。”
　　“？”
　　出租车师傅像是嗅到瓜味的猹，正义感瞬间涌上来，“得嘞，您坐好！”
　　然后车以一种俞渡难以形容的速度飞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俞渡脸色苍白地扶着车门，扫完付款码后评价，“师傅，你车技还挺好啊。”
　　师傅眉飞色舞道：“帅哥，我这不是怕赶不上看好戏吗？”
　　俞渡：“……”
　　师傅：“………”
　　完犊子，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师傅走时脸上还带着点可疑的心虚，俞渡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死死的盯着他离开。
　　师傅有些可惜，不过他还是很好心的“提醒”俞渡，“嘿嘿，帅哥，这附近是往海洋馆走的方向，估计那男小三和你女朋友就是搁那儿约会。”
　　俞渡道完谢，这才朝陆时晏离开的方向走。
　　两条修长的腿格外引人注意，再加上俞渡那张好看的脸，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公园里给人相亲的大妈大爷。
　　等俞渡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围了一圈。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啊？”
　　“什么学历啊？”
　　“是宁城本地人吗？”
　　“结婚了没有啊？”
　　“……”
　　俞渡：风中碎掉.jpg
　　北城的小少爷哪儿遇到过这种场面，脑子跟糊了浆似的，平常的伶牙俐齿也不见了，磕磕巴巴道：“姐姐们，我现在还没这打算。”
　　“哎哟，这孩子真会讲话。”一旁的大姐啪的在俞渡背上打了一巴掌。
　　一时间，俞渡成了公园里的香饽饽。
　　俞渡：“？”
　　什么奇怪的走向。
　　他心里着急，勉强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看见了不远处也被围在圈里的人。
　　哇哦。
　　他幸灾乐祸地心想，看来被拖住的也不止他一人。
　　然后他听见陆时晏不咸不淡的开口，“无业游民，没房没车，初中毕业，三婚带四娃。”
　　他身边的大爷大妈们动作一顿，没两分钟全散开了。
　　这也行？
　　这时，陆时晏忽然转头朝俞渡这边看了眼。
　　俞渡：“！”
　　他“哗——”的一下弯下腰，借着一旁大姐手里的相亲信息表挡住自己的脸。
　　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下一秒，大姐挪开手中的表。
　　俞渡：“……”
　　目睹了全程的陆时晏：呵呵。
　　连跟踪人也跟踪得不好。
　　他假装没看见，径直往前面走了。
　　俞渡见陆时晏走开，微微挑眉，这是没发现他？
　　俞渡悬在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自己吓自己～
　　“小伙子，我闺女是颜狗，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们在宁城有十套房，985本硕，孩子他爸银行的，你不用有钱，有脸就行。”大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
　　“……”
　　忽然觉得就这样躺平也挺好的。
　　不过俞少爷志不在此，他学着陆时晏胡说八道：“姐姐们，我今年还没成年。”
　　围上来的一群人：“……”
　　也一脸可惜的哗啦啦散开。
　　总算成功脱身，俞渡这下跑得更快了，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终于，躲在树后的俞渡看见陆时晏站在海洋馆外面，也没进去，不知道在等谁。
　　眼看见海洋馆就在前面了，陆时晏没去补习机构，怎么来海洋馆了？
　　傅一青消息是不是有误？
　　陆时晏不会真是来约会的吧？
　　那他来干什么？
　　当三千瓦的电灯泡吗？
　　傅一青这不靠谱的。
　　俞渡心里呕血。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洋洋洒洒打了几百字控诉傅一青的行为。
　　傅一青消息回得倒是挺快。
　　【傅一青】[晃手指.jpg]
　　【傅一青】很有可能约的是特级教师，更好的交流经验
　　俞渡：“？”
　　【℃】……约特级教师来海洋馆？
　　开什么玩笑。
　　手机另一边没了动静。
　　良久才回。
　　【傅一青】也许陆时晏早就发现你了，就等着你放松警惕离开。
　　说得倒是有鼻子有眼的。
　　俞渡忽然想到在公园时陆时晏歪头看的那眼，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还没犹豫几秒，等他再次抬头，已经看不见陆时晏的身影。
　　已经进去了？
　　俞渡想了想，还是买了张票跟着进去。
　　因为不是节假日，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灯光透过海，从圆弧形的透明展示窗落下，洒了层淡淡的幽蓝色的光。
　　没见陆时晏，俞渡兴致缺缺，并没有想拍照的想法，随便逛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海洋馆里算不上安静，能听见周围情侣或者朋友之间的交谈声。但可能是因为像是陷入水中，再加上周围时不时的有倒刺的水母和稀奇古怪的鱼类游过，那些声音也跟着模糊。
　　原本他以为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可能会紧张，可事实证明并没有。
　　反而越往里面走，他的心境就变得愈发平静。
　　他记得他大二的时候修过一门海洋生物学的选修课，那时不过是纸上谈兵，现在走在海底隧道里，看着曾经学过的生物从自己身边而过，倒是有种新奇的感觉。
　　俞渡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俞老师不是还没成年吗？家长没跟着来？”
　　身后蓦地传来陆时晏的声音。
　　俞渡动作一顿，转身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后的人，浑身带着懒洋洋的劲，漂亮的薄唇勾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陆时晏比他高点，迫使俞渡只能微微仰头和他对视。
　　俞渡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脸“唰——”的一下漫上热意。
　　陆时晏是早就发现他了吧？
　　而且还听见了他和那些大姐的对话。
　　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夹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闷响。
　　俞渡看见在他俩的上方，一只巨大的虎鲨缓慢的游过。
　　落下的阴影看不出陆时晏真实的神情，只有落在他身后幽蓝的光晕晕染开，显得他整个人特别柔和。
　　在那种极其安静，像是梦幻一般的情境下，俞渡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也跟着落了一拍。
　　“俞老师？”陆时晏抬手在俞渡眼前晃了晃。
　　他前几天特地在网上搜的攻略，说海洋馆因为环境和灯光的加成，是约会的圣地。
　　他可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俞渡赶紧喜欢上他而已。
　　俞渡愣了半晌，总算回神，他深呼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陆时晏，“你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陆时晏压住唇角的弧度。
　　他当然有听见。
　　怦怦怦的。
　　俞渡心跳得也太快了吧，还那么大声，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哦？”陆时晏假装不在意，问，“什么声音？没听见。”
　　他还是不揭穿俞渡了。
　　俞渡：“虎鲸的声音。”
　　陆时晏：“？”
　　俞渡：“你没听见吗？”
　　陆时晏：“……”
　　他不至于这也没听见。
　　那心跳声是谁的？
　　哦，好像是他的。
　　陆时晏沉了脸。
　　“——嘶，有点冷啊。”俞渡抱了抱胳膊，“我们赶紧出去吧。”


第15章 他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陆时晏跟在俞渡身后，听他时不时的介绍从他们身旁游过去的鱼。
　　可能是涉及到专业知识的缘故，俞渡在说到这些时神情很认真。
　　陆时晏也不觉得无聊了，还真听了一路。
　　两人快要离开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俞渡感叹，“做条鱼还挺好的。”
　　陆时晏停住，想了会儿微微挑眉，“俞崽？”
　　“——啪。”
　　俞渡脑子里那根弦断掉，他轻轻眨了眨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时晏，“卧槽？”
　　然后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死机状态。
　　光线很暗，但他们距离够近。所以陆时晏还是看见俞渡的耳朵烧了起来，快速朝着白皙的后颈蔓延，就连那张清冷的脸庞也带了点。
　　空气像是被铰着了，良久才蓦地落下一声轻笑。
　　俞渡的反应还挺好玩。
　　俞渡听见陆时晏揶揄道：“上次你和你妈打电话时不小心听见的。”
　　俞渡：“……”
　　他现在只想原地去世。
　　可能他其实是这个世界某个副本里的NPC，只是被操纵来打副本的。
　　现在这个游戏有以下几种走向。
　　选项一：假装听不见。
　　选项二：拔腿就跑。
　　选项三：找个缝隙把自己埋埋得了。
　　选项四：杀人灭口。
　　……
　　陆时晏心情挺好，低头时猝不及防地对上俞渡阴恻恻的目光
　　陆时晏：“……在想什么？”
　　“呵，”俞渡不自然地别开脸，轻嗤一声，“就是在想要怎么才能把无业游民、没房没车、初中毕业、三婚带四娃的某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灭口。”
　　陆时晏：“………”
　　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凉的脖颈，“嗯，也许我可以帮俞老师毁尸灭迹。”
　　俞渡环视了圈四周，压低声威胁他，“你要敢把我这破名字说出去，我就诅咒你吃泡面没调料包，吃外卖没筷子。”
　　陆时晏垂眸看他。
　　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沉默了会儿，陆时晏终于没忍住偏过头，闷笑出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俞渡那么笨啊。
　　俞渡：“？”
　　操？
　　笑你大爷呢。
　　俞渡看着笑得弯腰的人，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声音淡淡的，骂道：“笑你爹。”
　　说完大步离开。
　　没多久陆时晏就凭着长腿的优势跟了上来，语气里还带着笑意，跟之前故意等俞渡的不是他一般，问：“俞老师今天怎么想着来海洋馆？”
　　试探的话问出口，俞渡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欲盖弥彰道：“我可不是特地跟着你来的，我单纯就是路过。”
　　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时晏挑眉，“那还挺巧。”
　　俞渡傲娇点点头，“嗯哼。”
　　陆时晏又问：“不过怎么不见俞老师说的那个没房没车、初中毕业、三婚带四娃的朋友，他没跟你一块儿来？不是说好我俩杀人灭口吗？”
　　俞渡动作一僵，皮笑肉不笑，转头看陆时晏，“就在刚刚已经死了，以及，陆老师，你的话是不是太多了？请你闭嘴哦。”
　　陆时晏笑得肚子更疼了，他嗯了声，“好哦。”
　　俞渡：“……”
　　从海洋馆出来，俞渡没再待下去的心思。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学校。
　　他反应过来了，傅一青和陆时晏两人关系好，怎么可能那么巧和他聊天时“无意”说漏嘴。指不定两人在背后里搞什么名堂。
　　越想俞渡心里越窝火。
　　陆时晏这个狗东西。
　　见他往路口走，陆时晏仍然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语气懒懒的，“俞老师不想要卷子了？”
　　俞渡竖了下耳朵，紧急撤回两条腿，一脸疑惑的转头看他。
　　陆时晏晃了晃手机，拿准俞渡的心思，“想要？”
　　语气反正挺讨打的。
　　“……要。”俞渡说。
　　手机在陆时晏手上转了两圈，他收回兜里，往前走了两步，到了俞渡的前面。
　　“想要就跟上。”
　　废话，他还没玩够呢。
　　俞渡：“……”
　　你大爷的。
　　陆时晏转身看了眼张牙舞爪的人。
　　俞渡猛地僵住。
　　陆时晏问：“还不走？”
　　“来了。”俞渡不情不愿的回了句。
　　后来陆时晏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都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所以一路上就显得格外沉默。陆时晏难不难受俞渡不知道，但他是挺难受的。
　　这还是俞渡第一次来市中心，少了狗狗祟祟跟踪陆时晏的那种偷感。俞少爷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四周。
　　比俞渡想的好点，虽然来之前就打听过了明雾是三线城市，但路边的基础设施都做得挺好，玩的东西也不少。
　　而且看上去陆时晏对这周边很熟悉，应该来过不少次。
　　不过最终的目的地在哪儿，俞渡也不知道。
　　总不能是要拐卖他吧？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至于。
　　俞渡又胆战心惊地走了十几分钟，最后看着眼前的欢乐谷陷入沉默。
　　“陆时晏，”俞渡面无表情，“……你想让我死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巧了，这欢乐谷是明雾为数不多有名气的景点，以刺激惊悚出名。
　　说着，俞渡往后退了两步。
　　正打算迈开长腿狂奔时，卫衣的帽子被陆时晏提了下。
　　然后俞渡就僵住了。
　　因为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脚下有些悬空。
　　操。
　　他一脸幽幽的看向陆时晏。
　　这人背地里是不是总去健身房？
　　陆时晏卸了力气，但拎着他卫衣帽的手并没有松开。另外一只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给窗口的检票员，叮的一声后又接回。
　　“不是说想要卷子吗？”陆时晏的声音还是不冷不热的。
　　他的气质偏冷，和热闹的欢乐谷丝毫不搭边。
　　完全想象不出来陆时晏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俞渡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屏退，一本正经道：“优秀班主任三千块的奖金固然诱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为伟大的教育工作奉献我的生命。”
　　他还是没死心的又尝试了下挣脱陆时晏的手，最后以失败告终。
　　优秀班主任？
　　陆时晏愣了会儿，半晌没好气地笑了笑，“所以你最近这样是为了优秀班主任？”
　　那他的推测错了？俞渡是为了竞争优秀班主任的奖金才不搭理time的，也是因为和他是竞争关系，才看见他就没好脸色。
　　虽然和陆时晏的推测完全不同，但最起码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前任，陆时晏心里好受了些。
　　“难道不是？”俞渡问。
　　陆时晏沉默良久，他垂眼看俞渡。
　　俞渡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脸上有东西？”
　　“嗯。”陆时晏应了声。
　　俞渡以为真有，伸手在脸上擦了擦，“还有吗？”
　　陆时晏说：“还有。”
　　俞渡换了一边，“还有？”
　　陆时晏没说话，忽然，他抬手。
　　他人长得好看，手也是极好看的。骨节分明，白皙纤长。
　　温热的指腹在俞渡的额间停留的瞬间，俞渡呼吸猛地一屏。
　　紧接着，陆时晏微微蜷起手指，用力在俞渡额上弹了下，冷笑道：“俞老师，你真的比我想的还要笨。”
　　说完往前走了，没再管身后的俞渡。
　　俞渡：“……？”
　　“你抽哪门子的疯？”他跟上陆时晏，边揉额间边皱眉问。
　　陆时晏说：“不知道。可能我有病吧。”
　　俞渡挑眉，“哦哟，难得你自己能意识到。”
　　“不过，”俞渡的话忽然一转。
　　陆时晏也停下看他。
　　俞渡问：“你脑瓜崩怎么能那么疼的？教我一下呗。”
　　以前他上高中那会儿，和程远他们玩游戏时，有时就会玩脑瓜崩，他虽然力气不小，但没有掌握技巧，跟挠痒痒似的。
　　陆时晏：“………”
　　俞渡真是木头疙瘩！榆木脑袋！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吧？
　　沉默片刻，陆时晏一脸平淡地回答：“俞老师，我暂时没有收徒的想法。”
　　语气怪怪的。
　　“行吧。”俞渡有些惋惜。
　　没多久，俞渡已经不再纠结要怎么使劲儿才能弹出一个好的脑瓜崩。
　　既然已经进来了，票也不需要他花钱买，还不如好好玩玩。
　　这样想着，俞渡看身旁的陆时晏也顺眼了不少。
　　他们玩的第一个项目是碰碰车。
　　陆时晏显然没有玩过，动作笨拙地操作着方向盘。
　　俞渡玩过不少次，看陆时晏不会，立马有了兴致，“哎哟，我们陆老师怎么那么狼狈啊。”
　　说着“嘭——”的一声撞在陆时晏的车上。
　　手心传来一阵麻意，陆时晏喉结滚了滚，看向身侧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勾唇道：“也就现在了。”
　　俞渡一只手搭在车上，另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碰碰车，他慵懒地靠在背椅上，愣是给他开出了豪车的意味。
　　“挺自信啊。”
　　俞渡并没放在心上。
　　但是很快，俞渡就后悔了。他本来想着就十分钟，等陆时晏完全学会了他们早结束了，结果没两分钟，陆时晏彻底掌握。
　　后面大半时间，不是他在逃的路上，就是陆时晏在逃的路上。
　　本来很轻松的游戏，愣是被两人玩出了大逃杀的感觉。
　　出来时两人都气喘吁吁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撞了太多次，俞渡感觉自己有些脑冒金星。
　　他转身看了眼陆时晏。
　　陆时晏头上也有。
　　估计他俩都够呛。
　　不过到底是没分出胜负，那姑且算他赢了。
　　只是脚步有些虚浮。
　　但俞渡是绝对不会让陆时晏看出来的。
　　他稍稍挺直背，走得相当坚定。
　　陆时晏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他还走得越来越快。
　　俞渡：“？”
　　俞渡也加快脚步。
　　气氛隐隐有剑拔弩张的意味。
　　忽然，俞渡迈开了两条长腿，狂奔起来。
　　空中蓦然落下一声轻嗤。
　　下一秒，原本还尽量保持着高冷人设的陆时晏也跑了起来。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两个工作人员：“……”
　　其中一个小哥哑然了会儿，回头幽幽道：“我看你是嗑cp嗑疯了，看见两个帅哥就以为是一对。就他俩，更像是宿敌。”
　　另一个工作人员撑着头，看着俞渡和陆时晏离开的方向，心满意足地笑着搭话：“嘿嘿，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怎么能成为妻子呀～”
　　小哥：“……你怎么还嗑得更上头了？”
　　另一边的过山车检票处。
　　两人差不多时间到的，然后飞速从兜里掏出票，挤在检票口往前递。
　　“陆老师，你没搞错吧，我先来的。”
　　陆时晏不甘示弱，“好像是我更快些。”
　　这分钟胜负欲上来了，陆时晏把自己心里那点心思全忘光了。就想着要怎么赢了俞渡。
　　说着他低头，示意俞渡往下看。
　　俞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
　　陆时晏的脚离检票口外的红线更近些。
　　俞渡：“……”
　　他转头，朝检票口的姐姐温和的笑了笑，“麻烦姐姐了。”
　　并不擅长这方面的陆时晏：“………”
　　果然，三年过去，俞渡还是没能改掉渣男的本质。
　　总之这场无声的硝烟以俞渡胜利结束。
　　坐过山车的安全措施比其他项目要严格些，工作人员检查了好几次，才抬手示意发车。
　　过山车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肾上腺素开始发挥作用，俞渡清晰地感受着心跳变快，就连大脑也兴奋起来。
　　宁城的风裹挟着深秋的味道卷入俞渡的呼吸道。
　　他忽然很开心。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开心能维持多久，但最起码在这瞬间，一直压在他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全部消失。
　　那种烦躁。
　　俞渡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画面，有他和俞父吵架时，俞母坐在一旁抹眼泪；有他从北城离开时，程远倚靠在跑车旁和他挥手；有他某天凌晨时分忽然醒来，他竟然想念起那种曾经让他沉迷的感觉，然后很自然的，又久违的想起time。
　　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俞渡和陆时晏坐在第一排。
　　谁也没出声。
　　像表演哑剧，沉默着坐完全程。
　　不到两分钟，却格外漫长。
　　快要结束时，尖叫声弱了下去。
　　俞渡慢慢回神，他这才注意到身侧的陆时晏额上布了层薄汗。
　　“陆时晏？”俞渡喊。
　　陆时晏声线有些低哑，喉结微动。
　　俞渡忽然喊他，不会是不舒服吧？
　　他转身看俞渡，语气里带着担忧，“怎么了？不舒服吗？”
　　俞渡：“……可能你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
　　“哦，”陆时晏回头，应了声，声音又平淡下来，“没事。”
　　恰好此时车停了下来，俞渡从车上下来，顺手拉了把陆时晏。
　　“真没事儿？”俞渡说，“你不要勉强。”
　　两人下去时，俞渡怕陆时晏不舒服，把速度放慢了很多。
　　“你脸色不太好，要是不行就休息会儿。”俞渡承诺，“我不会嘲笑你的。”
　　陆时晏的脸色确实不好，漂亮的薄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他缓了会儿才问：“俞老师想休息吗？”
　　他扫了眼剩下的项目，如果现在选择休息，加上排队今天很难全部玩一遍。
　　他现在的生理状态还可以接受，但如果俞渡不舒服的话，那的确没什么再玩的必要。
　　下次再玩也行。
　　虽然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第16章 “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欢乐谷，我很开心，谢谢你啊。”
　　俞渡从陆时晏的话里听出了点挑衅的意味，他礼貌笑笑，“我好得很。”
　　说完他径直往下一个地点走了。
　　陆时晏默了会儿，也跟上了俞渡。
　　虽然心里不爽，认为陆时晏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但俞渡还是下意识放慢脚步。
　　最后一天下来，两人把能玩的都玩了一遍。
　　回去的路是陆时晏送的。
　　俞渡面上不显，但整个人的确比他一个人回去时放松得多。
　　车里很安静，也正好合俞渡的心意。
　　今天上完早课又玩了一天，不累那他都可以去漫威当超人了。安静点挺好。
　　这会儿俞渡倒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一会儿想陆时晏好像确实挺有钱的，他印象里这款布加迪要好几百万。他也有一辆一样的，只不过颜色不同。
　　一会儿又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然后懊恼怎么把正事儿给忘了。
　　“车进不去，可能得走过去了。”
　　陆时晏的声音蓦地在空中落下。
　　俞渡回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从市中心重新回到了安静的郊区。
　　“行。”俞渡点头。
　　小巷里远比车上热闹，也冲散了那种安静又沉默的氛围。
　　想到什么，俞渡问：“陆霏霏不在家吗？”
　　陆时晏解释说：“她大多时候在我妈那儿，我早上没课时她才会来我这儿。我第二天再送她去上学。”
　　俞渡点点头，没再说话。
　　怪不得呢。
　　班主任其实挺忙的，更别说等到高二高三，到时候只能跟着一块儿熬。
　　陆霏霏要真是陆时晏带，那真得忙死。
　　没下雨，一切很正常，所以这次他们没多久就走到了小区，俞渡脑海里只剩下自己两米宽的大床。
　　“明天见。”俞渡说。
　　陆时晏抿了抿唇。
　　现在才晚上八点，等明天再见都要十几个小时了。
　　他并不是想见俞渡，只是觉得应该给俞渡更多的时间和他相处，否则怎么能喜欢上他。
　　一切还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
　　“嗯。”陆时晏点头，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怎么那么短，“明天见。”
　　在俞渡要转身时，陆时晏还是没忍住，又叫住了他：“俞渡。”
　　俞渡有些茫然，“怎么了？”
　　陆时晏今天穿的是灰色卫衣，比起他平日里的打扮，这身穿搭显得他柔和了些。清冷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到地上，把原就优越的轮廓描得模糊。
　　看上去比平常顺眼。
　　陆时晏有些不自然，“今天是我第一次去欢乐谷，我很开心，谢谢你啊。”
　　俞渡一愣。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两人平日里针锋相对惯了，从陆时晏嘴里听见句谢谢，还真挺诡异的。
　　“……”俞渡说：“谢谢就不用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怪折寿的。”
　　陆时晏：“………”
　　直到俞渡离开，他才没好气地笑了笑。眼睫垂下，在眼睑洒下小片阴影，掩住那双漂亮的跟猫似的瞳孔，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洗完澡，俞渡直接上了床，把自己摊成张饼。
　　终究是比不上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跑完三千米他还能和程远他们出去玩赛车。
　　哪儿像现在，感觉是二十五岁的年龄，八十岁的身体。
　　可能是太累了，俞渡没多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他最近总这样，睡得很快，然后就会做梦。
　　不应该叫做梦，说是回忆要更恰当点。
　　*
　　*
　　三年前新年过后没几天，俞渡还是回了北城。
　　俞明盛打电话给他，说是俞母去体检时查出了子宫瘤，他要是不回家就永远别回了，等着他和俞母去世了再回去。
　　俞渡虽然爱和俞父吵，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第二天天还没亮便买机票回了北城。
　　因为回去得太匆忙，那天晚上他没上线，和time说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下午了。
　　time倒没说什么，只让他好好陪俞母。
　　“俞渡，你等会儿看见你妈别说错话，就说是小手术。”
　　俞父一夜之间像老了十来岁，自从俞母住院后，他两鬓都长出了白发。
　　他和俞母恩爱一辈子，看见自己爱人在病床上躺着，心里难受得紧。
　　再加上在手术前并不知道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那块压在胸口的石头始终放不下。
　　“知道了。”俞渡起身，手搭在俞父的肩上，“爸，你昨晚在这儿守了一夜也累了，先去休息。”
　　俞父虽然也找了几个护工帮忙照顾，家里也有保姆，但他还是不放心，大多时候都是亲力亲为。
　　“休息什么，公司那边我还得看着。”俞明盛叹了口气，“你进去陪你妈吧。”
　　俞渡沉默了会儿，他并没有劝俞父的资格。
　　俞母住的是北城最好的医院，为俞母开刀的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妇科医生，这一切都是俞父花了大半心血经营公司得到的。
　　要是在俞母生病时，俞父也跟着倒下，最后得利的只会另有其人。
　　那要是再有下一次，现在他们所拥有也许会全部消失。
　　而俞渡也是因为俞明盛，拥有着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
　　“有事微信上说，高助还在外面等着。”俞父说。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看手机，所以俞渡很轻易地看见了他两鬓的白发和眉间的疲倦。
　　俞渡喉结微动，“嗯。”
　　进了病房，俞母正高高兴兴地和身边的保姆聊着天，见俞渡进来，眼眶里立马蓄满了泪，软声说：“俞崽，过来让妈妈看看。”
　　那是俞渡第一次离家超过一年，和俞父理念不同，导致两人在电话里大吵一架。
　　俞父斥责他高考时为什么背着他们换了专业。
　　而俞渡反问他们为什么三年后才知道他并没有选择他们给他选好的软件工程。
　　小时候俞渡问过自己，俞父和俞母究竟爱不爱他。
　　得出的结果是肯定的，他们会为了争俞渡作文写的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母亲而争风吃醋。会因为俞渡一句想在家里过生日，俞父便推了上百亿的投资陪他。会因为俞渡喜欢车，就花上千万买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
　　但要说多爱，俞渡又说不上来。
　　俞母被俞父保护得太好了，她只会做富太太，每天做的事就是和她在京城里的好友们聊八卦、买包，或者参加各种各样的宴会。她想工作了，就去俞父的身边做他的助理。不想工作了，就回来继续当她的富太太。
　　她似乎总活在俞明盛的掌控中，别人叫她俞太太、俞夫人，除去很少部分人，没人知道她叫汤凝了。
　　所以即使她爱俞渡，怕俞渡太小了会哭会闹，却也会因为俞父的一句在国外上学环境要好些，便放心把出生没多久的他放在国外给管家和保姆带。
　　而相比于多了个儿子，俞父更在意他继承人的身份。很多时候，俞渡逐渐察觉到除掉仅有的父子温情，俞父似乎不喜他分了太多俞母的精力。俞父爱他，也许是看在俞母的份上，才有了爱屋及乌。
　　他希望俞渡写我的父亲，不过是为了让受了委屈的汤凝开心点。他推了上亿的投资，也是因为汤凝说想陪俞渡在家里过生日，可他俩都不知道那天下午他和别人打了架。而喜欢车的是高中的俞渡，也不是大学的俞渡了，那一辆接着一辆的豪车没了原本该有的价值。
　　俞渡也渐渐习惯。
　　后来明白过来，可能不是所有的父母和孩子都是相同的相处方式。
　　直到俞礼的出生，俞渡看着俞父俞母对俞礼的宠爱，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是可以做好父母亲的角色的，只不过不是给他。
　　可他早就习惯了，所以顺理成章的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也情有可原。
　　外貌出色，温文儒雅，无论是社交，学习或者是小提琴、钢琴、马术、赛车……，他都擅长。
　　高考结束那年，俞母给他办了升学宴。
　　来的人很多，俞渡手撑在二楼旋转台的栏杆旁边，低眼看着楼下打着祝贺的说辞却是谈生意的场面。
　　他们附耳低语。
　　“俞渡是俞家的大少爷，以后整个俞家都是他的，你和他不是高中同学吗？怎么连上去和他说几句话都不敢？”
　　“俞二少呢？”
　　“看俞明盛的意思，估计没俞二少的事儿。俞渡从小就放在国外，就是当继承人培养的。”
　　“放心，你今天这身漂亮。等会儿见到俞总要和他问好，我们家和他们家要是能联姻的话，对我们家的公司发展肯定能锦上添花。”
　　“……”
　　俞渡见怪不怪，程远走过来，给他递了杯酒，“哎哟，我们俞大少爷怎么不下去？一个人在这儿看上去怪可怜的。”
　　俞渡接过酒，晃了晃高脚杯，没喝，他说：“程远，我们都挺可怜的。”
　　程远只是笑笑，没反驳。


第17章 我可以问你要一个生日愿望吗？
　　后来一贯乖巧的俞渡彻底进入迟来的叛逆期。
　　他在填志愿的最后一个小时换了专业，去了离北城一千多公里的海城，学了师范。说不上热爱这个职业，只是因为毕业那天，他没坐家里司机的车，自己一个人去学校外换了两枚硬币，坐了公交。
　　北城六月底傍晚的天绚烂得不像话，粉色的云火烧一般蔓延到海的尽头。
　　公交车里很暗很暗，俞渡坐在里面，不知道下一站会在哪儿停下。而外面恰好有一群学生骑着自行车路过，欢笑声和清脆的铃声此起彼伏。
　　仅此而已。
　　直到大三的时候，俞父想让俞渡申请国外的大学，才发现俞渡早已脱离他们的掌控。也发现卡里的数字似乎很久没再动过。
　　要不是俞母忽然生病，俞渡不一定回来。
　　其实回来之前他怀疑过，这是不是俞父和俞母骗他的。但他并不敢赌，因为汤凝是他的妈妈。
　　“没瘦，别担心。”俞渡温和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长得很美，即使穿着病服，依然能看得出她优越的气质和精致的五官。而俞渡恰好遗传了她，俞礼更像俞明盛些。
　　俞母摸了摸俞渡的脸，声音有些哽咽，“……还说没瘦，总是骗妈妈。”
　　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问俞渡：“俞崽，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让林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椒盐虾好不好？”
　　俞渡沉默了会儿，笑着点头，“好。”
　　那天俞母没住院。
　　手术安排在十天后，她和俞父打了电话说回家吃饭。
　　俞父拗不过她，没多久安排司机接他们回了家。
　　林妈做的菜仍然是俞渡印象中的味道。
　　俞母不停地给俞渡夹着菜，“俞崽多吃点。”
　　俞渡嗯了声，垂着眼把碗里的菜吃完。
　　“俞礼呢？”他问。
　　俞母还没来得及说，俞父先开了口，“你弟还小，我和你妈没让他知道你妈生病的事儿。他最近忙，你也别和他说些有的没的。”
　　俞礼今年上高二。
　　确实还小。
　　“随你们。”俞渡说。
　　他的语气让俞父有些生气，“你这什么态度？！”
　　俞父起身，“我还没问你之前的事儿呢！”
　　俞母见氛围不对，赶忙拉了下俞父，“俞明盛！在孩子面前你吵什么吵！是嫌气不死我啊！”
　　俞母的话一出口，俞父才缓和了点，“算了，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美国那边，等毕业了你就去国外念管理学。等回来后再接过我的位置。”
　　俞渡没看他，平淡地说：“我考了B大的研究生。”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俞父摔了碗，摔在瓷白的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碎片散开，不知道砸到了哪儿。
　　“妈，对不起啊。我明天再去医院看你，我今晚出去住。”俞渡起身，朝着门外走。
　　“滚了就别回来！”
　　“俞明盛！你胡说些什么？！”
　　“……”
　　再后面的俞渡听不清了。
　　他关上门。
　　林妈在外面和管家聊着天，他们没听见别墅里的动静。见俞渡出来，问：“大少爷，您怎么出来了？今晚不在家里住吗？”
　　俞渡动作一顿，他温和地笑了笑，“不了。”
　　“可夫人和二少爷都很想您。”
　　忽然，她愣了几秒，看着俞渡手背上起的红疹，有些着急，“大少爷，您不是对虾过敏吗？怎么还吃？”
　　俞渡没说话，因为俞母记错了，喜欢吃椒盐虾的是俞礼不是他。可是他并不想说，在吃的前一秒，他都期待着俞母或者俞父能想起来。
　　可惜没有。
　　林妈：“少爷您先别走，我上楼给您拿药。”
　　“不用了林妈，我那儿有。”俞渡温和道，“今天的饭很好吃，谢谢林妈。”
　　身上起的红疹俞渡并不在意。
　　小时候他在国外因为过敏进过一次医院，可能是年纪小的原因，挺严重的。他躺在床上，和俞母打视频电话，哭着说想她。
　　俞母也在视频另一边哭。
　　长大点后倒是没那么严重了，死不了人，俞母忘记也正常。
　　北城的夜里下了雪。
　　俞渡微微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愣神。
　　“哥！”
　　腰忽然被人抱住时，俞渡才回过神来。
　　他垂眼看着刚到他下巴处的一颗毛茸茸的头，差点没站稳，没好气地笑了笑，“俞礼，你哪儿学的臭毛病？”
　　俞礼没松开他，“哥！哥！哥！”
　　俞渡：“……你在给你哥送丧？”
　　俞礼弯眉笑了笑。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烟味，俞渡拍了下他的额，“才多大，就学抽烟了？”
　　俞礼后颈一凉，否认，“没。”
　　“我又没说什么，紧张什么。”俞渡说。
　　“真的没有，他们抽的，递给我我没抽。”俞礼揉了揉额。
　　“烟呢？”俞渡问。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会儿，俞礼败下阵，不情不愿的从书包里把烟盒递给俞渡。
　　他小声嘟囔，“哥你别和爸妈说。”
　　俞渡接过，“打火机。”
　　“哦。”
　　俞渡只拿了根，烟盒又回到俞礼的手上。
　　外面吹着冷风，雪落在俞渡的肩上。
　　他点了烟，烟雾从他的唇间飘出去几缕，显得他看上去有些清冷，又有些颓靡。
　　俞礼还是第一次见俞渡这样，他的印象里俞渡是个年长他六岁的哥哥，温文儒雅用来形容他再适合不过。可现在却是浑身戾气，像是卸掉一贯的伪装。
　　“哥，你还会抽烟啊？”
　　“会。”俞渡应了声。
　　直到最后一丝烟雾也混入了冬夜的凛冽里，俞渡才转身看着俞礼，笑着问：“还不回去？”
　　那种戾气又消失了。
　　还是俞礼印象里温和近人的大哥。
　　“哥，”俞礼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你不在家里住吗？我今晚想和你一块儿睡，我最近比赛打得可好了，不出意外的话能进青训赛呢。”
　　俞渡愣了会儿神，问：“喜欢电竞啊？”
　　“喜欢。”俞礼笑着说，“以后我就能用我挣的钱给哥买礼物了。”
　　“喜欢就好好打。”俞渡笑了笑，“我今晚不在家里住，走了。”
　　酒店是来之前就定下的，俞渡把车钥匙扔给泊车的工作人员，自己往楼上走。
　　他的房间在顶楼，洗完澡，俞渡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子非鱼】：上线？
　　【time】：嗯
　　两人把日常任务做完，又去打副本。
　　俞渡今天状态不在线，很多不该失误的地方总是出错。
　　陆时晏皱了皱眉。
　　【time】：你怎么了？
　　俞渡手上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手上的红疹。
　　过了会儿才回。
　　【子非鱼】：……性命垂危
　　陆时晏：“……”
　　【time】：好好说话
　　俞渡没放在心上，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动，也就没买药的打算。至于过敏，可能等会儿就能自己消了。他也没吃多少。
　　【子非鱼】：过敏，死不了
　　【time】：你今晚吃了虾？
　　俞渡很轻地眨了眨眼睛。
　　他斟酌了会儿才回复。
　　【子非鱼】：吃了点
　　【time】：吃药了？
　　俞渡默然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子非鱼】：没有
　　他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明天他还得去医院陪俞母，也是时候下线了。
　　但下一秒，time的消息发了过来。
　　【time】：吃了药再睡
　　俞渡对话框里的那句晚安终归是没发出去。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起身往楼下走。
　　过年的原因，大厅里的人并不多。
　　他问前台经理要了药和水，才回了房间。
　　吃药前，想到什么，俞渡给time拍了张照片过去。
　　【子非鱼】：吃了
　　【time】：嗯
　　【子非鱼】：晚安
　　俞渡打了哈欠，他的状态确实不对劲，他摸了摸额，有些热。
　　可能是过敏又加上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的原因。
　　time的消息一直没过来。
　　算了。
　　俞渡正打算睡时，聊天框里多了条新消息。
　　【time】：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
　　十一点五十了。
　　他愣了下，半晌后才回。
　　【子非鱼】：生日快乐？
　　【time】：谢谢你的祝福
　　俞渡：“……”
　　他的错觉吗？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time】：我可以问你要一个生日愿望吗？
　　原来是想要生日愿望。
　　【子非鱼】：可以，你说
　　俞渡等了会儿，对面仍然没回消息。
　　没多久，俞渡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的零点到来的前一秒，聊天框的右上角多了个红点。
　　【time】：以后见面的话，陪我去一次游乐园吧
　　可惜俞渡没看见这条消息。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
　　程远：“卧槽，爷爷，你差点死了啊。”
　　俞渡看着医院的天花板，“你送我来的？”
　　程远摇头，“这倒不是，好像是你自己打的120。”
　　俞渡：“哦。”
　　他烧得太严重了，已经忘了是怎么打的电话。
　　想到什么，俞渡问：“我手机呢？”
　　程远倚在椅背上，手枕在脑后，“还手机呢，不知道磕到哪儿了，屏幕都碎了。”
　　俞渡：“……好可惜。”
　　“可惜什么？”程远说，“换一个不就得了。”
　　俞渡：“现在我要有钱我也这么说。”
　　程远：“……”
　　再后来，俞渡还是换了手机，补了卡。
　　而那条消息和后来的语音通话，俞渡没看见。


第18章 过得怎么样？
　　俞渡醒了。
　　他沉默了会儿，翻了个滚。
　　沉默了会儿，又翻了个滚。
　　然后“哗——”的一下坐直身子。
　　他疯了。
　　过了三年，他怎么对那些细节还记得那么清楚？！
　　他对time要是是执念，那这执念也太深了点吧。
　　他起身，想到什么，伸手过去把手机打开，看着他和time的消息愣神。
　　那么多年过去，俞渡换了网名，也换了头像。
　　而time倒是一如既往，头像和网名都没变过。
　　也许是昨晚那段回忆作祟，俞渡鬼使神差地点开了time的朋友圈。
　　什么也没。
　　俞渡：“……”
　　行。
　　算了，大不了不就是那三千块的优秀班主任奖金嘛，送给陆时晏了。
　　他大爷的，他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执念还是喜欢。
　　再说根据他一个在吗就能推断他是不是需要砍一刀拼夕夕，除了time也没谁那么懂他了。
　　这还不是爱？
　　【℃】：……过得怎么样？
　　很老套的开场白。
　　俞渡心想。
　　他起身，去浴室刷牙。
　　过了会儿又回卧室看了眼手机。
　　还没回消息。
　　奇了怪了，他以为他不会紧张的，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的动作重复十几次后。
　　俞渡：“………”
　　能不能出息点。
　　最后他想了想，把手机给锁在柜子里了，然后把钥匙往床底下扔。
　　做完这些，俞渡才又继续洗漱。
　　他今早没课，下午满课。所以这个早上除了备课他也不需要做额外的事儿。
　　显然俞渡现在非常心不在焉。
　　过了十几分钟，他的PPT仍然停留在第二页。
　　“大爷的！”
　　俞渡有些恼羞成怒，把夜灯打开，蹲下身伸手进去掏钥匙。
　　他就不应该把手机锁起来的。
　　他是不是紧张得过头了？
　　他弯腰，借着灯光看见在角落里静静躺着的钥匙，有点远，手够不着。
　　俞渡扯了下嘴角，面无表情地起身去外面拿了个衣架。
　　终于，在几分钟后成功把钥匙拿了出来。
　　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钥匙插了进去，伴随着咔哒一声，俞渡抿了抿唇，深呼了口气后打开屏幕。
　　-
　　“你怎么还用上这个老古董了？”
　　第三节课后是大课间，傅一青端着杯子喝了口热水，看着陆时晏放在一旁的手机问。
　　陆时晏抿唇，淡声道：“怕陆霏霏回去玩手机。”
　　“霏霏前天不是被你妈接走了吗？”傅一青一脸古怪。
　　“哦。”陆时晏脸色没有丝毫心虚，继续做着手中的工作。
　　傅一青：“……奇奇怪怪的。”
　　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站在陆时晏的身后，弯腰凑上前看了眼陆时晏电脑里密密麻麻的代码，“FLY的活？”
　　“嗯。”陆时晏点头，“马上收尾。”
　　“怪不得这几天总不见你人影。”傅一青啧了声。
　　“话说你真不考虑辞职？教师这个工作能挣多少钱啊？既然FLY这几年的发展那么好，还不如直接去北城，全心全意做游戏得了。”
　　现在休息室里没其他人，傅一青也没刻意压低声。
　　FLY是陆时晏大学时和几个同学一块儿做起来的游戏工作室，他们做的第一个游戏就火了，也因此拉了不少投资。
　　后来工作室扩大规模，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游戏公司。当年大火的游戏笑逍遥就是FLY和北城另一家游戏公司一块儿做的。
　　毕业后，陆时晏还是离开了FLY，回了明雾，站上讲台，成为了一个人民教师。
　　因为这是陆母所希望的，也是去世多年的陆父的遗愿。
　　FLY的核心主干是陆时晏，他走后，FLY也渐渐走了下坡路。
　　直到三年前，陆时晏又重新做起了游戏。
　　每天除了教书、备课外，就是和FLY里其他几个人远程会议，讨论游戏的开发。一有假期就飞北城，和另外几个人四处拉投资。
　　好在FLY之前就有了名气，虽然走了下坡路，但还是拉到了投资。
　　终于最后又开发了几款大火的手游和国乙，FLY正式在北城打响名声。
　　傅一青原本以为陆时晏会辞职的，没想到没有，他仍然扮演着陆老师这个角色。
　　“没这打算。”陆时晏说，“这些东西在这儿也能做。”
　　“行，你牛。”傅一青给陆时晏竖了个大拇指，“不过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和楚铮说的是等你把你上一届的学生带毕业就去北城的。”
　　闻言，陆时晏敲键盘的手指微僵。
　　他垂着眸，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他之前是这样打算的。
　　可现在他不想了。
　　“哪儿都一样。”陆时晏说。
　　“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傅一青忽然抱住胳膊，惊恐道。
　　陆时晏：“……滚。”
　　傅一青笑得肩膀都在发抖，“你说要是以后你学生发现他们玩的游戏是他们数学老师做的，心里怎么想。”
　　陆时晏挑眉，“还能怎么想，大概觉得他们数学老师比他们物理老师厉害。”
　　傅一青：“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陆时晏倚靠在椅背上，整个人一副很放松的模样，毫不客气笑着回答：“实话。”
　　傅一青正想说什么，忽然，陆时晏身旁的手机振了下。
　　陆时晏猛地一僵，不笑了。
　　肉眼可见的，陆时晏紧张起来。
　　他缓慢地坐直身子。
　　【℃】：……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那只没什么良心的猫发过来的。
　　过得怎么样？
　　陆时晏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一下有一下没的敲着办公桌。
　　“怎么了？”傅一青好整以暇，“谁发的消息，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吗？”陆时晏挑了挑眉。
　　再说估计某人现在比他还心不在焉。
　　傅一青啧了声，“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他开玩笑地说：“你不会是有情况吧？”
　　恰好此时预备铃响起，陆时晏把电脑合上，站起身，半真半假道：“算是吧。”
　　说完拿着书往外走。
　　傅一青却愣了半晌，他本来就是开玩笑说的。毕竟之前陆时晏初恋就遇到网恋被骗感情这事儿，被伤得挺深，三年了都没走出来，一直清心寡欲的。
　　再加上他整日忙着上课、工作，有时候还要照顾陆霏霏，哪儿来的时间。傅一青也就当开玩笑说了出来，没想到陆时晏竟然说算是吧。
　　傅一青：“？！”
　　他赶忙大步跟上陆时晏，“我去，谁啊？我认识吗？”
　　陆时晏垂眸，回完消息后把手机揣回兜，才抬眼懒懒道：“傅一青，我感觉你更适合做狗仔。”
　　傅一青猛地噎了下。
　　此时29班刚跑完操的学生一个牵着一个校服的从一楼爬到了五楼，见到楼梯口的傅一青，走在最前面那个学生问：“老傅，你生病了啊？脸色那么不好。”
　　傅一青拐进一旁的30班，皮笑肉不笑，“被你们陆老师那破嘴气的。”


第19章 占有欲
　　这边俞渡看着发过来的消息再次陷入沉思。
　　【time】：你呢？
　　time把问题给抛了回来。
　　心里那点紧张全然消失，他反而不着急了，把手机扔一旁，打算晾着time，等过会儿再回。
　　心静下来，俞渡继续备课。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PPT也总算看完。
　　【℃】：挺好的
　　俞渡也没说谎，除去一开始的不习惯，后来慢慢的他重新适应没有每天问他上不上线的消息。再加上学业的压力，time这个人逐渐从俞渡的生活里消失。
　　他的生活归于平淡，和之前差不多。
　　要实在说哪里不同，那也只有俞渡再也没有玩过那款游戏，而是选择退游。
　　网恋就是这样的，和现实生活完全不同，只需要删掉彼此的联系方式，或者不再联系，那么这段关系就可以画上句号，无论是圆满或是不圆满。
　　【time】：我也挺好的
　　俞渡沉默，很久不再聊天，他已经找不到可以聊的话题。
　　【℃】：嗯
　　算了。
　　俞渡回完消息，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他意识过来现在已经不再是三年前了，而是三年后。
　　他进入了职场，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大学生。
　　要不是那条拼夕夕，或许对方早忘了还有他那么一个人。
　　也许他能很坦然地说出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然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他如今的做法并不成熟。
　　【℃】：其实我是男生，当年本来是想和你坦白再退游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和你解释，你也退了游，后来感觉再说也没必要了就没和你说，很抱歉……
　　一段话，俞渡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半天，在要按下发送键的时候，time的消息发了过来。
　　【time】：你在犹豫什么，是在想怎么和我说抱歉吗？
　　俞渡：“……”
　　“卧槽。”
　　他下意识扫视了下周围，没人。
　　那time怎么知道他要发什么的？！
　　俞渡喉结滚了下，他深吸了口气，把对话框里犹豫半天打出来的字删掉。
　　【℃】：……请问你是死了吗？
　　【time】：……
　　【time】：放心，我不是鬼
　　俞渡：“………”
　　更吓人了好吗？
　　【℃】：没有鬼会承认自己是鬼的/惊恐.jpg
　　【time】：哦，那还是被你发现了
　　俞渡：“？”
　　要命。
　　他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不会真的有鬼吧？
　　俞渡：“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
　　上一次他刚和陆时晏说自己前男友身患绝症、命不久矣，难不成真一语成谶了？
　　然后time死后心生怨气，直接成鬼魂缠上了他。
　　【℃】：大哥，我错了，之前没和你说我喜欢男人是我的错/双手合十.jpg
　　【℃】：我是真有点后背发寒了，厄运退！退！退！
　　陆时晏：“……”
　　他没好气地笑了笑。
　　还鬼呢。
　　他只是太了解俞渡了而已。
　　【time】：你起身去把窗户关上
　　明雾今天要下雨，早上就乌云密布了，现在才开始起风。
　　俞渡收到他的消息，起身拉开窗帘，当真看见了他的窗户还开着。
　　“……”俞渡吐了口气，没忍住开口，“大爷的。”
　　真见了鬼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窗户关上，又回了床边，看着聊天框愣神。
　　良久，俞渡一脸凝重地问。
　　【℃】：您需要钱吗？我多给你烧点。放我一条狗命如何？
　　另一边。
　　傅一青端着餐盘在陆时晏对面坐下，眯了眯眼睛，一副逼问的模样，“你和她在哪儿认识的？坦白从宽。”
　　陆时晏先是没说话，过了会儿问：“学生物的会更怕鬼吗？”
　　“不会吧，之前不是有个生物老师说他之前读本科时不是学基因就是学细胞吗？都研究细胞了怕什么鬼。”傅一青顺嘴道。
　　他忽然顿了下，幽幽道：“别想转移话题，她到底是谁？”
　　陆时晏差不多吃完了，他起身，想了想说：“没，就是一只猫。”
　　“猫？”傅一青困惑，“你什么时候养的猫？”
　　陆时晏：“上个月。”
　　傅一青：“我怎么不知道？”
　　陆时晏：“你没遇到吧。”
　　傅一青了然，“哦哦。”
　　他猛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傅一青佯装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差点就给你脱成单了。”
　　陆时晏：“……”
　　“你之前不是还劝我看开点，多谈几个吗？”
　　傅一青优雅地晃了晃水杯，“哦～因为那时候我和邬雪还好着，现在不是分手了嘛。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陆时晏：“……滚吧。”
　　傅一青心情大好，也没心思再吃了。他凑上前，笑嘻嘻地问：“话说咱猫是什么品种的啊？”
　　陆时晏歪了下身子，躲过傅一青搭在他肩上的手，“不是咱猫，我的。”
　　傅一青挑了挑眉。
　　哦哟，占有欲还挺强。
　　“得得得，你的你的。”傅一青吊儿郎当的，“蓝猫？英短？还是狸花？”
　　陆时晏默了会儿，说：“三花。”
　　-
　　原本两点十五才上课，俞渡一点就到了学校。
　　“老大，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早？”
　　班上的学生见他，有些震惊。
　　俞渡：“……”
　　还不是他发了那条消息后time就再也没回过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怕谁怕。
　　他温声道：“阳气重。”
　　学生：“？”
　　俞渡：“？”
　　他怎么说得那么顺嘴，不是说好推崇科学民主的吗？
　　俞渡笑笑，假装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脸慈祥地问班里坐着的几个学生，“怎么还不去吃饭？”
　　学生：“！”
　　后背一阵发寒！
　　付雪遥：“我们想等人少点再去。”
　　俞渡点头，皱眉问：“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别为了想多做点作业就节约中午吃饭午睡的时间刷题，不值当。作业是做不完的。”
　　俞渡对付雪遥印象挺深，因为这小姑娘就是当时他和陆时晏在小巷里遇到的那对情侣的当事人之一。
　　“有点，但还行。”付雪遥回答。
　　俞渡应了声，又在班里溜达了一圈出去了。
　　他对自己有自知之明，那些兔崽子一见他跟鹌鹑似的，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俞老师觉得自己相当平易近人。
　　可能是太早的原因，休息室里没人。
　　俞渡特地找了个光线好点的地方坐下，强迫自己把脑海里的魑魅魍魉给屏蔽掉，心无旁骛地刷教辅资料。
　　没多久，休息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俞老师，你坐那么远干嘛呢？”28班的班主任朱前笑着问。
　　俞渡哈哈笑了两声，“……也许是晒太阳。”
　　鬼这玩意儿不是怕阳光嘛。
　　一进来就听见俞渡这话的陆时晏：“……”
　　他轻声笑了笑。
　　俞渡：“？”
　　这狗东西。
　　笑你大爷的。
　　朱前乐呵呵地道：“俞老师带伞没，今晚怕是要下雨。”
　　闻言，俞渡往窗外看了眼乌泱泱的天。
　　还真是。
　　“带是带了。”俞渡说。
　　只是今晚他还有晚自习。
　　想到这儿，俞渡点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
　　雨显示晚上九点就能停。
　　他十点十分下课。
　　俞渡松了口气。
　　朱前说：“带了就好，今晚这雨不小。”
　　朱前说的雨不小并没有夸大。
　　从下午三点开始，雨开始下了，而且越来越大，颇有排山倒海的气势。
　　十二月的天黑得很快，下午六点左右，天就完全黑了下去。冷空气酝酿成冬雾，白茫茫的一片，在雨里肆无忌惮的蔓延。
　　俞渡没吃晚饭，随便下楼去学校宿舍楼的超市买了个面包垫肚子，很快便回了教学楼。
　　“俞老师。”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俞渡抬眸看了眼，是29班的学生，“怎么了？”
　　学生走了进来，“你们班的试卷。”
　　卷子上的便利贴确实写着30班，但俞渡并没有去印。
　　想到什么，俞渡问：“你们班主任让你抱过来的？”
　　学生，“嗷。”
　　“行，麻烦了。”
　　俞渡点头，顺手拿了张卷子看题，心想陆时晏人好像没那么糟糕，他原本以为这狗东西会耍赖来着。


第20章 讲情话给聋子听
　　元旦前高一要进行第三次月考，为了赶进度，三节晚自习俞渡上了前两节。最后一节课才让学生自习或者问问题。
　　晚上九点，天气预报再次更新，大雨的标识延迟到了十一点。
　　俞渡默默叹了口气。
　　要早知道这场雨下那么久，他之前就该提前和其他老师商量好，看看能不能换一次晚自习的。
　　“老大，你还不走吗？”明奇问。
　　闻言，俞渡看了眼时间，十点五十了。
　　雨没有变小的趋势。
　　“我再等等，你们先回去吧。”俞渡朝讲台下坐立不安的一堆学生道。
　　他的话一说出口，下面的学生哗啦啦的抬头看他，似乎是在判断俞渡这句话的可信度。
　　俞渡：“……”
　　明奇狗腿地笑笑：“老大，你是不是没带伞啊？”
　　他顺手一掏，从宁淮的桌箱里掏出把伞，“老大要是没带可以先用宁淮的，我和宁淮用一把伞回去。”
　　宁淮：“？”
　　他侧身，用手挡着脸，压低声道：“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啊。”
　　明奇给他使了个眼色：为班级做贡献！
　　宁淮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股神奇的东方力量。
　　要是没感受错，那是来自于他们全班带着希冀的目光。
　　宁淮：“………”
　　得。
　　把他们小动作尽收眼底的俞渡哭笑不得。
　　这帮小孩儿以为他在试探他们不是？
　　不过他要是再没有点眼力劲儿，估计他们真得和他一块儿耗到封楼了。
　　俞渡拒绝明奇的好意，把明奇递给他的伞还给宁淮，笑说：“得了，收拾收拾赶紧回寝室吧。”
　　说着他起身，把书拿上走了。
　　等他走远，身后传来欢呼。
　　“——好耶。”
　　俞渡：“……这帮兔崽子。”
　　他忽然想起还没让他们把卷子发下去，正打算回去让他们把卷子发了再下课，发现班里的灯都关了。
　　只有两三个还鬼鬼祟祟的站在楼道。
　　见俞渡折回来，跟见了鬼似的推搡着离开。
　　“老大怎么又回来了？快快快，走！”
　　“走什么走，跑啊！”
　　三道风从俞渡身旁刮过，伴随着“老大再见”“老大明天见”的声音。
　　俞渡：？？？
　　十一点，高一教学楼只有五楼的休息室还亮着灯。
　　有人敲了敲门。
　　俞渡手里的笔一顿。
　　是学校巡楼的保安大哥。
　　“老师，要封楼了。”保安大哥道。
　　学校教学楼只有高三那边会到十二点封楼，其他教学楼都是统一十一点关的。
　　俞渡应了声，“好，麻烦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保安大哥憨笑道，“那老师你收拾，我再去上面六楼看看有没有没走的学生。”
　　“行。”
　　保安大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五楼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俞渡想了想明天的课，往包里放了两本书就下楼了。
　　雨依然下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给寒冬平添了一丝冷寂，在无尽的黑里绵延。
　　俞渡在手机里随便找了个单口相声，打开蓝牙，听着耳机里时不时传出的笑声愣神。没在状态的，看着雨落在积水上，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雨小了些。
　　俞渡撑开伞，走进连绵的雨雾中。
　　没走多久，眼前忽然多了道身影。
　　俞渡动作一顿，下意识往后退，抬眼看了看。
　　恰好来人微微把伞往上偏，脸也清晰地映入俞渡的眼帘。
　　很好看的一张脸，长而密的眼睫垂着，漂亮的薄唇呼出的气化在空中，成了冬雾。
　　时间似乎走到了尽头，停滞不前。就连耳机里的笑声也跟着消失，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俞渡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
　　“俞老师。”陆时晏开口。
　　俞渡收回视线，摘掉耳机。
　　陆时晏问：“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俞渡的错觉，很多时候，他总觉得陆时晏话里藏话。每当那种时候，俞渡心里总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比如现在。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并不是很喜欢。
　　“……在想虐待老人。”俞渡叹了口气，“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
　　陆时晏：“……”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上时遇到三个跑得飞快的男生，好像就是俞渡班上的。
　　陆时晏轻笑出声，目光落在俞渡身上，想了想道：“没想到俞老师语文也不错。”
　　俞渡：“我当年是北城语文的单科状元。”
　　“真的？”
　　“假的，”俞渡轻飘飘开口，“骗你的。”
　　陆时晏：“………”
　　想到什么，俞渡有些困惑，“你今晚有晚自习？”
　　陆时晏摇头，“没有。”
　　“哦，”俞渡问，“那你怎么回来了？”
　　陆时晏默了瞬，说：“有东西没拿。”
　　他也不算骗俞渡。
　　确实有东西没拿。
　　一只猫。
　　并不是因为看了很多次小巷也没见到俞渡身影，突然想起今晚下雨才过来的。
　　俞渡了然，虽然想知道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晚上十一点还要回来拿，但出于礼貌，俞渡还是没问出口。
　　“那我……”先走了。
　　俞渡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陆时晏忽然又道：“俞老师，方便的话你能等一下我吗？”
　　不知道是怕俞渡误会，还是怕自己误会。陆时晏又补充，“其实我挺怕一个人走夜路的。”
　　他说得随意，似乎俞渡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没关系。
　　闻言，俞渡往前跨的步子悬停在半空。到了喉咙里的话圆润的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后改了方向，笑眯眯道：“那我在这儿等你～”
　　真是天助他也，正好他不想一个人回去。
　　“嗯，”陆时晏点头，“今晚雨很大，俞老师可以在科教楼等，我尽快回来。”
　　说完，陆时晏离开。
　　俞渡视线前也隔了层雨雾。
　　他呼了口气，把还在说着单口相声的耳机塞进耳里，大步朝着科教楼的方向走。
　　没等多久，十分钟左右，陆时晏也在科教楼停下。
　　“拿到了吗？”俞渡问，“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废话，能不快吗？
　　他只是在高一教学楼下转悠了圈而已。
　　陆时晏心里默默腹诽，收了伞道：“没，封楼了。”
　　怪不得那么快。
　　俞渡啧了声，“那你岂不是白走一趟？”
　　“不算。”
　　两人一道走过科教楼，陆时晏重新撑开伞，骨节分明的指节紧握着伞柄，说话的声音也落入了雨中，俞渡没听清。
　　俞渡：“嗯？”
　　陆时晏没再重复。
　　他现在不仅要抛媚眼给瞎子看，还要说情话给聋子听。
　　陆时晏默了会儿说：“没什么。”
　　俞渡咬牙，心想这人又装什么深沉呢。
　　不过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很快跟上陆时晏的脚步。
　　陆时晏挑了挑眉，压住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
　　明天还有早自习，俞渡洗完澡直接上了床。
　　他把明早要讲解的资料刷完，顺手关了照明灯，只留了床头柜旁的小夜灯。
　　睡前，一直没什么消息的手机振了振。
　　俞渡：“……”
　　大晚上。
　　怕是家长的消息，俞渡还是伸手过去拿了手机，打开看了眼。
　　凌晨十二点，time发的消息。
　　【time】：晚安
　　俞渡：“………”
　　晚安你大爷的啊。
　　这下彻底安不了了。
　　什么时候回消息不好，偏要等到半夜才回。
　　【℃】：？
　　【℃】：你玩深夜cos呢？
　　神出鬼没的。
　　【time】：卖萌/jpg
　　俞渡：？？？
　　卧槽，time现在走的是什么路线？
　　【℃】：……你被盗号了？
　　【time】：哦，那倒没有
　　语气又恢复正常了，俞渡松了口气。
　　【℃】：那就好，晚安
　　回完消息，俞渡把手机扔在一旁，闭着眼假寐。
　　他总记得他要和time说什么事儿来着，但给忘了，好像还挺重要的。
　　可能是这个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手机没再有消息过来的提醒。
　　直到很久之后，俞渡真要睡着了，手机振了下。
　　俞渡有些躁，但还是拿了手机。
　　熄了屏重新亮起，俞渡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两分钟而已。
　　他叹了口气，原来很久这个词是有参照物的。
　　比如他现在，因为多了等待，所以两分钟就显得格外漫长。
　　【time】：你不用抱歉，我知道你是男生
　　沉默、死寂。
　　俞渡先是愣了许久，然后不可置信地又看了几遍time发的消息。
　　知道他是男生？
　　等等。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
　　陆时晏扯了扯嘴角。
　　他没想到俞渡连这个都忘记了。
　　明明那晚他们打过电话。
　　在俞渡心里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网友吧。
　　【time】：没什么好意外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才不会让俞渡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被他骗得团团转。
　　要是俞渡知道，心里肯定会很得意。
　　俞渡：“……”
　　震惊完后，俞渡心情还挺复杂的，又高兴又可惜。
　　高兴的是time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男生，那后来他们的相处对于time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可惜的是他应该三年前就和time说的，这样他也不至于因为怕time知道自己是男生而选择逃避。
　　俞渡很少会内耗自己，既然这一次重新来过，那不如一次性全部讲清楚，以免以后又有什么误会。
　　【℃】：我的性取向也是男生，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
　　至于time会怎么回，俞渡也不在乎了，坦白的这一刻让他久违的轻松。可收到time的回复时，俞渡还是下意识地呼吸一滞。
　　【time】：好巧，我也是
　　紧接着是他又说。
　　【time】：我最近又想玩游戏了


第21章 我不可能在下面
　　这一晚俞渡没睡好。
　　很浅。
　　外面的动静在他的耳中被无限的放大，他能听见时不时的，猫喵呜喵呜的叫唤着。有时候还会踩在落下的枯枝上，枯枝从中断开，发出清脆的吱呀声。
　　雨应该是后半夜停的，若有若无的冷风代替了淅淅沥沥的寒雨。好在俞渡开了空调，房间里并不是很冷。
　　俞渡就这样半梦半醒的过了一晚。
　　要是往常，没睡好的话俞渡心情肯定是高兴不到哪儿去的。但他今天心情还不错。
　　他打开手机。
　　【time】：早安
　　俞渡一只手刷牙一只手回他。
　　【℃】：早安
　　他昨晚睡前就把笑逍遥给下载回来了，他登进去看了眼，里面挺多消息，不过大多都是楼云霜的朋友发过来的，有问她怎么说退游就退游的，也有问她以后还要打不打游戏。
　　之前楼云霜和他说不用管，所以俞渡直接忽略了那些消息。
　　time不在线，头像依旧灰压压。但好友足迹那儿能看见他昨晚上线的标识。
　　俞渡挑眉，斟酌了会儿又问。
　　【℃】：今晚上线吗？
　　time几乎是秒回。
　　【time】：上线
　　俞渡说好。
　　出门前，俞渡忽然想到一件事儿，现在才六点半，time竟然能秒回他消息。
　　他是因为今早有早自习，那time是因为什么。
　　time不会也是老师吧。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俞渡脑海里停留了一秒，甚至没来得及深想，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也许是没睡好，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职业也有早起的习惯。
　　明雾入了冬。
　　昨晚下了雨，今早全成了白雾，清冷清冷的。
　　宁城冬天和北城不同，北城就是干冷，但宁城莫名让人有种命苦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自己铁血牛马的身份，那种命苦的感觉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包裹了俞渡全身。
　　俞渡：“……”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这世界捅个对穿。
　　到教学楼时他还遇到了陆时晏。
　　正所谓冤家路窄。
　　陆时晏晃了晃手，“俞老师早上好啊。”
　　俞渡礼貌笑笑，“陆老师早上好。”
　　谁六点半起床，七点到学校会好啊。
　　他现在只想死。
　　两人一块儿走的，但可能是陆时晏腿更长一点的原因，没多久他就走到了俞渡的前面，迫使俞渡只能仰头看他。
　　俞渡：？
　　哈。
　　他来了精神，一步两台阶，很快走到了二楼，把陆时晏往旁边挤了挤，顺利走到了前面。
　　陆时晏：“……”
　　这也要争？
　　算了，他今天心情还不错，让让俞渡也行。
　　俞渡呼了口气，笑着往后看了眼陆时晏。
　　陆时晏实在是太了解俞渡了，就俞渡这一眼，他就知道俞渡想说什么。
　　俞渡轻啧，“我不可能在下面。”
　　陆时晏：“………”
　　果然。
　　俞渡转头，两条修长的腿迈开的步子很大，心里想着一定要远远的把陆时晏甩在身后去。
　　没想到到了三楼时，陆时晏赶上他了。
　　两人原本刚开始还保持着一步两台阶的节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谁也没维持住自己的高冷成熟的人设，都卯足了劲儿往上跑，谁也没让着谁。
　　最后陆时晏以两台阶的距离在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取得胜利。
　　可能是用力过猛，俞渡和陆时晏都有些喘气。
　　陆时晏冷笑道：“我不可能在下面。”
　　俞渡：“……呵呵。”
　　俞渡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恢复了一贯温和的模样，“陆老师，这次是我大意了。”
　　忽然，两人身侧落下几道声音。
　　宁淮：“哇哦。”
　　明奇：“哇塞。”
　　傅箫：“哦豁。”
　　俞渡：“………”
　　陆时晏：“……………”
　　什么死动静？
　　俞渡缓慢而僵硬的往身侧看去，只见三只脑袋一个叠着一个的趴在30班外的阳台上看戏。
　　俞渡：？
　　傅箫晃手，“老大好，陆哥也好。”
　　傅箫是傅一青的侄子，傅一青和陆时晏关系好，所以他都是直接喊陆时晏喊陆哥的。
　　明奇和宁淮也晃晃手，“老大陆老师早上好～”
　　俞渡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可以找个地方把自己埋埋了。
　　在学生眼中，他的人设一直都是温文儒雅。但就在刚刚，他的人设崩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俞渡幽幽的往身旁的人看了眼。
　　相比于他的局促，陆时晏倒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最后老神在在的离开。
　　俞渡：“……”
　　陆时晏你大爷的！
　　亏他昨天有瞬间觉得陆时晏人还不错。
　　俞渡心里呕血，最后硬着头皮对上三双八卦的眼睛，问：“你们仨不早读，在这儿趴着干嘛呢？”
　　明奇叹气：“今天朕没有上早朝的心思。”
　　俞渡：“？”
　　他笑着走上前。
　　宁淮哐的一巴掌拍在明奇的身上。
　　明奇：“打朕做甚？”
　　宁淮：“……又笨又蠢又中二。”
　　下一秒，宁淮和傅箫从兜里掏出单词本，边背边走进了班里。
　　明奇：？？？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俞渡已经到了他跟前，笑着拍拍他的肩，“明奇，语文英语或者生物，随便选一门来休息室抽背。”
　　冷意从明奇的身后蔓延开来，明奇欲哭无泪。
　　他垂死挣扎道：“老大，我也带了单词本。”
　　俞渡挑眉，“单词本呢？”
　　明奇松了口气，还好他有带单词本的习惯。等他摸出来……
　　等等。
　　不在左边。
　　他提了半口气，又摸了摸右边。
　　俞渡看着他。
　　明奇提了大口气，终于摸出了皇帝的单词本。
　　明奇：“皇帝的单词本，只有聪明的老师才能看见。”
　　俞渡：“……”
　　30班竖着耳朵听戏的众人：“…………”
　　明奇也有些尴尬，假装捏着单词本的拇指和食指分开了些，“嘿嘿，其实是比心。”
　　俞渡直接气笑，“明奇，这星期早上生物早自习前的早读课，你都拿着你皇帝的单词本过来找我。”
　　说完俞渡离开，拐进了一旁的休息室。
　　等俞渡走远，班里才发出沉闷的憋笑声。
　　傅箫没憋住，笑得差点一个后仰摔在地上，“哈哈哈，明奇你是神经病吧。”
　　明奇心凉了大半。
　　他耷拉着脑袋进了班，拿着生物书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除了俞渡还有其他老师，俞渡也不想在其他老师面前教训孩子，两人最后在休息室外面的阳台旁抽背的。
　　明奇虽然吊儿郎当的，成绩倒是不错，有些需要记的概念都能记得个七七八八。
　　恰好上课铃声敲响，俞渡也懒得再刁难他，拍了下他的脑袋，“明天还上早朝不？”
　　明奇挠了挠头，“上上上！”
　　俞渡把书递给他，“得了，赶紧进去吧。”
　　明奇拿了书，风一般的狂奔离开。
　　过了会儿，又风一般的狂奔回来，还是没忍住，“老大，你和陆老师什么上面下面啊？”
　　俞渡：“……”
　　操。
　　这也太他大爷的有歧义了。


第22章 阴阳哥又开始阴阳了（^＿^）
　　一切都在陆时晏的计划之中。
　　两人除了各自的晚自习，有时间都会腻在一块儿打游戏。
　　老房子干柴烈火，烧得噼里啪啦。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像高中小孩儿那样，暧昧拉扯几年才把窗户纸捅破。
　　他俩本来就有旧情，所以没多久，两人又好上了。
　　按理来说，陆时晏应该开心的。
　　但陆时晏没有。
　　因为俞渡和time的确是好上了，他挖墙脚的功夫确实不错，也有可能是俞渡那个前任当真英年早逝，反正就time而言，勾引俞渡的计划是成功的。
　　可陆时晏没有成功。
　　他非但没有成功，还总能隔三差五的听俞渡骂自己两句。
　　【℃】：我同事今早给我递了瓶过期的酸奶。
　　陆时晏：？？？
　　他怎么不记得他给俞渡递的那瓶酸奶是过期的？
　　【time】：是不是误会了？
　　他给俞渡递酸奶明明是因为那天俞渡早上吃了很多东西，还和time说了，他怕俞渡会不舒服，早上去上课时特地拿的。
　　【℃】：没误会，我就知道他那人不安好心，没敢喝，给他朋友喝了。他朋友早上喝的，下午进的医院。
　　陆时晏：“……”
　　那是傅一青前天晚上自己作死，喝了酒，第二天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和那瓶酸奶压根没关系。
　　【℃】：哈哈哈，我那同事也不敢走夜路
　　陆时晏：“……”
　　俞渡这没良心的。
　　【℃】：我这同事脖子好像总爱抽筋
　　陆时晏：“………”
　　彻底红温。
　　他没忍住回了俞渡。
　　【time】：红温/jpg
　　【℃】：我说他呢，你红温什么？
　　【time】：哦，憋笑。
　　俞渡趴在床上想了会儿，想了想确实好笑，自己一个人趴在床上笑了好半天，回陆时晏。
　　【℃】：确实很好笑
　　陆时晏冷笑一声，他特地找的角度，想着**也行，结果当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反正一来二去的，陆时晏开始自我怀疑了，也得出了个结论：要让俞渡也喜欢上现实生活里的他那是简直是天方夜谭。
　　当然了，他确信是俞渡的原因。
　　不过现在最起码他能从time这里得到俞渡对他的态度，也好根据这些话去改变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俞渡喜欢的样子。
　　他不信俞渡不动心。
　　-
　　十二月底，明雾一中第五十届运动会。
　　五年一小办，十年一大办，因此这次运动会学校很是重视。
　　运动会有一天半，好不容易能放松，班上的同学都显得格外兴奋，报名的同学不少。
　　俞渡看着文体委员递过来的参赛名单，有个环校跑的项目，他们班报名的学生还不少，俞渡大体扫了眼，就看见不少眼熟的学生。
　　他没想到付雪遥也参加了，他印象里这小姑娘文文弱弱的，看起来不像是能跑的。明奇也参加了，明奇那长手长脚的，平时也生龙活虎，说不定能行。
　　环校跑这个项目首先要绕着跑道跑三圈，跑完后又要绕着学校跑一圈才算结束。
　　光是绕着一中走一圈都要一个多小时，更别说环校跑还要加上教室公寓那一块儿的面积，以及宁城的地势原因，就导致得跑一大段上坡路。
　　俞渡怕这些他们受不了，想着这项目他们班参不参加也无所谓，劝了会儿，没想到反倒是把他们的斗志给点燃了。
　　明奇相当自信：“老大，你放心吧。我初中那会儿校运会长跑项目都是我屠的榜。”
　　校运会每个项目都有占比，总分在前三的班级都能有笔不菲的奖金。俞渡和他们说要是拿了奖，就带着他们出去吃顿好的。结果还没开始，这些孩子已经开始计划要去哪儿吃饭了。
　　俞渡哭笑不得，但也随他们去。
　　有了盼头，日子就变得格外快起来，转眼就到了运动会当天。
　　上完上午的课，教室里的广播有序的指导着学生各自拿上凳子往操场走。
　　四楼的学生走完，五楼也响起凳子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俞渡嘱咐道：“下楼梯的时候小心点，别打打闹闹。”
　　30班的学生忙不迭点头：“嗷！”
　　早上上课时还蔫巴巴的，现在不用上课了倒是生龙活虎的。
　　俞渡笑笑，又说：“把班旗拿上。”
　　下一秒，班旗已经被傅箫扛着肩上了。
　　俞渡：“……”
　　还挺积极。
　　“那行，走吧。”
　　话落，一行人洋洋洒洒的拎着凳子往楼下走。
　　还没走几步，一出教室就和29班的学生面面相觑。
　　29班学生：“……”
　　30班学生：“……”
　　两个班默默注视良久，没一会儿，俞渡看见自己班里的同学又倒了回去。
　　俞渡：？？？
　　没多久，他们又洋洋洒洒出来，只是手里都多了本资料或者多了张试卷。
　　俞渡眉心一跳。
　　他正想说些什么，陆时晏也出来了，正好对上俞渡的视线。所以俞渡只好又憋了回去。
　　他还听见一旁明奇小声哼哼，“虽然也不会做，但气势要在。”
　　俞渡沉默，也随他们去了。
　　29班学生不甘示弱，也洋洋洒洒的，一只手拎着凳子，一只手抱着复习资料下了楼。
　　俞渡和陆时晏走在后面，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前面29班的学生和30班的学生各自大放厥词，说要屠榜。
　　陆时晏挑眉，“俞老师，你们班学生还挺自信。”
　　俞渡礼貌笑笑，“你们班学生好像也挺自信，我们班自信大概是因为有实力，就是不知道……”
　　他故意顿了顿，剩下半句话也不说了。
　　陆时晏假装没听懂，“我们班实力也不错。”
　　两人又开始暗暗较劲。
　　俞渡在听校长做运动会开幕演讲时，还抽出空和time吐槽。
　　【℃】：阴阳哥又开始阴阳了^＿^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陆时晏：“……”
　　想了想，他还是昧着良心回。
　　【time】：摸摸头/jpg
　　【time】：不生气
　　俞渡收到消息，心情好了不少。他轻啧，心想陆时晏和time都有时这个字，怎么两人的性格能相差那么大呢？
　　time虽然话少，但性格温柔。
　　陆时晏就只剩毒舌了。


第23章 猫，我的，很可爱
　　校长讲完话后，体育组组长又上去讲话。
　　下面真在听的学生就没几个，不是在低着头做试卷的，就是拿着很小的MP4看小说的。
　　好不容易能轻松会儿，俞渡也没管，任由他们玩儿去了。
　　下午两点，运动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就是环校跑。
　　田径场被清场了，除了跑步的同学，其他同学都被安排到了看台上。但是环校跑比较特殊，有参加这个项目的班级都会组织班级里的学生每隔一段距离就安排几个人陪跑的，所以看台上也没几个人。
　　俞渡怕他们受不了，提前准备了热水和葡萄糖，和几个同学在最后一站等30班的学生。
　　陆时晏不在，俞渡问了下旁边其他班的老师，才知道陆时晏跟着陪跑去了。
　　俞渡：“……”
　　宁淮和傅箫蹲在一旁，两人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个面包，一人叼着一块，听见那老师的话后，两人同时抬头，眨了眨眼睛说：“老大，你也去吧。”
　　俞渡：^＿^
　　“哈哈，”俞渡温和笑笑，漂亮的薄唇一开一合，“你们是想换个班主任吗？”
　　陆时晏陪跑陪的是全程。
　　他去干嘛，去赔命吗？
　　虽然俞老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但他更惜命。
　　宁淮和傅箫仰头看着俞渡，嘴里嚼着面包，也没说话。
　　俞渡：“………”
　　他转了个身，默默屏蔽了两人殷切的目光。
　　差不多过了二十几分钟，跑道上总算有同学跑过来的身影。身边有不少陪跑的同学。
　　俞渡看了眼，不是30班的学生。
　　傅箫打着哈欠，手撑着头，“好像是14班的。”
　　宁淮赞同点头，“那是我初中同学，确实是14班的。”
　　傅箫：“明奇行不行啊？还说要屠榜，怎么连个人影也没见。”
　　身边的女同学小声道：“反正只要不是29班的就行。”
　　宁淮“嗯”了声：“有道理。”
　　傅箫：“有道理。”
　　俞渡：“有道理。”
　　旁边其他班的老师：“……”
　　看来传言非虚，俞渡和陆时晏关系不和，连带着29班和30班都针锋相对。
　　几人又等了会儿，一直没见明奇。
　　俞渡心里有些担心了，参赛的男生一共七十人，他数了下，到了终点记录成绩的已经有六十四人了。还有六个人没到。
　　“宁淮，你们在这儿等……”俞渡话刚说一半，突然傅箫喊了句。
　　“我们班同学！”
　　俞渡转头去看，没想到来人是付雪遥。她身旁有不少人跟着陪跑，还有个29班的男生。
　　俞渡微微挑眉。
　　女生在内场只用跑两圈，但也需要绕着一中跑整整一圈。他一开始还担心付雪遥坚持不下来，没想到跑了第一！
　　还没等俞渡说话，身边30班的学生已经自行组织起来，鼓足了气给付雪遥加油。
　　终于，伴随着刺耳的口哨声，裁判按下了计时器。
　　“环校跑女子组第一，高一30班付雪遥。”
　　“啊啊啊！”
　　“遥姐，喝水。”
　　“遥姐，吃块儿巧克力。”
　　付雪遥一停下，30班学生立马围了上去，倒热水的倒热水，暖手的暖手。
　　俞渡弯眉笑了笑，“很棒。”
　　付雪遥也跟着笑，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扬。
　　又过了会儿，俞渡总算看见了明奇和其他几个男生。陆时晏也在，不过他没再跑了，而是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都挺累的，明奇跑完觉得丢脸，自己蹲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宁淮和傅箫一人拉一只他的胳膊，硬生生把人扯了起来。
　　宁淮踹了脚他，“跑那么久，直接坐地上，不想活了？”
　　明奇一撇嘴，鬼哭狼嚎的，“嗷嗷嗷，太丢脸了，朕不活了。”
　　俞渡感觉自己现在过去，他真会哭，所以也没去问了，让他们在那儿休息。
　　他转身，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陆时晏。
　　可能是刚才也跟着跑的原因，陆时晏头发有些乱。不过反倒是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浓黑的眉下是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长而卷的睫毛掩住如墨的瞳孔。
　　他的鼻梁很高，薄唇轻抿，过于优越的脸型让他看上去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只是他身上冷淡又慵懒的气质把这漂亮掩住了，于是很少有人把他和漂亮挂钩。
　　“俞老师。”陆时晏在俞渡跟前停下，用一种自然却又有些熟稔的语气喊道。
　　俞渡微微回神。
　　他眨了眨眼睛，问陆时晏，“刚才在路上是发生了些什么吗？”
　　陆时晏摊手，叹气，“俞老师，我觉得，也许我们两个班确实需要争一下第一第二。”
　　俞渡：“嗯？”
　　陆时晏说：“争一下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俞渡：“………”
　　一开始俞渡还没理解陆时晏的话，又比了五十米短跑，女子八百男子一千，三级跳立定跳后，俞渡不再抱有希望了。
　　他苦口婆心，“只要我们班不是倒数第一就行。”
　　陆时晏在旁边，“只要我们班超过30班，就是倒数第二了。”
　　俞渡：“？？？”
　　29班、30班学生：“………”
　　两个班学生都蔫巴巴的。
　　第二天运动会结束，接着就是放元旦的假。
　　虽然最后没拿到第一，但起码有29班垫底，30班也没拿倒数第一。俞渡还是带着他们出去庆祝了。
　　一时间气氛又高涨起来，一行人签了离校单洋洋洒洒的出去。
　　说好要吃烤鱼，俞渡也没因为没有奖金就失约，去附近找了家生意还不错的烤鱼店定了几个包间。
　　“老大，这家店会不会太贵呀？”明奇探头问。
　　俞渡轻轻用菜单拍了下他的脑袋，“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操心。”
　　明奇：“嗷——”
　　俞渡听他嗷完，挑眉，“还不进去？”
　　明奇：“腿疼，走不动。等朕的左右护法。”
　　下一瞬，傅箫和宁淮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人架着一只胳膊把明奇扯进了包间。
　　俞渡沉默片刻。
　　眼见着包间的门要关了，三人又探出头来，一只脑袋叠着一只脑袋，和俞渡比心，“老大，我们爱你～”
　　俞渡没好气的笑了笑。
　　他下楼，低着头站在收银台那儿扫码，所以没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两人。
　　傅一青一只手搭在陆时晏的肩，另一只手在俞渡眼前晃了晃，“俞老师，好巧。”
　　空气里蓦地落下熟悉的声音，俞渡微微一顿。
　　从陆时晏的角度来看，俞三花像是被吓了一跳。
　　他能想象出来俞渡这分钟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操，吓我一跳。
　　或者是陆时晏和傅一青是不是有病。
　　俞渡只是怔了会儿，默然片刻，自然的和两人打招呼，“哦，还挺巧的。”
　　俞渡的确没想到29班也约在这里。
　　傅一青：“那我们先上去了。”
　　俞渡嗯了声，“好。”
　　上楼时，陆时晏兜里的手机振了下。他停了脚步，站在一二楼旋转楼梯的中间。
　　下面的人可能是吃不惯辣，嘴里叼着袋刚买的酸奶，空出手来打字。
　　【℃】：操，吓我一大大大大跳QAQ
　　傅一青还在感叹，“你说你和俞渡这是什么孽缘，这都能遇见。”
　　“你俩等会儿可别打起来，都是学生影响不好。”
　　“不过你们两个班的学生也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即使打起来了应该也没关系。”
　　身后没人回话，傅一青总算也停了下来，转身看还没跟上来的人。只见一贯清冷的陆时晏眼里藏着掩不掉的笑意。
　　傅一青：“？？？”
　　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卧槽。”
　　“你看什么呢？笑得……”傅一青顿了顿，“笑得怪瘆人的。”
　　陆时晏收了手机，说：“猫，我的，很可爱。”


第24章 俞渡，你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谁？
　　傅一青之前听陆时晏说过自己养了只猫， 就一直好奇到底长什么样。前几次去陆时晏网吧的时候，还特地留了心，也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怎么的， 他没遇见过。
　　可能也是因此，他更想看看了。
　　“可爱吗？我看看。”说着傅一青歪过头来。
　　只是陆时晏的手比他快些， 把手机揣回兜，挑眉， “那你还是想着吧。”
　　傅一青：“……”
　　他气笑， “知道的以为你是养猫， 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在金屋藏娇。”
　　陆时晏动作一顿。
　　某种程度也算是。
　　虽然转瞬即逝，但傅一青瞄见了他的手机， 想到什么，他撇嘴，“你怎么还用你这个古董？有时间去手机店换一款吧。你这手机， 前几天你给我打电话我都没敢认是你。”
　　闻言， 陆时晏微垂眼， 揣在兜里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机边缘的裂缝。
　　他知道子非鱼和俞渡是同一个人后，回想了下记忆里子非鱼的声音，和俞渡其实是有些差别的。
　　可能是时间太过久远， 那些关于子非鱼的记忆被他渐渐淡忘。也有可能和手机有关。
　　陆时晏心里落了这个想法， 傅一青自然而然的成了他的实验对象。他用手机给傅一青打了电话，果不其然， 他的反应也正好在陆时晏的预料之中。
　　疑惑， 然后震惊。
　　傅一青的原话是：“你手机实在不行就换一个吧， 不知道的以为你手机漏电了。”
　　所以陆时晏推测他的手机可能是之前大学时不小心砸到地上过， 声道有些损坏，这就导致了俞渡的声音和现实生活中不太一样， 陆时晏也没第一时间将两人联系起来。
　　傅一青见陆时晏一直没说话，上前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勒住他，“陆时晏，你哑巴了？”
　　“没钱。”陆时晏说。
　　“你没钱，骗谁啊？”傅一青狐疑道，“再说你之前那个手机呢？”
　　他印象里几个月前陆时晏用的手机还不是这个。
　　“哦，”陆时晏面不改色，“之前那个被陆霏霏弄坏了。”
　　虽然傅一青觉得哪儿说不上的古怪，按理来说陆时晏不至于连手机也买不上，但他心大，想了想，觉得可能是陆时晏又过上抠抠搜搜的日子了，所以最后也没再说，换了其他话题聊。
　　第二日就是元旦，没课，傅一青下楼去车里拿了红酒。
　　喝了酒，傅一青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一会儿说他和邬雪以前是怎么怎么相爱的，一会儿又说邬雪不爱他了，那他不如直接答应他妈，去相亲得了。
　　陆时晏听他在那儿说，也没放在心上。他见怪不怪，这些话傅一青每次喝醉酒都要拿出来说一遍，再听下去他耳朵都要起茧了。
　　他前面的杯子里也有酒，傅一青倒的，但陆时晏没喝，只是时不时的搭一下话。
　　忽然，原本坐着蔫巴巴的傅一青歪过来，压低声挑了挑嘴角，说：“俞渡肯定有情况了。”
　　冷不丁从傅一青嘴里听见俞渡的名字，陆时晏一怔，但还是很快回过神。
　　他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看了眼傅一青也没说话。
　　傅一青自动在他头上补了几个字：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陆时晏真是一如既往的讨打。
　　傅一青心里默默腹诽，怪不得俞渡脾气那么好的人，每次遇见陆时晏能被气个半死，要是他，他也得气死。
　　得亏他和陆时晏认识得早，陆时晏没网恋之前性格好像还没那么糟。
　　傅一青咳了声，清清嗓子，这才继续道：“我这几天在休息室见到俞渡，他不是在刷题，就是拿着手机聊天。笑得可开心了。”
　　陆时晏难得觉得傅一青聪明了回，不过他还是一脸不知情的样子，“别瞎猜。”
　　“你懂什么。”傅一青哼哼，他撇嘴，“我又不是瞎，他现在的状态和三年前……”
　　说话的人蓦地顿住，似乎是想到什么，把说到一半的话给吞了回去。
　　“反正我就是知道，而且大概率是网恋。”
　　陆时晏闻言，心里也了然了。他知道傅一青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现在的状态和三年前的陆时晏很像。
　　陆时晏蜷了下白皙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冰凉的酒杯，“也许是你想多了。”
　　傅一青悄悄瞥了眼陆时晏，没反应。
　　要是在几个月前他不小心提了那么一嘴，陆时晏都能冷脸好一会儿，现在却是一如往常。想来是放下了。
　　于是傅一青也懒得装了，“不信拉倒，等我把俞渡抓过来套话，你就知道了。”
　　陆时晏眉心一跳，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缓缓升起。
　　他看见傅一青站起身，他还没喝多少，和陆时晏聊了会儿后清醒了不少，起身后径直走了出去。
　　30班包间外的门被轻轻敲响时，俞渡还在和班里的学生大眼瞪小眼。
　　他们平时私底下难免会叫俞渡绰号，叫习惯了就很难改过来。比如说现在。
　　“下星期前哥好像和百度哥换课了，第一节课就是百度哥的。”
　　前哥是30班的化学老师朱前，百度哥不言而喻是俞渡。
　　俞渡：“……”
　　30班的学生：“………”
　　又比如他们聊八卦聊得正火热时，突然想起角落里还坐着个班主任，然后就卡壳了。跟老式的收音机似的，时不时蹦出几个字来。
　　傅一青突如其来的到访，很大程度解决了这种怪异的感觉。
　　“老傅。”
　　“傅老师。”
　　“傅哥，要吃饭吗？”
　　“……”
　　包间里很快有人问。
　　傅一青摆手，“不用了～你们好好吃，借你们老大一用。”
　　俞渡：？？？
　　他和傅一青似乎没熟到这种程度。
　　但他并没有拒绝，问：“傅老师有事儿吗？”
　　傅一青煞有其事，“有，大事。”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打算和你聊一下咱班的物理成绩。”
　　俞渡：“……在这儿聊？”
　　傅一青没说话。
　　30班的学生也没说话。
　　其他包间的学生虽然假装不在意，但各个都竖着耳朵，想听听下面发生了什么。
　　俞渡哭笑不得，想了想觉得也行，和学生待在一起他不自在，学生也不自在。
　　他起身，嘱咐宁淮，等吃完后带着学生回学校，到了学校点完名和他打电话。
　　宁淮点头，“嗷。”
　　俞渡还是觉着不放心，“算了，你们要走时上来找我。”
　　宁淮：“嗷。”
　　俞渡又念叨了好一会儿，叮嘱完这个又叮嘱那个，五六分钟后才和傅一青一块儿上了三楼。
　　傅一青晃了晃脑袋，“俞老师。”
　　俞渡嗯了声，问：“怎么了？”
　　傅一青真心实意道：“我感觉我们班养了一堆狼。”
　　五六分钟，他感觉他这辈子没听过那么多狼叫。
　　俞渡：“……”
　　其实他觉得他们班学生挺萌的。
　　“这次月考的成绩我分析了下，我们班的物理成绩上去不少，但我统计了下，普遍来说他们在13题和21题失分比较多，可能是因为对弹簧的受力分析把握得不是太深……”
　　傅一青的脚猛地一停，他张了张嘴，抓抓头。
　　好吧，他没想到俞渡真和他讨论上了。
　　憋了半天，好不容易等俞渡一口气说完，见俞渡都要掏出手机和他一个个分析了，他连忙阻止，“不急。”
　　最后三个人总算坐在一起了。
　　俞渡沉默。
　　陆时晏沉默。
　　傅一青也沉默。
　　“哈哈哈，”傅一青硬着头皮给俞渡倒了杯酒，“小孩儿在下面吃得开开心心的，我们就别端着了。好歹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如坐下一起吃顿饭。”
　　俞渡狐疑了瞬，也明白过来。
　　傅一青心还没死，还想着要缓和他和陆时晏的关系。
　　反正也没什么用，就随他去得了。
　　而傅一青单纯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欲。
　　陆时晏想着的是要努力挖time的墙角。
　　三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这顿饭吃得也算平和。俞渡和傅一青都喝了不少酒，傅一青之前就喝了不少，后来为了灌俞渡，又喝了大半瓶。想听的八卦没听着，这会儿早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呓语，隐约能听见邬雪的名字。
　　俞渡倒是还醒着，但估计也够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见往日里的狡黠，看上去懵懵的，呆呆的，看着陆时晏也不说话。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陆时晏起身开门，外面是30班的学生。
　　宁淮规规矩矩的打了招呼，“陆老师，我们老大说让我们走的时候和他说一声。”
　　明奇和傅箫想探头进来看看，宁淮一只手一个脑袋把他俩拦住了。
　　陆时晏默了片刻，说：“可能有点难。”
　　三个学生在那儿合计了好一会儿，本来是打算两个人把傅一青搬下去的，留一个人和陆时晏一块儿把俞渡带下去，没想到傅一青太重了，三个人才搬得动。
　　“你们老大还能走，我一个人带他下去就行，你们只用负责把你们傅老师带下去。”陆时晏说完把车钥匙丢给他们。
　　三人点头，“嗷！”
　　然后搬腿的搬腿，抬手的抬手，把傅一青给搬下去了。还能时不时的听见明奇喘气道：“傅箫，你小叔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重？！”
　　傅箫：“猪饲料。”
　　宁淮、明奇：“……”
　　这家店的门并不是隔音的，不过终归有些用，声音渐渐远去，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
　　陆时晏微微弯身，抬手在俞渡跟前晃了晃，“俞渡。”
　　俞渡轻轻的应了声。
　　陆时晏笑了笑，“走了。”
　　喝了酒的三花变得有些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凭着本能，语气里带着点小性子，或者说是撒娇，“不要。”
　　尾音跟有个钩子似的，有些挠人。
　　陆时晏滚了下喉结，过了会儿却又不高兴了。俞渡现在，在透过他看谁呢？他那个英年早逝的前男友？还是说是time？
　　反正不是陆时晏。
　　他的眼睫垂了下去，漆黑的眸晦涩不明。
　　他静静的盯着俞渡的眼睛，和他对视，希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点其他的东西。
　　他问俞渡：“俞渡，是我不好看吗？”
　　俞渡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所以他诚实的点头，想了想说：“……好看。”
　　陆时晏倏而笑了，他的手慢慢抚上俞渡的侧脸，又问：“那你能喜欢我吗？”
　　俞渡没回答，还是看着他。
　　他坐着，但陆时晏是站着的。所以俞渡只能借着陆时晏手心的力气，微微抬眼看着他。
　　陆时晏见他沉默，温热的指腹蹭了蹭俞渡的眼尾，带着点蛊惑的意味，语气沉了下去，“俞渡，你在透过我看谁呢？”
　　他问得很认真，俞渡没听懂，他有些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所以俞渡忽然卸了力气，心安理得的把头枕在陆时晏的手心。当真跟只三花一样了。
　　他看见陆时晏猛地顿了顿，然后变本加厉的，用自己的脸蹭了下陆时晏的掌心。
　　陆时晏又听见那种沉重的闷响声了。
　　在他的胸膛里，一声又一声的。
　　振聋发聩。


第25章 抱抱我
　　楼下三人蹲在一旁， 手撑着头说两个老师的坏话。
　　宁淮：“老大和陆老师怎么那么慢？”
　　傅箫打了个哈欠， “不造啊。”
　　明奇一会儿蹭的起身，一会儿又蹭的蹲下， 压低声道：“陆老师这车我知道，老贵了。现在车钥匙在我们这儿， 不如我们把你小叔扔下，然后我们三个……”
　　他挑眉：“嘿嘿。”
　　另外两个人偏头看他， 一时无言。
　　然后又转头， 摇摇头， 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
　　傅箫：“哪儿来的傻子。”
　　宁淮：“明奇小时候发烧，他妈妈是拿他挡雨去的医院。”
　　明奇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不过我小时候发烧，我妈是背我去医院的唉。”
　　宁淮、傅箫：“……”
　　他俩同时伸手指向他，“哈哈， 智障。”
　　明奇挠挠头， 在那儿反应了会儿总算反应过来了， 一副跳脚的模样，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他们老大被陆时晏抱了下来。
　　宁淮：“哇哦。”
　　傅箫：“哇塞～”
　　明奇：“咔嚓咔嚓。”
　　旁边两人：？？？
　　傅箫下意识：“什么死动静？”
　　明奇张开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 合在一块儿说：“相机呢相机呢， 谁叫我们没手机。”
　　宁淮感叹，“怎么考上的一中啊？”
　　陆时晏倒是没什么感觉， 只是让傅箫把副驾驶的车门拉开。
　　本来是打算让俞渡自己走下来的， 但俞三花喝得还是太多， 下楼梯时摇摇晃晃的。陆时晏在后面扯他的衣帽， 生怕他不小心一歪，直接栽到楼下去了。
　　俞渡有些不舒服， 陆时晏在后面扯，他在前面扯。
　　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哼哼唧唧道：“不要吊死我啊，不要吊死我啊。”
　　陆时晏：“……”
　　他捏了下俞渡的后颈，问：“抱还是背，选一个。”
　　俞渡站定在楼梯上，微微垂眼，“……A。”
　　A选项和B选项，选A吗？
　　陆时晏看着俞渡，他看上去有些难过，酒精的作用让他卸掉了一贯温和的伪装，有些无助，也有点可怜。
　　陆时晏还是被打败了，他往下走了两步，到了俞渡跟前，他捏了捏俞渡的脸，叹气道：“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那么难过。”
　　俞渡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乖乖的任由陆时晏将他抱起。
　　很轻很轻的把头埋进陆时晏的肩窝。
　　*
　　*
　　俞渡做了梦。
　　也可能是回忆吧，他记得不太清了。
　　那时候他六岁，因为是除夕夜，俞明盛就让人把他送回了北城，但即便如此，他的课业也不能落下。他和远在美国的老师打着视频电话，坐在书桌前学习着他那个年龄段不应该学习的课本。
　　俞母给他温了牛奶，慈爱的揉了揉他的头，“俞崽，喝了牛奶才能长高高。”
　　俞渡好久没见俞母，心里忍不住的欣喜，想着要快点结束今天的课，好和俞母一块儿搭乐高。
　　好不容易等到他完成了老师要求的任务，俞明盛回了家。
　　小小的俞渡心里叹气，知道乐高是搭不成了。
　　“等会儿来书房，我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落下课业。”俞明盛道。
　　这样一来二去的，等俞明盛问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俞母和俞明盛商量，“他今天已经学了一整天了，让他休息会儿，和我聊会儿天。”
　　俞明盛看着蔫蔫的小人，终究还是没忍心，“也行，明天再说。”
　　闻言，俞渡猛地抬眼，亮晶晶的看着俞父和俞母。
　　他有些激动，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张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落下，泪眼朦胧的看着不远处的父母。
　　俞母眼眶也跟着红了，她心疼的看着俞渡，张开手想要抱他。
　　俞父只是蹲下身给他擦眼泪，语气有些不悦，“只是摔了下，有什么好哭的。站起来，别让你妈担心。”
　　俞渡终究还是没让俞母抱到他。
　　梦境一转，俞渡已经十三岁。
　　因为在国外差点丢了命，俞明盛和汤凝总算明白过来，即使有保镖保姆，一个小孩儿单独在国外住也不是一件令人放心的事儿。
　　回来那年是冬天，俞渡把手揣在兜里，踩在毛绒毯般的雪上，等着管家过来带他进门。
　　他太久没回来，忘记怎么走才能走到他记忆里那个宅子了。
　　没等太久，管家匆忙过来。
　　“冯叔。”俞渡点点头，和他打招呼。
　　冯叔脸上难掩开心，“唉！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不提前说一声？”
　　俞明盛给他订的机票要晚几天，但美国那几天总下雨，俞渡心里烦躁，自己提前买票回来了。
　　“想着提前回来，正好能赶上俞礼的生日。”俞渡笑笑。
　　俞礼是他的弟弟，他在视频里见过，很可爱。还是小团子的时候和俞母很像，漂亮的眼睛柔情似水，咿咿呀呀喊着哥哥。长大点就慢慢像俞父了。
　　“唉！正正好就是今天，夫人和老爷也在家呢。”冯叔笑得脸上堆满皱褶，让人开车过来把俞渡的行李先带了过去。
　　俞渡：“冯叔，我好多年没回来，很多地方都忘得差不多了。您能带我走走吗？”
　　冯叔点头，生怕俞渡冷着了，把俞渡的围巾整理好，“大少爷不要受冷就行，不然生病了难受得紧。”
　　“好。”
　　俞渡温声答应，跟着冯叔往里走。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可能半小时，总算看见了记忆里那个房子。
　　“大少爷，那我先下去了。”冯叔道。
　　俞渡点头，有些抱歉，“麻烦冯叔了。”
　　等冯叔走了，俞渡才打量起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来。他没忙着进去，反倒是坐在外面的秋千椅上，手揣在兜里，试图和记忆里的房子对比出不同的地方。
　　他就是这时第一次看见俞礼的。
　　俞礼比他小六岁，他手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后小跑着过来，一头扎进俞渡的怀里。
　　小心翼翼，但又有点期待，“哥哥。”
　　俞渡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应声，“嗯。”
　　俞礼用头拱他，脸上的高兴不加掩饰，软声软气地开口，“哥哥，我给你留了特别特别多好吃的。我去给你拿！”
　　说完俞礼小跑着离开，过了会儿又回来，给俞渡把衣服上的雪拍开，才嘟囔着嘴离开，“雪，坏坏！”
　　俞渡笑得弯了眼，“雪坏坏。”
　　可能是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又或者是冯叔和俞父说了。俞礼抱着一堆零食过来时，俞父俞母也在。
　　天气有些暗了，房间里开着灯，温暖的光透过门洒出来，在白皑皑的雪上洒下小片黄光。
　　外面常青的绿植被风轻轻的刮着，时不时的残留下的枯叶被卷起，打着旋又慢慢落下。
　　灰蒙蒙的天早已暗沉，寒冬的凛冽依旧刺骨，眼前的一切却都是温暖的，晕染着浅黄色的光。
　　俞礼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没哭，仍然是笑盈盈的看着俞渡，开心的喊着哥哥。
　　俞母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一旁的俞父似乎是怕俞母太累，毕竟已经六岁的孩子实在算不上轻，他弯腰和俞母说话，脸上也带着浅笑。俞母笑着睨了他一眼，但也是任由他把怀里的俞礼抱过去。
　　俞渡微微一愣，听见俞母笑着道：“俞崽，快进来，外面冷。”
　　那时俞渡连单纯的黑也怕，可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过了会儿，才又往前走，进了门。
　　*
　　*
　　陆时晏把29班和30班的学生都送进学校，临走时又嘱咐29班的班长和宁淮有事儿给他打电话。
　　宁淮：“嗷。”
　　傅箫明天要回家，想了想和陆时晏道：“陆哥，把我小叔扔你家吧。明天他酒醒了我好蹭他的车。”
　　陆时晏：“……”
　　不愧是傅一清的亲侄子。
　　“行了，快进去吧。”陆时晏轻轻倚靠在车旁，目送他们进校。
　　等这帮闹腾的孩子都进去了，他才离开。
　　一路上车开得都很平缓，大概是怕车里的人难受，陆时晏还稍开了点车窗的缝隙，冷风吹了进来，还夹杂着一点雪花。
　　没多久就到了俞渡的小区，陆时晏下了车，想要过去抱俞渡。
　　宁城下了雪，不是很大，只是一些雪粒子，在一旁的路灯下就格外明显，斜斜的落在地上。
　　路灯昏黄的光也跟着落下，光斑晕在俞渡的脸上，还能隐约看见细小的绒毛。陆时晏看见俞渡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的手微顿，没去抱他，只是戳了戳他的脸，陷下一个小窝。
　　陆时晏笑道：“装睡啊。”
　　俞渡睁眼，长而浓密的眼睫掩掉一闪而逝的可惜，脸不红心不跳道：“没有。”
　　“俞老师有清醒一点吗？”陆时晏眼里笑意不减，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俞渡还有点懵，比刚才清醒了不少。不过他现在喝了酒，就可以用这个身份为所欲为。
　　而且他的脑子确实转得没有之前快了，所以俞渡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
　　陆时晏有些好笑，不过他还是顺着俞渡的话说：“也是，现在我们俞老师都是只醉猫了，醉猫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俞渡哼哼，“都是情有可原的。”
　　“嗯，情有可原，所以要抱吗？”
　　陆时晏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了点宠溺。他是记得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的，当然现在也没忘。但忘记一晚，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俞渡觉得陆时晏说得很有道理，他理直气壮起来，“要抱，抱抱我。”
　　陆时晏微微弯身，轻而易举的把俞渡抱在怀里，他叹了口气，“俞渡，直接说句要抱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想起刚才在楼梯上，俞渡说的那句A时，浑身掩不掉的落寞，就像是被丢弃的小兽，可怜兮兮的。
　　怎么连说句要抱都不敢说。
　　陆时晏抱着俞渡进了小区，他知道俞渡家是哪个位置，所以连问都懒得问，直接把人抱了上去。
　　到了门前，他才把俞渡放下来。
　　“钥匙放哪儿还有印象吗？”陆时晏问。
　　“……钥匙，我没钥匙啊。”俞渡站着一边，用头轻轻抵住墙，闭着眼睛回他。
　　他现在酒劲又上来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神情有些恍惚。
　　陆时晏轻轻拉了下他的帽子，把俞三花的脑袋离那墙远了些，换了自己的手垫上去，这才卸掉手上的力气，让俞三花把头枕在他的掌心。
　　“这墙不冷啊？”陆时晏抿唇。
　　没有钥匙的话，只能捡只猫回去了。
　　莫名其妙的，陆时晏心情不是太好。
　　俞渡心也太大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酒是这副德行吗？
　　而且他也是真放心，就不怕他和傅一青并不是什么好人，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他用掌心抵了抵俞渡的额，没好气道：“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两人又待了会儿，反应慢了大半拍的俞渡总算从兜里摸了钥匙，“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钥匙，……这里的钥匙我有的。”
　　陆时晏接过钥匙，把门打开，想了想还是把人抱了进去。
　　房间并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相比于他房间里的冷白色调，俞渡的房间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些，暖黄色的沙发，沙发前放了张书桌，书桌上还有不少教辅资料。
　　卧房里却格外清冷，似乎卧房只是拿来睡觉的，床头旁还放着盏小夜灯，可能是经常使用的原因，已经没那么明亮了。
　　陆时晏把俞渡放下，出去给俞渡打水洗脸。
　　还没等他出去，就听见俞渡走路的声音，他转头，看见俞渡怀里抱着只粉色的猪，光着脚在浴室外看着他。
　　陆时晏：“？”
　　这粉色的猪从哪儿出来的？
　　“怎么不穿鞋？”他问。
　　俞渡走过去，抬起陆时晏的手摸他的头，委屈开口，“疼。”
　　陆时晏看他熟悉的动作，心猛地一缩。
　　有些疼。
　　随即又咬牙，心想俞渡是不是把他当做谁了，要不然这套动作怎么能那么行云流水。
　　陆时晏冷冷开口，但手上动作倒是温柔，“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现在知道疼了啊。”
　　他把人拎起来，让俞渡踩在他的鞋上，“地上不冷？”
　　说着他凶巴巴的给俞渡洗了脸，又给他把脚洗了擦干，抱着人又回了卧房。
　　见陆时晏要走，俞渡又想起身。
　　陆时晏威胁他，“不准再动了！”
　　不然等会儿又要再洗一遍。
　　而且俞渡似乎没有穿鞋的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养的臭毛病。
　　等他把墙角挖了，早晚要把俞渡这个坏习惯给改掉。
　　俞渡抱着他的粉猪玩偶，倒也真不动了。
　　这只粉猪把清冷的卧房添了点生气，没那么凄凉。
　　陆时晏挑眉，看俞渡乖乖坐好后，才去厨房看有没有能解酒的。
　　可惜什么也没。
　　冰箱里只有一堆酸奶和矿泉水。
　　陆时晏：“……”
　　俞渡见陆时晏回来，有些开心，“你回来啦～”
　　可陆时晏却没搭理他，反而漂亮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角也耷拉着。俞渡默了默，片刻后伸手过来，指腹按在陆时晏的眼角，小心翼翼的，“别生气啊。”
　　陆时晏心软了一片。
　　他也懒得再管现在在俞渡眼中他到底是谁了，和俞渡说：“俞渡。”
　　俞渡歪了下头。
　　陆时晏伸手过去给他按，说：“我就这么一只三花，你别给我养死了。”
　　俞渡没听懂，只是觉得陆时晏按在他的额上还挺舒服的，没有那么疼了，他应了声，“哦。”
　　俞三花舒服了点，微微眯眼，往陆时晏的方向靠近了些，安静又顺从。
　　陆时晏摸了摸他的眼睛，用一种难以言说的语气，很轻：“骗子。”
　　过了良久，房里传来一阵敲门声，陆时晏起身开门。
　　门外是美团闪送，见到陆时晏，问：“请问是陆先生吗？”
　　“嗯，”陆时晏点头，接过袋子，“麻烦了。”
　　袋子里有很多东西，陆时晏给俞渡煮了蜂蜜水，才把其他吃的给俞渡放进冰箱。
　　俞渡跟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陆时晏身后。
　　陆时晏煮完蜂蜜水，连哄带骗让他喝了下去。
　　等醒了酒，梦也该醒了。
　　陆时晏微微垂眸，眼神晦涩不明。
　　“俞崽，”他蹲下身，看着坐在床边的人，“把手机打开好不好？”
　　俞渡现在是很听他的话的，他点头，把手机打开了。
　　陆时晏笑笑，夸他，“真乖。”
　　陆时晏用俞渡的手机给time打了个语音通话，那些东西现在只能是time买的，而不是陆时晏。
　　对于俞渡来说，time的身份更合适些。
　　这通电话挂得太快会有些欲盖弥彰，因此陆时晏就把两个手机都扔在一旁，没再管。
　　他现在真的是嫉妒死time了。
　　可能是那杯蜂蜜水的原因，没多久俞渡便开始昏昏欲睡。
　　陆时晏心里忽然涌出不舍，无论俞渡现在把他当成了谁，但醒了，俞渡就不会那么依赖他。
　　所以陆时晏有了私心，即使他知道俞渡不会记得这些事。他捏了捏俞渡的后颈，哑声问：“俞渡，看着我的眼睛。”
　　俞渡很想睡觉了，但他觉得陆时晏好像有点难过，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陆时晏没说话。
　　陆时晏说：“喊我名字。”
　　他像是在教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儿，“陆时晏。”
　　俞渡张了张嘴，学他，“陆时晏。”
　　陆时晏勾唇笑了笑，“嗯，是我。”
　　-
　　下楼时，陆时晏把多余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给俞渡留了盏夜灯才离开。
　　到了楼下，一阵冷风刮过，他忽然觉得宁城12月底也太冷了。
　　车依然安安静静的停在那儿，陆时晏也没忙着过去，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揣在兜里，沉默又安静的看着二楼还亮着的灯。
　　“这是在哪儿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后座的傅一青总算醒了，他把车窗摇下，按了按眉心问。
　　站在雪中像座清冷雕塑的人回神，默了默进了驾驶座。
　　傅一青：“我去，你怎么那么冰？你在外面站了多久啊？”
　　陆时晏不以为意，“没站多久。”
　　还没问出这是哪儿，傅一青正想继续问这是哪儿，就听见陆时晏说：“还好你自己醒了。”
　　傅一青：？？？
　　陆时晏挑眉，“不然等会儿还得把你拖上楼。”
　　傅一青：“……操，陆狗，你有点人性吧。”


第26章 他和你的声音还挺像的
　　“你昨晚喝酒了？”程远的声音从视频那边传来。
　　俞渡趿拉着拖鞋， 打着哈欠道：“嗯，喝得应该挺多的，现在彻底断片了。”
　　程远那边能隐约听见赛车的嗡鸣， 俞渡按了按眉心，问：“你在哪儿呢？”
　　“德行， 你知道你喝完酒有多难缠吗？”程远吐槽完他，才继续回， “我在提车， 今天不是元旦吗？我爸让我随便提辆车就当是元旦礼物了。”
　　俞渡：“提了记得给我过过瘾。”
　　程远无语， “你家里车库的车不比我的贵？”
　　俞渡把冰箱打开，打算拿瓶矿泉水喝， 结果一打开冰箱，里面堆满了各种吃的。
　　俞渡：“……”
　　“我去。”
　　程远：“你去什么？”
　　正巧这时外面的有人敲了敲门，现在才早上十点， 这么早谁会来？
　　俞渡疑惑， 冰箱里的东西从哪儿来的他也还没搞清楚。他刚起床没多久， 现在整个人浑身上下还有点沉重，跟灌了铅似的，也不知道他昨晚是去哪儿了。
　　难不成他昨晚喝醉后没忍住和陆时晏打了一架？
　　俞渡接话， “我去开个门。”
　　程远：“去呗， 说不定外面是小爷呢。”
　　俞渡无语，“你现在在北城， 还能瞬移不是？”
　　说到这事儿， 程远想起什么， 开口：“等年后我去你那儿住几天。”
　　“怎么， 真打算投奔爷爷了？”俞渡边说边打开门。
　　外面是一个快递小哥，还带着兔耳朵， 想来是优秀员工。俞渡把手机关了，没管电话那头叽里呱啦的程远。
　　“你好。”俞渡温声道。
　　快递小哥还在手机上打字，见俞渡开了门，也没发了。他朝俞渡点点头，问：“请问先生是子非鱼吗？”
　　猛地在现实生活里听见自己的网名，俞渡一愣，过了会儿道：“是我。”
　　快递小哥：“那应该没走错，这是于时先生给你点的。”
　　于时？
　　俞渡：“你应该……”
　　俞渡本来想说是不是送错了，忽然话到嘴边猛地一停，于时，不会是time的真名吧。
　　他抿了抿唇，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过那袋东西，和外卖小哥道谢，“麻烦小哥了。”
　　快递小哥摆手，“不麻烦。”
　　俞渡关上门，把口袋打开看了看，里面有拖鞋，还有保温盒，上面写着几个苍遒有力的字：白粥，醒了记得喝。
　　脑海里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回忆。
　　不是等等，昨晚谁送他回来的？而且他和time的聊天记录怎么多了条半个多小时的语音通话？
　　昨晚他和time打电话了？
　　他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陆时晏还是傅一青送他回来的？
　　俞渡心里古怪，不过也可能是他自己回来的，可能他没有想象中的酒量那么不行，还是撑着回家了。
　　可是冰箱和塑料袋里的东西无一例外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他没印象了。
　　俞渡沉默片刻，从兜里掏出手机，结果和眼神幽幽的程远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俞渡：“……”
　　程远：“呵。”
　　俞渡：“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程远礼貌笑笑，“俞渡，你就是这样做兄弟的啊，就这样把我晾在一旁，还把手机里有个人的事儿给忘了。”
　　俞渡忙阻止他继续念叨，“得了，别念叨了，大不了你来宁城，我请你吃饭。”
　　程远这才不再哼哼。
　　刚才俞渡和快递小哥谈话他也听见了，所以程远直接问：“网恋哥买的？”
　　俞渡退出和程远的聊天框，点了点time的头像。
　　【℃】：敢问这位人美心善的田螺少年是我们time宝宝吗？[猫猫头/jpg]
　　俞渡心里其实也有数了，虽然他忘了他和time有打过语音通话的事儿，但估计是他喝醉了耍酒疯，给人打了电话。time听他喝了酒，就给他买了不少东西。
　　所以俞渡回程远：“应该是。”
　　-
　　另一边。
　　陆时晏一早就开始给俞渡挑拖鞋。
　　宁城冬天冷，又不像北城会有地暖。他昨晚看了下俞渡的鞋柜，里面连一双棉拖鞋都没有，只有一双夏天的。
　　陆时晏是真怕他把自己养死了，昨晚回来后因为这事儿在床上躺了一晚都没睡好，一直想着这事儿。
　　他回忆了下俞渡的尺码，好像是41码的，但拖鞋还是买大点好，陆时晏就挑了双猫猫头的棉拖鞋。
　　下完单，陆时晏又开始忙活，给俞渡熬粥。
　　俞渡早上总不爱吃饭，这几天虽然有time的监督，俞渡早上会在路边或者一中食堂买点吃的，可难免今天放假，俞渡起不来就懒得吃早餐了。
　　或者说他了解俞渡，不是难免，是一定。
　　真是便宜time了，明明是他的功劳，都给time占了。
　　陆时晏越想越气，阴沉沉的开始熬粥。
　　傅一青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他从沙发的毯子下探出头来，透过玻璃看厨房里的冷着张脸熬粥的人，感动得不行，“晏啊，你对我也太好了吧。”
　　陆时晏：……？
　　他幻听了，怎么还听到了傅一青的声音。
　　哦不对，傅一青昨晚是在他这儿睡的。
　　陆时晏装粥的动作一顿，好在他熬得多，分点给傅一青也行。
　　陆时晏：“醒了就喝粥。”
　　傅一青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陆时晏：“——呕。”
　　傅一青：“？”
　　陆时晏冷笑，离傅一青远了点，“滚，别恶心我。实在不行把我粥还给我也行。”
　　傅一青：“哇塞，你36℃的嘴怎么能说出那么凉薄的话的。”
　　陆时晏没搭理他。
　　快递小哥打了电话过来，陆时晏拿着保温杯下去了，傅一青探头望了眼，总觉得哪儿奇奇怪怪的。
　　陆时晏把手中的保温杯和刚到没多久的拖鞋一块儿递给快递小哥，“麻烦。”
　　等他上了楼，傅一青八卦的问：“你点闪送送粥给谁呢？”
　　陆时晏忽略掉傅一青的眼神，倚在沙发上，说起谎来是面不红心不跳的，“哦，陆霏霏想吃，给她送的。”
　　傅一青：“嘶——，总觉得我最近听到咱霏霏的名字频率有些高啊。”
　　但为什么那么高，傅一青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陆时晏挑眉。
　　心说肯定高啊，每次背锅的都是她。
　　陆时晏还有点良心，想了想觉得陆霏霏还挺可怜，手拐了个弯，进了淘宝，把陆霏霏的购物车给清空了。
　　“哈哈哈，我昨天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什么了？”
　　过了半晌，傅一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儿，整个人窝在沙发的一角，笑得前俯后仰的。
　　陆时晏敷衍，“哦。”
　　傅一青轻啧，眉飞色舞道：“我梦见你抱着俞渡，哈哈哈哈哈。”
　　傅一青笑得脸都有些涨红，用了拍了拍沙发，“要真抱上了，你俩能打起来吧……哈哈哈哈……”
　　陆时晏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扔下一颗炸弹，“是抱了。”
　　“那么蠢的梦我怎么会梦到的啊，哈哈——”
　　忽然，傅一青整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住，“啊？”
　　傅一青离开时神志还没回笼。
　　傅箫斜跨着包，站在楼下，他看见他小叔出来，啧了声，“又喝傻一个。”
　　陆时晏抱着胳膊，站在门外看两人，“傅箫，到了和我说一声。”
　　傅箫：“嗷。”
　　等两人走远，陆时晏才又上了楼。
　　他的手机被傅一青的消息轰炸。
　　【傅一青】：哥们，你开玩笑的吧？
　　【傅一青】：哈哈哈哈
　　【傅一青】：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俞渡喝醉了，你不得不抱他
　　【傅一青】：不过你都能抱他，我喝醉时你为什么不是扇我就是拖我/委屈到无地自容.jpg
　　……
　　还有一长串，陆时晏懒得看，直接给傅一青开了免打扰。
　　还能为什么，俞三花娇滴滴的，除了抱还能怎么办。
　　陆时晏看了眼手机。
　　九点半了。
　　也不知道俞渡醒了没。
　　十点多的时候俞渡醒了。
　　陆时晏看着俞渡发过来的消息，差点被气死。
　　宝宝？
　　俞渡竟然喊time叫宝宝？
　　他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他怎么不知道。
　　呵。
　　time，真是恭喜你啊。
　　陆时晏下意识捏紧手机，忽然，屏幕咔嚓一声。
　　陆时晏：“……”
　　他沉着脸回俞渡的消息。
　　【time】：卖萌/jpg
　　俞渡收到消息，都快要被time萌死了。
　　【℃】：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了吗？
　　陆时晏打字的手微顿，默了会儿他面不改色的继续回。
　　【time】：打了，你喝醉了。我要了你的地址，给你订了些东西
　　俞渡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倒是都说得通了。
　　【℃】：于时是你的真名啊？
　　陆时晏看见那两个字，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
　　他本来是打算用俞的，又觉得太明显了，才换了个姓。
　　【time】：是
　　没一会儿，俞渡的消息发了过来。
　　【℃】：于时你好，我是俞渡
　　陆时晏怔了下，他忽然想，要是俞渡知道于时和他是同一个人，应该会生气吧。
　　不过这原本就是他想要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
　　临近期末，班上的氛围带了点期待放寒假的躁动。
　　“期末考好好考啊，选科分班和期中期末挂钩的。”俞渡道。
　　俞渡带的是物化生班，他们班大多数人意愿也是留在30班，所以总体算下来，俞渡估计转班的学生应该不会太多。
　　俞渡温声，“那我们明年见。”
　　宁淮挥手，“老大明年见～”
　　傅箫：“老大新年快乐～”
　　付雪遥：“老大我们会好好考的。”
　　俞渡收了书，“好好复习，不要因为没课了就懒了。”
　　“行吧，”俞渡浅笑，“放假了。”
　　“好耶！”
　　剩下的就是收拾考场，俞渡没再管，进了教室休息室拿他的书。
　　手机振了下，俞渡看了眼，是监考的安排。
　　高一老师是安排去监考高二学生的，俞渡负责了三场考试。
　　可能是期末，老师们也放松了不少，五楼的老师大多都还没走，坐在休息室里聊天。
　　俞渡也没忙着走，坐在角落里和time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办公室里休息的时候爱说八卦，俞渡听起来也挺有意思，遇到些好玩的，还会和time分享。
　　“这年头小孩儿都不结婚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朱前叹气道。
　　朱前四十多岁了，婚姻也算美满，自然不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旁边有老师劝他，“朱老师，这种事儿也急不得，再说你那侄女那么优秀，还是h大的研究生，在政府里工作，这条件多好，你现在就是瞎操心。”
　　朱前抿了口茶，“都二十五六了，再不找对象怕以后不好找。”
　　“二十五六？”有个女老师开玩笑道，“我记得俞老师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或许能让他俩认识认识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朱前恍然大悟，“对呀！我侄女她妈一直让我给她介绍几个相亲对象。结果我那侄女挑得很，说是不是帅哥门也没有。小俞生得好，还真说不准。”
　　俞渡压根没意识到他们现在口中说的主人公是他，他还在和time打字。
　　直到听到朱前叫他的名字，他才懵懵的抬头看他，“朱老师，这是怎么了？”
　　朱前激动道：“小俞，你有对象了没？”
　　俞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有些苦笑不得，虽然不忍打击朱前，他还是说了实话，“有了。”
　　再说即使没有，他也不会骗人女孩儿啊。
　　话音刚落，身边的老师都一脸震惊。朱前眼里掩不掉失落，但也没维持几秒，本来就是顺口提的，所以没多久，朱前也好奇问：“唉？平时都不怎么听你说起。”
　　俞渡有些不好意思，“网恋呢。”
　　其他几个老师：“！”
　　朱前：“网恋啊！网恋可不靠谱。”
　　另一个老师不是太赞同，皱眉道：“不过都当班主任了，没什么时间，网恋好像还不错。”
　　朱前一噎，他自己也是班主任，这话没法反驳。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朱前挑眉，“之前小陆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也是。”女老师点头。
　　俞渡打字的手猛地一顿，唰的抬头看向朱前，眼睛亮晶晶的，生怕错过什么八卦。
　　他们说的是陆时晏吧？
　　还没等俞渡问，有其他新来的老师先开口：“陆老师也网恋过？我还以为他是性冷淡呢。”
　　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闻，和陆时晏关系好些的都知道。当然，这里面也有些陆时晏用这事儿挡桃花的意味。
　　朱前嗯了声，摇头，“小陆三年前刚进学校时，学生皮就算了，他自己网恋还被人骗了感情，现在这样也正常。”
　　女老师也搭话，“我记得你当时还给他介绍了相亲，他也不去，说不准就是被伤得太深了。”
　　朱前：“是啊，那段时间他整个人状态都挺吓人的，忙得跟个机器人似的，生怕自己闲下来。他当时不是还说要报复回去吗？想来是放不下吧。也不知道现在放下了没。”
　　“……”
　　听完朱前和那个女老师说的话，俞渡现在疯狂的头脑风暴。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陆时晏网恋过，还被人骗了感情。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在休息室里，有时也能听见里面的老师聊八卦。
　　俞渡听到陆时晏的最多，很多时候都是说他性冷淡，二十七八了还没找女朋友，俞渡之前以为是空穴来风。
　　现在想想大概是网恋被骗得太深了。
　　俞渡按下心里的震惊，事无巨细的time分享。
　　【℃】：阴阳哥竟然网恋过
　　陆时晏收到消息时，正在书吧里打印29班的寒假作业。
　　看到消息，陆时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比平常急促些，就连手心都出了层薄汗。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垂眼掩住眼底的晦涩。
　　俞渡发这条消息，是知道了吗？
　　试探？
　　【℃】：他比我俩可怜些，网恋被骗了，还性冷淡
　　陆时晏：？？？
　　他性冷淡？
　　但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陆时晏还是松了口气，原来还不知道。
　　【time】：是可怜
　　俞渡感叹。
　　【℃】：还好我俩不这样
　　【time】：嗯
　　俞渡继续说。
　　【℃】：不过感觉他和你的声音还挺像的。
　　time每星期都给他订购一堆菜，俞渡不会做，最后放弃了生产生化产品。
　　但time试图拯救他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厨艺，有时会给他打语音通话教他怎么做饭。
　　俞渡一开始还不觉得time和陆时晏的声音像，时间久了，还真有点像。
　　他倒是没多想，time和陆时晏，这两人除了都有个时字，声音像点，其他的简直差得太多。
　　【time】：哦
　　俞渡：“……”
　　time这是吃醋了？
　　于是俞渡又说。
　　【℃】：但其实仔细听，你声音比他好听
　　陆时晏：？
　　他只是把声音往下压了压而已。
　　【time】：怎么说？
　　俞渡莫名有点心虚，他现在说话得斟酌清楚，不然time又要吃醋了。他打游戏的时候就发现了，time的醋劲儿不是一般的大，他连组团时和队里的队员说几句话，time都要闷闷不乐半天。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俞渡现在当务之急是顺毛，其他的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你的声音更有磁性
　　陆时晏：“……”
　　有没有种可能，其实是他的手机漏电。
　　【time】：以后你就知道了[/微笑]
　　俞渡盯着那个微笑看了半天，最后仰头看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完蛋，time好像更醋了。


第27章 宝宝，我好像要死了
　　放寒假的第一天， 俞渡睡觉。
　　放寒假的第二天，俞渡还是睡觉。
　　放寒假的第三天，陆时晏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time】：起床， 跑步或者随便一个运动，给我拍照打卡
　　【time】：给你送了粥， 记得拿
　　俞渡只能挣扎着起床，他这哪儿是找个男朋友啊， 这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吧。
　　【℃】：……
　　【time】：[卖萌/jpg]
　　俞渡沉默。
　　挺可爱， 行吧， 找个祖宗他都认了。
　　洗漱完，俞渡把快递小哥放在门外的粥拿进厨房， 还是温的。
　　俞渡微微挑眉，他尝了口，还是熟悉的味道。也不知道time点的是哪家的， 他上次问过time， 但time也没说， 俞渡也懒得再问。
　　但俞渡总感觉他在哪儿喝过，印象不深，也许是他记错了。
　　解决完早餐， 俞渡原本想去外面跑一圈算了， 出门时看见门边放着的手竿忽然有些手痒。
　　钓鱼也算一种运动吧。
　　再说要不是他最近一有时间就和time打游戏，他也不会那么久没钓的！
　　俞渡一开始还有点心虚， 这样想完后顿时理直气壮了， 收拾了会儿拎着手竿离开。
　　宁城本就是靠山吃山， 山多水也多， 可能也是因此，这儿一到冬天冷得感觉那些寒冰般的水汽能直接渗入骨子里去。昨晚还下了雪， 不大，远远的看能看见山上覆了层白茫茫的雪，近了看就只能看见枯草了。
　　俞渡呼了口气，把围巾拢得更紧了些。进电梯的时候还遇见了同好，同好手里也拎着竿，笑道：“也去钓鱼？”
　　俞渡点点头，“是啊。”
　　同好问：“之前没怎么见到你，是新入住的住户？”
　　“嗯，”俞渡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对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更不用说，他礼貌回道，“是，刚住进来没多久。”
　　同好：“那这附近的湖里鱼都挺多的。”
　　俞渡笑笑，又和同好聊了会儿才各自离开。
　　他拿到手竿时就在附近溜达了一圈，刚才那个同好大哥热心肠，给他分享了不少好地方，俞渡在导航上没找到，大哥就给他说了个大概的位置。
　　好在位置并不远，俞渡手竿也不重，他直接走过去了。
　　走了好一会儿，俞渡总算拐进了条老街，上了些年岁，外墙扑了层灰扑扑的水泥，头顶上的电线网密密麻麻的交缠着，还能见到蜘蛛结的网。这种墙上小广告是必不可少的，卖药的、换锁的，还有走失的寻人启事。
　　俞渡眉心一跳，心想那大哥不会是骗人吧。
　　不过走都走到这儿了，俞渡想了想，还是没半途而废。俗话说没有钓鱼佬找不到的地方，导航上没有也不能怀疑钓鱼佬。
　　这些居民楼是三十年前那种老式楼，像是停在上个世纪，但又带着这个世纪的味道，看上去还有些颓靡。
　　小说男主住的地方！
　　俞渡被自己的想法逗乐，自己笑了好一会儿，才又往前走。
　　走了二十几分钟，俞渡看着面前的湖感慨万千。
　　还真有啊。
　　湖边不少人，有七老八十的大爷，也有十几岁的高中生站在一旁看戏。
　　俞渡走了一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开始准备鱼饲料。
　　抛完竿，他总算空出手来给time拍照。
　　【℃】：运动！
　　-
　　“陆霏霏，你作业写完了？”
　　陆时晏手撑在公园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陆霏霏乐此不疲的抱着滑板玩。
　　“没做完啊。”陆霏霏毫不在乎道。
　　她停住滑板，右脚踩在滑板末端，用了劲儿，下一秒，滑板被她抱在怀中，“反正你又不是老妈。”
　　陆时晏看着她，“你要是想，我可以把你送回老妈那儿。”
　　陆霏霏把滑板扔出去，一脚踩在上面，朝后向陆时晏做鬼脸，“那我就和老妈说你天天早上煮粥给我喝，我都瘦了。”
　　陆时晏：“……”
　　手机振了振，陆时晏看了眼，俞渡发过来的。
　　他看了下照片周围的环境，好像是青川湖那边。
　　于是陆时晏收了手机，站起身，拎住陆霏霏的衣领，弯腰把滑板捞起来给她抱着，“你昨天不是说想见你小哥吗？”
　　陆霏霏忽然悬空，正生气的想咬陆时晏一口，听到他的话后，忙捂住嘴，双眼放光，“嗷！”
　　陆时晏松开她，蹲下身和她平视，“是你想见你小哥的对吧？”
　　陆时晏：“你想见的话，哥带你去。”
　　陆霏霏：“啊？”
　　是她想去看吗？
　　那就是吧。
　　“哥，你怎么知道小哥在哪儿的呀？”
　　走在路上时，陆霏霏忽然问。
　　陆时晏的语气听不出异常，不冷不热的，“哦，不知道啊。”
　　陆霏霏：“那现在……？”
　　陆时晏：“嗯，现在我们去偶遇。”
　　陆霏霏：“？？？”
　　她哥是欺负她读的书没他的多吗？
　　反正是偶遇上了。
　　俞渡看见陆时晏的时候一脸懵，他在这儿也能遇见这张阴魂不散的脸？
　　嗯，假装不认识。
　　俞渡慢悠悠的转移了视线。
　　但显然他和陆时晏并不同频，陆时晏似乎也很惊讶，“俞老师，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俞渡：“……”
　　这大爷的是我的词啊。
　　俞渡扯了下嘴角，“是挺巧。”
　　他看了眼陆时晏的手，什么也没拿，那他来干什么？
　　陆时晏没给俞渡深想的机会，他自然的开口，“我陪陆霏霏出来玩滑板。”
　　俞渡收线的动作一顿，“霏霏也来了？”
　　“嗯，”陆时晏说，“在后面呢，看到俞老师我先上来打招呼了。”
　　俞渡侧身看，还没看见，就被陆霏霏抱了个满怀，“小哥！”
　　她仰头，眼睛亮晶晶的，“小哥，我好想你！”
　　俞渡把手竿放在一旁，温柔的捏了捏她的脸，“小哥也想霏霏。”
　　陆时晏：“………”
　　呵，倒是显得他才是多余那个。
　　陆霏霏也是，自从傅一青送她那个滑板后，她就没离过手。可现在哪儿还能见到她那块宝贝板子的影。
　　不用怀疑，但凡陆霏霏长了尾巴，现在能把他扇感冒。
　　陆时晏把陆霏霏拎起来，义正词严道：“男女授受不亲。”
　　两人同时转头看他。
　　陆霏霏：“？”
　　俞渡：“……？”
　　陆霏霏眼神幽幽，“陆时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唔——”陆时晏笑着捂住陆霏霏的嘴，和俞渡解释，“她可能会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俞渡：“这是有多大逆不道？”
　　都要谋杀亲妹了。
　　陆时晏松开手。
　　陆霏霏：“你就是想阻止我和小哥结婚！”
　　俞渡：“……是挺大逆不道的。”
　　陆时晏点头，“很大逆不道。”
　　陆霏霏气哼哼的把陆时晏挤开，自己不知道去哪儿摸了个小凳子，又找了根竹条，在上面系了根白线。
　　俞渡帮她在线那儿挂了个鱼钩，安慰，“霏霏，钓不到也没关系，就当是坐这儿玩。”
　　陆霏霏：“嗷！”
　　她看着俞渡旁边的小红桶问：“要是钓上鱼是放在这个小桶里面吗？”
　　俞渡笑笑：“是呀。”
　　陆霏霏歪过去看，有些疑惑，“小哥，里面怎么还没有鱼啊？”
　　俞渡：“……”
　　“哈。”陆时晏轻笑出声，他眉眼都很放松，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刻意压下去。
　　俞渡扯了下嘴角。
　　笑你大爷的啊！
　　他又还没钓多久！
　　俞渡耐心和陆霏霏解释，“再等会儿就有了。”
　　陆霏霏向俞渡投向崇拜的目光：“小哥好厉害！”
　　俞渡有些心虚地转回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陆时晏看着俞渡，抿唇笑了笑，眼神里漾着还没来得及掩饰的宠溺，就被俞渡抓了个正着。
　　俞渡微微眯眼，也不说话。
　　陆时晏猛地和俞渡对上眼，脸上的笑僵住，有些不自然的咳了咳。
　　俞渡：“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陆时晏心头猛地一跳。
　　“你在嘲笑我。”俞渡板着脸道。
　　陆时晏：“………”
　　他还是把俞渡想得太聪明了。
　　陆时晏漫不经心地摇头，“没有。”
　　按理来说，越近湖风越大，但可能是地形原因，又或者是其他，他们这处的风并不大，反而是他们身后的风很大，卷起落在地上的枯叶，把枯叶卷到天边去了。
　　没了叶的树在摧枯拉朽的狂风里呼呼作响，夹带着冬天的味道。
　　陆时晏垂眼看他，微微出神。
　　俞渡没相信他，起身，不服输道：“你行你上。”
　　“行啊，”陆时晏坐下，“我试试。”
　　原本俞渡看陆时晏那么自信，还真以为他会，结果这人简直没完没了。
　　他看见陆时晏把线抛了出去，半天也没动静，即使没有鱼也得有螃蟹或者虾上钩吧。
　　俞渡觉得奇怪，问他，“你放鱼饵了吗？”
　　“鱼饵？”陆时晏一只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转头看俞渡，“需要吗？”
　　俞渡：“……嗯。”
　　陆时晏又把竿收回来，不紧不慢的弄鱼饵。
　　俞渡好不容易忍到他重新把线抛了出去，耐着性子等到鱼线晃动，大爷的陆时晏不会收线！
　　他又急又气，“你不行你说啊，你上什么？”
　　说完，俞渡直接上了手，稍带冰凉的指尖碰到陆时晏的手背，陆时晏像是被灼到了一般，“蹭——”的一下连忙收回了。
　　俞渡：“……？”
　　陆时晏默然两秒，最后憋出几个字，“男男授受不亲。”
　　俞渡笑得比哭还难看。
　　在两个老师的互帮互助下，手竿终于被收了回来，可惜钓到的不是鱼，而是一只螃蟹。
　　俞渡有些沮丧，不过总比什么也没钓到的好。
　　他沉吟片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大哥骗了我，这儿没鱼。”
　　陆时晏在旁边点点头，附和道：“这片湖的水质不好，钓不上来鱼也是正常。”
　　俞渡心里有了底，本地人都这样说了，那看来这儿是该列入国家反诈APP的黑名单了。
　　“行，我们不然换个地方？”
　　陆时晏应了一声。
　　忽然，一边拿着根破竹条的陆霏霏兴奋道：“哥，小哥，我钓上了！”
　　俞渡：“……”
　　陆时晏：“……”
　　周围一群空军钓鱼佬：“………？”
　　真正的如芒在背。
　　陆霏霏童言无忌，直接忽略掉他们幽幽的视线，手里抱着一条很大的鱼，笑盈盈问：“哥哥，你们怎么都红红的？”
　　俞渡：“……天太冷冻的。”
　　陆时晏停了手中收线的动作，慢吞吞的重新给鱼钩挂了鱼饵，和俞渡难得站在同一战线，默默地把鱼线抛了出去。
　　陆时晏：“再来。”
　　俞渡：“行。”
　　……
　　可能是他们两人坚持不懈、始终如一、持之以恒的精神态度感动了上天，终于，两人钓上了一条四斤的鱼。
　　而此时，陆霏霏已经钓上了两条鱼。
　　拥有四年钓龄的俞渡默默流泪，说好的新手只有一次保护期呢？！
　　陆霏霏是怎么回事？！！！
　　陆时晏也罕见的不说话。
　　四周的空军钓鱼佬被伤得太深，没多久拎着小桶换了个离得远的地方打窝。
　　陆霏霏拉着她的小竹条，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
　　陆时晏看俞渡精神颓靡，拎了下他，怕他从凳子上轱辘一下想不开直接下去了。
　　俞渡：“……以乐景衬哀情。”
　　陆时晏：“……要不然我放点难过的BGM？”
　　俞渡扯了下嘴角，“那我直接下去得了。”
　　下午五点，俞渡结束了这项运动。
　　他拍了张照，给time发了过去。
　　【℃】：[照片]
　　“嗡——”
　　俞渡：“？”
　　他幻听了？
　　俞渡继续发消息。
　　【℃】：红温/jpg
　　“嗡——”
　　俞渡：“……？”
　　幻听能出现两次的吗？
　　陆时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俞渡忽然看向他的方向，眼神盯着他揣手机的口袋。
　　陆时晏蓦地发觉不对劲的地方。
　　刚才俞渡是在和time发信息？
　　可能是入冬的原因，宁城的冬天黑得异常的快，才五点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透过身后的凌乱的枯枝，还能看见清冷的月光透过缝隙倾洒下来，月亮缺了一角，但很亮，只是四周被磨砂般的光晕染着，在层层叠叠的云海后格外朦胧。
　　俞渡的视线像是一把凌迟的刀，无声的落在陆时晏的身上。
　　俞渡知道了。
　　他会生气吗？
　　会觉得他戏弄他了吗？
　　还是说和三年前一样觉得无所谓。
　　或者说，俞渡只想要time，而陆时晏这个人应该离他的生活远一点。
　　心脏突如其来的钝痛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陆时晏感觉自己像是坠入冰窖之中，落下的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你的闹钟响了。”俞渡说。
　　“啪嗒——”
　　陆时晏听见停摆的时钟猛地落下，又重新一秒一秒的走着。
　　他微垂着眼，把兜里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拿出来。
　　是闹钟，上面的备注是提醒俞三花洗完澡记得穿拖鞋。
　　闹钟下还有两条俞渡发过来的消息。
　　陆时晏的喉结滚了滚，他关掉闹钟，又开了静音，才把手机放回兜。
　　他固执的把手揣在兜里，用力捏紧那部属于time的手机，试图遮挡住自己还在轻轻发颤的指尖。
　　这一刻他无比确定，他很害怕俞渡知道他和time是同一个人。
　　害怕俞渡因此厌弃他。
　　还好天黑了。
　　陆时晏很平静地开口，“谢谢。”
　　俞渡转回头，继续收拾手竿，“不谢，我刚才发消息，听见你手机响还吓了我一跳呢，差点以为你是我那个朋友了。”
　　陆时晏沉默两秒，试探道：“如果真的是……”
　　俞渡想也没想，“不可能，你俩性格天差地别。”
　　“哦。”陆时晏的声音沉了下去，他蜷了下指尖，“……他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吗？”
　　俞渡把手竿放回包，回道：“是啊。”
　　说起这个当时他和陆时晏还因为优秀班主任的奖金在欢乐谷差点打一架。
　　陆时晏抿唇，“不是说他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吗？”
　　俞渡动作一顿，想起之前说的话还怪尴尬的。
　　但总不能说是骗陆时晏的吧。
　　俞渡一本正经，“遇到神医，治好了。”
　　陆时晏蹲下身，从俞渡的手中把手竿接过，拉链拉好后拎着手竿走了。
　　“没事，”他说，“很快又要命不久矣了。”
　　梧桐树在摧枯拉朽的冷风里哗哗作响，掩盖住了陆时晏的声音。
　　-
　　好歹钓了几条鱼，陆时晏想了想，“找家烤鱼店让他们帮忙处理？”
　　俞渡没拒绝，他不会做饭，给他也没用，“行。”
　　这附近俞渡显然没有陆时晏熟悉，陆霏霏看起来也知道目的地在哪儿，她滑着滑板，和两人有一段距离了，就停下在原地等他们。看他们走近，又继续往前滑。
　　俞渡和陆时晏在后面走，时不时的也会聊天，没有之前刚认识时那么尴尬。
　　走了十几分钟，陆霏霏在一家烤鱼店前停下，转头看他俩。
　　俞渡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越看越熟悉。
　　终于，他想起来了。
　　这不是他今天走过来的那条老街吗？
　　怪不得这些长在水泥上的小广告看上去……有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既视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俞渡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住这儿吧？”
　　陆时晏“嗯”了声，“附近。”
　　俞渡：“……哇塞。”
　　“？”
　　俞渡继续感叹，“小说男主竟在我身边。”
　　陆时晏：“……”
　　俞三花脑海里又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戏码？
　　这家烤鱼店生意不错，里面人都是坐满的，前面烤鱼的铁板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系着围裙的师傅手差点忙不过，时而招呼一旁等待的送餐小哥送鱼盘。
　　“几位？”
　　陆霏霏熟稔道：“三位，要里面包间。”
　　等坐下了，陆霏霏总算舍得把怀里抱着的滑板倚在一旁，乖乖的和俞渡玩着游戏。
　　俞渡忽然想到什么，和陆时晏说：“我们加个微信。”
　　话说他俩认识一学期了，连微信也没加。
　　不过谁让他俩谁也看不惯谁呢。
　　但这话落在陆时晏的耳中就成了，“你就是time吧，微信拿出来看看。”
　　陆时晏顿时警铃大作，但他神色如常，只是滑动屏幕的手指微顿，屏幕黑了下去，映照出他黑沉的眼眸。
　　“我们班数学老师请产假，教务主任和我商量了下，下个学期可能是你暂代我们班数学老师，等杜老师休完假回来再继续上。”俞渡划了下手机，退出了游戏，打开微信后点进年级组的大群里加了陆时晏。
　　“我给你发微信好友申请了，你记得通过。”俞渡说。
　　陆时晏默了两秒，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号，“好。”
　　两人总算加上了好友。
　　俞渡没表现出来，其实悄悄看了好几遍陆时晏的微信。
　　陆时晏的头像背景是黑色的，白色的线简单的勾勒了几笔，看上去很简洁大方。而俞渡的头像是他高中还是老二次元那会儿最喜欢的男漫头像。
　　这样一对比，俞渡一下子感觉自己输人一等了。
　　俞渡叹了口气。
　　陆时晏：“？”
　　察觉到陆时晏一脸疑惑的神情，俞渡随意的摆摆手，“没，就是他乡遇故知。”
　　陆时晏顺着他的视线看，最后落到了自己手中饱经风霜的手机上。
　　“……”
　　陆时晏斟酌了会儿，“你和谁？”
　　俞渡摇头，“我的前手机和你的现手机一样破烂……”
　　他顿了顿，有些惋惜，“可惜我的前手机三年前就香消玉殒了。”
　　陆时晏忽然一顿，“你的前手机，是三年前过年那几天坏的？”
　　俞渡挑眉，“你怎么知道？”
　　陆时晏的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的回忆，一瞬间全部混杂在一起，脑子乱作一团。
　　他抿唇，瞎扯了个理由，“哦，我的也是那时候坏的。”
　　俞渡没怀疑，“那还挺巧。”
　　陆时晏沉默，没再说话。
　　后半程陆时晏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俞渡认为他和陆时晏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嘘寒问暖的程度，所以他也没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和陆霏霏两人打游戏打得挺开心。
　　吃完饭，俞渡正想说再见。
　　陆时晏先开的口，“晚上这附近不安全，我和陆霏霏送你回去。”
　　“那麻烦了。”俞渡没拒绝，三个人给的安全感肯定要比一个人给的安全感多。
　　“走吧。”陆时晏把他手中的手竿接过。
　　到小区楼下时还遇到了下来遛狗的隔壁邻居，他养的狗是金毛，很温顺也不怕人，围着陆霏霏打转。
　　陆霏霏就不想走了，说要和金毛玩。
　　“你们先上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他们。”邻居笑道。
　　俞渡有些担心，陆时晏倒是点头，“麻烦你。”
　　其实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俞渡觉得没有再送的必要了，陆时晏无奈，“俞渡，不用担心她，她已经八岁了，不傻。”
　　走了会儿，俞渡接过手竿，“谢了。”
　　直到看见五楼的灯亮起，陆时晏才收回视线。
　　他往回走，弯腰把陆霏霏扔在地上的滑板捡起来，走到陆霏霏的身边，不再让她薅金毛的头，和邻居道：“谢谢。”
　　邻居把狗绳在手上绕了圈，没放在心上，“小事儿。”
　　说完，他和两人道别，牵着金毛走了。
　　一人一狗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陆霏霏有些不舍，泪汪汪的，“哥，我们可不可以也养一只啊？”
　　陆时晏忽然想起刚才俞渡想要摸金毛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收回的手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难过。
　　“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养一只吧。”
　　“哥，你不高兴吗？”回去的路上，陆霏霏仰头问。
　　陆时晏怔了怔，轻声笑了笑，“嗯，有点。”
　　他只是想起三年前。
　　俞渡给他发消息说海城下雪了。
　　那天是除夕夜，他坐在医院外长廊座椅上，陆霏霏趴在陆母的床边听陆母给她念格林童话。
　　鬼使神差的，陆时晏订了去海城的机票。
　　陆母连问都没问他，只是让他在海城好好玩。
　　宁城和海城有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飞机也要飞好几个小时，下了飞机，海城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着，路边大道两旁的银杏树上挂着的圣诞彩灯掩在白皑皑的雪下。
　　很可惜，陆时晏并没有见到俞渡。
　　俞渡的母亲生了病，他回了北城。
　　陆时晏走在雪上，听着雪在他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呼出的气化作冬雾。很久没下雪，泛着淡淡的潮，路边的车窗蒙着层湿气。
　　有些可惜，他心想，那只能下次再见了。
　　在要离开海城的前一晚，俞渡发了低烧，他给陆时晏打电话。
　　陆时晏听见自己的心脏以一种很夸张的频率跳动着，他想如果他戴着运动手环的话，也许他的手环会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
　　只是语音通话，对面的人并不能看见他，但陆时晏还是有瞬间担心俞渡会不会觉得他长得丑。
　　也是好笑，他从小到大听他长得好看，长得漂亮的话数不胜数，可面对喜欢的人，他依然自卑，依然怕对方会不会觉得他不够好看。
　　电话被接通。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是子非鱼吗？”
　　对方说是。
　　他当时的第一个想法是，啊，原来子非鱼是男生。
　　他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他生气子非鱼明明有那么多次和他坦白的机会却从未和他说，生气子非鱼对虾过敏还要逼着自己吃。
　　更生气的，是因为他自己，他为什么听到子非鱼是男生的时候，他没有更生气。
　　宁城山太多了，这些山像是要困住宁城大多数人的思想。
　　而陆时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你应该喜欢女孩。
　　陆时晏哑着声，声音很平静，“……你发烧了，需要去医院，你在哪儿？”
　　俞渡和他说了。
　　那儿陆时晏知道，有钱人家的少爷才能去。
　　陆时晏笑了笑，一种叫自卑的感觉发了疯的生长，扎得他鲜血淋漓。
　　而陆时晏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俞渡看不见他这种自卑。
　　他哄着俞渡打了120，挂了电话，告诉自己其实只是喜欢作为女生的俞渡。
　　可陆时晏不是。
　　他像是逆着生长的一棵草。
　　宁城的山困不住他。
　　或者说俞渡太特殊了，仅仅因为他是俞渡而已。
　　他让自己冷静了十几天，上线时期待但又害怕，可是什么也没有。
　　俞渡没和他发消息，没和他解释。
　　像是从未发生过。
　　他麻木的点开笑逍遥，看见俞渡和另外一个人聊着天，他们很亲密，反正比他和俞渡双排时亲密。
　　他对于俞渡，网友而已。
　　他真的快要嫉妒死和俞渡双排的那个人了。
　　这年陆时晏蹲在陆母的轮椅前，笑着说：“妈，我好像喜欢一个男生。”
　　陆母手顿了顿，温暖的手抚在陆时晏的脸上，柔声，“很辛苦吧。”
　　她身体大不如前，缓了会儿问：“要把他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吗？”
　　陆时晏摇头，默了两秒，“不了，他是北城有钱的小少爷。”
　　“妈，”陆时晏认真开口，“我不想只做老师了。”
　　FLY游戏工作室是当时他和大学同学大学时一块儿做的，毕业后他站上讲台就没再碰过游戏。
　　大学同学问他怎么又想回来做了，陆时晏笑笑也没说什么。
　　他没私心，要实在说有，那也只是把和俞渡双排的那个ID和他捆绑在了一起，每次那个ID一上线，陆时晏就沉默着操纵自己角色把对方砍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ID号慢慢的也察觉到不对劲，先是破口大骂他，后来投诉他，最后一气之下也退游了。
　　陆时晏看着对面灰下去的头像，忽然觉得自己好无聊。
　　俞渡的朋友圈依旧更新，而陆时晏因为怕看见，选择换了手机和号码。
　　再后来，俞渡也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他的生活还是和之前一样单调，学校、医院，还有幼儿园。他的身份也在不断的转换着，老师，病人家属和陆霏霏的哥哥。
　　他一开始好像没有哪儿不对的地方。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好像是退游后的某一年，FLY有个投资要谈，对方点名要他去。陆时晏请了两天假，去的是海城，又恰好下了雪。
　　陆时晏喝了点酒，他和投资人说了声，去顶楼吹了会儿风。风很大，夹杂着属于海城冬天的味道，楼下常青绿植里的灯透过雪，发着朦朦胧胧的光。
　　陆时晏忽然想起了俞渡。
　　网恋本来就没多少真心实意，傅一青和楚铮都和他说不至于，他也这样告诉自己。
　　可在想起俞渡的那一刻，陆时晏垂了眼眸。
　　他也想让俞渡尝尝这种滋味。
　　去年十二月底，楚铮问他，“你想好了？明年六月等你们班学生高考完就辞职？”
　　“嗯。”陆时晏说。
　　楚铮沉吟，“你妈那边怎么办？”
　　陆时晏：“没事儿，她知道。”
　　楚铮没再劝他。
　　后来因为陆霏霏转校手续又耽搁了会儿时间，校领导就和陆时晏商量说干脆等第一个学期结束再辞职，左右高一下就重新分班，到时候再走也一样。
　　做了那么久的老师，陆时晏其实挺喜欢这个职业。
　　想了想他也答应了。
　　当他知道俞渡就是子非鱼时，傅一青说俞渡和他不熟。
　　陆时晏只是沉默，然后轻笑。
　　不熟吗？
　　但其实他远比俞渡想的更了解他。
　　他小心眼，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俞渡欺骗了感情，所以也想让俞渡试试。
　　可最后又怕俞渡发现他和time就是同一个人。
　　他不想承认自己又一次喜欢上俞渡了，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对time的嫉妒，他恨time的身份足够光明正大，恨time能无所忌惮的对俞渡好。
　　在他的心里那根平衡木经久不衰，支撑着那根平衡木的是当年俞渡避而不谈的通话记录和毫不在意的态度。
　　但现在那根平衡木也失衡了。
　　徘徊不去的疑惑露出本来的真实面目，真相就显得苍白又可笑。
　　啊，原来是俞渡的手机坏了。
　　怪不得呢。
　　他就说俞三花明明是只很好的三花。
　　一直坏的只有他而已。
　　陆时晏有些释然，但又有些难过。
　　他没有任何立场了。
　　在那根平衡木还在时，他心安理得的欺骗着俞渡。
　　左右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可现在他知道了那根平衡木压根从未存在……
　　俞渡那么好，他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难过的。
　　这一刻陆时晏是真的很想成为time。
　　可惜现在他不能是了。
　　time不能和现实生活中的俞渡见面，一旦俞渡知道time是他，那他和time一起完蛋。
　　凌晨三点，陆时晏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两只黑黢黢的熊猫眼给俞渡发消息。
　　【time】：宝宝，我好像要死了


第28章 我们见面吧，我想见见你
　　宁城大年初三， 俞渡早上十点接到程远的电话。
　　“爷爷，我现在在明雾高铁站，你那儿要怎么过去？”
　　俞渡“吧嗒——”一下把电话挂了， 再一次躺了下去。
　　“嗡——”
　　在他要彻底入睡前，程远又打了过来。
　　俞渡换了个姿势， 阖着眼，语气里还带着缱绻的困意， “缺德地图导个航过来。”
　　说完， 俞渡给他发了个位置， 直接把电话给静音了。
　　另一边的程远：“……”
　　得，谁让他寄人篱下。
　　一个小时后， 程远拉着行李敲响了俞渡的门。
　　俞渡一只手还在刷牙，拉开门后非常迅速的躲到了门背后，直接物理避开程远的拥抱。
　　张开双手的程远：“……？”
　　人呢？
　　他挠挠头， 费力的把行李拽了进门， “奇了怪了。”
　　程远扯着嗓子喊了句， “俞渡？”
　　“嘎吱——”
　　忽然一阵风吹过，门嘭的一下关上。
　　程远吓了一跳，非常迅速的做出拳击姿势， 没想到和门背后一只手拎着杯子， 另一只手还在刷牙的俞渡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程远沉默，“……”
　　俞渡：“唰唰唰唰——”
　　程远差点没绷着表情， “他大爷的我以为闹鬼。”
　　俞渡叼着牙刷， 弯腰在鞋柜里把前几天买的拖鞋拉出来扔给程远， 示意他换上。
　　程远：“哇， 没想到爷爷你知道我要来，还特地给我买了拖鞋。”
　　俞渡没说话， 只是挑了挑眉，继续刷牙。
　　程远换上鞋，看着比自己短了码的拖鞋：“？”
　　“将就穿吧孩子。”俞渡刷完牙，笑着倚在浴室门外抱着胳膊看程远。
　　“白感动。”程远气得肝疼。
　　“挑也没用，有的穿就不错了。”俞渡说，“而且我都还没收你住宿费，你偷着乐得了。”
　　程远一脸不可置信，“你要是收我住宿费那咱俩那么多年的爷孙情也算是完了。”
　　他拉长声音叹了口长气，“而且你这儿也太……”
　　程远话没说完，但俞渡知道他剩下的话是什么。
　　无非就是太破了，太小了，太旧了。
　　对比起他以前的地儿，差距确实很大。
　　程远皱眉，“我一下高铁站就想买票回去了，巴掌大点地方竟然没有飞机。”
　　明雾没机场，得从宁城的省会换乘高铁才能到。
　　俞渡挑眉，“那么嫌弃啊，那怎么不直接回去得了。”
　　“能回去吗？和我爸妈吵了架才过来的，回去又得吵一架。”程远说。
　　自从俞渡拒绝接管俞家的公司后，以前没少让程远多和俞渡来往的程父态度就变了，让程远少和俞渡接触。
　　程远就那么一个朋友，压根没把他爹说的话放心上。
　　“这次能来还是我哥买的机票，我银行卡全被冻结了，这几天只能靠你养我了。”程远叹气。
　　“饿不死你，放心吧。”俞渡笑笑。
　　程远能来看他，他心里还是挺感动的。那么多年，他朋友不少，但程远是唯一一个和他从初中玩到现在的。
　　他张开手臂，“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其实算下来，他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大四他回家那会儿，后来他回海城读研，程远被他哥扔去国外学管理。
　　程远是今年才回来的，回来后以为能在北城见着，没想到俞渡直接拉着行李来宁城了。
　　程远抱了抱俞渡，“是挺久没见。”
　　抱完，程远嫌恶心，笑着道：“操，怎么那么肉麻啊？”
　　“得了。”俞渡给他把行李放好，“吃饭了吗？”
　　“吃饭？”程远像是听到什么鬼话，“我都要饿死了。”
　　“行，先下楼看看吧，过年也不知道楼下的店有没有开门。”俞渡说。
　　远在郊区，明雾一中又全放了假，外面的店也关了大半。
　　“这附近确定有吃的吗？”程远怀疑。
　　俞渡想起上次去的那条老街，那条街看上去上了年头，估摸着是明雾以前的老城区，只是被淘汰了，慢慢的就成了郊区，那附近应该还有吃的。
　　“有，只是我俩可能得走段路。”俞渡说。
　　“也行，能聊天也是好的。”
　　一路上，程远和俞渡两人东拉西扯的聊着天。可能是上了年纪就爱回忆，大多数时候聊的都是初高中那会儿的事。
　　“哦对了，我今年估计要结婚了。”程远忽然说。
　　俞渡有些惊讶，“和谁？”
　　程远沉默了会儿，“顾云栖，顾错妹妹。”
　　顾错和他俩是一个高中的，高中那会儿关系不错。后来大学就没怎么联系了，听说顾错继承了家里的公司，家里也给他相了不少亲，就是都没成。
　　顾家在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和程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你哥怎么说？”俞渡问。
　　程远叹气，“我哥能怎么说，他就说我要是不喜欢就不用勉强自己，反正以后程家归他管，用不着我的婚姻也能在北城有一席之地。”
　　“你哥既然这样说，你要是不喜欢顾云栖，也用不着牺牲自己。”俞渡道。
　　“不是她也是别人。”程远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俞渡没说话了。
　　他说过，他和程远都很可怜。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程远一挥胳膊，“对了，你和网恋哥最近怎么样？”
　　俞渡：“……呵。”
　　程远：“？”
　　他笑了笑，“怎么了？网恋哥好像是叫于时吧，你俩还挺有缘分的，姓都一样。”
　　俞渡说：“他说自己要死了。”
　　程远：“啊？”
　　俞渡：“我感觉他在耍我。”
　　【time】：宝宝，我好像要死了
　　一开始俞渡当了真，time说他患了不治之症，可能没多少时日了。
　　他自责是因为自己之前不小心说的身患绝症命不久矣这句话一语成谶，半夜睡不着坐在床上边扇自己的粉猪玩偶边说，“俞渡你真该死啊。”
　　后来他每天小心翼翼地问time的病情，time还故作坚强的说没事儿。
　　【time】：只是我走了，以后就只剩宝宝一个人了
　　俞渡是真的很难过，他习惯了一个人，可和于时相处的这段时间，于时会和他一块儿打游戏，会温柔又体贴的提醒他吃早餐，会担心他晚上怕黑，所以每次晚自习下课，他就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那两天，浑浑噩噩的，于时一和他发消息，想哭的感觉控制不住的涌上来，心脏的钝痛仿若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他的胸口搅动，痛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time】：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time】：还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俞渡其实想的是，不会再遇见了。
　　他运气并不好，并不是每次都能遇见那么好的人的。
　　他心里忽然多了种念头。
　　他想和于时见面。
　　明明他和于时认识了那么久，为什么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见过面，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那于时死后，他该怎么怀念他。
　　给一个不知道是否会被注销的微信号发消息？还是给不会再邀请他一块儿双排的游戏账号发消息？
　　所以俞渡和于时说，
　　【℃】：我们见面吧，我想见见你
　　于时被他的消息砸得有些懵，很久之后才回他。
　　【time】：我生了病，现在很丑
　　俞渡说自己不在意，但于时似乎很抵触这件事，他一提，总会被于时用其他话题引开。
　　俞渡并不是傻子，时间久了，他隐约感觉于时好像是想躲他。
　　他又做错了什么？
　　小时候他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俞明盛和汤凝不那么爱他。
　　他想也许是他的性格不足够讨喜。
　　可现在呢？
　　是他太黏人了，还是他太麻烦了。
　　俞渡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时挺聪明的，为了不露馅，他上线的时间比之前少了很多，说吃了药想睡觉。
　　俞渡也没拆穿他。
　　他对医院倒是很熟悉，很多细节都能对上，俞渡还想过于时是不是真的住院了，他其实没有骗自己。
　　可于时的反应是在过于奇怪。
　　前几天他没忍住，发了帖子问。
　　下面有条高赞评论说他百分百被人骗了，对方大概是要结婚了或者现实生活中有对象了，所以想赶紧结束这段关系。
　　俞渡垂眼，固执又沉默的翻着他和于时的聊天记录。
　　其实他要是想结束，直接和他说就好了，用不着这样的。
　　他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听俞渡说完，程远磨了磨牙，“于时这傻逼，网恋果然不靠谱。”
　　早餐店的老板端着两屉包子过来，闻言用不是太熟练的普通话道：“我姑娘朋友网恋被骗了两万块哦，后来找到线下，才晓得对面是个老头，这年头网恋都是搞诈骗嘞。”
　　程远听懂大半，“是啊，咱就当是及时止损。”
　　程远拿了筷子，想夹个包子，正好和俞渡的筷子碰上，两人用筷子啪啪打了几个回合。
　　最后还是俞渡夹了那个包子，说话的声音极轻，“也是。”
　　吃完饭，俞渡带程远去市中心逛。
　　“这儿市中心能玩些什么啊？”程远皱眉，“怎么市中心也破破烂烂的。”
　　“得了，你以为这儿是北城啊，这儿环境挺好的，好好感受。”俞渡推了辆购物车，“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零食没，我俩今晚看电影的时候吃。”
　　说到看电影，程远来了劲儿，他挑眉，“哪儿看？”
　　俞渡：“我前几天刚买了个投影仪。”
　　程远：“……”
　　他就知道。
　　逛了会儿，程远忽然说：“哦吼，宁城也有帅哥。”
　　俞渡本质是个颜狗，闻言抬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陆时晏站在不远处，他的外在条件很优越，高高大大的，两条腿修长又笔直，加上出众的长相，就足够引人注意。
　　似乎是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陆时晏侧身，正好和俞渡的视线撞到一块儿。
　　俞渡：“……”
　　还真是冤家路窄。
　　陆时晏心情不错，笑着晃晃手，“俞老师，好巧。”


第29章 吃醋
　　他的视线慢慢落在程远的身上， 眼睫微微垂下，似是在打量。像是游蛇一般，不着痕迹。
　　程远有些不太舒服， 但眼前的男人又是笑着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程远扯了下嘴角， 和俞渡说：“……这种蟒蛇缠绕般的窒息感。”
　　俞渡悄摸挪到程远身边，压低声， 凑上前去飞速道：“阴阳哥。”
　　俞渡不止一次和他说过陆时晏， 两人怕隔网有耳， 一般背后蛐蛐别人都是喊绰号的。
　　程远心里立马了然，“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俞渡凑过来这瞬间，他感觉那种似有似无的打量更明显了。而且这家超市空调开的是冷气吗？怎么那么凉飕飕的？
　　“这位是？”陆时晏眼里漾着笑。
　　俞渡介绍，“哦， 这是我朋友。程远， 这是我同事， 陆时晏。”
　　程远虽然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但在外人面前，他姑且也算是个翩翩公子。
　　他笑道：“你好， 陆老师。”
　　陆时晏：“你好。”
　　陆时晏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眼前的男人， 这人生了双上挑的丹凤眼，眼尾还有颗泪痣，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多情。他和俞渡的低调不同， 他习惯张扬， 举手投足都是富家公子的矜贵， 丝毫不加掩盖。
　　这些认知无一不清晰的告诉陆时晏，他和俞渡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且俞渡的一句同事。
　　陆时晏眼里漾着的笑意淡了下去， 他语气不冷不热，仔细听还能揣摩出点别样的意味，“我还以为我和俞老师算是朋友了。”
　　俞渡心头一跳。
　　程远也心头一跳。
　　两人无声的用脑电波交流着。
　　程远：卧槽，这句话什么意思？
　　俞渡：你问爷爷，爷爷问谁？
　　俞渡故作镇定，打着哈哈道：“是啊，是朋友。”
　　陆时晏闻言抿唇笑了笑。
　　忽然，一旁拐角处晃出个人影，抱着一堆薯片，急急忙忙的冲过来，“陆狗，救驾！”
　　直到把怀里的薯片哗啦啦扔进购物车，他才装模作样的擦了下额头不存在的汗，“差点掉了。”
　　说着，傅一青抬眼，和俞渡对上视线。
　　俞渡先发制人，“傅老师好巧。”
　　傅一青默了两秒，反应过来后道：“俞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俞渡浅笑，“我朋友来宁城，我陪他来城区逛逛。”
　　“嗷嗷。”傅一青点头，转眼向程远看去。
　　还没看清，超市头顶的灯投了下来，照射在程远手腕上的腕表上，发出刺眼的光。
　　傅一青佯装挡了下眼睛：“啊，好刺眼。”
　　俞渡：“……”
　　程远：“………”
　　两人又来了一轮脑电波。
　　程远：这位小时候是不是发过高烧？
　　俞渡：嗯，和你一样的症状，说不定你俩玩得来。
　　傅一青：嘿嘿，金钱的味道～
　　俞渡和程远同时瞳孔一缩。
　　俞渡、程远：你怎么能听见？！
　　傅一青：一直能听见啊。
　　三人还在那儿交流，陆时晏没说话，走过去低头看着俞渡，平静问：“俞老师这是想到什么了？怎么还缩了瞳孔。”
　　俞渡还在和程远逼问傅一青怎么能听见他俩脑电波的事儿，猛地耳边落下一道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下意识抬眼看，但只是看见陆时晏伸手过去拿俞渡身旁货架上的酸奶，他的手指节分明，看上去要比俞渡的大很多，青筋安静的蛰伏在白皙的皮肤下，随着陆时晏的动作，还会微微鼓起。
　　俞渡轻轻眨了眨眼，想了会儿抿唇道：“在调频。”
　　陆时晏：“？”
　　俞渡坚定的点头，“嗯，调频。”
　　把傅一青的脑电波给叉出去。
　　还没来得及叉出去，傅一青和程远两人已经勾肩搭背上了，俨然哥俩好的模样。
　　傅一青：“我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程远抱拳，“失敬失敬。”
　　俞渡：“……”
　　他就知道。
　　两人相见恨晚。
　　傅一青：“你怎么想不开来明雾，这儿鸟不拉屎的，压根没玩儿的地。”
　　程远勾住俞渡的脖子，笑着道：“当然是俞渡在这儿了，左右我也不是过来玩的，主要是想看看他。”
　　“咔嚓——”
　　傅一青虎躯一震，转头一看陆时晏垂着眼，把货架上的泡面捏的稀碎。
　　傅一青：“？”
　　他正想说什么，只见陆时晏神色如常的把那包泡面给扔购物车里了。
　　他挠挠头，总觉得今天陆时晏的态度非常奇怪。
　　出来时还好好的，好像是遇见俞渡和程远后才突然变得阴沉沉的。
　　难不成是因为……
　　有什么东西从傅一青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知道了！
　　肯定是因为刚才在超市门口，他的手更快，把那五块钱给捡了！
　　傅一青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怪不得不开心，要是是他，他能难过一个月。
　　傅一青解决了心中的困惑，继续和程远聊天：“你俩认识很久了吗？”
　　程远挑了几包乐事的薯片，“是啊，我和俞渡一出生就认识了，不过后来他去国外上了挺长时间的学，真玩在一块儿都是初中的事儿了。”
　　程远边丢进购物车，俞渡边扔出去。
　　两人乐此不疲的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回合。
　　终于，程远扯了下嘴角，“得，我知道了，可比克行了吧。”
　　俞渡：“孺子可教。”
　　傅一青了然，“那确实好久了。”
　　一直没说话的陆时晏忽然开口，“没听俞老师说起过啊。”
　　他和time也没怎么提过。
　　陆时晏甚至不知道有那么个人从俞渡年幼时就陪着他。
　　而且程远看俞渡的眼神并不单纯，里面掺杂着一些复杂的感情。
　　陆时晏不敢深究。
　　如果程远对俞渡的心思和他一样，于时消失后，他和程远，俞渡会选谁？
　　对于俞渡来说，现在他只是同事。
　　可程远是和俞渡一块儿长大的，他知道年少时的俞渡是什么样的，跳脱或是乖巧。这些陆时晏并不知晓。
　　能和俞渡一块儿玩，程远多半也是富家公子，就连以后，站在俞渡身边，程远都要远比他更有资格。
　　那种熟悉的自卑又开始作祟，心脏的钝痛席卷而上，压得陆时晏快要呼吸不过来。
　　time，于时。
　　陆时晏垂眼，忽然想这个身份要比他更有资格吃醋。
　　俞渡想了想，“……可能那时候我们还没那么熟。”
　　陆时晏望了他一眼，“是不太熟。”
　　俞渡松了口气，把程远悄摸丢进去的薯片扔回货架，只见他抿了抿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唰——”的一下拉着购物车狂奔离开。
　　程远：“……”
　　他的薯片！
　　程远和两人道别，抱着两包薯片也狂奔离开。
　　陆时晏转了转手中的手机，冷笑了声。
　　身后傅一青倒是想了想陆时晏的话，砸吧了下嘴。
　　啧，莫名其妙的，他怎么感觉陆时晏今天怪酸的。
　　四个人结账时再次遇到，傅一青和程远两人差点泪洒当场。
　　因为他们也要回一中，正好顺路，俞渡和程远蹭了车。
　　一路上傅一青和程远聊得火热，傅一青干脆邀请他们，“吃烤肉吗？我组了个局，就几个熟悉的朋友，一块儿吃个饭也不错，算是认识几个新朋友。”
　　程远一听到肉，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他坦然点头，“行啊。”
　　四个人又洋洋洒洒的往老街的方向去，最后在一处老宅停下。
　　还没等陆时晏掏钥匙，门先开了，是陆霏霏开的门，“哥哥……”
　　话还没说完，陆霏霏看见了俞渡，她双眼放光，抱住俞渡，夹着嗓子道：“小哥。”
　　陆时晏：“……”
　　总被陆霏霏欺负的傅一青：“？”
　　他无声的看了眼陆时晏，一脸震惊。
　　不是，他俩怎么认识的？！
　　陆时晏和他对视了眼，挪开视线，不搭理他了。
　　俞渡笑着揉揉她的头，和程远说：“我小妹，你叫她霏霏就行。霏霏，你喊他程哥就好。”
　　陆霏霏是个不怕生的性子，她仰头看了眼程远，也甜甜的喊，“程哥。”
　　程远：“！”
　　下一瞬，傅一青看见程远把自己手上的表扒拉下来给陆霏霏玩了。
　　傅一青：“……”
　　这房子从外面看和其他老城区的房子没什么不同的地方，进来看后倒是挺特别。四合院的结构，里面的陈设看上去很低调，但俞渡和程远都是识货的，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程远低声，“卧槽，阴阳哥有钱啊。”
　　俞渡：“是挺有钱。”
　　他忽然想起在办公室里听的那些八卦，说陆时晏之所以开那么网吧，是因为他教的有几个学生总是偷摸出去上网，他懒得一个网吧一个网吧的找，自己就开了一个，让他们周末玩，平时不要逃课。
　　傅一青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院中搭的架子上，问：“霏霏，你傅箫哥又跑哪儿偷懒去了？”
　　陆霏霏：“嗷，他说他带大白遛弯。”
　　话落，傅箫抱着只狗进门，和二三四个大人面面相觑。
　　傅箫闭眼又睁眼，“唉我去，我怎么看见百度哥了？”
　　俞渡：“……呵。”
　　傅箫：“……”
　　好像还真是。
　　他斟酌了会儿，礼貌问出口，“怎么出去两个，回来四个？”
　　俞渡：“买一送一。”
　　其他人：“……”
　　这顿烤肉吃得挺开心，俞渡还悄悄薅了几把大白的狗头。
　　吃烤肉喝酒必不可少，除了两个未成年只能坐在一边喝旺仔，其他几个大人都喝了酒。
　　俞渡还记得上一次自己喝完酒断片的事儿，这次没敢喝多，觉得有些上头了就没喝了，和程远两个人无聊的拼着虾壳。
　　程远喝得头疼，他凌晨的飞机，下了飞机又从宁城的省会转乘高铁过来的，一来二去也将近五六个小时，总算是撑不住了，偏过身和俞渡说话。
　　“咱要不回去睡觉？”
　　话刚落，就听见“咔嚓——”一声，陆时晏把筷子给掰断了。
　　其他几人同时投来目光。
　　陆时晏平静道：“没事儿，质量不行，我去换一双。”
　　说着他起身，兀自出去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的背影有些狼狈。
　　“唉！这不是有筷子吗？”傅一青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门就关上了。他看了眼陆时晏桌前的酒瓶，眼皮一跳，“操，他到底喝了多少？”
　　外面的风哗啦啦的吹着，清冷的月光倾泻着洒下，因为是冬天，还落在小片小片的雪。
　　陆时晏呼了口气，用力揉了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些。
　　其实他酒量还不错，只是看他自己想醒着还是醉着。FLY谈合作的时候，他总是保持着清醒，用自己最好的状态和别人讲条件。可是这晚他不想醒过来，只要醒着，就能看见俞渡和程远旁若无人的聊着天，他们之间像是有壁垒，陆时晏看得见但摸不着。
　　好远啊。
　　陆时晏叹了口气。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在吃醋，他讨厌程远很早就认识了俞渡，讨厌程远看向俞渡的眼神，讨厌自己连吃醋的资格也没有。
　　良久，陆时晏从兜里摸出手机。
　　他心想，于时这个身份，或许等程远离开后再消失也行。
　　【time】：宝宝，我今晚手术，要是成功的话，我们见面吧
　　发完消息，陆时晏感觉有些累，过了片刻，他转身进了门。
　　就在这时，他听见程远说。
　　“爷爷，你告诉他们，孙子我高中那会儿是不是学校里的校草。”
　　俞渡手撑着头笑，像只慵懒的大猫，“啊，好像是。”
　　陆时晏的脚猛地一顿。
　　爷爷？
　　他想起程远看着俞渡的眼神，好像，还真是，纯粹的爷孙情。
　　那于时也用不着做手术了。
　　他默了两秒，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垂眼撤掉了那条消息。


第30章 陆时晏，你是于时啊
　　晚上十点， 两人从陆时晏家里出来。
　　一出门，冷风让两人一哆嗦。
　　俞渡颤着声，“命好苦的感觉。”
　　程远喝了不少， 在屋里时只觉得又热又躁，头也晕得厉害， 愣是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现在在这外面一吹，直接把他两条腿给吹直了， 他哈了口气， “怎么还下雪了？”
　　他一说， 俞渡才反应过来。
　　还真下雪了。
　　雪下得不大，和北城不同， 北城的雪是一团一团往下飘的，用不着多久整个北城就能覆上层白。但宁城的雪是小片小片的，在风里摇摇晃晃， 落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堆起来， 便融了大半， 看样子估计还得明天才能有些雪。
　　俞渡：“没北城的大。”
　　程远赞同，“差得远呢。”
　　“孙子。”俞渡忽然感慨。
　　“怎么了？”
　　俞渡：“你还能走吧？”
　　程远：“？”
　　“我不想把你拖着回去。”
　　俞渡脑补了一下，实在想象不到他两只手拽着程远的脚， 走一步歇一步回家的狼狈样。
　　程远：“……”
　　程远挑眉， “废话，小爷我谁啊， 北城马拉松我跑了那么多次， 几分钟的事儿， 健步如飞。”
　　说着， 他往前踏了一步。
　　“哐当——”
　　摔地上了。
　　俞渡：“哈。”
　　程远沉默了会儿，用力晃了晃头， “不对劲啊，我醒酒了啊。”
　　他挣扎着起来，勉强能摇摇晃晃的走两步，俞渡松了口气，起码不用拖他回去。
　　俞渡也喝了点酒，虽然喝得不多，但脑子也明显比以往慢了点。忽然，他听见耳边有人说话。
　　“——那你能喜欢我吗？”
　　“俞渡，你在透过我看谁呢？”
　　“也是，现在我们俞老师是只醉猫了，醉猫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
　　俞渡的动作猛地一僵，紧接着他用力拍了拍自己头，“操？这是什么鬼东西？”
　　程远被他吓了一跳，回头望他，“发什么疯？”
　　小巷窄而逼仄，夜色沉寂，远处路灯斜着的光在雪景里显得朦胧。
　　回忆里，温暖的指腹一寸一寸的抚过俞渡的眉、眼。强劲有力的手环住他的腰，轻而易举的把他抱了起来。以及他的额轻轻抵在冰凉的墙壁上，有人扯了下他的帽子，换了手过去。
　　俞渡有些懵，零零碎碎的回忆闯入脑海。
　　程远走过去，伸手在俞渡眼前晃了晃，“卡机了。”
　　俞渡回过神，认真，“我好像进入了异世界。”
　　“……”程远，“你背着我喝酒了？”
　　俞渡吸了口气，沉声，“真的。”
　　他无法形容现在自己心里的荒诞，他明明记得他梦见的是他妈，怎么转眼一晃成了陆时晏的脸。
　　还多了些对话，怪吓人的好不好？！
　　梦见谁不好，偏偏梦见的是陆时晏。
　　俞渡想起前几天的优秀班主任最后还是落在了陆时晏身上，差点把自己的牙给咬碎。
　　他确信道：“估计是做的噩梦。”
　　也是，梦里俞母也不会这样照顾他的。
　　所以美梦只能变成噩梦了。
　　走了会儿，程远有些晕。
　　程远挥手，“不行不行，我歇会儿。”
　　俞渡点头，“也行。”
　　程远晃到路边的公交车站休息，俞渡无聊，手有些痒，想打把游戏。
　　“哦对，手机。”程远看见俞渡的手机，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兜。
　　俞渡看着他不说话。
　　他看着俞渡也不说话。
　　良久，程远觉得他和俞渡周身像是比平常褪了一个色。
　　他俩现在贼像他看的漫画里面，背景突然从彩色变成灰色，刻画出两个命苦的牛马。
　　他顿了顿，打破这份沉默，“爷爷。”
　　俞渡吸了口气，“我不是你爷爷。”
　　“爸爸。”
　　“滚。”
　　“我手机好像没拿。”
　　“我没听见。”
　　“你听见了。”
　　“……”
　　最终，两个命苦的牛马看着幽深的小巷再次沉默。
　　程远：“爷爷我爱你。”
　　黑夜，下雪，远处高大的山依稀能看见枯树的轮廓，小巷里时不时还传出几声狗吠。
　　俞渡和程远两人又吭哧吭哧的走了回去，在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十分钟后，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程远：“我现在心跳加速，难不成是猝死前兆吗？”
　　“不，我俩单纯累的。”俞渡推门，把程远踹了进去，“太丢脸了，你自己进去吧。”
　　门一开，大白摇着尾巴冲过来，俞渡蹲在门外薅狗头。
　　薅了会儿，他想看看时间，没想到看到time在一个小时前撤了条消息。
　　他今天喝了酒，心情还不错，虽然time最近怪怪的，但平心而论，他对俞渡很好，俞渡也很喜欢他。
　　【℃】：怎么了？
　　俞渡把大白捞在怀里抱着，见程远还没出来，想了想走了过去，垂眼单手回着消息。
　　【℃】：今晚和几个朋友吃了烤肉
　　“嗡——”
　　俞渡推开门的同时，听见手机的振动声。他掀开眼皮，抬眼看向陆时晏身旁的手机。
　　傅箫怀里抱着陆霏霏，正打算出去，看见俞渡进来愣了下，压低声道：“老大，你也来了？”
　　“嗯。”
　　俞渡只当是巧合，也没放在心上。
　　“我送小妹去楼上。”傅箫说，“程哥实在晕得不行，他说自己心跳得快，想趴会儿，结果睡着了，我刚才看了下，……应该还活着。老大你一个人送他回去可能够呛，今晚他和我小叔睡得了。”
　　俞渡按了按眉心，“也行，麻烦了。”
　　“不麻烦，那我先送小妹上去，等会儿可能还得麻烦老大和我一块儿把他们弄到床上去。”
　　说完，俞渡的视线落在软垫上其他三人身上，“行。”
　　傅箫抱着陆霏霏离开。
　　俞渡坐下，曲肘撑着头，继续和time发消息。
　　【℃】：你今天身体好些了没？
　　“嗡——”
　　静谧的环境把这声音无限扩大，无处遁形，俞渡的手微微一顿。
　　他脑海里那段荒诞的回忆忽然有人问他，
　　“俞渡，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谁？”
　　他听见自己说：“陆时晏。”
　　默了许久，俞渡垂眸，漂亮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我喝了点酒，有点醉了，做了个梦
　　也许不是梦，是真的，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嗡——”
　　手机又响了一下。
　　俞渡抬眼，他的视线慢慢落在陆时晏的身上，陆时晏今晚喝了很多酒，没有平时的慵懒随意，只是安静的倚在墙边，长而浓密的眼睫在下眼睑落了小片阴影，暖黄色的光打下，周边晕染的光显得他格外的温柔。
　　半晌，俞渡张了张唇，很轻的开口，“陆时晏，你是于时啊。”


第31章 “俞老师，你是在躲我还是在躲于时？”
　　俞渡想起很多事。
　　他想起办公室里那些老师说的八卦， 陆时晏三年前有过一段网恋，他在那段网恋里被人骗了感情，后来就成了性冷淡。
　　他那时是怎么和于时说的， 他说还好我们不这样。
　　于时的态度可太奇怪了。
　　现在那种奇怪得到了解释。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骗了陆时晏感情的人。
　　“——小陆当时不是还说要报复回去吗？想来是放不下吧， 也不知道现在放下了没。”
　　朱前的话在俞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紧接着是很久之前的某天早上， 陆时晏带了点蛊惑的声音。
　　“和好， ”他意味不明地说， “要是还喜欢的话。”
　　其他细枝末节的回忆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一一对上。
　　陆时晏总爱旁敲侧击的问他和于时和好了没， 总是在下雨天的偶遇，总是爱多带的一瓶酸奶……
　　好巧，他知道他害怕什么， 也知道他喜欢什么， 原来是因为他们认识了很久了啊。
　　所有的不合理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完整的故事线也在俞渡的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出来。
　　一开始，他和陆时晏的关系并不好。
　　直到time和他发是不是要帮他砍拼夕夕，从那天后， 陆时晏对他的态度就有些怪。
　　估计他就是那天之后知道了俞渡和他之前的网恋对象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怎么知道的， 那时他和陆时晏还没微信好友，除非陆时晏特地在职工群里搜了他，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俞渡看了眼傅一青。
　　他也和傅一青发了那条消息， 而那天傅一青和陆时晏应该在一块儿， 那条消息陆时晏看见了。
　　可陆时晏为什么会想要和他和好？
　　还喜欢他？
　　不是， 他只是觉得好玩，把俞渡当玩笑一样。
　　三年前他从没和陆时晏说过自己是男生， 可是三年后陆时晏说他知道。
　　他恨俞渡骗了他，所以也骗了俞渡一次。
　　那为什么不想要于时这个身份了？
　　俞渡沉默的坐着，他眼神游移许久，终于把焦距定在了落在远处的雪上，他罕见地生出一点微妙的难过，默了会儿，轻声问：“我很无聊吗？”
　　无聊到陆时晏想要赶紧摆脱他。
　　可惜房里太安静了，没人回答俞渡。
　　“嘎吱——”
　　傅箫轻推门，“老大。”
　　俞渡拿上手机，起身，冷声道：“就这样吧，开着空调也冷不死。”
　　说完他迎着雪离开。
　　走了会儿，俞渡停了下来。他微微蹲下身，双手撑在膝盖上，胸口那种细致又沉闷的钝痛一点点的渗入胸腔，让人喘不过气。
　　他垂眸，笑了笑。
　　于时的于原来是俞渡的俞。
　　陆时晏看他骂他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可笑。
　　真难堪啊，俞渡。
　　你以为的爱是假的，你以为的好是笑话，你以为的久别重逢只是为了给三年前的欺骗一个结局。
　　算了，俞渡认了。
　　是他先错的。
　　-
　　俞渡离开没多久，陆时晏就醒了。
　　傅箫刚找了条毯子，见他醒，如释重负，“太好了陆哥，你现在清醒点了没？”
　　陆时晏按了按额，沉沉应了一声。
　　“呼——”傅箫说，“那还是把小叔和程哥给搬上去吧。”
　　陆时晏：“？”
　　他默了会儿，“你老大呢？”
　　“走了啊。”
　　“那他呢？”
　　陆时晏朝程远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傅箫：“又回来了。”
　　陆时晏：“……”
　　傅箫解释，“老大和程哥本来是走了的，但程哥手机忘拿了，程哥回来了趟。他说他心跳得快，得趴会儿，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后来老大回来看了眼，外面怪冷的，老大一个人搬不动那么大只，我想着让他和我小叔睡得了。”
　　陆时晏没说话，只是看着傅箫。
　　傅箫心头一跳，他老爸他都不怕，他最憷的就是陆时晏了。他之前死活不来一中，想去国中就是怕自己班主任是陆时晏。还好不是。
　　“继续。”陆时晏道。
　　“老大等了会儿就走了，说冷不死，明天程哥醒了再自己爬回去。”傅箫说。
　　陆时晏站了起来，看了眼手机，动作一顿。
　　俞渡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他忽然有些慌，捏了下手机，哑声问：“俞老师是什么时候走的？”
　　傅箫弯腰把抱的毯子扔程远和傅一青身上，想了想说：“老大在房里待了会儿。”
　　陆时晏垂眸，发梢遮住他的眼，显得异常沉默。
　　没什么时间概念的傅箫伸了个懒腰，“一个小时前还是两个小时前走的。”
　　闻言，陆时晏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凭空生出的冷冽消失了，房里的空调仍然吹着暖风。
　　傅箫问：“陆哥，要搬我小叔和程哥上去吗？”
　　陆时晏平淡道：“我只能拖着他们上去。”
　　傅箫：“……”
　　那上次抱老大是怎么回事？
　　上了楼，陆时晏才慢慢回俞渡的消息。
　　【time】：没怎么，就是突然有些想你
　　卧室里暖黄的光浅浅的落在陆时晏的眼里，嘴角不知何时勾起弧度，他笑了笑，输了几个字，又删掉，最后只是和俞渡说。
　　【time】：睡前要记得喝蜂蜜水，今晚好梦
　　-
　　俞渡一整晚没怎么睡。
　　手机开的是免打扰模式，早上九点，俞渡迷迷糊糊醒来，把免打扰模式关了才看见于时，不，陆时晏给他发了消息。
　　【time】：粥，记得喝
　　俞渡：“……”
　　还不如继续开着免打扰。
　　程远没给他发消息，估计是还没醒，不然等他醒了能骂他几千字不重复的。
　　虽然没喝多少，但总归是喝了，又加上昨晚没睡好，今早头是有些疼。
　　俞渡想了想，还是给门开了个缝隙，伸出只手迅速把门外的粥给摸进门了。
　　他严肃的盯着保温盒里的粥看了许久，终于还是下了手。
　　不能浪费粮食。
　　俞渡把保温盒打开，坐在厨房的高脚椅上小口小口的喝着。之前他总觉得这粥的味道熟悉，像是在哪儿喝过，知道于时和陆时晏是同一个人后，俞渡想起来了，这粥之前他胃疼，在网吧喝过。
　　……这粥，是陆时晏自己做的。
　　这个认知让俞渡有些懵，陆时晏那么小心眼，怎么还对他那么好？
　　也是，于时这个身份他一直做得挺好的，和陆时晏跟两个人似的，他都要怀疑陆时晏是不是精分了。
　　想来是陆时晏想给这段关系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吧，起码结束的时候不是那么难看。
　　程远在宁城待了四天，第五天的时候俞渡送他去坐高铁。
　　“爷爷，还是再抱一下吧。”程远有些伤感，叹气，“别下一次见面是回来给我当伴郎的。”
　　俞渡拍拍他的肩，他不习惯矫情，以前他回海城上学，程远总是送他，两人都知道会有下一次见面，所以也只是挥挥手算作告别。反而好几年不见了，现在见面和离别都要抱一下才安心。
　　“行了，”俞渡说，“别勉强自己。”
　　“嗯。”程远说。
　　“哦对了，给你带了礼物。”
　　俞渡：“？”
　　他笑了笑，“程远你有病吧，要走了才送礼物。”
　　程远也笑，“这不是在结尾留点开心的事儿嘛，不然我怕我走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你又喜欢男人，喜欢上我怎么办？”
　　“操你大爷的。”俞渡乐了，“要喜欢早喜欢上了。”
　　程远掏出车钥匙，扔给俞渡，“接着。”
　　“什么玩意儿？”俞渡瞅了眼，“送我车干嘛？这玩意我多少年不玩了。”
　　程远：“得了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再说要实在不喜欢，你卖了也行，好歹几千万呢。”
　　“程二少好阔气。”俞渡说，“下次选个便宜点的送吧。”
　　“少爷我也只有钱了。”
　　俞渡高中那会儿送车也是一辆一辆的送，没钱久了，现在这车钥匙还怪沉的。
　　程远摆手，“行，孙子我要走了。你要想试这车也只能回北城，也算是给你留个念想。”
　　“嗯，再见。”
　　程远：“下次见。”
　　程远这一走，日子变得无聊起来。日子一无聊就过得很快，一晃眼又开学了。
　　明奇看了课表，道：“老大，这学期我们数学老师怎么是陆老师？”
　　俞渡回他，“杜老师要生宝宝了，这个学期陆老师是我们班的代课老师。”
　　明奇蔫巴巴的，“嗷。”
　　因为陆时晏忽然变成了30班的数学老师，俞渡即使再想躲陆时晏，也总是会遇见。
　　于时那边俞渡和他的聊天次数倒是少了，陆时晏本来就不想要于时这个身份，也没怀疑。
　　…
　　周五早上最后一节课高一年级组开会，学生自习。
　　开完会中午十二点半，傅一青饿得两眼昏花，“上这破班要把我上死了。”
　　陆时晏没搭理他。
　　傅一青：“你不饿吗？”
　　陆时晏：“饿。”
　　傅一青：“那你怎么不和我一块儿骂这狗逼学校。”
　　陆时晏：“我省力气。”
　　傅一青：“……”
　　忽然，傅一青像是锁定了什么，挥了下胳膊，喊了声，“俞渡。”
　　陆时晏动作一顿，他抬眼看过去，视线落在俞渡的身上。
　　好像有些瘦了。
　　俞渡闻言转身，看到他俩还愣了下，过了会儿和他们打招呼，“傅老师，陆老师。”
　　傅一青：“嚯！好生疏啊！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叫我傅一青就行。”
　　俞渡拗口，“傅……傅一青老师。”
　　“……”傅一青说，“没事，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陆时晏耷拉了会儿眼皮，虽然他觉得要是俞渡直接喊他宝宝也行，但他现在和俞渡好像没什么关系，那慢一点也行。
　　他斟酌了会儿，“俞渡。”
　　低哑而微微生涩，伴随着温柔的风声落下。
　　俞渡耳朵一烫，他似乎没想到陆时晏会突然叫他的名字，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哦，陆时晏。”
　　氛围变得格外黏稠，学校里的紫叶李早早开了花，风一吹就哗啦啦的响，在风里打着旋落在地上。
　　傅一青奇怪的看了眼他俩，才又说回正事，“俞渡，要一块儿吃饭吗？”
　　俞渡躲陆时晏还来不及，想也没想拒绝了，“不了，我和张老师约好了。”
　　傅一青可惜道：“行，下一次吧。”
　　等到俞渡离开，傅一青挠了挠头，“俞渡在躲谁啊？怎么走得那么快？”
　　闻言，陆时晏顿了顿，他垂眼，敛下眼中的情绪。
　　下午俞渡四节满课，前两节是13班的，后面两节是30班的。不停歇的上完，俞渡差点累瘫。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陆续离开。
　　“俞老师，那我先走了。”
　　“好，我把卷子做完再走。”俞渡笑笑，“李老师再见。”
　　六点半，外面教室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俞渡总算把明天要讲的卷子做完，他揉了揉额，正打算起身离开，没想到正好碰见陆时晏。
　　他今晚是30班的晚自习。
　　俞渡和他打招呼，“陆老师。”
　　陆时晏应了声，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桌上。
　　两人单独相处远比三人相处尴尬得多，要是之前其实也还好，他和陆时晏只是同事关系时，他还能和陆时晏互相怼彼此两句。但自从知道陆时晏和于时就是同一个人后，俞渡见到陆时晏感觉自己能随时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他以前怎么说的，他说陆时晏和于时压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但是仔细想想，他俩名字里都有时，声音像，说话的方式也像。只不过是他自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罢了。
　　俞渡现在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上收拾试卷的动作快了些。
　　“今晚上线吗？”
　　俞渡下意识道：“上线。”
　　默了会儿，俞渡后知后觉氛围似乎变得不太对，然后反应过来，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像是只被人抓住要害的猫，睁着眼睛，压根不敢动弹。
　　这个动作一定程度上取悦到了陆时晏，天知道他今天意识到俞渡在躲自己时有多生气。
　　害怕。
　　陆时晏曲肘勾唇，另一只手转着笔，闷笑出声，和他平常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一样，这个动作俞渡看过很多次。
　　“俞老师，”他问，“你是在躲我还是在躲于时？”


第32章 “宝宝？”
　　俞渡呼吸一滞， 大脑轰地放空，全身的血液仿若全部倒流了一般。
　　办公室里除了他和陆时晏就没别人了，空气里除了尴尬外， 还充斥着一种俞渡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俞渡形容不上来，像是北城的夏天， 又热又潮，心情也跟着躁了。
　　他愣了会儿， 继续手上的动作， “啊。”
　　不说话了。
　　陆时晏停下手中的笔，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点笑意，“装傻？”
　　陆时晏起身， 慢慢走到俞渡身边。
　　每走一步，俞渡就感觉自己的心跟着颤了下。他俩的距离一点点减少，俞渡没看他， 只闻到他身上淡淡的， 很好闻的味道。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能听到强烈的心跳声， 跳得很快，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陆时晏的。
　　陆时晏语气有些轻佻，但格外确定。他说：“俞渡， 你知道我是谁。”
　　俞渡一时无言。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赶紧跑， 最好不要再遇见陆时晏了。
　　可陆时晏并不打算放过他， “是那天晚上发现的吗？”
　　是程远来明雾的那天。
　　可是陆时晏不是也想骗他吗？既然看破了应该也知道只要他不拆穿他， 只要等到于时这个身份消失， 以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联系了。
　　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
　　俞渡觉得好笑，他终于恼了， 语气却依然平静，但仔细听的话能听出来有些生气，抬眼问陆时晏，“有什么区别吗？”
　　陆时晏怔了下。
　　“你是于时还是陆时晏有什么区别吗？”
　　陆时晏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就见俞渡眼尾微微泛红，他的眼睫很长，办公室里的浅金色的光在俞渡原本白皙的皮肤落下小片扇形的阴影。眼睛有些湿润，但还是倔强的看着陆时晏。
　　陆时晏的心里突然就有些慌了。
　　他眼里的笑意慢慢褪去，强装出来的镇定像是正在崩塌的危楼，一寸寸的消失殆尽。
　　空气的氛围仍然足够微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青灰色的天不知何时飘着雨，不大，隐约能看见雾在雨里流动。
　　陆时晏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抿了抿唇，软了声，“别哭啊。”
　　俞渡没心思和他说话，说不上来，但俞渡很烦躁。
　　俞渡也没哭，他只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所以过于白皙的皮肤才会泛着淡淡的绯红。
　　“滚开！”
　　俞三花非常凶的说。
　　习惯维持着自己温和从容的一面的人偶尔露出锋利爪子，效果就格外显著。
　　陆时晏默了会，把自己挪开了点，好心提醒，“……从我这儿走要绕远路。”
　　俞渡：“……”
　　“我喜欢，我锻炼身体，陆老师这个也要管吗？”俞渡从他身边走过，说到‘陆老师’这三个字的时候还特地强调了下。
　　“嘭——”
　　伴随着办公室的门被猛地关上，陆时晏才微微垂眼，松了口气。
　　生气总比不生气的好。
　　他丢掉笔，抽了张纸把手心的汗擦掉。
　　默了会儿，他看着窗外远处铅灰色的老楼和阴沉沉的天空镶嵌而成的地平线，细雨在风里淅淅沥沥的落下，终于还是转身拿了伞。
　　-
　　于时是王八蛋！
　　陆时晏也是王八蛋！
　　俞渡感觉自己胸腔里有把火烧得可旺，好了好了，陆时晏一开始不就是想让他难堪嘛，做得真好！现在他的的确确难堪得不行，他恨不得找条缝把自己埋进去。
　　亏他之前还觉得于时这个人温柔又体贴。
　　温柔他大爷的，体贴他大爷的！
　　于时就是陆时晏演的。
　　现在这样恨不得看透人心，毒舌，小心眼的才是真正的陆时晏。
　　之前演得可真好，有这演技做什么老师，还不如进娱乐圈当演员得了，五年演戏三年白玉兰。
　　哦不对，他们当老师本来就是优秀的演员。
　　“俞渡。”
　　身后有人喊了他一声。
　　俞渡只是顿了顿，装没听见继续走。
　　陆时晏很快跟了上来，他叹了口气，把伞偏过来，“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他这样一说，俞渡才反应过来明雾下雨了。
　　俞渡抿唇，“不需要。”
　　陆时晏没说话，只是那把伞还是稳稳当当的遮住他。
　　俞渡倏而想起上一次陆时晏送他回去的时候肩湿了大半，有些不太自在。
　　他走得快了些，冷着脸问：“你今晚不是有晚自习吗？”
　　“哦，”陆时晏轻飘飘道，“和傅一青换了个晚自习。”
　　俞渡：“……”
　　他现在应该拔腿跑。
　　陆时晏像是能听到他心声一般，“俞老师要是想看见学校里两个老师比谁跑得更快的话，可以试试。”
　　俞渡：“？”
　　大爷的。
　　他想了想，自动脑补出程远爱看的那些漫画里两人狂奔奔出两个异次元人物的画面来。
　　好抽象，还是算了。
　　为了优雅，俞渡只好硬生生忍了。
　　反正他不可能再和陆时晏说一句话。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胸腔里那把火烧得更旺了，难不成是因为陆时晏在旁边成了一种催化剂吗？
　　“俞老师……”
　　俞渡打断他，“不要叫我俞老师。”
　　这三个字在陆时晏嘴里像是在拐弯一样，以前他没觉得，现在觉得陆时晏就是故意的。
　　“俞渡……”
　　俞渡皱眉，“不要叫我俞渡。”
　　他和陆时晏还没那么熟，同事之间喊什么名字。
　　身边的人总算安静下去了。
　　俞渡松了口气。
　　陆时晏看了眼冷脸的俞渡，有些犹豫，“宝宝？”
　　“啪——”
　　俞渡心中那根弦终于断了，他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陆时晏，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陆时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试探道：“……那俞崽？”
　　“……你闭嘴好不好，不要说话了。”俞渡说。
　　陆时晏想了想，“哦。”
　　好不容易走了段没那么心惊肉跳的路，俞渡又松了口气。
　　没想到陆时晏又问：“那我现在该喊你什么？”
　　俞渡沉默，他扫了眼陆时晏。
　　“……”陆时晏眼中含笑，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不说话了。
　　俞渡提心吊胆的观察了会儿，发现这人是真的老实了，轻哼了声。
　　走到小区，俞渡冷漠道谢，“谢了，你可以走了。”
　　意思是，谢了，滚吧。
　　雨还有点冬天的味道，晚上就更冷了。按理来说被那么一吹，再气也能冷静些了，但俞渡心里还是很烦躁，隐约还有越来越盛的趋势。
　　他拎起手中边缘因为落了些雨微卷的书，头也不回的离开。
　　偏偏今天电梯坏了，俞渡只能走楼梯。
　　等走到第二楼的时候，他从一楼和二楼中间的窗户往外看。陆时晏还没走，握住黑色伞柄的手白皙修长，另一只手揣在大衣的兜里，他仰头，似乎知道俞渡到了哪儿。居民楼里的光淡淡的，落在他的眼底，安静又沉默，像是一幅压抑的写生。
　　俞渡的视线落在了陆时晏的手上，他记得那双手，朦胧又暧昧的场景，那双手抚过他的脸，青色的血管顺着手背往上蔓延，没入挽至肘的白衬。
　　俞渡忽然很快的走了下去，一开始是走的，后来就是跑了。
　　陆时晏看见他下来还怔了怔。
　　还没等他问什么，俞渡已经快步走上前去，他还在微微喘着气，冷冰冰的问：“陆时晏，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陆时晏也想问自己在干什么。
　　他顿了两秒，低哑着声，语气有些难过，“你别躲我。”
　　俞渡沉默了。
　　微弱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空气里淅淅沥沥的雨斜着打下，还有隐约上下浮动的白色颗粒，时间被无限拉长，俞渡觉得这一刻时间长得不行，像永远。
　　他听见自己说：“可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你解释。”
　　陆时晏的眼神暗了下去，良久，他却是笑了，像他之前一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漫不经心，有些懒懒的，带了点颓靡，“不想见到陆时晏，那想见于时吗？不想听我的解释，想听于时的解释吗？”
　　俞渡本来就躁，他只觉得陆时晏有病，大爷的这两人不都是他吗？在这儿发什么疯啊？
　　俞渡轻嘲，“怎么，你还能让于时来见我不成？”
　　周围冷冽骤然升起。
　　陆时晏朝俞渡走进了点，俞渡下意识往后退。这个时间段人并不多，而且这个门比较偏，只是俞渡租的房从这儿进比较方便，他才习惯从这里走。
　　现在却有些后悔，他应该从正门那儿进的。
　　陆时晏收了伞，把伞倚在墙边。
　　他垂眼看着俞渡，一步步把他逼到角落。俞渡现在心跳如打鼓，心想陆时晏这神经病是想做什么。
　　只见陆时晏俯身，呼吸离俞渡越来越近，顺势把俞渡禁锢在跟前。
　　俞渡猛地睁大眼睛，觉得陆时晏真是疯了，他不会是想亲他吧？
　　操，陆时晏不是骗他玩的吗？现在想假戏真做了？
　　俞渡捂住嘴，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惊恐得瞳孔都跟着颤了颤。
　　陆时晏凑近，在俞渡耳边轻声，笑着道：“于时见不了你，他不是身患绝症命不久矣吗？就在刚刚死了。”
　　“你现在见到的只有我，解释也只有我能说给你听，当然了，你喜欢的也只能是我。”
　　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尤其是炙热的呼吸会落在俞渡的耳根和后颈，很难受。
　　俞渡偏头躲了下，陆时晏忽然伸手过来，把俞渡的下颌扳正，看着他的眼睛，“以后宝宝也只能喊我。”
　　俞渡：“？”
　　陆时晏有些不自然，天黑了下去，俞渡没看见陆时晏耳根也红了一片。
　　他还在和俞渡说着以前，“粥是我给你熬的，不是于时给你熬的。醒酒的蜂蜜水是我给你煮的不是他煮的。每次送你回家的也是我不是他。”
　　“等等，”俞渡打断他，也没那么紧张了，看着陆时晏有些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吃自己的醋？”
　　陆时晏忽然不说话了。


第33章 我好想你啊
　　空气短暂的沉默了会儿， 陆时晏垂眸，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咕咚——”
　　俞渡喉结一动，像只猫一样滑出去。
　　陆时晏：“？”
　　俞渡还在悄摸的走着， 陆时晏勾唇笑了笑，很快跟上去。
　　俞渡正想说些什么， 陆时晏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俞渡僵着身子不动了。他感觉到身后属于陆时晏的气息越来越近， 陆时晏伸手过来， 像是要搂住他。
　　俞渡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陆时晏要落在他肩上的手顿了顿上移， 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俞渡还没来得及炸起来的毛“啪嗒”捋顺了。
　　陆时晏微微弯腰，呼吸洒在俞渡的白皙的侧颈， 有些痒。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低哑温柔，或者说更像他是于时的时候。
　　“宝宝，你发烧了。”陆时晏说。
　　俞渡的耳朵忽然滚烫起来， 他偏过身想要躲过去， 蓦地看见地上两人的影子愣了愣神， 两道影子被拉得很长，高点的那道影子从后面拥着矮点的那道，暖黄色的光给轮廓的边缘平添了丝柔和。
　　默了片刻， 他才道：“……哦。”
　　怪不得他总觉得心里有把火， 原来是发烧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
　　俞渡并不习惯别人对自己的关心，对于他来说， 他很少会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他更擅长的是听别人说别人的。可能和小时候一个人在国外念书有关， 更多的时候其实他是一个人待着的。
　　他温和但也疏离， 那么多年也只有程远和他关系好点。
　　于时是个意外，不过终究只是网上。
　　“陆时晏， ”俞渡认真开口，“我不习惯和别人那么亲近，你放开我。”
　　陆时晏挑眉，“以后会习惯的。”
　　但他还是放开了俞渡。
　　俞渡松了口气，“雨不大，你要走自己走，我不送了。”
　　“嗯。”陆时晏应了一声。
　　俞渡走到一楼楼梯上时，陆时晏忽然问他，“家里有药吗？”
　　俞渡手指微微蜷了下，抿唇道：“有的，陆老师，我二十五岁了，有生活常识，知道生病要吃药。”
　　陆老师。
　　陆时晏勾唇笑了笑，这三个字可真生疏啊。
　　搞得他们真没关系一样。
　　俞渡已经走了，空气里只有明雾雨夜的寒气。
　　陆时晏默了会儿，把角落里的伞撑开，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里。
　　-
　　俞渡打开灯，白光有些刺眼，明晃晃的映在清冷的地板上。
　　他脱了鞋，下意识去拿一旁的陆时晏买的猫猫拖鞋，反应过来后猛地一顿，想到什么，又不拿了，赤着脚走在地板上。
　　他之前没这个习惯的，而且那鞋是陆时晏买的。
　　等他明天就把陆时晏买的东西全丢掉。
　　房间里有些冷清，他把手机打开，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手机里笑逍遥的游戏标识格外刺眼。
　　垃圾游戏！
　　俞渡抿唇，直接把笑逍遥给卸载了。
　　刷了会儿视频，又觉得无聊，心里躁得不行。
　　手机被扔在沙发的角落，俞渡起身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冷静了些，他现在还有点懵。
　　脑子里很乱，俞渡往后仰靠着沙发，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思考今天的事儿。
　　下午的时候是他太冲动了，其实可以不承认的。可他也知道即使自己不承认，陆时晏也会认定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用，用不着在这儿后悔。
　　只是他有些看不懂陆时晏了。
　　他一直以为陆时晏是为了摆脱自己，因为自己太无聊，觉得没意思了，所以不想要于时这个身份。或者突然大发慈悲，觉得俞渡这个同事还不错，用不着再逗他玩。
　　可是刚才在楼下时，陆时晏却很奇怪，他和俞渡说的话里还有以后。不是他和于时的以后，是他和陆时晏的以后。
　　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排斥，就是难受。他和陆时晏之前只是同事，甚至还有点不对付的意思，现在陆时晏和他说以后。
　　越想俞渡脑子就越乱，他没遇到过那么棘手的情况。
　　想着想着，俞渡头有些沉了。迷迷糊糊中，他听见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俞渡清醒了点。
　　隔壁邻居昨天和他说自己周末有事儿要回老家一趟，但金毛在家没人看，想让他帮忙照顾两天。
　　小时候俞父就不准他养这种看上去对他没什么帮助的东西，但其实俞渡还挺喜欢狗的，他想了想答应了，顺便可以薅两天狗头。
　　所以俞渡还以为敲门的是隔壁邻居，他走过去把门打开，没想到门外站的是陆时晏。
　　陆时晏身上还带着独属于雨夜的寒气。
　　他拎了拎手中的塑料袋，言简意赅道：“退烧药。”
　　俞渡只是愣了会儿神，“……我吃了。”
　　其实没吃，他本来是打算去美团点个外送的。
　　陆时晏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的眼睛很好看，垂着眼睫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沉沉的。
　　俞渡有些慌。
　　陆时晏覆手过来，带着从外面裹挟而来的凉意，俞渡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陆时晏：“骗子。”
　　俞渡：“……”
　　其实他想说和你没什么关系，可看见陆时晏凝重的神色和眼底的担忧，俞渡还是默默闭了嘴，甚至还有点心虚，“睡一觉就好了。”
　　陆时晏怔了下，过了会儿被气笑了，“我怎么不知道俞老师身体那么好？”
　　连俞老师都喊了，看来气得不轻，俞渡心想。
　　俞渡含糊道：“反正挺好的。”
　　陆时晏却没再说话了。
　　俞渡有些奇怪，抬眼去看陆时晏，但陆时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脚上。
　　俞渡：“……”
　　完蛋，他没穿鞋。
　　陆时晏：“我们俞老师确实有生活常识，生病了不吃药，觉得睡一觉就好了。怎么，又想像三年前那样半夜去医院吗？”
　　三年前？
　　俞渡愣了下，什么三年前？
　　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陆时晏已经推门进来了。他似乎对这个房间里的结构非常熟悉，没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换了鞋，弯腰把另一双猫猫鞋拿过来，一只手握住俞渡的脚踝，半跪着仰视俞渡，似乎没觉得有哪儿不对的地方。
　　“穿上。”
　　俞渡：“……鸠占鹊巢？”
　　陆时晏笑了笑，“不穿的话抱你过去也行。”
　　俞渡“哗——”的一下穿好了。
　　陆时晏垂眼，“真乖。”
　　后来俞渡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到了最后的麻木，要不是他知道这儿是他亲自和房东签好的合同，他都要以为这是陆时晏家不是他家了。
　　他抱着自己粉猪玩偶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着陆时晏熟练的烧水，低着头给他把药从塑料袋里拿出来递给他。要不是俞渡强烈拒绝，他觉得陆时晏能亲自喂他吃药。
　　看着他吃完药，陆时晏脸色好了些，问俞渡，“吃晚饭了吗？”
　　俞渡：“嗯，吃了。”
　　“……”陆时晏，“知道了，没吃。”
　　他自己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眼，除了那排酸奶和矿泉水，上面那层总算放了不少吃的。
　　“吃面吗？”陆时晏问。
　　俞渡感觉见了鬼，半晌道：“都行。”
　　陆时晏就自己在厨房里煮面了。
　　俞渡：“………”
　　他之前喝醉酒的时候做了个梦，梦里那个人也像现在一样很温柔的照顾自己，俞渡一直以为是他妈。后来知道那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过梦里的人不是俞母，而是陆时晏。
　　俞渡难受得不行，但也觉得还能接受。可现在清醒的看着，那就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他心里就一个想法，陆时晏不会是被谁魂穿了吧？！
　　还没等俞渡震惊完，陆时晏端了碗面过来，“吃吧。”
　　俞渡忍着难受劲，吃一口抬眼看一眼陆时晏。
　　陆时晏挑眉，“怎么了？”
　　俞渡噎了噎，默了会儿认真开口，“陆时晏，你有双胞胎兄弟吗？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性格完全不同的那种。”
　　陆时晏：“……”
　　他笑了笑，“怎么，俞老师是希望有吗？”
　　俞渡沉默了，陆时晏好像有些生气，小声道：“没有就没有呗。”
　　凶你大爷的啊。
　　吃完饭，俞渡的药劲也上来了，上下眼皮跟打架似的，困得不行。
　　陆时晏从塑料袋里摸了体温计，“量一下，看看退烧了没。”
　　俞渡现在也彻底放弃挣扎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测完，陆时晏看了下，38℃。
　　他松了口气，起码是降温了。
　　“俞……”
　　刚出声，就见俞渡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陆时晏没再说话。
　　看来是真的很困，不然俞三花的性子肯定会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出门，才敢放肆大胆的睡觉。
　　“睡着的时候比醒着乖多了。”陆时晏轻声道。
　　他把俞渡抱起来放到床上，给他把小夜灯打开。想了想，又把外面沙发上的粉猪玩偶放在一边才关上门。
　　要走时，陆时晏看见客厅的桌上放着几张检讨报告。
　　他站了会儿，走过去坐下。
　　其实到现在为止，一切还在他的计划中的。
　　……
　　算了，压根没有过这东西。
　　陆时晏忽然想起陆霏霏在学校里时和别人打架，回家后总是苦着脸写检讨报告，说做错事都需要写的。
　　他是不是也要写一份啊？
　　陆时晏转了转手中的笔，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有时候会落在落地窗上，因为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差使得透明的落地窗上薄雾氤氲。
　　房间里俞渡安静的睡着，陆时晏垂眼看着眼前的纸，最后还是写了。
　　俞老师，
　　划掉。
　　俞渡，
　　划掉。
　　……
　　良久，他起身离开。
　　细雨绵绵，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一阵风吹过。
　　纸上写着一句：
　　爱是抽象的，但想是能感受到的，俞渡，我好想你啊。


第34章 小心眼的，爱吃醋的男朋友
　　“你要是走了， 以后也别回来，就当我俞明盛没有你这个儿子。”俞父板着脸，他看着这个从小就让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一脸威严道。
　　俞渡脚一顿， 是个北城的下雨天，他转身看向站在大门外的俞明盛和哭得伤心的俞母， 雨下得很大，急忙忙的落在地上， 噼里啪啦的， 朦胧的雨雾把身后的俞父和俞母藏了大半， 显得格外不真切。
　　俞母小声地啜泣着，“俞崽一个人在外面怎么生活啊？他要是不回来了怎么办？俞明盛你好好和他说， 不要冲他发脾气。”
　　俞渡其实很想说他大学四年也习惯了，可对上俞母那双含着泪的漂亮眼睛，他便说不出话来。可能在俞母眼里， 他仍然是当初那个在国外一个人独自生活， 每次视频通话时总是忍不住向她撒娇抱怨的小孩。
　　他没说自己小时候也是一个人生活的， 也没说他早已不需要迟来的担忧，他自己长大了，而且他也见过比他更可怜更惨的。他起码长大的过程并不缺钱。
　　俞渡只是没有足够的偏爱而已， 可他们给的也刚刚好， 所以他不会说什么，只需要道别， 做一个他们眼中不是那么懂事的孩子。
　　冯叔想过来给他提行李， 俞父冷着脸喝斥道：“他既然要走， 就自己一个人走， 别给他拿行李，也不准有人送他！”
　　冯叔犹豫了会儿， 最后还是没再上前去。他的工资是俞父给的，虽然大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心疼大少爷，但他也只是个打工人，自然是要为自己考量。要是因此丢了这份工资丰厚的工作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俞渡点头，温声道：“为难冯叔了。”
　　他撑着伞，站在雨幕里看俞父和俞母，最后说：“爸，你照顾好我妈。”
　　说完转身离开，他的行李并不多，重更谈不上。身后俞母似乎想要冲上来，俞父大概在阻拦她，两人发出激烈的争执声，不过终究还是慢慢远去，俞渡也没再管。
　　程远来送他。
　　程远还有些感慨，“俞渡，你厉害，你是真的不要你爸的家产了？那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
　　俞渡手枕在脑后，外面的树影飞快的倒退着，雨落在车窗上又飞速掠过，留下一串串蜿蜒的痕迹。
　　他懒洋洋的，“北城的海没海城多。”
　　“所以你继续在海城读研了？”程远震惊得很，“什么破理由。”
　　俞渡往外看了眼，“嗯。”
　　理由确实很破，他只是不想待在北城而已。
　　北城是俞渡的牢笼。
　　车里沉默了会儿。
　　程远又问：“那你还打算回来吗？”
　　俞渡愣了两秒，笑出声，“不打算了。”
　　程远以为他只是在和俞父俞母怄气，没真信，反正他们最后的归宿大抵都一样。他敷衍道：“也行，不回来也好。正好我哥说要把我送出去读几年书，我还怕你回来有了其他新的朋友就把我忘了。”
　　俞渡无言，没忍住骂了他，“……程远，你神经病吧。”
　　程远撇嘴，耸耸肩，“可能。”
　　想到什么，程远笑着问：“爷爷，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啊？”
　　俞渡看他，“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
　　“就突然想到了呗，我也不能控制我的脑子。”程远脑子一热问的，问完他还真来了几分兴趣，“反正也没事，瞎扯几句。”
　　俞渡不想回答，但程远一直在磨他，俞渡只好想了想，随便说了几句，“不知道，可能温柔吧，对人好些，话少点也没关系。”
　　那时他和于时早断了联系，但还是下意识这样说，尽可能的贴近网上的于时。
　　程远没说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有些受不了，“……怪恶心的。”
　　俞渡：“？”
　　程远解释，“这不是你自己吗？我想了一下，你俩每天待在一块儿都温温和和的，相近如宾，不小心碰到对方还要说对不起。让对方帮忙还要问能不能麻烦你，这不就是两个假人嘛。”
　　俞渡之前还真没这样想过，程远现在这样一讲，他还下意识愣了愣，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自己也没忍住笑。
　　程远一副我就说吧的模样，继续说：“虽然孙子也不理解有我那么一个荷尔蒙爆表的猛男在身边，你怎么还能吧嗒一下弯了，但我还是希望以后你的男朋友是那种小心眼一点的，爱吃醋的，最好只看得见你一个人，会照顾人也行。”
　　俞渡打断他，“……这找的是男朋友还是陈年老醋？”
　　程远一噎，默了会儿道：“起码这样你不用忍着，可以和他发脾气。”
　　俞渡没说话。
　　到了机场，程远撑着伞，雨水从伞骨边缘滴滴答答落下，程远倚在车旁朝他挥手，“俞渡，自私一点挺好的。”
　　俞渡笑笑，“滚吧。”
　　……
　　…………
　　梦戛然而止。
　　俞渡额上出了层薄汗，他坐起身，脸色还有点白。忽然梦见四年前离开北城的场景，有些恍惚。原来他已经有四年没回北城了。
　　四年里俞母和俞礼去看过他不少次，俞父可能是拉不下面子一次也没去过。俞母倒是在他俩之间调和过不少次，眼看着要缓和一点了，但毕业后他又直接来了宁城，他和俞父的关系再一次降至冰点。
　　对俞渡来说倒是大差不差，他没打算主动缓和过，俞父想要他做的他都做不了，比如说回去管理家里的公司，又或者是和大多数人一般谈婚论嫁，结婚生子。这都是他做不了的。
　　想得头疼，俞渡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喝完舒服了不少。
　　周六他的课都在下午，早上倒是没事。俞渡打开手机看了眼，才早上八点，还有条陆时晏发的消息。
　　陆时晏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把于时微信号的头像也换成了陆时晏一贯用的头像，两个微信号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区别。
　　他大概是觉得于时这个身份讨喜一点，发消息用的还是于时的微信，七点左右发的。
　　【time】：醒了的话开门。
　　俞渡：“……”
　　这人是打算赖上他了吗？怎么阴魂不散的。
　　俞渡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垂眼直接删掉。洗漱完打算备课。他走到沙发旁，正要坐下时门外响起了均匀的敲门声。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一声又一声的敲着，大有一种俞渡不开他能敲到天长地久的架势。
　　俞渡抿了抿唇，有些生气了。
　　陆时晏是不是有病啊。
　　他唰的一下起身，没多久开了门，看着门外的站着的男人不吭声。
　　陆时晏也没说话。
　　他身上带着微凉的气息，如初秋夜里的薄雾。
　　默了良久，俞渡开了口：“……陆时晏，你知不知道我还在睡觉？”
　　客厅里的窗开着，刚才俞渡觉得房里有些闷开的。现在风吹了进来，客厅桌上的试卷被吹动，隐约能听见书页的翻动声。
　　陆时晏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了客厅的桌上，淡淡地开口：“你卧室里的小夜灯关了。”
　　俞渡猛地一噎。
　　他晚上睡觉会开小夜灯，白天醒了自然会关掉。
　　不过俞渡也没被揭开蹩脚谎言的赧然，“哦，我白天关了灯睡。”
　　陆时晏闻言笑了笑，他不说话，只是平静的、沉默的看着俞渡。
　　俞渡最后还是松了手，没关门，随便陆时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陆时晏就心烦意乱，总是觉得恼怒。他这辈子没遇到过像陆时晏这样脸皮厚的人，俞渡说他的，陆时晏做他的，俞渡无可奈何。
　　还没等俞渡重新坐下，陆时晏有些着急开口，“你先量一下｜体温，看看退烧了没。”
　　俞渡：“？”
　　俞渡无所谓道：“没什么感觉，应该退了吧。”
　　陆时晏催促，“什么应该不应该，测了再说。你去卧室测一下吧。”
　　俞渡狐疑地看了眼陆时晏。
　　陆时晏今天很奇怪。
　　虽然俞渡不喜欢，但按照陆时晏的性子他会直接过来摸他的额，或者按着俞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测，这会儿却突然催他去卧室。
　　陆时晏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疑惑，平静道：“测完出来吃早餐。”
　　说完从保温盒里拿了粥和油条。
　　俞渡扯了下嘴角，这会儿倒是演都不演了，以前还特地点个美团闪送。
　　俞渡按下心里的疑惑进了卧室，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听见陆时晏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陆时晏确实松了口气。
　　他见俞渡进了卧室，大步走到沙发旁翻昨天自己写的，姑且算是检讨吧。昨天写完他就后悔了，觉得没写好，而且怪……恶心的。反正不符合他的人设，他想回来撕掉，才发现门已经被他顺手拉上锁了。
　　陆时晏：“……”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蠢。
　　他怕俞渡看见，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大早上就起来送早餐，想着要在俞渡看见之前扔了。
　　客厅的桌上有些乱，除了俞渡的教辅资料和一些试卷，还有几篇30班学生写的检讨。
　　陆时晏翻了会儿没翻到自己的，客厅的窗户还开着，风时不时的吹动试卷。陆时晏垂眸，心想他写的那个检讨是不是被吹到哪儿去了。
　　他抿了抿唇，想要再仔细找找，就听到身后有人倚在门旁，懒洋洋的，戏谑道：“抽象哥，找这个？”
　　陆时晏僵在原地，脖颈泛起的薄红以一种夸张的速度迅速蔓延，耳根红了一片。
　　他听见俞渡闷笑出声，一开始是只是轻轻的笑着，后来笑得放肆起来，微微弓身捂着肚子，腮帮子都笑酸了。
　　陆时晏：“………”


第35章 害羞
　　他缓慢地转身， 视线慢慢落在俞渡的身上。
　　明雾早上八点的风算不上小，落地窗旁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一半随风晃动着，俞渡穿着柔软的棉质恤， 眼里含着笑意，手上还拿着一张浅粉色的便利贴。
　　陆时晏听见俞渡继续说：“……还真是找这个啊？”
　　陆时晏：“………”
　　还是沉默。
　　早知道他不写了。
　　良久， 陆时晏问：“笑够了吗？”
　　俞渡小心翼翼的把便利贴放在兜里，揉揉脸道：“笑够了笑够了。”
　　陆时晏：“……”
　　两人相对无言， 在绝对的寂静里， 空气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古怪了。平时似乎游刃有余的陆时晏耳根和脖颈上都泛着淡淡的绯红， 俞渡本来就不是爱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关键自从陆时晏掉马甲后， 俞渡看他气得很，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所以空气凝滞也算正常。
　　如果忽略掉莫名的微妙感外。
　　俞渡有点饿， 没多久挪到桌旁喝粥。
　　陆时晏还在客厅的沙发旁， 看上去有种……
　　感觉画面变成灰白色了。
　　俞渡斟酌了会儿， “陆老师看上去……”
　　陆时晏吸了口气。
　　俞渡轻轻，“……有点活人微死。”
　　陆时晏：“……”
　　沉默。
　　他转回头，继续忧郁的看着楼下的树。
　　俞渡勾唇， 感觉眼前的画面非常下饭， 一口气把保温盒里的粥喝完了，还很贴心的给陆时晏把保温盒给洗干净烘干。
　　“抽象……”
　　哥字还没说出口， 俞渡感觉眼前有一阵风刮了过去， 桌上刚烘干的保温盒被人卷走， 然后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俞渡：“？”
　　门没关好， 俞渡又看见某人慌张的回来把门带上。
　　俞渡：“……”
　　这是害羞了？
　　他愣了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顺势朝沙发坐去，笑得肚子有点儿疼，心想原来陆时晏也会落荒而逃啊。
　　-
　　下午上课俞渡还遇到了傅一青。
　　看见他，傅一青高高兴兴的和他打招呼，“俞渡，你下周有事儿吗？”
　　可能是傅一青过于自来熟，俞渡现在也做不到只把他当做普通同事来看，算是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应该没事，怎么了？”俞渡有些疑惑。
　　“下周六我生日，请了几个朋友吃饭。”
　　傅一青的朋友，那陆时晏也会去。
　　他想了想，没拒绝，“约在哪儿？”
　　傅一青说了个地址，俞渡看了眼，在市区。
　　“到时候下了课我俩一块儿过去。”
　　俞渡租的房就在一中附近，平常走路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也没想着买车。去市区打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傅一青有车，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点头，“好。”
　　俞渡总听别人说自己是老好人，但他觉得他报复心也挺强的，尤其是在陆时晏身上。
　　上完30班的课，俞渡也没什么精神了，直接回的小区。
　　他进了门打开花洒，温水从头顶向下淋，浸润他的头发和脖颈，水珠沿着白皙的胸口往下滑，腹部的肌肉并不算明显但很好看，薄薄的一层肌肉轮廓明显，人鱼线没入下半身若隐若现。
　　俞渡把自己冲得很干净才走出来，穿上浴袍随便吹了下头发，直至半干才放弃这个动作，任由还有些湿的发尾垂在肩上。
　　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很浪费时间的工作。
　　因为笑逍遥被他删了，所以现在晚上这段空闲时间对他来说就有点无聊。程远倒是一直在催他玩另一个游戏，俞渡和他玩了两把。
　　程远惊讶，“你往常这个时候不是和于时打游戏吗？”
　　俞渡还没和他说陆时晏和于时是同一个人。
　　他蔫蔫的，“哦，分了。”
　　程远好奇地问：“啊？什么时候分的？”
　　“前几天。”
　　“为什么分？”程远幸灾乐祸，“不会是因为对方长得太丑了吧？”
　　俞渡确实是个颜狗，他想了想陆时晏那张脸，“没，长得还可以。”
　　程远这下真有些好奇了，俞渡挺挑剔的，能在他口里得到长得还可以的评价说明是长得相当不错。
　　程远开玩笑道：“有你那个死对头同事帅吗？”
　　俞渡动作一僵。
　　“……”
　　程远会不会说话。
　　见他沉默，程远说：“哦吼！”
　　俞渡含糊过去，“差不多吧。”
　　程远：“哦嚯嚯！可惜我没看见。”
　　你看见你还不炸了啊。俞渡默默心想道。
　　两人打完游戏，房间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安静。
　　俞渡一闭眼，眼前的场景全是陆时晏。
　　他曲肘托腮，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另一只手转着笔似笑非笑，“你是在躲我还是在躲于时？”
　　还有他离得很近，呼吸落在俞渡的耳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伞被陆时晏放在旁边，陆时晏说：“当然了，你喜欢的也只能是我。”
　　“啪嗒——”
　　卧室里放在床旁的小夜灯被粉色的玩偶撞倒在地，清脆的响声砸在俞渡的心上，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俞渡喘着气坐起身，看着掉在地上的小夜灯出神。
　　怎么连梦里都是陆时晏，疯了吧。
　　那种被揭穿的难堪和尴尬疯了似的涌上心头，俞渡大晚上气得咬牙。
　　默了半晌，他把手机打开，发了条仅陆时晏可见的朋友圈。
　　——爱是抽象的。
　　陆时晏不就喜欢搞抽象吗？
　　俞渡打算分成几段发完，每次等陆时晏要忘记了他就发一段，也让陆时晏感受一下。
　　他都能想象得到陆时晏看到这条朋友圈会是什么表情了。
　　这样一想，俞渡乐了，自己乐了半晌才继续睡觉。
　　第二天晚自习，俞渡看见陆时晏从30班门口飘到了29班。
　　俞渡：“……”
　　有效果是有效果，就是看上去活人微死的状态更严重了。
　　两人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可能是那张便利贴给陆时晏的冲击太大，两人原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但见到的次数比之前少了很多。
　　俞渡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太习惯，有时候早上下楼还会主动给自己买早餐，就连在家不爱穿鞋的习惯也是硬生生给自己改了。
　　转眼到了周六下午。
　　傅一青上完29班的物理课拐进办公室，见到俞渡不在回30班看了眼。
　　俞渡在和班上的同学讲题，傅一青敲了敲门，“俞渡，办公室里你有什么要拿的没？我给你拿，免得再走一趟。”
　　闻言，班里还没走的开始起哄。
　　“哦吼！老大你和傅哥要去哪儿？”
　　“傅哥和老大还挺好磕～”
　　“意想不到的组合诞生了。”
　　“有什么想不到的，老大不是和隔壁的陆老师为了抢傅哥大打出手很多次吗？”
　　“对哦。”
　　俞渡：“……”
　　傅一青：“……”
　　俞渡懒得和他们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他原本还想继续讲题，就见人小姑娘脸上满是磕到了的表情。
　　俞渡：“………”
　　小姑娘严肃道：“老大，这道题我已经懂了，你快走吧，傅哥等好长时间了。”
　　俞渡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和傅一青离开。
　　傅一青倒是神色如常，还很有兴致的问俞渡是什么感受。
　　俞渡沉默了会儿，“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奇怪？”傅一青习以为常，“你说她们磕cp啊。没事，正常得很，我和陆时晏开始搭档起就绯闻不断了。”
　　俞渡：“？”
　　这对吗？
　　傅一青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别解释，他们爱怎么磕怎么磕，越解释越奇怪，此地无银三百两。再说那是因为我俩长得帅，不帅还没人磕呢。”
　　听他这样说，俞渡难得赞同的点点头。
　　傅一青砸吧了下嘴，“就是我俩的cp有些奇怪。”
　　俞渡虚心请教，“怎么说？”
　　傅一青沉吟了会儿，“……嗯，有种宫中对食的感觉。”
　　俞渡：“………”
　　-
　　原本车里只有傅一青和俞渡，刚出校门又塞了三只进来。
　　傅一青沉默。
　　俞渡转头看外面。
　　后面的三只：“……”
　　傅箫拉住傅一青的安全带，死活不下去，“小叔，你们是不是要吃什么好的？！”
　　明奇和宁淮作为两个合格的蹭饭人，和俞渡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往外看。
　　傅一青差点被勒死，“你们仨什么饭量心里不清楚啊？要吃自己找个地方解决得了。”
　　傅箫威胁道：“行啊，我现在就和奶奶打电话。”
　　傅一青眉心一跳，他最怕的就是他妈。傅箫要真打这个电话，回去他得被他七十多岁的老妈拿鸡毛掸打。再说傅一青也没打算把他们仨丢下，单纯过过嘴瘾。
　　“得祖宗，坐好吧。”
　　因为傅一青本来就健谈，再加上后面那三只，一路上车里的氛围都很热闹。
　　等到市区约好的饭店已经是晚上七点，五只叽叽喳喳的跟着饭店经理进了包间。
　　里面坐了几个熟悉的老师，俞渡打了招呼坐下。
　　他打量了一下，没看见陆时晏。
　　傅一青给俞渡介绍其中一个没见过的生面孔，“俞渡，这是楚铮，以前也是一中的老师，不过后来跳槽了，和我还有陆时晏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楚铮，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和陆狗超级不对付的那个老师。”
　　楚铮笑着道：“俞老师好。”
　　俞渡礼貌回道：“楚老师。”
　　傅一青一拍桌子，“行，就差陆狗没来了，我们先点菜，等会儿他会来的。”
　　俞渡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问傅一青：“陆时晏要来吗？”
　　他最近见到陆时晏都是游魂状，两人除了上一次单独见过面没再见过。现在要见面了俞渡莫名有点紧张。
　　他有病吧。
　　还不如不来。
　　“要来啊。”傅一青说，“也是奇了怪了，陆时晏最近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劲。前几天我在他那儿看见他看着朋友圈，看着看着突然把他那个古董手机的屏幕按碎了。”
　　俞渡：“……”
　　不会是因为他发的那几条抽象语录吧？


第36章 “宝宝，下次就是你亲我了。”
　　傅一青从傅箫手里抢回点菜的生杀大权， 继续道：“他现在应该拿他那手机去修了，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修那么多次也不舍得丢。”
　　俞渡闻言默了片刻， 没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 只是想这部手机里有其他对于陆时晏很重要的东西。
　　他正思忖着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包间外的门被人打开， 夜晚微凉的寒意顺着门缝进来， 隐约夹杂着淡淡的清冽的冷香。
　　俞渡选的位置靠门近， 走廊外的灯光落在来人身上，投射下来的影子拉长。
　　他愣了愣神， 下意识转头去看，猝不及防的和陆时晏对视。
　　时间仿佛停止摆动，周遭一切变成虚幻的模糊背景， 只有陆时晏依旧鲜活。
　　很快， 陆时晏收回视线， 自然的朝他走过来，可能是最近天气不大好的原因，声音有些哑， “俞……”
　　男人喉咙里的话停顿了下， 似乎在思考什么，没有很久， “俞老师， 我能坐你旁边吗？”
　　俞渡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和陆时晏好久没说过话了。
　　莫名的， 俞渡有些紧张。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的在胸腔里跳动着。
　　俞渡喉结上下滚动，含糊着发出一个音节， “嗯……”
　　话还在嘴边，傅一青已经凑了过来，抢了陆时晏原本打算坐的位置。大吸一口气，“哎呀！我坐这儿得了，陆狗你坐我旁边。”
　　说完还朝俞渡使了几个眼神。
　　傅一青：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不用太谢我！
　　俞渡：“……”
　　陆时晏：“………”
　　俞渡礼貌笑笑：谢谢你啊。
　　傅一青摇头：不用，既然是我邀请你来的，我肯定不会让你冷场。
　　陆时晏：呵呵
　　俞渡、傅一青两人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陆时晏：你怎么听得见？！
　　陆时晏：“调了下频，傅一青坐回你的位置去。”
　　傅一青实话实说，“我怕你俩打起来。”
　　陆时晏看了他一眼。
　　傅一青拍拍俞渡肩膀，“对不起兄弟，祝你好运。”
　　然后迅速溜回去了。
　　俞渡：“……”
　　最后陆时晏还是在俞渡身边坐下。
　　俞渡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心惊胆战。
　　时不时眼神飞到陆时晏那边去，他发现一件事，前几天还飘着的陆时晏不飘了，非常自然。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眼神，还会转过身和他对视，脸上挂着……有些温和的笑，点点头，“俞老师。”
　　俞渡浑身难受得不行。
　　奇怪！
　　太奇怪了！
　　陆时晏这个样子相当有问题，要不是他没有眼镜，他都想用曲指顶一下眼镜腿来表达他现在名侦探柯南的气质。
　　以他对陆时晏的了解，这人现在肯定不安好心。
　　俞渡扯了下嘴角，别扭道：“陆老师。”
　　陆时晏：“俞老师怎么眼神有些飘忽？”
　　俞渡沉默了会儿，回答：“因为我现在有点七上八下。”
　　陆时晏：“……”
　　两人基于前几次喝酒的经验，这次一点酒也没碰，还有点敬而远之，所以俞渡又蹭陆时晏的车回去了。
　　傅一青挠挠头，“你们没感觉俞渡和陆时晏他俩怪怪的吗？”
　　明见赞同，“有点。”
　　傅箫：“老大和陆哥千万别在路上打起来。”
　　宁淮疑惑，“他们关系应该挺好的。”
　　其他三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宁淮挑眉，“哦，吃饭的时候老大夹过的菜都是陆哥点的，陆哥连这个都知道，关系应该很好。”
　　傅一青：“……你确定你说的是陆时晏？”
　　他和陆时晏那么多年的朋友，陆时晏没这么对过他啊。
　　难不成朋友和朋友还有等级划分？
　　宁淮：“嗯。”
　　…
　　对付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装死。
　　俞渡拉了下后座的车门，拉不动。
　　俞渡：“……”
　　陆时晏：“俞老师坐前面？”
　　俞渡暂时抛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吸了口气，“不了，坐后面好睡觉。”
　　空气安静了几秒，蓦地落下一道轻笑声。
　　“前面不能睡吗？”
　　后面好观察敌情，俞渡心里默默道。
　　他斟酌了下，“也许后面能横着睡。”
　　陆时晏：“？”
　　“哦，前面你也可以横着睡。”陆时晏看着他，笑意不达眼底，“而且俞老师要是不介意还可以睡在我的大腿上。难不成俞老师是在怕些什么吗？”
　　“咳咳咳——”俞渡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陆时晏在说些什么？！！！
　　他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而且他怕什么陆时晏心里不清楚吗？他大爷的就是怕他啊。
　　陆时晏看他咳得厉害，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俞渡见他打算下车的动作，唰的一下坐进了副驾驶。
　　俞渡：“走吧，我突然觉得横着睡对腰椎不好。”
　　陆时晏：“……”
　　还是装睡吧。
　　装睡，装睡，装睡。
　　俞渡板着脸闭上了眼睛。
　　陆时晏勾唇笑了笑。
　　车里太安静了。
　　没有下雨，没有雨刮器发出的均匀的哒哒声，也没有雨滴沉闷的声响，所以俞渡觉得有点无所适从，避无可避。
　　他忽然觉得车里有些热。
　　灼热。
　　陆时晏的存在感太强，很轻的呼吸声在他的耳中也被无限的放大，就像在这不久前一样，他的呼吸洒在他的颈侧，有点痒。
　　也许是他也生病了。毕竟最近天气确实挺不正常的，说下雨就下雨，说天晴就天晴。
　　俞渡并不是很喜欢。
　　还好也只是这样，一路上没再发生什么。陆时晏应该是相信了他在睡觉的说法。
　　远处的天上点缀着星子，明雾少见的笔直不蜿蜒的国道上来往的车不多，陆时晏打着远光灯，国道两旁的银杏树长了绿色的扇形叶，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在车窗上飞速的倒退着。
　　是个很好的天气。
　　车停下，俞渡跟着下车，不再扮演还在装睡的角色。
　　反正他和陆时晏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路上走着的时候，陆时晏忽然停了下来，他垂眼，“俞老师要和我找点话题聊吗？”
　　俞渡：“……”
　　找不到话题聊其实可以不聊的，不用特地找。
　　俞渡噎了下，轻轻，“…不然我俩比赛跑步？”
　　陆时晏：“……俞老师还真是别具一格的回答。”
　　俞渡把脚边的小石子往前踢了点，“就比谁先跑到我小区门口怎么样？”
　　这样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陆时晏微微弯身，低头去看他。
　　视线撞在一起，俞渡喉结也跟着滚了下。
　　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的盯着他，里面似乎有俞渡不懂的情绪翻涌着。忽然陆时晏笑了下，拒绝道：“不要。”
　　俞渡：“？”
　　还没来得及反问，陆时晏说：“俞老师，其实我在市区也有房子，当然了，我并不是想要表达我有很多套房子的意思，虽然确实有不少。”
　　反正足够养活俞三花就是了。
　　陆时晏起身，挪开视线，“我今晚可以不用回来，但是我不想。”
　　他丝毫不避讳。
　　俞渡呼吸急促了些。
　　陆时晏说：“我想送你回来，也想和你走那么一段路。”
　　俞渡微怔，他偏头去看陆时晏。
　　所以陆时晏是特地送他回来的吗？
　　从市区到这儿的距离不算近，甚至算得上有点远。俞渡抿了抿唇，觉得陆时晏有点笨。其实他可以自己回来，就是打个车的事。
　　陆时晏不觉得浪费时间吗？
　　陆时晏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笑着说：“你不用觉得愧疚，这没什么。因为是我求着送你的，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就这么简单。我也不想和你比跑步，这样的话会很快，你回去了我们要明天晚上才能再见。”
　　“俞渡，我会想你。”
　　“啪——”
　　平静的湖面像是有块很大的石头扔了进去，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俞渡很轻很轻的眨了眨眼。
　　他仰头去看陆时晏，有那么瞬间，他闻见了陆时晏身上很淡的，冷冷的香气。他上次闻见过，薄雾的味道。
　　俞渡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陆时晏，“……请问，你是去哪儿进修了吗？”
　　明明前几天陆时晏还是阿飘状态！
　　现在反而有种……有种打开禁制的感觉。
　　陆时晏动作一顿，幽幽道：“啊，哦，你说的是那句话啊。”
　　难以描述的直觉涌上心头，俞渡忽然有种感觉，他，马上，大事不妙了！
　　清冷的月光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陆时晏又弯下身和他平视，眼里含着笑，“我不太会表达，俞渡。”
　　俞渡的呼吸乱了，他只觉得陆时晏离他离得好近好近。上一次下着雨，他又在气头上，他没有仔细看。可今晚他不合时宜的想，陆时晏长得很好看，光也在偏爱他。
　　倾斜的月光落下来，微尘浮在半空中。
　　陆时晏忽然抬手抚在俞渡的侧脸上，他现在像是森林里蛊惑人心的精怪，俞渡应该跑的，但他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我爱你？你大概会觉得我有病，我俩太久不见了，再次见面也不算纯粹。我喜欢你，可我觉得这个太浅了。”
　　“但是我一闭眼，就能想到你。我会想你今晚不上线是不是生活里遇到了什么事，想你考试的时候有没有人送你，想你生病的时候会不会吃药。想你在没有我的那三年里会不会遇到更好的人，想你在那三年里会过得更好还是更糟，想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想是最简单的，我很想你，无论是子非鱼还是俞渡。”
　　“这样说你可明白了？”陆时晏蹭了下俞渡的脸。
　　俞渡听得有些懵，脑袋轰地空白了几秒，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燥热波动起来，心跳得又快又乱。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听，听明白了吧。”
　　有点想往后退。
　　“嗯，”陆时晏笑了笑，“听明白就好。”
　　陆时晏又凑得更近了些，“那俞老师讨厌我离得那么近吗？”
　　凌乱的呼吸彼此交缠着，俞渡没说话。
　　“看来不讨厌。”陆时晏又蹭了下俞渡的脸。
　　俞渡心跟着颤了颤，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了，一片空白。
　　陆时晏温热的指腹擦过俞渡的唇，他俯身，浓长睫毛的阴影覆盖下来，漂亮的薄唇隔着指腹落在他的唇上。
　　“怦！”
　　“怦！”“怦！”
　　像是夏天的急下的骤雨，心跳快得超出正常的频率。
　　陆时晏挪开了指腹，又凑得更近了些，不再隔着指腹。
　　要在落下的那瞬间，俞渡仿若窒息缺氧获救般忽然回神，在狂跳的心率中微微偏过头。那个带着些凉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陆时晏轻笑，“宝宝，下次就是你亲我了。”


第37章 他确定他很想陆时晏
　　俞渡是怎么走回小区， 是怎么洗完澡的，这段记忆他已经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他一晚上整个人脚步都是虚浮的，像是踩进了一朵软绵绵的云里。唇角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在， 一闭上眼那种凛冽的冷香铺天盖地的袭来，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他一个事实——
　　陆时晏亲了他， 而且他不排斥。
　　疯了吧。
　　可他确实不讨厌这种感觉。俞渡以前大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取向，也不少人给他示好表白过。
　　有个男生俞渡记忆比较深， 是音乐学院的， 长得很干净还喜欢笑， 总是跟在他的后面喊他哥。那时候俞渡被缠得没办法，还想过要不要和他试试。但后来那个男生只是和俞渡在一个公共课上坐在一起， 明明他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皂角香，不难闻，可俞渡还是难受了一天。
　　程远问过他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性取向， 其实他不喜欢男生， 只是他自己想多了， 俞渡懒得和他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
　　后来俞渡对于时有了好感，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而今晚俞渡回忆了他和陆时晏这些日子的相处， 他忽然可耻的发现， 他不仅不讨厌陆时晏的接近，相反内心深处还有点隐秘的期待。
　　那是俞渡的欲望， 对陆时晏的。陆时晏的触碰他不讨厌， 陆时晏的接近他也不讨厌。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晚， 可能是因为昨晚的那个吻， 俞渡做了梦。
　　梦里陆时晏坐在办公室里他常坐的角落，外面骄阳正好， 偶尔还能听见梧桐树枝传来的蝉鸣。暖黄色的光透过磨砂的玻璃窗斜着投下，在陆时晏的脸上洒下小片浅金色，他安静的写着教案，像是一副温暖的油彩。
　　俞渡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陆老师。”
　　油彩里，陆时晏顿了下，眉眼微抬，笑得温柔。
　　那人上前，看不清脸，他坐在陆时晏写教案的桌上，微微俯身，正好陆时晏仰头，冰凉的触感落下，即使在梦中都格外真实。
　　大概是这个姿势不太舒服，陆时晏抬手绕过那人的后颈，稍稍往下按，吻得更深了些。是种很陌生的感觉，呼吸也越变越难受，在快要窒息的那瞬间，陆时晏松开那人。
　　陆时晏笑了笑，说：“俞渡，你亲我了。”
　　“啪——”
　　外面下起了雨，宁城春夏交替的五月正是雨季，豆大般的雨噼里啪啦的落在卧室里的落地窗面上，闷响声吓得俞渡猛地惊醒。
　　梦也戛然而止。
　　心悸的感觉依旧清晰，唇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要从梦中挣扎出来，俞渡浑身大汗淋漓，坐起身微微的喘息着。
　　他正要掀开被子，忽然动作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下的异样，终于没忍住爆了粗口，“操。”
　　真他妈疯了。
　　…
　　“这周学生放假吧，周六好像要调休。”办公室里一个女老师道。
　　“是啊，那么久了总算要放几天假了。”
　　“能放松一会儿挺好的，最近学生压力大，老师教评压力也大啊。”
　　“俞老师你这周有什么打算吗？”女老师不太好意思地问。
　　猛地提到俞渡的名字，俞渡怔了瞬，笔在纸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划痕。
　　俞渡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办公室里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朱前手里端着茶杯，恨铁不成钢的笑着道：“小俞老师，你啊你啊，人家小姑娘问你有时间没呢。”
　　女老师脸有点红，可喜欢漂亮的男生并没有什么。之前是因为俞渡说自己在网恋，但最近他应该是分手了，她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问一问。
　　女老师抿抿唇，鼓起勇气说：“我们这周好几个老师打算去爬山，有三个都是生物老师，正好可以一起交流交流经验。俞老师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去。”
　　俞渡愣了下，有点心动。他来明雾那么久还没出去过，总是局限在这座小城，上一次爬山还是大学时和几个室友一块儿去的了。再说他觉得和同事打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
　　没多犹豫，俞渡点点头答应，“好啊。”
　　林熙还以为俞渡会拒绝，俞渡答应得果断倒是她没一下子反应过来，懵了会儿。
　　朱前笑呵呵道：“哎呀！你们新进来的这一批老师怎么看起来都不那么聪明？！”
　　林熙回过神，弯眉笑了笑，和俞渡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
　　傅一青还在等傅箫下课，他下午没课，索性就直接到陆时晏的网吧里打游戏了。
　　大白趴在门外，时不时摇摇尾巴。
　　在听见傅一青第无数次叹气后，陆时晏没忍住朝他丢了个本子，“有病就去看。”
　　傅一青迅速躲开，拍拍胸口道：“你要谋杀兄弟啊？”
　　陆时晏没搭理他，继续刷着题。
　　傅一青晃了晃椅子，歪头过去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了？”
　　陆时晏随便搭了他几句话，“怎么了？”
　　说到这事儿，傅一青垮了脸，撇嘴道：“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吧，可你和俞渡都收到了去爬山的邀请我却没收到。而且你这周要陪伯母去宁城医院复检，你不是拒绝了嘛，那多我一个也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再说我和俞渡一块儿去还有个伴呢！可是就是没人约我去。”
　　陆时晏顿了顿，默了会儿问：“俞渡也去？”
　　傅一青气得不行，“这是重点吗？！”
　　陆时晏：“不是吗？”
　　傅一青：“……”
　　半晌，他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道：“去啊，还是和他一块儿入职的老师约的。可能新老师之间的关系确实好一点。”
　　陆时晏沉默着没说话。
　　俞渡最近有些奇怪，之前俞渡也会躲他，但并没有很刻意，起码在其他老师面前时会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和他打招呼。
　　但这几天他看见他就跑，跟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陆时晏的性子并不急，上次他做的是他觉得在俞渡能接受的范围里做的，他给俞渡足够的后退空间。
　　可俞渡的反应确实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许又发生了某些他没想到的变数。
　　这周他确实没时间，陆时晏抿了抿唇，看了会儿周末的天气，晚上十点左右会下雨。
　　“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傅一青趴在桌上，“一大早就去吧，听他们说是六点，差不多八点开始爬。鹳山又不难爬，上去四个小时下来四个小时，八个小时的话下午五点左右在海边看完落日就回来了。”
　　那应该不会赶上下雨。
　　陆时晏还是有点不太放心，想了想撑着头，转了转手中的笔说：“你要实在想去约几个朋友假装偶遇不就行了？”
　　闻言，傅一青动了动耳朵。
　　陆时晏看他是听进去了，没管他进了里面的房间，过了会儿找了把伞扔给他，“俞渡的伞，你见到他就给他。”
　　傅一青有些疑惑，“俞渡的伞怎么在你这里？你上次用的伞好像也长这样。”
　　陆时晏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嗯，一个款式的。上次俞渡落在这儿的，你那天去的时候给他就行。”
　　傅一青看了眼放在一旁，继续趴着，“最近流行这个款式啊。”
　　-
　　虽然俞渡有晨跑的习惯，体力还不错。但鉴于上一次爬山是一两年前的事了，俞渡还是规规矩矩的准备好了爬山需要的东西。
　　六点明雾的天还没完全亮，暗沉沉的，像是冬天的傍晚。
　　俞渡起了个大早，从一中到鹳山需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等到鹳山山底时已经是七点半。天光大亮，远处还有染了绯红的云。
　　宁城多山，鹳山靠着海，这个时候雾气还没散开，有些凉。
　　鹳山算是宁城比较有名的山，山底下的人不少。简单做了预热后，一行人沿着标志牌爬。
　　他们一共七个人，三个女生四个男生，除了俞渡还有两个生物老师，其他四个人都是一层楼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挺熟。再加上好几个都是侃侃而谈的性子，一路上不算尴尬。
　　俞渡走在后面，时不时和几个老师搭话。
　　“俞老师，听说你是北城人，怎么想着来宁城了？”林熙问。
　　俞渡想了想，倒也没骗她，“我父母不同意我做老师，找了个离他们远点的地方。”
　　林熙点点头，“宁城和北城确实离得远。”
　　一旁的男老师开玩笑道：“怎么那么想不开做老师啊？”
　　俞渡笑着说：“没办法，工作稳定呗。”
　　男老师有些惊讶，“俞老师应该挺有钱的吧。”
　　俞渡平时穿的虽然看不出牌子，但看上去都价格不菲。
　　俞渡叹气，“要是有钱我也不至于每天走路上学了。”
　　男老师笑笑，也没多说。
　　既然俞渡不想说，他也不会多问。再说同事之间还是要有些分寸感的，随即又换了个话题聊。
　　一路上氛围都很好，俞渡久违的放松。
　　走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休息点，他们也没强撑，坐下来休息补充体力。
　　林熙带的水不多，她趁着有卖水的买了两瓶。
　　卖水的大爷看他们买水，出声提醒，“鹳山是野山，还有很多地方没开发出来，下山的路多，可别走错了，不然多绕几个小时。”
　　和大爷道完谢，一行人又继续往山上爬。
　　上山的路还好不算难走，俞渡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了。
　　一打开手机，一条条消息也跟着涌了出来。
　　俞渡先处理了班级群里的消息，才点开物业群。
　　物业群里一如既往的多类型消息，俞渡大致扫了下。
　　【106】我家狗生了一窝哈士基，是谁家狗犊子祸害了我姑娘，最好别让我抓到[微笑]
　　【309】楼下的是不是打错字了，哈士奇吧
　　【106】呵呵，就是哈士基，哈士奇和柯基的混合版[附图/jpg]
　　【309】哈哈哈 ，好丑的狗
　　【106】[微笑]
　　…
　　【204】不知道是谁的红色裤衩飘下来了，本命年吗？
　　【407】好像是我的
　　【109】你们最近小心一点啊，我昨天在一中附近看见了好几辆警车，听说好像有杀人犯
　　【205】别乱说啊，怪吓人的
　　【302】假的吧，没听到消息啊
　　【109】不管真的假的，小心一点总没错
　　…
　　可能和他们边走边聊天，又总是停下来休息的原因，等走到山顶时已经下午一点。
　　山顶上的风很大，一路走来他们出了不少汗，此刻风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挺舒服。
　　俞渡找了块能坐的地休息。
　　群山绵延，鹳山旁的海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着金碎的光，海鸥在高空盘旋着，远处的海浪起起伏伏，隐约还能闻见海风咸涩的味道。
　　俞渡心情还不错。
　　“俞老师没拍照吗？”身旁的林熙问。
　　俞渡愣了愣神，随即摇头，“没。”
　　林熙笑笑，“我以为俞老师起码会拍一两张呢。”
　　俞渡摇头，“看看就行。”
　　林熙忽然有点紧张，下意识捏紧相机，拐弯抹角地问：“俞老师没有想分享的人吗？”
　　分享的人？
　　俞渡一怔。
　　林熙嗯了声，看向俞渡，故作轻快，“家人朋友或者恋人都可以啊。遇到好看的风景不都是第一时间想要和他们一块儿分享的吗？”
　　她说完，俞渡有些古怪的转头。
　　他好像一直没有这个意识。
　　他的分享欲早没了，小时候也许有，后来没了。
　　不，还是有的。这种分享欲他曾经对time有。
　　可在刚刚的那瞬间，林熙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在俞渡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人是陆时晏。
　　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似乎也该是这样。
　　还是time。
　　或者说是陆时晏才对了。
　　俞渡突然理解了陆时晏为什么总把自己和time比。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俞渡呼吸猛地一滞。
　　鹳山的风景很美，可这一刻俞渡却很想陆时晏。
　　俞渡看向林熙，他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俞渡——”
　　俞渡转过头，看到不远处傅一青朝他摆手，“这儿呢！”
　　傅一青边说边跑过来，还喘着气，兴奋地说：“我和我朋友也来爬山，好巧！正好遇见了。”
　　……朋友。
　　俞渡下意识往他身后看，是几张生面孔，也许也是老师，他们在一中时也有过几面之缘，但陆时晏不在。
　　说不出来，但俞渡有些失望。
　　他想见到陆时晏，这一刻他确定了。
　　他哑声问：“陆时晏没来吗？”
　　傅一青和俞渡旁边的几位老师打完招呼，高高兴兴的道：“陆狗没来，他有事，昨天回市区了，今天估计在宁城。”
　　俞渡听见自己的声音，“哦，这样啊。”
　　傅一青应了声，想到什么，他把背包打开翻出一把伞，“哦对了，他让我给你的，说是你的伞。”
　　俞渡愣了会儿神，从傅一青的手里接过伞。
　　“他说是你落在他那儿的，让我来爬山顺带给你带来。”
　　俞渡看了眼手里的伞，这把伞并不是他的，这是陆时晏的伞。
　　“嗯，是我的，谢谢。”俞渡说。
　　傅一青往后仰躺在地上，微喘着气道：“不谢不谢。”
　　俞渡没再说话。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伞，其实他知道今晚会下雨，但他很懒，觉得等下雨时他早回家了，没必要再带一把伞，即使这把伞并没有那么重。
　　可陆时晏和他不同，他总是喜欢准备好所有他需要的东西，无论用得上用不上。
　　因为他足够了解自己，知道俞渡一定不会带，所以即使他没来，他也让傅一青给他带了。
　　陆时晏好像是很好的人，俞渡心说。
　　他本来就是time，和time一样温柔又体贴。
　　下山的时候有了傅一青几人的加入，一路上格外气氛格外亢奋。
　　不过还是出了点意外，下山的分路口标志牌不知道被谁搞歪了，他们几个倒霉蛋绕了远路，在山上多走了几个小时。
　　等到山底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残留的落日在海里没了半轮，群山绵延不见尽头，远处黛青色的天和海平线接壤，海鸥低低的落在海里又盘旋。
　　眼前的景色足够震撼。
　　俞渡默了会儿也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林熙举着相机的手微顿，她转头看向俞渡。
　　俞渡对她笑笑，和她说：“好像是有分享的人的。”
　　林熙听懂了，她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已经足够勇敢，她真心实意道：“恭喜俞老师了，还好你有分享的人。”
　　俞渡望向她。
　　林熙说实话，“在山上听到俞老师说没有想分享的对象，其实有瞬间觉得俞老师有点可怜。”
　　俞渡轻声笑出声，“现在不可怜了。”
　　姑娘点头，“嗯。”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只是车开到一半时竟然真的开始下起了雨。
　　傅一青震惊道：“八点怎么会下雨，天气预报不是说十点才会下吗？”
　　他感叹，“陆时晏不会是知道会下雨才让我给俞渡带伞的吧？不过大概是凑巧。”
　　坐在他身边的朋友道：“可能是因为宁城五月多雨，天气变化大。”
　　说变天就变天了。
　　傅一青仰头看着暮色的天，“可能是吧。”
　　雨下大了起来。
　　林熙伸手出去接雨，因为风，俞渡也碰到了些。
　　林熙说：“俞老师运气还挺好，今晚不用变成落汤鸡了。”
　　俞渡住的小区那儿车过不去，他们一行人又没带伞，俞渡这把伞确实来得很巧。
　　“我运气不好。”俞渡看向车外。
　　他只是遇到了很好的陆时晏。
　　下了车，俞渡和他们道完谢，撑开伞在雨中走着。
　　天黑了下去，俞渡却觉得下着雨的夜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
　　他确定他很想陆时晏，也很想见他。


第38章 我只是有点想你
　　温和的阳光从医院透明玻璃窗偏折过来， 白瓷上的点点光斑随着树影不断的晃动。
　　在陆时晏不知道第几次看向手中的手机时，裴清笑着问：“怎么了，再等谁的消息吗？”
　　病床上的女人和陆时晏长得有三四分像， 和陆时晏身上无意识的清冷疏离不同，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漾着似水的柔意， 所以望向她的时候总是会不自主的放轻语气，整个人都会平静很多， 像是大海。
　　陆时晏歪了下头， 少有的放松， “算是。”
　　陆霏霏趴在一旁，她闹着要陪裴清和陆时晏一块儿来， 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裴清见她执拗只能答应下来。
　　她毫不留情的拆台，“可是哥你明明是在看天气预报呀。”
　　闻言，裴清倒是怔了下， 她笑了笑， 没问其他的， 她习惯给陆时晏足够的私人空间，“晚上不会下雨吧？”
　　陆时晏说实话，“回去路上可能会。”
　　陆霏霏沉重的叹气， 耷拉着脑袋， “好讨厌下雨天呀。”
　　裴清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回去给你煮面。”
　　下雨天总是淅淅沥沥的， 可能是因为陆父去世的那天下了雨， 虽然陆霏霏那时候才三岁多， 但她本能的讨厌这个天气。不过只要她吃了裴清煮的面她就会很开心了，她觉得妈妈煮的面是暖暖的。
　　陆霏霏很快提起精神， 她偏头，想了想问：“哥，你要吃吗？”
　　她平常都不舍得和陆时晏一块儿分食的！只是其实陆时晏下雨天心情也不会太好，这种时候她勉强就不和陆时晏争了，她可是贴心的妹妹。
　　陆时晏拍了下她的脑袋，“不吃。”
　　他平静的和两人说了自己今晚的打算，“你们要想在这儿住两天也行，我等会儿给你们找云锦区那儿的钥匙，等假期快结束了再接你们。我晚上要回明雾一趟。”
　　陆霏霏嘟囔，“怎么那么着急回去呀？”
　　裴清想了想也问他，“是一青找你吗？”
　　傅一青是陆时晏的朋友，自从裴清知道陆时晏喜欢的是男生后，她还怀疑过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不然怎么总挨在一起。虽然没说，她那段时间却是借着去看陆时晏的理由悄悄看过傅一青好几次。
　　后来知道是闹了乌龙后也没提了。
　　“没，”陆时晏放软语气，“回去找猫。”
　　“猫？”陆霏霏有些奇怪，“大白什么时候有朋友了？”
　　裴清是知道大白的，之前陆霏霏说要养小狗，陆时晏就从外面领养了一小只回来，白白的一只金毛。
　　不过她倒也没像陆霏霏一样，她听出陆时晏另一层意思，有些开心，“那下次你把他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陆时晏嗯了声，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回忆，认真开口，“妈，他胆子小，你不用去‘看’我。”
　　“…啊。”裴清失望叹气，刚才想好的找什么理由去找陆时晏的想法也被压了下去，答应道，“好吧好吧，不过你得记得带我看看他哦。”
　　这几年陆时晏身边的同学不是结婚了就是有孩子的，她知道陆时晏喜欢男孩子后都不强求了，但起码有个对象。但那么多年了，除了几年前那次，就没再听他提起过，裴清都快急疯了。
　　裴清连连点头，给他传授经验，“儿子，你长得好看，适当的时候要多多利用你自己这张脸知道吗？”
　　陆时晏：“……”
　　他用过很多次了。
　　“嗯。”喉结滚动了下，还是答应了。
　　也许再试试就行了。
　　陆霏霏在旁边一会儿看裴清，一会儿歪头看陆时晏，“你们在说什么呀，不是说大白和猫猫吗？”
　　裴清笑着捏她的脸，“以后霏霏长大就知道了。”
　　…
　　检查做完，裴清开始赶人。
　　“好了好了，我和霏霏在这儿住几天，你快回去吧！”
　　陆时晏：“？”
　　他应了一声，陆霏霏和他挥手，“哥，猫猫能不能叫小白？”
　　陆时晏还没来得及说话，陆霏霏被裴清捂嘴拖着进小区。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也算是习惯，弯腰进了车。
　　回明雾的时候已经是八点，雨下起来了。晚上的缘故，整座城市气氛有点低糜，雨像纱雾，朦朦胧胧的铺了层轻纱。
　　很奇怪，陆时晏心里微微焦躁。
　　沉闷的情绪在黑夜里无限放大，潮涌似的席卷到胸口，陆时晏抿了抿唇，压下这种算不上愉悦的感觉。
　　车在国道上行驶，溅起的水花混在雨中又重新落下。
　　焦躁的心情在导航冰冷的机械音提示距离目的地不远时总算得到了适当的安抚，车减慢速度，在某个路口停下。
　　可能是迫切的想要回去，平时不算长的红绿灯在雨幕里格外漫长，曲起的指尖像钟摆的秒针，一下又一下的敲在黑色的方向盘上。
　　在陆时晏耐心快要告罄时，手机的屏幕亮了下。
　　——傅一青的消息。
　　【傅一青】：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他没等陆时晏的回复，自顾自的发着消息。
　　【傅一青】：我们下山的时候走错路，从山上下来都七点了，还好没赶上下雨，不然现在和你发消息的就是水一青。
　　没什么关联的两个名字。
　　陆时晏懒得回，等会儿见到俞三花再说。他在心里默默做了打算。
　　【傅一青】：哦对了对了，你知道我今天下山遇到sei了吗？\^O^/
　　【傅一青】：俞渡！我顺便把你让我给他的伞还他了，他运气还挺好，不然我们都没带伞他就得淋着雨回家了。
　　陆时晏正想退出的手猛地僵住。
　　雨是七点左右才开始下的，他以为俞渡这个时间点早回去了，也没太担心。
　　可傅一青现在说俞渡是和他们一块儿下山的……
　　漫长的红灯终于转变颜色，车在雨夜里急速的行驶。
　　导航提示的距离不远，没多久陆时晏撑开伞从车里下来。
　　雨噼里啪啦的砸在伞面上，沉闷的响声鼓点般的让人慌乱。陆时晏走得很快，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慢慢攀爬。
　　之前的很多次，陆时晏总和俞渡在条深巷走着，他心里会暗暗压着隐秘的欢喜，因为车不能从这儿走，而他能借着这个理由和俞渡走很长的一段路。
　　但这一刻他开始埋怨这条路太长了，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太长了。
　　压在胸口的钝痛像是看不见的雾气往外冒着，陆时晏垂眸，心想原来俞渡一个人走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啊。
　　许久，陆时晏终于在俞渡小区停下。
　　他微微的喘息着，身上大半都被雨打湿，抬起的眼中没有熟悉的灯光。
　　…俞渡还没回来。
　　几乎是瞬间，这个想法疯了似的浮现在陆时晏的整个意识里。
　　那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总算在这时达到了顶峰。
　　呼吸越来越难受，心口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握紧，一点点收紧，妄图停下搏动，夺走他的呼吸，他的性命。
　　“啪——”
　　又是一滴雨落下。
　　陆时晏忽然回过神，有些急促的喘着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从兜里拿出手机，轻颤着手给俞渡打电话。
　　雨下得更大了些。
　　电话接通前的嗡鸣声混杂在了雨声里，振一下陆时晏的心跳就停一下，这一刻他仿佛在接受属于自己的审判。
　　身边有人擦过，电话没接通的提示停下的瞬间，他们的交谈声顺着雨传了过来。
　　“青川路那边怎么会有那么多警察？”
　　“不会是出人命了吧？”
　　“前几天物业群里是不是说有杀人犯？”
　　……
　　在听到这几句话时，陆时晏脑海里轰地一下变得空白，常年的冷静敲开一丝裂缝，下一秒，裂缝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陆时晏手里的伞猛地松开。
　　他几乎是本能的，恐慌的朝着他们说的方向跑去。
　　不可能是俞渡。
　　雨太大了，他肯定是找了个地方躲雨。
　　他那么不喜欢下雨，肯定想等雨停了再回去。
　　或者他可能早回家了，也许刚才是陆时晏没看清，只是灯太暗了，他没看见。应该给他重新买盏灯的，是他忘记了。
　　想是这样想的，可陆时晏思考不了了。
　　他跑得很快，雨落在他的眼睫，他的眉间、唇瓣。身上的衣服被洇湿，雨滴顺着发尾从他的下颌滑过。
　　远处，警车的鸣笛声被拉长，相互交映的红蓝色格外刺眼。
　　陆时晏停下不再走了。
　　他忽然有些害怕。
　　看不见的，一丝丝的恐慌化作实体缠绕在他周边。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周围的一切变得遥远。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有人转过头，隔着人群看向他。
　　伞下，是一张漂亮却不张扬的脸。
　　雨水接连不断的砸下来，俞渡微微抬起伞，隔着雨幕和站在不远处的陆时晏对视。
　　陆时晏没撑伞，雨打在他的身上有些狼狈，但还是很好看就是了。
　　微妙的氛围洪流一般，在两人之间滚滚翻涌着。
　　俞渡很轻很轻的眨了眨眼，他突然动了，从人群里挤出来，急急的走向陆时晏。
　　伞倾斜，遮住了雨。
　　雨珠顺着伞骨又滑落，滴滴答答的连绵不断。
　　俞渡有些高兴，他一下车就往这儿来了，想见见陆时晏，结果没见着。这会儿突然又见到了，就像是一个特殊的礼物。
　　俞渡很高兴。
　　只是陆时晏过于安静。
　　“陆时晏？”他尝试着喊了一下。
　　下一瞬，他猛地被拥紧，是一个裹挟着凉意的拥抱。陆时晏的力气很大，俞渡有点招架不住，他只觉得陆时晏抱得太紧了，他不太能呼吸得过来。
　　可是陆时晏情绪很明显不太对劲，俞渡也不挣扎，顺着他的意思。
　　半晌，俞渡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时晏的后背安慰他，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是太不好了，仔细感受的话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得很快。
　　安慰人这件事对俞渡来说不是很容易，他有些笨拙，“陆时晏，你不要不高兴。”
　　忽然，他的肩膀一沉。
　　陆时晏把头搭在他的肩上了。
　　他听见陆时晏哑声问：“没不高兴，怕是你。”
　　没头没尾的，但俞渡却听懂了。陆时晏担心他，怕他受伤，也怕警车因他停留。
　　俞渡张了张口，他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尽量和他解释，“……不是我，是一个偷内裤的被抓了，我们在看戏。”
　　陆时晏嗯了声，紧张过后太累了，他静静的靠在俞渡的身上休息。
　　俞渡把伞拢住他们，遮住打量的视线。其实现在天太黑了，他们安静的藏在黑暗里，没多少人看他们，可俞渡还是觉得这样更安心些。
　　良久，陆时晏闷闷的问：“怎么在这儿？”
　　俞渡身子一僵。
　　不过他还是说了，“我今天去鹳山拍了张照片，很好看，想给你看看。”
　　他顿了下，偏过头，“我来这里，看你不在就下来了。”
　　这儿再往上走十几分钟就能到陆时晏家里了。
　　陆时晏收紧了这个拥抱，似乎想要和怀里的人骨血相融才好。他身上早就湿透，俞渡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可他还是抱了。想让俞渡有他的痕迹，有他的味道。
　　他默了会儿，和俞渡说：“我今天不在明雾。”
　　闻言，俞渡才想起傅一青说的话来。傅一青确实说过，是他忘记了，他一下车，想见陆时晏的心情变得格外强烈，所以连这个也忘了，找的借口也没用上。
　　“怎么不接我电话？”
　　“哦，”俞渡说，“手机好像没电了。”
　　陆时晏有些奇怪，他低声笑着道：“俞渡你好笨啊，那你的照片我也看不见了。”
　　俞渡脸忽然变热，他愣了会儿才慢吞吞开口，“照片是借口。”
　　他说：“…我、我”
　　还有些结巴了。
　　“我只是有点想你。”
　　雨幕里，温和的声音清晰的传入陆时晏的耳中。


第39章 陆时晏，那我们在一起吧
　　我只是有些想你。
　　七个字落在心里， 陆时晏脑海里想到的竟然是高中那会儿，他那时性格乖张孤戾，有一次和朋友逃课出去玩， 几个人站在湖边捡石头打水漂。
　　打水漂的石头要找很薄很平的，想找到一块这样的石头并不容易。陆时晏找了许久， 只找到一块还算不错的。又薄又平的石头擦着平静的湖面而过，镜面似的水就会漾起一层层的涟漪， 直到到某一刻扑通一声沉入湖底。
　　漾起的涟漪又荡回岸边， 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又恢复平静。
　　就像他现在。
　　陆时晏想， 而俞渡是那块最好看的石头了。
　　他有些愣神。
　　俞渡说完不太好意思，白皙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绯红， 耳根在黑夜里隐约发着烫，也闷着不说话。
　　心跳得很快，不过俞渡分不清这心跳是他的还是陆时晏的了。
　　良久， 陆时晏忽然松开他。带着凉意的拥抱消失。
　　陆时晏看了他一眼， 松了口气， 又抱紧了。
　　俞渡：“？”
　　圈着他的手紧了些，俞渡听见陆时晏低声笑着说：“我看一下是不是俞渡，怕我抱错人了。”
　　笑隔着胸膛和湿透了的衣服传过来， 俞渡莫名也高兴起来， 嘴角弧度微微勾起，假装平静道：“哦， 应该是没抱错的。”
　　陆时晏埋到他的颈侧， 温热的呼吸洒在锁骨上， 有些痒。
　　俞渡喉结滚动了下。
　　埋肩抱啊——
　　他以前喜欢看的bl漫里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也喜欢这个动作。不过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埋的那个，没想到现在是被埋的。
　　陆时晏好像一只大狗。
　　俞渡呼吸轻颤。
　　伞拢着他们，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小了很多。
　　陆时晏松开他，不知道是不是俞渡的错觉，他觉得陆时晏离开的时候唇好像若有若无的擦过他的喉结。
　　俞渡猛地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喉结上隐约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俞渡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热意重新席卷而来。
　　身后的雨幕和点点光影映在陆时晏的眼中，湿发不再遮住前额，眉眼的攻击性被衬得更强。风轻轻的吹动着，俞渡才发现一件事，原来陆时晏笑起来的时候右唇边有个很浅的梨涡。
　　他怔怔地看着陆时晏，耳根悄无声息的红了一片。
　　哦对，陆时晏是长得很好看的。
　　他之前只觉得陆时晏长得还不错，现在就是顶顶不错了。
　　俞渡咳了下，强迫自己忽略喉结那处的异样。大概是陆时晏不小心碰到的，俞渡心里暗道。
　　陆时晏伸手过去接过俞渡手里的伞，冰凉的指尖探过来时，俞渡缩了下，不过陆时晏也不在意，接过伞后另一只手牵住俞渡。
　　俞渡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牵着他的手换了个方向，反手把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缝隙里，然后十指相扣。
　　“我也很想你。”陆时晏弯眉，“俞崽，我好高兴啊。”
　　轰！
　　俞渡心里那道墙又垮了。
　　…
　　去的是陆时晏那儿，离得更近些，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俞渡脑子还晕晕乎乎的，整个人还处于关机待重启的状态。明明淋雨的不是他，但他觉得变得不正常的是自己。
　　他也不知道怎么该做些什么，局促的坐在一边看着陆时晏熟练的用着厨房。
　　对上他的视线，陆时晏笑了下，说：“你身上都湿了，先去洗澡吧。”
　　五月的天气不算冷，俞渡穿得不多。被陆时晏抱了那么久，身上早湿了大半。
　　俞三花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生病就不好了。
　　陆时晏垂眼继续煮着姜汤。
　　俞渡抿唇，“你也湿了。”
　　陆时晏“嗯”了声，“我等会儿上去洗。”
　　“……”
　　俞渡不和他争了，而且陆时晏这里不止一间浴室。唯一尴尬的是俞渡没衣服，还没等俞渡开口，陆时晏端了杯姜汤，“先喝了吧。”
　　俞渡有些排斥，但陆时晏又看着他，最后还是勉强喝了。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迅速蔓延开，俞渡被刺激到，眼眶染上层湿润的氤氲，浓长睫毛的阴影覆盖下来，犹如蝶翼。
　　忽然，一双漂亮修长的手伸过来，“张嘴。”
　　俞渡下意识张嘴，一颗糖顺着温热的指腹滑入唇中。
　　菠萝味的，是俞渡喜欢的味道。
　　俞渡舔了下。
　　还未来得及退出去的指尖一顿。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俞渡猛地抬眼，耳根薄红。
　　他……做了什么？！
　　…卧槽。
　　空气彻底安静，夜色从窗外涌进来，微妙的氛围蔓延、弥漫。
　　俞渡对氛围变化很敏感，他觉得此时此刻尤其，两人的呼吸互相交缠，而陆时晏身上那种淡淡的薄雾般的冷香愈发强势，慢慢钻入他的鼻尖，让人心情也跟着浮躁了，似乎要做些什么才能平静下来。
　　陆时晏的眼眸暗沉下去，他凑得更近了些，俞渡喉结滚动。
　　陆时晏的视线停留了瞬，这里他还记得。他碰到的时候俞渡颤了颤，这里是俞渡的敏感点。
　　俞渡呼吸乱了。
　　陆时晏俯身，那张红润的、漂亮的薄唇几乎要落下，只剩最后一点距离。
　　趴在门外吹风的大白汪了声，打破微妙的氛围。
　　两人惊醒。
　　陆时晏像是想到什么，退开了些，笑道：“俞崽，你好像有点活人微死了。”
　　俞渡：“……”
　　他不止活人微死了。
　　他平复了下胸膛里跳得不正常的心脏，“我现在是死人微活。”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去洗澡吧。”
　　说着他起身，走了几步见俞渡没跟上，转头道：“进来。”
　　“哦。”俞渡默默跟上。
　　陆时晏的房间大多是黑白调的，看上去更简约，和他的微信头像很像。衣柜里衣服整整齐齐的挂着，陆时晏从最边上拿了套衣服递给俞渡。
　　俞渡接过进了浴室。
　　关上门，俞渡轻轻喘了几口气。
　　很紧张。
　　他今晚不太会说话了，整个人都很乱，他需要一点空间整理自己的思绪，可只要和陆时晏待在一块儿，他觉得空气都不再属于自己。
　　现在可以勉强放松会儿了。
　　温水从头顶圆形花洒落下，雾气很快弥漫整个浴室。
　　俞渡稍微冷静了些。
　　衣服比他的大点，但也还好。俞渡挽了挽袖口和裤脚出去。陆时晏已经重新换了套衣服坐在沙发上了，他带着银白色的半框镜，手里拿着游戏柄打游戏。
　　听到俞渡的脚步声，他看了眼，很快挪回视线，问俞渡：“要打游戏吗？”
　　俞渡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打。”
　　身侧的沙发微微陷了陷，陆时晏捏紧手里的游戏柄，指尖都发白了，强忍着不去看俞渡。
　　两人都没说话，陆时晏操控着屏幕里的小人跳到任务区域。他自己就是做游戏的，再者这个游戏他之前和傅一青玩过不少次，即使不用集中注意力也能熟练的操纵着角色，所以他的心思压根不在游戏上俞渡也没发现。
　　陆时晏脑子混乱得不行。
　　俞三花穿了他的衣服。
　　衣服有些大，所以他挽了裤脚和袖口，衣领有些空荡荡的，并不算合身。
　　好可爱！好可爱！
　　陆时晏心软了一片，也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早就昏昏欲睡。
　　俞渡爬了一整天的山，回来后还看了会儿热闹，现在整个人都累瘫了，洗完澡热气似乎还没完全散开，暖烘烘的，一闭眼就歪了下去。
　　陆时晏肩膀一沉，他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
　　那个他不知道通关了多少次的游戏屏幕暗沉下去，游戏结束的提示带来的心悸远远比不上俞渡毛茸茸的发尾蹭在他的侧颈来得多。
　　陆时晏眨了眨眼，僵硬着，耳根渐渐红透。
　　良久，他转头去看靠在他肩上的人。
　　……可爱，嗯。
　　陆时晏又默默转回头，把房间里的温度调高了些。
　　好久没那么高强度的运动，半夜的时候俞渡腿开始抽筋，太疼了，小腿肚一阵阵的痉挛。但是俞渡又实在太困，只能迷迷糊糊的哼哼。
　　忽然他听见门外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抬过他的脚踝，温热的手慢慢的按摩着。那阵劲儿缓过去，那人还是没离开，依旧给他轻轻的按着。
　　俞渡这晚做了个很温暖的梦。
　　第二天醒来，俞渡看着陌生的环境愣了好一会儿，良久才回过神来想这儿好像是陆时晏的房间。
　　因为他身上好像也有了些陆时晏身上那种淡淡的薄雾的味道。
　　外面是阴天，薄薄湿气附在落地窗上，远处朦胧的雾有种灰蒙蒙的凉寂。
　　俞渡没忙着起床，他一只手搭在额上，另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身侧。看着天花板放空思绪，思考他和陆时晏的关系。
　　他承认他喜欢陆时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对陆时晏吃time的醋不太能理解，对于他来说time和陆时晏就是同一个人，虽然性子差了不少，但俞渡大概能知道网上的time是之前陆时晏的性子。
　　——傅一青说过三年前陆时晏性子没现在那么臭。
　　可能和俞渡有些关系，他听的那些八卦里面陆时晏好像是被他骗了感情才变成性冷淡的。
　　这个俞渡是要弄清楚的，他不知道三年前是发生了什么会让陆时晏觉得是他骗了他的感情。原本一开始俞渡是愧疚的，他确实是骗了陆时晏，陆时晏一直以为他是姑娘，可俞渡还没来得及坦白两人就断了联。
　　但重逢后陆时晏却和他说知道俞渡是男生……
　　俞渡猛地僵住。
　　他突然想起一种可能，也许陆时晏压根不知道他是男生，是在重逢后俞渡发拼夕夕那条消息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俞渡是男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
　　俞渡有些无措，指尖微微蜷了下。
　　如果是这样，那俞渡好像真的做错了。
　　确实是他骗了陆时晏。
　　门敲了敲，陆时晏倚在一旁，“醒了？”
　　俞渡本能不想面对，心里酸酸胀胀的，好像真的是他做错了。
　　他闭上眼，试图听不见声音，把自己隐藏在这大片昏暗的卧室里，旁边的小夜灯像覆了层轻薄而明亮的水膜，安静的洒下小片光。
　　他听见脚步声响起，就落在他的身侧，陆时晏带着些笑意道：“你睡觉和醒着的呼吸不一样。”
　　这个都知道啊。
　　俞渡默默心想。
　　他还是睁开眼，不用抬头就能仰视陆时晏的眼睛，里面映着他，有他的影子。
　　俞渡嗓子有些哑，可能和刚醒没多久有关，也可能因为其他，他问：“陆时晏，是我骗了你吗？”
　　“我是不是骗了你三年？”
　　所以这三年里他一直不知道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个男生。
　　所以他才那么生气，想让俞渡难堪。
　　陆时晏一怔，他几乎很快知道了俞渡问的是什么意思。
　　他弯下身，和俞渡的距离近了些。
　　“没有。”陆时晏说，“我好早之前就知道了，不是去年才知道的，没骗我那么久。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只是个误会而已。”
　　陆时晏的手蹭了下俞渡的眼尾，因为是误会，所以他们才错过那么多年的。
　　“还记得吗？”陆时晏的声音很温柔，“四年前过年那会儿，你回北城。”
　　他一说俞渡就想起来是什么时候了，他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其实我去海城了，本来想见见你的，可惜没遇着。我在海城那晚上，你在北城，你和我说你过敏。其实那晚上你发烧了，你后来和我打了电话，你不记得了。”
　　闻言，俞渡一怔。前面大部分俞渡都是记得的，但他确实没有和陆时晏打过电话的记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你是男生，可把我气死了。你知道我脾气其实不好的。”
　　陆时晏还想说些什么，俞渡忽然问他，“我去医院是因为你吗？”
　　陆时晏顿了顿，没好气道：“我那时候可是花了好大劲儿才哄你和我说了地址。”
　　俞渡没说话。
　　怪不得后来他醒来在医院，他一直以为是他烧到受不了了，自己打的电话。
　　陆时晏脾气明明很好，都这样了还哄着他去医院。
　　“俞崽，”陆时晏轻声，“其实在这之前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我应该喜欢女孩。知道你骗了我时，我难受了好些天。我以为你看见微信的通话记录起码会给我解释，可当我气够了，把自己哄好了，接受了自己喜欢的是男生时，你一句解释都没和我说。”
　　俞渡有些难受了。
　　昏暗的环境把这种感觉无限放大，压在胸口的钝痛一点点蔓延开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那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收紧，难受得俞渡想哭。
　　可他不喜欢哭。
　　从他六岁起，他知道他的父母不会抱他时，他就不会再哭了。
　　“我，”他的嗓子低哑，喉咙又干又涩，“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给你打了电话。那时候，那时候我的手机坏了。”
　　俞渡的声音沉下去，这个理由听起来并不真实，即使它就是真的。
　　俞渡还是想为自己辩解，“我在医院躺了好几天，醒来的时候手机就坏了，后来重新买了一个。”
　　他甚至连他们之前的消息也没了，为数不多属于俞渡的东西。
　　俞渡不是没有遗憾过，可他没想到当年他们的错过竟然是因为那么小，那么不值得一提的，甚至还有点可笑的误会。
　　“嗯，我知道的。”陆时晏说。
　　“所以我后悔了，俞崽。”
　　“我想着在你发现之前我把time这个身份毁掉就好了，再说你对他和对我实在是差别太大，我吃醋了。我希望在现实里你也能喊我宝宝，也能好好照顾自己，也能和我打游戏，分享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
　　陆时晏说着把旁边的台灯关掉，一瞬间，卧室彻底昏暗下去。
　　俞渡有些想笑，其实他也很了解陆时晏的，无论是time这个身份还是陆时晏这个身份。
　　他心里暗暗道，啊，陆时晏害羞了。
　　陆时晏又说了回去，语气还有些阴阳怪气，“你不和我解释就算了，我后来上了一次笑逍遥，看见你和别人双排。我当时在气头上，和你说我以后不玩游戏了，你说好。我能怎么做，只能退游了。”
　　很幼稚，可他和俞渡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所以也变得合理。而他们也因为这个幼稚又有些可笑的误会错过三年。
　　俞渡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那天的回忆了，他只记得陆时晏说不玩游戏了，那天他在做什么他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应该是程远。”俞渡还是解释。
　　陆时晏没说话，反正他当时是吃醋了。
　　即使现在他知道那人是程远。
　　俞渡忽然有些高兴，他知道陆时晏就是time那天很难过，他以为陆时晏是想要摆脱他，觉得他无聊。
　　俞渡问：“你喜欢我吗？”
　　陆时晏默了半晌，认真道：“很喜欢，我很想你。”
　　哦对，俞渡心想，我很想你是陆时晏写给他的情书。
　　所以俞渡坐起身，和陆时晏对视，俞渡眼睫一颤，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伸手过去，碰到陆时晏的唇，柔软的唇相贴，凑了过去亲了一下。
　　“陆时晏，那我们在一起吧。”
　　“啪——”
　　外面似乎又下起了雨。


第40章 男朋友
　　陆时晏似乎是被他的动作惊到， 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茫然。
　　空气在这瞬间凝滞，胸膛那一片都在隐隐发热， 像是有星星点点的火从胸口烧到颈侧，现在要燎到敏感又脆弱的耳根后了。
　　没有回答， 只有一片沉寂。
　　心跳也一下又一下的快起来，俞渡觉得呼吸都变得窒息， 这种感觉甚至远超他一百米冲刺后来得更汹涌。
　　昏暗的卧室里， 那道来自陆时晏的视线也越来越灼热。
　　俞渡抿了抿唇， 忽然生出一种类似于退缩的想法。他像是一只搁浅在海岸上的贝壳，因为想要呼吸探出他的触角， 却在本能认为有危险的时候及时收回软肉，以此保护自己。
　　正当他想为此付诸行动，想躺下藏在被子里， 即使这里的一切都有陆时晏的味道时， 陆时晏倏地俯身伸手过来， 骨节分明的手插｜入俞渡的发缝，稍微用力按了按，使得俞渡大半个身子朝他压了过来。
　　琥珀般的瞳孔互相对视， 微妙的氛围丝线似的紧紧缠绕在他们身边。
　　下一瞬， 高大的阴影覆下。
　　俞渡的呼吸猛地乱了套，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破胸腔。独属于陆时晏身上那种淡淡的冷香铺天盖地的和俞渡短促的呼吸裹挟， 莫名让俞渡浑身发软。
　　他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陆时晏的强势， 也清楚的认知到陆时晏又亲了他。
　　和前两次轻触即离的吻不同， 陆时晏仔仔细细地来回舔｜吻着， 辗转厮磨。
　　俞渡脑子轰地一下懵了，再也无法运转， 空白得他都难以置信，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感知过的情潮，彻底淹没他。
　　几个回合后，陆时晏显然是没了耐心。他伸出舌尖，舔开俞渡唇缝，越过牙关与俞渡的柔软、温热勾缠。
　　算不上温柔，太生涩了，两个没有丝毫经验的人互相探索着，亲吻的时候俞渡不小心咬到了陆时晏的下唇，顿时铁锈的血腥味伴随着暧昧细碎的水声在口腔里迅速蔓延。
　　俞渡红了个彻底，耳根染了血一般，他下意识回应，换来的是陆时晏更加放肆的吻。
　　他不可抑制的发软，腰身没了力气，只能用双手撑着床，微微仰头受着，喉咙不断地滑动，吞咽口水。
　　终于，在快要呼吸不上来，快要窒息的前一秒，陆时晏总算放过了他。
　　俞渡呼吸起伏很大，微微睁大眼睛，这一切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没了陆时晏的支撑，俞渡想顺着心意躺回去，把自己藏好，藏起来，不想对上这瞬间陆时晏满是他的眸，却被他拦住腰身往自己身上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他听见陆时晏低低的笑着，语气里掩盖不住的高兴，“嗯，在一起吧男朋友。”
　　这句话在陆时晏的舌尖淌过几圈，嗓音比平时暗哑，落在俞渡的心里烧了起来。
　　在一起了。
　　他心想。
　　…
　　俞渡脸薄，他早饭也没吃，等那陌生又汹涌的情潮褪下，穿好鞋后连自己昨晚洗烘好的衣服也没换迅速跑了。
　　陆时晏在楼上洗完澡出来见没人，以为他还在睡着，想把人从被子里挖出来，结果俞渡早就没了身影。
　　陆时晏：“……”
　　他勾唇，气笑了。
　　俞三花真是好样的。
　　-
　　俞渡是飘回家的。
　　恍惚了一路，精神得不行，索性电梯也不坐了，爬了五楼。
　　回了家，他躺尸般陷进客厅的懒人沙发里，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他有男朋友了……
　　然后是今天早上陆时晏按着他在床上亲的场景。脸上又爬上热意，俞渡忽然起身洗澡去了。
　　洗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俞渡慢吞吞进了浴室，浴室的镜子中，俞渡看见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掉的属于陆时晏的衣服。有些大，空荡荡的，漂亮的锁骨格外明显。在俞渡的喉结处还有淡淡的红。
　　这是今早陆时晏亲的。
　　俞渡耳根又红了。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先洗个澡。
　　洗完澡出去，冷意裹挟，俞渡清醒不少。
　　他曲腿坐在沙发上，心里事儿多，正想做点题放松一下脑子，外面的门被敲响。
　　俞渡一怔，起身去开门。
　　“是俞先生吗？”外卖小哥问。
　　俞渡手握着把手，没否认，“嗯。”
　　“你的闪送。”
　　俞渡道了谢，拿着外卖进门。他大概知道是谁送过来的。
　　打开，里面果然是陆时晏的保温盒，上次他从俞渡这儿走的时候把之前的保温盒全回收回去了。
　　里面有一份皮蛋瘦肉粥和油条，还有一张便利贴。
　　俞渡微勾唇，看了眼那张便利贴。
　　——男朋友翻脸不认人[大狗趴]
　　那只简笔画的大狗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看上去委屈得不行。
　　俞渡没忍住，薄唇勾出弯弯的弧度。
　　他忽然想到什么，把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打开看，陆时晏发了好几条消息。
　　【陆时晏】：闪送应该已经到了，记得吃早饭^^
　　【陆时晏】：宝宝下次再跑那么快，我就打断
　　俞渡挑眉，输入框的最上方还有正在输入的提示，他也没着急回，想看陆时晏能回个什么。
　　【陆时晏】：我的腿
　　俞渡：“？”
　　他要他的腿干嘛？
　　不过俞渡还是很开心，抑制不住的愉悦发自内心的从胸腔里蔓延开，眼尾也跟着弯了弯。
　　-
　　第二天又开始上班。
　　假期结束，往常这种时候俞渡能磨磨蹭蹭到最后才去学校。但今天是他和陆时晏在一起的第二天，他有些兴奋，早上十点的课他七点就起了，从一堆衣服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选了套平时会穿的。
　　也许是学校这个地方禁忌感太强，俞渡总有种该死的背德感。
　　他打算飘着去学校，还是有点恍惚。
　　走到楼下，却看见了站在电梯外站着的陆时晏。
　　俞渡一下子不飘了。
　　他总觉得今天陆时晏有些奇怪，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时晏抬眼看他，长睫浓而密。
　　九点的阳光正好，斜斜落下，空气很澄净，天蓝得像是画。陆时晏站在阳光里，隐约能看见身后微小的尘埃上下浮动。
　　两人的视线碰撞，一瞬间万籁俱静。
　　陆时晏笑起来，眼里漾着光。
　　俞渡被美色晃了下，瞳孔一缩，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清心咒。
　　他小跑过去，歪头压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话还没说完，俞渡忽然觉得陆时晏身上有些凉，他一惊，“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呀？”
　　陆时晏伸手过去牵他手，想了想又像前晚那样十指相扣，也压低声学俞渡说话，“因为我想见你了，没等多久。”
　　碰到陆时晏的手心时，俞渡就知道他在撒谎，手凉得不行，像是一块冰块。俞渡立马兢兢业业的做起了小暖炉，把两人牵着的手放到自己的兜里。
　　因为俞渡的体温高，没多久陆时晏的手和他差不多暖和了。慢慢的又渗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俞渡手一动不敢动，他觉得有些难受，想松手擦干净了再牵。又怕松开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再牵，有些舍不得。但是他不会说出来就是了。而且陆时晏也没说，俞渡就佯装没感觉出来。
　　“宝宝。”俞渡挠了挠陆时晏的手心。
　　陆时晏猛地一顿，他心里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下，有些痒。
　　不过他垂眸，敛下眼中的情绪。
　　俞三花要是这样喊他，只是为了哄他，那他说的话肯定不是陆时晏爱听的。
　　他忽然不想听了，想捂住俞渡的嘴不准他说话。
　　但陆时晏也只是想想而已，没敢真那么做。
　　他长睫轻轻颤了颤，应声后问：“怎么了？”
　　声音不大，语气比起他俩之前还没在一起之前的吵架不知道温柔多少。俞渡突然有点心虚，停住，仰着头看陆时晏，眼底坚决，“我不想和他们说我们的关系。”
　　陆时晏眼里的笑渐渐散去，他有些幽怨的看着俞渡，古怪问道：“……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俞渡心虚的感觉更加强烈。
　　陆时晏就是个狗脾气，那么久的相处他也了解陆时晏。这会儿要是哄不好人，顺不好毛，他不知道要生闷气生多少天。
　　俞渡连忙顺着他的话说：“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见不得人！”
　　陆时晏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掌心的潮湿也挨着，“那为什么不想他们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还是说，”他嘴角都快拉长到地上了，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寒意，“你在外面不止我一个人？”
　　闻言，俞渡猛地睁大眼睛，疯狂咳嗽起来。
　　“咳咳咳——”
　　陆时晏心里都快醋翻了，但还是轻轻在俞渡的后背拍，帮着他顺气。
　　俞渡气个半死，阴阳怪气道：“对啊，是有其他人。”
　　陆时晏扯了扯他的手，俞渡继续说：“好像是叫于时。”
　　骤然升起的冷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陆时晏默了会儿，嘴角微勾，牵着俞渡的手也挠了挠他的手心。
　　俞渡觉得痒想笑，但还是乖乖凑过去，胳膊抵着陆时晏的胳膊解释，“只是现在不想，他们要是问我不会否认的。只是主动说我不好意思。”
　　一想到程远或者傅一青，甚至其他人知道，俞渡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躁得慌。
　　陆时晏虽然还是不高兴，但俞渡的小动作他还是很喜欢的。再说俞渡说只要问就不否认，那他想办法让他们发现不就行了。
　　于是陆时晏点点头，“好。”
　　俞渡松了口气。
　　陆时晏想了想，觉得有些亏，转头道：“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了，现在十个俞渡都能答应他。
　　俞渡：“你想要什么？”
　　陆时晏有些慌，他耳根悄悄爬上热意，“你不舒服，我松开这只手的话，能换一只牵吗？”
　　俞渡心头一动。
　　他弯唇笑，忙小跑到陆时晏的另一边换了另一只手牵，心想陆时晏平时看上去什么都会，结果就是只纸老虎，牵手就脸红了。
　　快要走到学校时，陆时晏心里叹气都叹了好几十遍了。
　　这条路怎么那么短？
　　一会儿就走到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松手，还在犹豫要说些什么情侣之间才会说的话时，就见俞渡风一般的狂奔离开，像是后面有什么狗在撵他一样。
　　陆时晏：“……”
　　他咬牙，俞渡好得很啊。
　　心情非常不爽的跟着朝高一教学楼的方向走。
　　他俩一前一后进的办公室，陆时晏一进去就听见傅一青的声音，他晃着手里的水，笑着道：“哈哈哈，俞渡，你怎么一副被狗撵了的样子？”
　　还在喘气的俞渡：“……”
　　刚进门的陆狗：“………”
　　傅一青喝了口水，抬手摸了摸后颈，到处张望，疑惑道：“怎么突然感觉后脖颈有些凉？”


第41章 柜门被傅一青一脚踹开了
　　陆时晏笑而不语， 用眼神又给他一记飞刀。
　　俞渡有些心虚，眼神乱瞟，“学校里哪儿来的狗， 这不是怕迟到吗？”
　　傅一青看了眼时间，哎哟一声站起身， “还真要上课了。”
　　说着他走过去搂着俞渡的肩，乐呵呵道：“我有29班的物理课， 正好咱俩一块儿去。”
　　俞渡头皮发麻， 假装没注意到身后陆时晏幽幽的视线， 不动声色的从傅一青的手下逃开，“行， 我找张试卷。”
　　傅一青应了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办公室里突然温度骤降， 后颈凉飕飕的。
　　他歪过去问陆时晏：“陆狗， 你有没有觉得办公室里有点冷啊？”
　　陆时晏冷笑， “我觉得你命有点长。”
　　傅一青也不知道是触发到了什么防御机制，没听清陆时晏说的话，一副呆鹅状， “啊？你说啥？”
　　“……”陆时晏， “我说你命长。”
　　傅一青以为陆时晏在夸他，哈哈笑了两声， “那可不是， 我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算命， 算命的就说我命长。”
　　俞渡、陆时晏：“……”
　　傅一青怎么长那么大的？没人和他说过实话吗？
　　陆时晏不说话了， 自动屏蔽傅一青的声音。
　　傅一青忽然有些疑惑，“唉？我不是记得你今天的课是十七班的吗？十七班在隔壁栋楼吧， 你怎么在这儿？”
　　“过来拿试卷。”
　　“哦。”
　　傅一青也没多想，五一假期前学校高一统一月考，成绩昨晚出来的，今天他也得和学生讲评。
　　办公室又进来几位老师，俞渡找到试卷，和傅一青一块儿出去了。
　　全程没有看过陆时晏一眼。
　　陆时晏：“……”
　　好气。
　　-第五节课是自习课，高一年级组统一开会，俞渡嘱咐宁淮管好班级纪律，又哗啦啦发了套试卷让他们午练，在一堆哀嚎声里毅然离开。
　　这种会是整个高一年级组的老师都要参加，除了高三是两周一次，其他年级是一个月一次。
　　俞渡找了个位置坐下，高一的年级组长还没来，俞渡就和旁边其他班的老师聊天。
　　“我昨晚看年级前百的成绩，看到好多个俞老师班上的同学。”男老师说。
　　俞渡笑笑，温声道：“那些孩子平时在班里都很努力。”
　　正说着话，身旁有人拉开椅子坐了过来，颀长的身形落下一道阴影，覆了大半阳光。
　　俞渡偏头去看，是陆时晏。
　　陆时晏眉眼十分冷淡，仿佛覆着层薄冰，问：“俞老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俞渡：“……”
　　哇塞。
　　他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陆时晏的关系，陆时晏直接一步到位，直接装作完全不熟了。
　　俞渡扯了下唇角，也一本正经地道：“可以。”
　　空气隐约又有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了。
　　旁边的男老师压低声道：“俞老师，这学期陆老师不是你们班的数学老师吗？怎么你们关系还那么差？”
　　俞渡睁着眼胡说八道，“我和他不熟。”
　　握着椅背的陆时晏幽幽朝他看了眼。
　　俞渡假装没看见。
　　等陆时晏坐下，俞渡开始若无其事的刷手机，其实是悄悄和陆时晏发消息。
　　【℃】：^^
　　【℉】：[喵]
　　俞渡：“？”
　　什么玩意儿一闪而过？
　　【℃】：你换了个什么玩意儿？
　　【℉】：哦，华氏度。
　　俞渡沉默了会儿。
　　【℃】：我是摄氏度。
　　【℉】：嗯，我知道^^
　　俞渡深吸了口气。
　　【℃】：你这个网名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有禁忌关系吗？
　　【℉】：他们想不到那儿去的
　　【℉】：我好认真的和你装不熟了，就这样也不行吗？
　　两条白底黑字的消息愣是越看越委屈，身旁的人坐在旁边，俞渡偷偷瞄了眼，才发现陆时晏漂亮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要是这人有耳朵或者尾巴，这会儿恐怕都耷拉到地上去了。
　　真该死啊，俞渡，真该死啊！
　　陆时晏连名分都不要就跟着他了！而他连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就是一个网名而已，这谁能发现？
　　俞渡沉了口气，破罐子破摔。
　　【℃】：可以！
　　【℃】：摸摸头[JPG]
　　陆时晏轻轻勾了勾唇。
　　他就知道俞三花心软得很。
　　陆时晏不动声色的朝俞渡靠近了点儿。
　　眼看着他和俞渡的距离只差两只俞三花的腰宽了，忽然一阵飓风闪过，傅一青拎着椅子挤了过来。
　　傅一青：“嘿嘿。”
　　陆时晏：“……”
　　俞渡：“……”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傅一青嘴角勾着的笑里有些洋洋得意。
　　傅一青乐呵呵道：“俞渡，我坐这儿没事吧？”
　　俞渡能说什么，他勉强笑笑，“没事儿。”
　　陆时晏还没说什么，傅一青开始给他使眼色让他看手机。
　　陆时晏深吸了口气，心想傅一青最好有个好理由。
　　【傅一青】：陆狗，你感谢我吧！哈哈哈哈
　　【傅一青】：你俩关系果然到了不是你生就是我死的地步！只要一见面空气就滋啦滋啦的响
　　【傅一青】：其他老师怕你俩打起来，都不敢说话。我只好充当这个调解员了
　　陆时晏：“……”
　　他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怎么和傅一青解释他和俞渡好得很，好得能亲嘴那种。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
　　【傅一青】：兄弟那么多年，小问题，用不着谢
　　【℉】：…你该庆幸还好你和我那么多年兄弟
　　傅一青砸吧了下，还以为陆时晏是在和他怀念过往，心神一动，也想怀念起来了。陆时晏及时打断他，并且给他一些小小的提示。
　　【℉】：你没有觉得我的网名有点眼熟吗？
　　傅一青长吁感叹。
　　【傅一青】：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换了个网名！
　　陆时晏颇为满意，心想傅一青这狗眼睛总算不盲了。
　　【傅一青】：和俞渡的好像哦。
　　就差一点了，这下总能发现了吧。
　　事实证明陆时晏高估了傅一青。
　　【傅一青】：我知道了！你特地搞了个和俞渡差不多的网名，就是想和他宣战是吧？
　　陆时晏：“……”
　　他已经懒得和傅一青说话。
　　傅一青也没管他，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后笑嘻嘻和俞渡发消息。
　　【傅一青】：俞渡，我一定不给陆狗找茬的机会
　　【℃】：……谢谢你。
　　【傅一青】：不用谢哦
　　俞渡也累了，关掉手机不再摸鱼，听高一年级组组长洋洋洒洒的分析这次的月考成绩。
　　开完会，俞渡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事一块儿吃饭，没和陆时晏一起。主要是好像除了俞渡和陆时晏，其他老师都默认他俩老死不相往来，极力避免两人单独相处。
　　他下午还有课，陆时晏没课。
　　傅一青奇怪，“你今天下午不是没课吗？不走？”
　　“有事儿。”
　　因为陆时晏是班主任，事儿是要多一些。傅一青理解，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陆时晏松了口气，“……你总算要走了。”
　　傅一青空耳没听清，“你想让我陪你？”
　　陆时晏冷笑，“我说让你滚。”
　　这会儿傅一青又听清楚了，“嗷嗷，那我先走了。”
　　俞渡只有两节课，陆时晏也不急，在办公室里安静的写着教案等俞渡。
　　时间慢了下来，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一寸寸的落下。
　　五点半左右，俞渡探头进来看了眼。
　　陆时晏察觉到他的动静，抬眼和他对视。
　　早上看见俞渡的那种冷淡被温柔所取代，眼里漾着笑，这会儿办公室里还没人，陆时晏曲肘撑着头问：“找谁呢？”
　　俞渡：“我看傅一青在不在，我是真怕了他了。”
　　陆时晏轻笑了声，“俞崽，我俩现在好像在偷情啊。”
　　俞渡摇头，“不，这不叫偷情，这叫恋爱大逃亡。”
　　陆时晏：“……”
　　“走吧。”俞渡见没人，动作也大摇大摆起来。
　　“好。”
　　陆时晏把写好的教案放好，伸手过来牵他。
　　“等会儿等会儿。”俞渡一边心虚的往外看，一边牵住陆时晏的手，“傍晚，夕阳，两个男老师手牵着手，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陆时晏很自然的接话，“是不能见人的恋爱。”
　　俞渡心头一跳，假装没听见。
　　陆时晏看他耳边蔓延的一片红，微微勾唇，也没说什么，甚至在跨出办公室的那瞬间主动松开俞渡的手。
　　“恋爱大逃亡就恋爱大逃亡吧，只要俞老师不要在外面背着我有其他男朋友就好。”
　　外面走廊里还有30班和29班的学生，俞渡压低声凑过去，“只有你一个。”
　　陆时晏笑了笑，也没闹他。
　　反正他知道俞渡只有他一个就行了。
　　“老大，陆哥。”宁淮和明奇趴在外面的阳台上写作业，见两人出来晃晃手打招呼。
　　“嗯，”俞渡走过去看了眼，“在做什么作业？”
　　宁淮抖了抖手里的习题册，“数学习题册。”
　　明奇有样学样，“生物习题册。”
　　俞渡：“？”
　　他怎么不知道他生物还有习题册要做。
　　他看了眼，“……你这不是物理习题册吗？”
　　明奇羞赧道：“谁让老大是生物老师。”
　　俞渡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陆哥，你在等老大吗？”明奇问。
　　陆时晏站在楼梯口那儿，低头看手机。听到明奇的声音抬眼看了下，懒洋洋的点头，“嗯。”
　　明奇：“嚯！”
　　宁淮眼里闪过一丝光，“吼！”
　　俞渡打断他们的施法，“你们这次数学没考好，我和你们陆哥聊聊。”
　　明奇立马脸耷拉得老长，趴回去继续写作业了。
　　等两人走远，躲在另一边的傅箫才探了个头过来，“我们班这次数学均分不是第一吗？”
　　明奇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傅箫哼哼，“我一直在这儿，只是你们没看见。”
　　他数学没考好，现在有些战战兢兢，“你们说老大和陆哥分析完成绩，明天不会给我发几十张数学卷吧？”
　　“不会。”宁淮说，他想了想，忽然勾唇笑了笑，“陆哥今天心情挺好的。”
　　傅箫：“啊？”
　　宁淮伸手去拿水杯，优雅的喝了口热水。
　　-
　　天边残云留着红，远处有风，落日已经完全沉了下去，清冷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枝头。
　　俞渡一出校门立马勾住陆时晏的手，生怕陆时晏又自己一个人悄悄生闷气。
　　“陆时晏，你在生气吗？”俞渡问。
　　陆时晏没握紧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还好。”
　　虽然说还好，但听听这语气！
　　俞渡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拎住陆时晏的衣领往下一扯，两人的距离唰的一下拉近，错落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俞渡仰头在陆时晏的唇角亲了下。
　　陆时晏一怔，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俞渡松开他，“这样不生气了吧？”
　　陆时晏看着俞渡，身后是昏黄路灯下的小巷，远处圆月悬在半空之中，清冷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叠在一起无比亲密。
　　他嗯了声，“再亲一下？”
　　俞渡摇头，“不。”
　　陆时晏的眸忽然暗沉下去，深深浅浅的，里面情绪翻涌着。
　　俞渡偏过头，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他摸了摸滚烫的耳根，低声道：“……换个地方。”
　　那种不安的、害怕的情绪忽然泄了气。
　　陆时晏有些茫然，就听见俞渡继续一本正经道：“你、你亲得太凶了，在这儿不适合。”
　　陆时晏不懂，“为什么？”
　　俞渡：“因为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哪儿亲？”
　　俞渡脸轰地一下热了。
　　陆时晏能不能不要顶着那么一张清冷疏离的脸说那么涩的话！
　　两人当真认真的思考起来。
　　“教师公寓？”
　　陆时晏摇头，“可能会遇到其他老师。”
　　俞渡点点头，“说得也是。”
　　“那我们走远点，找个见不得人的地方亲。”
　　陆时晏想了想，“要是遇到翻墙的学生怎么办？”
　　俞渡沉思，“嗷。”
　　“去我那儿？”
　　陆时晏点头，“好。”
　　俞渡：“？”
　　答应得那么快？！
　　到小区时还遇到了上次的金毛。
　　邻居见到他俩牵着的手微微挑眉，“哦？”
　　俞渡也不觉得尴尬，如实说：“我男朋友。”
　　邻居眯了眯眼，拉长声音：“哦～”
　　俞渡：“……”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金毛闻出了俞渡的味道，哼哼唧唧的围着俞渡打转儿，毕竟邻居每次回老家金毛过的都是寄狗篱下的日子，金毛非常会看眼色。
　　俞渡薅了把狗头，这才拉着陆时晏离开。
　　一楼的灯坏了，俞渡边从兜里拿手机边想要不要在物业群里说一下，让师傅来修。
　　手电要亮起来的前一秒，俞渡的手腕忽然被陆时晏抓住抵在墙边，他倾下身，柔软的唇瓣相贴，吻得又重又急。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俞渡也乖乖的回应他，湿润互相勾缠，没多久耳根后攀爬上红，在俞渡白皙的肤色上留下几分旖旎的暧昧。
　　过了许久，陆时晏把头搭在俞渡的肩上，笑着道：“俞崽，我好开心啊。”
　　温热的呼吸喷洒，像是羽毛一样，有些痒。
　　俞渡不知道陆时晏在开心什么，他被亲得晕晕乎乎的。现在的陆时晏就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猫，浑身上下都冒着愉悦的情绪。
　　“你和他说我是你男朋友。”
　　俞渡一顿，有些奇怪，“难道不是吗？”
　　陆时晏的吻落了下来，俞渡瞳孔一震，侧颈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吓得俞渡呼吸乱了一拍。
　　陆时晏的唇最后在俞渡的喉结处停下，随着俞渡吞咽口水的动作起伏。
　　俞渡难受得不行，下意识难以抑制的溢出声，“嗯…”
　　下一瞬，陆时晏的动作顿住。
　　俞渡僵住了。
　　卧槽！！！他在哼哼些什么？！刚才那个是他俞渡能发出的声音吗？
　　他不会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吧？
　　陆时晏尾音上扬，蹭了蹭俞渡的脖颈，“你第一次在外面承认我的身份。”
　　俞渡：“……”
　　原来如此，他就说陆时晏怎么突然亲他。
　　虽然他们来这儿本来的目的就是亲来着，但起码上去啊！只有五楼而已！
　　俞渡淡定，“哦，你说这个呀。我又不是不给你名分了，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他幽幽道：“柜门是需要一点一点踹的。”
　　陆时晏松开他，“俞崽你好像很有经验。”
　　俞渡感叹，“我大学那会儿有个同学出柜太突然。”
　　他忽然顿了顿。
　　陆时晏歪头去看他。
　　俞渡：“……后来那同学同时谈了四个。”
　　陆时晏沉默了会儿，牵紧他，“俞崽，我会好好守着我们俩的柜门的。”
　　他是很想光明正大的牵俞渡，最好把搭在俞渡肩上的狗爪子全拍开。不过他觉得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远远不及四顶绿帽。
　　“我慢慢踹，你不要害怕。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的。”俞渡拍拍自己的肩，“足够宽，随便靠。”
　　陆时晏：“……”
　　昏暗中，他眼眸里漾着笑。
　　算了，俞三花喜欢这样玩那就这样玩吧。
　　反正他也不在意，只要他喜欢他就行。
　　两人到了五楼，俞渡开始摸钥匙。
　　摸了会儿，俞渡头顶缓缓飘过几个问号。
　　不是，他的钥匙呢？？？
　　俞渡深吸了口气。
　　陆时晏问：“怎么了？”
　　俞渡转头看他，“钥匙好像不翼而飞了。”
　　他就该换个锁的！
　　“哦，”陆时晏语气和平常差不多，“那去我那儿吧。”
　　俞渡：“？”
　　-
　　跟着陆时晏走到他那儿时，俞渡还有些懵。
　　陆时晏看他表情觉得好笑，伸手过去晃晃，“怎么了？”
　　想到前天被按在床上亲的事儿了。
　　俞渡定神，“哦，想到一些本应该封印的记忆。”
　　短短三天，他来这儿两次了。
　　陆时晏“嗯”了声，顺势一把手揽住他的腰，轻轻往上提。
　　俞渡猛地悬空吓了一跳，下意识环住陆时晏的后颈。
　　陆时晏低声笑了笑，两只手放在俞渡的腿弯下，让俞渡的双腿环住他的腰，把他放在玄关处鞋柜上坐着，欺身过去压着俞渡亲。
　　灯甚至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间里一片昏暗。
　　陆时晏哑声，“那就不封印了，再回忆一遍。”
　　温热的呼吸落下，俞渡腰间轻颤。
　　吻很滚烫，落在俞渡的眉眼、唇、脖颈和喉结。
　　俞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作响，陌生的情潮往下身涌。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变化，有些慌，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惜后面是墙，俞渡没有可以退的空间了，只能微微曲腿，欲盖弥彰的遮掩着。
　　陆时晏忽然问：“宝宝，明早有课吗？”
　　咕咚。
　　俞渡喉结滚动，陆时晏的手从衣摆下探进去，外面的温度还是有些低，陆时晏的指尖也是凉的。
　　“说话。”
　　俞渡眼尾有些红，颤声，“没、没有。”
　　陆时晏笑了下，他又听见陆时晏那种类似于蛊惑的声音，“那要我帮你吗？”
　　是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往上是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鼓起蔓延，没入白色的衬衫袖口。
　　俞渡呼吸彻底乱掉。
　　-
　　傅一青回市区正好遇到裴清和陆霏霏。
　　“裴姨。”傅一青和她打招呼。
　　“小傅，你下班了？”裴清弯眼笑着问。
　　傅一青应了声，拎住陆霏霏后面的书包，“裴姨接霏霏放学啊？”
　　他们住的小区离得不远，走十几分钟就能到。但因为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这样遇到的机会不多。
　　傅一青好些天没见陆霏霏，这会儿开心得很。
　　裴清点头，“是啊，刚放学没多久。她闹着要去她哥那儿，说要看她哥养的三花，我给她收拾些东西再送她过去。”
　　三花？
　　傅一青听陆时晏说了好几次，一次也没遇见过，他看陆霏霏的眼神都带了点同情，觉得陆霏霏是涉世未深，被陆时晏给骗了。
　　他晚上也要回一中一趟，明早他有早自习，从市区回一中开车都要一个多小时，他要是在市区睡的话明早五点就得起了。傅一青一想顿时觉得头疼，决定回教师公寓睡。这样明早六点半起床都能有足够的时间。
　　“正好裴姨，”傅一青说，“我今天也要回一中一趟，我送霏霏过去吧。”
　　裴清一听，乐得清闲，笑着道：“行，那麻烦小傅了。”
　　傅一青嘿嘿笑，“不谢不谢。”
　　等裴清给陆霏霏收拾好东西，傅一青把陆霏霏塞到副驾驶，开着车就走了。
　　“傅哥，我哥那儿是不是有小三花啊？”陆霏霏问。
　　傅一青不想骗小孩，“你哥那儿只有只大白，你哥之前和我说了好多次，我都没见过。你说有没有？”
　　陆霏霏歪头，“可是我哥和我妈都说有。”
　　傅一青撇嘴，心想陆时晏真不是个人，怎么连小孩都骗。
　　他哄陆霏霏，“等去你哥那儿就知道了。”
　　陆霏霏兴奋了一路，“大白叫大白，那猫猫就叫小白。”
　　车停在小巷口，路并不平坦，往上的时候得爬十分钟的路。
　　陆霏霏不想走，傅一青只能背着她往上爬。
　　累得他像狗一样快要吐舌头时，总算是带着陆霏霏爬到了门口。
　　灯没开，傅一青皱眉，有些疑惑，“唉？你哥不在家吗？他不会是在网吧那儿吧？”
　　话落，大白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大白闻出两人的味道，也没叫，只是哼哼唧唧的朝他俩摇尾巴。
　　“大白！”陆霏霏兴奋地从傅一青的背上挣扎下来，“大白在的话我哥应该也在家。”
　　不然大白就没人喂没人遛。
　　傅一青点点头，“也是。”
　　陆霏霏有家里的钥匙，她从自己背上的小包里掏出来，“可能我哥在睡觉。”
　　傅一青接过，“应该是。”
　　说着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安静的空气里伴随着“咔哒”一声，门开了。
　　在门开的瞬间，俞渡不小心碰到身后灯的开门。
　　头顶的灯“哗——”的一下亮起。
　　傅一青抬眼，眼前的景让他瞳孔一缩，手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猛地捂住身前陆霏霏的眼睛，“……卧槽？”
　　压在俞渡身上，手伸进衣摆露出小半截白皙腰身的陆时晏，在听到声音的前一秒停住手中的动作，瞥向傅一青的眼神里明晃晃的情欲还没褪去。
　　他没说话，松开手，撩了小半截的衣摆重新落下。
　　俞渡还有些懵，忽然亮起的灯刺眼得他眼前发黑，呼吸还乱着，耳边陆时晏蛊惑着问他要不要帮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他转头，看向傅一青。
　　视线碰撞的那瞬间，俞渡脑子轰地一声，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三人安静的对视着，还有被捂着眼睛的陆霏霏。
　　良久，陆霏霏问：“哥哥，你为什么压在小哥身上啊？”
　　沉默、死寂。
　　尴尬在空气里迅速蔓延开，或者是傅一青和俞渡的尴尬。陆时晏没什么感觉，只有被打扰的不爽。
　　他歪头看着傅一青，情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慵懒和不悦，带了些艳色的薄唇轻启，“出去。”
　　傅一青魂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他现在要是漫画里的人物，他就是一幕黑白色的简笔画。
　　倏地，他猛地回神，搂着陆霏霏往外退了一步。
　　“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房间内，陆时晏嘴角微翘，揉了揉俞渡的头，“回神。”
　　俞渡飘出去的魂慢慢回来，苍白的脸唰的一下红透。
　　他反应了会儿，问：“陆时晏，我们的柜门呢？”
　　陆时晏笑了笑，说：“被傅一青踹开了。”
　　“…哦。”俞渡愣神。
　　柜门被踹开最社死的方式也是被他和陆时晏遇上了。
　　陆时晏把头搭在俞渡的肩上，柔声道：“缓会儿再出去吧。”
　　俞渡：“……”
　　门外，傅一青感觉自己的三观在重新塑造。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的他发生了什么。
　　卧槽！！！
　　刚才他没看错的话那是陆时晏和俞渡吧？
　　陆时晏的手是在俞渡的腰上吧？陆时晏唇角的是伤吧？这伤总不能是他自己咬的？那只能是俞渡咬的……
　　他一直以为俞渡和陆时晏关系不好，今天早上还特地拉了张椅子塞他俩中间，结果现在他突然发现他兄弟是弯的，他两兄弟亲到一块儿去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肯定是做梦了。
　　“啪——”
　　傅一青扇了自己一巴掌。
　　坐在一旁晃腿的陆霏霏：“？”
　　傅一青疼得嗷了一声。
　　陆霏霏：“傅哥，你打你干嘛？”
　　傅一青眼神呆滞，“看看是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我脑子出问题了。”
　　陆霏霏软声软气地问：“那是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脑子出问题了？”
　　傅一青：“是世界。”
　　陆霏霏：“……”
　　这时，门被推开。
　　俞渡洗了把脸现在已经彻底清醒，接受了在一起的第二天柜门就被踹开的事实。
　　傅一青想了想，郑重地问：“你们刚才是在打架吧？”
　　只要他们说，他就愿意信。
　　舌头打架也是打啊！
　　俞渡、陆时晏：“……”


第42章 我们是在一起了
　　空气短暂安静几秒。
　　陆时晏：“傅一青 ， 脑子有病就去治。”
　　“嘤…”
　　“……”
　　俞渡瞳孔微震，什么死动静？
　　傅一青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哈哈哈，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他好端端的一个兄弟就这样水灵灵的被猪……不是，俞渡拱了？！
　　陆时晏看了眼俞渡， 两人又开始同频交流。
　　陆时晏：不然再骗骗他？
　　俞渡沉默一瞬：他有那么蠢？
　　陆时晏想了想，确定：别人不一定， 但他肯定会
　　俞渡：……
　　陆时晏：没事的，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垂下眼眸， 敛去情绪，开口回道：“嗯， 开玩笑的。”
　　俞渡：！！！
　　他从这句话里听出的都是委屈，而且陆时晏抿着唇，整个人浑身的气质都阴郁得不行， 哪儿没关系了？！
　　傅一青闻言倒是松了口气， “嗨， 我就知道是假的啦！肯定是你俩今早没打起来觉得不舒坦，所以特地约家里打架，不小心磕到唇角了吧， 哈哈哈哈。”
　　迅速瞥了眼两人数分钟前不小心磕到的伤——
　　虽然不知道傅一青是怎么考上的大学， 怎么进的一中，但俞渡这瞬间还是有点无言以对。
　　大概是在装傻不想承认。
　　俞渡看了下低着眼的陆时晏， 风吹过， 他额间的碎发轻轻的晃着。茂密细长的眼睫遮住漂亮的双眸， 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眼尾还因为情动而泛着淡淡的绯红。
　　心里突然一涩。
　　俞渡叹气，伸手牵住陆时晏的手， “我们是在一起了。”
　　在场的几人都一怔。
　　陆时晏猛地抬眼，俞渡的声音很轻，像是初春的微风悄无声息的微微拂过，有些痒。
　　他喉结上下滚动，最后转头看着碎掉的傅一青，溢出声，“…嗯。”
　　没有否认。
　　俞渡被这个字烫得耳根蔓延上一片红。
　　听到俞渡亲口承认，陆时晏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牵俞渡，恢复平日里懒洋洋的语气和傅一青道：“别碎了，捡捡把自己拼好。进来吃烤肉，我烤，不用你动手。”
　　以前傅一青想吃烤肉，他老妈戒荤腥，不准他在家里开小灶。每次只能来陆时晏这里蹭吃蹭喝，但陆时晏心眼坏，说聚餐的地儿是他的，傅一青想吃就得动手，所以烤肉的时候负责烤的都是他。
　　明明陆时晏烤的更好吃一些，傅一青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狗狗祟祟的猫在一旁当苦工。
　　现在一听陆时晏这话，他眼睛忽然一亮，想起什么又耷拉脑袋，嘴角都到地上了。
　　俞渡于心不忍，想再解释两句，陆时晏没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俞渡往里屋走。
　　俞渡斟酌两秒，压低声，“傅一青没事儿吗？”
　　陆时晏走在前面，俞渡没看见他幽深的眸里闪着细碎的光，唇角微微勾起，“嗯，等他拼好就行了。”
　　俞渡：“……”
　　后面响起碎了一地的声音。
　　等两人进了门。
　　傅一青终于把自己拼好了，他沉默了会儿，“…霏霏啊，你嫂子好像是个男的。”
　　还好还有个同病相怜的。
　　傅一青低头一看：？？？
　　陆霏霏那么大一只小朋友呢？
　　他的盟友呢？
　　抬眼一看，陆霏霏早搬了个小板凳，大白趴在她的脚边，一人一狗四眼放光的坐在烤肉前。
　　傅一青：“……”
　　-
　　由于傅一青痛失盟友后又是沉痛的一击，所以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凉风才飘进客厅，等他进来时肉刚烤好。
　　他一边愤愤的往嘴里塞肉，一边幽幽的往俞渡和陆时晏的身上扫。
　　俞渡装死。
　　陆时晏装没看见。
　　傅一青：“…呵。”
　　俞渡、陆时晏：……
　　几人又沉默着吃了会儿烤肉。
　　终于，傅一青爆发，“呜呜呜，你俩就没点什么想解释的吗？亏我一直以为你俩关系不好，结果你俩他大爷的都啃到一块儿去了！”
　　这样一说，傅一青想起上学期他还想着要缓和缓和两人的关系，经常拉着他俩一块儿吃饭，他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好人好事呢，结果是助纣为虐！
　　还有他就说今天他总觉得自己后颈怪凉的，陆时晏还说他命长，他以为是夸他呢，原来是想弄死他啊！
　　他今天还把手搭在俞渡的肩膀上了——
　　傅一青吱啦哇啦叫的声音忽然有些虚，筷子一扔，把自己的两只狗爪子揣兜里藏好。
　　俞渡没想到傅一青反应那么大，他想起程远，等他和程远说，程远怕是直接给自己气死。
　　头皮一麻，俞渡咳了下，“你想知道什么？”
　　傅一青：“我要知道你们这对狗男……”
　　他卡顿了会儿，“狗男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奸情？！”
　　俞渡低头飞快喝了口水，实话实说，“昨天。”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早……”傅一青又卡了卡，脸上的不爽一扫而空，怪声怪气的哼哼，“昨天？那我是第一个知道的咯？”
　　俞渡点头：“嗯。”
　　他又想说些什么，忽然，他觉得自己手心被人挠了挠。
　　俞渡浑身僵住，不可置信的转头看身旁低着头的陆时晏，瞪大双眼：你在做什么？
　　——什么时候了？陆时晏还搞这些！
　　好在傅一青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他听到俞渡说完后，容光焕发一般，“既然我是第一个知道的，那我肯定会守好你们的柜门的！”
　　他又伸出手，拿起筷子飞速往嘴里塞肉，刚才还一脸幽怨，现在要是有条尾巴能摇得飞起。
　　俞渡扯了扯嘴角。
　　空气里尴尬的氛围变得轻松。
　　三人又像平常那样聊着天，只是时不时的，傅一青看见陆时晏熟稔的给俞渡夹肉，他就牙齿一酸。
　　太奇怪了。
　　实在是太奇怪了！
　　换做是谁，傅一青都不会觉得奇怪，偏偏是陆时晏。
　　陆时晏那张脸一看就是张性冷淡啊！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现在看着陆时晏眼里漾着的笑，他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不过现在陆时晏这样子还挺像之前没网恋被骗感情前的，那时候陆时晏虽然也冷着脸，但眼里还是会带着笑的。
　　傅一青忽然有些感慨，“……少爷好久没那么笑过了。”
　　俞渡和陆时晏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傅一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时晏：“你有病。”
　　傅一青：“……”
　　他气得上头，转头告状，“俞渡我和你说，几年前陆时晏网恋被骗得老可怜了，哈哈哈，那时候他玩游戏认识一网友，他以为人是小姑娘，结果小姑娘其实是个男的——”
　　没等他说完，俞渡默默打断他，“哦，那男的是我。”
　　“陆时晏可难过…”傅一青猛地噎住。他忽然反应过来俞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抬眼就对上陆时晏不到眼底的笑。
　　他瞳孔一震：！
　　再次沉默半晌，还是陆霏霏打破微妙的平衡。
　　“哥，你说的三花猫猫呢？”
　　陆时晏呼吸一滞，有些不太自然，“哦，骗小孩的。”
　　陆霏霏：？
　　倒是俞渡懵了下，但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吃着烤肉。
　　在这几秒的沉默里。
　　傅一青望了眼，头顶暖黄色的吊灯洒下小片光在俞渡身上，显得他整个人都十分柔和，好像…确实是像只大猫。
　　他这会儿倏地变得聪明了，想起陆时晏说养了猫就是上学期开始说的，俞渡也是上学期来的一中。
　　原来三花指的是俞渡啊。
　　傅一青了然一笑，又发出一阵古怪的叫声，“哈啊～”
　　俞渡：“……”
　　陆时晏：“……”
　　总之一顿饭吃得也算是有惊无险，傅一青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守好他俩的柜门。
　　不知道为什么，俞渡和陆时晏莫名觉得不是那么靠谱。
　　离开前，傅一青说什么也要让陆时晏送他。
　　本来陆时晏就因为被傅一青打扰心情不爽，好不容易等到傅一青要走，现在还要来送他更不爽了。
　　傅一青鬼鬼祟祟的，见离得远了，才搂着陆时晏的肩膀小声问：“陆狗，你和俞渡谁上谁下啊？”
　　他兄弟那么大只，应该是上面那个吧？
　　“……”陆时晏瞥了他一眼，薄唇一张一合，“滚。”
　　-
　　接下来的日子正常了段时间。
　　六月的某个下午，办公室里又说起八卦。
　　聊着聊着，朱前又端着他的茶杯开始推广他的第二项业务。
　　他笑眯眯道：“我上上个月给我教的第四届24班，学号31的小苏同学介绍了一个小姑娘，上周六他俩刚结婚。”
　　角落里的俞渡叹为观止：这玩意儿都精准到学号了！
　　倒是傅一青一听，耳朵竖了竖，有些心动，“前哥，你看我长得算不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朱前笑容一僵。
　　平心而论，傅一青长得不错，但人怪不聪明的，现在的婚恋市场这款已经不吃香了。
　　“不算哦。”朱前睁眼说瞎话，拉长声音，想到什么突然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小姑娘对小陆挺有意思，问小陆能不能见一面，你和小陆关系好，你帮我问问。”
　　明雾排课数学课一般都是放在早上，下午陆时晏没课，加上他最近忙着写代码，下午没在学校，所以朱前想起这事儿，就交给了傅一青。
　　“不行——！”
　　傅一青忽然大喊一声。
　　办公室里的老师被傅一青的动静吓了一大跳，饶是角落里的俞渡都噎了噎。
　　朱前端在手里的茶杯一抖，看向他没好气道：“怎么不行？你只管和小陆说。”
　　傅一青心虚的朝俞渡方向瞥了好几眼，支支吾吾道：“反正就是不行！陆时晏他……他有对象了！”
　　俞渡被他瞥的这几眼看得心里砰砰直跳。
　　“真的假的？”朱前不太信，但他想了想最近陆时晏的状态，又觉得傅一青没必要说谎，惋惜道：“那还挺可惜的。”
　　朱前突然朝着角落里的俞渡问：“小俞长得也不错，那小姑娘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小俞怎么想？”
　　“不行——”
　　傅一青又大喊一声。
　　朱前：“……”
　　还在看好戏的俞渡：“……”
　　俞渡：“前哥，我也有对象了。”
　　傅一青哐哐点头，“对啊，俞渡也有对象了。”
　　好像之前俞渡自己说过。
　　朱前不勉强，“可惜了。”
　　傅一青松了口气。
　　然后听见有个男老师开口。
　　“别说，俞老师和陆老师挺有缘分，连微信号都差不多，一个摄氏度一个华氏度。”
　　俞渡一怔。
　　他和陆时晏的关系其实也没怎么瞒，尤其是傅一青知道后。对于不是很熟的同事，俞渡无所谓这些，只是对于傅一青，俞渡是把傅一青当成朋友的，所以会考虑他知道他和陆时晏事后的感受。
　　所以俞渡很快回神，打算直接说他和陆时晏的关系时，傅一青应声，从兜里掏出手机给他们看，“对啊，我们仨关系特好，所以我是华摄度。”
　　众人：“……？”


第43章 “妈。”
　　…华摄度。
　　俞渡侧目， 心里震撼得不行。
　　亏傅一青想得出来！
　　堵柜门也不用牺牲那么大啊！
　　傅一青朝俞渡投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和其他几个老师大眼瞪小眼，“关系好就是这样的， 对吧俞渡？”
　　俞渡沉默，半晌还是不是很自然的点头， “嗯，是这样。”
　　然后拿着本书飘走了。
　　他不确定再这样下去， 他会不会忍不住带傅一青去医院看脑子。
　　傅一青望着俞渡的背影， 想到自己兄弟的幸福，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伟岸，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其他老师没看见的角落偷偷勾唇。
　　他傅一青实在是太伟大了！
　　哈哈哈哈！
　　-
　　俞渡不知道傅一青在脑海里上演了什么戏码， 反正每次只要他和陆时晏同时出现，他立马如临大敌，狗狗祟祟的观察四周， 生怕他俩柜门被踹。
　　高一的下学期也慢慢进入尾声。
　　宁城的夏天并不热， 傍晚的凉风吹得小路旁的梧桐树哗哗作响。
　　“啪嗒——”
　　餐厅包间里的灯被打开， 很快被暖黄色的光晕柔和的笼罩。
　　好不容易等到学生放假，傅一青顿时松了口大气，说什么也要吃顿好的， 拉着俞渡和陆时晏一块儿来了。除了他们三还有楚铮， 以及死缠烂打决定蹭饭的傅箫三人。
　　傅箫考完试已经心如死灰，一脸哀戚， “小叔， 等成绩出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傅一青闻言， 心里了然， 看了眼可怜的侄子。
　　他能想象出来成绩出来后傅箫的结局，他哥和嫂子混合双打， 接着把傅箫扔到补习班。
　　啧。
　　于是傅一青就捎上他们仨了。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
　　傅箫他们进去后，俞渡微微扬眉，“…你们三期末考得怎么样？”
　　傅箫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老大你怎么也在？！”
　　他现在最怕遇到的就是俞渡，来的路上他问傅一青俞渡在不在，傅一青一本正经的和他说不在，他才放心过来的。
　　傅箫转头对上笑得一脸坏水的小叔：“……”
　　俞渡：“在不得？”
　　傅箫心头一跳，“老大我怎么在这儿？！”
　　说着就要风一般狂奔离开。
　　在门缝只剩一块儿衣角时，傅一青把人抓回来了。
　　众人沉默半晌。
　　宁淮打破古怪氛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还行。”
　　还行就是挺好，宁淮成绩好，俞渡点点头，看着另一边的明奇。
　　明奇：“生物特别好。”
　　俞渡扯了扯嘴角，“不是下学期多给你发几套卷子。”
　　明奇：不嘻嘻^^
　　傅箫被傅一青抓到了命运的后颈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窝在角落当鹌鹑。
　　聊得都是班上的一些琐事。
　　聚餐的地儿离一中并不远，几人喝酒没什么顾忌。
　　楚铮从市区过来的，开了车，本来不想喝的，傅一青凑过去搂他的肩，说他俩睡教师公寓就行，楚铮也没再拒绝。
　　跟着出来的三只小的没人送，傅一青决定把他们扔回学校再住一天宿。
　　吃到一半时，傅箫和明奇还打算偷偷摸摸摸一瓶酒过去，被陆时晏截胡了。
　　陆时晏撑着头，漂亮的眼眸里因为喝了酒少了几分疏离，“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的声音有些凉，傅箫一顿，缩了下手也不敢真碰。
　　傅一青本来还在吃饭，听这话闷笑出声，毫不留情的拆台，“陆狗，你现在做了老师倒是人模狗样的了。你以前高中那会儿不是逃课就是去网吧，你老爸差点没被你气死。喝酒这种事儿你还少做啊？”
　　坐在一边的俞渡：！！！
　　哦豁！陆时晏还有这种时候啊？
　　楚铮神色恍惚，也想起高中时候的事，好笑道：“傅一青你不说我都忘了，你哥结婚，你偏要拉着我和陆时晏一块儿去。你喝了酒和学校外面的大黄结拜做兄弟。”
　　傅一青猛地一噎。
　　明奇好奇地竖了耳朵，“大黄是…？”
　　傅一青“哐”的站起身，正想激活自己吱哇乱叫的技能打断楚铮。
　　楚铮薄唇轻启，“哦，一条狗。”
　　众人：“……”
　　傅一青嗷嗷哭，“楚铮你有病吧？当着我学生和我侄子面前抖我黑历史！”
　　楚铮优雅的喝了杯酒，“哈哈。”
　　傅一青不甘示弱，也开始说楚铮的。一会儿说楚铮逃课出去爬山迷路了，打110才下去。一会儿说楚铮骑车载他差点出了车祸。
　　俞渡高中过得无聊，他过得循规蹈矩的，也只有周末的时候会和程远他们一块儿玩车。大概是因为这样，俞渡对正常的高中生活向往偏多，单是听傅一青说的，他就能想象出来那时候陆时晏的模样。
　　成绩好但不听话。会逃课，会和朋友约着打篮球，也会因为没穿校服被教导主任拎着竹条追。
　　俞渡想得出神，尾指被轻轻勾了下才猛地思绪回笼。
　　…卧槽！
　　他僵硬着身子侧过身看了眼。
　　陆时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被桌子挡着没人看见，他就肆无忌惮的勾着俞渡的手。
　　俞渡：“……”
　　看着面前三只学生，俞渡耳根一热。
　　正想收回来，这时，明奇手肘一拐碰到桌边的筷子。
　　俞渡和陆时晏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明奇以极快的速度弯下腰接住即将落下的筷子，笑嘻嘻道：“我做题目要有这速度我……”
　　他稍抬眼，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停下。
　　俞渡和陆时晏也僵住，俞渡反应过来，下意识收回手。快到一切好像是明奇的错觉。
　　“怎么了？”傅箫见明奇还不起身，问他。
　　明奇：“…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他好像是看见老大和陆哥手搭着手吧？
　　现在又没牵了。
　　俞渡：“……”
　　陆时晏：“……”
　　傅一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他脸色一白，瞪着眼睛看他们。
　　卧槽！这俩人不把兄弟命当命，把兄弟当日本人整啊！吃个饭也要拉手！
　　俞渡对上傅一青的眼光，有些心虚，索性破罐子破摔，没等傅一青想办法给他俩堵柜门，俞渡抓住陆时晏的手。
　　陆时晏眼睛一亮，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
　　其他人则是一脸震惊。
　　俞渡在众人震惊的眼色里郑重道：“陆时晏，起来，我俩打一架。”
　　陆时晏：“啊？”
　　其他人：“……”
　　傅一青：兄弟！你更狠！
　　最后这场‘打一架’还是没能打成。
　　明奇他们走的时候还一脸担忧，“老大，你和陆老师怎么火气还是那么大？都做一年同事了，差不多得了。”
　　俞渡勉强扯了扯唇角，礼貌笑笑：“快滚。”
　　三人立马立马圆润的跑了。
　　傅一青看着黑脸的陆时晏笑得肚子疼，撑着一中的围墙捂着肚子笑。
　　楚铮则是从兜里拿了手机，“俞老师，认识挺久，加个微信吧。”
　　俞渡心里划过一丝怪异，但楚铮是陆时晏的朋友，俞渡也没拒绝。
　　陆时晏站在一边，皱着眉看楚铮。
　　楚铮也没管他的视线，自顾自的扫码。
　　扫完码，他看着俞渡的微信昵称和头像，挑眉笑道：“我就知道，陆时晏，今晚那顿你请了。”
　　陆时晏：“嗯。”
　　楚铮说完，拽着笑得直不起腰的傅一青进了校门。
　　俞渡顿了顿，没听懂他俩打着谜的话。
　　没见好友申请，俞渡问：“楚铮这是什么意思？”
　　陆时晏伸手过去牵他，“哦，没事。”
　　俞渡放下心来，以为是网不好没扫上。
　　下一瞬，他听见陆时晏继续说：“就是他知道我俩的事了。”
　　俞渡：！！！
　　他怔了片刻，仔细想了会儿觉得也没那么明显，“他怎么知道的？”
　　陆时晏轻啧，“从傅一青那儿觉得不对劲的吧，刚才特意扫了下你的好友，就是想看看他猜的对不对。”
　　俞渡沉默，想起傅一青欲盖弥彰的华摄度。
　　他，“你还是有聪明的朋友的。”
　　陆时晏气笑，“是只有傅一青不正常。”
　　俞渡适时想起程远，心想可能还有一个。
　　傅一青和程远两人脑电波出奇的一致。
　　陆时晏顿了顿，转身看他，“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
　　俞渡这几天在暗戳戳试探程远。
　　他发了一堆耽美小说给他。
　　[死对头竟是网恋对象！]
　　[网恋对象竟是前男友]
　　[网恋复仇指南]
　　程远有些无语，问俞渡是什么居心。
　　俞渡懒得和他说，只是让他看。
　　…也许看完接受程度高一点。
　　陆时晏捏了捏俞渡的手指，“介意楚铮知道我们的事。”
　　陆时晏嘴角都快耷到地上了。
　　俞三花果然是个没良心的！
　　他没名没分过了快两个月，上星期他妈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陆时晏你太没出息了’。他现在每天出门第一件事就是怀疑一下自己。
　　俞渡不知道他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脸奇怪的看他，“知道我俩事的人挺多的吧？”
　　陆时晏动作一顿：“…嗯？”
　　什么意思？
　　他喉结一滚，“哪儿多了？”
　　他怎么不知道？！
　　俞渡从兜里摸出手机，扒拉了下物业群两个月前的消息。
　　【502】：金毛的邻居有对象了哦^^
　　【304】：啊！！！我还想养条狗等帅哥邻居给你遛狗的时候偶遇呢！
　　【401】：我也是这样想的[微笑]
　　【307】：…501好像也在群里
　　【502】：我知道^^
　　然后群里一片死寂。
　　直到后来群里又说起了前几天的红内裤大盗，好像是在说那人本命年，看见别人晒红内裤就忍不住动手。
　　俞渡咳了下，“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只是怕学生知道影响不好而已。知道也无所谓了。”
　　陆时晏半晌没说话。
　　他突然伸手搂住俞渡的腰，没什么力气的埋到他的颈侧，深深的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笑意，“俞崽，吓死我了。”
　　他还以为俞三花不想对他负责。
　　俞渡耳根一热，偏过头，“你想说就说啊。”
　　陆时晏心里有块地方软了下去，他微微起身，盯着俞渡漾着淡淡星光的眼睛，没忍住抬手蹭了蹭俞渡的唇，低头亲了下去。
　　俞渡眼睫轻颤，呼吸有些不太稳。
　　他回应着，虽然动作一如既往的生涩，但相较于两个月好了很多就是了。他学得慢，陆时晏学得很快，现在也算是个合格的老师，教着俞渡吻他。
　　直到亲到俞渡觉得下一秒自己能因为喘不过气窒息而死，陆时晏总算松开了他。
　　陆时晏心情挺好，“我送你回去。”
　　“嗯。”俞渡声音还泛着哑。
　　陆时晏牵着他，十指紧紧扣着，想着俞渡不排斥的话他可以带他去看裴清。
　　至于俞渡那边的话都行，俞渡想什么时候带他回北城都可以。
　　正想着，俞渡忽然停住脚步。
　　陆时晏也跟着停下，侧身看他，“怎么了？”
　　“哐当——”
　　安静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东西落下的声音，接着一堆罐头顺着幅度不是很大的斜坡滚下。
　　陆时晏转头去看，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人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陆时晏低头去捡滚到脚边的铁罐，就听见俞渡平静道：“妈。”
　　距离铁罐还有一寸距离的手猛然顿住。


第44章 狐狸精
　　灰蒙蒙的云把天际切割成两半， 一半是月光清辉漫天，一半是层云叠叠，状似鱼鳞。
　　晚风微拂， 掠开不远处女人耳鬓的发梢，露出一张漂亮却不张扬的脸， 而这张脸和俞渡有四五分相似。
　　俞渡的话女人没有回他，只是视线落在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久久不曾移开， 面色也变得格外苍白。
　　空气愈发凝滞。
　　俞渡忽然松了手， 陆时晏心里发紧，喉咙似乎被堵住了般。
　　也是， 俞渡的父母怎么会同意他喜欢的是男人。
　　在宁城多少人知道他和俞渡在交往也无所谓，这里终究不是北城，俞渡的世界里有他没他都不会变。或者说对于俞渡的父母而言， 他们更希望陆时晏能有自知之明一点。
　　他不应该耽误俞渡的。
　　想明白了， 陆时晏下意识捏紧俞渡的手也卸了力， 于是两人相握的手松开。
　　俞渡微微蹙眉，偏头去看陆时晏。
　　陆时晏低垂着眼，细长浓密的眼睫遮住他眸中的情绪。风吹动， 落在睫毛上的月光也跟着跌落在下眼睑。
　　他脊背挺得很直， 像是白杨树，慵懒的气质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清冷疏离。
　　俞渡有些奇怪， 朝他的方向看了几眼。
　　…陆时晏突然怎么了？
　　他走上前去， 捡起俞母落在地上的铁罐， 还有些吃的，俞渡看了眼， 是林妈做的小菜。
　　俞渡忽然想起他好像是一年前来的宁城，这还是俞母第一次来宁城看他。
　　说实话，许久没看见俞母，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但心里漾起的一圈圈的涟漪远不如被傅一青发现时候来得汹涌，看来他好像也没那么在乎北城了。
　　俞渡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唇瓣都在轻颤的俞母，有些无奈地又喊了一声，“妈…”
　　不过这句话立马被俞母打断了，她活了大半辈子，总是和北城上流圈子里贵妇打交道，怕丢了俞明盛的面子，行事得体，说话温柔小意，很少发脾气。
　　这一刻却用尖锐又恐惧的语气问：“俞崽，你告诉妈妈，你、你在开玩笑对吗？”
　　俞渡没说话，他有些累。
　　俞母眼里“唰——”的一下蓄满了泪，那双和俞渡很像的眼睛眼尾泛着红。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谁也没再开口。
　　星星很亮，月亮晕染着清冷的光，明日也许还是晴天，但陆时晏却无端的觉得夜风里夹杂着雨的凉意，连带着陆时晏心里也泛起涩涩的涟漪，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胸腔里搅动。
　　可能明日会下雨。
　　陆时晏在下了判断。
　　他忽然想起很多俞渡的事，比如他不喜欢北城那个城市，他吃不了椒盐虾还是吃了，最后过敏发烧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国外待了很多年。他害怕什么也看不见的夜晚，直到现在睡觉还是习惯开着夜灯。他说他有这里的钥匙，北城没有。他不喜欢下雨……
　　很多很多，陆时晏呼吸也变得急促。
　　俞渡不是北城的小少爷吗？怎么会来了宁城？
　　陆时晏不常听俞渡和他说起北城的事，甚至有时候心里还有些阴暗的侥幸，无论怎么样，还好俞渡来了宁城。
　　可这会儿陆时晏心里不停的冒着酸意，他那时候总觉得俞渡是北城的小少爷，过得很好，他不应该拉着俞渡到他乱成一团的世界来。等他把他像是线团一样缠绕得找不头的世界一点点整理好，他再到俞渡的世界里去。
　　事实是他想好好照顾的人没人照顾，生病了不去医院，受了委屈也不会说。
　　好像除了程远，俞渡再也没有提起过别人。
　　在这瞬间，一直覆在陆时晏眼前的阴霾全部消散。
　　他有什么好耽误俞渡的？他会好好照顾俞渡，会在下雨的晚上给他撑伞，会小心的避开俞渡不喜欢的东西，会跟在赤着脚在地板上走路的俞渡身后，给他提着鞋。
　　也会替代他们爱俞渡。
　　他们在意或者阻拦都没关系，谁让俞渡先承诺他的，想说就说了。
　　所以陆时晏走了过去，在俞母震惊的眼神里走了过去，坚定的重新牵起俞渡的手。
　　眼前的景象过于刺眼，俞母呼吸起伏急促，不可置信的上前扯他们牵着的手，“不！不可以！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凭什么不正常？”
　　俞渡叹了口气，在他知道自己性取向时，他就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他一直没和俞父俞母说，其实就是怕俞母会哭，会闹脾气。她是他的母亲，他期待过她的怀抱，期待过她的关心和照顾，所以也会害怕她的反应。
　　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陆时晏想说什么，俞渡微微握紧他，这才和俞母道：“妈，可我就是……”
　　俞渡的嗓音有点干涩，无力道：“就是喜欢男人，就是不正常啊。”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最后那句话几乎是艰难的吐出来的。
　　他高中那会儿知道自己喜欢男生的时候也很害怕，怕别人知道，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怕俞父俞母厌恶他，觉得他们生出了个异类。
　　他也希望他是正常的，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
　　可他就是他啊，他也没办法。
　　陆时晏心里一缩，他薄唇轻抿，分明在说话的是俞渡，可他快要疼得呼吸不了了。
　　俞母怔怔，她看着比自己高了个头的俞渡，印象里好像俞渡还很小，那时候他总是皱着小脸，隔着屏幕想让她抱。
　　不知不觉，俞渡已经长大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好端端这样了？
　　俞母的视线渐渐落到另一侧，牵着她儿子的是另一个高大的男人，长得很好看，气质清隽，可就是他，才让她儿子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俞母也慢慢冷静下来，打量着陆时晏。
　　她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用对付北城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态度，一寸寸的掠过陆时晏的眉眼、鼻梁、下颌、穿着。
　　良久，她说：“只是长了张好看的脸。”
　　俞渡：“……”
　　陆时晏：“……”
　　俞母擦去脸颊的泪，她找不到主心骨，现在迫切的想见俞明盛，于是冷冷的朝着陆时晏道：“回北城再说。”
　　又转头看着俞渡，“俞崽，妈妈不怪你。你只是被人骗了而已，等回北城我们就去看医生。”
　　俞渡只是沉默，他知道这件事对俞母的打击很大，也不想再刺激她了。
　　“嗯。”
　　俞母松了口气，心想等回了北城就好了。明明俞渡在北城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喜欢上男生，只可能是俞渡被人骗了。
　　紧接着她听见俞渡侧过身问身旁的人，语气温柔，“陆时晏，你要和我一块儿回北城吗？”
　　陆时晏笑了笑，“好。”
　　俞母心里呕血，看向陆时晏的眼神愈发不客气。
　　陆时晏不在意这些，和俞渡把地上的东西捡好，往俞渡住的小区方向走。一路上没人说话，俞渡也没问俞母怎么突然来了，俞母也没问陆时晏的名字。
　　等到了小区，俞母接过俞渡手里拿着的东西，“俞崽，你去把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
　　意思是在赶人了。
　　陆时晏虽然不在意俞母对他的态度，但该有的尊重他还是给了。他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俞渡，想揉揉俞渡的头，手还没碰上俞渡的头发，就对上了俞母审视的目光。
　　陆时晏：“……”
　　算了。
　　俞渡踮了踮脚，下一秒，陆时晏感觉到手心毛茸茸的触感，猛地一顿。
　　他下意识看向俞母，才发现俞母脸黑了一片。
　　俞渡：“我买了明天下午的票。”
　　陆时晏轻笑应声，“嗯。”
　　俞母脸色不好看，她不喜欢陆时晏，觉得是陆时晏带坏了俞渡。
　　转身走了两步和俞渡说：“走吧。”
　　俞渡和陆时晏说手机上聊，也跟着俞母离开。
　　只是还没走两步，陆时晏开口，这是他对俞母说的第一句话，“阿姨。”
　　俞母稍稍顿住，就听见那道不冷不热的声音说：“喜欢男人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我们和你们一样，看见喜欢的人会心动，会牵手，会亲吻，也会想一直走下去。”
　　俞渡微怔。
　　这晚俞渡睡得并不踏实。他这儿只有一张床，自然是让给了俞母。原本俞母来的时候已经订好酒店，哪儿想到俞渡和陆时晏的事，现在她害怕两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尤其是进了门后，她发现俞渡房间里多了另一个人的痕迹，那种恐惧到了顶点，直接退了酒店的房，委屈自己睡在俞渡这儿。
　　于是俞渡只能睡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就连手机、平板和电脑也被俞母收走，不给俞渡任何和陆时晏联系的机会。
　　俞渡拗不过她，随她去了。
　　第二天起来，俞母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她也怎么睡，一躺下脑海里全是俞渡和陆时晏牵手的画面，心里烦躁得不行，脑袋嗡嗡的疼。
　　晚上哭着和俞明盛打了视频电话，没说什么事，就是一直哭，让俞明盛去找北城最好的心理医生。吓得俞明盛以为她怎么了，差点直接坐家里的飞机过来。
　　俞母是自己悄悄来的，她探过俞明盛的口风，好不容易等到他松了口，说只要俞渡回去，老老实实进公司，他就把之前的事揭过。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俞母掐着俞渡放假的时间，马不停蹄地来了。哪儿知道会出这档子事。
　　俞渡丝毫不意外俞母的状态，她娇生惯养惯了，压根适应不了俞渡这里的环境。以前在海城读书时俞母也去过一次海城，和现在差不多，只是心情比现在平和，可也不见得她睡得好吃得好。
　　俞渡淡淡道：“受这个罪有什么必要吗？”
　　俞母没和他说话。
　　俞渡：“手机给我，我点外卖，起码要吃早餐吧。要不然我爸知道你没吃早餐可能比知道我喜欢男生更生气。”
　　俞母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让那个狐狸精来吧？”
　　闻言，俞渡愣了愣神，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妈口中的狐狸精指的是陆时晏。
　　他有些好笑道：“现在不会。”
　　意思是等会儿会了。
　　俞母不情愿，但还是还给俞渡，“俞崽，等回了北城，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就好了。”
　　俞渡不置可否，已经不想再和俞母争论这个问题。
　　他和陆时晏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陆时晏倒是猜到了，和他聊了两句，说是下午见。
　　俞渡应声。
　　半个小时后，外面传来敲门声。
　　俞渡开门，和外卖小哥道了谢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妈，先吃早餐吧。”
　　俞母看了眼，和家里的差得很多，只有简单的肉粥和油条。眼睛唰的一下又红了。
　　俞渡咬油条的动作一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俞母：“过得好就吃这个。”
　　俞渡没反驳她，总归什么都是错的。
　　“先吃吧，随便吃点下午就回北城了。”
　　俞母嫌弃是嫌弃，坐下喝了两口粥后又觉得没那么难以入口，不知不觉把碗里的都喝了个干净。
　　她自己都有些震惊。
　　俞渡笑笑，“怎么样？”
　　俞母觉得挺好，但也不想给那么高的评价，“还可以吧。”
　　俞渡起身收拾，走到厨房那儿洗完碗，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道：“哦对了，这是那狐狸精做的。”
　　俞母顿时愣在了原地，气得脸红了一片。
　　没想到那狐狸精还真有些本事，怪不得自己儿子被骗成这个样子。但俞家又不是没有钱，哪儿需要他做饭。
　　等俞渡洗好碗筷出来，俞母冷着脸改口，“很难吃。”
　　俞渡：“……哦，也行吧。”


第45章 我结扎了
　　因为要回北城， 俞渡随便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下午没多久陆时晏给他发了消息。
　　外面下着雨，不大， 淅淅沥沥的。
　　“走吧。”俞渡撑伞挡雨，径直朝陆时晏的方向走， 等了会儿见身后的人没跟上，又转头看向俞母。一如当初俞渡离开北城那日。
　　他的语气温和， 在俞母面前他总是有足够的耐心， 或者说他在北城的性子就是这样的， 有些无奈地开口，“总不能是因为不想坐他的车吧？那我和陆时晏先走了。”
　　俞母一听他俩要待在一块儿， 哪儿顾得上自己那点不乐意的小心思，忙走到俞渡的伞下，“难不成你还想当着我的面和他单独相处吗？”
　　在俞母的印象里， 俞渡乖巧懂事， 也很听她的话。他成绩好， 钢琴还是小提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除了长大后任性了点，但她私心还是觉得只是一时的。等俞渡自己想通就好了。所以她自然也以为在这件事上，俞渡不会反驳她。
　　俞渡动作一顿， 垂眸看了眼俞母， 大概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他其实对这种陪着俞父俞母扮演阖家欢乐的戏码早就没兴趣了。
　　他直白道：“妈，他是我男朋友，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单独相处？”
　　俞母怔了怔， 她知道她说不过俞渡的， 所幸不说了， 但还是有些恼，尤其是在看见陆时晏后胸口无处可泄的愤懑到达阈值， 想起早上的事又气得脸红，不等俞渡开口，自己坐在后排闭上眼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陆时晏挑眉，隔着车门，俞母也听不见他俩在说什么。
　　“怎么了？”
　　俞渡凑过去亲了陆时晏一下，“生气呢。等到了北城可能得委屈你和我住酒店了。”
　　昨天一晚没睡好，俞渡其实并不想回北城，但总有一天要回去一趟的，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陆时晏：“你不睡他们那儿？”
　　俞渡摇头，“不，会很烦。”
　　陆时晏松了口气，“那就好。”
　　俞渡：“？”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陆时晏说：“住我那儿，省钱。”
　　俞渡默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神复杂，“你在北城有房子？”
　　北城的房价很贵，即使是在北城的外围，价格也贵得离谱。俞渡是知道陆时晏挺有钱的，但他以为陆时晏不在北城工作，没必要在那儿买房子。现在看来，陆时晏是钱多到找不到地方花。
　　陆时晏嗯了声，“有。”
　　海城也有，为了到俞渡的世界里去，他做了很多。
　　只是还没等他去，俞渡先来了而已。
　　他解释道：“之前想过去北城工作，那时候买的。”
　　还没等俞渡说什么，陆时晏在俞母耐心快要告罄前打开副驾驶的门，推了推俞渡的背，“好了，就这样说好了。”
　　俞渡：“……”
　　不是，他说什么了吗？
　　-
　　飞机穿过层层云海，在四个小时后落在北城的机场。
　　机场外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见到俞母和俞渡，站在一旁的司机接过俞渡手里的行李。他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大少爷身旁男人的身上，但没有多看。
　　“夫人，大少爷，俞总在家等你们。”
　　俞母嗯了声，司机给她开了车门，手挡着车顶，以免俞母进去不小心磕到。
　　俞渡和陆时晏坐在最后面。
　　车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驶着，不过这会儿恰好赶上下班时间，没多久开始堵车。空气一如既往的安静，原本漫长的时间在焦灼沉默的氛围里更为漫长。
　　俞母手揉着额，她有时会看向车窗，看着倒影里俞渡和陆时晏牵着的手。
　　看了那么久，她依然不能接受。
　　她不是没听过，甚至她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她的儿子还和男人去国外结了婚。可俞母就是不能接受，甚至觉得刺眼。
　　在她心里，俞渡应该和她想象中的一样，过着原本光鲜亮丽的生活，会进公司，也会在合适的年龄结婚生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得那么叛逆。
　　一个多小时后，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俞渡恍神，踩在地上，才有种他又回到了北城的实质感觉。
　　陆时晏捏了捏他的后颈。
　　有保姆上前，接过司机手上的行李，俞母道：“给大少爷把行李拿到他的房间去。”
　　等人下去了，俞母视线落在陆时晏身上。回到北城，俞母有了底气，她打量着陆时晏，“你可以离开了。”
　　俞渡轻笑了下，“妈，我还在这儿呢。你要想和他说这些，也应该挑我不在的时候，再说你怎么不砸他几百万的支票让他离开你的儿子？”
　　俞母：“……”
　　陆时晏：“……”
　　俞渡：“你可以攒攒经验，也许以后小礼能用上。”
　　在这之前，俞母一直知道俞渡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总是和俞父争吵，但俞父说不过他，每次两个人吵完，生闷气的绝对是俞父。俞渡从来不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最起码以前是这样的。
　　没想到有一天俞渡也会这样和她说话，而俞渡这次是为了一个男人。
　　俞母气得脸色发白。
　　俞渡是真的累，无论是北城还是这儿，都让他无法逃离。
　　“他要是走了，你也别想着我和你一块儿进去了。”
　　陆时晏并没有劝俞渡，对于他来说，除了俞渡，其他的他不是很在乎。
　　空气瞬间无声。
　　“俞渡，你就是这样和你妈说话的吗？”俞明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负手站在俞母的身后，俞礼也在。
　　听到俞明盛的声音，俞母眼眶顿时一红。
　　俞明盛搂住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进来吧就走远了。
　　俞渡还有点意外。
　　他以为俞明盛会是最生气那个。
　　等他们走远，站在一边的俞礼才过来，眼巴巴的瞅着俞渡，一撇嘴，哽咽道：“哥，我好想你。”
　　俞渡略微有些嫌弃他，“我不想你。”
　　俞礼假装没听见，又想像之前一样拱他哥，只是他现在和俞渡差不多高，于是想了想去抱他哥。
　　结果还没挨着，额头就被人用手抵住了。
　　俞礼：“……？”
　　他终于意识过来，他哥身边还跟着个人。
　　“卧槽！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俞礼吓了一大跳。
　　陆时晏：“……”
　　他转头俞渡，“他眼睛是不是不太好？”
　　俞渡点头，“有时候耳朵也不太好。”
　　刚才俞礼就光顾着看他哥了，他想去宁城好多次，上次听到程远哥说要去宁城，他给程远做小跟班做了好些天，好不容易等到程远哥松开答应带他去。结果俞礼刚收拾好行李就被逮住了。
　　他在家总是被盯着，想不被俞父俞母发现压根不可能。俞礼的大学就在北城，他从没住过宿舍，之前想着大学试试，俞父俞母怕他适应不了没答应，只能住在家里，所以想找个空闲时间去也不行。
　　昨天他听见俞母和俞父打电话，说明天俞渡会回家。他高兴了一晚上，其他的也没听见，更不知道他哥还带回来一个人。
　　俞礼顿时警铃大作，“哥，他是谁？”
　　俞渡：“你瞎啊？”
　　俞礼眼神在两人牵着的手上飘了过去，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陆时晏随即肯定，“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等两人走远，俞礼才猛地反应过来。
　　他……好像是有了个男嫂子。
　　在原地怔然片刻，俞礼从兜里摸出手机和程远发消息。
　　【俞礼】：程远哥，你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
　　俞渡和陆时晏到的时候，俞父俞母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俞渡看了眼俞明盛，实在是不太能理解。
　　他以为俞明盛会和他大吵一架让他滚，他也正好该怎么滚就怎么滚，没想到他除了刚见面的时候说了他两句，后来的说话态度都很平和。
　　他越是这样，俞渡越是觉得俞明盛估计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
　　“既然你们没什么说的，我和他就先走了。”俞渡道。
　　俞母显然是不愿的，但俞明盛却是一反常态，“也行，明晚你们过来吃饭，我有话要说。”
　　俞明盛在俞渡和陆时晏身上打量了一番。
　　他自然是气着的，毕竟他从俞渡出生起就把俞渡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现在俞渡离开北城去做了个老师不说，还和他说喜欢男人。俞明盛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昨晚俞母和他说了这件事后，他平时爱拿在手中把玩的茶具都被他全部砸了个遍，怎么可能不气。
　　但他今天看见陆时晏，却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俞明盛微微眯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不起来他是在哪儿见过陆时晏。所以在弄清楚情况前，他会先把这个人调查清楚。
　　不过俞明盛倒是觉得从宁城出来的人并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大概是为了钱接近的俞渡，这种人他见过很多。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世界上钱不能解决的事很少。
　　倘若陆时晏当真是为了钱接近俞渡的，他大可用钱或者在北城最好的公司工作的机会给他，让他离开自己的儿子。或者说用那么一个人来掌控俞渡也挺好的。
　　所以俞明盛才会又放松下来，这些事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俞渡知道俞明盛不安好心。
　　但他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两人一坐下，俞明盛丝毫没有迂回，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昨天他们一走，俞明盛立马让助理去查了陆时晏，很简单的家世背景。父亲是教师，在他高三时去世，母亲生了病，又有刚出生没多久的妹妹，陆时晏十八岁时就开始打工挣钱，后来考上A大，在A大毕业后回了宁城工作。
　　和他想象的一样，是个容易掌控的人。
　　俞明盛一直拿俞渡没办法，这会儿倒是送上来一把刀。
　　俞明盛道：“俞渡，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回北城来，医生我已经联系好了，听你妈的话去看医生。”
　　俞渡默了会儿，“你是觉得我有病？”
　　“这难道不是有病吗？”俞明盛气急败坏。
　　“不是，我很正常，你可以说你的第二个选择了。”
　　陆时晏在旁边听着，也没插话，垂眸玩着俞渡的手，把旁边三个看得气得不行。
　　陆时晏装没看见，直接无视三道灼灼的视线。
　　俞明盛放低声，“第二个选择，我不会干涉你们。你和他都来北城，我慢慢把公司交给你们。但你俩毕竟是两个男人，生不出孩子，你俩想办法生个孩子就行。”
　　相比于俞渡的私生活，他更关心俞渡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两人沉默半晌。
　　陆时晏终于舍得主动和俞明盛说话，“哦，那我不行，我结扎了。”
　　俞渡也说：“我也不行。”
　　俞明盛：“？”
　　俞渡：“医院办活动，买一送一，我也跟着结扎了。”
　　另外三人：“……”


第46章 父母
　　空气一片死寂。
　　良久， 俞礼小心翼翼地问：“我也需要吗？”
　　俞父俞母同时给他一记眼刀，俞礼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反正带男嫂子回来的是他哥又不是他，他就不去触霉头了。左右他看见陆时晏握着他哥的手就忍不住磨牙， 看陆时晏实在不顺眼。
　　俞明盛皱眉，“俞渡， 你两个选择都不选， 是想一直待在宁城吗？”
　　俞渡沉默了半晌， 看着眼前发丝终于掺了些白的男人，漠然开口， “从我十八岁起，我就没再做过选择。”
　　高中毕业后，俞渡就不再“听话”了。
　　什么选择，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俞明盛妄图施加给他的枷锁。
　　他从枷锁里逃出来的那一天， 便没想过回来。
　　俞渡没再照顾他们的心情， 直接道：“我还会回宁城。”
　　俞母一听这话，脸顿时苍白。她连俞明盛说的第二种选择都不能接受，更无法接受俞渡继续喜欢男生， 宁愿在宁城过那样的生活也不愿意回北城。
　　“不行！”她握着筷子的手因为捏得太紧而泛白， 那双和俞渡有几分像的眼中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你这是病！你爸给你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明天妈妈带你去看好不好？”
　　她记得以前俞渡很小的时候， 他最喜欢的就是和她打电话， 视频那边， 他会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陪他几天。问能不能陪他吃饭。只要她软了心答应， 五六岁的小孩就会眼睛笑得弯弯的，开开心心的喊她妈妈。
　　她理所当然的觉得俞渡现在也是这个样子的， 只要她开口，俞渡还会像从前那样无法拒绝她，“你舍得就这样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待在宁城吗？”
　　俞母说话，声音里带着哭腔，雾气模糊视线。
　　她低头，飞快的给俞渡夹了只椒盐虾。
　　她记得俞渡喜欢吃这个菜，每次她给俞渡夹完菜，俞渡都会很开心。
　　俞母轻言细语，抹了抹眼泪，试图劝他，“我和你爸都在这儿，你弟弟也在这儿，还有你的朋友、师长。俞崽，你再怎么样，你都不能否认这里才是你的应该回来的地方。”
　　应该回来的地方？
　　俞渡嘴角扯了扯，在他十二岁前，他一直在国外生活，他没有故土。
　　碗里还有只俞母夹的虾，俞渡心情有些复杂。
　　俞礼皱了皱眉，他哥吃这个过敏。俞礼正想夹走，陆时晏的动作更快，另外三人愣了愣。
　　俞礼抬眼，就见他嫂子冷了脸，眼中仿佛覆了层永不融化的冰。
　　只见陆时晏轻笑了下，语气毫不掩饰的讽意，原本在俞父俞母跟前一直反应平淡的人变得锐利，“俞叔，汤姨，你们挺有意思的。你们口口声声让俞渡回来是为了他好，怎么连他吃虾过敏也不知道？”
　　俞渡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
　　俞明盛和俞母闻言一怔。
　　陆时晏不是没看见俞礼的动作，他只是觉得好笑，连俞礼这个弟弟都知道的事，俞明盛和俞母却没谁知道。
　　俞母紧紧的盯着俞渡，她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无法接受陆时晏说的话。
　　沉默了良久，俞母手上没了力气，两只压根没什么重量的筷子灌了铅从她的手心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的喉咙干涩，“俞崽，妈妈应该是没记错的，你是喜欢吃椒盐虾的是不是？”
　　眼神里还隐约带着期盼。
　　俞渡安静的和她对视，他知道俞母想听的答案。点头，这对她意味着她做母亲没有那么失败，起码是知道自己儿子喜欢吃什么的。等俞渡回了北城，也会和她想象中的一样，过上他们所期盼的日子。
　　北城和宁城实在是不同，即使到了晚上，宅子里开着空调，空气中仍然带着独属于北城的湿潮，黏腻得让人烦躁。
　　俞渡缓了下，“不是，这是小礼喜欢吃的。”
　　他看着桌上的菜，每一道都是俞母精心挑选，她花了挺多心思，俞渡不算挑食，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道：“辣炒鸡丁是你爱吃的，我吃不了辣。花甲冬瓜汤是我爸喜欢……”
　　俞渡还没说完，俞明盛呵斥打断他，“闭嘴！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我和你妈培养你长大，是为了让你今天站在这儿指责我们的吗？不过是一顿吃的，记得还是不记得有那么重要？”
　　终归是理亏，俞明盛揉了揉鼻梁，语气稍微平缓后继续道：“我记得你小时候是很听话的，怎么长大后反而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难道就是怪我和你妈放在你身上的心思没有小礼多吗？”
　　“我和你妈是把你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对你不能太过溺爱，从你出生起你在公司的股份就比小礼要多，这还不够？”
　　“你出生时我和你妈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对你照顾不够，也许真是我们错了，后来我们也一直在弥补，但终究是有些晚，你那时已经长大，我们和你相处时间不够，只能在你其他方面尽量补足你。小礼出生后，我们是偏心了点，可那是因为他的性子不适合走我的路。”
　　“但你和小礼不是好好长大了吗？我和你妈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总不能这些小事也要记得清清楚楚。”
　　俞明盛觉得起码为人父母，他和俞母做的已经足够多。
　　难得他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俞渡怔了怔，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勾起。
　　一边的俞母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今早化的妆有些花，但仍旧漂亮，惹人心疼。
　　陆时晏眼底笑意全无，神色冰冷，“那俞总父亲的角色做得挺好的，记得不记得是不重要，总归四年前俞渡因为吃了虾差点死了您也不知道。”
　　四年前……
　　面色不太好的俞礼下意识攥紧手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画面，那是他高一还是高二的时候，俞渡难得回一次北城。
　　他还没他哥高，抱着俞渡的时候看见他手背和脖颈上有些红疹，可那时天太黑，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后来的几天他都没见过他哥，打电话也不接，俞明盛还因此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现在想来就是那时候的事。
　　俞礼心里乱糟糟的。
　　俞明盛和俞母的表情也不好看。
　　这时，俞渡忽然开口。
　　“爸，你觉得你们作为父母很称职是吧？”俞渡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是我一出生就把我丢在国外？如果不是那次意外，你们打算在我多少岁时把我接回来？十八岁？还是二十岁？最好是一回来就能帮你接管公司对吧？”
　　“那次意外后，我最开始的时候怕黑怕下雨，想要你们陪陪我，你怎么和我说的，说我已经十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长大，没什么好怕的。可你不知道我到现在睡觉还是不敢关灯。”
　　俞渡想起他刚回来那会儿，外面下着大雨，俞渡哭，俞明盛骂，俞母眼里心疼但也没有陪他一会儿。
　　“你们说作为继承人，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我怕你们失望，学得挺累，想要奖励，可你们怎么说的，你们说这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可那时候我也还是个孩子。”
　　“我生病了，想休息，你不允许。我疼了，想哭，你也不允许。我大学四年，大三你们才知道我换了专业。就连现在，我已经二十六岁，你们还是不知道我吃虾会过敏。”
　　“爸，”俞渡说话依旧平静，“你觉得你是一个好的父亲吗？”
　　“还有小礼，我是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们没做过父母没有经验，对小礼你们就有经验了？对我的忽视，对小礼却成了偏执的在意。他做什么在你们眼中都会无限放大。
　　“他没有自己能喜欢的，你们想要他喜欢吃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想要他穿什么就让他穿什么。他的朋友需要你们先查过再说，他的同桌要是你们认识的，他想要和朋友一块儿出去玩，你们要找人跟着。他上的大学、专业，也是你们希望的。”
　　“你们到现在，知道其实相比于学习，他更喜欢竞技游戏吗？”
　　俞渡其实讨厌过俞礼。
　　这很正常，尤其是在俞父和俞母过于明显偏心的情况下。
　　偏偏俞礼很喜欢他，总是缠着他一起玩。俞渡对总是跟着他的小跟班很不耐烦。俞礼总是哭，俞渡就会想这个讨厌鬼哭什么，明明他有着父母全部的爱。
　　想是这样想的，在父母面前，俞渡就是温柔的哥哥。只有单独和俞礼在一块时，他才会明目张胆的不喜欢他。
　　俞礼那时候还小，他哪儿知道他哥哥不喜欢他。很奇怪，俞渡看他这样，心里会有些隐秘的开心。
　　小跟屁虫，爸妈都喜欢他了，他才不要喜欢他。
　　俞渡是这样想的。
　　直到俞礼上小学的时候，有次俞渡下课没看见跟上来的俞礼，找了好久才在学校街巷的角落里看见他。
　　小小的一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俞渡走过去踢了他一脚，皱眉问他，“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俞礼耷拉着头，“他们都不和玩，说怕带坏我。他们爸爸妈妈会被我们爸爸妈妈欺负。”
　　俞渡怔了许久，然后释然了。
　　原来小跟屁虫也很可怜。
　　“你们给的足够多，但我和小礼也不是你们的实验品，放过我们吧。”俞渡说。
　　夜色寂寥，看不到尽头，裹挟着不易察觉的凉意透过衬衫钻进皮肤，又透过毛孔深入骨髓。
　　俞渡转身，不再留恋这个困住他的牢笼，和陆时晏离开。
　　愣在原地的俞明盛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俞母拉住手腕。
　　汤凝跪坐在地上，不再流泪，长风吹过，白皙漂亮的脸颊隐约有两道干涸的痕迹。她的嗓音低哑，很轻很轻，“让他走吧。”
　　她忽然想起在好久之前，那时候俞渡还很小。她实在想他，没忍住飞去国外。
　　好小一个人，坐在庄园前，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她惊讶得瞪大眼睛，小跑着到她跟前，伸手想抱她，又不敢抱了，只说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妈妈抱。
　　那时汤凝还想还那么小呢，怎么不能抱。抓着人在怀里揉了两下，可她还是走了，即使俞渡不舍得。
　　后来俞渡回到北城已经是十二岁，他真的长大了，汤凝也没再抱过他。
　　汤凝和俞明盛都挺失败的。
　　良久，汤凝起身上楼。
　　楼下，俞明盛怔怔的坐着。
　　外面又吹了风，俞礼忽然觉得脸有些凉，他下意识摸了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哦，其实他也不喜欢北城。


第47章 俞渡，以后你养我吧
　　车里没开灯， 所有情绪埋葬在没有尽头的夜色。
　　一旁的路灯亮着，小而多的飞虫扑在暖黄色的光晕中，有时会撞在灯上， 发出“噔噔”响声，地上光斑不断地晃动。
　　俞渡看着陆时晏牵着自己的手， 手心很热，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想起四年前他离开北城时还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想到这会儿多了个陆时晏。
　　“陆时晏。”俞渡不想把不愉快的情绪迁怒到他身上， 他眼里漾着笑， “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其他东西？”
　　陆时晏转头看他，眸底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半晌也没说话，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喉咙微动，“嗯。”
　　俞渡松了口气。
　　没多久， 车在一家便利店停下。
　　“啪嗒——”
　　冒着水的水壶温度到了阈值自动停止加热， 蒸腾的热气在水壶上方萦绕。
　　俞渡和陆时晏推门进去。
　　这附近有学校，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碰上学生下课，便利店里的人挺多。
　　俞渡买了两桶泡面，“你要哪个味道的？”
　　陆时晏挑了个口味， “这个吧。”
　　“行。”
　　俞渡点头， 撕开盖子往里面倒水，一套动作格外娴熟。
　　陆时晏抬眼看了下， 挑眉， 似乎在问你来过这儿？
　　俞渡勾唇， “我以前上学那会儿会来。”
　　陆时晏坐下， 照葫芦画瓢，很快也给自己泡好了面。
　　两人坐在便利店旁靠门的座椅上， 便利店里的光透过玻璃门，在常青绿植外的台阶上洒下小片光晕。有几个学生站着的站着，蹲着的蹲着，在那儿拿着根火腿肠喂猫。
　　吃到一半，俞渡起身，“我去买瓶水，你要不要？”
　　陆时晏：“嗯。”
　　他应了声，也没跟着俞渡去，修长的指尖在手机上回着消息。
　　【傅一青】：你就这样和俞渡去见家长了？！！
　　【傅一青】：他家里人不会棒打鸳鸯吧？
　　然后跟着几十个表情包。
　　陆时晏：“……”
　　【℉】：嗯，我们应该还要在这儿待几天
　　过了会儿，俞渡回来，递了瓶水给他，“走吧。”
　　出门的时候，坐在便利店收银台那小姑娘看见他俩双眼冒光。
　　陆时晏一回头，就对上两个大大的灯泡。
　　陆时晏：“？”
　　俞渡脸热，白皙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红，走得飞快。
　　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时晏和他的距离就拉了大半。
　　等走远了，陆时晏才问：“怎么了？”
　　俞渡一噎，扯了胡话，“……那小姑娘的视线过于灼热。”
　　就差直接贴脸说我就知道你俩有情况，磕到真的了。
　　陆时晏：“？”
　　俞渡不再说话，盯着车窗外飞速往后退的树影看，似乎能把车窗看出个窟窿来。
　　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手心里的东西。
　　要是这会儿陆时晏看他，就知道俞渡耳垂红得能滴血。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小区车库。
　　陆时晏忽然凑近，俞渡本就心神不宁，他那么一凑近，吓得俞渡下意识往后缩了下。
　　还没等他说话，陆时晏伸手过来，手轻轻贴在俞渡的额上，“生病了吗？怎么有些热？”
　　俞渡：“……”
　　他干巴巴的摇头，“没，可能是刚才吹了会风。”
　　俞渡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
　　兜里像是揣了个定时炸弹，刚才半路的时候俞渡听着胸口砰砰跳，实在受不了开窗吹了会儿。
　　闻言，陆时晏又收回了手，转而去牵他。
　　两人一路无言进了电梯。
　　没多久，两人一块儿进了门。
　　俞渡紧张得不行，心里想着他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悄悄毁尸灭迹！却被人猛地抱住。
　　俞渡怔了怔。
　　陆时晏抱得很紧，暖意驱走了今晚所有的寒意。俞渡闻到了冷冽的、如同薄雾般的味道。
　　“俞渡，别勉强自己笑了。”陆时晏轻而温柔，“很难看。”
　　话落，怀里的人身子一僵。
　　房间里的灯没开，只有依稀的小束光透过厚重的帘子洒在白瓷上。俞渡的视线落到那点光上，在无尽绵延的黑里，那道光显得异常突兀，像极了俞渡一片狼藉的人生中突然闯进来的陆时晏。
　　他轻轻的眨了眨眼。
　　“我没勉强自己。”
　　他想了想，破罐子破摔的把兜里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塞到陆时晏的手里。
　　陆时晏：“这是什么？”
　　俞渡耳根热得不行，小声说：“蝌蚪嗝屁套。”
　　陆时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唇上忽然贴上一片温热。
　　陆时晏顿了会儿，回过神后立马反客为主，把俞渡抵在墙上，抱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到了俞渡的腰间，薄薄的衬衫隔绝不住掌心的滚烫，灼得让人忍不住轻颤。
　　手上移，撩开小半截衣摆，凉意骤然席卷而来，俞渡下意识靠得更近了些。很快，那点凉重新覆上滚烫的掌心。
　　终于，在火再也压不住的瞬间，陆时晏抬手过去碰了下开关。
　　“啪嗒——”
　　浴室的灯亮起。
　　借着玄关处的昏暗，陆时晏看清了跟前人的模样。
　　眼神有些迷离，没了力气，只能把手环在他的后颈。薄唇因为亲吻有些红润，浑身上下都格外招人。
　　丝丝情欲在他俩周身铺开，不能动弹，却甘之如饴。
　　陆时晏眼神一黯，拦腰抱住他进了浴室。
　　外面暴雨如注，骤风把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陆时晏把俞渡抵在墙壁上，桎梏在怀中。他抬了抬手，瞬间，圆盘似的花洒热水落下，雾气氤氲。
　　隐约间，陆时晏觉得俞渡哭了。
　　他把头枕在陆时晏的肩上，任由陆时晏的索求。良久，俞渡哑着声道：“陆时晏，要是你没和我一块儿回北城就好了。”
　　要是没一块儿回来，等他解决了他再回宁城也是一样的。
　　他不想让陆时晏看到他的不堪和狼狈。
　　他的声音很轻，可陆时晏心里却很疼。
　　陆时晏没去看他，他只是蹭了蹭俞渡的眼尾，“俞渡，以后你养我吧，就我们俩。”
　　他们俩就是一个家了。
　　他也会一直爱他。
　　俞渡怔愣了会儿，说：“好。”
　　……
　　…………
　　不知道是一语成谶还是夜晚受了凉，俞渡第二天真有些发热。
　　两人在家里待了几天，最后还是程远最先受不了。
　　【程远】：人呢？是心虚了吗？^^
　　俞渡咳了下，还是和陆时晏一块儿去找程远了。
　　程远阴阳怪气半天终于接受。
　　俞礼也在，说来也奇怪，俞礼一开始是非常讨厌陆时晏的，但一切止于他知道陆时晏是做游戏开发后。
　　俞礼：“嫂嫂，笑逍遥也是你做的吗？”
　　陆时晏扯了扯嘴角，但还是回了他，“没有，我只参与了其中一部分。”
　　俞礼双眼放光，看着陆时晏像是狗看到了肉骨头，“嫂嫂那你可不可以送我几套稀有装备啊？”
　　“嫂嫂……”
　　陆时晏最后还是被缠得把自己账号里之前的装备送给他了。
　　程远瞥了眼，总觉得陆时晏的账号昵称看上去怪眼熟的。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没待多久，陆时晏想去俞渡之前上的高中看看，两人很快就离开。
　　也没什么好看的，而且高中生也放了假，逛了没一会儿又出来了。
　　走在路上，俞渡还在和陆时晏说他上学那会儿这条路总走，闭着眼都能摸清楚哪儿是哪儿。
　　骄阳正好，透过薄薄的云和树叶落了一地斑驳。
　　天空又高又蓝，俞渡却想到了宁城。
　　他转头，和陆时晏说：“回去吧。”
　　陆时晏就在他的身后，笑得温柔，他上前去，牵好俞渡，一点点的十指紧扣。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