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南禺山的小凤凰捡到了一只红色的小凤鸟。 这是小凤凰第一次见到通体红色的凤鸟,在他捡到小凤鸟之前,从未见过这种颜色的羽毛,在南禺山显得格格不入。 南禺山上栖息的凤凰一族,有赤金的凤鸟,青色的鸾鸟,黄色的鹓鶵,紫色的鸑鷟,还有白色的鸿鹄。 五大种族里都没有通体红色的原型。 所以小凤凰捡到他的时候,他正瑟缩成一团,任由比他大了好几圈的幼鸟们欺负——排除异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小凤鸟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身上的绒毛还有焦黑的痕迹,眼睛紧紧地闭着。 小凤凰大喝一声,赶跑了调皮的幼鸟们,他心疼地抱起小家伙儿,又掐了个法诀将他脏兮兮的绒毛清洁干净。 小凤鸟安静地躺在小凤凰手里,像个红色的小毛团。 “喂?”小凤凰轻轻叫了他一声,但是小凤鸟没有反应。 大约是晕过去了。小凤凰心想,真可怜啊。 凤凰族对幼鸟十分看重,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离开孩子太远的,更别说让这么小、连飞都不会的孩子独自出现在深山。 但这只小凤鸟却不太一样,直到现在他的父母都没有出现。南禺山一直很太平,小凤凰身为下一任族长,也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凤凰遭遇不测。 所以小凤鸟似乎是被自己的父母有意丢在这里,放任其自生自灭的。 刚才站得远,小凤凰没注意那么多,现在凑近了一看,他才发现小凤鸟不只是羽毛的颜色奇怪,连他的喙都与别的凤鸟不一样,他的更长更宽,显得更为凶猛,脚也比其他的幼鸟更粗壮,翅膀的骨骼脉络也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是一只畸形的凤鸟,比起正常的幼鸟来说,它更像是洪荒时期未开灵智的凶禽。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被父母遗弃的吧。小凤凰轻轻叹口气,白皙纤细的指尖溢出点点金色的闪光,慢慢在空中凝成几条细线,试探着一点点、慢慢地融入了小凤鸟的体内。 “快点好起来吧,可怜的小家伙儿。” 凤凰一族是乃是神兽,受天道眷顾,生来便有强大的修为。但小凤凰用灵力给凤鸟治伤时,却发现他的身体跟个无底洞一样,源源不断地在吸取他的力量,而伤口恢复却微乎其微。 居然伤得这么重吗?小凤凰有些疲惫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自言自语地说:“幸亏你碰见我了,先跟我一起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小凤鸟还是没有醒,小凤凰怕弄伤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捧在怀里,用领口盖住,只露个小脑袋出来。 他的衣服由南禺山顶的云雾炼化而成,是世间最柔软的料子,小凤鸟待在里面不会有丝毫不适。 小凤凰回到宫殿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前殿,与自己的母亲说着话。 “应龙哥哥!”他脱口而出地喊道。 身披银色铠甲的英俊男人闻声回头,对小凤凰浅然一笑:“飞飞。” “哎!”小凤凰瞬间脸就红了。 应龙哥哥好像比上次看到的更高了,他的铠甲真帅啊。小凤凰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也有这么帅就好了。 “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凤凰族长姒倾佯怒道。 小凤凰充耳不闻,跑到母亲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这孩子……” 姒倾哭笑不得,看了一眼应龙,“飞飞要是能有你一半稳重就好了。” 应龙只是笑。 “你带了什么回来?” 姒倾看到儿子的领口鼓鼓的,还有一个红色的小毛团。 “我正要跟您说呢。”小凤凰一副求表扬的语气,“我在后山上捡到他的,是一只小凤鸟,他父母不要他了,他还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他!母亲,我想养他。” “这是……” 姒倾眯起眼睛,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怎么会有凤凰遗弃自己的孩子呢?便偷偷用神识准备一探究竟,但刚动用灵力,就看见了幼鸟与儿子之间缠绕的巨大因果,他赶紧收回神识,若无其事地说,“你喜欢便养着吧,我与止戈还有事情要商量,飞飞,你先回寝宫去。” “好哦,母亲。”小凤凰乖巧地说。 他刚走两步,又耳尖红红地回头朝应龙挥手:“应龙哥哥再见!” 儿子抱着的到底是什么呢?姒倾有些头疼,却又不敢窥伺天机,只得暂时放下担忧。 但小凤凰离开之前的神态倒让他上了心,姒倾收敛心神,转身对应龙半开玩笑地说:“飞飞还挺喜欢你的。我记得在你们小时候,我跟你父亲还商议过你们的婚约。” “竟有这样的事吗?我父亲真是……”应龙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尴尬,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赧然道,“承蒙倾叔叔抬举,我和飞飞恐怕不太合适,这些年来我只拿他当弟弟,他也只拿我当哥哥。” “戏言罢了,不必当真。”听应龙这么说,姒倾便点到为止,没再提及,转而跟他谈起了正事,“之前你说的螣蛇……” 是夜。 昏迷中的小红鸟躺在雾锦搭成的小窝里,焦黑的翅膀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半透明的光影从他小小的身体里缓缓地溢了出来,化作了一道器宇轩昂的成年男子虚影。 男人神情漠然,赤色的双眸蕴藏了些微杀机。 这是哪里?严长霁有些莫名地打量房间一圈。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雷劫劈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不过这次醒来,好像内里的伤恢复的不少,灵力也可以稍微运转了。 他是因为境界突破才渡劫的,跟凡间的修士一样,仙界的大能每当实力有所突破时,也会接受来自天道的考验,就算他是天之四灵的朱雀也不例外。 四灵的地位仅次于烛照与幽荧两位创世神,实力自然也是问鼎仙界的。事实上朱雀好几千年都没能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所以他的突破来得格外晚,因而这次渡劫也是出乎意料的凶险,差点把他给劈到凡间去。 他最后的记忆是他被雷劈下仙界,修为也散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往一处山崖坠去。 是谁救了他? 严长霁环顾一圈后,发现房间内装饰十分华丽,连包住他本体的绸缎都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纯净灵力,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外间还放了一颗半人高的夜明珠。 东海的夜明珠极其珍贵,因为吸收了天地间的灵气,除了照明于安神之外,对修行也有一定帮助,而珠子的数量有限,据他所知目前拳头大小的都已炒到了天价。 严长霁更加好奇屋主人的身份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在他本体旁边的床上,似乎躺着一位熟睡的少年。 严长霁飘过去,轻轻掀开幔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五官有少女的柔和但轮廓却带着男子的英气,一头如绸缎般的乌发美得模糊了性别界限。饶是严长霁见惯了三界的美人也看得一晃神,不得不承认少年生得极其标致。 可他的样子却让严长霁觉得似曾相识。 他下意识运转灵力探视少年的本体。 通体金色,身如鸳鸯,翅似大鹏,尾羽流转着如星光点缀般的五色火焰。 这是……凤凰? 严长霁忽然想起少年的脸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了——他跟凤凰的现任族长姒倾有过一面之缘,少年的样貌正与他的有些相似。 竟然是姒倾的儿子,那确实是凤凰无疑了。严长霁心想。 虽然南禺山的凤凰一族都统称为凤凰,但凤凰一词实际上是雄性凤鸟与雌性凰鸟的统称。真正的凤凰的只有族长直系的血脉,因为他们的体质极为特殊—— 每一只会成为族长的凤凰,都是雌雄同体的。 怪不得这么漂亮。严长霁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小凤凰眉目如画的脸,后者却在这时蹙眉翻了个身,挣扎着要起来。 做贼心虚的朱雀一惊,“嗖”地回到自己本体继续假装昏迷。 小凤凰困得不行,勉强撑着身子四下张望一阵,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只以为刚刚被人盯着的感觉是做梦,打了个哈欠,揉揉酸涩的眼睛,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睡前童话小甜饼 ☆、第二回 这傻乎乎的小凤凰应该没发现他。严长霁松了口气。 雷劫劈出的伤没那么容易恢复,尤其是像他如今这种修为遇到的天劫,养个十年八载才恢复都正常,毕竟之前还有扛不住直接身陨的。 如果不是碰见这小凤凰,严长霁免不了要多受一阵皮肉之苦。 能把他身体治成这样,怕是已经把小凤凰灵力给掏空了。 但还是不够。 这次雷劫来得太过突然,如今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不知所踪,四灵又只剩了两个,他除了要镇守南方之外,连东边也得一起管着,跟白虎分疆而治。 仙界青黄不接,能管事的越来越少,严长霁坐镇的时候就经常忙得分身乏术,如今人不在,时间长了怕是会出大乱子。 所以他必须早点回去。 严长霁把目光放在小凤凰身上。 凤凰与朱雀完全不同,但却属于同宗,小凤凰对他的治疗非常有效,这一点已经无需证明。 但小凤凰毕竟刚成年没多久,能力十分有限,这么放任他治下去,恐怕伤还没治好,自己的内丹都得烧没了。 不说严长霁自己过意不去,让姒倾知道了,非得扒他一层皮。 小凤凰的身世严长霁多少听说了一些,两千年前姒倾下凡历劫,回到南禺山后便生了个蛋。这些年来,姒倾绝口不提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也没人打听出来,小凤凰的身世至今成迷。 不过姒倾宠儿子是三界之内出了名的,几乎百依百顺,当年还闹了出笑话。 小凤凰小时候说喜欢太阳,天一黑就哭,姒倾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抓了只三足金乌关笼子里,带回家养了起来。帝俊差点气疯了,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杀到南禺山,要为儿子讨公道。最后还是严飞尘出面调停,让姒倾把金乌还了回去,才避免了一场大战。 这只是其中一件闹得比较大的,除了这个,严长霁还知道一件讳莫如深的事—— 姒倾曾经为儿子屠尽了西海的蛟龙。 那时候南禺山与西海龙宫的关系还不错,小凤凰也经常去龙宫找同龄的孩子们玩儿。他年纪最小,样貌出众,身份也最显赫,姒倾又恨不得把三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儿子,因此无形中拉了很多仇恨。 小孩子们的喜恶都写在脸上,小凤凰天生缺心眼,对此毫无所觉,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把自己的宝贝分享给好朋友们。然而他的这个行为在龙宫的孩子们眼里,已然成了炫耀,所以某天一条小蛟趁着龙太子不在,拉来一堆狐朋狗友齐齐笑话小凤凰没爹。 小凤凰从小受尽宠爱,哪受过这样的羞辱,转头便跟蛟龙打了起来。刚开始还占着上风,但蛟龙最是护短,一看自己人被欺负,便喊来了兄弟姐妹把小凤凰狠狠地揍了一顿,抢光了他身上的法宝,把他丢到了海底的沟壑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了法宝傍身,小凤凰偏偏遇到在海底沉睡了不知几千年的鲲鹏,还被对方当成了食物。为了逃命,奄奄一息的小凤凰不得不自燃内丹引出南明离火。 要不是姒倾到得早,小凤凰就得命丧海底了。 姒倾知道原委后勃然大怒,杀去西海兴师问罪。但惹事的小蛟龙父母也颇有地位,平时作威作福,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被逼急了竟倒打一耙,数落了小凤凰几句。 姒倾本就是个暴脾气,儿子差点没命早让他憋了一肚子火,忍住没动手也是顾及着龙王的面子。见对方这样的态度,他便也二话不说,直接把蛟龙族杀了个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南禺山与西海龙宫也彻底决裂了。 照姒倾这样的宠法,小凤凰没养成无法无天的性子堪称奇迹。 要是他知道自家儿子为了救人又烧内丹,盛怒之下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除了用灵力疗伤,严长霁知道还有另一种方法更为高效,甚至还会帮助小凤凰提升修为,那便是—— 双修。 严长霁看着小凤凰恬静的睡颜,有些心痒难耐,世间的每一只凤凰都美得像世间瑰宝。姒倾在生下儿子之前,放眼三界追求者不知凡几,而小凤凰则遗传了他所有的优点。就算不是为了双修,来一段露水姻缘也是不错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凤凰与朱雀属于同宗,修行也是一样的路子,双修的效果事半功倍。 而且还有一点,姒倾生得漂亮,拳头又硬,在三界横行霸道惯了,严长霁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他向来是个行动派,想法刚有了雏形便着手计划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小凤凰断断续续地给朱雀治伤,渐渐地严长霁的皮肉伤也好了七七八八,烧焦的皮肤开始长出新的绒毛。 儿子忽然捡了只不明生物回来,姒倾刚开始还担心了几天,不过观察了一段时间,确定他对儿子没恶意后也放了心。 只是他一直没看出对方到底是什么。 估计是洪荒时期某位大能的后裔吧。姒倾心想,哪天有空去上界打听打听好了。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姒倾的猜想并没有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严长霁确实是把太阴幽荧当父亲看待的,还取了跟他化名一样的姓。 那天应龙登门拜访,请姒倾出山镇压在人间作乱的螣蛇。由于还担心着儿子,姒倾便让应龙先行前往。 拖了这么几天也到了约定的最后期限,他寻思着儿子都在南禺山,横竖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再三嘱咐后便下了界。 姒倾走后,严长霁松了口气。小凤凰不知道他是什么,但姒倾不一样,身为一族之长,他战斗力跟他宠儿子的名头一样响,脾气上来说不定还能跟四灵打个平手。所以每次严长霁被对方盯着的时候,都会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好在他没了修为,但伪装的本事还在,装模作样好几天,愣是被他瞒了过去。 这段时间小凤凰天天尽心尽力地给严长霁治伤,他灵力也恢复了一些,但小凤凰却累得走在路上都在打盹。 严长霁终究念及小凤凰年纪太小,有些于心不忍,恰巧姒倾不在,犹豫一会儿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凤凰正坐在椅子上慢慢给他梳理受损的经络,困得连连点头,忽然感觉怀里的小红鸟动了一下。 小凤凰一下子就清醒了,捧着小红鸟激动道:“小红!你刚刚动了吗?” 严长霁:“???” 严长霁被这一声“小红”叫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惊悚得浑身绒毛齐齐炸开,像是又被无量天劫给里里外外地劈了一遍。 “你真的醒了!”小凤凰刚开始是不太确定的,以为是自己太困导致的错觉,但见严长霁在自己手中挣扎起来,便喜出望外地用脸蹭了蹭他,“醒来就好哦!” 严长霁:“……” 严长霁试着从小凤凰手里跳出来,却没想到对方人小力气却不小,扑腾半天还是被按得死死地。 “不要乱动。”小凤凰一本正经地说道,“别害怕,是我救了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红。” 严长霁差点气疯了,心想等老子能化形了,你叫一次小红,老子就肏你一次。奈何口不能言,只能悲愤地叫道:“叽!” “我是姒斐,你认识我吗?”小凤凰问。 只要是南禺山的鸟,就没有不认识姒倾和姒斐的,“姒”姓作为上古神族的姓氏之一,像烙印一样嵌在他们的传承记忆里,让他们知道该对谁俯首称臣。 严长霁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漠然地看着小凤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小凤凰却以为是严长霁被抛弃的这段时间摔坏了脑子,怜惜地摸了摸他,说:“不认识也没关系,我是姒斐,是下一任的凤凰族长,大家都叫我飞飞。” 严长霁被他同情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 “我是在后山捡到你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啦,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还给你取了个名字叫小红,大名……暂时还没想好呢。”小凤凰说,“这几天一直我在给你治伤,看上去效果还不错,你身上的伤应该快好了。我们继续吧,可能会有一点儿疼,不过我会轻轻的,你忍一忍噢,乖。” 严长霁:“?” 等一下,我睁眼睛是想让你停下来休息,不是让你一鼓作气把灵力全用完的! 而后严长霁眼看着小凤凰眼皮越来越重,摇摇欲坠,晃晃悠悠一头栽下,趴在桌上睡着了。 严长霁:“……” 这姒倾看着挺精明,生的儿子怎么傻乎乎的。严长霁腹诽。 小凤凰这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过,睡得也特别沉,严长霁戳了他几下发现没反应,看着四下无人,略微思忖后钻进了小凤凰的神识里。 小凤凰很少做梦。 起初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但在穿过一片竹林后确定了这一点——南禺山是没有这样的风景的。 竹林深处一名玄衣男子盘坐在乌木书案前批阅奏疏,许是看得太久,男人阖上文书,微扬起头。同时小凤凰也看清了他的脸—— 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小凤凰想,他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虽然应龙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但两人的英俊却不太一样,这个男人的气质要更为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喋血利刃,又像是永不熄灭的涅槃之火。 小凤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地想再看看。然而这一次他刚抬头,视线便直直地撞进了男人赤色的双眸里。 被发现了! 小凤凰羞得满脸通红,无措地扶着竹子,软绵绵地问:“你是谁呀?” 玄衣男子有些好笑地问:“你闯进我的梦里,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 小凤凰信以为真,一下子慌了神,小声道歉说:“对、对不起!” 不料玄衣男子却道:“不请自来,是为贼也。” “不不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小凤凰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称作“贼”,一时羞愤难当,急得眼睛都红了,“对不起,我这就走!” 小凤凰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严长霁心痒,说的话却义正言辞:“你擅自闯入,还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小凤凰自觉理亏,说话的声音更软了:“那、那要怎么样?” 严长霁悠悠然收好奏疏,安之若泰地站起身,说:“该罚。”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系列文,简单地介绍一下背景: 太阴幽荧与太阳烛照是一阴一阳的大道的化身,相当于创世神的身份,幽荧与烛照共同化生了天之四灵。这里幽荧的化名是严飞尘,烛照的化名是秦烈。 ☆、第三回 “罚?!”小凤凰一下子懵了,“要怎、怎么罚?” 严长霁想了想,说:“我还缺一个贴身小童,就罚你伺候我两个时辰吧。” 是要端茶倒水吗?小凤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会被…… “发什么呆?”严长霁扫了他一眼,命令道,“过来。” 小凤凰正心虚着,忙不迭跑了过去。 “长得倒是不错。”严长霁轻笑一声,他比小凤凰高出一个头,轻而易举地用食指勾起对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凤凰没被陌生人碰过脸,尤其对方还让他有些好感,顿时面红心跳得厉害:“我、我叫飞飞。” “飞飞?”严长霁心想小凤凰到底没傻到把真名告诉陌生人,“嗯,那我便如此称呼你吧。” 小凤凰仰着头,试探地问:“那、那你叫什么呀?” 朱雀其实有很多化名,除了他自己取的严长霁之外,还有陵光颇具盛名。 严长霁中和了两者,回答说:“严陵。” “真好听。”小凤凰由衷地称赞说。 严长霁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样子,小凤凰话音刚落,便冷冰冰道:“我叫你过来可不是要跟你聊天的。” 小凤凰的笑瞬间僵在脸上,心想这个叫严陵的大哥哥真凶啊,是因为他擅自闯入在生气吗? 于是收起攀谈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需要我做什么呢?” 严长霁剑眉一凛:“在喊我名字之前,你应该加上‘主人’两个字。” 小凤凰不乐意了:“可你不是我的主人呀。” “这两个时辰之内,你是我的仆从,当然要叫我主人。” 小凤凰没法反驳,又想到这只是在梦里,便不情不愿地答应说:“那好吧,主、主人……我就叫两个时辰噢!” 严长霁忍着笑,指着旁边凭空多出来的一堆干木材,道:“先把火生了。” “好哦。” 这么简单吗?小凤凰心想。 凤凰是火系神明,掌控的是五火之首的南明离火,生火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不过他当对着木材准备催动灵力时,却发现自己丹田空空的,指尖也没有任何火星冒出。 怎么回事?小凤凰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他这几天一直在给幼鸟治伤,把灵力用光了吗? 但不应该啊,且不论他催动普通火焰不需要消耗灵力,甚至连法诀都不用掐。何况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除了消耗掉的灵力之外,他神识与修为都还在,怎么会出现唤不出火焰的情况呢? 小凤凰屏息凝神一会儿,又第二次对着木材运转灵力,然而这一次与刚刚一样,根本无事发生。 严长霁面无表情地走到他旁边,一副好奇的模样:“出了什么问题吗?” 小凤凰有些急了,转头道:“你先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虽然嘴上愿意叫严长霁两个时辰的主人,但说话时连敬语都没有,丝毫没有自己现在是仆从的自觉。 随即小凤凰又试了一次,但结果跟刚刚一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点不了火……”小凤凰觉得有些丢人,他还指望把事情办好让严陵消气的,没想到出师不利,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搞砸了,“不如我用火折子吧,你有火折子吗?” 他说完发现自己忘记加上称呼,赶紧补了句:“主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讨好的模样像只小奶狗。 严长霁强压下想摸他头的冲动,一本正经地说:“飞霜木只能用灵力催生的火焰点燃。” “那怎么办啊……”小凤凰发了愁。 严长霁眉梢一挑,问:“你可是受到了什么桎梏?” “嗯!”小凤凰赶紧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没法运转灵力了。” 做了手脚的严长霁立刻顺杆往上爬,关切道:“或许是被我的梦境限制住了,你修为低微,出现这样的情况很正常……不如我帮你看看?” 小凤凰没反应过来:“啊?” “顺便也指点你一下,免得之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严长霁说得冠冕堂皇。 “好哦,谢谢!”小凤凰感激地说,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主人。” 他人真好。小凤凰想着,只是看起来比较凶吧。 上界多的是脾气坏的修者与神仙,如果下次他不小心进到这些人的梦里,灵力又使不出来的话,当场毙命都是有可能的。 虽然在梦里没有本体,但神识消亡,本体也会失去意识,与身陨没有什么区别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主动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严长霁拂袖一挥,只见周围细碎的竹叶纷纷扬起,像一堵旋转的墙壁似的围绕着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他们身处的场景也变为了室内。 这是一间木屋,布置简单却透出一股洪荒时期才有的古朴,小凤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样的风格。 “这是你家吗?”小凤凰问。 严长霁不置可否,兀自说:“转过身去。” “好哦。”没有得到答案的小凤凰并未追问下去,只依言听话地转过了身,“像这样吗?” “嗯。”严长霁闷声应了一句,他身量极高,站在小凤凰身后,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挡住了。 后方传来极强的压迫感,让小凤凰有些不自在,不过在他出声之前严长霁先说了话。 “你丹田在哪?” 人类修士的丹田基本上都位于脐下三寸处,是一个固定的位置,但妖兽却因为原形的关系,总是各不相同的,所以严长霁这个问题问得并不突兀。 “在小腹上。”小凤凰乖巧地说。 没成想严长霁听后,竟俯身抱住了他,将他圈进怀里,一只大手抚上他的肚脐处,轻轻按了按,一本正经地问:“是这里吗?” 小凤凰吓得“啊”地叫出声,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赶紧捂住脸:“我、我不是故意的!” 严长霁对他的困窘恍若未觉,手往下挪一寸,又重复问了一遍:“那是这里吗,飞飞?”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气味,小凤凰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却让他十分迷恋,沉溺其中,一时忘了回答。 严长霁见他没反应,手掌继续往下,嘴唇贴在他的耳垂边,暧昧地低声唤道:“飞飞?” 小凤凰被这一声喊得后颈翎羽险些炸开,整个后背都是酥麻的,他这才回过神,猛地发现对方的手如果再往下便是不可明说的位置了,赶紧道:“要、要上去一点的!” 严长霁的胸膛似乎有种奇异的热度,小凤凰觉得后背烫得厉害,心也“扑扑”直跳。 真奇怪啊。小凤凰心想。 两人的站姿非常亲密,除却神情中没有缠绵的爱意之外,简直像热恋中的情侣。 “找到了吗?”小凤凰的耳尖红红的。 严长霁装模作样地在小凤凰柔软的小腹处摸索一阵,蹙眉道:“你衣服穿太厚了,我没摸到。” 还有这种说法?小凤凰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多想,只以为是梦境里的限制。 他正准备把外衣脱下的时候,严长霁却掐了一个法诀,让他的外套瞬间消失了。 “诶?我的衣服……” 不过严长霁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换了个角度又摸了上去:“是这里吗?” 小凤凰的丹田有些靠下,平时自己还不以为意,此刻被其他人碰到那个地方,才骤然发觉十分尴尬。虽然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毕竟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并非什么都不懂。 所以严长霁的大手一覆上去,他整个人便僵住了,生怕他再往下走,忙不迭点头道:“是、是的,就是那里……” 小凤凰的腹部跟他的人一样,也是软软的,严长霁装模作样地摸了一阵,便有些心猿意马了。 察觉到身后之人摸得越来越用力,小凤凰微微蹙眉:“怎么啦,你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的声音,严长霁才猛地回过神,说:“没有。” 小凤凰有些失望:“连你也没有办法吗,那要怎么办呢?” “办法倒是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直接触到你的皮肤,感知一下丹田。” 小凤凰偷偷怀疑了一下对方的动机,可严长霁眼神坦坦荡荡的,又让他觉得自己想多了。 果不其然,严长霁马上解释道:“你身上的衣物并非凡品,想来应是极厉害的法宝炼制而成的,我刚想探入,神识便被它拦在了外面,可能它以为我会对你不利吧。” 原来是这样……他的衣物确实是由母亲亲手炼化的,自己果然是误会他了。小凤凰赶紧说:“不介意的,不介意的,你摸吧!” 严长霁轻咳一声,将手伸进了小凤凰的衣服里。 他的手好热啊,也好大,感觉把他的肚子完全罩住了……小凤凰的心跳得特别快,像是要蹦出来似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严陵的手心带着常年握紧兵器的薄茧,擦过他皮肤的时候总伴随着些许酥麻。 而他似乎也对这样亲密的接触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小凤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严陵!” 严长霁停下动作:“怎么了,飞飞?” 小凤凰平稳了几下呼吸,竭力控制住语气的颤抖以掩盖自己的不自在:“你、你找到有什么问题了吗?” 严长霁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嗯,丹田有一点滞涩。” “那要怎么办?” “引气入体即可。” 小凤凰一下懵了,引气入体是凤凰天生就会的技能,但在梦里要如何用他却没有头绪,不然也不至于一点火苗都喷不出来。 严长霁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想让我教你?” 小凤凰眼前一亮:“嗯嗯!” 而严长霁却把手抽了出来,道:“我答应帮你看看,可没说要教你啊。” ☆、第四回 “你戏弄我!”小凤凰恼羞成怒道。 严长霁憋了许久,看他气鼓鼓的样子,终于破功笑了出声。 “严陵,你、你……”小凤凰生气地往前走两步与严长霁拉开距离,他想斥责严长霁,但那句话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恨恨地一跺脚,“你太坏了,你就是存心戏弄我!” 没想到小凤凰连骂人都这么软绵绵的。严长霁心里喜欢得不行,嘴上却说:“你待如何?” “你!”听到如此恶劣的话,小凤凰仅存的好感瞬间全无影踪,皱着眉说,“严陵,今天误闯进你的梦境我向你道歉,你也戏弄过我了,咱们扯平了。” 他说着便开始掐起法诀,竟是要强行离开这里。 严长霁一看逗过了头,赶紧上前抱住了小凤凰:“别,飞飞,我不逗你了,我错了。” “你干吗呢。”小凤凰被他抱得不自在,挣扎两下没挣开,恨恨道,“你放开我……” “别生气了,飞飞,我向你道歉。”严长霁不肯松手,哄道,“对不起,飞飞。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别生气。” 被严长霁这么抱着,小凤凰其实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有些羞于承认,还是色厉内荏让严长霁放开他。 “我错了,飞飞,我现在就教你好不好?”严长霁说,“原谅我好吗,飞飞?” 小凤凰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严长霁哄了他这几下,他差不多也消了气,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好吧,那我原谅你了。” 如果不是长相实在相似,严长霁是绝对不会相信小凤凰是姒倾的儿子的,两人的性格实在相差太多了。 也不知道姒倾到底是怎么养的儿子,大概是物极必反?严长霁心想。 严长霁只是用神识在这个幻境里下了一道禁制,很轻易就能解开。 起初他还担心小凤凰得不到要领,不过事实却证明小凤凰只是心性单纯罢了,不但不愚笨,反而在修行上颇有天赋,几乎一点就透,没两下就能很熟练的在幻境中使用灵力了。 “慢着。”严长霁见小凤凰兴奋得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制止道,“我见你丹田有些空虚,点到为止即可,否则对身体会有损伤。” “好吧。”小凤凰没想到严陵连这个都能看出来,一方面佩服他的洞察力,另一方面又有些开心。 严陵是真的在关心他。 见小凤凰喜形于色的样子,严长霁提醒说:“飞飞,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小凤凰:“嗯?” “你可是答应做我两个时辰的贴身小童的。” “噢,是的。”小凤凰这才想起来,“那我去烧火啦!” “等等。”严长霁哭笑不得,心说小凤凰未免傻得太可爱了一些,“刚说了别用灵力,不用点火了。” 小凤凰奇怪道:“那我该干什么?” 严长霁说:“时辰不早了,我该沐浴了,你服侍我沐浴吧,飞飞。” 小凤凰猝不及防:“啊?” “我将天河之水的灵力引到了梦境里,建了一处温泉。”严长霁解释说。 天河之水是洪荒时期便在上界存在的,蕴含的纯净灵力对修行极有帮助,他这么一说,小凤凰就明白过来,点点头:“好哦。” 严长霁又是拂袖一挥,两人转瞬来到了后院的温泉处。 “那我要做什么呢?”小凤凰问。 “先替我宽衣。” “嗯!” 严长霁幻化出的衣物只是平时穿的寻常样式,穿脱并不复杂,不过严长霁实在太高了,小凤凰得踮起脚才能脱下他的袍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小凤凰正准备开口让他低一些,脚便莫名其妙地,像被什么拽住了似的一滑,整个人栽进严长霁怀里,撞在了对方结实的胸膛上。 “啊——” 严长霁担心他摔着,轻松地一把将他搂住。 好闻又温暖的气息一下子完全包裹住了小凤凰,那瞬间他只觉得心神激荡,随即猛地蹦了起来,站开两步,郝然道:“我不是故意的!” 严长霁笑着说:“地上滑,你小心。” 把严长霁的外衣顺利脱去后,小凤凰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你可以自己脱中衣吗?” “怎么了?”严长霁像是没发觉他的尴尬,疑惑地问道,“你是我的贴身小童,为何宽衣这种事都不愿做?” 小凤凰憋红了脸:“我、我害羞!”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严长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目光停留在他平坦的胸前,忽然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是女扮男装的?” “我才不是呢!”小凤凰立刻反驳说,虽然他的身体确实跟其他人有一点差异,但他始终还是觉得自己是雄鸟,“我只是不好意思……我自己都没有贴身小童服侍我沐浴呢。” 想到凤凰特殊的体质,严长霁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不过还是假装为难地同意了:“那我自己来吧。” 严长霁三两下便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小凤凰猝不及防,又“啊”了一声红着脸捂住眼睛。 严长霁虽然高大,但还是有一股儒雅的气息在,所以小凤凰怀疑过他是上界的神官。而此刻他脱下衣服,□□着身体,露出结实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后,小凤凰立刻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这分明是上古时期的战神。 小凤凰脸烫得厉害,却又忍不住偷偷从指缝里观察严长霁。 他怎么会那么好看呢…… 严长霁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兀自进了温泉里,胸膛以下的部位全隐藏在氤氲的水汽之下,还调侃道:“作为贴身小童,不能给我脱衣服,总得帮我取了发髻吧?” 小凤凰猛地回过神:“好、好的!” 因为刚刚才滑倒,小凤凰这次走路带着一万分的小心,准备慢慢挪到严长霁旁边,心想这样一定没问题了。 不料他刚碰上发髻,依然脚底一滑,这次直接摔进了池子里! “严陵!” 虽然严长霁眼疾手快,接住了小凤凰,但他浑身还是湿透了,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柔软修长的曲线一下子突显出来。 浸湿的衣袍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小凤凰白皙的躯体若隐若现,严长霁看得喉咙发干,定下心神,说:“你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 小凤凰一双眼睛也湿漉漉的,竟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我也不想啊……不过还好是在你的梦里,不然就糟了……” 他觉得有些丢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懊恼地抬起头,却撞进了严长霁炙热的视线里。 小凤凰紧张地看着严长霁:“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别这么看着我才对。”严长霁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我会忍不住对你做这种事的……” 小凤凰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呀……” 他话音刚落,严长霁便托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第五回 “像这样的事。”严长霁说。 小凤凰第一次跟人亲吻,实在是惊吓大于甜蜜的,他脑子一片混乱,还迷迷糊糊地在想,为什么严长霁看起来浑身硬邦邦的,嘴唇却那么软。 “吓傻了?”严长霁笑着问。 “你干吗亲我!”小凤凰生气道。他根本不敢注视他的眼睛,脸红得都快冒烟了,难为情地把严长霁往外推,不料他一伸手,便碰到了对方□□的胸膛,肌肤相贴像是被烫伤了一样迅速弹开,让他更加尴尬了。 “我喜欢你啊,飞飞。”严长霁坦然地说,他追逐着小凤凰躲闪的眼神,让他看着自己,“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小凤凰对严长霁有着朦胧的好感,不过总有些羞于承认。听到严长霁这么说,难免心中欣喜,嘴上却说:“你、你……哪有你这样的!” 小凤凰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严长霁一把将他拉回来,再次搂进怀里,不出所料,小凤凰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没有要走的意思。 严长霁问:“我怎么了?” “哪有你、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说……说喜欢的……”小凤凰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细如蚊蚋。 “这叫一见钟情,我的傻飞飞。” “你才傻呢。”小凤凰立刻反驳说,又命令道,“不许叫我傻飞飞。”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浸湿,柔顺的长发在水中散开,胸前的两点宛如含苞待放的红缨,严长霁几乎立刻起了反应:“好好好,飞飞说什么都对,不是傻飞飞,飞飞才不傻。” 小凤凰气道:“你太敷衍了!” 他生气时总是习惯性地将嘴嘟起来,严长霁又忍不住亲了上去。 这是一个真正的亲吻,他撬开小凤凰的皓齿长驱直入,在柔软的唇舌间攻略城池。小凤凰在朱雀神君高超的吻技下溃不成军,用尽全力才守住自己最后的理智与矜持。 一吻结束之后,小凤凰差一点喘不上气。 “抱歉,飞飞,我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严长霁搂着他,小声道歉说,“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想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小凤凰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他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的人,竟然也喜欢他? “你愿意吗,飞飞?” 氤氲的水汽之下,严长霁的脸看得并不真切,小凤凰还是没吭声。 严长霁知道他害羞,并不打算放过他,故意松开手,佯装失望道:“我原以为你也是心悦我的,没想到你竟不愿……是我会错意,唐突了,我得说声抱歉,希望你不要认为我轻浮之人。” 小凤凰诧异道:“欸?” 说完严长霁退开一步,与小凤凰拉开距离。 “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好了,你对我无意,我自不会强求。有缘再见,飞飞。” 他告别的话说得极为突然,小凤凰甚至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只能一把拉住他。 “你又欺负我!”小凤凰着急道,“我没说话就是、就是……” 严长霁诧异地问:“就是什么?” “就是……”小凤凰嘟囔说,“我也没说不同意呀。” “飞飞,你说什么?”严长霁凑到他身边,“我没听清。” 小凤凰以为他真没听清,小声重复了一遍:“我没说不同意……” “嗯?” 这下小凤凰回过神,发现自己又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怎么这么坏啊!” 然而他炸毛的样子在严长霁看来软得像一朵棉花糖。 “你怎么那么可爱啊。”严长霁模仿着小凤凰的语气说。 “我都两千岁了,已经是大凤凰了,不许说我可爱。” 几乎与天地同岁,活了不知几万年的朱雀哭笑不得:“好,那以后不说了。” “我记下了噢,你答应我不说的,要是你以后再说,我就……”小凤凰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还没想好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要怎么罚你。” “我真的好喜欢你。”严长霁心都快化了,他低头对小凤凰耳语,“可以把你吃掉吗,飞飞?” 小凤凰惊恐道:“吃掉?” 他看不出严长霁的原形是什么,但他知道在洪荒时期,是有妖兽以凤凰为食的,譬如他小时候在海底碰见的鲲鹏。 见小凤凰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严长霁直接往前挺了挺身,撞到了小凤凰柔软的腹部。 “我说的吃掉,是这个意思。” 小凤凰吓了一跳:“你——” “飞飞,我想与你敦伦。” 小凤凰不知道为什么严长霁的声音如此有蛊惑性,他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竟有些小小的期待与好奇。 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喜欢的人赤身站在眼前,甚至两人还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要不是仅存的一点羞耻心仍在,他几乎无法把持住自己。 “不行,严陵,我们……我们刚才认识一天呢……”小凤凰拒绝道。 “这是在梦里。”严长霁提醒他。 因为是在梦里,便不是真正的周公之礼,等他醒过来,一切都会消失。 既是这样,放纵一回又如何? 小凤凰有些动摇。 “我们可以先试试,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停下,如何?” “好吧……” 严长霁给了他一个绵长而甜腻的亲吻。 但小凤凰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是因为紧张,二是因为两人的体型悬殊实在有些大,两人半天不得章法,小凤凰疼得一直在哭。 他哭得实在凄惨,趴在严长霁身上一抽一抽的。 而严长霁目前的灵力还无法消除掉神识中的痛觉,他也担心贸然进入会给小凤凰带来心理阴影。迟疑片刻终究心软下来,慢慢退出了小凤凰的身体。 “不哭了,飞飞,不做了,不做了……”严长霁抱着他低声安慰道,“是我不好,不哭了。” “嗯……呜呜呜……嗝儿……”小凤凰哭着哭着,打了一个嗝儿,喷出一团小小的火焰,直冲严长霁面门而去。 严长霁:“……” 小凤凰:“……” 好在火焰不会对朱雀造成任何伤害,严长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这就谋杀亲夫啦?” 小凤凰也被自己逗笑,缩进严长霁的怀抱中,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贸然进入小凤凰的神识中耗费了朱雀大量如今所剩无几的灵力,他算了算时间,一边替小凤凰穿好衣服,一边跟他道别:“我该走了。” 这里终归是梦境,小凤凰依依不舍地拉住严长霁的手:“那我什么时候还可以再见到你呢……不,我的意思是,我能不能去找你?” 严长霁心想,这一次双修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但对他恢复修为还是有一定帮助的,说不定还能化形了,他得花几天时间来梳理经脉。可这个时间一过,姒倾应该也回了南禺山,到时候他要再跟小凤凰发生关系,难保不会被发现。 想到这里,严长霁说:“下月便是人间的上元节,我想下界走走。你去往下界后,唤我的名号即可,我自会来找你。” 小凤凰高兴道:“那一言为定噢!”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一些描写,不影响剧情 ☆、第六回 小凤凰醒来之后好久都没有回过神,虽然前不久姒倾已经给他举办了成年庆典,但直至今天,他才有一种“自己真的已经长大了”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疼是真疼,但快|感也是真实存在的。虽然醒来之后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甚至精力还充沛了许多,但当时的感觉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如果下一次能成功就好了…… 我在想什么呢?小凤凰难为情地捂住脸。 他忽然有一股想告诉所有人的冲动——他今天认识了一个叫严陵的前辈,想告诉他们,他与严陵一见钟情,在不远的将来,他们还会结为道侣。 不过现在还不能说,只能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在心里。 严长霁的神识回到本体时,入眼的便是小凤凰望着前方的虚空,一脸傻笑着叹气的模样。 严长霁:“?” “小红!”小凤凰忽然喊了一声。 严长霁:“……” “差一点儿都把你给忘了。”小凤凰不好意思地说,而后把严长霁捧在手里,抚摸他刚长好的绒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只凤鸟看起来有些变化,好像更加神采奕奕了。 是因为他一直在治疗的缘故吗?小凤凰猜测道。 “你知道吗,小红?我刚刚做了个梦噢,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不小心闯进别人的梦里了,那个人叫严陵。他看上去特别凶,不过他呢其实……” 严长霁一边被小凤凰顺毛,一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今天他在梦里发生的事情,他背对着小凤凰,也没法抬头看见对方现在的表情,但他语气中的愉悦却是能感受得到的。 小凤凰现在整个人都跟泡在了蜜罐里一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香香的甜腻。 真这么喜欢他?严长霁当然知道小凤凰对他动心是好事,这也是他主动去干涉梦境的原因。可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却没有那么高兴,甚至连“就此打止”的想法都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他这是怎么了?严长霁觉得莫名其妙的,索性把眼睛一闭凝神调息,懒得想了。 上元节很快就到了,而姒倾也终于在节日之前回到了南禺山。 他似乎刚结束一场恶战,看上去有些疲惫。 “怎么突然要下界去呢?”姒倾问。他换下戎装穿上常服后,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小凤凰长这么大到现在,虽然去过的地方不少,但人界却是从未涉足过的。因为姒倾并不喜欢人界,也没带儿子去过,大家对原因都心知肚明,懂事的小凤凰也从没提过要去人界的要求。 但今天却是个例外。 “我听说上元节特别热闹,想去瞧瞧。”小凤凰说,“我还没去人界看过呢,不会耽搁很久的,母亲。” 姒倾想了想,人界好像确实有这个节日,让儿子自己出去走走也好,便道:“你往东洲去吧,你没去过人界,让止戈带着你。” “啊?”小凤凰一是没料到姒倾答应得这么爽快,二是没想到他去人界,应龙竟然要跟着他,那他还能跟严陵顺利见面吗? “你一个人出去我不太放心,总得有人照应着你。”儿子的失落写在脸上,姒倾好笑地问,“你平时不是最喜欢和止戈在一起了么,这就‘变心’啦?” “我才没有呢!”被戳中心思的小凤凰一下子红了脸,说完之后又发现话里有歧义,补充道,“我、我是说我才没有对应龙哥哥……您怎么老是说我们,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见他了!” 儿子到底是长大了。姒倾哭笑不得,只得应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你这是你第一次去人界,必须要去东洲找他,知道吗?” “好哦。”小凤凰敷衍道。 姒倾看出儿子的口是心非,接着说:“我会传讯给止戈的,你要是没按时到,他会来找你。” 小凤凰最后一点侥幸都被扼杀了,顿时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母亲……” “好啦,好啦,别撒娇了,这招对我没用的。” 小凤凰没有要收拾的行李,姒倾给他的东西基本上都放在他随身携带的须弥珠里,各种各样的应有尽有,连通用的货币拎出来都能用“富可敌国”来形容。 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带上小红。 严长霁正假寐着,心觉不对,抬眼便看见了准备出门的小凤凰。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小凤凰的心思,果断假装虚弱地哀鸣两声博取同情—— 开玩笑,他本来就是想让小凤凰把他带走,等小凤凰喊他名字的时候再现身,现在小凤凰要丢下他一个人跑过去算什么事儿啊? “叽。”严长霁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事实证明,小凤凰对卖萌的小凤鸟没有任何抵抗力,马上抱起了严长霁的本体,心疼地摸毛:“别伤心噢,小红,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你得听话,好吗?” 严长霁:计划通√。 离开南禺山的小凤凰到底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还是乖乖地去找了应龙。 应龙一族坐镇人界的东洲,也属于严长霁管辖的地盘,但人界的事他一直没怎么插手,只偶尔看看应龙递交的奏疏,知道他们把这块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严长霁对东洲包括应龙一族的了解都不深,也提不起兴趣去在意,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他看到应龙族的下一任族长止戈。 好像……还挺人模狗样的。 更重要的是,好像他还是小凤凰的青梅竹马? 严长霁:“……” 小凤凰对人界的一切都很好奇,在集会上几乎晃花了眼睛。 “应龙哥哥,那是什么?” “是花灯。”应龙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解释道。 “真好看啊。”小凤凰由衷地赞道。 繁华的街道上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各式各样的都有,琳琅满目,灯火摇曳。虽然路上的人多得摩肩接踵,而且几乎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灯笼,但他们的神情却没有丝毫不耐,全都喜气洋洋的。 这都是南禺山上见不到的光景。 怪不得严陵会来上元节,可真是热闹呀。小凤凰心想。 也不知道现在严陵在哪儿?他偷偷瞟了一眼应龙,这要怎么才好叫严陵过来,万一被应龙哥哥发现,告诉了母亲怎么办? 应龙注意到小凤凰的视线,却以为他馋了,便说:“吃元宵也是上元节的传统习俗,飞飞想吃吗?我带你去。” 小凤凰还处在偷看被抓包的尴尬里,听应龙那么多,赶紧红着脸点头说:“好啊,好啊!” 但他的神情在严长霁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直“应龙哥哥,应龙哥哥”地喊,一说话还面红心跳的,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小凤凰口味偏甜,元宵软滑可口,汤汁还带着桂花的香气,他头一回吃就喜欢上了这道小吃。 看出小凤凰对元宵的喜爱,应龙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下次去南禺山的时候,我让厨娘做一点元宵送给你。” “哇,谢谢应龙哥哥!”小凤凰惊喜不已。 南禺山上的凤凰一族是天生的仙体,自然是辟谷的,只有修为太过低微的幼鸟需要用食物来补充消耗的灵力。所以南禺山是没有厨娘的,更没有人给小凤凰做元宵。 “不必客气。” 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人互动的严长霁:“……” “小红,不要乱动。”小凤凰胸口被严长霁啄了一下,皱皱说,“这个要等你化形了才能吃噢,现在吃会噎着的。” 严长霁:“……” 两人正说着话,一垂髫小童蹦蹦跳跳地过来,拿着一盏兔子灯对应龙说:“大哥哥给姐姐买一盏花灯吧!” 应龙看了美如冠玉的小凤凰一眼,后者今天特地打扮过一番,他并未束发,又披着红色的斗篷,捂得严严实实的,心知小童怕是误会了小凤凰的性别,也误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应龙正欲解释,却见小凤凰满眼喜爱地盯着兔子灯瞧。 应龙:“……” 显然小凤凰没有反应过来,恍若未觉地问:“这个我可以买吗,应龙哥哥?” 他的声音不同于成年男子的低沉,要清亮悦耳许多,乍听之下小童竟是没怀疑,还高兴地拿出了几只不同样式的花灯给小凤凰挑选。 “我都想要。”小凤凰说。 应龙只能回道:“那便买吧。”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放进须弥珠里,他们无需担心带的东西太多。 小童没见过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吉利话张口便来:“二位天地注定好姻缘,定会富贵长寿福满堂!” “欸,不是的……”小凤凰这才发现不对劲,但小童道完谢后早已跑远了。 应龙解释道:“刚才就一直想告诉你,在东洲,送花灯有祝福‘早生贵子’的意思,但是怕扫你的兴,便没说。” 小凤凰有点不高兴了,觉得手上的花灯有些烫手:“那你应该要告诉我的啊。” 应龙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花灯是你自己买的,不是我送的,所以没关系,飞飞。” “噢,原来是这样呀……”小凤凰立刻又开心起来,刚刚的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那就好!” 不过他还是施了个障眼法,将几盏兔子灯放进了须弥珠里。 要是再有人误会就不好了。小凤凰心想。 吃完元宵后,小凤凰也差不多逛遍了灯会,应龙准备带他回去,但却遭到了小凤凰的拒绝。 “你不是说上元节要持续三天吗,应龙哥哥?”小凤凰说,“干脆我就住这里的客栈好了,免得来来回回地跑,多麻烦呀。” 这里离他的府邸还是有些距离的,应龙想了想,说:“那我陪着你吧?” 小凤凰其实是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能顺利地见到严陵了,但应龙也要留下来…… 哎,反正他们也不在一间房里,他一直回绝可能还会被看出问题。小凤凰郁卒地想着。 小凤凰:“好哦,谢谢应龙哥哥。” 应龙带小凤凰来的是整个东洲最大的都城,上元节也最为热闹,所以客栈也相对来说是最好的。 只是不知道在整个都城人满为患的情况下,应龙是如何顺利拿到最好的两间房的,他好像总有能力去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房间里已经准备了沐浴的热水,还萦绕着花瓣的香气,小凤凰刚进房间便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热腾腾的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后,似乎也洗去了他周身的疲惫。 独处之后,小凤凰也开始琢磨自己的事情了。 他这次下界,其实是来找严陵的。 严陵走之前跟他说,下了界之后直接唤他的名号即可,所以要怎么喊,严陵才听得到呢? 是随便叫一声,他就能听见吗? 小凤凰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嘴却突然被从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给捂住了! “唔——”小凤凰奋力挣扎起来,永不熄灭的南明离火即将焚烧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应龙哥哥?”严长霁冷着声音,贴在小凤凰耳边说,“叫了一晚上,还挺亲热的啊?” 他来了。小凤凰立刻收起灵力,变回了平时那副乖巧的模样。 严长霁松开他,但修长的手指一直搭在他的锁骨周围,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他的脖子拧断,充满了危险的攻击性。 “我正想喊你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小凤凰毫无自己的命门正被对方抓着的自觉,反而十分兴奋,“所以我只要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就行了吗?” 严长霁道:“你还记得我?我看你跟你的应龙哥哥都一起买花灯要双宿双飞了,还喊我干什么?” “咦,你来了这么久吗?”那为什么不喊我呢?小凤凰不明白。 见小凤凰回避了自己的问题,严长霁更气了:“所以你跟应龙到底是什么关系?” 迟钝的小凤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严长霁语气的不对劲,而这时他也转过了身,瞧见对方一脸怒容不像是开玩笑。 严长霁久居上位,本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疾言厉色的模样更是吓人。这样的严长霁让小凤凰十分陌生,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对方这么生气,战战兢兢地回道:“我跟应龙哥哥没什么呀,你误会我们了。” 老醋精不置可否。 即使他知道小凤凰和应龙没有特别的关系,但听到亲口否认,他还是挺高兴的。 不过小凤凰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把他给他点炸了—— “虽然母亲之前想要我和应龙哥哥建立婚约,但是我只拿他当哥哥看,他对我也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啦,所以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严长霁冷着声音打断了:“你们还有过婚约?” “也不算的,只是……欸?”小凤凰还想解释,但严长霁已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脑海中全是“婚约”这个词,他一把将小凤凰扛起,轻松地倒挂在肩上,三两步便走到了床榻前。 “啊啊——严陵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啊——”小凤凰差点疯了,他未着寸缕,浑身湿漉漉的,重点部位全暴露在了空气中,简直羞得没脸见人了。 严长霁把小凤凰扔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他捏住小凤凰的下颌,漠然道:“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何况他以前还跟你有过婚约。你知道‘避嫌’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还是说,你本身就是个想男人想疯了的小骚|货?” 听到这个词,小凤凰眼睛都红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才不是呢!” 岂料严长霁在气头上,竟伸手往小凤凰下面探去:“今天我便要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眼神,是老狗比·万年单身狗·老醋精攻 ☆、第七回 严长霁从未用这么凶狠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小凤凰吓坏了,也意识到严长霁将要对他做什么,情绪崩溃地大喊道:“严陵,不要,你放开我!” 然而他的力量在暂时恢复修为的严长霁面前完全不够看,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南明离火完全使不出来,像是被压制住了一样。 “不要,严陵,不要……”小凤凰带着哭腔求饶,他还未松口气,下颌便被严长霁捏住了:“啊……” 此处省略,小凤凰简直羞愤欲死,红着脸怒道,“你怎么可以对我这种事,我、我不要喜欢你了!” 严长霁搂着小凤凰,让他靠在自己怀中,温声哄道:“是我不对,飞飞,抱歉。” “我不想原谅你!”即便是尝到了欢愉,小凤凰还是特别生气,“你不用道歉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亲爱的飞飞,原谅我好不好?”严长霁道,“我太喜欢你了,没办法控制自己,对不起……我总是害怕别人把你抢走。如果你喜欢我,像我一样喜欢你,就能明白我刚刚的感受了。” 小凤凰不解地回头,有些怀疑地问:“是这样吗?” “当然了。”严长霁亲了他额头一口。 嘴唇软软的触感将小凤凰的记忆拉回两人初识的那天,在梦境里的相处经历实在太过美好,小凤凰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妥协地点了点头,重新靠回了严长霁怀中,软软地说:“那好吧。” 然后又补充道:“不过我只原谅你这一次噢,下次你不许这样了。” 小凤凰嘴上说着“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看似是命令,实际上对严长霁来说毫无威慑可言,反而显得十分可爱,不过他还是连忙点头称是:“好的,飞飞。” “还有噢,没人会抢走我的,所以你不用害怕。”小凤凰一本正经地说。 严长霁没忍住笑出声,小凤凰脸又黑了下来:“你笑什么?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严长霁赶紧道歉将这页揭了过去。 小凤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他对双修的事毫无所觉,只是有些奇怪于自己为何经历了如此激烈的事后,并没有太多疲惫之感。 好像严长霁并没有骗他,这似乎……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开心的小凤凰很快在严长霁的照料下睡着了。 严长霁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小凤凰的身体,没有受伤的痕迹,便放心下来。 不过他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小凤凰会怀孕吗? 刚刚他可是……不过在他印象中,凤凰族的生育率是很低的,应该不至于一发就中。 而且他跟小凤凰的修为相差太多,怀孕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严长霁悄悄松了口气,又化为了幼时的本体,躺在了小凤凰旁边小憩,渐渐入了定。 应龙对隔壁发生的事毫不知情,朱雀早已在房间里撑起结界,他修为太过高深,三界之内几乎没人能用神识穿透他的结界。 小凤凰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小凤鸟安静地躺在他旁边。 “长霁哥哥,长霁哥哥?严陵?”小凤凰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他会去哪里呢,是担心被应龙发现他们的关系吗?可他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地说喜欢自己,难道他们的关系就这么见不得人?他还想这次回去就跟母亲说,他已经有道侣了呢。 小凤凰既生气又难过,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收到了应龙传来的纸鹤。 应龙告诉他,自己突然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让他先在客栈等等,或者自己在周边转一转,他午时之前定会回来。 小凤凰叹口气,这下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不过他身体并未有不适的感觉,便简单地梳洗一番出了门。 再次被小凤凰揣进怀里的严长霁还在入定,对外界也是没有任何感应的,更无法察觉到他的情绪。 于是两人稀里糊涂地闹了个小误会。 上元节一共有三天的时间,街上的人虽然没有昨晚多,但还是十分热闹,小凤凰逛得饶有兴致,暂时忘掉了那些不愉快。 不过很快小凤凰就笑不出来了—— 刚刚空中有一阵不正常的灵力波动一闪而过,这是一股十分陌生的力量,还带着汹涌的恶意,像是以人类为食的魔物的气息。 小凤凰看了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都还沉浸在节日的欢快里,丝毫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他思忖片刻,还是下决心跟了上去。 如果放任魔物肆虐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跟仙人与普通妖兽都不同的是,魔物身上总带着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对于五感敏锐的小凤凰来说很容易追踪到痕迹。 可当他一路追到人迹罕至的湖边后,才发现自己中了计—— 那股腐臭味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的嗅觉是不会出错的,而且凤凰天生对幻境免疫,出现眼下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故意用这股气味引他到了这个地方。 小凤凰有些懊恼自己大意,他担心对方是自己无法对付的大妖,便偷偷通知了母亲来救自己。 果不其然,他用来传讯的纸鹤刚飞起来,上方就传来一股骇人的威压,将纸鹤烧得一干二净。 “还想传讯?”一个沙哑又刺耳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这个小野种,别以为你那个荡.妇妈来了我就怕了。” 是仇家,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小凤凰浑身一凛,将手背在身后掐了一个法诀。 “骗你出来可真不容易。”说话间,对方的身影逐渐在雾气中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瘦高男子,眼底青黑,脸颊深陷,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蓝色,脖颈处还有尚未褪去的黯淡墨色鳞片。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佻,让小凤凰听得很不舒服。 男人继续道:“早上引开应龙花了我不少功夫,他可比你难对付多了。” 应龙哥哥?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小凤凰顿时更加紧张了:“你又是谁,你干了什么!” “还有心情关心别人?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男人笑了起来,他张口嘴,露出来的不是舌头,而是漆黑如墨的蛇信,看得人浑身发寒,“你那个荡.妇妈是把你保护得太好了,竟然连我也不认得。那我今天便告诉你,我是螣蛇。” 螣蛇?那个曾是仙界五神兽之一,却不敌内心欲.望膨胀,最终堕落为魔物之首的螣蛇。 小凤凰意识到大事不好,也庆幸自己刚刚联系上了母亲——由于小时候的意外,姒倾在他身上加了一缕神念,遇到危险时,只需掐一个法诀的手势便能让他知晓。 但南禺山离东洲路途遥远,姒倾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他所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小凤凰从须弥珠里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剑,戒备地指着螣蛇,怒道:“你这个下流的登徒子,不许说我母亲!” 螣蛇越走越近,对小凤凰的威胁话语不以为意,他身量与朱雀相仿,但朱雀总是威风凛凛的,螣蛇却有一种阴冷猥琐的感觉。 小凤凰的剑刃上燃起火焰,对着螣蛇呼啸而去。 南明离火可焚烧世间万物,乃是至刚至阳之火。如果他拼尽全力,放手一搏,应该可以拖延时间的吧……小凤凰喘着气想。 但小凤凰想错了。 他没料到螣蛇竟是水系的仙兽,而且修为远在他之上,火焰刚触及他的衣角,便被如波涛般的灵力给拍散了。 “雕虫小技。”螣蛇嗤笑一声,竟是瞬间闪现到了小凤凰跟前,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夺下了他用来防身的剑! 被捏住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小凤凰惨叫一声:“啊——” 紧接着捆仙索凭空冒出,将他的手脚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小凤凰吼道。 这捆仙索约莫是洪荒时期的仙器,小凤凰挣扎了半天也无法挣开,更要命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吸取走了,丹田一阵空虚。 捆仙索将小凤凰吊在了一棵树上,脚尖堪堪点在地面,整个身体都被拉长了。 螣蛇冰凉的蛇信忽然卷上了他的脸,人也贴在了他的背后,以十分暧昧的姿势将他整个人拥入怀中,像野兽般贪婪地嗅起他的脖颈,哑着嗓子道:“好香的味道……你跟姒倾是天生就这么淫.荡,懂得勾.引男人的吗?” “你闭嘴!我会杀了你的,你这个下流恶心的登徒子!”小凤凰急得眼睛都红了,螣蛇已经顶上了他的后腰,让他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碰我,你别碰我!” 螣蛇充耳不闻,反而舔上了他小巧可爱的喉结,手也不规矩地在他柔软的腰腹处摸来摸去:“你说,我是先奸后杀呢,还是先杀了你,再……不,杀了你多可惜。” “别碰我,恶心的怪物!滚开!滚!” 危机之下,小凤凰骤然发力,时隔多年再次引燃了自己的内丹,整个后背都燃起了熊熊烈火,像是是要与螣蛇同归于尽。 这是凤凰的涅槃之火,螣蛇不敢小觑,他身上还有前几天姒倾留下的伤未愈合,一个闪身便退开了几步。 正当小凤凰准备松口气的时候,一股极寒的水流便从头顶倾倒而下,将所有的火焰全部浇灭,水流带着的极地之寒冻到了小凤凰的骨髓里。 他试着抵御这样的寒气,但一运转灵力,丹田处便传来了噬心蚀骨的剧痛。 “啊——” “真是不听话。”螣蛇收了力,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呼吸,再次走到小凤凰面前。 小凤凰浑身湿漉漉的,睫毛也凝结了冰霜,身体无法控制地打着颤。 螣蛇满意地笑了:“等我肏完了你,就去找姒倾,我还没试过肏两只凤凰的滋味呢。” 他话音刚落,便拉住小凤凰的斗篷与衣袍,用力一扯!力道之大,不止连衣物被撕得粉碎,连还在他怀中入定的严长霁都被甩了出去。 螣蛇没在意那么多,他眼里只有小凤凰赤.裸的上身。 小凤凰皮肤白嫩如霜,像是在无声地诱惑。但奇怪的是,本应还未尝过风月之事的小凤凰,锁骨上却有一个牙印。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螣蛇摸上那淡淡的印记,那齿痕明显是男子所留,“没想到你这个小野种,也是个被肏烂了的骚.货。” “你……你这个畜生……别碰我……”小凤凰又疼又冷,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 “不过,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螣蛇捏住小凤凰的下颌,凑近了他的脸,仿佛随时都会吻上去,“还是让我忍不住想肏你。” 他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一道凌厉的剑气! 与小凤凰的小打小闹不同,螣蛇能感觉到来者滔天的杀意与压倒性的实力,赶紧一跃而起匆匆避开,可依旧被斩碎了衣角。 “长霁哥哥,你来了……”小凤凰艰难地睁开眼睛,他实在是连说话都没力气了,声音也无比委屈,但眼底却依旧闪烁着欣喜的光。 “对不起,飞飞,我来晚了。”严长霁解开捆仙索将他慢慢放下,抱在怀里,心疼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小凤凰只是微笑着看着他,随即头一歪,陷入了昏迷。 “严长霁?”螣蛇有些意外,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不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陵光神君。” ☆、第八章 严长霁没理他,兀自抱着奄奄一息的小凤凰来到一棵大树底下,徒手造了个结界将他罩住。 朱雀在上界未现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他原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没有人发现异常。不过仍有小部分人知道他渡劫的事,毕竟那场雷劫声势太过浩大,想要瞒天过海着实不太可能。 螣蛇虽离开上界许久,也听闻了些风声,传言说朱雀神君被劈下凡,正躲起来养伤,东方与南方没人镇守,暗处的势力蠢蠢欲动。 可眼下的情景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严长霁看上去非但没有被雷劫所伤,反而好像境界有所突破了。 螣蛇心念电转,趁朱雀分神的档口,屏气凝神,悄悄往后退了半丈的距离。 岂料他动身没多久,又是六道以灵力化为实体的赤色剑羽齐刷刷地从天而降,直直插在他四周,完全禁锢住了他的脚步! 螣蛇:“……” “我准你走了?”严长霁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慑力,让螣蛇下意识不敢动弹。 或许他只是虚张声势?螣蛇不信邪。可他要再次逃走的念头刚起,赤色的剑刃竟倏地燃起熊熊烈火。 那火焰直冲云霄,在半空中汇聚在一起,凝成一个火焰牢笼。 这火焰看似呈金色,但焰心苍白,焰尾却跳跃着若有若无的青蓝。这朱雀神君的本命之火,真正能焚尽世间万物的南明离火。 虽然凤凰一族属火系的妖兽,但归根究底,仍是得了南方朱雀神君的庇佑,借了他的神力,才得以使用南明离火,这也是小凤凰无法伤及严长霁分毫的原因—— 世间的灵物绝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 严长霁将小凤凰安顿好,慢慢站起身向螣蛇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宛如有千钧之力,平地刮起狂风,气流漩涡围绕着脚底的地面画成圆圈盘旋而上。 而他的身影也在这漩涡中渐渐发生变化——闪着五彩琉璃光的赤色战甲感受到召唤破空而来,精巧而迅速地贴在了主人身上。 “陀罗尼,当初幽荧仙君仁慈,留你一条贱命,才让你苟延残喘至今。”严长霁声音低沉,透出浓浓的杀意,他的手伸向虚空,八荒方天戟呼啸而来,紧接着牢牢地被主人攥住,震颤的尖刃发出阵阵嗡鸣,“你却不知死活地动本座的人……” 诞生于洪荒之初的天之四灵个个骁勇善战,镇守南方的朱雀神君更是数万年来未曾有一次败绩。 螣蛇本就不是朱雀的对手,巅峰时期还有可能与之一战,但先前他已被姒倾打成重伤,几处致命的伤口刚刚才开始恢复。更何况他这次在东洲只是碰巧遇到了小凤凰,伺机报复而已,所以绝不想跟朱雀硬碰硬。 “没想到小骚货的奸夫竟是你。” 螣蛇掐了一个法诀,“天上地下,刚成年的凤凰就这么一只,肏起来很爽吧?” 说话间,他如法炮制地再次引来极地之水企图浇灭牢笼的火焰。 然而寒潭冰泉一遇到南明离火便自行分崩离析,在半空中蓦地炸开,火焰烧得更加剧烈! 螣蛇不明白,这到底是朱雀过于强大,还是他重伤未愈的缘故,五行中水克火的定律竟被生生逆转了。 只见严长霁扬起方天戟,一跃而起,对着螣蛇当空劈下! 这一斩,带着无边无际的浩大力量。螣蛇伸手抵挡,却双膝一软,直直地跪在了朱雀面前,他喷出一口鲜血,两条手臂的衣袖也齐齐碎裂。 但这还不够。 严长霁将长戟背在身后,长啸一声化作的巨大朱雀本体,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凌空而下,一脚踏在螣蛇脊背上,生生将他踩进了地底——他脚下的土地瞬间龟裂,凿出一个诡异的大洞! “轰——” 一切尘埃落定,严长霁重新变回人形,单手抓住螣蛇的发髻,一把提起,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上方的六道赤色剑羽拔地而起,在半空中围绕严长霁旋转几圈凝成一道剑光,堪堪停在了他的身侧。 螣蛇满脸血污,他接连两次遭到重击,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眼皮也耷拉着,没了刚刚嚣张的气焰。 “既然嘴不干净,那就把舌头割了吧。”严长霁表情平静,但说话却透出让人发寒的森然。 他提着螣蛇的头,眉梢一动。 电光火石间,化为实体的剑气“噌”地一声从螣蛇微微张开的嘴里直接捅了进去,瞬间又从后脑的位置破土而出! 喷涌的鲜血溅了严长霁一身,腥臭味弥漫开来,他有些厌恶地后退几步。 剑气穿过螣蛇的头颅后,又分为六道,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将他的胸膛捅了个对穿。 螣蛇至此才发出一声悲鸣,浑身抽搐着呕出黑红色的血沫,慢慢倒了下去。 严长霁盯了螣蛇的尸体一会儿,才跟卸了力似的放松下来,收好方天戟与战甲,摇摇欲坠地从坑底爬起来。 他看了不远处还在昏睡的小凤凰一眼,笑着叹口气,最终还是支撑不住,闭上眼睛一头倒在地上,重新变回了幼时的本体。 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只能偶尔用一用无伤大雅的小法术。刚刚遇到螣蛇,他其实完全没有把握能赢,只能铤而走险,强行将修为提到巅峰时期的状态,一招制敌。 如此一来,这段时间辛辛苦苦养的伤怕是废了…… 严长霁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混沌。 在陷入昏迷之前,严长霁还想着,这一次他会睡多久呢? “飞飞?醒一醒,飞飞?” 小凤凰是被姒倾焦急的声音唤醒的。 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后,后怕地一把将姒倾抱住:“母亲!” “没事了,飞飞,我在这里,没事了……”姒倾拍着儿子的后背,“别怕,别怕……” “我遇到螣蛇了,母亲……”小凤凰怕得要命,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了,我们已经回家了。” 即使安慰小凤凰说一切都过去了,但姒倾接到传讯赶到现场时,看见的是满地的灰烬与地上诡异的大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腥臭的气味,并未见到螣蛇的尸体。 难道螣蛇神魂俱灭了?姒倾不禁想到,还是说他又假死逃脱了? “是长霁哥哥救了我。”小凤凰说,“您到的时候看到他了吗?” “长霁?这是什么人?”姒倾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姒倾并不知道朱雀的本名,一是因为两人实在不熟,二是因为朱雀的身份在上界太过尊贵,几乎无人喊直呼他的姓名,久而久之,知道他本名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两人仅有的一次见面,姒倾也是以“陵光神君”的道号相称。 小凤凰本想将他与严长霁的事情跟姒倾和盘托出,但看到对方担忧的神色,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道:“他是上界的仙人,叫严陵。有一次我不小心闯进了他的梦境,才认识的……那天他恰巧也在东洲,所以救了我。” 他这么一说,姒倾也没怀疑什么。 螣蛇不是天生的神兽,而是修炼了千年,渡过天劫之后才有的神位。玄武陨落之后,他便想取而代之,严飞尘试探了他一段时间,果真发现他心术不正,便将他逐出上界,留了他一条命。 很多仙君远没有严飞尘仁慈,觉得放走螣蛇会留下巨大的隐患,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既然小凤凰认识的是上界的人,那见到螣蛇打成这样也就不奇怪了。 “母亲,您真的没有见到他吗?”小凤凰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但依旧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为什么严长霁会离开呢,是他受了伤,还是不愿意见他? 毕竟那天早上他不在房间里…… 严长霁说喜欢他,是真的吗? 见儿子泫然欲泣的模样,姒倾无奈地抚去他的眼泪:“怎么了,飞飞?” “我、我想见见他……” 小凤凰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他眼底流露出的绵绵爱意根本遮掩不住,姒倾一下子就明白儿子春心萌动了。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道:“他不见你或许有他的理由,可能是在养伤,也可能是因为公务繁忙,以后总还有机会见面的。” “嗯……”小凤凰吸了吸鼻子,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别难过了,嗯?” “好哦……”小凤凰乖巧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母亲,您说他会不会伤得很重啊?” 姒倾:“……” 姒倾有些好笑地刮了刮小凤凰的鼻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旁边拿了个篮子,气息奄奄的红色小凤鸟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里面,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情况看上去比小凤凰刚捡到他时更加糟糕。 小凤凰失声道:“小红!” “嘘——”姒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找到你的时候,这可怜的小家伙儿就躺在你旁边,怕是斗法时被波及到了。好在他运气不错暂时捡回一条命,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造化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小凤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内心填满了愧疚与自责,“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让他好起来的。” 不过说是说要照顾好幼鸟,但事实上小凤凰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灵力运转时丹田总是疼痛不已。他原本想偷偷溜出去找严长霁,但姒倾似乎怕再出事,勒令他伤好之前不准出南禺山一步。 四下无人的时候,小凤凰偷偷唤过严长霁的名字,但这次却没有任何回应,不像上次那样,悄悄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难道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吗?小凤凰有些担心。 在他养伤的期间,应龙来看过他,小凤凰趁机问了一些关于螣蛇的事情,也知道那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 严长霁固然厉害,可遇上同样厉害的螣蛇…… 关心则乱,他已经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力,但小凤凰不敢去问姒倾,他实在害怕母亲看出端倪,尤其是他跟严长霁已经私定终身这件事,他是绝对不敢让姒倾知道的。 ☆、第九回 话分两头,姒倾也向上界的好友打探了一下“严陵”其人,想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并不认识此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上界确实名不见经传,二是他编了个假名或是假身份。能跟螣蛇打成那样,又怎么可能名不见经传呢? 自家傻儿子八成怕是被人给骗了。姒倾有些郁卒地想,怕儿子越陷越深,他只能把小凤凰禁了足。 或许时间一长,傻儿子就会把人给忘了吧。姒倾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日子悄无声息地过去,因为小凤凰自己伤得不轻,所以也没法帮幼鸟输送灵力。好在小凤鸟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即使无法进食,生命体征极其微弱,也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 “真是个坚强的小家伙儿。”小凤凰感慨道。 时光如白驹过隙,待小凤凰伤好了之后,他也还是没能见到严长霁,他好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小凤凰在第193次偷偷喊严长霁的名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后,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到底去哪里了呢? 小凤凰没有坐以待毙,趁着姒倾不注意,偷偷溜去了上界。 南禺山的守卫向姒倾通报这件事时,姒倾原本想拦住他的,可转念一想,等儿子自己发现被骗,估计也就死心了吧。 所以姒倾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权当给傻儿子一个教训。 小凤凰没遇到什么阻拦就上了三重天,小时候姒倾带着他参加过几次天界的宴会,路线他隐隐还记得一部分。 天界的地盘要比人界要大得多,他几乎是漫无目的地乱逛,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小凤凰不像姒倾拥有神位,严格地来说,他需要有通行令牌才能上天界。虽然一般也没有守卫会去查,但是小凤凰运气不太好,碰见了紧张的戒严时期——朱雀迟迟不归位,南方仙宫人心惶惶,已经到了无法维持表面平静的地步了。 在去四重天的路上,小凤凰就被抓了个正着。 “何人擅闯四重天!”守卫面如西方的怒目金刚,忽然出现在小凤凰面前,吓得他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我是南禺山的凤凰姒斐。”小凤凰立刻亮明正身,“我是来找人的。” 守卫听过姒倾的大名,姒斐虽没有神位,但也是下一任的凤凰族长,算半个仙人。而且他长得漂亮,看上去又毫无攻击性,总让人心生好感。 守卫沉吟一会儿,问道:“哪位仙君?待我通报传讯给大人。” “他叫严陵!”小凤凰眼睛都亮了,“您可以帮我找他吗?” 守卫将天界的仙君在神识中过了一遍,并未发现这个名字,随后如实告诉了小凤凰。 “怎么会呢?”小凤凰不敢相信,难道严长霁不是天界的神君吗? 没有找到要见面的仙人,他不能在门口逗留太久,再次确定天界确实没有叫“严陵”的仙人后,才失望地往回走。 不过他刚下到三重天,便看到一个赤色双眸、一身煞气的高大英俊男子款款而来——这不是严长霁还是谁? 严长霁身后跟着两个小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似乎并未注意到小凤凰。 “长霁哥哥!”小凤凰兴冲冲地飞过去,停在心上人面前,“长霁哥哥!” 出乎小凤凰意料的是,这个严长霁让他觉得特别陌生,虽然长得一样,衣着也是同一种风格,但这个严长霁,就是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果不其然,严长霁有些莫名地看着他,身侧的小童则自发挡在前面,生硬道:“来者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小凤凰手足无措地看着严长霁:“是我呀,我是飞飞,长霁哥哥。” 小童向严长霁投去问询的目光。 严长霁迟疑片刻,摇摇头道:“本座并不识得此人。” “我是姒斐,是南禺山的凤凰。”小凤凰急得上前想去拉严长霁的衣袖,却被道行高深的小童拦住,冰冷森寒的长戟叉在小凤凰面前,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两步,“你不记得了吗,严陵?” 严长霁依旧摇了摇头。 小凤凰被他漠然的样子刺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那天我不小心闯进了你的梦里,你还让我当侍从伺候你沐浴呢,你怎么就忘了!” 严长霁还没说话,倒是旁边的小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阳,他说神君大人让他侍奉沐浴呢!” “是啊,三界之内谁不知道咱们神君最是忌讳让人近身,无知小儿竟敢胡言乱语!”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离去!” 两位小童一唱一和,越逼越近。 “慎言。”严长霁一脸平静地制止了小童赶走小凤凰的举动,又好脾气地解释说,“这位小友,你或许是遇上了打着本座旗号行事的妖魔罢,你所说的那些事并非本座所为。”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小凤凰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严长霁似乎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头痛地往后退了几步,不再搭话。 “还有东洲的上元节,那天晚上,我们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都忘了吗?你从螣蛇手上救下了我,我找了你那么久……呜呜……” 岂料小凤凰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小童,长戟的尖刃猛地往前一刺,几乎要戳到他的咽喉。 “大胆妖孽,竟敢口出狂言!” “污蔑神君,其罪当诛!” “斩——” “清阳,清月。”严长霁再次制止了他们,蹙眉对小凤凰道,“我早已说过那并非本座所为,念你年岁尚小,本座不予计较。如若你再造谣生事,本座绝不姑息。你下界去吧。” 小凤凰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他能看出如果不是严长霁拦下,两位小童是真的要取他性命的。 严长霁怎么会这么对他呢,难道他真的把一切都忘了吗? 他见到的严长霁绝对不可能是有人冒充的,因为两人的气息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严长霁多了一种让人臣服的威严与压迫感。 他们分明是同一人。 小凤凰浑浑噩噩地回到南禺山,大哭了一场,随后便病倒了。 姒倾看在眼里,知道儿子去天界碰了壁,嘴上责怪一番,心里却乐开了花,亲力亲为地照顾了一段时间。 百年的光阴对于神兽来说只不过弹指一挥间。 就当小凤凰以为他再也不会与严长霁有交集时,那人却又像上元节那晚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 小凤凰正在给小凤鸟编小头环,眼睛就被一双大手蒙住了。 这温度与触感太过熟悉,以至于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者,可这气息又因太久没有接触而带着些许陌生。 那个名字像堵在他喉咙似的叫不出来。 为什么他会回来? 见小凤凰迟迟没反应,严长霁自讨没趣,松了手将人从后背抱住:“怎么,太久没见,认不出你男人了吗?” “不许碰我!”小凤凰一下子就炸了,立刻挣脱开推了严长霁一把,怒道,“请神君大人自重!” “这是怎么了?”严长霁一下子愣住了,他冒这么大风险救了这傻凤凰,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你在生什么气,飞飞?” 小凤凰瞪着他,眼睛都红了:“你又忘了,你为什么总是忘!你消失了几十年,我等不到你了,便上天界寻你,守卫说没有叫严陵的仙君,然后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却让你的书童拦着我,还说不认识我,说我口出狂言……你的书童还要杀我,你就在旁边看着!所以我不喜欢你了,你也别再来找我了!” 严长霁莫名其妙,他方才刚刚苏醒,怎么上的天界? 电光火石间他想了许多可能。 有人顶替了他的名头,成为朱雀神君了吗? 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清月清阳做了他三千年的书童,一身本事是都是他教的,怎么可能连冒牌货都认不出来?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安抚好小凤凰。 “飞飞,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见到我的,但是我能确定你在天界见到的,绝对不是我。我受了很重的伤,到现在都未能完全恢复,今天刚刚苏醒,便来寻你了。” 严长霁说的句句属实,可或许是以前半真半假的话说得太多,说真话反而显得假了。 小凤凰满腹都是委屈,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严长霁,可听到对方的解释后,对以前的猜测又不确定了。 难道他在天界看到的严长霁确实是假的吗? 可他又怎么会认错呢? “我不信。”小凤凰说。 小凤凰的反应在严长霁意料之中,他思忖片刻,心生一计,挽起暗纹流动的玄色衣袖,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伸到小凤凰面前。 那截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紫黑色的经脉纹路,完全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小凤凰也被吓着了,失声道:“这是怎么了?” 严长霁脸色发青,虚弱道:“与螣蛇一战,我经脉尽碎,丹田空虚,沉睡百年才得以复原,不至于魂飞魄散。我确实不知天界是怎么回事,许是有人冒名顶替了我。” 小凤凰看到严长霁站着都摇摇欲坠,一心软便有些相信了他的说辞。 “我母亲和应龙哥哥也说过螣蛇不好对付……原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你早点来找我就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又不受控制地嘟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因为已破了身,尝过□□的滋味,相较百年之前,小凤凰的样貌与气质都多了一丝绮丽的色彩。 严长霁看着他水润殷红的嘴唇,差点就硬了,亏得定力不错才没失态。 小凤凰走上前,像是怕弄疼他似的,轻轻拉住他的手,将炙热的手掌覆在受伤的经脉上,缓缓渡入温和的灵力,担忧地问:“那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严长霁顺势抱住小凤凰,小凤凰还是跟以前那样软软香香的,对严长霁来说仿佛烈性□□。 他哑着嗓子道:“不太好。” 小凤凰听出他声音不对:“那怎么办呀?” “我有一个办法……”严长霁俯身对小凤凰亲昵地耳语一阵。 小凤凰还没听完脸就红了:“你怎么这样,一天到晚就想着、想着那种事情!我、我可还没原谅你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飞飞。”严长霁在小凤凰看不见的地方又掐了一个法诀,让自己手臂上的纹路颜色变得更深了一些,“眼下的情况只能用双修来……” “别说了,你、你真是不知羞!”小凤凰满脸通红,不过没有推开严长霁,反而任由他抱着。 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你我双修,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不是还要跟我结为道侣吗?”严长霁一本正经地说,他扶着小凤凰的腰身,手掌慢慢往下摸去,“不必为此羞赧。” 他说话的时候,不正常的紫黑色纹路从胸膛悄然蔓延上了脖颈,呼吸声也渐渐变粗,俨然是强弩之末的模样。 严长霁英俊的脸上表情有些僵硬,额角青筋隐隐浮现,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又道:“飞飞……” “长霁哥哥!” 说话间严长霁已经倒在了他身上,艰难道:“抱歉,飞飞,我……” “你别说话!”小凤凰火急火燎地扶着严长霁躺下,后者咳嗽一阵,恰到好处地抹去了嘴角并不存在的鲜血。 小凤凰眼里的担忧几乎凝成了实质:“长霁哥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吧。” 严长霁没有回答他,反而痛苦地□□了一声,他整个上身如同缠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他全身紧紧地覆住。他嘴唇苍白,艰难道:“飞飞,别看。” “啪嗒”一声,小凤凰的眼泪掉在严长霁健壮的胸膛上,他哭着道:“我原谅你了,长霁哥哥,我原谅你了。你教教我,要怎么做,我要救你……” “别哭,飞飞,听话。”严长霁循循善诱,摸着小凤凰柔顺的乌发,试探着说,“你先亲我一下?” 小凤凰成年之后身量便没再拔高了,躺在严长霁身上显得瘦瘦小小的,他用手肘撑着身子,往前挪了一尺的距离才能勉强够到严长霁的嘴唇。 他静静地注视着严长霁的赤色双眸一瞬,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睫毛微颤着闭眼低头压了上去。 这是一个毫无旖旎气氛的吻。 小凤凰吻得毫无章法可言,他甚至忘了张嘴,只胡乱地与对方的嘴唇紧紧相贴厮磨。 没一会儿,小凤凰便喘着气松开了严长霁。 “欸……长霁哥哥,你身上没有那个印子了!” 他惊喜的语气让严长霁笑起来:“是啊,你亲我一下我就好了不少,要是你……” 严长霁说着,扣住小凤凰的脖子,小声耳语一阵,又放大了声音道:“这样我就好得更快了。” “你……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小凤凰脸又红了,不敢直视严长霁的眼睛,小声说,“不过你要把眼睛闭上,不许看我……” ☆、第十回 双修时,属于朱雀神君的磅礴修为源源不断地在两人的经脉中流转,悄无声息地修复陈年伤痕。 几场激烈的□□后,小凤凰累得手指也懒得抬,依偎在严长霁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严长霁抱着他,一边疏离经络中回归的灵力,一边慢慢放开了神识。 没一会儿,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温和的力量,将他的神识绵密地包裹起来,进而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被拉进了幻境里。 严长霁昂首阔步地向前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眼前站着的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的人,正穿着华丽的神官长袍负手而立。 “原来是你。”严长霁的语气里有些无奈。 那位朱雀神君在严长霁面前变幻成了一个儒雅的素衣男子,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一消失就是好几百年,我不帮你顶上去,早乱套了。你伤养好了赶紧给我回来。” 严长霁避而不答,反问道:“白泽,是不是有个小凤凰找过你?” “凤凰?”白泽想了一会儿,有了大概的印象,“见过一次,好早之前了,他偷偷跑到天界找你,结果碰见我了……又是你的风流债吧?” “乱说什么,什么啊就叫又?我欠谁了?”严长霁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跟我怼上了?” 白泽缄默不语。 严长霁道:“我正想办法回来呢,差不多快成功了,那傻凤凰就是我双修的对象。结果之前我昏迷一段时间,你就给我来这一出,差点儿坏了我的好事。你把他整跑了,我去哪儿找这么好的双修对象去?” 白泽挑眉:“双修?” “不然呢?我差点被那雷给劈死,你以为我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 白泽又沉默一阵,对着严长霁掐指算了一番。 严长霁话中带刺:“整天神神叨叨的,又在算什么东西?” “哼。”白泽冷笑一声,“你只把他当作双修对象,他可未必这么想。” 严长霁猛地想起小凤凰情难自禁叫的那声“夫君”,没由来地有些心虚,嘴上却道:“与我何干?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可是算出你最近红鸾星动……其实你渡的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劫而是情劫吧,陵光?” “胡说八道。”严长霁抬手便打掉了白泽手上运转的灵力星盘,“欸,白泽,几百年没见,我发现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 白泽被他如此无礼地对待也不生气,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兀自道:“伤养好了赶紧回来,我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可能很快就有人发现你不在。最近天界不太平,还得小心行事。” 严长霁收起玩笑的表情,点头道:“好,我自有分寸。” 第二天小凤凰是独自醒来的,身上清清爽爽的,显然已经清洗过了。 但他环顾一周,跟上回一样,房间内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连身侧的被褥也是凉的,显然枕边人已离开许久。 小凤凰:“……” 怎么又是这样?小凤凰委屈得只想哭,可又觉得太丢脸,硬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 什么喜欢他,明明就是骗人的!可他偏偏还傻乎乎地每次都信了。 正当小凤凰下定决心不再搭理严长霁时,忽然面前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声线。 “这是怎么了,飞飞?” “嗯?”小凤凰听到这声音,猛地一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严长霁,脱口而出道,“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干什么!” “哟,生气了?”严长霁笑着上前将闹别扭的小凤凰搂进怀里,后者挣扎几下,没能挣脱,只能任由他抱着。 小凤凰气鼓鼓的,把头偏向一边,不搭理他。 他闹脾气的样子在严长霁看来,跟没长大的小孩儿没什么两样,有些好笑地解释说:“我就出去转了转,你以为我走了?” 小凤凰听他这么说,更加生气了,侧身用力推搡起来:“那你走啊!” 严长霁有些莫名:“怎么了,飞飞?” 好在小凤凰不是能憋住事的人,心里想什么便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什么怎么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要走就走吧!” 严长霁这才明白过来,他都忘了上次他入定的事,哑然道:“抱歉飞飞。” “我才不要你道歉呢!”小凤凰委屈得要命,红着眼眶怒目而视,“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看你就是在骗我……” 严长霁有口难言,没法告诉他自己入定疗伤的事,忽然心生一计,顺手就给白泽扣了一口锅,道:“我不是故意的,飞飞。昨天你不是告诉我说,在天界碰见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么?” 小凤凰立刻收敛起情绪,点点头:“对呀。” 又恍然大悟道:“你刚刚是回天界了吗?” “嗯。”严长霁半真半假地解释说,“螣蛇作乱已久,我追踪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上次在东洲我也是不得已才先行离开。昨天听你说在天界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我便去探查了一番。因为去的时间不长,所以才没给你留口信。原谅我好么,飞飞?嗯?” 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事。小凤凰迟疑片刻,道:“那、那好吧,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哦,下次你可不许一声不吭就走了,不然我可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严长霁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重新搂住小凤凰,亲昵地凑到他耳边道:“都听飞飞的。” 温热的吐息喷在小凤凰敏感的耳尖上,那处皮肤瞬间变得粉红,他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似的蜷在严长霁怀里,问:“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不碍事,已经查清楚了。我离开天宫太久,我朋友便幻化成了我的模样主持大局。他并不认识你,也是担心有人发现破绽,才会出此下策让你走的。对不起,飞飞,让你受委屈了。” “噢……”小凤凰软绵绵地应了一声,勉强接受了严长霁的说法,又小声喃喃说,“如果我们早一点结为道侣,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啦……” 虽然他声音很小,但严长霁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小凤凰说完沉默了一瞬,像是在等严长霁的回答,但后者却置若罔闻地岔开了话题:“飞飞,我在外面的桌上发现了一个小头环,你还会做这个?” “……”小凤凰以为严长霁没听到他的话,心里有些失望,可还是接了他的话头,说,“嗯,我给小红做的呢。你知道小红吗,长霁哥哥?就是我捡到的那只小凤鸟,上次遇到螣蛇的时候,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没醒呢,待会儿我去看看他。” 小头环是南禺山的培元草编的,直径不过寸余,拿在手里小巧玲珑的。翠绿的藤蔓缠绕着金色的细小叶片,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显得格外好看。 “既然是你做的,那我便收着了。” 小凤凰惊呆了:“欸,你怎么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想要的话,我再给你编一个呀。” 严长霁手一挥,直接将手环收进须弥珠里,无赖道:“不行,我就要这个。” 小凤凰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真是!” “是什么?” “真是、真是不讲理!” 严长霁哈哈大笑,环住小凤凰的脖子,霸道地吻了上去:“不讲理你也喜欢啊……” ☆、第十一回 严长霁跟他闹了一会儿后便说要回天界看看,小凤凰自然没留他,想要回小头环,严长霁却将其变大,当作手环套在了手腕上收紧。 “我说了这是我的。”严长霁大言不惭道。 小凤凰气得跺脚,可又拿他没办法,好在小凤鸟一直睡着,并不知道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 “你真讨厌,赶紧回去吧!” 两人着实腻歪了一段时间,怕引起小凤凰怀疑,严长霁这回苏醒后本体也依然在装睡,小凤凰丝毫没发现两者之间的联系。 同样也害怕姒倾发现,严长霁时不时出现在南禺山的事情也被小凤凰瞒了下来,不过就他撒谎的水平,要放在平时,姒倾早就发现不正常的地方。可也算他运气不错,姒倾这段时间似乎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步,没注意他太多。 两人宛如偷情一般地幽会,虽然压抑,可却又很刺激,尤其是严长霁总在小凤凰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还不许他用法术消除掉,害他整天提心吊胆,生怕姒倾发现端倪。 小凤凰的身体已经彻底地为严长霁打开了,紧致的□□总被肏得□□四溢、吐出汩汩白浊,变成一个合不拢的肉眼。 严长霁担心过小凤凰会怀孕,总小心翼翼地做着清洁。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得到的答案却是结为道侣之后才会有孩子。他对凤凰族的繁衍不甚了解,只能推测新婚之夜会有特殊的仪式增加道侣之间的羁绊,才会有孩子诞生。 如此一来,他也放心了,不再顾及这些。 在严长霁的□□与爱抚下,小凤凰越发成熟,也越来越具有魅力。而他的伤也在不断地双修过程中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严长霁算了算,照这么下去,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顺利回到天界。到了那时,他与小凤凰也会分道扬镳了吧…… 想到这里,严长霁有些头疼,小凤凰明显一副不想跟他分开的样子,虽然他没再提过道侣大典的事,但严长霁能看出来,他一直想跟姒倾坦白,期待着严长霁以真身来南禺山提亲。 事实上严长霁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他原本就坐镇南方,现在又替青龙掌管东方的疆域,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的时间。 但他身份高贵,加之修为深不可测,追求者依旧多得数不胜数,不少仙子都芳心暗许,甚至有一些放话说非他不嫁,他也未曾回应过半句。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 日子悄然流逝,在朱雀安心待在南禺山养伤的时候,天界也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隐世已久的太阴幽荧归位了。 他不仅回了天界,而且还带回了自己在凡间找到的道侣,一只听闻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昙花妖,两人甚至还有了孩子。 虽然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严长霁一直拿严飞尘当父亲看待,对他一直尊敬有加。 与严长霁不同,严飞尘的冷情是在三界出了名的,也无人敢打扰他的清静。骤然从姒倾嘴里听到这个惊天八卦,严长霁半天没回过神,他这是多了个“妈”? “那我们得去天界拜见一下幽荧仙君。”小凤凰说。 姒倾点了点头:“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最近我脱不开身,你代我去吧,飞飞,也可以借此熟悉一下天界。” “好哦,母亲。” 听到这句话,窝在小凤凰怀里的严长霁一下子探出了头,露出一撮红毛。 “你怎么醒啦?”小凤凰惊奇道,“该不会是听到要去天界,你才有反应的吧?” 神兽受了伤之后休眠是十分正常的,何况是这么小的雏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恢复健康。所以小凤凰已经做好了他会昏睡千年以上的准备,没想到小凤鸟突然就醒了。 不过姒倾一下子就识破了严长霁的伎俩,笑着说:“傻孩子,他肯定早就醒来了,一直偷偷装睡呢,听到能出去玩,怕你不带他,当然睁开眼睛啦。” “才不会呢,小红才不会骗我,他还那么小。”小凤凰把严长霁捧在手心,亲了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口,“对不对呀,小红?” 严长霁自暴自弃地“啾啾”两声当作回应。 小凤凰一高兴,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汪弯月:“您看,母亲,小红都说他没骗我!” 姒倾只是笑着摇摇头。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小凤凰上天界有了同行通牒,非常顺利地到了九重天,拜见了传说中的太阴幽荧。 比起严长霁来说,严飞尘更像是严格意义上的仙人。 他一身素白,长发如雪,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小凤凰第一次见他,还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说错话被仙君怪罪。 不过也许是幽荧仙君刚做了父亲,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慈父”的光辉,小凤凰没一会儿便放开了手脚。 严飞尘的孩子刚刚半岁,小凤凰从没见过那么小的孩子。在南禺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不能化形,都是雏鸟的模样,所以小凤凰一见到他就被萌得走不动路,期待地问檀宴:“仙君大人,我可以摸摸小殿下吗?” 檀宴欣然答应。 小凤凰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豆丁红扑扑的脸,指腹一下子陷进了软绵绵的肉里。小孩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摸他,张开小嘴,无意识地“啊”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小凤凰的心都要被萌化了:“他真可爱!” 如果他跟严长霁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像这样呢?也不知道严长霁的本体是什么…… 正在他神游的时候,站在一旁的严飞尘注意到了小凤凰怀里红红的小毛团,便问:“小凤凰,你带了什么过来?” 小凤凰一愣,随即把外衣领摊开,抓住一只红色的小胖鸟,捧在手心里给严飞尘看:“仙君大人,这是小红!他是我捡到的一只小凤鸟,因为长相很奇怪被他的父母遗弃了,别的雏鸟也总欺负他,所以我就把他带在身边啦。” 小红鸟装死的样子一下子唤起了严飞尘远古的记忆。 严飞尘:“……” 毫不知情的小凤凰捏着严长霁的小翅膀挥了挥:“小红,跟仙君大人打个招呼噢。” 小红……听到这个名字,严飞尘陷入了迷之沉默:“……” 严长霁:“……” 正巧,秦烈也回来了,刚踏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小凤凰手中的红鸟。 打算装死的严长霁顿时跟大魔王烛照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秦烈:“???” 严长霁:“!!!” 他上来是想偷偷见严飞尘的,怎么秦烈也在? 拜那次浩劫所赐,严长霁对秦烈有着极深的心理阴影,他入魔时生吃青龙与玄武的画面深深地刻在了朱雀的脑海中,以至于严长霁一看见他,就条件反射似的“嗖”一声钻进了小凤凰怀里不动了。 秦烈:“……” 回过神后的严长霁:“……” 小凤凰不明所以,只以为是严长霁没来过天界,被仙君的气场吓坏了,赶紧说:“对不起,仙君大人,他胆子比较小,冲撞了您,请您不要责怪。” 看着朱雀长大的严飞尘:“……无妨。” 生无可恋的严长霁打开神识,给严飞尘隔空传讯:“仙君。” 沉稳的男音才让严飞尘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无声地回道:“解释一下,陵光。” 朱雀把渡劫的事情大致说了一番,不知是否心虚作祟,隐去了他与小凤凰的感情纠葛,只说他暂时隐瞒身份在南禺山治伤,还顺便惩治了螣蛇。 严飞尘听后,蹙眉道:“无事便好,不过你还是得尽快归位。白泽前些天找过我,我本不想插手天界之事的,可他确实分身乏术,我只能应允下来。” 严长霁点头称是,他想问严飞尘有关秦烈的事,不止是因为两人关系似乎重归于好,而且秦烈与檀宴之间的气场也太过微妙。 但以他的身份直接问出来又显得逾越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看出朱雀纠结的严飞尘也不多做解释,只说:“烛照已经控制了魔气,不会再危害三界了,孟章与执明还在轮回中,不日也将归位。” 青龙与玄武会回来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朱雀欣然道:“如此便好,辛苦仙君。” 小凤凰对两个大佬的神识交流一无所知,还在跟檀宴说着悄悄话。 “仙君大人,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檀宴脸红红的,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小声回道:“你不用叫我‘大人’的,叫我名字就行啦……你要问什么问题呀?” “就是、就是……”这个问题对于小凤凰来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四下环顾一阵,发现严飞尘并未注意到他,才红着脸凑到檀宴耳边问,“我想问您……生孩子是什么感觉啊?” 他话一出,两个人的脸都红透了,檀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无措地看了一眼严飞尘。 严飞尘虽然跟严长霁说着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檀宴身上,后者视线一飘来,便立刻道:“怎么了,宴宴?” “没、没什么!”檀宴赶紧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对小凤凰耳语,“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小凤凰一番,怎么看也不像是怀孕的样子,不确定地问:“难道你也……” “不不不,我连道侣都没有呢!”小凤凰连耳尖都红透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但他停顿一会儿,又补充说,“不过我有心仪之人啦。” “噢,这样呀。”檀宴了然,他不怎么记事,日子过得迷迷瞪瞪的,为了回答小凤凰的问题,努力回忆了一番才说,“我没有太多的感觉的,那时候先生担心我疼,用了法术让我睡一觉就生了豆豆。怀孕的时候有一些辛苦,但先生和秦烈都很照顾我,他们都对我很好,所以辛苦也不算什么的。” “真好。”小凤凰有些羡慕地说,又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他跟严长霁结为道侣之后有了孩子的情景,是会长得像他,还是像严长霁呢? 如果会有一个缩小版肉嘟嘟的严长霁,一定会特别可爱。 他下意识摸了摸小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和严长霁有孩子呢。 ☆、第十二回 小凤凰这次并未在天界逗留太长的时间,又跟檀宴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檀宴在天界没什么朋友,却跟小凤凰一见如故,还问严飞尘能不能经常邀请小凤凰来玩,严飞尘对檀宴向来是有求必应的,况且两人聊得如此投机,就算檀宴不跟他提,他也会主动去拜访姒倾,与南禺山交好。 而与严飞尘见面之后,严长霁也把回天界提上了日程,经常元神出窍与严飞尘见面商议大事,只等肉身恢复彻底回归了。 说来也巧,关于小凤鸟的身份,还是小凤凰在檀宴这里发现端倪的。 元神出窍之后,朱雀本体真正地陷入了沉睡之中,因为长时间的昏迷,小凤凰倒也不曾怀疑什么,只把他安顿好之后,一个人去了九重天。 他这次没能见到严飞尘,只有檀宴在仙宫里等着他,而小凤凰进去后,却没看见可爱的小豆丁,反倒是檀宴怀里多了一只与小红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凤鸟。 小凤凰奇道:“这不是我们族的小凤鸟吗,为什么您这里也会有?” 檀宴无奈地揪了揪儿子头顶的呆毛,解释说:“这是我儿子,上次你把朱雀带过来之后,估计他觉得好看,第二天就变成了那个样子,还在先生面前求表扬呢!真是调皮得要命。” 小红鸟萌萌地“啾”了一声,啄了啄檀宴的手心。 可小凤凰完全没心思听小红鸟在说什么,追问道:“什么朱雀?” “先生跟我说,上次你带过来的幼鸟,是小时候的朱雀呀,不是小凤鸟噢。”檀宴好心地纠正了他,“其实还挺可爱的。” “原来他竟然是朱雀吗……”小凤凰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一直当作是被父母遗弃的小凤鸟,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朱雀神君? 但是朱雀神君又怎么会变成雏鸟的模样呢,难道是朱雀神君的孩子,他怎么会到南禺山来? 小凤凰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但檀宴对天界的事情所知甚少,也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说:“先生没告诉我三界有几只朱雀,要不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他?” 可小凤凰一刻也等不了,他急于寻找到答案,急匆匆地与檀宴告了别。 檀宴见他脸色有异,关切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他这么一说,小凤凰倒真觉得灵力运转有点紊乱,头也有些晕,不过他一门心思都在求证朱雀的身份上,只当是自己气血上涌,便道:“不碍事的,多谢仙君关心。” 小凤凰回到南禺山没能见到小凤鸟。 原本应该安静地躺在雾锦小窝里的小凤鸟已经没了踪影,他焦急地唤了几声:“小红,小红,你在哪里?” 没有熟悉的“啾啾”声回答他。 小红是不是朱雀呢,母亲有没有见过朱雀? 小凤凰寻找凤鸟无果,抹掉额头的细汗,又“蹬蹬蹬”地一路小跑去找姒倾。 不知为何,姒倾看上去也是心神不宁的,见儿子跑来,便迎上去将他抱住,轻柔地将冲力化为无形:“怎么了,飞飞?又冒冒失失的。” “母亲!”小凤凰焦急地说,“我刚刚从九重天回来,檀宴仙君告诉我说,我养的不是小凤鸟,那是朱雀神君的本体!您见过朱雀神君吗?” “朱雀?”姒倾回忆了一番小凤鸟的模样,恍然大悟道,“是了,他的模样确实非我族类,与洪荒时期的古兽更为贴近,虽然我未见过陵光神君的本体,但想来应是那样无误了。那小凤鸟呢,是否还在沉睡?” 听完姒倾的话后,小凤凰心都凉了半截,无措道:“我找不到他了!” “别慌,飞飞。”姒倾稳住小凤凰,“兹事体大,我先问一下幽荧仙君。” 不说小凤凰,其实连姒倾自己都没底,朱雀神君在三界中几乎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据他所知,对方并无子嗣。就算他有孩子,孩子在诞生时,也应有异象出现,不该如此悄无声息。 但如果连他都因受伤而被迫变为幼年的形态来保护自己,那事情肯定已经严重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可奇怪的是,姒倾并未听说朱雀神位空缺,自己呈上的奏疏也有批阅的字样。 假设在南禺山的是真正的朱雀,那在南方神殿里坐着的又是谁?幽荧仙君和白泽知道这件事吗? 倘若真有人冒名顶替潜伏了百年之久,又掳走了毫无抵抗之力的朱雀幼年本体,一旦东窗事发,南禺山必难辞其咎。 姒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入了定,元神出窍瞬间抵达九重天。 他一走,小凤凰又六神无主起来,身体不舒服的感觉愈发明显。 等待的过程既漫长又难熬,小凤凰有些难受。 他忍着不适,交代了守卫严加防范后惴惴不安地回到寝宫。见四下无人,便关了门,轻声唤道:“长霁哥哥?严陵?你在吗?长霁哥哥?” 严长霁没有如往日一般出现,小凤凰又喊了几声,面前依旧空空如也。 在他最需要陪伴的时刻,严长霁却不在他身边。 “说什么叫名字就会出现,都是骗人的!”小凤凰气急败坏地说完,小腹就传来一阵沉沉的下坠感,霎时天旋地转,竟是没站稳一头栽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紊乱的灵力也在经络里四处乱窜,像有无数把小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痛得他浑身发抖。 “严陵就是个大骗子!”小凤凰从未如此难受过,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打湿了柔软的衣襟,染出一片暗色。 与此同时,九重天上。 严飞尘问:“下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严长霁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点头道:“我已经处理好了,姒斐不知我已离去,今后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嗯,你隐姓埋名在南禺山养伤两百年,终究不合礼数。”严飞尘不知内情,赞同地说,“既然姒倾父子不知你真实身份,如此便好,南禺山不与我们交好,挑明也是徒增尴尬。” “我明白,多谢仙君指点。” “今日将你召回,是有一急事要交付与你。”严飞尘话锋一转,肃然道,“方才东方神殿异相横生,孟章的神位震颤了一番,我担心他归位会出岔子,想让你走一趟。” 严长霁还未回答,门外小童便传讯道:“尊上,南禺山姒倾族长求见。” 听到这个名字,严长霁脸色一变,赶紧行礼告退:“仙君,那我便领命去了。” “嗯,早些带孟章回来。”严飞尘也不想让两人见面,挥手示意他退下。 原本严长霁接近姒斐,是存了戏弄姒倾的心思在里面的,能让在三界横着走的姒倾吃瘪,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而他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本该大肆嘲笑姒倾一番,让他颜面扫地。可他一想起小凤凰那一声声软绵绵的、带着无限缱绻的“长霁哥哥”,他就没法笑出来了,只觉得心烦意乱。 严长霁前脚刚走,姒倾就飞进了大殿,用半透明的元神虚影客气地拱手行礼:“见过幽荧仙君。” 严飞尘还了礼,将四周小童遣走,问:“姒道友如此匆忙,所为何事?” 姒倾开门见山地说:“犬子于两百年前捡到一只重伤的雏鸟,本以为是我族凤鸟,今日令正却告知雏鸟实为幼年的陵光神君,特前来向仙君求证。” “子债父偿”的严飞尘表情一言难尽:“……” 严飞尘有些头疼,刚刚他还跟朱雀谈及此事,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却因檀宴的无意之言暴露身份,让对方直接杀上门兴师问罪。 元神不论对姒倾还是对幽荧这样的神明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命门,不到千钧一发的时刻,断然不会用出窍的方式联络他人,这相当于把本体置之不顾。 所以姒倾想来也是误会了什么。 严飞尘无法,只能暗暗叹口气,斟酌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拙荆所言非虚,令郎遇见的确为陵光。因他境界突破遭遇无量天劫,坠向南禺山,情况太过凶险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之举。叨扰姒道友许久,甚是抱歉,现在他已回到天界,不日定会上门赔罪,还望姒道友谅解。” 姒倾疑惑道:“可南方神殿中的……” 严飞尘哂道:“那是陵光留下的一抹神念。他料到有此劫数,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姒倾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也只能点点头不再追问下去:“既是这样,倒是我多虑了。” 姒倾的性子直来直去的,得到了答案后跟严飞尘随意客套两句便隐去身形离开了大殿。 南禺山,姒斐寝宫。 小凤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半是疼的,一半却是吓的:“什么怀孕?” 青鸾放开把脉的手,将丝丝缕缕的灵力慢慢抽回:“你都怀孕一个多月了,自己没一点感觉吗?” 小凤凰是真的被吓着了,愣愣地摇摇头,无措地一把抓住青鸾的胳膊,带着哭腔道:“我不知道啊……难道不是要结为道侣之后才会有孩子吗?” “要不我为什么骂你傻呢!”青鸾气极,用手指头狠狠戳了戳小凤凰的额头,“我们凤凰一族,只要愿意将真心交与对方便可孕育子嗣。道侣大典上新人会立誓此生不渝,有天道见证夫妻同心,才会甘愿为对方繁育后代。哪像你如此草率,简直愚不可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凤凰被他教训得眼泪直流,“我同他说过要结为道侣的!” 青鸾毫不留情地戳穿道:“那他人呢?” “……”小凤凰说不出话来,他与严长霁唯一的联络方式便是趁无人时唤出他的名字,他便会自行出现,如果后者单方面切断两人的联系,他毫无办法。 紧接着,青鸾又质问说:“你口口声声说你们两情相悦,他姓甚名谁你知道吗?他在上界所任何职,你知道吗?他本体是什么,修的什么道,你知道吗?不说这些,他可否给你留下过任何信物?” “不,我知道的!”小凤凰崩溃地大声反驳道,“他叫严陵,严长霁,我知道的!” “你怎知这不是化名?你上次去天界,找到他了吗?” “我……”小凤凰语塞,他是找到了严长霁,可对方并不是真正的严长霁,换句话说,他还是没有找到对方。 青鸾与姒斐一起长大,本是同辈人,此刻也恨铁不成钢道:“他连这些都不曾告诉你,你还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凤凰。” 小凤凰哭得直打嗝,青鸾无法,只能安慰地搂着他,拍了拍不断颤抖的脊背:“好了,先别哭,飞飞。你不是说,他有一次也是莫名失踪了百余年么?许是有急事绊住了脚步,或许过几日他便会来寻你。” “嗯……”小凤凰应了一声。 ☆、第十三回 青鸾与小凤凰没能独处多久,因为姒倾已从天界返回来找儿子了,他进寝宫后发现儿子眼睛通红,显然哭过一场,诧异地问:“怎么吓成这样?” 小凤凰哪敢告诉姒倾实情,强压下难过的情绪,对青鸾使眼色让他快走,一边对姒倾道:“母亲,我是不是闯祸了?” 姒倾对儿子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心疼地抚去他眼角的泪珠:“没有的事,我已问过幽荧仙君,那确实是朱雀。他渡天劫躲在咱们这儿养伤,现在伤好回了天界,改日他会上门道谢的。没事的,啊?” 小凤凰呆呆道:“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陵光神君还要感谢飞飞照顾他这么久。如果不是我们飞飞心善,他决计不会那么早回到天界的。” “噢……” 心里放下了一件事后,小凤凰并未轻松多少,怀孕这个惊天大雷埋在心底,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无比期待严长霁能在这段时间回来看他一下,可无论他怎样呼唤,对方始终杳无音讯。 小凤凰怀孕的事情被死死地瞒了下来,仅有身为医者的青鸾知晓。可怀孕初期最为辛苦,受他情绪影响,每到夜里,小凤凰就会灵力乱窜,疼得死去活来。幸而他的被褥也由姒倾亲手炼化,不然非得被抓烂不可。 青鸾虽着急,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塞一些补身子的药丸给小凤凰吃,而且他这症状的根源还是孩子的父亲。 倘若夫妻双方感情和睦,孩子也会平衡地吸取双亲的灵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折磨母亲。 在等待严长霁回来的过程中,小凤凰总会不由自主地抚摸小腹。可月份实在太小,不仅肉眼发现不了端倪,连他自己摸也毫无感觉。 他肚子里真的有严长霁的孩子吗? 是会长得像他,还是像严长霁呢?严长霁的本体又是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凤凰越来越不安,他虽单纯,可并不痴傻,冷静下来后,一些往日忽略掉的细节,渐渐浮现在了眼前。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他心中滋生发芽。 南禺山,姒倾寝宫。 “母亲,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是严陵从螣蛇手下救了我吗?” “是啊,怎么了?”虽然天天见着面,但姒倾还是觉得儿子瘦了一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肩,继而眉头微蹙。 他的感觉没有错,儿子确实瘦了不少。 “您觉得,他是朱雀神君的可能性有多大?”小凤凰未发觉异样,继续掰着手指头推测道,“您看,您说过螣蛇十分狡猾厉害,想必三界中能制住他的人少之又少,朱雀神君便是其一。还有,本来小红……不,朱雀神君都已经好转了,可遇见螣蛇之后,它伤势忽然又莫名其妙地加重,昏迷了一百多年。如果不是他带着重伤之体与螣蛇恶战,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还有小朱雀从未与严长霁一同出现,小朱雀昏睡时,严长霁也消失不见了,以及自己的火焰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这些小细节都指向了严长霁真实的身份,只是这些他都不能说出来加以佐证。 姒倾回忆起自己查看战斗现场痕迹的画面,点头赞同说:“你说的不无道理。当年我找到你时,方圆百米都被烧成了灰烬。螣蛇乃水系妖兽,理应克火,如果他反被火系妖兽压制,那只能说明对方过于强大了。” 小凤凰在向姒倾求证前,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所以听到这个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怪不得那时他会那么及时地出现,怪不得他会消失那么长的时间……他认识严长霁,也是在他捡到小朱雀之后,而他养好了伤,回到天界,严长霁也自然跟着消失了。 想明白之后,小凤凰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寒到了脚。 严长霁跟他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治伤吗?严长霁口口声声说喜欢他,难道都是骗他的? 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小凤凰骤变的脸色,姒倾看在眼里,儿子对那个叫“严陵”的倾心过他也是知情的,于是斟酌了一番,补充道:“话虽这么说,但理由还是牵强了,三界中主火的大能不止朱雀神君一人。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不必再纠结。” 小凤凰对姒倾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点头说:“好哦,母亲。” 儿子不愿意说,姒倾也不便将话挑明,只问:“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我看你瘦了不少。” 小凤凰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赶紧收敛好情绪,摇头否认说:“没有的事,母亲。” 姒倾暗暗叹口气,道:“如果遇到了自己想不明白的,或是让你郁结于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的。” 姒倾越是这样,小凤凰越是觉得对不起他。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他只想靠着他,放声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委屈与不安通通倾诉出来。 可他不能这么做。 小凤凰强忍着流泪的冲动,深呼吸一口气,道:“没有,我很好。您放心吧,母亲,如果我遇上了没法解决的事,我会告诉您的。” 不等姒倾回话,小凤凰便逃似的退了出去,尾音带着丝丝颤抖:“母亲,您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 小凤凰只留给姒倾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姒倾摇摇头,喃喃道:“这孩子……” 小凤凰对姒倾撒了谎。 他并没有回到寝宫,而是再一次上了天界。 虽然诸多猜想都指向朱雀就是严长霁,但他仍然要亲眼看一看,去确认他的长霁哥哥是否真的欺骗了他。 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焦虑,也有些不安稳,小凤凰被小腹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弄得冷汗直冒,他轻轻揉了揉微凸的下腹,道:“你要乖一点噢,我带你去找阿爹,不闹了好不好?” 说来也奇怪,这个时期的胎儿照理说灵智未开,但也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一般,逐渐安静下来。 小凤凰不禁自嘲道,连它都知道心疼我,你到哪里去了呢? 朱雀神君的南方神殿在八重天上,小凤凰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大门。 约莫是朱雀麾下的将领都十分骁勇善战的缘故,门外只有两名守卫巡逻站岗,门后是直通大殿的天梯,末端隐藏在氤氲的云雾里,一眼看不到尽头,仿佛隔着无边无际的距离。 小凤凰的手扶在小腹上,深呼吸一口气,准备向前走去。 但他还没走两步,他身后就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毕竟他上来求证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小凤凰想了想,还是隐去了身形,躲在了路边的仙树后面。 来者是南方神殿的两名仙子,容貌出众,气质脱俗。 “对了,瑶衣,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陵光神君比起之前,变了一些?” 被称作瑶衣的绿衣仙子回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好像上次他从幽荧仙君那里回来之后,就没有那么冷淡了。” “冷淡?”红衣仙子注意到她与众不同的形容词,怀疑她话中有话,便直截了当地问,“难不成你现在觉得神君对你很热络吗?” 绿衣仙子发现同伴误会,赶紧摆手说:“不,华裳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神君以前总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模样,你我都不敢抬头瞧他一眼,生怕冲撞了他,但现在神君看上去好像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那倒也是。”华裳点点头,顿了一会儿又饶有兴致地八卦道,“瑶衣,你说,会不会是神君他……” “怎么?” “红鸾星动呀。”华裳往苍穹遥遥一指,神秘道,“除了这个我可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瑶衣像是害羞一般,捂嘴轻笑道:“我可想象不出高高在上的陵光神君大婚的模样,这三界中难道还会有让神君倾心的人物么?” 小凤凰听得心一紧。 只听华裳道:“谁知道呢?连隐世千年的幽荧仙君都娶妻生子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得了吧你。”瑶衣嗔怪道,虚虚推了她一把,“要是被人发现你在背后编排咱们神君,可够你喝一壶的。” 她在推搡的过程中,露出了一截如白玉般细腻的手腕,一抹扎眼的绿色也一晃而过。 身为南方神殿的仙子,华裳能文能武,修为高深,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异样,好奇道:“瑶衣,你戴了何物?” “没、没什么!”瑶衣脸色骤变,立刻将双手背在身后退了两步,随即她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反而欲盖弥彰,可已经晚了。 华裳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但瑶衣大动干戈的模样却让她疑窦丛生,喝道:“站住,给我看看!” 她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狠厉,连躲在一旁的小凤凰都吓了一跳。 瑶衣定着不敢动上一步,泪光闪烁道:“华裳姐姐你误会了,我不会对神君不利的,这只是个我随手戴上的小玩意儿罢了。” 华裳在南方神殿资历最老,见多了各式各样的诡辩与谎言,根本不为所动:“交出来,否则我动手了,瑶衣。” 瑶衣还在苦苦挣扎:“华裳姐姐,这真的没什么……” 华裳又一次重复道:“交出来。” 瑶衣无法,只能期期艾艾地伸出了手,不情愿地向华裳伸去:“喏,你、你看吧……” 华裳拉住瑶衣的袖子往上一撸,她本是面无表情的,但看清瑶衣手腕上戴的是什么后,倏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神君的所有物吗,怎么在你手上?” 小凤凰也探出头,好奇地看去—— 瑶衣手上赫然是一圈缠绕着泛着金光的翠绿纤细藤蔓! 那是严长霁从他手中硬抢去的小头环! ☆、第十四回 小凤凰完全呆住了,严长霁的身份到现在已昭然若揭,这个头环说明了一切,严长霁骗了他。 他就是朱雀本人,是他捡到的那只重伤的小凤鸟。 怪不得小凤鸟消失,他也跟着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不得他会将头环视作他的所有物,一定要抢走;怪不得他会跟自己……双修。 他只是为了治伤罢了。 所以那些以后要结为道侣的誓言,也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华裳和瑶衣的对话还在继续,小凤凰噙着眼泪,咬牙继续往下听。 面对质问,瑶衣像是豁出去了般,回答说:“华裳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神君赠与我的……” 华裳骇然道:“随身之物都赠与你?!你与神君……我之前还在想,为何神君回来就多了一条手链,以为是某位仙子与神君的定情信物,才推测神君红鸾星动的,原来……” 瑶衣惊慌地捂住了华裳的嘴,四下张望一阵,发现无人才松了口气,将藤蔓重新盖住,压低了声音说:“所以才不能告诉其他人。” 瑶衣对朱雀倾心的事并不是秘密,事实上南方神殿的仙子没有几个不喜欢他的,华裳算特立独行的一个。 但一旁的小凤凰却如当头棒喝,让他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 他重新开始审视起他与严长霁相处的细节,那些他曾经以为全是甜蜜的点点滴滴。 严长霁所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漏洞百出的,但他每回都傻乎乎地选择了相信。 其实严长霁也从未跟他保证过什么,承诺过什么,情到浓时也只会轻飘飘地说一句喜欢,甚至连爱字都未说出口。 可他却傻到把自己完全托付了出去,期待与他举行道侣大典,甚至还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为他孕育了子嗣。 反观严长霁,却将可以把他们之间唯一的信物随手送出去。 又或许那并非是随手,而是他……可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他的一片真心在对方看来,不过是笑话罢了。 小凤凰自嘲地笑了笑,无声地向后退去,瑶衣与华裳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用力抹了抹眼睛,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再见了,严长霁。不,不会再见了,朱雀神君。 你当你镇守南方的神君,我回我的南禺山,此生不复相见。 他的手轻轻搭在微凸的小腹上,默默道:“对不起,宝贝,今后没有阿爹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华裳不愧经历过大风大浪,在短暂的惊骇后,立刻回过神,郑重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瑶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但华裳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跟神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瑶衣还未回答,她们后来便传来如同惊雷一般的低沉男声:“什么开始?” 那是严长霁本人的声音! “啊——!”瑶衣竟是被吓得顾不得尊卑礼仪惊声尖叫起来,继而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严长霁面前。 她不知道严长霁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去了多少,但她知道,她一定完了。 “神、神君大人……” 华裳也意识到大祸临头,跟着跪了下去:“华裳知错,请神君大人恕罪!” 严长霁看也不看她,兀自在瑶衣面前站定,冷声质问道:“本座怎么不记得送过你东西?” 果真他都听见了。 瑶衣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边磕头一边吞吞吐吐道:“瑶衣一时、一时鬼迷心窍,请神君大人饶命!” 华裳的脸色“唰”地变了,惊疑不定地望向瑶衣:“你?!” 严长霁脸色铁青,命令道:“是哪只手戴了链子,抬起来。” 他的气场过于强大,在他面前,瑶衣连挣扎的勇气都没了,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见她没反应,严长霁又道:“本座的话你没听见?”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书童道:“清风,清月。” “是,神君。”两个书童对严长霁拱手领命,亮出寒光森森的剑羽。 “不要,神君大人,我知错了,请您恕罪!”瑶衣见大事不好,立刻将右手送了出去,精致的藤蔓挂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晃晃荡荡,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严长霁垂眸看了一会儿,也撩起左手衣袖,将手腕比在瑶衣旁边。 华裳用余光看见,严长霁手腕上是一条与瑶衣一模一样的手链! 她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暗忖这究竟是一对手链,还是…… “做得倒是挺像的。”严长霁冷笑一声,收回手,站直身体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的仙子,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说吧,手链怎么来的?” “是、是……”瑶衣已然吓破了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本座没时间跟你耗。” 书童清风见状,当即上前一步,瑶衣颤抖着对严长霁磕头,尖叫道:“是我自己仿制的!是我自己!我心悦大人,请神君大人恕罪,是瑶衣逾越了,瑶衣痴心妄想,冒犯了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华裳被她招的话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瑶衣,你怎敢……唔……” “噤声。”严长霁瞥了一眼华裳,后者的话戛然而止,唇边浮现出禁言咒的花纹。 华裳不敢再插嘴,老老实实地跪着。 严长霁无视了瑶衣的求饶,兀自道:“谁准你把手收回去的?” 瑶衣赶紧重新伸出手,举在严长霁面前。 严长霁一语不发,忽然瑶衣的手腕凭空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手链瞬间化为了灰烬。 “啊——”瑶衣惨叫起来,白皙的手腕多了一圈皮开肉绽的焦糊痕迹。 那是朱雀的南明离火,饶是瑶衣天生仙体,也无法抵挡它的伤害。 严长霁又问:“为何说谎?” 瑶衣疼得浑身激颤,额头布满了细汗,脸上血色全无,却仍不敢忤逆严长霁:“仿制神君之物乃是大错,我、我害怕华裳发现,告发降罪于我,便谎称是、是大人赠与。” 严长霁漠然地回头对书童道:“清月,瑶衣之罪,当如何论处?” 清月收好佩剑,从袖里乾坤拿出天条律法竹简,朗声道:“瑶衣仙子应封印修为,以肉体凡胎在天河底的水牢里禁足百年。” “瑶衣,你可听清了?” 瑶衣冷汗已浸透了衣襟,袖子满是血污,她对严长霁重重一磕:“多谢神君。” 治了瑶衣仙子的罪后,严长霁糟糕的心情也没有恢复半点。 回到熟悉的大殿批阅奏疏,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身边终究是少了那个活泼的身影,那个总是以崇拜与爱慕的目光注视着的他的单纯少年。 他一开始只是把小凤凰当作露水姻缘对待的,利用他双修治伤罢了,可事情好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没法忘记小凤凰,就像他离开了南禺山,还把手链套在手腕上一样,小凤凰更像是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深深地被刻在了他的心里。 严长霁放下笔,阖上奏疏。 他呆了片刻,取下翠绿的藤蔓,金色的叶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就像小凤凰本人,充满着活力,又无比耀眼。 也不知道小凤凰现在怎么样了,他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留,现在他应该是在找他吧?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又受了伤昏迷呢? 那么傻乎乎的小凤凰,如果发现自己被骗了,会是什么反应? 严长霁摸着柔软的藤蔓,眼前全是小凤凰灿烂的笑颜,心中蓦地一痛。 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攥紧了手链,迟疑了一会儿,在大殿里留下一抹神念,起身向门口走去。 “清风,清月,本座下凡一趟,不必跟来。” ☆、第十五回 南禺山。 严长霁在几个熟悉的地方都没能找到小凤凰。 因为担心姒倾发现,他不敢将神识放得太开,只能效率极低的一个个地找过去,可都没看到小凤凰的身影。 会不会在姒倾那儿?严长霁用法宝隐去身形,悄悄潜入了大殿。 小凤凰依然没见着,不过青鸾这时被传唤进来。 严长霁自然认得小凤凰的这个朋友——拿他会不会知道小凤凰去哪儿了呢? 他屏住呼吸,把自己的气息彻底隐藏,躲在石柱后偷听着他与姒倾的对话。 青鸾对姒倾恭敬地行了礼,道:“不知尊上唤我,所为何事?” “不必太过拘束,坐。”姒倾说,“没什么要紧的,就是飞飞最近瘦了不少,我想问问你,他是否身体有恙?” 青鸾警铃大作,略一思忖,回道:“少主无碍的,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应属境界突破的通病罢。” 姒倾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没有立刻回答他。 这样的沉默让青鸾冷汗直冒,姒倾到底是在试探他,还是他真的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姒倾问:“境界突破?飞飞没跟我提过,而且以他修炼的速度,下一个突破应该是十年之后。忽然提前这么久,原因为何?” “少主并未告知于我,许是找到了更好的修炼方式。” 姒倾诧异道:“你看不出来?” “……”青鸾本就不擅长说谎,姒倾问得快,答案也求得急,说的话便不经过脑子地全倒了出来,回过神一想,简直漏洞百出—— 身体里灵力运转的方式与修炼的方法有很大的关系。青鸾看病,通常都会用自己的灵力做引,顺着对方的经络走一圈,才会发现诸多隐藏的问题,而不像人类修士般采用把脉的方式。 所以小凤凰换了修炼方法后,身为医者的他,应该瞧完病就会发现异常的地方,怎么可能还会有此一问。 青鸾稳住心神,避开了姒倾灼灼的视线,解释说:“尊上,少主的灵力并无异样,许是有奇遇让修为突飞猛进吧。” 姒倾盯着他,反问道:“你不知情?” 青鸾只觉得后背冷汗涔涔,硬着头皮回道:“是,青鸾不知。” 严长霁心想,这是因为小凤凰与他双修才会这样,青鸾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不料姒倾突然发难,质问道:“姒斐真无碍?你每天鬼鬼祟祟地带着药去看他,这便是你说的无碍?!” “尊上!”青鸾陡然一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那只是普通的补药罢了!” 听到青鸾的辩解,姒倾却愣了一会儿,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天天去找他,真的给他带了药。” 姒倾是诈他的。 青鸾心想,完了。 严长霁奇道,小凤凰到底怎么了,严重到需要吃药的地步?真是境界突破,也不至于难受成这样,还得瞒着姒斐。 “青鸾,跟我说实话。” 青鸾的冷汗已浸透了衣襟,可他答应过姒斐,不能给姒倾透露半句,煎熬之下,折中道:“尊上,少主确实没有生病,他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等合适的时候会告诉您,免得您徒增担忧。” 虽然青鸾这么说,但姒倾是半个字都不信,问:“那他人呢?” 青鸾摇了摇头,苦笑道:“少主的行踪并未告知于我。” 原来小凤凰不在南禺山,连姒倾都找不到他?严长霁隐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而后青鸾又说:“按少主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建议过他不要离开南禺山。今天他忽然离去,应该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姒倾立刻想到了之前姒斐突兀的造访,跟他求证朱雀与严长霁是否就是同一人。 姒倾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挥了挥手,神情显得有些疲惫:“你下去吧,青鸾。” “尊上……” 青鸾还想说什么,但姒倾已经背过了身,幽幽道:“飞飞去天界了,他可真是……” 可真是个死心眼的傻孩子。 姒倾后一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不大,严长霁却听得一清二楚,在心底翻起了惊涛骇浪——小凤凰上了天界! 南禺山向来与天界泾渭分明,小凤凰也只与檀宴的关系好,他偷偷上去必定不是为了见檀宴,而是……为了去找他。 小凤凰身体不适还强撑着要去天界,难道发现了他的身份吗?可为什么他没能见到小凤凰呢?难道…… 严长霁眼前阵阵发黑,如天旋地转般站立不稳,他一刻也无法等待下去,顾不得被姒倾发现,掐了个法诀直接冲出大殿。 他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八重天南方神殿的大门,在守卫对他行礼前,便劈头盖脸地问:“今日有无生人来过神殿?” 天兵道:“回神君,今日无人造访。” 守卫的话不会有假,他说无人来访,便是真的无人来过。 严长霁又想,或许小凤凰还没到八重天?但他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南方神殿的位置极其好找,以小凤凰的修为,用通关文牒,一炷香的时间便可抵达。而小凤凰又是藏不住事的性格,怎会隐身不出呢? “神君,可是属下有所遗漏?” 守卫忽然出声,将严长霁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道:“并无。” 守卫明显松了口气,严长霁回到大殿关上门,唤来观天镜。 泛着银光的镜子悬停在他面前,他伸手轻触,指尖碰到的地方荡出一圈涟漪,镜面迅速发生了变化。 先是一重天的通关名单中闪现了姒斐的名字,而后是二重天、三重天……他的名字一直亮到了第八层,便停了下来。 姒斐果然来过! 严长霁几乎忘了呼吸,如果说小凤凰确实来过,但又没有见到守卫,就只能说明他…… 此时镜中的画面又发生了变化,名字慢慢隐去,消失不见,接着南方神殿渐渐出现在画面的深处,只见一个身着云彩霓裳的绝美少年慢慢向那走去。 那是他熟悉的小凤凰。 多日不见,小凤凰脸色苍白了很多,也消瘦了不少,神情也有些憔悴。 他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尽管严长霁一直在告诉自己,跟小凤凰已经结束了,但看到他的现状,他还是忍不住心潮起伏。 小凤凰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安,他沿着通往神殿的路一直往上走。然后严长霁便看见了他躲在树后,完完整整地听见了华裳与瑶衣的对话……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严长霁气得差点摔了观天镜,小凤凰最后决然欲泣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在大殿里来回踱步几圈,终究是没忍住,转身一脚踢翻了身旁的踏椅,勃然大怒道:“清月,瑶衣何在——!” 小书童忙不迭跑进来,拱手鞠躬道:“神君,瑶衣已被押至天河底,此刻已到了行刑的时辰了。” 严长霁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把踏椅砸了个稀烂。 清月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紧接着严长霁直接化作原型,冲出了大殿。 惩治瑶衣是次要,找到失踪的小凤凰才是当务之急。 小凤凰失控的情绪直接反应在了胎儿上。 他离开八重天后,小腹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本想马上回到南禺山,但强撑着下了天界,便疼得浑身打颤,再也抬不起脚,不得已只能扶着高大的树木,勉强支撑着不至于立刻倒下去。 小凤凰平时受了丁点委屈,眼泪都会像决了堤似的流个不停,但现在他却完全哭不出来,仿佛泪腺都已干涸。 事实上他的脑子里仍是一骗空白的,他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严长霁一直以来都是骗他的,那些所谓的甜言蜜语,全是谎言。 但真相就在那里,他不得不相信。 小凤凰没有向姒倾传讯。 准确的来说,他有些不敢面对姒斐,他害怕看到对方关切的眼神,他得自己一个先冷静下来,消化严长霁骗了他的这件事。 “宝宝,你乖一点好不好……”小凤凰嘴唇颤抖着,发出虚弱的气流音,手掌在小腹处轻柔地打着圈,“就一小会儿……” 屋漏偏逢连夜雨。小凤凰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他此生都不愿再听见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哟,这是谁啊——” 这声音听起来沙哑又刺耳,语气中带着令人作呕的轻浮。 是螣蛇。 他没有死,他又回来了! 那段被绑架的记忆顷刻间全部回笼,小凤凰如坠冰窟,他正欲逃跑,却被逮了个正着。 螣蛇的样子比两百年前看上去要更为狰狞,因为入了魔的缘故,脸上青筋暴起,在灰黑色的鳞片间隙中交织。 他极为轻松地抓住了小凤凰,将他反手扣进怀中,几乎是咬着他的耳垂,暧昧地朝他脆弱纤细的脖颈间吐气:“这不是我们漂亮又可爱的小凤凰么……怎么一个人就偷偷跑出来了,还对我投怀送抱?” “放、放开我……咳……恶心的怪物……”小凤凰被他拧得呼吸不畅,险些晕厥过去。 螣蛇笑眯眯地说:“别瞪我,你越是瞪我,我就越忍不住想肏你。” 冰凉的蛇信擦过小凤凰的脸,激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小凤凰挣扎着大喊道:“放开我,你这个下贱的怪物!放开我——啊——”这急切的呼喊使他尾音都变了调。 “小贱货,这回没有严长霁救你了,你那个奸夫上回差点弄死我,你说,我该怎么讨回来?” 小凤凰一催动灵力,那种冷到骨子里的感觉又来了,只听螣蛇缓缓道:“相同的招式我不会中第二次,何况第一次你就没能伤到我,难不成我还会放任你来第二次么?” 话毕,九条以魔气幻化成的冰蛇从他脊柱窜出,而后死死缠住小凤凰,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身体,致命的寒气轰然灌入,后者扬起脖颈发出一声泣血的哀鸣:“啊啊啊——” 实在是太疼了。 这爆裂般的痛感像有一把钝刀在他经脉里切割,把他的肉身与灵魂完全搅碎分离。 “你可知这两百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凤凰,朱雀,应龙……每一个都想让我死,既然我还没死,那就先让你死好了!” 小凤凰以为这便是自己的死期。 然而下一秒,从地底发出一声惊天的巨响—— “轰!” 土地被震得四分五裂,他脚下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在被撕扯开的缝隙中,一根尖锐的树干破土而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直接将螣蛇捅了个对穿! 小凤凰得以逃脱,瘫坐在地上喘息几口气,眼睁睁地看着树干瞬间化作柔韧的碗口粗藤蔓,像一张巨大的青绿蛛网,将螣蛇死死绞住。 这力道之大,直接把他的肉从缝隙里挤了出来,藤蔓越收越紧,直至绞住的地方都渗出了丝丝鲜血。 螣蛇眼球暴突,呕出暗红的血沫。他似乎想咒骂什么,然而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喷涌而出的血倒灌进了气管,咳得他七窍流血。 小凤凰被恶心得一阵反胃,他顾不得去想这次又是谁救了他,倏然起身准备离开,可还没站直,就膝下一软,往前栽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并未摔在地上,而是被一双大手给拖住了。 他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非凡的脸,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带着十足的侵略感,额间有一道半指长如柳叶般细长的淡青印记,让人过目不忘。 这是哪位神君? 还没等小凤凰发问,他就注意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抓得他胳膊生疼,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只听男人脱口而出道:“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六章 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但或许是他久居上位的缘故,此刻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与之对视,竟有一种无形的帝王威压,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归顺与臣服。 可纵然如此,小凤凰依旧对他有莫名亲近之感。不知为何,他总能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的善意。 与男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好似有一股温暖又轻柔的力量将他包裹起来,连身体的不适都被驱散了不少。 也正因如此,小凤凰才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的本名:“回、回神君大人,我叫姒斐。” “姒斐……姓姒?”男人喃喃道,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他好看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起,追问说,“你与姒倾是何关系?” 他是母亲的旧识?小凤凰一愣,可为何不见母亲提过呢?如果他在天界有关系亲近的神君,也不至于他第一次独自前往天界被守卫拦下来。 而且他跟母亲熟识的话,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呢?小凤凰疑惑不已,一五一十地回答说:“他是我母亲呀。” “母亲?!他居然是你母亲……你竟是……原来他……”看上去无比沉稳的男人听到这个回答后,竟语无伦次起来,尾音也带着丝丝颤抖。 他捧着小凤凰的小臂,像是想把他搂进怀里,但他的神情却又过于小心翼翼,仿佛在害怕因冒犯而被对方疏远。 小凤凰被男人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问:“神君大人,您怎么了?” “吾……”男人欲言又止,他看上去有很多话想对小凤凰说,可又因某些原因全部咽了回去,只说,“无事,吾离开上界已万载光阴,与你母亲分别也有两千余年……初次见到你,有一些惊讶罢。” 他额间那一抹如柳叶般的印记闪烁着微弱的淡青色光芒,他看着小凤凰,却像在透过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找寻淹没在记忆长河中时光。 小凤凰被他看着不自在,往后挪了挪身体,问:“请问您是?”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尚未进行自我介绍,他正欲开口,不料一旁的螣蛇却垂死挣扎起来。 虽然螣蛇已经被收拾得奄奄一息,但小凤凰还是吓得往男人身后躲。 只见数丈高的藤条拔地而起,将捆住螣蛇的藤蔓牢笼再次加固,变为一个巨大的实心球体,死死地将他扣在了里面,连呼吸的孔洞都没有留,那些刺耳的声音也被如数收了进去,外面听不到一丝一毫。 而做完这一切,男人甚至连一个最基本的法诀都没有掐,这些植物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只听从他的所有号令。 能做到的这一点的神君,应该是…… “吾乃孟章。”他说。 他是青龙!是消失了数万年的四灵之首——孟章神君! 即使后来小凤凰隐约猜到了一些,但他依然惊讶不已。身为四灵的青龙与玄武已消失了太长的时间,朱雀与白虎几乎将他们取而代之,在上界封疆而治。天界也早有传言说他们已经魂飞魄散,昔日的部下走的走,散的散,绝大部分人都忘了他们的存在。 可是他居然回来了!而且他还是母亲的旧识。 小凤凰一兴奋,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的小腹又开始坠疼,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孟章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状,道,“可是方才被螣蛇所伤?” 小凤凰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不,是我自己……自己的身体问题。” “你要回南禺山?”孟章问。 要回去吗?小凤凰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他自己都未冷静下来,刚刚还遇到了螣蛇。 他还在纠结着,孟章就立刻道:“此处离东方神殿最近,可以去我的神殿小憩片刻,我略通医理,也有上好的药剂,不如休整好了后再做打算?” 虽然暂时不想回家,但小凤凰不愿麻烦他人,可孟章散发出的气息太过友好,他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那姒斐就叨扰神君了。” 孟章客气地说:“无妨,把手给我,我替你号脉。” 虽然他语气十分温和,但说出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小凤凰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手伸了出去。 孟章与青鸾治病的方式又不一样,他只将手轻轻搭在了小凤凰的脉门处,后者便感受到了汹涌而蓬勃的生机逐渐在身体里蔓延,连因疼痛而搅紧的经络也逐渐舒展开,五脏六腑暖洋洋的,让人心生愉悦。 这就是上古神君才的本事吧,真是太厉害了。小凤凰崇拜地想。 “你的经络能完全接纳我的灵力?”孟章有些诧异。 小凤凰点点头,笑着说:“嗯,大人治伤的方式很特别,也很舒服。” 虽然孟章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可在他说完的一瞬间,小凤凰却感到他有一丝惊奇,不过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仿佛错觉一般。 在给小凤凰舒缓身体不适的同时,孟章也不经意地问:“倾……你说你母亲是姒倾,那你父亲是何人?” 这个问题放在平时无疑是小凤凰的雷区,但从孟章的口中说出来,他却觉得对方是真心出于关怀的角度才有此一问的,便摇了摇头,一五一十地回道:“我没有父亲。” “没有父亲?!” 他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呢?这样一点都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孟章神君。小凤凰腹诽,大概他真的离开了天界太长的时间吧。 小凤凰一边感受着身体里温暖的灵力,一边解释说:“母亲没有成婚,我从出生起便没见过父亲。” “阿倾他尚未成婚……”孟章没有过多评价,只沉吟一会儿,又问,“你今年多大?” 小凤凰没有忽略他下意识说出的亲昵称呼,心下疑惑,道:“我有两千二百多岁啦。” 他说完后,明显感觉到孟章握住他手腕用了力,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 那股灵力顺着他的经络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丹田处,转了几个圈。 孟章奇怪道:“为何你体内有一股不完全属于你的灵力?跟你很相似,但不是你自己的。” 这也能被看出来吗?小凤凰不太好意思说这件事,但对方现在是以一名医者的身份站在他面前,而且就算他不说,对方肯定也会猜出是为什么,索性承认道:“大人,我、我有小宝宝了……所以身体才不舒服的。” “你已有道侣了?” “……”小凤凰遇到孟章后,伤心的情绪好不容易冲淡了一些,蓦地又被提起,他与朱雀的往昔此刻就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地往他心口处割。 好在孟章迅速察觉了异样,见他不愿说,也未追问下去,只道:“你既不着急回家,那先去我的神殿休憩片刻吧,你是双身子,切莫大意。” 小凤凰松了口气,对孟章的好感更加强烈:“有劳神君大人了。” 青龙带小凤凰回到天界后,严长霁立刻就收到了消息——姒斐的名字再一次在八重天的位置亮了起来。 可他在哪里呢,又回来干什么? 严长霁已然发了疯,他三界内漫无边际地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小凤凰的踪迹。知道他人在八重天后,立刻回到了神殿,在护殿大阵的中央盘腿席地而坐,开始深吸吐纳天界的灵气,将自己的神识以放射状迅速扩展开,冲向看不见的远方——他想把神识遍布整个八重天。 饶是清风与清月,也被他骤然释放的威压震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了几步,扶住大殿的石柱才堪堪站稳。 严长霁没想到小凤凰居然是青龙带上来的。 孟章和凤凰什么时候扯上关系了,他不是刚回来没多久,又被严飞尘派出去解决螣蛇了吗?严长霁想不明白,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并没有错,在他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东方神殿后,就被青龙拦了下来——他还是没能见到小凤凰。 严长霁刚开始还以为自家兄弟在跟他开玩笑,才不让他进去,可青龙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大门半步,只漠然地让他放弃。 三番两次地被驳了面子,严长霁有些拉不下脸来,沉声道:“孟章,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他不想见你。”青龙道。 “我来找我夫人,你却把他藏起来,不让我见,你这叫什么?” 青龙不说话。 严长霁被他的沉默气笑了,他抬起右手,在虚空中握住逐渐显形的八荒方天戟:“你我兄弟一场,别逼我动手,孟章。” 青龙负手而立,站在阶梯最上方的大殿门口,气势凛然。 “陵光,你说他是你夫人,你们可曾举行过道侣大人?又是如何引起的矛盾,严重到他连见都不肯见你的地步?” 他的问话无疑一下子踩中了严长霁的痛脚,后者恼羞成怒地扬起长戟,尖刃处爆出苍蓝色的炽热火焰,在空中化作朱雀本体的模样,直冲青龙而去—— “孟章,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质问本座,插手本座的家务事!” 随即他腾空而起,越过高不可攀的百级阶梯,兵刃与法术双管齐下,旨在一招制敌! 然而青龙又怎会坐以待毙? 东方神殿本就是他的主场,他不闪不避,张开双手在胸前画出太极的图案。 只见他身后一条通体墨绿的巨大神龙由虚影凝为实体,呼啸着在半空中甩尾,卷起狂乱的气流,把化形的南明离火吹得四分五裂。 “砰——” 朱雀与青龙在大殿前兵刃相接,青龙的两把长刀挡住了凌空斩下的长戟,迸出一串四散的火花。 两个远古神兽浩大的气场碰撞在一起,形成一道无比强悍的飓风自脚底盘旋而上,霎时间地动山摇,狂风卷起的碎石砂砾如数震飞,坚硬的百级阶级层层断裂! 青龙的强悍远超朱雀的想象,他轮回百世,历经了三界内所有的磨难悲苦,纵然朱雀在实力全开的情况下,也有些难以招架。 孟章大喝一声,额间淡青色印记倏然亮了起来,身后的墨绿神龙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龙吟,两把长刀抵住长戟的尖刃,逐寸下沉,最终把严长霁反压了回去。 只听孟章森然道:“我什么身份?我是他爹!” ☆、第十七章 严长霁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一开始他对孟章是抱着兴师问罪的态度,才毫无顾忌地冲上去,没成想对方竟然…… 照他以前的脾气,要有人拦着他做什么事,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抄起长戟干架了。 可这次挡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曾经的兄弟,更是他未来的“泰山”。 泰山大人大过天,严长霁再有本事,想追回小凤凰,也只能认怂,更何况……他不一定打得过青龙。 严长霁:“……” 严长霁这一收手,当即被孟章穷追猛打,挨了好几下狠的。 孟章应知道了他与小凤凰的事,打得毫不留情,像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似的始终未曾收力,严长霁没一会儿便受不了了,出声喊停。 孟章嘴上说“好”,转身就一脚踹中他的胸口,将他踢出数丈的距离,继而腾空飞起,悬停在了灰头土脸的朱雀面前。 “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陵光,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你……”严长霁气得说不出话。 被踢到的地方一阵尖锐的疼痛,严长霁好半天才缓过来,盯着悠然的孟章,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小凤凰出生起便没爹,严长霁是知道的。 冷不丁孟章说他是小凤凰的生身父亲,他却没怀疑半点,一是孟章不是爱说笑的个性,总是有板有眼的,十分无趣,再者说,这件事根本开不得玩笑;二是小凤凰天赋极佳,除了受姒倾的影响外,另一个父亲肯定也非等闲之辈,而消失了万年之久的孟章,则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之一。 事情一下子棘手起来。 严长霁与孟章实在太熟了。 他们自小就在一起,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荧虽是他们的创造者,却没太管过他们,四灵从出生起便开了灵智,五个人跌跌撞撞地修炼长大,最后各自成了一方之神,他们几个的关系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他的那些花言巧语能骗过小凤凰,或许还会瞒过姒倾,可在孟章面前,是绝对不会起作用的。 小凤凰的亲爹是谁都好,怎么偏偏是这个…… 青龙归位还是他接的,怎么转眼就变成老丈人了? 严长霁没办法,大剌剌地席地而坐,憋屈的同时又有些心虚,说:“没什么大事,我跟飞飞闹了点误会,我找他半天了。” 他伸出胳膊,撩起袖子,示意孟章看:“这是飞飞给我编的,我的侍女仿制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戴在手上,飞飞以为我把手链送给她,便生气离开了。” “就是一点小事?” 孟章声音很平静,可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力。 严长霁硬着头皮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孟章嗤笑一声,劈头盖脸地质问道:“照你所说,你二人感情甚笃,又怎会只凭陌生人的一面之词便心生误会?你只需像现在这般将手伸出,言明你的态度即可,姒斐岂会一走了之?他下天界遇到螣蛇差点没命时,你又在哪里?他还怀着孕,就是因为你的这一点‘小事’,他宁愿忍着身体的不适也要独自回家!” 听到最后一句话,严长霁眼皮一跳,下意识问:“什么怀孕?” 孟章愕然道:“你连他怀孕都不知道?!” “他怀孕了?!”严长霁脱口而出,说完又猛地意识到不对——他想追回小凤凰,怎么能在青龙面前说这句话? 果不其然,孟章看他的眼神变了:“严长霁,你到底对我儿子干了什么?” 严长霁被他看得心烦意乱,破罐子破摔道:“其实我们分开一段时间了,我是真不知道他怀孕……他跟我说过,凤凰一族都是结为道侣后才会拥有子嗣,所以我……” 孟章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就毫无顾忌地玩弄他,欺骗他的感情?” “我……”严长霁想反驳,但却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辩解的话,他确实对不起小凤凰,甚至还想一走了之。虽然他回到天界后,总是会想起跟小凤凰相处的日子,怀念对方喊他“长霁哥哥”的模样,但他始终未曾将对方放在一个伴侣的位置上。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小凤凰吗? 必然不是的。 面对他与姒斐的感情问题时,他始终在逃避。 “你可知凤凰一族极难孕育子嗣,是源于他们必须要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在结为道侣之前,他们不会轻易地许下任何承诺。而你却连他怀孕了都不知道,还跟他分开?胎儿在成长时会不断汲取母体的灵力,通常需要双亲共同滋养。而你是上古神兽,胎儿对母亲造成的负担只会多,不会少。可他连这些事都不愿告诉你,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这就是你所说的‘小问题’?” 孟章所说的,严长霁完全不知道,他整个人都懵了,坐在地上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都对小凤凰干了些什么? 白泽和他见面时,曾直言他红鸾星动,当时他的反应是竭力否认,还有些恼羞成怒。 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心虚所致的,他在心虚什么呢? 在外人面前,他总认为承认自己心有所属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从洪荒时期开始,他便孑然一身,身边多一个人陪伴,仿佛是累赘一般。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考虑未来的事。最好他回天界后,如同无事发生一般平静,在长长久久的岁月中,他与小凤凰彼此再无交集。 可是喜欢是无法隐藏的,他总想将小凤凰占为己有,想要抱着他,如连体婴一样,一刻也不要分开。 几乎与天地同岁的朱雀,经历过开天辟地时的荒芜与孤寂,见证了上古战场上的厮杀与残酷。在这数万年的时光中,假如让他回忆,他实在想不出有何令他留恋的事物。 小凤凰的出现对他来说完全是个意外。 严长霁没法不喜欢小凤凰。 他实在太过美好了,他是单纯的,善良的,总是充满着朝气,与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这样热烈的吸引宛如一剂见血封喉的□□,让他彻彻底底地沦陷了。 在离开南禺山之前,严长霁已经有些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现事情已经到了他无法掌控的地步。以至于他怀疑小凤凰在给别人编手链时,嫉妒得险些发狂。 原本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与利用,到后来他却栽了进去。 这样的认知让他恐惧,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所以接到严飞尘的通知后,严长霁立刻返回了天界,连反应的时间都未留给小凤凰,在趁他离开房间时,直接在南禺山消失了。 “我尚不清楚你与姒斐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暂时也没有兴趣知道。瞧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担心我知道后,会忍不住弄死你。”孟章毫不客气地说,而后又逐客道,“你走吧,陵光,就算姒斐不说不想见你,我也不会让你们说上一句话的。” “孟章,其实我……” “够了!”孟章喝道,再一次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的花言巧语,你当我跟姒斐一样?你的那些小伎俩我一清二楚,别想在我面前插科打诨。严长霁,我奉劝你好自为之。” 严长霁终于体会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面对孟章的指责,他实在百口莫辩,眼看青龙已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赶紧道:“你不让他见我,那我在此等着便是!我要亲口跟他解释。” 孟章的脚步一顿,嗤笑一声:“那你便等着吧。” ☆、第十八章 孟章一进门,小凤凰就担忧地迎了上去,问:“神君大人,他走了吗?” 孟章见他一路小跑,蹙眉满脸不悦,竟仗着自己身量高大,伸手将其举高扛起,说:“不是说了不要乱动的吗,怎么那么不注意?” “大人!”小凤凰吓了一跳,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孟章怀里。虽然这样的举动称得上的冒犯了,可奇怪的是,小凤凰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旖旎,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 好在房门与床榻的距离不远,孟章人高腿长,没走几步便将他放下了。 小凤凰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已和严长霁说清楚了,他不敢硬来。”孟章也没跟小凤凰说,朱雀已解释了手链的误会,只从旁边拿了一碟灵果递给儿子,“吃吧。” 灵果晶莹剔透、颗粒饱满,呈半透明的霜白色,一看就十分稀有。 小凤凰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大人,您太客气了!” 孟章直接给他剥了一个,递到他手里。 小凤凰推辞不过,便细细咬了一口,爽滑细腻的果肉一下点燃了他的味蕾,清甜的味道让他唇齿留香。 看见小凤凰愉悦的表情,孟章才罕见地露出一丝笑颜,说:“果然你们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以前我神殿中的道童也是如此。” 小凤凰:“……?” 两人在神殿内说着话,严长霁在殿外也没闲着。 他料到孟章不会帮他,竟在东方神殿之外,画了一个法阵,严长霁端坐在正中央,默念法诀,片刻后周身发出万丈金光,赤色的朱雀本体像在头顶的上方若隐若现。 守卫拿不准他要干什么,转身准备禀告青龙,却听见一段带着泰山压顶般恢弘气势的喊话,响彻云霄—— “飞飞,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手链的事,是我侍女自己仿制后害怕暴露,才谎称是我赠与的,我并不知情!现我已将她押送至天河深处,封印修为,反省百年。抱歉,飞飞,请原谅我!” 小凤凰:“……” 孟章:“……” 所以朱雀神君因为见不到自己,连面子也不要,如乡野鄙民般朝着东方神殿大声喊话。 他的声音简直如魔音灌耳,小凤凰无论怎样捂住耳朵,也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难想象过段时间这件事传开后,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小凤凰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心想严长霁莫不是被魂穿了,尴尬地看着孟章,“大人……” “……”孟章头皮都是麻的,沉默几秒后,变出两柄长刀,干脆利落地起身往外走。 小凤凰吓了一跳,赶紧拦住了他:“等等,大人,您别冲动!” “堂堂四方神,做出这种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 小凤凰是清楚严长霁的实力的,同为四灵的青龙必然也不会弱,虽说神仙打架与他无关,可现在两位四方神起矛盾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他,顿时着急起来:“大人,我马上就回南禺山,您别跟朱雀神君起冲突!我不在这里的话,他就不会闹了。” 听小凤凰这么说,孟章果然停了下来,收起浑身的杀气,他看了小凤凰片刻,问:“你要回南禺山?” “嗯,大人,我还是回去吧。” 孟章沉默一会儿,把双刀收了回去,说:“我送你回去吧。” 小凤凰赶紧说:“太麻烦大人了,我自己走就好。” “你不是不想见严长霁吗?”孟章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不在你身边,他还得一直骚扰你,我送你回家,他便不敢如此放肆了。” 他说的小凤凰当然清楚,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不过孟章又补充说:“我已两千多年未见过你母亲了,送你回去,也能拜访一下他。” “这样呀……那就劳烦大人了。”他这么说,小凤凰不好推辞。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后面说的才是重点。 “你喜欢吃这果子,也一并带上。” 两人一出去,朱雀便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追了上去。 “飞飞!” 虽然解释清了误会,但小凤凰还是没法原谅严长霁的欺骗,如果严长霁真的喜欢他的话,又怎会一走了之呢?现在他可没有“身受重伤”。 不过在小凤凰做出反应之前,孟章就先行一步地挡在了他面前,对着严长霁命令道:“站住。” 严长霁正欲发作,又想起孟章不同以往的身份,只能硬生生忍了回去,顿住脚步,隔空喊话道:“飞飞,方才我所说的你可听见了?” 小凤凰不说话。 “你死了这条心吧,严长霁。”孟章代小凤凰回道。 严长霁又说:“我心悦于你,飞飞!我今日便去南禺山求亲!请你原谅我,飞飞!我……” 孟章被他聒噪得烦,一抬手,在三人间立了一道隔音的结界,周围瞬间静音,小凤凰只能看见严长霁的嘴在动,至于说了什么,一句话也听不见。 孟章理也不理发疯的严长霁,飞到空中化作巨大的青龙本体,回头对小凤凰道:“你身体不方便,我驮着你便是……上来。” 化作本体之后,孟章说话的声音变得空旷而悠远,尾声带着若有若无的龙吟,让人产生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凶猛的上古神兽此刻安静地悬停在小凤凰身边,霞光之下,龙尾轻摆,墨绿色的光泽如水波激荡般在龙鳞上层层晕染开,绚丽夺目。 小凤凰呆呆地看看他,不确定道:“大人,我、我可以吗?” 孟章欣然道:“有何不可?” 三界之内骑过龙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身为四灵之首的青龙,从来无人敢骑在他本体的脖子上,小凤凰算是头一个。 孟章的龙身比小凤凰双手抱圈还要粗,后者一爬上去就稳稳地坐住了。 “抱住我脖子即可,不要碰龙角。”孟章忽然说。 “好哦。”小凤凰不明所以,缩回了往龙角摸去的手,也乖巧地没有问原因,心想大概龙角与逆鳞是一样的禁忌区域。 “坐稳了。”孟章道。 “嗯。” 两人一走,朱雀更急,但又不知两人去向何方,也摇身一变跟了上去。 骑龙与自己飞行的感觉完全不同,既洒脱又肆意。青龙的脊背温暖而宽阔,云彩从脸颊上轻柔的拂过,如同凡间和煦的春风。 “你小名叫飞飞是吗?” 小凤凰心底忽然响起了孟章的声音,他在用神识进行对话。 “是的,大人。”说到这个小凤凰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他大名叫姒斐,但小时候发音总是不准,一直把“斐”念成“飞”,怎么纠正就无济于事。 姒倾宠他,便也说,“飞飞”就“飞飞”吧,怎样都好。于是“飞飞”这个名字逐渐叫开了。 知道小凤凰小名来历后的孟章哑然失笑,感慨道:“你母亲就是那样的人。” “母亲他很爱我。”小凤凰说。 孟章听后,沉默良久,才问:“他现在过得如何?” 小凤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些莫名,心想莫不是孟章神君与母亲其实有过矛盾?不过也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母亲现在很好。” 孟章没有再说话,小凤凰愣愣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忧伤。 顾及到小凤凰的身体,孟章飞行的速度不算快,花了不短的时间才到达南禺山。 青龙化作人形,站在了小凤凰身后,问:“这便是南禺山了?” “是的,大人!”小凤凰一回头,发现孟章居然换了一身行头,穿上了极为正式的盛装。 小凤凰:“……” 一向不苟言笑的孟章神君看上去竟有些赧然,忐忑地问道:“如何?” 小凤凰:“……挺好看的,神君大人。” 孟章被儿子看得不好意思,此地无银地解释说:“我与你母亲分别两千余年,总得正式一些。” 小凤凰总觉哪里怪怪的。 姒倾在大殿里接到了守卫的传讯,说东方的孟章神君登门拜访,还以为儿子闯了祸,急匆匆地来到山门,不料却看到那张让他心灵为之一震的画面。 小凤凰还在状况之外,还主动跟姒倾介绍:“母亲,这是孟章神君,今天我碰见了螣蛇,是他……嗯?” 孟章兀自抬头,看到让他魂牵梦绕了千载光阴的那张脸,不禁愣在当场,唤道:“阿倾……” 姒倾浑身都在抖,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他绝望自焚,抛弃凡间肉身的那一刻。他脸色苍白,一言不发,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小凤凰发觉不对劲,有些疑惑两人的古怪气氛,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孟章,最终快速朝着姒倾走去。 而这时姒倾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他单手握拳催动灵力,整只手烧起赤色的熊熊烈火,从最高的阶梯上一跃而起,以手为刀,对着孟章凌空劈去。 小凤凰骇然道:“母亲——!” 然而眼看姒倾打了过来,孟章却不闪不避,在前者冲到面前时,无比精准地捏住了他的手腕,阻挡了他劈来的手刀。 见孟章居然还手,姒倾的表情更加难以置信,暴怒道:“你!” “阿倾。”孟章又喊了他一声,随后温和地卸去了姒倾的力,退了一步,竟是撕开了上衣,□□上身袒露出精壮的肌肉。 他变幻出一根长棍,交到了姒倾手里,而后背过身,盘腿而坐,将脆弱的脊柱完全暴露在姒倾面前。 紧接着孟章散去护身罡气,宠溺道:“还是用这个吧。阿倾,用手打,会疼的。” 小凤凰:“……” 刚赶来的严长霁:“……” ☆、第十九章 姒倾气得双手颤抖,眼睛发红,毫不留情地对着孟章的后背甩了一棍,长棍应声而断! 没有罡气护体,这一下挨得实打实的,孟章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一道带着血丝狰狞伤口渐渐浮现在他的后背。 “母亲!”小凤凰看得胆战心惊,完全没料到事情竟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孟章神君到底与母亲发生过什么,以至于母亲看到他完全无法控制情绪。 可纵然如此,姒倾依旧没有消气,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便训斥道:“姒斐,你怎么跟他搅在一起!” 无端被母亲责骂,小凤凰委屈得要命,立刻准备把他与孟章相遇的过程解释一番:“母亲,我是……” “你闭嘴!”姒倾打断了他的话,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带着十分罕见的武断,“站在这儿干什么,跟我回去!” 小凤凰不安地看了孟章一眼,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他苦笑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叹口气。 姒倾瞪了儿子一眼,小凤凰赶紧上前去站在了姒倾身后。 姒倾面色稍霁,扔掉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长棍,对四周的下属朗声道:“闭门!” “飞飞!”见姒倾父子要走,严长霁急了,还嫌不够乱似的叫住了小凤凰。 “陵光道友?”姒倾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严长霁,虚虚行了一礼,敷衍道,“不知您也到了南禺山,有失远迎。家务之事,让神君见笑了。” 被姒倾如此客气对待,严长霁有些尴尬:“无妨。” 姒倾实在没心思接待严长霁,被外人撞见家务事也让他面上无光,直接逐客道:“不知道友前来所为何事,但您也看到了,南禺山今日不便待客,还望见谅。不周之处,姒倾定择日上门致歉。” “姒道友言重了。”严长霁心虚得厉害,跟孟章一样冷汗直冒,他实在担心事情越拖越棘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着姒倾施拱手礼,道,“严某此番前来,是……求亲的。” 求亲?姒倾狐疑地看了看儿子,小凤凰急得快哭了,回避了母亲的目光,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地里去。 姒倾眯了眯眼睛,立刻联想起最近儿子种种不正常的地方,所有的疑惑在此刻也有了答案。重伤的小凤鸟、无法窥探的因果、隐姓埋名的陵光…… 这时朱雀忽然独身一人来南禺山提亲,匆忙得连个招呼也不打,姒倾身为过来人,马上明白了其中缘由—— 姒斐恐怕已经…… 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地看了一眼儿子,无声地问出了那个问题,小凤凰被母亲逼问的眼神看得无地自容,害怕地捂住小腹。 姒倾:“……” 姒倾又惊又怒,目光在儿子、严长霁还有盘坐着的孟章三人中间转了个来回,良久没有说话。 他的安静让小凤凰更加不安,局促道:“母亲……” 姒倾闻声抬头,他神情复杂,盯着儿子片刻,眼底通红,眼眶湿润,竟是笑了起来,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先有青龙在前,现有朱雀在后,天界这些尊贵的四方之神,是不打算放过小小的南禺山了吗?” 他说这番话的声音极小,除了小凤凰听到之外,只有修为高深的严长霁与孟章了。 最初想看姒倾笑话的严长霁此刻羞愧难当,他无比懊恼当时的一念之差,正是因为他的选择,酿成了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小凤凰惶恐无措的模样让严长霁无比心疼,他比之前瘦了太多,飘逸的雾锦长袍之下空荡荡的,衬得整个人越发娇小。 严长霁恨不得逆天改命回溯时光,咬着牙拱手对姒倾深深地鞠了一躬:“姒道友,严某愿在此立誓,是真心实意……” “我不会同意的!”姒倾怒而喝道,当即对周围的下属再次下令,“封山,谢客!” 姒倾一把拉住儿子:“姒斐,跟我回去!” 他三番两次打断对方的话,实则是担心严长霁会在情急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姒斐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拜他脾气所赐,早年姒倾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当初他回到南禺山独自生下孩子,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看他笑话。 纵然他自己可以不在意,但他绝不愿那些难听的流言蜚语伤害到姒斐。 严长霁喊道:“姒道友留步!” 孟章也急匆匆站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伤:“阿倾!” 许是嫌严长霁在一旁碍事,又或许是想给老婆孩子出气,对着他便是一脚踹去。严长霁猝不及防,被踢出丈余的距离。 地位处在最底层的严长霁:“……” 他自知理亏,也只能忍下来。 “陵光神君请自重。”姒倾头也不回地说,“我已给你留足了面子,倘若你再咄咄逼人……” 他话未说尽,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可一旦封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小凤凰,严长霁仍不愿放弃,立刻追了上去。 “啪——”电光火石间,一声噼啪巨响,带着火焰的长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猛地抽向严长霁脚下的地面,一道焦黑的印记瞬间浮现。 严长霁堪堪避开,倒退好几步子站定,一股焦糊的气味逐渐弥漫开来。 不知何时,姒倾手中已多了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黑色长鞭,冷声道:“四方神又如何,真当我不敢拿鞭子吗?” 说毕带着姒倾走进山门,封山大阵随即开启,将孟章与严长霁都拦在了外面。 孟章看着爱人与孩子的身影逐渐隐去,叹口气,换了一身整齐的衣服,没好气地对严长霁说:“你这时候冒出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么?” 碰了一鼻子灰,即将成为三界笑柄的严长霁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呛道:“我这时候不去,难不成等到明年中秋?” 被姒倾打的地方还在疼,孟章也懒得跟严长霁废话:“我还没找你算账,以后离我儿子远点。” 严长霁:“……” 接二连三地被小凤凰父母下了禁令,严长霁自然着急上火,纠结片刻,还是放低了身份,对孟章道:“之前是我做错了,我对不起飞飞……我没能早点正视自己的心意,同样辜负了他的真心。我只、我只……” 青龙说是四灵之首,但严长霁却从未把他当作大哥看过,一直以来都把自己与他放在同等的位置上。自降身份这种事,对于心高气傲的朱雀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严长霁吞吞吐吐几次后,还是说出了口:“我只求你们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飞飞能原谅我。” 得知严长霁的另一层身份后,无论他说什么,孟章总看他不顺眼,回道:“他会不会原谅你我无法知晓,可我不会拦你弥补过错。即使这两千多年来,我未曾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从今日开始,我会护他一生。今后他再受一点委屈,我断不会放过你的。” 严长霁郑重地承诺道:“我亦不会让他再受任何委屈。” 姒斐寝宫,姒倾遣散了所有的侍从,房间里仅剩父子二人。 姒倾余怒未消,待人都走远后,险些砸了茶盏。 “你给我跪下!” 小凤凰不敢忤逆他,“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我错了,母亲。” “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姒倾的指尖还在发抖,这些事情实在让他难以承受,“我管不住你了是吗?” 小凤凰一边哭一边摇头:“不是的,母亲,不是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姒斐,你到底瞒了我多久?若不是朱雀今日来求亲,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小凤凰哭得没法回答。 “我跟你说过无数次,若有心仪之人,大大方方说出来便可。若非大奸大恶之辈,我多半都能应允的。而你宁肯在我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结,也不愿向我透露分毫,还同青鸾一道,瞒得滴水不漏。我生你、养你,至今已两千余年,我自以为你应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但现在我就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如此不近人情吗?” “不是的,母亲,都是我的错……” 姒倾放缓了口气,叹息一声,自嘲道:“我在想,是不是早些年我做错太多事,以至于报应在了你身上。” 小凤凰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将他抱住:“母亲,您不要这么说,是我不懂事,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呜呜呜……” 姒倾对于儿子的亲昵无动于衷:“你一直在说你错了,你可知你错在何处吗?” 小凤凰崩溃地哭道:“呜呜呜……我、我不该瞒着您跟朱雀有私情……” “不,你说的不对。”姒倾摇了摇头,说,“你与朱雀尚未成婚,便珠胎暗结,不合礼数,这是其一;朱雀无故离你而去,你却隐瞒事实,枉顾自己安危偷上天界,这是其二;你答应过我,发生大事要与我商议,但此事你未曾告知我只言片语,目无尊长,这是其三。” “母亲,姒斐知错了!我本不想让您担心……”小凤凰重新跪了下去,对着姒倾重重一磕,“姒斐甘愿受罚!” “现在如何罚你?你正是身体最虚的时候,我如何罚你?”姒倾反问说,“削去修为,面壁思过?” 如果在这时还被削修为,小凤凰只有死路一条。 “今日我心绪烦杂,已无心再与你谈论朱雀相关。求亲一事,倘若他真倾心于你,定会再来南禺山。从现在开始,你禁止踏出南禺山半步。”姒倾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母亲,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姒倾顿住脚步。 小凤凰深呼吸了一下,鼓足勇气道:“母亲,孟章神君是我父亲吗?” 虽然他一直没动,但小凤凰还是感觉姒倾的身影在听到问题后的刹那僵住了,他没有回头,许久之后才回道:“是。” ☆、第二十章 姒倾走后没多久,青鸾就来找小凤凰了。 小凤凰还沉浸在身世曝光的震惊当中,看到“犯事”的同伙出现,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青鸾埋怨道,“你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螣蛇,尊上担心你身体,嘱咐我来给你看看……欸欸欸,打住,打住。” 青鸾见小凤凰嘴一瘪又要哭,赶紧制止了他:“别哭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了,你老哭哭啼啼的管什么用?” “嗯……”其实如果是单单想起严长霁的话,小凤凰还能控制住情绪,只是他一想到姒倾伤心憔悴的模样,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回来之后有哪里不舒服吗?”青鸾一边将灵力引入小凤凰身体,一边问。 小凤凰摇了摇头。 “真的?”青鸾有些不相信,但他越往下探,就越觉得奇怪,“去天界后你是碰见某位大能了吗?我怎么感觉你身体的亏空好像都填满了似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是孟章神君。”小凤凰隐去了对方另一层不提,只说,“是他从螣蛇手上救了我。” “那难怪。”青鸾听后,放心地将灵力抽了回来,解释说,“你运气可真好,孟章神君的灵力能滋养万物,他给你治一次,比吃了我爹的九转修髓丹还管用呢。” “真的吗?”小凤凰有些惊讶,但又有些开心。 青鸾并不知道小凤凰这是对父亲的好奇与崇拜,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说:“不过你还是不要跟孟章神君走得太近,我看尊上跟他矛盾不小呢,听羽帛说,今天尊上跟他还打起来了。” “我知道的,在得到母亲的允许之前,我不会再联系孟章神君了。”对此小凤凰不想多言,只道,“小青,那我之后还会肚子疼吗?” 青鸾摇了摇头:“这我不敢肯定,我对孟章神君所知甚少,但撑过几天的时间应是没问题的。” 小凤凰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他肚皮已不似原先那样柔软,变得有些硬硬的,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的存在。 这一切还是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怀孕了,仿佛跟做梦一般。他发呆了一会儿,轻轻叹口气。 青鸾好笑地问:“又叹什么气呢?” 小凤凰看着窗外飞过的蝴蝶,小声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母亲……当年他怀我的时候,父亲也不在他身边,他应该比我还要辛苦吧。” 姒倾的心情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一想起朱雀跟儿子偷偷摸摸搞在一起,而后他一声不吭跑回天界,现在又觍着脸来求亲…… 他因顾及儿子的脸面没有当场发作,事实上他连活剐了朱雀的心都有。但儿子怀孕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他也只能忍下来。 可孟章与严长霁走后,姒倾越想越火大,心里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连他儿子都敢欺负……姒倾在寝宫外面的走廊来回踱步几圈,最终还是气不过,拿起鞭子便气势汹汹地去寻严长霁了。 严长霁的行踪并不难发现。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小凤凰,所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还没走多远,他还在考虑下次应如何见到小凤凰,背后就传来呼啸的风声。 凌厉的长鞭破空而来,严长霁还没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什么,身体便下意识做出了反应,立刻躲开了半步——可当他回头看见姒倾后,意识到事情不对,赶紧顿住脚步,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唔……”严长霁疼得闷哼一声。 他知道姒倾的实力在三界中叫得上号,可也没想到他在盛怒之下会恐怖如斯——这一鞭蕴含了姒倾十成的修为,若非他境界有所精进,魂魄都指不定会抽裂开来。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后背直至腰腹,也被拉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迅速染红了衣襟。 姒倾气到了极点,不等严长霁反应,又是一鞭下去,与刚刚不同,这一鞭的鞭身淬了火,威力比之前更甚。 “姒道友,这是何意?!”严长霁不敢贸然还手,他虽不怕火,可上面蕴含的灵力却不是闹着玩的,只能被动地抬手抵挡。 姒倾怒道:“你明知故问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严长霁更理亏了。照姒倾的脾气,知道小凤凰被如此对待,断不会说几句狠话后就轻飘飘地放过他。 “姒道友,过去之事错在严某一人。是严某心生胆怯不告而别,对待感情踟蹰不前,伤害了令郎。但严某是真心倾慕于他,愿昭告天下心有所属,愿立下毒誓非令郎不娶……还望姒道友成全。” “你说成全就成全?”姒倾冷笑一声,“你把我南禺山当成什么,你把我儿子当成什么了?” 姒倾的态度无比强硬,不肯退让一步,严长霁被抽到的伤口还淌着血,额头冷汗涔涔。 “严某欠了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愿用后半生来弥补犯下的过错,以求得原谅。” 纵然严长霁这么说,姒倾还是没能放过他。 如果不是孟章忽然赶到,分散了姒倾的注意力,严长霁非得被他按着打个半死。 孟章来得十分蹊跷,因为担心落人话柄,姒倾行踪非常隐蔽,孟章怎么会知道他出了南禺山? 难不成他也跟朱雀一样就守在山脚不远处么?还是……姒倾有些狐疑地看了伤痕累累的严长霁一眼。 他完全不想见到孟章,狠狠剜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愿说起身就走。还放下狠话,说如果朱雀敢擅自闯入南禺山,便要他的命。 孟章自然追了上去,姒倾不堪其扰,只能加快速度,隐去身形。 两人走后,山脚下又只剩下了严长霁一人。 姒倾打得是真狠。 除了无量天劫之外,他很少受那么重的伤了,外伤大大小小的无一例外全都见了血,还有数不尽的内伤,让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如果不是他偷偷通知了孟章,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严长霁完全理解姒倾的愤怒,代入姒倾的身份,倘若他自己的孩子被如此对待,他手撕了对方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当初他是中了什么邪…… “咳咳……”严长霁咳出一团血沫,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忍痛捂着胸口,坐在地上半晌,眼神呆滞地看了一眼手腕,翠绿的藤蔓还缠在他手上,只是…… 严长霁发现上面沾了血,想在衣服上擦干净,可衣服也已染上了斑斑血迹。他实在无法,只能强行催动灵力,从须弥珠里引出天河水凝成宽约十寸的水球,小心翼翼地将藤蔓放进去清洗。 他的灵力都用来抵挡姒倾的攻击,加上受伤严重,此刻只稍稍运转了一会儿,丹田便传来让人恐惧的空虚。 但严长霁仍然坚持将藤蔓洗干净才戴在手上,那是小凤凰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做完这一切后严长霁彻底倒了下去,伤口的血也顺着淌了下来,染红了身下的草地。 他这是第二次倒在了南禺山,这一次不会再有傻飞飞带他回家了。 阳光一如既往地绚丽刺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严长霁心中却一片冰寒。他目光放空,又回忆起他与小凤凰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有他的哭,他的笑,他的悲伤,他的喜悦,那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最终在小凤凰含情脉脉地喊他“夫君”时定格—— 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回去找小凤凰。严长霁心想。 小凤凰被突然出现的朱雀吓了一跳。 姒倾走后迟迟未归,天色渐晚青鸾也回了家,偌大的寝宫就剩他一个人。虽然姒倾没有限制他出入,但小凤凰还是没有出去,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运转灵力,滋养还在发育中的孩子。 然而严长霁冷不丁从天而降,小凤凰险些叫了出来。 短暂的惊讶后,小凤凰立刻又变得愤怒起来,戒备地后退了一步,指着严长霁道:“你怎么又来了!” 严长霁伤痕累累的,全然没了之前风度翩翩的模样,华丽的长袍也被撕扯得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血污。 怎么忽然就伤成这样?小凤凰怀疑地看着严长霁,后者的前科实在太过恶劣,让他不得不提防。 “飞飞……”严长霁忍着丹田处传来的剧痛,挣扎着站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摇摇欲坠的,踉跄了几下后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母亲说过,不许你再进南禺山,你怎么又擅自闯入!”小凤凰捂着小腹,用宽大的衣袖彻底将腹部盖住,斥道,“你再不走,我就叫人来抓你了!” 小凤凰喜欢严长霁时,满腔的真心都交给了他,而现在两人分手,态度也表现得十分决绝。 他一向如此爱憎分明。 “对不起,飞飞,我很抱歉……”严长霁虚弱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不该利用自己的伤势引诱你双修,也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回到天界。很抱歉我没能及时地正视自己的心意,伤害了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凤凰咬着下嘴唇,自以为凶狠恶煞地瞪着严长霁说:“你又装受伤,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严长霁爱惨了他这幅样子,听后也只能自嘲地笑笑:“这次真的不是,我在山脚‘巧遇’令堂,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小凤凰:“……” 小凤凰既生气但又觉得很好笑,母亲的脾气还是没变,竟偷偷去找了严长霁麻烦。 但回过神来之后,小凤凰依旧笑不出来,他定了定神,质问道:“所以你来找我干什么?又想让我跟你双修,替你治伤吗?” “不,飞飞,我不会这么做了!”严长霁恨不得将时光回溯,掐死之前作死的自己,“当初我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我接近你确实是为了双修治伤,可在相处的时间里,我早已倾心于你,却羞于承认,毫无当担。甚至伤好之后,害怕得逃回天界,以为见不到你就会渐渐将你忘了……可我做不到,跟你分开之后,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可我不相信你了,你总是在骗我。”小凤凰内心酸楚,嗓子堵得厉害,“你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没有,飞飞……”严长霁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无比苍白,而且他伤得实在太重,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劲,得好半天才能缓过劲来,导致无法接上话,给人一种心虚的错觉。 小凤凰憋了许久的委屈似是找到了宣泄的闸口,一股脑地倾泻而出:“你第一次受伤,连一点口信都未留,我找了你整整两百年……你明明一直在我身边,却谎称自己回了天界,让我像个傻瓜一样守在寝宫等着你回来。你怕我上天界找你,这么多年连真正的身份与姓名都未曾告诉我,还丢下我一个人不告而别……你明明不喜欢我,又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我表白,你明明就不喜欢我!” 小凤凰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跟断了线一样往下淌。可心里又觉得在严长霁面前哭成这样很丢人,葱白的手指胡乱在脸上抹,急切地想擦干,一边语无伦次道:“我讨厌你,严长霁……我恨死你了!你明明不喜欢我……你是为了骗我与你双修,帮你治伤的,你根本不喜欢我……” 严长霁被他说得心如刀割,忍着伤口的剧痛上前两步,准备将他抱住,但小凤凰却后退了两步,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了他的怀抱,喊道:“你不要碰我,我不许你再碰我!呜呜呜……” “……”严长霁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缩了回去,“好,飞飞,都听你的,我不碰你,抱歉……” 严长霁也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凤凰已然伤透了心。 可是行动总比话语来得更有说服力。 严长霁眉头紧蹙,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还在崩溃大哭的小凤凰,道:“若我立下烟尘咒,你会信我吗?” 什么?小凤凰茫然地看着严长霁。 只见严长霁一言不发地掏出了自己的妖丹,小凤凰立刻吓得捂住了嘴,连哭声都止住了—— 严长霁的妖丹不仅仅代表了他修为的核心,更是他的神格所在。 四方神的妖丹受损,连带他们的神格也会受到影响,当年青龙与玄武无法归位就是因为秦烈嚼碎了他们的妖丹,才会在凡尘中轮回长达万年之久。 他愿用自己妖丹立誓,等同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了出来。 烟尘咒乃是三界中最为严苛的情咒,立誓者如有违背,肉身便会化为烟尘般的粉末迅速消散,而魂魄也会堕入地狱不得超生,连天界的神君也不能幸免。 “你……”小凤凰想阻止他,可依旧晚了一步。 朱雀赤色的妖丹爆发出夺目的光彩,符文在上面逐渐显现。 “四方神朱雀严长霁今日立誓,倾慕于南禺山凤凰姒斐,如有二心,将永世不得超生。” 他话音落后,密密麻麻的符文晕开了金黄的色泽,在妖丹上绕圈旋转,而后光芒渐弱,被彻底收进了妖丹里。 立下毒咒后,严长霁彻底不行了,全凭一口气吊在那里不至于直接倒下去。 “飞飞,这下你信了吗?” 小凤凰又急又气:“谁让你胡乱立誓的!你这人怎么这样,总是这么不讲理!” “我只想让你原谅我,飞飞……” “谁说要原谅你了?我才不会原谅你呢,我不想原谅你,你这么对我……呜呜呜……”小凤凰情绪彻底失控了,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总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严长霁这个毒誓彻底将两人绑在了一起,这个咒一旦立下便不能再反悔,他看到了严长霁的真心,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严长霁赶紧过去将他半搂住,拍打小凤凰哭得直打嗝的肩,小心翼翼地不让脏污的衣物碰到小凤凰。 “别哭,飞飞……”他只想急切地证明给小凤凰自己的感情,匆忙之下反而弄巧成拙,逼得小凤凰下不来台,“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我不奢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是我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和机会,让我慢慢向你认错,可以吗?” 然而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怒喝。 “放开他!” 紧接着那条严长霁无比熟悉的长鞭挥了下来—— “啪!” 精准无比地打在了严长霁伤痕累累的脊背上。 姒倾来了。 “我不是说了,你再出现在南禺山,我要你的命!”姒倾看上去有些疲惫,穿着稀松平常的居家长袍,发梢也是湿润的,但无人敢怀疑他话中的威胁之意。 “母亲,别打了,您别打了!”小凤凰下意识抬起双手把身受重伤的严长霁护在身后,“我已经让他走了,您别打了。他本就您打出重伤,方才又立下烟尘咒,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姒倾怒极反笑:“你还护着他?他堂堂四方之神,需要你来护着?!” “母亲,我不是……”小凤凰心知姒倾误会,张口要辩解,却被严长霁拦了下来。 严长霁把手搭在小凤凰的胳膊上,轻轻地扶着侧着身体从后方站了出来,与小凤凰互换了位置。 “姒道友……”严长霁无比郑重地看着姒倾,凝视着那张与小凤凰削似的脸庞,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远古神兽的浩瀚威压顷刻而下,在即将压在姒倾父子头上时又迅速云消雾散—— 朱雀朝凤凰下跪了。 这一跪,尊跪卑,长跪幼,君跪臣。 这本不合人伦、不合天理、不合三纲、不合五常,姒倾父子险些遭到天罚。 可朱雀爱上了小凤凰,这便顺理成章了。 严长霁跪在姒倾面前,说:“长霁倾慕令郎,还望姒道友成全。” ☆、正文结局 继幽荧仙君成婚生子之后,三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单身了数万年的陵光神君也要成婚了! 这则消息像爆炸般迅速传开,将严飞尘从八卦讨论榜第一的位置硬生生拉了下来。 可没人敢相信朱雀会成婚,就像没人料到严飞尘会有子嗣后代一样。 “听说了吗?陵光神君要举行道侣大典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陵光神君!他不是一直都连侍妾也没有吗?还拒绝了浅一仙子的示爱呢。你要知道,那是浅一仙子,多少人爱慕着她啊。” “还浅一仙子呢?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难不成还有新的……” “嘘……我听说,陵光神君最近又拒绝了瑶衣仙子,听说她还冒犯了神君,被罚囚禁在天河底百年之久呢。” “不至于吧,这么严重?” “怪我没说清,这事儿其实挺严重的,华裳仙子也受到了牵连。因为有人告诉我说,瑶衣仙子真正冒犯的是陵光神君的道侣,所以他才大发雷霆的。” “咱俩说这么久,那陵光神君的道侣究竟是谁啊你知道吗?” “这我哪儿知道啊,陵光神君还没广发请帖呢,不过你还记得之前他在孟章神君的东方神殿大喊大叫吗?说了飞飞什么的……”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还求飞飞原谅什么的。你说,会不会孟章神君的小名……叫飞飞?” “……欸欸欸,这话可不能乱说!” 任凭外界已经吵翻了天,南禺山倒是平静一片。 婚期是严飞尘与姒倾共同商议的,还请到白泽选了个良辰吉日,不过朱雀与凤凰要大婚的事还仅有小范围的人知道。不知何种原因,请帖一直扣在姒倾手上,迟迟没有下发。 眼看要到了最后的期限,再不发的话,一些出门在外的仙君很可能就无法出席道侣大典了。 小凤凰是无所谓,但严长霁却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催姒倾,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 因为孩子还是安静的一颗蛋,所以小凤凰穿着衣服完全不显怀,只有摸上小腹时,才会感受到那一团隆起的弧度。 严长霁这段时间除了处理日常事务之外,几乎每时每刻都泡在了南禺山,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小凤凰,灵力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他丹田里灌,生怕小凤凰再因孩子汲取灵力而难受。 而小凤凰态度稍稍缓和,默许了他进行身体上的触碰后,严长霁则总是从背后抱着他,抚摸他的小腹。 小凤凰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在跟孩子偷偷交流什么。 严长霁哭笑不得,告诉他这么小的孩子还没开灵智,怎么可能与父母对话。 “咳!”姒倾一进来就看见严长霁和自家傻儿子抱在一起,重重地咳了一声。 小凤凰尴尬地挣脱开,姒倾瞪着严长霁,怎么看都不顺眼。 严长霁被他看得不自在,颇有自知之明地讪讪收回手,跟姒倾问了个好,匆匆告退了。 他走之后,姒倾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小凤凰觉得他们如此针锋相对有种诡异的好笑感,可又不好表现出来,赶紧问:“母亲,您有什么事吗?” 姒倾拿出一叠请帖,道:“来跟你说这件事。” “噢,是请帖该发了吗?您做主就行,我都听您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打定主意想跟他在一起了?请帖发出去,可就不能变了,你真想好了?” 姒倾的症结原是在这。 “嗯。”小凤凰想了一会儿,郑重地点了点头,“母亲,我已经想好了。” “行吧。”姒倾有种如释负重的疲惫,他也无需去验证严长霁的真心,毕竟烟尘咒那样的毒咒也敢立,足以证明他不会有二心,“你也长大了,只要你不后悔就好。” “好了,母亲,最近您跟父亲怎么样啦?这几天没见他来,难不成你们又……” “嘿,我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编排起我来了?”姒倾说着,忽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前几天来了?” “哈哈哈哈……”小凤凰不等他反应,赶紧笑着跑开了。 “站住,你个臭小子!” 请帖下发后,不管在三界内掀起了多大的轩然大波,朱雀与凤凰的道侣大典还是如期举行了。 这次的道侣大典,称得上是这万年以来最盛大的宴会了。一因为是从未有身份如此尊贵的仙君成婚。二是因为严长霁实在看重这次道侣大典,准备得十分充分。 严飞尘虽然成婚生子,可他向来低调,从未宴请过任何人,只有零星的仙君陆续来拜访或是送上祝福。 道侣大典上,天界叫得出名的神君几乎都出席了,甚至还有人界的大能修士,也被请了上来。现场人山人海,仙气涌动,檀宴忍不住用严飞尘给他的法宝记录下了这盛况。 小凤凰的高堂为孟章与姒倾,严长霁则恳请严飞尘代为出席。 孟章是小凤凰父亲的事情震惊了一大批人,曾经与姒倾有过节,在背后议论过他的那些人完全闭了嘴,流言蜚语也彻底销声匿迹了。 本来就没人敢正面招惹南禺山,更何况现在多了个东方神殿。 仙人的道侣大典与凡人婚宴的流程并无太多不同,拜天地、拜高堂,再对拜结契,在对方的元神中留下自己的一抹神念,代表夫妻同心。 吉时到,严长霁准时骑着天马现身,后面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七彩的瑞鸟在空中盘旋,应龙站在马车旁,牵着小凤凰下来,他今日束了发,身着火红的婚袍,踏着祥云缓缓走来。 在场宾客的喧哗声音戛然而止。 小凤凰有些紧张,用眼神问应龙怎么回事。 应龙用神识给他传话道:“我们飞飞今天太美,他们都看呆了。” 小凤凰一下子红了脸。 远处的严长霁瞧见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又看清小凤凰通红的耳尖,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不过很快一个小石子飞来,神不知鬼不觉打在他小腿上,紧接着是孟章的声音。 “今天我儿子结婚,你板着个脸干什么呢?” 严长霁:“……” 怎么他坐在大殿里也能盯那么紧……严长霁心里酸得直冒泡也只能忍下来。 应龙牵着小凤凰走路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好似一辈子那么久,而等到应龙把小凤凰的手放在严长霁手上时,后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 小凤凰差点被严长霁幼稚的行为逗得笑场。 虽然严长霁的动作不明显,可来的宾客都不是好糊弄的角色,一下子就看到了其中的暗潮汹涌,一个个表面崩得不动如山,实则内心早就笑岔了气。 从不动凡心的朱雀也有今天。 原本两位新人是要走着去拜堂的,可小凤凰刚迈出两步,严长霁就把他一把抱起,直接抱着他走上了通往大殿的阶梯。 “你干什么,这不合规矩,赶紧放我下来……”小凤凰脸更红了,把严长霁往外推了推,他动作不敢太明显,自然也是徒劳的。 严长霁也顾不得宾客在看,亲了小凤凰一口,在他耳边小声道:“这么长、这么高的距离,走上去太累了,我可舍不得。” 这阶梯不过百级,何来累一说?小凤凰简直啼笑皆非。 姒倾四人坐在大殿最里面,桌上摆着严长霁今日刚煮好的热茶。 严长霁与小凤凰在他们面前站定,转身对天地一叩首,天际飘来一道金光,洒在他们身上,照亮了整个大殿,继而亮光沉入两人的眉心。 天道承认了他们的关系。 而后严长霁拉着小凤凰,慢慢对着四位长辈二叩首。 檀宴坐在严飞尘旁边,有些不自在,严飞尘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 姒倾还是有些不开心,只是大喜的日子,也没有当场发作,他总觉得是严长霁抢走了自家傻儿子,从未给他过好脸色看。 孟章万事都顺着姒倾,严长霁跪下去的时候也没说话,待姒倾与严飞尘对视一眼后,才跟严飞尘一齐道:“起来吧。” 他们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金光加在两位新人身上,最后凝成一粒圆点,沉入眉心。 长辈赐予了他们祝福。 而后是新人对拜。 小凤凰有些激动,眼角湿湿的,严长霁同样百感交集。 两人相视一笑,缓缓三叩首。 小凤凰金色的灵力与严长霁赤色的灵力在两人身边交织、纠缠,如同一对爱侣在互诉衷肠,最终同样没入了对方的眉心。 两位新人成功结契。 礼成。 宾客们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霎时间整个南方神殿人声鼎沸,小道童兴奋地鼓起掌,拍得手心通红一片。 小凤凰道:“今日结发为夫妻,但求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严长霁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成群的瑞鸟在神殿上空盘旋,莺声婉转,娓娓动听。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番外1 就算不拿姒倾作对比,小凤凰的脾气也是极好的,所以不论严长霁之前如何惹他生气,他总会很快就原谅对方。 可这并不代表他永远都不会生气。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被严长霁所骗后,便下定了决心与他恩断义绝,哪怕严长霁降尊纡贵地下跪道歉,他也没有轻易地开口说原谅。 信任一旦崩塌,是很难再建立起来的。 严长霁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他已经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只要在小凤凰原谅他之前,没有喜欢上其他人,那么他们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 在他下了情咒,又以朱雀神君的身份跪了姒倾后,小凤凰的态度稍微软化了一些。而姒倾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严长霁猜想或许是与孟章有关。虽然姒倾对他们的关系守口如瓶,但两人之前的气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暧昧起来。 孟章归位之后,严长霁将东方疆域的事务慢慢移交了出去。孟章在凡间轮回百世,当惯了皇帝,现在重新做回神君,上手也是极快的,严长霁很快就解脱了,每天批完奏疏便偷偷下界溜去南禺山找小凤凰。 因为胎儿总在吸取母体灵力的缘故,小凤凰怀孕之后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严长霁这次下界,看到的便是小凤凰半躺在凉亭的石柱边,给族内的小雏鸟们喂食的情景。 凤凰一族对子嗣非常重视,倘若父母必须外出,无法带着孩子,便会找信得过的族人托管。后来姒倾为了方便,干脆成立了一个“托管所”,让父母不在身边的小雏鸟们都待在了一起。而小凤凰则担任起了这段时间照顾小雏鸟们的重任。 虽然长大了之后颜色各不相同,可是在小时候,小雏鸟们的特征并不明显,全都长着一层明黄色的绒毛,像圆滚滚的小鸡一样,蹬着两条竹签似的小细腿,蹦蹦跳跳的,显得可爱又滑稽。 小凤凰将吃食放在手心,小雏鸟们围着他的手站了一圈,一边啄着,一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虽然知道那只是一群小孩子,但严长霁还是忍不住吃味—— 小凤凰到现在都没怎么理过他。 “啾啾——” 一只胖胖的小红鸟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翅膀一甩,将吃得正香的小雏鸟们全部推开,而后跳进了小凤凰的手心,吃起独食来。 小凤凰:“……” “啾?”被推开的小雏鸟们一脸茫然,还没搞清为何一下子离小凤凰那么远。 过了一会儿,有一些回过神来的雏鸟准备夺回地盘,可小红鸟比他们强壮了太多,而且对方散发出的上古神兽气息让他们感到十分害怕,刚燃起来的斗志立刻偃旗息鼓了,只能委屈地对着小凤凰“啾啾”直叫。 霸道的小红鸟对这叫声充耳不闻,甚至还得意洋洋地故意吃给还在饿肚子的小雏鸟们看。 小凤凰忍无可忍地把严长霁从手心里抓出来:“别闹了,你欺负小孩子做什么?” 小红鸟装傻道:“叽?” 听不懂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 否认三连。 小凤凰:“……” 小红鸟抖了抖火红的绒毛,用头顶轻轻蹭了蹭小凤凰软软的指腹:“叽。” 你怎么那么好呀,好喜欢你噢。 “就知道油嘴滑舌。”小凤凰弹了一下他坚硬的喙,小红鸟甩了甩脑袋,索性张开翅膀将小凤凰的手完全抱住了。 “叽!” “……你会肚子饿?骗谁呢。”小凤凰对他耍赖求抱抱的行为完全无语了,若是严长霁以化形之后的模样站在这里,或许他还能狠心不理他,可对方变成了胖嘟嘟的幼鸟,他怎么也没法开口说重话。 小红鸟又道:“叽叽叽……” “好吧,好吧,你不是朱雀,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给你吃,给你吃……”小凤凰拿他没办法,“不过你得跟别人一起吃,不可以把别人挤开,知道吗?” 小红鸟从善如流,气势汹汹地转身对着那群哭哭啼啼的小雏鸟们“啾”了一声,小雏鸟们立刻精神了起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准备朝着小凤凰冲去。 “啾!”小红鸟又叫了一声。 小雏鸟们收到指令,极为乖巧地排成了一个整齐的队列,一蹦一跳地继续往前。 每次到了饭点,手心的吃食都被幼鸟哄抢的小凤凰:“……” 这群小捣蛋鬼,怎么就这么听朱雀的话? 而小红鸟当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颇为自豪地对着小凤凰“啾”了一声。 “行了你,别得寸进尺了,我可还没原谅你呢。”小凤凰戳了戳红鸟的小脑袋,后者听到这句话后,原本精神抖擞的,一下子又焉了回去。 “但是嘛……”小凤凰话锋一转,小红鸟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你想帮我管这群小捣蛋鬼,也不是不行。” “啾啾啾!”小红鸟飞起来对着小凤凰红润的嘴唇就是一顿啄。 小凤凰简直气坏了:“严长霁,你再闹我就把你给丢出去!” 为求得小凤凰的原谅,严长霁一到南禺山便化作了幼年本体的模样,装傻充愣地混进了“托管所”,成为了小雏鸟们的孩子王。 要放在以前,严长霁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他堂堂四方神,竟沦落到专门帮人看孩子的地步,只要这件事传出去,指不定会被笑话多少年。 不过在老婆面前,也顾不得面子什么的,他跪都跪过了,装个傻算什么呢? 严长霁确实是这么想的,直到—— “哟,这不是陵光神君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小了,返老还童啦?”白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小红鸟身后,把他吓了一跳,浑身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小凤凰道:“白泽神君,您认错了,这是我捡到的小红,不是陵光神君。” “小红?”白泽讶异道,“这是他的名字吗?” “嗯。”小凤凰点了点头。 严长霁:“……” 白泽一脸“你也有今天”的表情,幸灾乐祸道:“好啊,那今后便唤你小红了……小红?” 严长霁恼羞成怒,“嘭”地一声化了形,指着白泽威胁道:“你再喊一句试试?” 白泽眼珠一转,向后退了几步,挑衅地说:“小红?这不是挺好听的吗,为什么不让叫?” “你!”严长霁怒不可遏,抄起八荒方天戟就追了上去,“站住!” 小凤凰看着两人飞逝而去的背影,摸着微凸的小腹,无奈地叹息一声,“你阿爹可真幼稚,你长大了千万别像他这样,要听话噢……” ☆、番外2 姒倾从未想过会再见到孟章。 直到两人重新见面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对方并非是凡人,在此之前,他也仅仅只是认为孟章是气运较强的帝王罢了。 所以姒倾在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做好了不复相见的准备。 他是神仙,而孟章是凡人,百年之后,后者历经转世前尘尽忘,他们同样会形同陌路。 可出乎意料的是,孟章的身份是消失了数万年之久的四灵之首孟章。 在孟章称帝时,天下并未统一,他四处征战,但遇险时总会化险为夷。身为瑞兽的姒倾,也疑惑过为何他会拥有如此强的气运。 不过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凡人如何能破坏青龙的命格呢,孟章神君真身下凡称帝,谁还有资格被称为“真龙天子”? 既然这样,那么他与孟章之间的孽缘是彻底斩不断了。 两千年前,姒倾隐隐感到自己修行遇到瓶颈,无法突破,便封印修为下凡历劫,以圣子的身份在稷凤族内生活。 稷凤族栖息的地方离南禺山不远,其先祖曾目睹过凤凰现身的神迹,便将其作为族内图腾,成为了最忠实的信徒。 而姒倾也是在稷凤村初遇孟章的。 他们的故事十分俗套。 虽然贵为皇子,但孟章却生在乱世,也并不受宠爱。他从小在皇宫被排挤,少年时又被兄弟谏言派去镇守边疆,在夺嫡大战中彻底边缘化。 饶是这样,深居宫中的兄长也不打算放过他。孟章在边疆几乎战无不胜,虽未及弱冠但战功赫赫,让敌国闻风丧胆,早令人心生忌惮。以至于在一次突袭后遭到自己人暗算身受重伤,全凭最后一口气吊着,被河流冲到了稷凤村。 阴差阳错之下,姒倾救下了孟章,而孟章也爱上了姒倾,随即展开了热烈的追求。 虽然姒倾嘴上一直嫌弃,但内心却早已无法抗拒对方带来的吸引,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确定了关系。 而后孟章踏上复仇之路,姒倾追随左右,帮他出谋划策。 姒倾表面是军师,不过两人也从未避讳过。即使没有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但大家对他们的关系都心知肚明。 姒倾与孟章整日成双入对,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变故是从孟章当上皇帝开始的。 十年征战,孟章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虽然依旧年轻,但相较其他帝王来说,他的子嗣明显过于凋零了。 准确的来说,孟章根本没有孩子,他一门心思都在姒倾身上,从未有过任何娶妻纳妾的想法。换作其他的皇帝,早已儿女成群了。 皇帝无后乃是大忌,之前国家并未统一,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得簇拥着他,所以也没人管孟章裤腰带下那点事儿,也无人敢管。 天下太平后,身为国师的姒倾便成了御史的眼中钉、肉中刺,多次上疏劝诫孟章选妃立后。 由于姒倾身体特殊,孟章早些时候是想过要孩子的。可两人在一起十年的时间,姒倾一点怀孕的迹象也无,孟章便也歇了心思,再也没提起过。 如今朝堂上下全盯着空虚的后宫,姒倾不胜其烦,可又没有办法。 御史大臣一生清清白白,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了江山社稷,在凡人的认知下,他找不出对方的任何错处。 屋漏偏逢连夜雨。 孟章的位子坐得并不安稳,他的好运气似乎都在打仗时耗尽了。 当他在为姒倾的问题发愁时,几位藩王又蠢蠢欲动,似乎马上又要回到当初风雨飘摇的战乱年代。 打仗劳民伤财,常年的战争让国库空虚不说,自孟章称帝之后,南方便迎来了罕见的旱灾,几个产粮的地区几乎颗粒无收。 孟章简直焦头烂额。 在孟章焦虑的同时也逐渐疏远了姒倾,姒倾若有所觉,就寝时便问他,是否真的想要子嗣来继承皇位。 孟章对姒倾说,只要是他生的,他都喜欢。 姒倾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在此之前姒倾没有意识到子嗣对于凡人来说的重要性,无论他再封印修为泯然众人,他还依旧是那个拥有神位的凤凰,渡完劫后要回南禺山,注定不能在凡间留下太多的痕迹。 所以现在他不能给孟章一个孩子。 然而孟章这副样子,却让姒倾改变了主意。 怀孕这件事让姒倾猝不及防。 大臣们咄咄相逼之下,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与孟章的关系,两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而后姒倾病倒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病,只以为是郁结于心所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发现自己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正当他准备将这个消息告诉孟章时,左相的女儿却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指控了他。 左相的手段十分高明,让姒倾百口莫辩。 孟章又怎不知其中猫腻,可左相并非奸佞,他爱民如子,这辈子忠心耿耿,这次出此下策也只是为了王朝能延续下去。 正是因为如此,孟章虽气,也无法意气用事。 姒倾本就是暴脾气,看在孟章的面子上,因为这件事他已进行了诸多退让。有了孩子后,糟糕的身体状况和孟章之间的矛盾将他逼到了爆发的边缘。 而左相做的局则是最后的□□。 姒倾平静地道了歉,而后独自走上了孟章为他打造的凤凰台,他穿着祈福时才会准备的圣装,举着火把决绝地点燃了自己。 这并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更重要的是,他决定离开孟章了。 同时,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他告诉了孟章他已怀孕的事实。 姒倾的凡胎肉身变成了一捧灰。 孟章守着疮痍满目的凤凰台发了疯。 后来便是姒倾归位,回到南禺山生下了姒斐,对孩子的生父只字不提。 而孟章为了寻找姒倾,自愿赔上轮回百世的功德,尝尽天下所有的苦难,以换取爱人魂魄的一丁点线索。 辗转两千余年,他们终究还是见面了。 严长霁见到怒气冲冲的姒倾后,偷偷给孟章报了信。 孟章急于想跟姒倾解释,可姒倾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看到他的身影后扭头便走,只留给了他一个迅速消失的背影。 孟章好不容易再见到姒倾,哪有放弃的道理,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 姒倾就是这样说一不二的个性,确定了心意便会毫无保留地爱着对方,一旦分手,绝不会留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阿倾,等等!” 姒倾转过身对着孟章一鞭子抽去:“滚!” 孟章也不管鞭身上淬的火,竟徒手接下,顺着手腕挽了一圈,一把将另一头的姒倾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阿倾,阿倾……求你,别走……” 姒倾吼道:“放开我!” 他想挣脱孟章的桎梏,可对方这下居然用了十成的力道,两千年的追寻与思念全融进了这个沉重的拥抱中,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孟章想拨开姒倾额前的碎发,可他的手已被烧得血肉模糊,钻心刺骨的痛倒是次要,他担心弄脏姒倾,只能把手收了回去。 “别再离开朕,阿倾。” “秦少阳……不,孟章神君,你现在贵为四方之神,还请你自重。陛下,你的国师早在两千年前自裁了,而我是凤凰族的首领姒倾,与你毫无干系。” “对不起,阿倾,对不起……” 孟章只是一味地道歉,他对姒倾有太多的愧疚,无法用语言说出口。 姒倾如此心高气傲,走上凤凰台的那一刻,竟完全没有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沉默地接受了所有安在他身上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他到底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来对抗。 “都是朕的错,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对不起。” “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陛下,你我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不,阿倾,给朕半柱香的时间……朕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谅,朕只是想让你知道,朕从未变过心,朕始终只倾心于你一人。” 姒倾冷笑道:“倾心?陛下,你说这句话难道不觉得讽刺吗?你何曾信过我?倘若你我之间有一点点信任,又怎会到那样的地步?!只怪我识人不清,甘愿为一介凡人怀胎生子。” 孟章道:“听朕说,阿倾,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还记得何方士吗?” 其实不用孟章告诉他,姒倾也知道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待儿子出生后,他也逐渐冷静下来,发现了一些蹊跷的地方。只是事关秦少阳,他依旧逃避居多,不愿意深想下去。 即使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他亦不想再去回首那段痛苦的记忆。 孟章再一次提起,同样也是将他结痂的伤口又掀了起来。 姒倾修为高深,自然也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孟章所说的何方士,他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位道貌岸然的修士,是第一个公开说他狐媚惑主、以色侍君的,而后御史大臣们才纷纷加入讨伐他的队伍。 那时的秦少阳却偏偏无动于衷,明明最后何方士遭到天谴死于非命,他还是将其厚葬了。 时至今日,姒倾也依旧无法理解孟章当初的做法。 回忆起之前的种种,姒倾反问道:“我忘得了?” 孟章愣了一下,继而道:“何方士是死于天谴没错,可他……是因为泄露天机而死的。” 天机?这下轮到姒倾讶异了。 孟章苦笑道:“何方士能力虽不及散仙,可他精通占卜之术,也是凡间一方大能。他算出你非我族类,说你气运太强,影响了朕的命格。朕十年征战的运势,是有了你的加持才会势如破竹的,而这也牺牲了朕本身的气运,天道需要一个平衡。朕与你在一起越久,作为皇帝的运势便会越弱,最终会让国家走向灭亡。” “……天道?”姒倾终于安静下来,他蜷在孟章怀中,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平衡?” “何方士向朕原原本本地说了他推演的结果,他知道这是天机,但他还是告诉了朕,朕总觉得他命不该绝,才……” “所以你当初才会疏远我,是吗?”姒倾忽然觉得十分讽刺,他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待在秦少阳身边,做了许多努力,可这依然是徒劳的。 他无从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一向以持正不阿著称的孟章神君,断不会说一句谎言。 他是尊贵的凤凰,而转世的孟章却是凡人,凡人的气运再强,也是不敌凤凰的一根尾羽的光彩的。 换而言之,是他给秦少阳带去了无尽的灾祸与劫难。若非他下凡历劫横插一杠,秦少阳本应顺遂地度过这一世。 所以看透了一切的何方士才会骂他是祸主的妖孽。 “连天道都不让我们在一起……天道都觉得我们不该在一起。少阳,算了吧……我好累,你放过我,我真的好累……” “别这么说,阿倾!” 姒倾浑身像脱了力似的,这些年来,他怨恨过秦少阳,怨恨过那些大臣,也怨恨过凡间的条条框框。 现在孟章却告诉他,他恨错了对象。 谁都没有错,秦少阳为了国家,大臣为了社稷……要说错的话,只有他自己,无端下凡历劫,打破了下界的平衡。 而且他早该想到是这样的。天人有别,神仙从不和普通凡人结为道侣,这便是原因。 姒倾无法接受这样的认知。 孟章紧紧地抱住姒倾,不让他退却一步:“都过去了,阿倾,现在没事了……是朕的错,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阿倾。” “少阳……”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长的时间……朕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朕……不,我已不再是皇帝了,阿倾,这都过去了。我是孟章,是青龙,不是凡间的皇帝。” “……”姒倾良久无言,孟章的怀抱和记忆中一样温暖又宽阔,让人心生依恋。 忽然天际一声闷雷响起,空中飘起了绵绵细雨。 “下雨了。”孟章说,“阿倾,你还是那么讨厌下雨。”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圈高大的树木破土而出,茂密的树叶形成一个封闭的圆顶,将他们完全罩住。 “现在淋不到了。”孟章看着稍微放松下来的姒倾说,“还记得吗,阿倾?我跟你说过,以后如果碰见了下雨天,你可以抱着我,这样就不会冷了。” “闭嘴。”姒倾小声道,却也没有松开手。 “好。”孟章勾起姒倾的下巴,径自吻了上去。 以下已省略 姒倾回过神,站起身恼羞成怒地对着孟章一脚踢去。 “你给我滚!”他话音未落,脸色倏然爆红,默念了净身咒后,胡乱拿起散落的衣物披上,转身便走。 “阿倾,你去哪儿?” 姒倾头也不回道:“回家找儿子!” 孟章知道姒倾害羞,忙说:“阿倾,那我也……” 姒倾怒道:“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警告你,不准再踏进南禺山半步。” 孟章:“……” 眼看姒倾马上要走,孟章赶紧道:“嘶——阿倾,我手和背都受了伤,先前我用幻术遮蔽,方才动用太多灵力,又有些恶化了,不知这该如何医治?” 孟章是被他的火所伤。姒倾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不情愿地说:“那明日傍晚你便上山找我,别被其他人看见。” 孟章立刻狗腿道:“遵命,夫人。” ☆、番外3 胎儿的成长离不开双亲共同照顾,小凤凰之所以会那么难受,有大部分原因是严长霁不在身边。 自严长霁向他认错以来,两人关系逐渐趋于缓和,小凤凰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因为担心小凤凰吃不消,严长霁几乎是不要命地把自己的灵力往小凤凰身体里灌,甚至导致他的气色看上去比怀孕之前还要好。 道侣大典仪式繁琐,姒倾此前还怀疑过儿子是否能坚持下来,如今看来也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严长霁身份高贵,能称作是他朋友的少之又少,虽然很多仙人都喜欢在背后谈论八卦,但当着他的面还是不敢造次。 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他大婚,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想抓住这个机会把他灌倒,一睹高高在上的神君烂醉如泥是何模样。 严长霁哪能不知这群看热闹的人的想法,不过沉浸在大婚的喜悦中,也让他难得地没有去计较,全都来者不拒,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小凤凰只象征性地跟严飞尘等人举了杯,就被南方神殿的仙子们领去休息了,一些不知内情的仙君揶揄严长霁太疼老婆,严长霁也没否认,所有的调侃都照单全收。 这次的酒是酿造了上万年的佳饮,一方面是严长霁不放心,另一方面小凤凰也确实受不了这么烈的酒,喝了两杯便有些晕晕乎乎的。 南方神殿的前殿十分热闹,后院反而空荡荡的,小凤凰躺在床上摸着小腹,等着严长霁回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小凤凰总觉得身上有些热…… 严长霁自诩酒量不错,但轮番下来,也有些微醺。 这时白泽神神秘秘地递过来一杯酒:“陵光,试试这个?” “什么东西?”严长霁一把接过,凑近闻了闻,怀疑道,“怎会有相锦草的味道?” “大惊小怪什么,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好东西么?” 知道相锦草有何隐蔽功效的严长霁呛道:“我还需要这个?你从哪儿弄的,难不成你平时还有这种嗜好?” “你可别胡说八道啊。”白泽幸灾乐祸地笑着,“这可是你们家小凤凰喝过的,我碰巧闻出来了,或许是有人想拍马屁,把他的酒偷偷换了吧。” 严长霁:“……” 相锦草,原是生长在天界与人界交界处的一种灵草,因为气味好闻,常有人用来当熏香。可它还有一个很隐秘的特性——经过特殊处理后,对于本体带羽毛的神兽,具有一定的催.情效用。 加了相锦草的酒是宾客送的,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凤凰的酒杯换了的,除了贼喊捉贼的白泽本人,还会有谁? 这时距小凤凰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严长霁瞪了白泽一眼,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随即转身走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仙君们注意到严长霁离去,起哄道:“陵光,这还没天黑呢,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白泽憋着笑,假模假样地挥了挥手:“欸,欸,欸,干吗呢,散了,都散了啊,有什么可看的,以后你成亲说不定比他还急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前半部分的 ☆、番外4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凤凰这次怀的不只一胎,而是一对双生子。 不说严长霁初为人父毫无经验,就连小凤凰自己都没发现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还是某天他回南禺山,姒倾觉得儿子的肚子有些大得不正常,才一语道破玄机。 当年姒倾怀孕时,直到孩子出生肚子都不显,衣袍一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摸上去后才会发觉异常。 虽然小凤凰的肚子比起别人来说非常小,可一眼望去,也能瞧见一个隆起的弧度,显然是有孕在身的。 因为胎儿的成长需要父母提供大量的灵力,所以很少有凤凰会一次性怀上两个孩子,小凤凰算是头一个了。 严长霁知道后欣喜若狂,把孩子要用的东西又准备了一份,每天还跟小凤凰商量孩子的名字。 照姒倾的说法,每一代只会有一个后代得到凤凰的传承。 所以另一个孩子是朱雀的可能性更大,夫夫二人便把孩子的名字定为了姒巽和严珩。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直到孩子出生之后,严长霁才领略到孩子究竟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宝宝们刚生下来没多久便破壳了,与姒倾说的别无二致,一只小凤凰与一只小朱雀从蛋壳里钻了出来,软绵绵地冲着姒斐“啾啾”,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 小凤凰出生比小朱雀略晚,一黄一红两只雏鸟毛茸茸的,还不太会走路,一步三晃摇摇欲坠。姒斐要被孩子们萌化了,抱起来后再也没撒手,把严长霁完全撇到了一边。 严长霁看着自家夫人抱着孩子往他们头上各自亲了一口,立刻吃味了,可又不好明说。之前被白泽发现他故意变小已经够丢人了,要是传出去陵光神君与儿子争宠,指不定会被笑话成什么样。 严长霁没办法,只能来到姒斐身后,把老婆孩子一并抱着,将头枕在老婆肩上,情绪恹恹地侧头亲了他的脸。 严长霁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姒斐察觉到他的异样,好笑地用手肘捅了捅他,道:“你怎么啦,怎么垂头丧气的?” “……没。”严长霁越亲越来劲,在姒斐脖颈上啃出一串红点。 “嗯……别闹了。”姒斐低声笑着,一边往旁边躲,“你要抱抱他们吗?” 小凤凰和小朱雀听到父亲的声音,抬头歪着脑袋,对着他“啾啾”两声。 “……我是谁?我是你爹!”严长霁没好气道,被老婆无视已经让他心情不爽了,再被儿子们怼了一通,气得伸手要戳调皮儿子的小脑袋。 “欸欸欸,别戳,别戳……”姒斐赶紧拦住,“他们还这么小呢,一下子认不出你很正常嘛。”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两个小混蛋还没破壳就有灵智了啊,他们分明是故意的。” 雏鸟们伸出小翅膀把母亲抱得死死的,装傻道:“啾。” 姒斐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你看他们,多可爱啊。” 雏鸟们又撒娇道:“啾啾……” “好哦,只亲你们……阿爹不会跟你们抢啦。” “……”严长霁快气死了,觉得自己的地位在家里急转直下(尽管以前也没有多高),可又不能发火,只背过身生闷气。 姒斐乐坏了,用鼻尖顶了顶儿子们的头,笑骂道:“真调皮。” 他话音刚落,只听“嘭”地一声,一阵白烟飘过,脚边多了一只胖胖的小红鸟。 姒斐:“……” 小红鸟“扑棱扑棱”地飞到姒斐怀里,霸道地将两个儿子挤开,强行待在中间一动不动了。 “我说你就不能有点新意么?又变小……你可真是……”姒斐无语了,“你还是换个方式吧,我都看腻了好不好?” 严长霁充耳不闻,他有意将自己的幼年体变得比儿子们的大一些,仗着体型优势霸占了姒斐胸口最好靠的地方。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雏鸟们并没有生气,反而开心地冲着他“啾啾”直叫,显然没认出这就是他们的幼稚阿爹。 姒斐哭笑不得地说:“你看你,他们都把你认成哥哥了,瞎胡闹什么呢!” 雏鸟们根本没听母亲的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着要跟“哥哥”一起玩。 严长霁:“……” 姒斐彻底没话说了,把三只小胖鸟全放在地上,拍了拍儿子们的头,道:“那你们好好玩哦。小红,照顾好巽巽和珩珩,不许欺负他们,知道了吗?” “啾啾!” “……叽。” 严长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在之前他在南禺山被练得经验十足,对付自家儿子还是不在话下的,没一会儿便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在院子里滚得不亦乐乎。 而后严长霁不知跟儿子们说了什么,两只小雏鸟一蹦一跳地站开,只见严长霁变成了巨大的朱雀本体,用羽翼护住雏鸟,仰天一声悠远地长鸣。 姒斐偷偷躲在一边,用法宝记录下了这一幕。 在雏鸟时期两个熊孩子就皮得不行,长大了能化形后就更加“坑爹”了。 姒巽和严珩刚变出小孩的手脚,好奇得要命,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去戳姒斐的胳膊。戳到了之后,立刻高兴得拍手傻笑起来。 严长霁觉得有意思,也凑过去拍了拍姒斐刚刚被戳到的地方,奇道:“有这么好玩儿么?” 谁知他这随手一拍,儿子们的脸色当即就变了,立刻爬过去对着他一巴掌拍下去,奶声奶气道:“不、不许你欺负母亲!” 两人口齿不清,一边推他,一边凶狠道:“哼,你坏!走开!” 严长霁:“……” 姒斐被他们逗得险些笑到直不起腰。 在姒巽和严珩能化形时,孟章与姒倾的孩子也出生了,是一条十分可爱的小青龙。虽然他年纪最小,但因为辈分的缘故,姒巽和严珩都得叫他一声小舅舅。 两人重归于好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界,虽然二儿子出生没有宴请宾客,但仙君们还是送来了十分贵重的礼物,祝贺小殿下诞生。 三个小孩感情十分好,经常在一块儿玩,连同严飞尘的儿子一起,搞一些恶作剧,弄得天界鸡犬不宁。 不过相对来说最乖的还是小青龙,他比姒斐小时候要更加活泼,也更黏姒倾。有一回孟章带着他去了东方神殿,刚开始他还跟仙童们玩得不亦乐乎,结果还没到半天便吵着要回家找姒倾,孟章恰巧有要紧事得处理,弄得焦头烂额。 某天西方的监兵神君来看侄子,听说他聪颖非常,便问小青龙在双亲中更喜欢谁一些,小青龙抱着姒倾,挺着小胸脯道:“我最喜欢娘亲!” 监兵好笑地看着孟章道:“为什么最喜欢母亲?” “因为我喜欢娘亲,又喜欢阿爹。阿爹也喜欢娘亲,那么我对娘亲就是两个喜欢,我最喜欢娘亲啦!” 万年单身的监兵挑事不成,连连称奇。 孟章把儿子接过来抱着,点了点他的鼻尖:“有一点说的不对。” 小青龙眨眨眼睛:“怎么啦?” “娘亲也喜欢阿爹啊。”孟章说着,转头对姒倾道,“是不是,阿倾?” 姒倾耳尖红红的,摆明了不想回答,但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撇过头小声地应了一句:“嗯。” 孟章又道:“不过,阿爹一直会比娘亲的喜欢更多一些。比如说娘亲十分喜欢阿爹,那阿爹就是十二分喜欢娘亲。” 姒倾听得面红耳赤,在监兵揶揄的目光下坐立难安。 小青龙又伸手让姒倾抱:“那我还是最喜欢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