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途险象横生，对象从天而降 　　惊魂未定的宋彧（yu第四声）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反复搓了几下脸，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 　　不是做梦。 　　从事发到现在都半个多钟头了，他紧绷的神经一直没能得到放松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坐到这里的都不能完全回忆起来。 　　脑子里一团乱麻，除了焦躁和害怕他找不到别的情绪。 　　就在一小时前，他还悠闲舒坦跟同事吃着宵夜讨论明天该上哪去疯一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他双手捂住脸仔细地回忆着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想要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占不占理会不会有事。 　　片段式的记忆在他眼前飞速扫过。 　　当时夜已深，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他轰着油门大概是以八十码的车速行驶在那条他闭着眼都能知道在哪拐弯的小公路上。 　　正当他伸手准备切掉那个打着帮人解决情感纠纷的旗号推销补肾药电台时，一团裹着风的黑影突然从前方的一个小弄堂里冲出来。 　　他急忙踩下刹车。 　　那是一条单行道，他连方向盘都没办法打一个，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沉闷的一声。 　　他条件反射地闭了一下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像是死了。 　　宋彧趴在方向盘上快一分钟了才想到要下车救人。 　　当然，在这一分钟里他的脑海里还闪现过其他的方案。 　　例如逃逸…… 　　在那之前，宋彧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反正考了驾照到现在都没被扣过分，连贴条的机会都没给过交警。 　　在好友群里看到转发的那种车祸发生时的监控录像还会激情澎湃地跟风谴责一下那些不靠谱的司机。 　　“肇事逃逸，真他妈不是人。” 　　这话是他说的。 　　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一下，你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谁都有侥幸心理，谁都有想要逃避罪责的念头。 　　真是一念之差啊。 　　他差点儿就也不是人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在同事说喝吧，反正这会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有交警查的时候他义正辞严地拒绝了。 　　没有酒驾。 　　里边那位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推进手术室前的那一幕一直在他的眼前闪过。 　　那人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一脑门子的血挂下去染红了身上浅灰色的毛衣。 　　触目惊心。 　　惊心归惊心，等手术结果的漫长时间里，宋彧还是靠在长椅上睡着了。 　　医生拍醒他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抹了一下唇角。 　　椅子太硬，有点硌人。 　　这是他醒过来时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回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么硌人的椅子上，再对上两位医生焦灼和无奈切换的目光时，宋彧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已经自动脑补了出了电视剧里头最经典的画面，医生摇摇头对家属说，不好意思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所以他抢先一步问道：“他死了？” 　　一个有点谢顶的中年医生略微有些吃惊地说道：“并没有，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谢顶旁边那位发际线很安全的高个头医生脸上掠过的无奈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战战兢兢地问道，“那就是……残了？” 　　“你是病人家属吗？”高个子问。 　　“你先回答我，他是不是残了？”宋彧的脑海中闪过一千零一种被家属找上门要债的场面，他平常狗血剧看得挺多。 　　高个子叹了口气，“没，就是额头上缝了针，有点破相了，你是家属的话过来跟我补办一下手续。” 　　其实我不是他家属。 　　宋彧张了张嘴没说出来，默默地跟了上去。 　　反正家属来了这些钱也还是得他掏的，还不如积极主动一些说不定还能少挨两句骂。 　　“患者颅脑损伤，蛛网膜下腔出血……”高个子瞄了一眼病例，给宋彧交代病情。 　　“身上有多处的软组织损伤，”高个子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看着宋彧说，“据观察基本上都是钝器殴打伤。” 　　“能不能麻烦您说得通俗一点……”宋彧捏了捏后颈肉。 　　“这人刚被人砍完又被你撞上了。”高个子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噢……”这种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结果令宋彧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跟我没啥关系了？” 　　“不，车祸撞击造成的二次损伤很可能令患者陷入不可逆的昏迷状态，”高个子面无表情地说，“俗称植物人。” 　　宋彧一屁股滑到了地上，试着扶了好几次椅子都没能再次站起来。 　　是不是意味着他要照顾这植物一辈子！？ 　　这他妈还不如死了呢。 　　虽然很缺德但这真的是他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 　　“开个玩笑，给你提提神，”高个子转了转手里的笔，笑着说，“患者麻醉过了就会醒了。” 　　宋彧瞪圆了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来表达内心的纷繁复杂的情绪。 　　要不是他的两条腿还处于发软状态没办法使力，他绝对会……跪下给这大夫磕两响头。 　　太他妈提神了。 　　医生开好病例，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宋彧瞄了瞄高个子胸口别着的名牌，“谢谢你啊，江医生。” 　　“不客气，”江医生单手插兜，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病人，“你还是尽快想办法联系上他的家属吧。” 　　“关键是我不认识他啊。”宋彧有些无奈，当时在现场只捡到一部压碎了的翻盖手机，他都怀疑是不是他本人的，毕竟现在年轻人几乎都不会用到了。 　　“那就只能等他醒过来了。”江医生用一种‘I will be watching you’的眼神看着宋彧。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啊？我还得去上班呢。”宋彧平常没这么敬业的，但比起在这守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他觉得还是上班更舒服一些。 　　“这得看他自己，”江医生指了指床头，“醒了就按铃。” 　　宋彧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床头，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躺床上那位身份不明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帅哥的人。 　　皮肤一般般细腻，比起他来差了点儿，估摸着也就二十岁出头。 　　虽然这人因为手术已经被剃光了头发，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五官和脸型跟英俊这两字很靠拢，从他浓密细长的睫毛和眼皮上那道褶可以看出来，这人是个双眼皮，而且肯定双得漂亮。 　　额头的纱布里还在不停地渗出猩红的液体。 　　医生说缝了九针。 　　真可惜，得留疤了。 　　不过医生说这人身上的疤不少，光看得见的，虎口和手臂上就有两道，手臂上那道比额头上还要严重，蜿蜒曲折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上边，仔细看的话，右边的眉稍处也有一厘米多长的疤，如果再长一些，可能就伤到眼睛了。 　　或者说，他眼睛本来就有问题？ 　　所以才会冲出来？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医院走廊里静悄悄的。 　　病房里的另外两位病人也都睡得很死，一个大叔鼾声如雷，搞得他想一板砖拍上去。 　　宋彧连打了三个哈欠之后，起身爬到了旁边的空床位上。 　　这件事情来得太急他还没来得及通知任何人，不过似乎也没必要通知，老爸知道了估计也就说一句，“多给他点钱把事儿了了就成，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概是因为太累了，人也没出什么大事，宋彧的心态自然而然就放松了，几乎都没有冥想的过程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宋彧是被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给吵醒的。 　　“那是谁送我进医院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宋彧听见这话顿时就清醒了，迅速支起身子，转过身冲着他干笑了两声，“我。” 　　宋彧看见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嚯，这眼睛果然漂亮嘿。 　　“谢谢。”双眼皮微笑了一下，还想点头表示感谢的时候宋彧忙按住了他。 　　“不客气不客气，你还是别动了吧。”宋彧看见他额头的纱布已经换成新的了，不过仍能看见一片夺目的殷红。 　　对于双眼皮的这声谢谢，宋彧心怀愧疚，他午夜梦回时还在想着要不留点钱一走了之算了，反正那路口也没监控。 　　倒不是怕他醒了之后会讹上一笔，毕竟这本来就有一部分是他的责任，怕就怕那种得寸进尺的敲诈，恨不得咬住这个理由下辈子都让人养着的那种纠缠不休。 　　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这人一身的伤疤和手臂上彰显着黑帮老大气质的纹身看着实在不像是什么善茬。 　　“他说他对昨晚上车祸的记忆很模糊，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江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什，什么？”宋彧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医生看了他一眼，“脑外伤的一个常见后果就是伤者的记忆过程出现障碍，即脑外伤后遗症，当他的头部受到高强度的撞击时，失去了知觉，尽管患者恢复意识活动，也会出现迷惑，定向不清的问题，记忆障碍就是最主要的症状，特别是对于外伤发生之前的事情，患者记忆模糊……” 　　“等等等等会，”宋彧这才反应过来江医生之前说的那句话，立马把他拽到了门口，“你是说他现在想不起来是谁撞了他？” 　　“嗯。”江医生点点头。 　　宋彧嘴角一扬，江医生又说：“不过我跟他说了，是你撞的。” 第2章 来者绝非善茬，宋彧艰难应对 　　双眼皮胳膊肘撑着床垫，眉毛紧锁，看样子是想要坐起来，宋彧急忙走过去，“你先躺着休息吧。” 　　“我手机呢？”双眼皮问。 　　“啊，”宋彧从兜里掏出一部厚重的翻盖手机递过去，“这还真是你的啊？” 　　双眼皮没说话，想伸手接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缠满绷带，又换到了左手。 　　宋彧看他一醒来就这么心急的找手机，估摸着大概是家里人留下来的遗物什么的，有些不好意思。 　　“真对不起啊，我昨晚上试过了，没能开机，应该是坏了，不过我会想办法尽量帮你修好的，”宋彧想了想又补充道，“只是你这手机有点年头了，零件估计都买不到，回头修不好的话我赔你一部新的成么？” 　　双眼皮没有接这话茬，直接问：“你的手机能借我用一下么？” 　　“哦，当然可以。”宋彧把手机解锁后递给他。 　　双眼皮接过手机后翻来覆去看了老半天都迟迟没有动手拨电话，宋彧忍不住问：“怎么了吗？” 　　“这……拨号键在哪？”双眼皮问。 　　宋彧猛地瞪了一下眼睛。 　　这人他妈的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吧！ 　　“这儿。”宋彧点开了拨号键盘。 　　“然后呢？”双眼皮问。 　　“戳屏幕啊！”宋彧简直无奈了，“号码多少，我给你拨。” 　　宋彧帮他拨通之后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将手机贴到他耳边说:“就这么听就成。” 　　“这我知道。”双眼皮艰难地挽尊。 　　宋彧搬了个小板凳坐下了。 　　按道理说这时候他应该稍稍回避，但他实在是很好奇这人究竟什么来头。 　　甚至有些阴谋论地推测他打电话是不是要叫人过来？ 　　如果来了一大堆人这事儿要怎么解决？ 　　会讹钱吗？ 　　他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N个穿着皮衣夹克扛着棍的古惑仔一字排开朝他走来的画面。 　　过了一会，双眼皮放下了手机，看来电话是没接通。 　　宋彧松了口气。 　　双眼皮在屏幕上戳了一下，再次拨了出去。 　　学这么快！ 　　这次没响多久就接通了，双眼皮劈头盖脸就是两句脏话。 　　隔壁床正在讨论午饭该吃啥的两个大叔突然闭嘴，看了过来，一脸吃惊。 　　宋彧脸上的表情也差不多，稍稍别开了视线。 　　真想说一句，这人我不认识啊，我真不认识啊…… 　　双眼皮毫不在意，继续说着，“老子现在在医院，妈的，昨晚上跟你们一分开就被人抢了。” 　　宋彧愣了一下，看着他。 　　被人抢劫？ 　　不能吧。 　　无论从面向到身材到气质到口气，都像是抢劫的那个啊。 　　“秃子那拿回来的那笔钱都被抢了，”双眼皮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爽，“我现在他妈的就怀疑是秃子的人抢的，我说呢，他给钱的时候怎么那么爽快，估计就盘算着黑吃黑……” 　　黑吃黑？ 　　宋彧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挺不正常。 　　醒过来第一件事情不是关心自己的伤势，不关心车祸的细节而是打电话。 　　如果说是为了联系家人报个平安那正常，但谈话内容全程都围绕着钱钱钱的，而且语气不善。 　　这个小混混的设定没跑了。 　　“昨晚十点多那会，大概六七个人，我没看清脸，他们从弄堂里突然窜出来，肯定早埋伏着的，”双眼皮拉高了音调，“他妈的上来就一闷棍，差点给老子干翻。” 　　“还成，没多大伤，”双眼皮说到这儿的时候摸了摸额头，“头上估计是擦了点皮，有点疼，草他妈的，回头让我知道谁干的我非得卸了他膀子不可。” 　　听完这话隔壁那两大叔都别过了头，装作没听见。 　　宋彧全程都没敢喘气儿，真是后悔昨晚没有在同事家再呆个两分钟，不然就不会碰到这事儿了。 　　更后悔昨晚上没有留点钱就跑。 　　他看着双眼皮能射出火光来的双目，完全不敢说，那啥，哥们，你头上缝了九针…破相了…还被剃成了光头… 　　“那你那儿现在还有多少钱？”双眼皮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倒提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眉头简直拧成了麻花，估计是金额不理想。 　　“不行，这钱我今天必须打过去，” 双眼皮坐了起来，缠着绷带的手在床沿上用力一拍，宋彧都替他觉得疼，双眼皮像是没知觉似的，还在细致地分析，“秃子给钱的时候老曹手底下的眼镜蛇也在，回头老曹问起来，我怎么解释？被抢吗？你觉得他会相信吗？他只会认为我吞了那笔钱。” 　　宋彧抿了抿嘴，他从对话里大概是理清楚了一些事情。 　　双眼皮估计是帮那个老曹做事的，到秃子那儿拿到了一笔钱后又被秃子抢了回去，完了以后这事儿就没办法跟上头交代。 　　上头的人不信任他，只能哑巴吃黄连。 　　这要搁在TVB里边儿就是个卧底的料啊。 　　不过他眉宇之间透出来的一股戾气和狠劲让人实在难以相信他会是个好人。 　　“他不会放过我的，”双眼皮拧着眉，若有所思，“算了，我自己先想办法弄到这笔钱。” 　　宋彧猛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双眼皮放下手机后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变得越加强烈。 　　他沉默着收回手机，想要起身往外走。 　　“那个……”双眼皮叫住了他，“昨晚是你撞的我吧？” 　　不！我不是！我没有！ 　　宋彧内心在咆哮，嘴上硬撑着，指着他的脑袋说：“你这伤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为什么要送？”双眼皮看着他，“医生说，是你给撞的。” 　　宋彧被他这个‘没关系为什么要送’的碰瓷老太太专用结论给整无奈了。 　　但是没办法，人的确是他撞的，而且医生也说了，双眼皮身上的确也有一部分的伤是车祸造成的。 　　他难辞其咎。 　　“是我撞倒的你没错，但是哥们，我得跟你解释一下哈，”宋彧伸出食指在床沿上比划着，“首先呢，我当时是正常行驶在公路上的，是你，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撞我车上了，而且你这一身的伤也不是因为我撞你才伤的，是你碰到我之前就已经受伤了。” 　　双眼皮提了口气，宋彧的心脏跟着提了上去。 　　他的脑袋里已经浮现出了事情接下去的走向，这人肯定是要跟他谈赔偿的事情，不，应该是向他索要赔偿。 　　他一旦拒绝，后果可想而知。 　　顾清池突然胃里一阵翻腾，脑袋跟着天旋地转。 　　他甚至都没办法起身，撑着床沿就干呕了起来，宋彧急忙抓起桌上的脸盘凑了过去。 　　顾清池吐得天昏地暗面色发白，胃里都痉挛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接过宋彧递过来的纸巾和水瓶，漱了漱口，说：“谢谢。” 　　“不客气。”宋彧说罢帮他拧好瓶盖，端着脸盆走出病房。 　　顾清池深吸两口气，一直等到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才靠回床头。 　　从昨晚上开始他就没吃东西了，这会饿得快抽过去了。 　　隔壁桌上倒是有许多水果，但他拉不下脸来问那俩老头子要，只能等斜眼过来了。 　　凭借着他多年观察人的经验，撞他的那人估计是要跑了。 　　从他挂掉电话的那一瞬间，已经从那人眼神里看到了惊慌和畏惧，以及一种他说不上来的，但是经常会从周围的人眼里读取到的情绪。 　　就好像是在看一头凶猛的野兽。 　　但是他们都看不见，那头野兽脚上被拴着粗重的铁链，挣脱不开，逃离不了。 　　打电话的时候斜眼大概就在这附近，十多分钟人就到了，非常体贴的，给他带了份早餐。 　　哎，又是包子。 　　顾清池正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斜眼把包子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说：“哎哟我在外边儿就看见一秃瓢，差点儿没认出你，咋把你头发给剃光了呢！” 　　“我操，”顾清池瞪了瞪眼睛，伸手摸了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接着又吼了一声，“我操！我头发呢！” 　　“我哪知道啊，”斜眼又咬了一口包子，“你怎么跑来医院了，你不是没钱了吗？” 　　顾清池还没缓过来，四处找镜子。 　　“你不会让我垫钱吧！” 斜眼习惯性地拔高嗓门，一想到这里是医院，又压低了声音，“我可真没钱了啊，早上这包子还是赊的呢。” 　　“我他妈又没问你借钱。”顾清池总算是从抽屉里翻到了镜子，照了一下。 　　也还成。 　　主要是脸型好。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挫，反而还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顾清池检查完脸上伤口之后望向斜眼，“哎你包子给我留一个啊！我他妈快饿死了。” 　　宋彧站在厕所的隔间里纠结了很久，一直到隔壁传过来一阵难以忍受的恶臭时他才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手机落在桌上忘拿了。 　　其实一部手机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事儿，就是这件事情不处理好的话，他总觉得不舒坦。 　　他并不是百分百确定双眼皮是要讹他钱。 　　那两声谢谢听着相当有素质，而且他总感觉双眼皮看他的眼神跟在电话里骂人时候不太一样。 　　在说谢谢的时候，他的眼神很真诚。 　　“帮我把水瓶拧一下。”顾清池把矿泉水瓶举到半空中，他的右手被绷带缠着，手指没办法弯曲。 　　斜眼帮他把瓶盖拧开，“那这么说，把你撞了的那人就这么跑了啊？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么？” 　　“反正一看就是正经人。”顾清池把大半瓶矿泉水一饮而尽。 　　“呸，正经人还肇事逃逸啊，”斜眼帮他把瓶子扔进垃圾桶，“要换了我，我就直接躺着装死让他把钱吐出来，三万啊，不是三千，你上哪整那三万块钱去啊？” 　　“腿长他身上，我拦得住吗？”顾清池掀开被子下了床，抬头的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彧。 第3章 斜眼碰瓷讹钱，清池语惊众人 　　宋彧没有料到就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里，双眼皮的帮手就已经出场了，就是这排场是不是小了点。 　　才一个人啊……而且看起来瘦不拉几的跟刚从难民营逃回来似的，理发店托尼老师同款紧身包腿牛仔裤都被他穿成了居家睡裤的效果。 　　看起来菜鸡一个，没什么战斗力。 　　跟双眼皮站在一起简直就是mini和plus的差距。 　　宋彧一咬牙，走了过去，“那个……昨晚的事儿，不好意思了，在这儿跟你郑重道个歉。” 　　顾清池嘴角一勾，又坐回了床沿上，在一旁的斜眼上下打量着宋彧，问道：“你就是那个肇事司机吧？” 　　宋彧看着眼前这位小菜鸡，但小菜鸡的视线却望向了他身后，宋彧惊讶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没人。 　　宋彧试着往边上走了两步，小菜鸡的眼珠子跟着动了一下，依旧是看向他身后，搞得他老感觉背后有人。 　　“问你呢！叫什么名字啊？”斜眼似乎是被看的不爽了，拉高了嗓门。 　　宋彧这下终于可以确定这人是在看他了，对着那张嚣张中透着搞笑的脸，实在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我姓宋。” 　　斜眼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仰着头看他，“光道歉谁不会啊，那杀人犯杀了人道歉有用吗？” 　　就冲这语气宋彧就已经差不多能猜到他下一句该说什么了，但还是配合着演出，“那你说怎么办？” 　　斜眼双手撑着膝盖，“我看你也是个斯文人，那咱们就弄个斯文点的方式处理吧。” 　　顾清池抬头看着宋彧，没说话。 　　撞他的这人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二十五岁左右，穿着打扮挺时髦，发型，手表，袜子，车钥匙，以及淡淡的香水味…很多小细节都透出一股‘老子很有钱’的气质。 　　从他醒过来到现在，这人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呆滞的，惊恐的，错愕的，迷茫的都有，但一直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态度，但斜眼那话一出，顾清池就立马从他眼神里读到了一丝不悦。 　　不过这种不悦转瞬即逝，很快就又变成了无奈。 　　“要钱解决是么，”宋彧偏过头，看着顾清池，“多少？” 　　顾清池没有料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间还没找准那个对方能接受的最大极限的数目。 　　“起码这个数吧。”斜眼把手伸到宋彧的面前，比了个OK的手势。 　　“三千？”宋彧试探性地问，这个价位他勉强还能接受，毕竟是脑震荡了，还耽误到别人工作……哦不，砍人了，就当是误工费了。 　　“三千？！”斜眼拔高了嗓门重复了一遍。 　　宋彧吓了一跳，偏过头看了过去。 　　但因为这人的视线一直瞟着别的地方，他实在是没办法从对方眼睛里判断这个数目是大了还是小了。 　　估摸着是小了…… 　　“要不你说个数吧，”宋彧皱了皱眉，看向顾清池，“在我经济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尽量补偿。” 　　斜眼坐到床沿上，挡在了两人中间，手上还是OK的手势，“三万。” 　　“什么！？”宋彧吼出这一声的时候都感觉自己的小舌头在劈叉，隔壁床两个大叔惊诧地转过头，眼睛瞪的跟桂圆似的。 　　斜眼被震得往后缩了一下，压到了顾清池的手指，顾清池“嘶”了一声，抬手就劈在他后脑勺上，“你他妈坐到我了！” 　　“哦，”斜眼赶紧起身让到了一边，继续在宋彧跟前比划，“三万，怎么样，这个数肯定在你的能力范围之内吧。” 　　宋彧本来也就是客气一下，没想到这人还真有脸狮子大开口，“你这是敲诈啊？” 　　“啧，你这小孩真不会说话，什么叫敲诈，”斜眼又把屁股挪到了床沿上，指着顾清池的脑门，“你瞅瞅，瞅瞅这脑袋给你撞的，头发都没了。” 　　宋彧忍不住笑了，“那头发又不是我给剃的，找医生去啊。” 　　“万事有因果，你要不撞他，他能磕坏脑门吗？不磕坏脑门能剃光了吗？”斜眼说，“反正这事儿总的来说你得负全责，价钱么咱们好商量，你要嫌三万太少我再给你加点儿。” 　　“什么我就负全责了，他那脑……”宋彧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清池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顾清池捂着胸口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肋骨都快咳断了。 　　宋彧感觉他脑门上青筋都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格外明显，有点惊悚。 　　“你还好吧？”他重新开了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没事，” 顾清池摆了摆手没有喝，提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缓缓开口，“那个赔偿的钱，不用。” 　　宋彧愣了一下，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你是不是疯了啊！”斜眼急了，指着顾清池看向宋彧，“你看你都把他给撞疯了啊！” 　　宋彧没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顾清池，“为什么？” 　　说完他又有点后悔自己的脱口而出。 　　人家狮子大开口嫌人家，这会不要了又问为什么。 　　贱的呀。 　　顾清池看着他，“我想问你借三万。” 　　“啊？”宋彧从他平静的语调里分辨不出这是客气的敲诈还是单纯的借钱。 　　“我急需一笔钱，三万，”顾清池很认真地说，“这事儿我一时半会可能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但是我会还给你的，连本带息的还给你。” 　　“这……”宋彧有些为难。 　　三万块钱对于曾经还在上学的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但自从毕业之后老爸就几乎不再给他提供经济援助了，一下借出去这么多，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更何况这个“借”，是不是真的“借”，他还不敢确定。 　　“我一定会还的，”顾清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宋彧，“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有急用，一个月……不，半个月之内，我一定还给你。” 　　宋彧看着他，没说话。 　　哪个人跟人借钱的时候不是诚诚恳恳的呢，还钱的时候都是大爷。 　　场面就这样僵持不下，斜眼耐不住了，拍了拍宋彧的胳膊，“嘿，问你话呢，能不能行啊？” 　　宋彧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连你们是谁都不认识，怎么借？” 　　“哎！那我来介绍一下啊，”斜眼起身清了清嗓子，“我叫钱宏壮，很大的宏，很大的那个壮。” 　　宋彧干笑了两声。 　　还真没看出来。 　　“不过一般大家都叫我外号，斜眼。”斜眼说。 　　“看出来了，”宋彧笑着点点头，“斜哥。” 　　“客气客气，叫我斜眼就成，”斜眼伸手比划着，“这位是我大哥，叫顾清池，一汪清池的那个清池，怎么样，名字很风雅吧，很符合我们大哥修仙一样的气质。” 　　宋彧继续干笑，“嗯，是挺搭。” 　　“那，这都介绍完了，咱也算是认识了吧，”斜眼拍拍宋彧的肩膀，“我跟你说，这都是缘分，不撞不相识，以后有什么事儿跟哥说，哥罩着。” 　　宋彧扁了扁嘴，看着顾清池，“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不去深究你到底要用这笔钱做什么，但这毕竟不是一笔小钱，你总得给我一点什么东西做抵押吧？回头你挥一挥衣袖，我上哪找你去？” 　　“这是当然，”顾清池想了想，“这么着，我把我手机和身份证抵押给你成么？” 　　“手机就免了吧，”宋彧说，“身份证也可以挂失重新补办啊，没什么用。” 　　“看来你还是没办法相信我，”顾清池眼神黯淡了下去，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宋彧会把这钱借给他，很多信息从眼神里能读得到，“那你说吧，要怎样的保证你才肯借？” 　　宋彧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那如果你半个月内没还怎么办？” 　　“你拿着我的身份证去警察局报案吧，”顾清池说，“我爸开麻将馆的，我跑不了。” 　　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或是不自然，不像是骗人。 　　宋彧从不玩麻将，更没去过麻将馆，在他的想象当中，大概就是一堆赤着膀子的壮汉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拍着桌子大叫，“碰！”“胡！”“操！” 　　输个精光后就开始耍无赖，这时候可能就需要一个Plus版的壮汉收拾他们。 　　说实在的，开麻将馆倒是挺符合顾清池的气质，很有画面感。 　　“那你还得给我写张欠条。”宋彧说。 　　“好，没问题。”顾清池说。 　　“你要现金还是我直接转你支付……”宋彧想到了那块板砖，“卡上？” 　　“银行卡吧，”顾清池报了一串卡号，“我的身份证在家里，你跟我去取吧，顺便认认路。” 　　“成，”宋彧看了一眼顾清池又说，“不过你这情况恐怕不好出门吧？医生说脑震荡的话尽量不要……” 　　还没等他说完顾清池就已经快步走到病房门口了，“我说了，我真的急用。” 　　在去的路上，宋彧还一直在反复思考，自己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 　　顾清池家里既然是开麻将馆的，会连三万块钱都拿不出吗？ 　　就算他没有，他爸爸难道就没有一分钱的存款吗？ 　　要不就是，这事儿他根本就不敢跟爸爸说。 　　那顾清池干的勾当肯定不怎么正经。 　　顾清池家距离医院不算远，开车不一会就到了。 　　不过据宋彧了解，这一片儿都是本地人的自建房，顾清池和斜眼都不是本地口音，那就应该是租住在这儿的。 　　当宋彧下车看见麻将馆门脸的时候，他突然就相信顾清池是真的没钱了。 　　所谓的麻将馆，还不如他的卧室大，里头摆着四张看起来有一定年头的麻将桌，只有一桌上有客人，还是四个老头。 　　见到顾清池回来，其中一个老头立马喊了一声，“哎清池，给我倒杯水来，再加点茶叶。” 　　“哟，头怎么破了啊？又跟人打架？”另一个老头回头说。 　　“热水壶不搁桌上呢么，自己倒。”顾清池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里屋。 　　“这什么服务态度，回头得跟你爸说说，再这样我可就不光顾了啊。”老头一边抽烟一边咳嗽一边摸牌。 　　“随便你。”顾清池拿着钱包走了出去。 　　这群人他太了解了，就算是今天在这跟他们打了一架，明天也依旧会来，风雨无阻。 　　宋彧是被屋里浓烈的烟味给熏出来。 　　虽然他不抽烟，倒并不是接受不了烟草味，他们公司挺多人抽烟的，但都不是这种几乎要把人呛晕过去的味道。 　　就像是闻到了劣质的香水，刺鼻，浓重，让人直犯恶心。 　　“这我身份证，”顾清池有些费劲地将身份证从折叠的皮夹里掏出来，又从屁股兜里摸出纸和笔，“欠条怎么写？” 第4章 两人分道扬镳，清池一眼万年 　　在这之前，宋彧没收到过什么欠条，更别说写欠条了，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要写明哪些内容，怕顾清池将来会在欠条上找漏洞不还钱，就干脆上网找了个范本让顾清池照抄。 　　不过当看到顾清池把“欠条”两个字写成“久条”时，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多虑了。 　　“本，人，王，有…”顾清池边念边写，因为手指不好弯曲，每个字都写得格外认真而又艰难。 　　“哎哟卧槽，抄错了。”顾清池反应过来之后“啧”了一声。 　　宋彧在一旁憋着笑。 　　顾清池把纸条对折撕掉一片，重新写道：“久条，本人，顾清池向……” 　　宋彧觉得顾清池这个还挺神奇的，嘴里念的是“欠”，写出来是“久”。 　　“你全名叫什么来着？”顾清池抬头问。 　　宋彧估计顾清池八成，不，十成会把彧写成玉，于是直接拿过笔在上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或？”顾清池笑了，“你爸妈是不是干快递的啊？” 　　宋彧闭着眼睛倒提了一口气，“YU彧，第四声，宋彧！你是不是小学没毕业啊？” 　　“毕业了，不过初一没念完就退学了，”顾清池说完低下头继续边念边写，“借，款，人，民……” 　　宋彧在一旁看着他。 　　他眉头紧锁的样子感觉很像做不出题的小孩，有点好笑。 　　“为什么初一没念完就退学啊？”宋彧问。 　　“打架呗，被学校劝退了。”顾清池说的一脸轻松。 　　“好吧，”被退学这个操作很符合顾清池的画风，宋彧并没有太过意外，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顾清池的砍人生涯这么早就开始了，“那怎么没换个学校继续念啊？” 　　“我爸不让念了，”宋彧还想问为什么的时候顾清池接着问了一句，“三万的三大写怎么写？” 　　宋彧说：“人参的参，下边换成三个横。” 　　“噢，”顾清池在“生”字的下边儿加了三条横，写完以后又说，“是这么写的吗？不对吧？” 　　“啊——”宋彧仰天长叹了一句后忍不住狂笑。 　　“哎操，我就感觉不对劲，又写错了是吧。”顾清池自己都无奈了，巴掌大的小纸片已经不够撕了，他翻了个面准备重新写。 　　“哎算了算了算了，”宋彧夺过纸片和笔，“我来写吧，你签个字就成。” 　　“可以这样的吗？”顾清池问。 　　“可以的。”宋彧低头唰唰唰写着。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费那老半天劲。”顾清池拧着眉。 　　“我哪知道你那么蠢。”宋彧说完觉得不对，抬头看了一眼顾清池的脸色。 　　顾清池居然没反驳。 　　宋彧又低头继续写着，顾清池凑过去看着他。 　　宋彧写字行云流水不带停顿，一手龙飞凤舞的带草字，很漂亮，一看就是文化人。 　　写到交款日期时宋彧抬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还钱？” 　　顾清池眼珠子一转望向空中，掰手指算日子。 　　宋彧翻出手机日历看了一下，按照顾清池所说的半个月之内归还的话就是到二十八号。 　　“我就写三十一号之前归还没问题吧？”宋彧问。 　　“二七，二八，”顾清池算好日子说，“该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到二十八号之前如果还没还的话，你可以直接报警。” 　　宋彧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虽然顾清池是混混，但或许也有他们的职业操守，所谓的义气和诚信。 　　“好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宋彧把笔递过去，指着右下角说，“没问题的话在这儿，签个名就成。” 　　顾清池看都没看内容直接就签了个名，“谢谢你了，我一定会尽快还你的。” 　　“嗯，”宋彧掏出手机，把三万块钱划了过去，把屏幕对着顾清池，“给你转了啊，你查收一下。” 　　“嗯？什么时候？”顾清池不敢相信。 　　宋彧看着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这人真的不是穿越来的吗！！！ 　　之后宋彧又开车把顾清池带到了银行，指着自助存取款机问：“那玩意儿会用吗？” 　　“会，”顾清池偏过头看他，“我又不是傻子。” 　　宋彧没话说。 　　顾清池走到自助存取款机前边，把银行卡插进去，确认了一下余额，感到十分震惊。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居然真的已经到账了！ 　　怎么转的啊？ 　　什么时候转的啊？ 　　但他没好意思问那么多，把两万八千五转到了老曹账上后把剩下的钱取了出来。 　　那一千五是抽成。 　　每次接任务都会有抽成，难度越高，金额越大，抽成比例越多，这些都是在接单前先谈好的，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用操心的事情，他只需要负责把钱要回来就成。 　　也没人会管他是用什么方式要回来的。 　　昨晚他是跟斜眼还有老曹手底下的眼镜蛇一起去的，把秃子堵在了一家KTV里。 　　秃子还钱很爽快，他当时还觉得挺意外，现在想想，那群人绝对是早就计划好的，先把眼镜蛇拖住，在他跟斜眼分开之后，搞偷袭。 　　全过程不超过两分钟，对方的人一句话都没说。 　　操.他妈的。 　　死秃子。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掏完钱回头又硬抢回去的事情。 　　秃子这事儿是他太过松懈了，不过这个哑巴亏他是不可能吃的。 　　这笔钱，秃子怎么吃进去的就让他怎么吐出来。 　　“嘀嘀——” 　　身后一串喇叭声吓得他耸了耸肩膀。 　　顾清池转过身，宋彧的车驶到他身侧停下了。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放下，一只手伸了出来，“我名片，卡号我写在反面了。” 　　“哦。”顾清池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鼎祥国际 　　宋彧 　　一串手机号 　　名片的字体和质感看着挺高档，但他愣是没看懂这是个什么公司，这人是什么职位。 　　不过也没必要知道，他跟宋彧不是一路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意外，他跟宋彧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交集。 　　“我走了啊，再见。”宋彧在车里挥了挥手。 　　顾清池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再见”这两个字眼了。 　　干.他们这行的，不会有人跟他说再见。 　　顾清池站在原地没动。 　　看着黑色的车身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拐弯。 　　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说了再见又有什么用？ 　　还可能会有什么交集吗？ 　　宋彧有名片，有正经的工作，有目标，有未来，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跟宋彧不是不在一条路上，是他压根就没有路可以走。 　　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了方向，只能随风而行，任何一点阻力都可能将它带入深渊。 　　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每一天，都活得无能为力。 　　顾清池有些失神地望着车身消失的那个转角，叹了口气。 　　如果昨晚上没有撞到宋彧，恐怕他这会还没空站这儿感悟人生。 　　像个傻子。 　　宋彧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打哈欠，昨晚上只睡了四个多钟头，这会已经困到站着都能睡着的程度。 　　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垫了垫肚子，推开房门连拖鞋都懒得换就直奔卧室扑倒在了松软的大床上。 　　啊。 　　舒坦。 　　浑身的骨头都松了下来。 　　宋彧闭着眼睛翻身的时候压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这才想起来顾清池的身份证还在他兜里。 　　他怕压坏，赶紧掏出来看了一眼。 　　猛地看见顾清池有头发的样子有点不太习惯。 　　大头照大概是很多年前拍的，看着很嫩，那会的顾清池居然还有刘海。 　　宋彧笑了笑。 　　昨晚撞到顾清池后倒是没怎么注意他的发型，大概就是比寸头长点，耳后的头发被推得很短，因为他托起顾清池脑袋的时候，感觉有些扎手。 　　有刘海的顾清池看着就跟个高中生似的，而且是校草款长相。 　　轮廓清晰，剑眉星目，嘴角挑起一抹浅浅的笑，目光纯净清澈。 　　就像他说谢谢的时候一样，的确像是一汪清池。 　　不得不承认，顾清池这长相还挺对他胃口的。 　　宋彧看了一眼顾清池的出生年月。 　　居然跟自己是同一个月份生的。 　　挺巧。 　　顾清池比他小两年零五天。 　　小屁孩儿啊。 　　如果按正常流程走的话，这会应该还在念大学吧。 　　可惜了。 　　宋彧侧过身，盯着身份证上的顾清池，缓缓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顾清池拖着发虚的身子往家里走。 　　也许是因为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额头上的钝痛感比早上清醒的时候强烈很多。 　　这会他才真的感觉到脑袋上边儿是被缝针了，身上跟在滚烫的岩石里滚过似的，火辣辣的疼。 　　深呼吸的时候感觉肋骨都在打颤。 　　哪哪都疼。 　　穿过弄堂的时候闻见了一阵饭菜的香味，他站在门口闻了好一会。 　　这会已经快到午饭的点了，不知道老爸在没在家。 　　希望别在。 　　顾清池到家之后没有直接推门进屋，而是先习惯性地站在屋外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爸。”顾清池开门之后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顾坚。 　　“嗯，”顾坚应了一声，回过头问，“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顾清池把兜里的一千五交给顾坚，“我已经给老曹打过去了。” 第5章 世间多事可求，唯有缘分难求 　　顾坚拿到钱，数了数，抽出三百递还给顾清池，这才留意到他脑门上的伤：“头怎么了？” 　　“小擦撞，不严重。”顾清池轻轻压了一下纱布。 　　“秃子给揍的？”顾坚皱着眉，“你可真行啊，能让人给揍成这幅德行。” 　　顾清池沉默了一会说：“不小心磕到的。” 　　“真牛逼，还能磕到手，”顾坚显然是不相信，认定了他是被秃子揍了，“眼镜蛇他们呢？受伤没？” 　　“没。”顾清池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自己被揍一顿，老爸顶多数落两句，但如果知道那三万被抢了，老爸会揍死他。 　　“下回别跟老曹手底下的人一起，他们就没把你当自己人，一点数都没有，就看你一人挨揍啊？”顾坚问。 　　顾清池没说话。 　　“下次再有事儿就带上油头跟孙胖，他两懂事。”顾坚说。 　　“嗯。”顾清池应了一声。 　　油头跟孙胖算是跟着老爸混过的人，跟顾清池认识挺久的，值得信任，不过让他两跟着也就意味着他放个屁老爸都会知道。 　　“你脑门上的伤赊了多少钱？”顾坚做了一个准备抽钱的动作。 　　“一百二。”顾清池不带犹豫地说。 　　“一卷破纱布那么贵？”顾坚有些惊讶。 　　“缝了两针，还开了药，纱布是送的。”顾清池说。 　　“好吧，”顾坚抽出两百递给他，“好好补补脑子，下次当心着点儿，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乱晃了，被人看到笑掉大牙。” 　　“知道了。”顾清池说。 　　“饭吃了吗？”顾坚扭过头问。 　　顾清池进门的时候看见桌上有快餐盒，老爸肯定吃过了，那他这会最好的回答就是“吃过了”。 　　“那成，我有事先出去了，麻将馆里你看着点。”顾坚把钱揣进兜里，关掉了电视机。 　　“噢。”顾清池松了口气。 　　老爸出去做什么，去多久，他从来不过问。 　　因为就算是问了，老爸也不会说，就算是说了，也未必是真话，所以没必要知道。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吃喝嫖赌抽那一类消磨时间的事情。 　　顾清池对此没什么兴趣。 　　小时候问多了，老爸还会生气，骂人。 　　所以现在哪怕老爸出去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他也懒得打电话过问。 　　他很喜欢一个人独处，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看电视，或者抱着本小人书，他可以就这样坐一天，不，每一天。 　　寂寞，但至少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与这个世界彻底脱离了的错觉。 　　没人关心他在做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他究竟存不存在。 　　不过他自己得在意。 　　顾清池走到厨房，发现昨天早上来不及收拾掉的锅碗瓢盆还是那个模样。 　　粥已经彻底干掉黏在了电饭煲里，还好现在是三月份，如果是夏天都该有苍蝇飞虫围着跳舞了。 　　前年就有一次，他受伤住了一星期多医院，回家看见垃圾桶里爬满了小蛆虫，恶心的他一天没吃下饭。 　　他把锅子抽出来泡在水里，再往碗口挤了点洗洁精，捏起来的时候手一滑，直接就给摔成了三瓣。 　　“我操！”顾清池赶紧关掉水龙头，把碎片捡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电饭煲暂时还没办法用，他只能先给自己煮了碗挂面，加了两鸡蛋。 　　右手不方便使筷子，他又从橱柜里翻了把一次性叉子出来。 　　桶装泡面里头的那种，他的饭量挺大，每次都要三碗起泡，所以这东西橱柜里一大把。 　　狼吞虎咽把面干掉之后他吃了片消炎药，然后把厨房收拾了一下。 　　很累，想睡觉。 　　麻将馆里边虽然有个小房间，但是他不想去，老头打麻将爱聊天，太吵。 　　他睡觉很浅，平常苍蝇放个屁都能把他给崩醒，在那根本没办法睡着。 　　他翻出手机想给斜眼打个电话才想起来它已经被摔稀碎了。 　　抱着一线希望，他回房给板砖冲上了电。 　　五秒过后，屏幕的右上角冒出了一个充电中的符号。 　　真是万幸。 　　顾清池舒了口气，长按下了开机键。 　　这玩意儿质量还挺好的，想给厂家鼓个掌。 　　想当年可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二手手机店淘来的，用了得有七八年了吧，都用出感情来了。 　　前段时间路过那家手机店发现已经改建成理发店了。 　　理发店。 　　哎，操。 　　顾清池又忍不住跑到浴室照了一下镜子。 　　光溜溜的脑壳配上一脑门子泛着红的纱布居然有种浴血归来的王者风范。 　　很好。 　　帅气依旧。 　　回到房间顾清池给斜眼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看着麻将馆，斜眼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斜眼跟顾清池是老乡兼同学，不过不是一个班的，一直到初中的某天下午，校园霸凌降临到了斜眼的头上，顾清池挺身而出，霸道强势，以一对三……最后成功把自己弄退学了。 　　之后斜眼就成了他的跟班，从老家一直跟到这里。 　　斜眼有一份不怎么正经的工作，康什么保的养生协会，那名字长的斜眼自己都念不全，反正就是打着治病养生的旗号忽悠老头老太太买一堆没什么用保健品和保健器材就对了。 　　斜眼属于售后部门，每天的任务就是服侍那些买了保健品的老头老太太，给他们捏肩捶腿送鸡蛋。 　　大概是长相比较讨喜，嘴巴又会说，老头老太太特爱跟他唠嗑，每次都会兜一堆吃的回来。 　　顾清池洗漱过后躺到床上，一静下来脑袋瓜子就又开始烧心的疼。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想玩会贪食蛇，不料刚举起来一片屏幕就掉在了他脸上。 　　“哎哟我操！”他赶紧坐起来从抽屉里找了卷透明胶，把屏幕捡起来贴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缠着胶带。 　　宋彧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没什么事情做，肚子也不是很饿，一直躺到肚子开始叫了才叫了份外卖。 　　他最近在健身，教练说了尽量吃些含蛋白质高的食物，油炸类和甜食类等高热量的一律都不能碰。 　　简直一下迈入了老龄生活，还是及糖尿病和高血压于一身的那种老人。 　　他抱着手机搜了半天，只有一家叫简餐的挺符合标准，里边主推的就是适合商务，特别是女士的营养餐。 　　图片拍得挺高逼格，但是仔细一瞅就是一堆草加了两鸡蛋，居然要26一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购物车。 　　比起这时候让他起床，出门，买菜，煮鸡蛋，还是点一下比较方便。 　　点击结算的时候才发现上边显示60起送。 　　WTF？？ 　　宋彧只好又要了一份草和一杯鲜榨果汁。 　　一共70，结算的时候发现居然还要额外付5块钱的配送费。 　　去你妈的吧！ 　　他重新点了份台式鸡排饭。 　　16块钱包邮。 　　十五分钟后，骑手来电：“你好，我是外卖啊，我迷路了，你能不能到楼下来拿啊？” 　　“你在哪？”宋彧问。 　　“我旁边写着星辰园24栋。”骑手说。 　　“来了来了，等我30秒。”宋彧挂掉了电话。 　　晚餐正吃到一半，手机屏幕上的综艺突然断掉，“老宋”两个字跳了出来。 　　宋彧点开了免提，“爸。” 　　“嗯，在干嘛呢？吃饭了没？”老爸浑厚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吃着呢。”宋彧把茶几上的Pad架了起来，依旧是点开了刚才那档综艺。 　　老爸清了清嗓子，“初三你妹妹生日，过来一起吃个饭吧。” 　　“哦。”宋彧被综艺里的小孩给逗乐了。 　　“笑什么，这有什么可笑的？”老爸突然拔高了嗓门。 　　宋彧愣了一下，“我在看电视呢。” 　　“哦，”老爸似乎是找不到什么话可以接，“初三，别忘了。” 　　“知道了。”宋彧说。 　　“挂了啊。”老爸说。 　　“嗯。”宋彧按掉电话也没什么心情看综艺了，把Pad合上之后，回到了房间。 　　宋彧的爸妈在他还在冒鼻涕泡的年纪就离婚了。 　　老爸所说的那个妹妹，是后来老爸跟阿姨生的，比宋彧小六岁，宋彧对她的印象就是成天抱着个镜子臭美。 　　当然了，这可能是遗传，他自己也差不多，碰见反光的东西都得瞄一眼自己的发型乱了没。 　　宋彧从念初中开始就一直住寄宿学校，毕业之后又直接留在这边工作，所以老爸就连让他过去吃饭的时候都是说“过来吃个饭”而不是“回来吃个饭”。 　　不过宋彧不是为了老爸的这句话难受，而是因为他又得大老远地赶回去逢场作戏的赔笑了。 　　顾清池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蹲在秃子常去的那家KTV对面的烧烤店里。 　　头上的线前些天已经让诊所老李给帮忙拆掉了，伤口愈合得挺快，现在就贴了一小片纱布遮盖，手指因为轻微骨裂，反而比额头上的伤愈合还慢，到今天为止还包得严严实实。 　　临近月末，气温依旧没有回升的趋势，大晚上的坐在门口顾清池冻得直打哆嗦，老板心善，给他递了杯热茶。 　　“又来等人啊？坐屋里去呗，里头人又不多。”老板说。 　　“啊，不用不用。”顾清池有点不好意思，要了两串烤翅。 　　距离他答应宋彧的期限所剩不多，可惜秃子就一直没现过真身，斜眼那边也在帮忙打听，但就是没什么消息。 　　老板把鸡翅递了过来，味道巨香。 　　顾清池一口一个，竖了竖大拇指。 　　老板乐呵呵地给他续了杯茶。 　　顾清池撑着下巴盯着KTV门口，思绪飘远了。 　　不知道如果到二十八号真的没有凑到钱，宋彧会不会真报警。 　　看他样子还挺好说话的，有七成的可能性不会，剩下那三成……大概就得要耍耍无赖了。 　　一直到快要月底的时候，油头那边才得到消息说，秃子在外头养了个小情人，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 　　“地址报给我。”顾清池说。 　　油头打电话问了一下其他弟兄，扭头说道：“你记一下，明日花园小区-星辰园-24幢-406。” 　　作者有话说 　　顾清池：瞧！我买得起鸡翅了！！ 第6章 清池上门逼债，宋彧恰逢现场 　　宋彧对日子没什么概念，反正他出不出现在办公室也没人管他，只要按时把设计稿交上去就可以了。 　　他所在的是鼎祥国际在S市设立的分公司，担任主案设计一职，主要负责一些别墅，花园洋房等建筑的装修设计。 　　鼎祥国际是他老爸和伯父一起合开的装潢公司，迄今已迈过十多年风雨，虽不能说叱咤风云，但在行业内算小有名气。 　　后台虽硬，但在公司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上司一视同仁，同事肝胆相照，总之工作氛围还可以。 　　这天一早他收到同事群里发的愚人节段子，这才猛地想起来还有3万块钱的事情。 　　他翻了一下手机短信，确定没有收到任何入账信息，只有一通错过了的陌生电话。 　　难道是顾清池的？ 　　他试着拨了过去，结果是售楼中心，甜美的女声道：“一铺一金库，三代摇钱树，中南都市广场新商铺需要了解一下吗？” 　　宋彧气呼呼地把手机扔到一边，他实在是不愿意相信顾清池是在骗他钱，但现实又逼得他不得不这么想。 　　他甚至有些阴谋论的猜测，会不会从顾清池冲出来的那一刻，整个碰瓷计划就开始了？ 　　只不过顾清池当时没料到他在换电台，没能及时刹车，撞猛了。 　　那通给斜眼打过去的电话是不是就是在暗示敲诈金额，不然斜眼怎么能准确无误地说出三万这个数字。 　　那么默契地一唱一和，分明就是事先计划好的。 　　而且那个麻将馆，是个人都能进去，谁说一定是顾清池家开的呢？ 　　宋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有极大的可能性是上当了。 　　身份证说不定都是伪造的，那这情节就严重了。 　　“我买了点吃的，牛奶豆浆包子油条，你要哪个？”顾清池提着一兜早点走向蹲守在大树后的油头。 　　“有灌汤包么？”油头搓了搓手，在风里吹了两个多钟头，张嘴都感觉会有冰渣子喷出来。 　　顾清池眯缝了一下眼睛，竖起中指。 　　“豆浆和油条。”油头伸出手。 　　“这两我想吃，你吃包子吧。”顾清池叼起油条戳开豆浆把剩下的递了过去。 　　油头闭上眼睛提了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咬了一口包子，“怎么没馅儿啊！？” 　　“可能……大妈眼花给错了，凑合着吃吧，不还有奶呢嘛。”顾清池迅速把剩下的油条塞进嘴里。 　　“好吧。”油头喷出一嘴的碎屑，吸了一大口奶。 　　“秃子来了！”顾清池有些激动地在油头背上猛拍一掌。 　　油头一口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赶紧捂紧嘴巴，结果牛奶直接从鼻孔里呛了出来。 　　顾清池弹开老远，掸了掸肩膀，又过去拍拍他后背。 　　秃子是来幽会小情人的，自然身边不会跟着别人。 　　顾清池和油头不紧不慢地跟着秃子到了二十四幢楼底下，大门是密码锁，趁着秃子掏门卡的时间，顾清池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秃子听见脚步声都还没来得及扭头就感觉眼前一黑，半张脸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冻得他一个哆嗦。 　　顾清池和秃子的体型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单手就足以将他制服。 　　秃子挣扎间扭过脸，先看见了一个带着细碎胡茬的下巴，以及微微挑起的唇角。 　　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停止了挣扎。 　　“好久不见啊，张老板，”顾清池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哼”，“你这秀发是不是又少了点儿？” 　　秃子的心跳瞬间提速，这么多天他躲在家里大门都没敢迈一下，没想到一出来就被顾清池给逮了个正着。 　　顾清池脸上虽挂着笑，眼神却冰天雪地，秃子心里暗叫不妙，但还是赔上一副笑脸，“好久不见，今天找我什么事儿啊？” 　　“张老板聪明人，我找你什么事儿你会不知道么？”顾清池反问道。 　　秃子整个身子都贴在玻璃上动弹不得，但依旧是不肯松口，“我不是很明白！上回欠的钱不是已经还了吗？” 　　顾清池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手肘的力量瞬间加重几分，秃子的脊椎被抵出了“咔咔”声。 　　秃子“哎哎”了两声，继续咬着牙装死，“你到底什么意思？” 　　顾清池本来不想用到受伤的右手，但秃子这样的不来点颜色显然是不会松口，他握着秃子的手腕向后用力一拧，杀猪一样的嚎叫响彻小区。 　　油头迅速将咬了一口的包子塞进他嘴里。 　　顾清池眯缝了一下眼睛，“我就给你三秒思考人生，要么交钱，要么断手。” 　　秃子瞳孔瞬间放大。 　　“三。” 　　“二。” 　　秃子嘴里塞了东西，“嗯嗯唔唔”了半天也没能说出句整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当顾清池那个“一”字出来时，他终于吐掉了嘴里的包子，哑着嗓子吼道：“我交我交，我交钱！” 　　顾清池并没有松开他的胳膊，“三万二，一分都不能少。” 　　“不是三万吗？”秃子偏过头，看见顾清池的眼神立马改口，“好好好，三万二就三万二，但是我现在身上没钱，钱都在我女人那。” 　　“我们现在就跟你一起上去。”顾清池冲油头使了个眼色，油头掏出秃子兜里的门卡。 　　“敢耍花样就废了你。”顾清池松了松胳膊肘，把秃子往里一推。 　　宋彧吃过早点后胃里暖暖的很舒服，但一想到那三万块钱嘴角立马耷拉了下去。 　　其实他并不算是个多慈悲善良的人，路上碰见拽着他裤腿的乞丐都得看清了对方是不是真缺胳膊少腿了才会扔钱。 　　他就特别讨厌那些利用别人同情心招摇撞骗的人，这事儿拖延的越久，顾清池在他心目中原本就不怎么美丽的形象就越是崩塌。 　　这会基本上已经认定他是影帝级别的碰瓷高手了。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三万块事件让他充分地领悟到了这个真理。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能忍吗？ 　　不能！ 　　宋彧打算去麻将馆做最后一次确认，就算不是为了那笔钱，他也想知道自己当初眼睛里是不是真糊了苍蝇屎。 　　万一，顾清池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比如被人打到缺了胳膊少了腿啊……之类的。 　　他站在电梯口等了快有两分钟，上面的数字还显示停在四楼。 　　莫名的烦躁。 　　就像堵车一样，又想下去看一眼，又觉得马上就会通畅了。 　　他又等了一分多钟。 　　还是四楼。 　　“靠。”他皱着眉头往安全通道方向走去。 　　“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呀！”秃子的小情人指着顾清池吼道，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顾清池站在秃子的身后，反拧着他的两条胳膊，“你这一秒敢报警，我下一秒就敢把他胳膊拧下来。”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多钱了，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小情人带着哭腔，眼泪都下来了。 　　“我不是上个月才给了你五万多吗？”秃子惊恐地看着她。 　　女人不说话，趁着顾清池腾不出手的工夫冲向电梯口却发现有个男人倚在门口。 　　“想跑哪去啊？”油头笑了笑，“今天不交出钱拉屎都得在裤子里。” 　　“你们这是敲诈勒索！我又不欠你们钱！”女人倚着墙，向安全通道缓缓移动，嘴里大声吼道，“救命啊！要杀人啦！” 　　宋彧经过四楼的时候，“敲诈勒索”“钱”“杀人”几个字眼蹦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一边掏手机拨号一边拉开安全通道的门。 　　抬头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一个女的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发型COS谢广坤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在向身后的人求饶。 　　虽然秃子身后那人带着鸭舌帽，还被挡住了半边脸，但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顾清池！ 　　怎么是他？ 　　这是在干嘛呢！ 　　抢劫？勒索？ 　　“救救我救救我！”秃子的情人看见一丝希望，拔腿就冲宋彧怀里扑去，反手指着身后，“他们要杀人！” 　　宋彧原本抱着的一线希望瞬间破灭，想都没想就按下了拨号键。 　　顾清池看见他手上的动作，立马反应过来，松开秃子的胳膊去追宋彧，“宋彧！我是顾清池！” 　　这不追还好，一追上去宋彧就撒开丫子往楼下冲去，边跑边喊：“我他妈知道！骗子！” 　　“你别报警，我没骗你！”顾清池单手撑着栏杆往下跳，直接越过十多层台阶，一下就追上了宋彧。 　　“放你的屁，跟警察说去吧！”宋彧回给他一个肘击，顾清池没防备，胸口顿时疼得不行。 　　宋彧知道他额头有伤，趁他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掀开他的鸭舌帽一巴掌抡了上去，顾清池顿时“嘶”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宋彧觉得还不够解气，上前在他小腹补了重重的一拳，“死骗子！人渣败类！” 　　顾清池全程没有还手，被这两下捶得眼冒金星，好一会才睁开眼睛，追上去拽住了宋彧的胳膊，哑着嗓子低声道：“我真没骗过你。” 第7章 清池身负巨债，无奈卖身还钱 　　“撒手！”宋彧喘着粗气，甩开了他的手，电话已经接通，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110报警服务台。” 　　“我碰上抢……”宋彧大步后退着，话说一半，顾清池一掌就劈在了他腕骨处，瞬间的酸麻感过后就是钻心的疼，宋彧眉头紧皱倒抽了一口凉气，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喂您好？” 　　“还在吗？先……” 　　“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小孩闹着玩呢。”顾清池迅速按断电话。 　　早知道上回就不教他了！ 　　宋彧揉了揉手腕，瞪着顾清池，“手机还我！” 　　“现在还不行，”顾清池看了一眼他发红的手腕，语调稍稍柔了下来，“不好意思，等会还你。” 　　顾清池快步上楼，宋彧骂了他一声，“混蛋！你说过28号之前不还钱，我可以报警的！这都愚人节了，你玩我呢！” 　　“你等着！”顾清池回头说。 　　宋彧瞪了瞪眼睛，这口气强硬的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威胁了。 　　顾清池回过身的时候跟急匆匆冲下楼的油头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下来了！？”顾清池拧着眉，看见油头的一只眼睛肿到睁不开，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抬头往上看，“秃子呢？” 　　“坐电梯跑了！”油头捂着眼睛来不及解释，飞快地冲下楼，顾清池也跟着冲下去。 　　宋彧一把拽住了顾清池的衣服，“想跑哪儿去！手机还我！” 　　顾清池回头吼道：“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秃子要跑了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你真当我傻逼啊！再相信你一次我连手机都要没了！”宋彧这会也顾不上思考什么，只想着不能放走顾清池，死死地拽着他衣角不撒手。 　　顾清池简直无奈了，他又不能对宋彧下重手，两人拉拉扯扯你推我搡在楼梯间差点崴了脚。 　　顾清池拿他没办法，一招金蝉脱壳把外套留了下来。 　　当他赶到楼下时只看见油头一脸迷茫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一只手还捂着眼睛。 　　“什么情况？怎么就让他跑了！”顾清池拔高嗓门吼了一声，宋彧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手里还抱着顾清池的衣服。 　　“那女的咬我胳膊啊，”油头满脸委屈还义正辞严，“我从来不跟女人动手，秃子就趁机跑了。” 　　“品德高尚啊，是不是还得给你鼓个掌！”顾清池扫了一眼他发肿的眼睛，“眼睛也是让她给啃的？” 　　“让对门邻居拿扫帚打的，”一说到这里油头委屈到变形，“你还说呢，你跑什么啊？留我一个对付他们四个人，差点被打死。” 　　顾清池提了一口气，没说话，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解释。 　　他当时喊油头帮忙盯梢就没说实话，油头以为就是寻常的要债，一听能分到一千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这事儿不能被老爸知道。 　　“算了！再说吧。”顾清池的胸口还因为憋屈和愤怒而起伏不定。 　　他知道这回秃子跑了之后要再找到就难了，这回都守了大半个月才逮到，估计短时间里是不会再现身了。 　　这3万块钱八成是要打水漂。 　　“哎，我这眼睛是不是肿了啊？”油头对着玻璃门照着脸，“完了完了完了，破相了啊。” 　　“就当整容吧。”顾清池说。 　　宋彧走过去把衣服甩给顾清池，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手机。 　　顾清池抬手向后一扬，宋彧也立马伸手去抓，顾清池迅速换手，宋彧扑了个空，重心不稳，还差点栽在顾清池身上，站稳后在他胸口推了一把：“你有病啊！手机还我！” 　　“你答应我先不要报警我就还你。”顾清池把手机藏到身后，油头站在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两人，抓了抓头发。 　　宋彧目光一凛，对着顾清池的胸口奋力出拳，不过这次顾清池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闪过，握住了他的小臂，“这么凶？还打啊？” 　　油头没明白怎么回事，想上去帮忙，顾清池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管。 　　宋彧的体型不及顾清池，这会非但抢不到手机还被制住简直烦躁无比，拧着眉呛声，“不打不是中国人！” 　　宋彧顺势抓住了顾清池的手往跟前一带，提起膝盖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脚。 　　这一脚角度不错，他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量，放下腿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膝盖骨震得发麻。 　　顾清池就更不用说了，眉毛拧成麻花，眼泪都在打转，松开宋彧的手腕弯腰搓着自己的大腿根。 　　他感觉那膝盖要再上去个几公分都得断子绝孙了。 　　宋彧看起来斯斯文文，打起架来是真狠啊。 　　这要换了别人这么打他，这会家属都该跟遗体告别了，他咬着牙，没有还手，毕竟宋彧是债主。 　　“还钱！”宋彧“哼”了一声，夺过手机，还在顾清池的背上补了一掌解气。 　　顾清池再一次哑巴吃黄连，简直欲哭无泪。 　　他没办法跟宋彧解释那么多，而且就算是解释了，宋彧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油头看了一眼时间，“哎不行不行，我要上班去了。” 　　顾清池撑着大腿，点点头。 　　“有事电联啊。”油头边跑边说。 　　“这回没抢到钱啊，”宋彧挑起眉毛，右手捏着手机的一个角，在自己的左手掌心里拍了拍，“你这业务水平也不怎么地嘛，同伙都跑了。” 　　顾清池低着头，没说话。 　　“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还钱？”宋彧冷冷地说。 　　“你都看到了，我没抢到钱，哪来的钱还你，”顾清池气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抬头看他，“你报警吧，我去吃牢饭了。” 　　“你！”宋彧生平第一次碰见这么不要脸耍无赖的，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上前一步指着他，“别以为你搁这卖惨我就真不敢报警啊。” 　　“我知道你敢啊，报吧，牢饭说不定比包子好吃。”顾清池下巴顶在膝盖上，眼眶微红。 　　主要是疼的，那一脚踹得他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抽抽了。 　　真要命。 　　宋彧有些犹豫。 　　他看到过好几次顾清池发狠的模样，先入为主的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但冷静下来之后他才猛地想起来顾清池就是个比他还小两岁多的小屁孩，没文化，而且又穷嗖嗖的。 　　顾清池不是不敢跟他动手，是不想跟他动手，这点，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他刚才也没仔细弄明白事情的经过，这会看着坐在地板上眼眶泛红的顾清池感觉还有点可怜。 　　不会是要哭了吧？ 　　油头走的时候没带上门，一阵老北风吹过，顾清池打了个哆嗦，慢慢吞吞地穿上了外套。 　　宋彧也觉得挺有点冷，走过去把门给带上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迅速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隐约还记得上回在医院里顾清池对着电话里人说秃子抢了钱什么的，再回忆了一下刚才被顾清池扣住的那老男人… 　　啊！ 　　传说中的秃子！ 　　宋彧猛地回头，看着顾清池，微微张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不会是！ 　　他刚才自己把上回抢了顾清池钱的秃子给放走了吧！？ 　　我靠。 　　不可能这么巧吧。 　　顾清池居然没跟他动手？ 　　“怎么不报了？一会我跑了就来不及了。”顾清池抬起眼皮看他。 　　“刚那个跑了的，不会就是抢了你3万的那个秃子吧？”宋彧感觉有些尴尬，但又不得不问。 　　“嗯，你好聪明啊。”顾清池的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宋彧扁了扁嘴，靠在墙上，和顾清池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他又想起了刚才顾清池在楼梯上跟他说的那句话。 　　我真没骗过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清池全程都没有对他动手让他觉得挺不可思议，又或者是顾清池的眼神太过真诚，就在这一刹那，他有种感觉，顾清池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至少在秃子的事情上，他说的是真的。 　　虽然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比起秃子，他更愿意相信顾清池。 　　哎。 　　颜控啊。 　　“那你现在怎么办？还能联系到秃子吗？”宋彧问完以后感觉自己挺傻逼的。 　　“我联系不上他。”顾清池配合着一起傻逼。 　　“好吧。”宋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顾清池运了口气，“那个钱……” 　　“嗯？”宋彧看着他。 　　“我能换种别的方式还吗？我什么……都会。”顾清池感觉自己下半辈子的勇气大概都用在今天了。 　　“我靠，”宋彧忍不住笑了，“你要卖身给我啊？” 　　顾清池拧着眉，宋彧的笑容让他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靠谱，但后边接的那句话又感觉是在开他玩笑。 　　“就，帮你跑腿干活什么的……”顾清池厚着脸皮说，“或者你有没有想要报复的人，我可以……” 　　“诶诶诶！打住啊！”宋彧指着他，“我可不像你，大马路上走过十个人，九个都是你要砍的人，你看我像是那种打击报复的人吗？” 　　“不像。”顾清池抿了抿嘴。 　　“不过跑腿什么的嘛……”宋彧想到了上次点外卖60还要配送费的事情，“可以考虑考虑。” 　　顾清池眼睛一亮，嘴角挑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还会别的什么吗？”宋彧抱起胳膊，“光跑个腿，3万块钱估计得还到退休了。” 　　“都会啊，”顾清池看见了希望，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一定帮你办到！” 第8章 清池初入宋宅，美滋滋领装备 　　宋彧并不了解顾清池的背景，也不是百分百相信他的为人，因为仅有的两次见面还都不是很愉快。 　　即便是顾清池目光坚定的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仍是心存戒备。 　　“再说吧，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什么。”宋彧说。 　　顾清池一听这话，心里已经有数了，稍稍松了口气，宋彧只要一松口，那这三万块钱他就可以慢慢还了，“那你想好了通知我，我随时待命。” 　　“嗯，”宋彧看他还在揉大腿，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脚踹太猛了，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绕着弯子问，“怎么，我踢着你蛋了？” 　　顾清池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靠在墙上摆出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喘着粗气，“快帮我叫救护车，我觉得我可能撑不住了。” 　　宋彧乐了，扬起手臂作势要打，顾清池缩了缩脖子，身体歪到一边别过脸看他，“好凶啊。” 　　“你告诉我，你的每日任务里是不是就包含了碰瓷？那天到底是不是故意冲出来的？”宋彧问。 　　“我要真是碰瓷的你觉得我这会能老实承认吗？“顾清池直起身子，挺了挺胸，“我长得就那么没素质吗？” 　　宋彧上下打量着他。 　　今天顾清池穿的一身黑，刚才推推搡搡间蹭了不少灰，这会看着就跟地上刚滚过一圈似的，“反正我就觉得你是个碰瓷的。” 　　“那你的直觉也不怎么地，我是个非常正经的人。”顾清池抿了抿嘴，挺认真地说。 　　宋彧“嗤”地一声笑了出来，翻了个白眼。 　　“不相信拉倒，我走了。”顾清池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往门口走去。 　　“哎！顾清池！”宋彧叫住他，“给我留个电话。” 　　宋彧的名片顾清池翻来覆去看过很多次，号码背的滚瓜烂熟，这会都不需要等宋彧报号码他就已经很顺手地按键盘了，只不过因为上次摔过之后按键有些不太灵敏，6这个数反复按了好几下都没显示。 　　顾清池掏出板砖的那一刻就已经把宋彧给震住了，他不自觉地眯缝起了眼睛，嘴角微微张开。 　　顾清池好歹也算是个混混，居然混到手机屏都要用透明胶粘的地步也是够寒酸的了。 　　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这人混的不会是丐帮吧！ 　　宋彧凑过去，看到那个怎么都按不出来的6号键肠子都痒痒了，咬了咬牙说：“你跟我上来。” 　　顾清池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很听话地跟了上去，在电梯里合上手机盖，又重新打开，继续尝试，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难道是坏了？ 　　不能吧！ 　　宋彧用身体挡着顾清池，按开了密码锁，进门后找了双拖鞋给顾清池递过去。 　　顾清池受宠若惊地接过拖鞋，愣在原地好几秒种才反应过来宋彧是在邀请他进屋。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进到那种进屋要换鞋的人家里，他很庆幸自己今天穿的袜子不是破洞的，但尴尬的是，两只脚不同色。 　　他今早起的太急，又没开灯，胡乱从沙发上抓了两只袜子就套上了，这会在灯光下一看才发现一只深灰一只浅灰。 　　宋彧自然也看见了，对他的怜悯之情又增了两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啧啧两声，“你们帮派的掌门人是不是洪七公啊？” 　　顾清池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倒也没生气，“洗褪色了不行么。” 　　“你洗袜子还不是两只一起洗啊？”宋彧实在忍不住了，扶着鞋柜就是一通狂笑。 　　顾清池本来不觉得好笑，但看到宋彧都快笑趴到地上去了就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彧缓过来之后径直走进了卧室，顾清池跟着走出玄关站在客厅没敢乱动。 　　宋彧家里的装修让他有种置身于艺术博物馆的感觉，倒不是他懂艺术，就是觉得这屋里的所有装修，家具，摆设都呈现出一种很高级的感觉，高级到他几乎快要看不懂了。 　　靠在墙边的书柜不是方方正正的，形状很像一棵参天大树，很艺术，但是好像并不能放下多少书，不实用。 　　头顶的吊灯造型像个鸟巢，搞卫生的时候肯定很不方便。 　　就电视柜相对来说还算正常，是个正经柜子，透过玻璃柜门能看见里头放着不少书。 　　哎，那究竟要那个书柜干嘛啊？ 　　当他的视线扫过客厅茶桌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居然是张流水茶桌，是真的有水流的那种，上边还冒着热气！ 　　桌子材质是木头的，什么名号的木头他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实木，纹路很自然很漂亮，台面很厚，中间挖了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巨大凹槽，里头养着……金鱼。 　　金鱼！！！ 　　沃德妈。 　　怎么会有人在桌子里养金鱼啊！ 　　不会烫熟了吧！ 　　他忍不住凑近了观察才发现那个不是热气，是干冰，西游记里经常有。 　　小时候他看完电视就很想体验一把这种烟雾缭绕的感觉，结果老爸开了麻将馆，他就对烟雾缭绕有点抵触。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头看见这种干冰制造出来的神奇效果。 　　很梦幻。 　　他忍不住伸手在空中掸了两下。 　　有趣，似乎还带点香味。 　　凹槽里的水质很干净，水底铺了一层光洁的鹅卵石，花色似锦的小金鱼在里头肆意快活，水槽中间有块巨大的石头，上边养着碧绿的铜钱草，连他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看到这个茶桌都联想到了如诗如画，人间仙境这两个词。 　　感觉自己活得还不如条金鱼。 　　他忍不住将手指探进水里轻轻戳了戳被喂得圆滚滚的小金鱼，小金鱼飞快地游走，他又跟着绕到另一侧继续戳它，嘴角的笑意完全都绷不住了。 　　宋彧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盯了他半天，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个幼稚的跟个三岁小孩儿一样的人会是那个目光凶狠脏话连篇一记手刀恨不得把人劈到骨裂的碰瓷界翘楚。 　　估计这水槽再大点顾清池会直接跳进去玩耍。 　　“好玩吗？”宋彧收了收嘴角走过去坐下。 　　顾清池看得太认真都没察觉他已经出来了，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指揣进兜里，“不好意思。” 　　“没事，碰一下又不会死。”宋彧也伸手去戳小金鱼，不过由于手速太慢，连金鱼尾巴都没碰着，他不死心地起身又戳了好几次，一直到碰到了金鱼身子才大马金刀地重新坐下，抽了张纸巾。 　　“你好幼稚啊。”顾清池说。 　　宋彧瞪圆了眼睛抬头看他，擦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在夸你有趣。”顾清池挺认真地补了一句。 　　宋彧莫名的嘴角一扬，翘起了二郎腿，拍了拍沙发坐垫。 　　顾清池走了过去。 　　沙发虽然也是木制的，但上边的坐垫是灰白花纹的，很干净，他又拍了两下屁股才有些拘谨地坐下，盯着水槽里游动的小金鱼。 　　“你的板…手机给我。”宋彧摊开掌心在空中晃了两下。 　　“哦。”顾清池掏出板砖递给他。 　　宋彧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会，揭开了后盖，把SIM卡取了出来。 　　他已经好多年没看到过比指甲盖大的SIM卡了，略微怀念了一下。 　　“干嘛啊？”顾清池问。 　　宋彧从兜里掏出自己的另一部手机，“这个我去年买的，你要是不嫌弃……哎，你也没资格嫌弃，你拿去用吧。” 　　“这……”顾清池皱着眉，没有伸手去接，他有点不明白宋彧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半个小时前还骂他败类人渣，卯足了劲往他身上挥拳头来着。 　　宋彧见他犹犹豫豫不肯接，还拧着个眉毛，立马拉高了音调，“你他妈还真敢嫌弃啊！我这手机哪里比不上你那块板砖了！啊？” 　　“送给我吗？”顾清池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不然呢！你买得起吗！”宋彧把手机拍在茶几上，水槽里的小鱼儿们听见动静哗哗哗游开老远。 　　“为什么啊？”顾清池不明白。 　　他从小到大悟得最透的一个道理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你好的人，一定是想利用你。 　　但宋彧又跟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我不是把你那板砖给撞飞了吗，算我赔给你的行了吧。”宋彧说。 　　“其实不用，”顾清池一本正经地拿起板砖想要介绍它的优质性能和超高性价比，“它还挺耐……”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我这手机是沾了屎还是洒了尿啊！我看到那破板砖我都想拍飞你！”宋彧感觉自己头发都立起来了，头一次碰见这么个让他浑身都痒痒的主。 　　顾清池放下板砖，轻轻叹了口气。 　　宋彧的手机后边有个啃过的苹果，他知道这个牌子的东西都很贵，油头的女朋友老吵着要这个牌子的手机，油头在洗头店打了两个多月工才给她买上。 　　他感觉就这么收下有些不太合适，但宋彧的脸色看起来是有点生气了，他有些矛盾。 　　怎么会有人一边发脾气一边送人东西的？ 　　宋彧，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斯文。 　　“怎么样啊老大？考虑清楚了没？”宋彧看着他，“是不是还得我找个盒子把它包起来上边系上漂亮的蝴蝶结你才肯收啊？” 　　“谢谢，”顾清池听得头有点大，接过手机后说，“不过我不能白收，你就当二手价卖给我吧。” 　　宋彧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意外。 　　他想象中的画面应该是顾清池谄媚地搓着手对他点头哈腰说谢谢，完全没想过顾清池居然还打算要给他钱。 　　都混成丐帮了都不按他的套路来。 　　自尊心还挺强。 　　宋彧想逗逗他，抱着胳膊倚在沙发里，“给你打个对折吧，算你四千。” 　　顾清池提了口气，用重重地叹了出来，“那我重新再给你写个欠条吧。” 　　宋彧嘴角都绷不住了，仰着脑袋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逗你呢，反正我也用不上了，拿去用吧，不要钱。” 　　顾清池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宋彧立刻指着他，“闭嘴！你要再敢推三阻四信不信我一板砖把你从立体拍成平面！” 　　顾清池咽了咽口水，还是说了，“怎么开机？” 第9章 清池大展厨艺，两人关系渐进 　　由于之前在医院已经见识过一次顾清池的非同寻常，这会宋彧连吃惊的表情都掠过了，直接带他下楼去手机店剪了卡。 　　顾清池就跟刚从清朝穿越过来的似的，在柜台前东张西望瞎转悠，看哪都新鲜，宋彧趁他没在旁边的时候，交代柜员往他卡里冲了点话费。 　　回家的路上，宋彧边走边教顾清池一些最基本的操作。 　　顾清池学会存手机号之后先用输入了一个“宋”，宋彧的彧他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就输入了个“或”。 　　添加完成后，他看见旁边有个添加大头照的标识，就举起手机喊了一声，“宋彧。” 　　“干嘛啊？”宋彧转过头，看见对着自己的摄像头，立马伸手去挡。 　　“咔嚓”一声。 　　宋彧满脸不耐烦的狂躁表情以及挥舞中的手指入了镜。 　　很辟邪。 　　顾清池的嘴角翘了起来，宋彧立马夺过手机扫了一眼，点击返回，想从相册里重新挑照片，但是发现压根没什么好挑的。 　　他平常很少自拍，里头基本上就是一些自己的画稿，仅有的三张自拍还都是迷之角度。 　　他偷偷删掉了那张在健身房镜子前对着自己小腹拍的照片，切到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咔嚓了一张。 　　帅中带拽的表情，他很满意。 　　但是拍完以后又觉得自己挺傻逼的，为什么非得执着要在大马路上给自己弄个头像啊！ 　　是被顾清池传染成智障了吧！ 　　宋彧看到顾清池给自己的备注时扁了扁嘴，纠正成了宋家大少爷。 　　顾清池忍不住问：“那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管家吗？” 　　“美得你！”其实宋彧还没来得及给他弄备注，被他这么一说就直接设成了清朝穿越来的智障。 　　“哦对了，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啊？那名片上也没写。”顾清池问。 　　“搞装修的。”宋彧说。 　　“噢……”顾清池拉长了尾音缓缓地点点头，“那你是装修队的领队么？” 　　宋彧忍不住笑了，“为什么觉得我是领队啊，不能是小兵么？” 　　“气质感觉不像搬砖的。”顾清池说。 　　“哦？那我什么气质？”宋彧问。 　　顾清池的脑子里最快能想到的关于气质的词汇只有挺有钱和没有钱，但他不太好意思直说，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迷人的气质吧。” 　　“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宋彧别过头看他。 　　“夸。”顾清池眼神坚定。 　　“那你呢？”宋彧问，“做什么工作的啊？” 　　顾清池沉默了几秒，说：“砍人。” 　　“好吧。”宋彧这下十分确定他没有正当职业了。 　　到家后，宋彧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帮你下载几个app吧，你平常喜欢打游戏吗？” 　　“哎什么？”顾清池问。 　　“app，就是应用，”宋彧感觉自己当初教外公用手机都没这么费劲过，怕顾清池又问他什么是应用，就直接说，“反正就是打发时间的东西。” 　　“好。”顾清池点点头，他挺需要打发时间的。 　　宋彧把手机里那些顾清池肯定用不上的应用给删除了，点了几款最智障的游戏下载，等待的时间里，他又看见顾清池在一旁弯腰看金鱼。 　　“你是不是特想跳下去跟它们一起游泳啊？”宋彧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里。 　　顾清池笑了笑，没说话。 　　他是挺羡慕这些小金鱼的，有一个独立的，如诗画一般的生存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它们是安全的，自由的，不需要去面对那些是是非非，也不用担心明天应该怎么活，摇摇尾巴就能有饭吃，而且还招人喜欢。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听说过，鱼的记忆很短暂，就算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很快就能忘记了。 　　而人却不一样，一旦被蒙上阴影之后，就很难再消除了。 　　应用快下载完的时候，宋彧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有样稿要修改一下，他就给顾清池倒了点热茶让他在客厅里等一会。 　　结果没料到这一通折腾下来不知不觉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他合上笔记本才想起来顾清池还在外头。 　　走出书房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顾清池居然还是保持着他刚才进屋时的那个坐姿，一脸呆滞地盯着水槽里的小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尊蜡像。 　　宋彧的肚子有点饿，出于礼貌就邀请顾清池共进午餐，意料之外的是，顾清池这次居然完全没有推辞，点头说好。 　　宋彧对自己随时可能引起生化危机的厨艺不太自信，就顺嘴问了一句，“你会做饭吗？不会的话我叫个外卖。” 　　“我会啊，”顾清池抬头看他，笑了起来，“我什么都会。” 　　“哦？”宋彧一挑眉毛，有些意外，指着厨房说，“冰箱里的食材你随便用，看着做吧，不过最好清淡些，不要用油炸。” 　　“你减肥啊？”顾清池起身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宋彧，这会他已经换上了一条比较修身的牛仔裤和羊绒毛衣，看着身材挺不错的。 　　“健身呢。”宋彧说。 　　“哦，”顾清池笑了笑，“感觉你的生活好精致。” 　　“是闲出屁了。”宋彧纠正道。 　　顾清池走进厨房的时候依旧是感叹了一下，“你是一个人住吗？” 　　“怎么？”宋彧没有直接回答，因为他不确定顾清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人住用得着这么大的冰箱吗？”顾清池拉开冰箱门，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就只有一格放了一点蔬菜和水果。 　　“你管呢，”宋彧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顾清池应该不会对他动什么歪念头，他用脚指着底下的那层冰格，“里边儿好像还有些牛肉和猪肉，不过冻太久了，我已经分不清是什么肉了，你要是能找到牛肉的话，就弄个炒牛柳。” 　　“好。”顾清池四周看了一下，发现了微波炉，拿出一块牛肉放进去解冻。 　　其实牛肉和猪肉很好区分，就算冻起来了，颜色也不一样。 　　就像人一样。 　　就算他现在和宋彧站在一起，也不可能成为一类人。 　　宋彧懒得插手，就团在沙发里帮他试玩弱智游戏，时不时地过去看一眼顾清池的工作进度。 　　顾清池在案板上唰唰唰地切蔬菜，宋彧在手机上唰唰唰地切水果。 　　没多大功夫，厨房就飘出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宋彧放下手机走了过去，看见台面上已经摆上了一道油焖笋，锅里正在炒牛柳。 　　他忍不住低头闻了闻那盘笋，“还挺香啊。” 　　顾清池抽了双筷子递过去，“你尝尝，我调料放的有点少，你要觉得淡了我再回锅炒一下。” 　　宋彧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一下立马瞪圆了眼睛。 　　味道很惊艳。 　　是那种忍不住让人竖起大拇指惊叹一声“哇哦”的美味，不过他没好意思做出那么蠢的动作，就简单说了句，“还成。” 　　“那就好。”顾清池把牛柳盛了出来，他刚一转身，宋彧就立马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烫得眼泪都出来了。 　　宋彧猛灌了半瓶果汁，舌尖都还是麻麻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珠说：“很一般。” 　　“好吧，我就这业务水平了，你凑合着吃吧。”顾清池先把两道菜端了出来，进去刷锅洗碗。 　　宋彧背对着厨房连吃了好几块牛柳，满脸幸福，到后来感觉面上一层都是青椒了才不得不放下筷子，晃了两下碗。 　　他本来是想把底下的牛柳晃了上来，结果这一晃，酱汁撒了一桌，他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干净。 　　顾清池把米饭和最后一道炖蛋一起端了出来，坐下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两人提起筷子之后就没怎么说话，都是非常认真地在吃。 　　宋彧的饭量不大，从来不会盛第二次饭，但这一顿他吃掉了两碗米饭还有些意犹未尽。 　　牛柳盖饭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炖蛋拌饭可以吃一年！ 　　油焖笋这种东西不用配饭他也能干掉一盘！ 　　顾清池早上就吃了根油条，这会也是饿得不行，宋彧放下筷子之后他就把剩下的那些饭菜全给扫光了。 　　“吃太快了，好像有点撑。”宋彧靠在椅背上，揉了一下肚子。 　　“那就别坐着了啊，起来动弹一下。”顾清池端着饭碗进厨房。 　　“就是因为一下吃太撑了所以起不来了啊！”宋彧说。 　　“那你等会。”顾清池把碗洗好之后从冰箱里找了些水果出来。 　　他把圣女果切好拼成了小爱心的形状，摆成一个圈，苹果切成了小兔子的形状放在中间，看着就很有食欲。 　　这盘水果端到了餐桌上的时候，宋彧眼神里的惊讶没能藏住，顾清池笑着说：“吃吧，助消化的。” 　　“你是不是当过厨子啊？”宋彧插了个小兔子吃。 　　“不是，”顾清池说，“小时候住我家隔壁的叔叔是个厨子，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过去看他做菜。” 　　“哦……难怪，”宋彧点点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去当个厨子什么的，总比你成天……打打杀杀的好吧。” 　　顾清池笑了笑没说话。 　　宋彧很少会察言观色，他跟朋友开玩笑的尺度还挺大的，但顾清池每次这样笑而不语，都会让他产生一种，“是不是又戳到这小孩的自尊心了”的感觉。 　　“不如这样吧，”宋彧提了口气，胳膊肘撑在桌上指着他，“你就过来帮我做饭，我给你开工资怎么样？” 第10章 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心都是因为心动 　　顾清池看着他，抿了一下嘴唇，“什么时候？” 　　“你比我还急啊，”宋彧戳了一块圣女果，“那就从今晚开始吧。” 　　“不是，”顾清池皱了一下眉头，“我的意思是，我平常什么时候需要过来帮你做饭？” 　　“到饭点的时候呗，也不用多，一天三顿就成，我一般不吃夜宵，”宋彧想了想，又补充道，“周一到周五中午可以不用过来。”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顾清池有些为难，“我很忙的。” 　　宋彧瞪圆了眼睛看他，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实在是没忍住再次爆了粗口，“你他妈的刚才都蹲那看两个多钟头金鱼了！你跟我说你很忙？” 　　顾清池有些无奈，改口道：“有时候挺忙的。” 　　宋彧在问出问题的时候就没想过顾清池会这么认真的拒绝他，感觉非常没面子，嗓子都拔高了好几个调，“你一无业游民有什么可忙的，忙着碰瓷还是忙着砍人啊？” 　　“我都说了我不是碰瓷的了。”顾清池拧着眉。 　　“这不是重点！”宋彧说。 　　“那重点是什么？”顾清池问。 　　宋彧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你是不是不愿意过来给我做饭”这个问题抛出来，感觉顾清池要再拧一下眉毛他的没面子指数会再加好几个档位。 　　“还钱！”宋彧一拍桌子。 　　顾清池惊讶地看着他，“我现在没有钱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钱，”宋彧说，“那你到底想不想挣钱？” 　　顾清池身子前倾，靠在桌沿上，试探性地问：“或者你还有别的问题需要我帮忙解决的吗？” 　　“没！我每天最大的问题就是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宋彧连戳了好几块圣女果，嘴里塞得鼓囊囊。 　　“好吧，”顾清池其实很想要过来帮忙，做个饭比出去蹲人要债简单多了，但他又没有那么多自由的时间，只能说，“那我尽量吧，你想吃什么提前打电话给我，我有时间的话就过来。” 　　“成吧。”宋彧稍稍挽回了一些面子，就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之后两人开了个十多分钟的小型会议，主要商讨了一下工作细节，细化到用餐时间，菜品口味等等。 　　顾清池全程能做的就是点头说好，否则会被骂到点头说好。 　　宋彧把重点忌口的一些东西输入到了备忘录里，递给顾清池，“都明白了吧？” 　　“好。”顾清池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彧吃掉了最后一块小兔子，顾清池端着碗进去洗，宋彧托腮看他，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丐帮混混，居然会这么自觉地做这些琐事。 　　感觉每多相处一分钟，都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顾清池。 　　凶狠的，温顺的，无赖的，乖巧的…… 　　每一个都是他，但又都不完全是他。 　　这些巨大的反差让宋彧对顾清池的世界充满好奇。 　　大概是闲的。 　　“那我先走了，”顾清池擦了擦手说，“晚上我有时间的话再过来。” 　　“你下午要做什么吗？”宋彧问。 　　“回家，或者看着麻将馆。”顾清池说。 　　“哦，我都差点忘记了，”宋彧回忆了一下，“那你平常一直都得在那看着啊？” 　　“也不是，一般都是我老爸看着，他要不在家的话，我看着。”顾清池说。 　　宋彧对那个麻将馆的印象很不好，在里头多站一会他都害怕自己得肺癌，除了一些退休老头之外估计不可能会有什么生意。 　　顾清池的老爸也挺神奇，自己没什么出息居然还能看着自己儿子成天这么混日子，如果是换成他每天这么游手好闲，老宋估计能把他腿给敲断。 　　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什么，顾清池回去之后，宋彧坐在茶桌前喂了一会小鱼。 　　就这么干坐着十分钟他都觉得没劲了，不知道顾清池是怎么平静地熬过那两个多钟头的。 　　要换了别人早开口离开了吧。 　　能发那么久的呆，应该是有很多心事要想。 　　顾清池去麻将馆扫了一眼，老爸正在跟人打牌，他跟老爸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这半个多月来，他不光要蹲点催债还要抽时间去蹲秃子，都没睡过超过五小时的觉，在宋彧家里都已经困到睁着眼睛打瞌睡的程度了，所以这会刚一沾上被窝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一直到听见楼下有人扯着破锣嗓子骂人他才挣扎着从睡梦中脱离出来，拧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他习惯性地摸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手感不对，晃神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宋彧的手机。 　　五点钟了！ 　　宋彧六点要吃饭！ 　　顾清池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套上了一件毛衣。 　　卧室的隔音不怎么好，老北风裹着楼下一堆大爷大妈的粗话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 　　“日他个仙人板板，又喝成这副死样子，吐我家门口算怎么回事！真够倒霉的！” 　　“迟早喝死！” 　　“还有钱买老酒喝，怎么不把上次欠我的那两百块钱还上。” 　　“快快快，赶紧把他儿子叫下来！” 　　顾清池还在扣皮带，听见儿子两个字的时候敏感地走向窗边，虽然已经有了短暂的缓冲，但当他推开窗户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还是倒提了一口凉气。 　　就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者说是根本不想动弹。 　　他很讨厌喝多了的老爸，就跟神经病院里刚放出来一样。 　　对面楼底下围着一圈人，老爸不知道是因为站不稳还是不想站，这会正抱着酒瓶瘫坐在地上，指着鼻子和围观的人对骂。 　　“老狗哔——（粗话屏蔽），我喝我的酒，碍你什么事，你有空还是管管好你家那口子，在外边都有女人了你还给傻逼兮兮地给他倒贴钱呢！” 　　“我们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个疯子多管闲事了，我就乐意贴钱了怎么着，我有钱，你呢，儿子念书的钱都掏不出，一个老混混带一个小混混，迟早都作死掉！” 　　对面骂战的粗俗程度逐渐升级。 　　顾清池握了握拳。 　　虽然这种往人心窝子里捅的对骂方式他早就习以为常，但莫名其妙地被人带上一刀，胸口还是腾起一团滚烫的火。 　　“死八婆，你他妈有种的再说一遍！”顾坚喝多了，全然不顾后果，抡起酒瓶子朝大妈的头上砸去。 　　顾清池看到这一幕顿时汗毛都立了起来，身体不由地向前倾了倾。 　　好在旁边有人伸手替她挡了一下，瓶子落地，爆裂，发出巨响。 　　顾清池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这一砸，楼下围观的人都让开了老远，有人注意到他，喊了一声，“顾清池，你老爹又喝多了！赶紧领回去！” 　　顾清池没有说话，关上了窗户。 　　转身的时候听见大妈骂骂咧咧说要喊人来揍老爸。 　　为了不让事态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下去，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急匆匆地冲下楼，推开大门的刹那间他猛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可能还没来得及跑到对面就会被冻成一道帅气的冰柱。 　　“清池！”一个大爷看见他下楼立马挥了挥手，扯着广播站一样的大嗓门喊了一声，“你快过来把你爸带回去，要打起来了要打起来了！” 　　听着像是善意的提醒，不过声音里透着笑意和兴奋没能藏住。 　　“哎，顾清池，”人堆里有人撞了撞他的胳膊，“你爸上回欠我那…” 　　顾清池皱着眉回过头的时候，那人就没再说下去了。 　　“你爸是不是又赌输钱了啊？老这么个喝法可不是个事儿。”一个顾清池都不知道该喊阿姨还是阿婆的女人凑过来问了一句。 　　顾清池根本懒得接话，架起了已经躺在地上的老爸就往家里走。 　　“清池你先等等。” 　　顾清池的胳膊被人拽住，他有些费劲地回过头。 　　说话的是刚才和老爸对骂的大妈，以前顾清池路过的时候会礼貌性地喊她一声阿姨，不过在莫名其妙被她扎了一刀子之后，他叫不出来了。 　　“你爸把我这儿吐得乱七八……” 　　顾清池冷着脸打断她，“等会我来收拾。” 　　“那我可等着。”大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之后又骂骂咧咧了好几句，顾清池忍着没回头。 　　宋彧走出健身房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拨通了顾清池的电话。 　　没人接。 　　他径直开去超市买菜。 　　天气一冷就特别想吃火锅，不过平常就他一个人在家，懒得弄，一想到吃完以后要收拾满桌子的狼藉，他就不想吃了。 　　现在有了顾清池就方便多了。 　　顾清池的饭量好像还挺大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中午他干掉了三碗米饭。 　　宋彧买了足够四五个人吃的菜量。 　　回家的路上又再次拨了过去，一直到第三通电话快断掉的时候才被接起。 　　“喂？”顾清池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喘，像是刚跑完十公里。 　　居然有点性感的磁性。 　　宋彧皱了皱眉，犹豫着问道：“你……干嘛呢啊？” 　　“我爸喝多了吐了一地，我刚收拾完。”顾清池吐了口气。 　　“哦……”宋彧为自己刚才奇妙的联想感到羞耻，“那还过来吗？我饿了。” 第11章 敏感的人最容易受伤 　　这话刚一出来，就听见电话那头有类似玻璃爆裂的声音，紧接着顾清池就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今晚没空。” 　　“刚什么声音？”宋彧问。 　　“我爸喝多了，摔了碗，”顾清池说，“我去收拾一下，先挂了。” 　　“诶……”宋彧张了张嘴。 　　“有事儿？”顾清池问。 　　“算了，没事。”宋彧翻了个白眼，按断了电话。 　　顾清池对着屏幕上的自拍愣了一下，放下了手机。 　　虽然是隔着电话，但他还是能隐隐感觉到宋彧的情绪不太美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挂了。 　　宋彧把手机往副驾一扔，调转车头准备去舅舅那一起吃饭。 　　虽然爸妈很早就离了婚，老妈也远嫁他乡重新成家，但他跟外公一家的关系从来没断过，童年里最美好的一些回忆几乎都是在外公家度过的。 　　小时候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年夜饭的时候总有不开眼的人会问他，家里最喜欢的人是谁，他毫不犹豫地就回答是外公外婆，搞得老宋很没面子，一口气给他报了四个假期培训班课程。 　　对这事儿他至今都耿耿于怀。 　　人就是这样，不好的情绪总是比好的情绪停留的更久。 　　舅舅跟舅妈去年开了家水果店的，就在一个商品小区旁边，店铺面积虽然不大，但生意一直都很不错，经常要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关门。 　　宋彧刚把车停稳，还没来得及熄火舅妈就已经拉开副驾的门，把头探了进来，“你怎么来了啊？晚饭吃了没？” 　　“没呢，就来找你们一起吃饭的，”宋彧下车把后备箱的一堆菜提出来递给周茹月，“我想吃火锅。” 　　“那你先坐会，我爸去接星洲了，应该快回来了，一会让他给你弄。”周茹月说。 　　宋彧点头应了一声。 　　杨星洲是他表弟，舅舅舅妈晚婚晚育，星洲今年读高二，估计又是上老师家补课去了。 　　宋彧在楼下转了一圈，感觉站哪都碍事，就干脆上楼了。 　　水果店的二楼是简装的休息室兼仓库，有厨房和卫生间，一般舅舅舅妈都会在店里吃饭，晚上关了门才回家。 　　宋彧刚躺到沙发里想玩会手机，就听见外公爽朗的声音从楼梯一路上来，“是不是小彧来了啊，我看见他车了。” 　　“欸！在呢！”老爷子耳朵不灵光，宋彧每次都得扯着嗓子答应。 　　“哥！”杨星洲一路蹦跶上楼，摘下肩上的书包就往沙发扔，宋彧迅速收腿，差点儿从沙发上滚下去。 　　“有点眼力见行不行，你那炸药包往哪扔呢！”宋彧把书包往边上踢了踢。 　　杨星洲嘿嘿嘿地傻笑，瞟到了宋彧的新手机壳，“哥你又换新手机啦！？” 　　“嗯。”宋彧懒懒地应了一声。 　　“借我玩玩成么？”杨星洲的屁股往宋彧跟前挪了过去。 　　“玩个屁，好好复你的习，一炸药包的书呢还不够你看？”宋彧斜眼睨着他。 　　“没劲，你现在怎么也跟我老爸一样了啊。”杨星洲躺倒在沙发里，叹了口气。 　　“知足吧你就，有的人想念书都未必能念上呢。”宋彧说这话的时候莫名的想起了顾清池。 　　说起来他上次都还没问清楚顾清池的老爸为什么不让他念书了。 　　没钱？ 　　不至于吧。 　　“你到底疯够了没有啊！”顾清池忍无可忍地夺走老爸手里的破裂酒瓶扔到一边，再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扔到沙发上。 　　顾坚红着眼睛翻了个身，从沙发上滚了下去，单手扶着沙发挣扎着想要起身，两只脚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最后只能涨着脖子倚靠在沙发边缘喘粗气。 　　顾清池拧着眉毛扭转自己的左臂看了一眼，上边被酒瓶子划开了一道食指长的口子。 　　伤口看着不深，但血流不止，半条小臂几乎都被鲜红的血液包裹，顺着指尖不停滴落。 　　操.他妈的！ 　　刚拖的地！ 　　顾清池去浴室的水龙头上冲了冲水，从橱柜里翻出上回用剩下来的小半卷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回到客厅之后再次将老爸从地上拽起，扔回沙发上。 　　这回老爸没再乱动，只是嘴里还在嚷嚷着，“他们联合起来堵我牌！一帮混账，下次再也不跟他们打了！” 　　顾清池捂着伤口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无数次的经历告诉他，这话就相当于放屁。 　　老爸每次输钱总会自欺欺人地找各种理由，就好像有了理由下次就一定能赢回来似的。 　　屋里浓重的酒气夹杂着呕吐物的味道闻得他直泛恶心。 　　顾清池推开窗户透了透气。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老爸今年第几次喝多了，每次回来都是弄得家里一片狼藉，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就像今天这样。 　　他眉毛上的那一条疤就是老爸喝多了拿酒瓶子给砸的。 　　至于什么原因揍他的，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也或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只是想要发泄。 　　那会他大概也就十岁左右，被老爸揍得蹲在墙角一晚上，动都不敢动，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后来还是隔壁邻居带他去清理的伤口。 　　老爸对此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顾清池转过身。 　　看着沙发上已经开始打鼾的老爸以及还没来得及清理掉的血迹顿时感觉一阵烦躁。 　　很想把老爸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想要自由。 　　想要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的在他心尖上冒过头，但他知道，过了今晚，一切还是会恢复原本的样子。 　　顾清池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 　　刚才一被老爸吐了一身，他就把毛衣给脱了，现在身上就穿着件衬衫，在窗边吹了不到一分钟就感觉浑身都被冻透了，走两步冰渣子能碎一地。 　　他走进浴室，把手上的纱布解开，对着镜子照了照。 　　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不过好像没刚才那么厉害了，应该用纱布就能止住。 　　这点他还是挺有经验的。 　　他翻出消毒药水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再回卧室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走出房间的时候发现老爸已经换了个睡姿，抱着胳膊缩成一团，时不时地打个哆嗦。 　　顾清池心情不美丽，并不怎么想管他，但一想到要是老爸再要发个烧什么的，还得他费劲照顾，只能叹息妥协。 　　老爸的卧室上着锁，从来不让他进去，他只能回自己的卧室取了条被子。 　　清扫掉满地的玻璃渣子之后，顾清池蹲在地上开始清理血渍。 　　乱七八糟全部收拾好之后已经七点多了。 　　他一头栽进被窝，重重地叹了口气。 　　肚子咕噜了一声，他没动弹。 　　一分钟后又咕噜了一声，他翻了个身，摸到了床头的手机。 　　电量还剩百分之四。 　　他这才猛地想起来临走的时候宋彧没有给他手机充电器啊！ 　　别人倒是无所谓，反正都知道他的住址，他就是有点担心宋彧联系不上他又会抓狂，就赶紧拨了通电话过去。 　　“干嘛？”宋彧接得很快，语气里透着一点小小的不爽。 　　“手机要没电了。”顾清池说。 　　“没电就冲啊！”宋彧吼了一声，“手机屁股那边有个扁扁的小孔看到没？” 　　顾清池提了口气，张嘴的时候把“你没给我充电器”改成了“我忘拿充电器了……” 　　电话那头的宋彧顿了顿，“你自己过来拿！” 　　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顾清池翻了个身，压着肚子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了啊。”宋彧说。 　　“哦，”顾清池说，“那我现在过去你那。” 　　“你家过来要几分钟啊？我现在还在我舅妈店里，要一会才到家。”宋彧说。 　　“二十分钟左右吧。”顾清池说。 　　“那我先送我弟回家，你先到的话在门口等会。”宋彧说。 　　“哦好，我不着急。”顾清池笑了笑。 　　“着急也没用，只能等着！”宋彧想了想挂断电话前又补了句，“一会见！” 　　“嗯，一会见。”顾清池说完，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令他的烦躁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还是因为一会又能看见那几条小金鱼了，挂掉电话之后顾清池感觉心情愉悦了不少。 　　“吃完了没啊！这都吃了快一个钟头了！”宋彧在杨星洲的后背拍了一掌。 　　“不然怎么叫吃火锅。”杨星洲嘴里还在嚼着鱼丸，含糊不清地说着。 　　“赶紧的，我一会还有事呢。”宋彧说。 　　“你一个单身狗能有什么事啊？”杨星洲笑着调侃他。 　　宋彧扬起胳膊作势要打，杨星洲立马抱着饭碗缩到一边。 　　“哎，小彧，不是我说你啊，”周茹月扬了扬筷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对象吧，你再这么耗下去，好的男人都要被挑光了。” 　　宋彧翻了个白眼没话接。 　　关于他的性向问题，高中就已经跟家里头坦白过了，老宋那边觉得他是青春期叛逆，全当他放屁了，反倒是舅舅舅妈还挺关注他的感情生活。 　　“你不要嫌我话多，本来吧，像你们这类的男孩就不多……” 　　这些话宋彧听得有些头大，拎起杨星洲就往楼下拽去，回头喊了一声，“谢谢舅妈，回见啦！” 　　“路上当心哎！”周茹月扭头说。 　　宋彧在楼底下没看见顾清池，心想着他可能还没到，走出电梯的一刹那被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看清楚是顾清池之后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顾清池从兜里掏出上回没来得及还给秃子的门卡。 　　宋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衣兜，又立马反应过来不可能是自己的卡。 　　抬头的时候在顾清池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小小的失落，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哪来的啊？” 　　“不告诉你。”顾清池面无表情地说。 第12章 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顺来了！ 　　宋彧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可以缓解这一瞬间的尴尬。 　　首先这门卡肯定不可能是顾清池的，他能想到的可能就两种，要么是朋友给的，要么就是，偷来的。 　　他很难相信顾清池会有住在这个小区里的，还得是能把门卡交给他的挚友。 　　其实摸衣兜那一下倒真只是他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如果今天换成了别的同事，朋友，突然掏出一张门卡出来，他的第一反应肯定也是想着对方是不是开他玩笑偷拿了他门卡。 　　但换成了顾清池，他就觉得不是玩笑。 　　虽然顾清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偶尔看起来还十分懂事乖巧，但他对顾清池的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实在是太差，他没办法完完全全相信顾清池的人品。 　　好奇归好奇，他最终也没再追问下去，他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堪。 　　顾清池大概也是感知到了这一点，在宋彧伸手准备按密码时，不动声色地避到他身后。 　　“你爸还好吧？”宋彧进门换鞋，随便找了个话题，“怎么会喝多啊？” 　　“心情不美丽，找地儿发泄发泄呗。”顾清池接过宋彧递给他的拖鞋。 　　“哦……”宋彧感觉自己又接不上话了，其实他还挺想八卦一下为啥心情不美丽，但他总感觉自己一开口顾清池能回给他一记“关你屁事”的白眼。 　　他家没人爱喝酒，老宋就算是心情不好大发雷霆也从来不会借酒消愁，所以他很难理解靠喝酒发泄的人是什么心理。 　　难道清醒过来问题就解决了吗？ 　　“你等会，我进去给你拿充电器。”宋彧说。 　　“好。”顾清池径直走到茶桌前，弯腰撑着膝盖，盯着水槽里的小鱼。 　　桌上放着一小包面包碎，估计是喂给小鱼的，他拔高了嗓门问道：“桌上那包是喂鱼的么？” 　　“啊，”宋彧应了一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不然呢！我吃吗！” 　　“我可以喂吗？”顾清池问。 　　“喂啊！”宋彧嚎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大概是戳到顾清池的敏感神经了，搞得现在喘口气放个屁都恨不得要跟他打个报告。 　　简直了。 　　顾清池美滋滋地打开那小包面包碎，闻了一下。 　　好香啊！ 　　他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了点忘记拿钱包，到现在肚子还饿着，一闻到这浓郁的奶香恨不得把面包碎往嘴里倒。 　　可是不行。 　　会被宋彧笑死的。 　　他捏起面包碎往水里一扔，小金鱼们立马就游了过来，围成一个小圆圈抢食。 　　他又撒了一点进去，没过几秒就再次被干光。 　　我操！ 　　这是饿了好几天了吧！ 　　而且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顾清池把半包面包碎都倒了进去。 　　卧室传出了宋彧翻箱倒柜的声音，动静还挺大。 　　顾清池再次把袋子凑到鼻尖闻了闻。 　　尝一口应该没事吧…… 　　他看了一眼卧室门，低头捏起一小块面包碎塞进嘴里。 　　味道还真挺不错的，口感很松软，奶香奶香的。 　　他把剩下的都倒在手心里，往水槽里扔了一些，张开嘴巴往嘴里倒的时候，里头翻箱倒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响起了脚步声。 　　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顿时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从卧室走到客厅大概只需要两秒钟的时间，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凝固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宋彧就已经站定在了卧室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顾清池用手捂着嘴巴吞咽了一下，可偏偏喉咙就在这时候非常不争气地呛了一口，面包碎喷了出来。 　　要死了。 　　宋彧惊讶地瞪了一下眼睛，表情有些微妙。 　　从他探究的眼神中顾清池仿佛听见了一句“你他妈该不会是把我喂鱼的面包给吃了吧”的质问。 　　顾清池尴尬地眨了一下眼睛。 　　活了二十多个年头还是头一次这么迫切地想要嘎嘣一下死过去。 　　还没等他找到漂亮的借口，宋彧就先开口了，“你还跟它们抢食儿吃啊?” 　　顾清池有些无奈地说：“尝了一口。” 　　“好吃吗？”宋彧笑着问。 　　“蛮好吃的，”顾清池把手里剩下的面包碎递了过去，“尝尝么？” 　　宋彧的视线扫到了他通红的耳根，很努力地憋着笑，为了缓解尴尬，就也捏起一小块面包碎塞进嘴里，故作惊叹道：“哎！是挺好吃的。” 　　顾清池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接过充电器之后准备回家，可就在这个安静到苍蝇打个嗝都能听见的气氛里，他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 　　宋彧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也是千变万化，最终停在脸上的是惊讶，“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啊？” 　　“吃过了。”顾清池迅速把充电器塞进兜里低头朝门口走去，他已经没办法再跟宋彧共同呼吸这一片的空气了。 　　尴尬到窒息！ 　　“诶……”宋彧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顾清池“嘶”了一声，拧着眉毛抱住了手臂。 　　宋彧吓得立马松开了他的胳膊，“怎么了啊？” 　　“不小心划破了。”顾清池捂着手臂说。 　　“哦，不好意思啊，”宋彧看着他，其实如果是别人，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划伤了手臂他不会有任何怀疑，但顾清池这么说，他就觉得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严重吗？” 　　“不严重，”顾清池看了他一眼，“谢谢关心。” 　　宋彧抿了抿嘴，反手指着厨房说：“你要还没吃东西的话，厨房里还有点饺子…” 　　顾清池没有说话，径直走向玄关，就在宋彧想要转身回卧室的时候他突然调转方向走向了厨房。 　　宋彧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十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 　　顾清池端着热腾腾的饺子乖巧地坐到餐桌前，问：“你要吃吗？” 　　宋彧对速冻饺子没多大兴趣，但是顾清池调出来的那个酱料闻着特别香，他很想尝尝味道，“稍微来两个吧。” 　　顾清池回厨房给他拿了个小碗，装了个吉利数，“六个够吗？” 　　“嗯。”宋彧夹起一个饺子沾了沾酱，味道果然很惊艳。 　　顾清池吃东西特别快，宋彧感觉他好像都还没嚼呢就咽下去了。 　　看得他嗓子眼疼。 　　“手机好用吗？”宋彧托着腮帮子看他。 　　顾清池咽了口饺子，“挺好的，不过大多功能我都不会用，送我浪费了。” 　　“没事，慢慢研究呗，我刚买手机那会也什么都不会，自己瞎捉摸。”宋彧说。 　　“我懂的没你多，琢磨那些对我来说，太费劲了。”顾清池垂下了视线，继续吃饺子。 　　宋彧抿了抿嘴唇，看着他。 　　这会顾清池没有戴帽子，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他额头上的那道伤疤。 　　每缝一针就是一条棕红色的痂。 　　顾清池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看起来毛绒绒的一圈，不过摸起来肯定带着刺。 　　“我之前就挺想问你的，你为什么后来没念书了啊？”宋彧问。 　　“我爸不让念啊，”顾清池抬头看他，“我好像跟你说过吧。” 　　“为什么不让念？是条件不允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宋彧问。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那时候我还小，我爸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挺坦然，但眼神有些冰冷。 　　“那你爸也真是的……”宋彧轻轻叹息一声，“那你自己想念书么？” 　　顾清池沉默了好一会，咬了咬后槽牙说：“你是不是就想问我为什么要整天这么混日子？” 　　宋彧被他问愣了。 　　顾清池看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思路几乎一直处于一级警戒状态，十分敏感。 　　敏感到……让他觉得有一点点心疼。 　　他的最终目的的确是想要探究清楚顾清池的家庭背景，不管是酸甜苦辣，他都想知道。 　　一是因为他现在是债主，想要了解债务人的生活状态很应该，二是因为他想要通过更多的了解，去理解和信任顾清池。 　　他认为，顾清池就算再怎么混，也总归是有理由的，抛去那些牵绊住他的东西，或许顾清池就是一个很简单，很幼稚的小孩儿。 　　就像他逗金鱼时候那样。 　　他愿意去相信，顾清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但他就是想知道那个理由。 　　顾清池没等他回复什么就笑着起身说：“我吃好了，谢谢款待，饺子很好吃。” 　　“不客气。”宋彧还想问的那些问题都被他这个说不上来什么情绪的笑容给压了下去。 　　“你明早想吃汤包吗？我家那边有家开了二十多年的汤包馆，味道很不错。”顾清池十分难得地主动开口，他不想欠宋彧什么，哪怕人情再小，他也想要还得清清楚楚。 　　“成啊，什么馅儿的啊？”宋彧很给面子。 　　“猪肉，蟹黄，虾仁。”顾清池说。 　　“虾仁的吧。”宋彧说。 　　“好。”顾清池起身把碗刷了之后跟宋彧道了个别。 　　宋彧走到窗户边，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视野中。 　　顾清池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他拎了两屉汤包过来。 　　但是…… 　　怎么会有人连笼屉一起打包的啊！ 　　“太牛了，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顺来了！”宋彧瞠目结舌地接过笼屉，把房门拉开了一些想让顾清池进来一起吃。 　　顾清池站在门口没动，“一次性的打包盒容易凉，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笼屉回头我去还，老板娘跟我熟。” 　　“哎，”宋彧把两笼汤包放在鞋柜上打开看了一眼，个头有大半个拳头那么大，两屉就是八个，“这我哪吃的掉！你帮我吃掉点！” 　　“胃口这么小？”顾清池挑起眉毛。 　　“我减肥。”宋彧不由分说地伸手将顾清池拽进屋里。 第13章 特殊服务 　　顾清池看不太懂宋彧，明明对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抱着怀疑却还是对他挺热情。 　　除了斜眼他们之外，他身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但凡知道点他们家底细的，都不会再想着靠近了。 　　怕麻烦。 　　像他这样的，每天都在找人麻烦，就算不是在给别人找麻烦，自身也会制造出各式各样的麻烦。 　　因为他活着本生就是个麻烦。 　　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彧在明知道他是个混混的情况下还愿意三番两次的主动伸手帮他。 　　借钱是出于对那场车祸的愧疚，送手机是因为弄坏了他的板砖，给他工作开工资是因为想要他尽快还清欠款……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都有它对应的理由，但仔细想想，好的过分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谁还会为他想这么多，做这么多。 　　宋彧人太好，好到让他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感和畏惧感。 　　他们不是一路人。 　　他甚至已经预料到有一天宋彧真正了解他之后，会跟其他人一样疏远他，就算宋彧不会看不起他，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那时候，他大概会觉得失望。 　　比身边任何人远离他，都来的失望。 　　所以他不敢靠宋彧太近。 　　他们之间，所以除了债务关系之外，不应该有其他的瓜葛。 　　南方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到了四月末，气温瞬间回暖，昨天还穿着羽绒马甲厚秋衣今天出门恨不得换上短裤和T恤，中午的最高温度要二十多度。 　　宋彧跟同事出去吃了顿冒菜热出了一脑门子汗。 　　下午公司各个部门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领导看着天气不错就把野外拓展训练的日子定在了明天。 　　公司每年未入夏之前都会搞一次拓展训练，为的就是提升整个团队的协作能力，锻炼大家的体能和意志。 　　宋彧不怕体能训练，但是很怕这种风吹日晒的野外训练，特别是天热之后。 　　记得有次放假跟同学出去登山，三天下来不仅黑了好几个色号还被晒伤了，舅舅第一眼都没认出他来，以及舅妈的那句“哎哟你咋过的这么糙了啊”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刘哥，明天我老同学结婚，我要去给他当伴郎，没办法去了啊。”宋彧说。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得给我整幺蛾子，”刘虎说，“野外拓展定后天，谁不去谁小狗。” 　　“咚”的一声，宋彧一脑门磕在了桌沿上。 　　晚上五点，顾清池提着一兜菜准时出现在宋彧的家里。 　　最近他的“业务”不多，空闲的时候还能玩几把愤怒的小鸡，这个游戏是宋彧教他玩的，还挺解压，每次看到房子爆炸都有种莫名的愉悦感。 　　“你小鸡打到第几关了？”宋彧躺在沙发里，仰着脑袋问。 　　“好像是38，忘记了。”顾清池一边切菜一边说。 　　“怎么还是38，你前天不就已经是38了么。”宋彧捏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这个点不是婆媳剧就是抗日片，好不容易跳到一档综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因为我这两天又迷恋上了切水果，而且我已经把你上回那个记录给破了。”顾清池挺骄傲地说。 　　“哟！我看看啊！”宋彧伸长了胳膊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勾过了顾清池外套里手机。 　　“嗯。”顾清池把炒好的虾仁装进盘子，准备再弄个蛋花汤。 　　虽然之前宋彧教过顾清池修改密码，但是他一直都没换过。 　　888888 　　简单又粗暴地表达着对毛爷爷炙热浓烈的爱。 　　大概是一点开游戏就抱着一种要破掉记录的决心，宋彧玩得格外小心翼翼，压力倍增，明明感觉这把稳破了但总是在最后关头切到炸弹。 　　顾清池把菜都端到餐桌上了宋彧还在那拧着眉毛唰唰唰的。 　　“吃饭了啊。”顾清池把筷子搁到桌上。 　　“等会等会让我玩玩这把。”宋彧有些着急，还差一点点就可以赢了！ 　　顾清池抬头看见电视里正放着冲关类的节目，一个长腿的大胸妹子在最后第二道关卡时不慎掉进了水里，观众一片哗然。 　　“真可惜，那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顾清池喝了口水。 　　宋彧一直盯着屏幕没理他。 　　镜头给了那姑娘的上半身一个特写，顾清池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胸跟两香瓜似的，肯定很沉，难怪坚持不住。” 　　“嗯，是啊。”宋彧眼皮也没抬地敷衍了一声。 　　顾清池偏过头看着他，“你看都没看呢就嗯，大胸美女耶。” 　　“有啥好看的，”宋彧突然“哈”了一声把手机扔还给顾清池，“我破了你记录了！” 　　“好吧，”顾清池起身穿上了外套，“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可能有事来不了，后天再过来。” 　　“后天和大后天都不用来了，我们公司组织野外训练，”宋彧想了想说，“可能大后天下午回来吧，我也不太确定，到时候电话你。” 　　“好。”顾清池点点头。 　　宋彧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感觉一个人可能吃不完，“要不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给我爸做饭呢。”顾清池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在大门发出“啪嗒”一声之后，宋彧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池总给他一种忽热忽冷冷冷冷，忽近忽远远远远的感觉。 　　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狗。 　　不不不，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就像是一个没办法深交的朋友，看似谦和，礼貌，友善但你就是猜不透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感觉随时都会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顾清池到家的时候看见老爸正在和李宏喝酒吃饭，桌上摆着各种卤味和花生米。 　　“宏叔好。”顾清池跟李宏打了个招呼，一般李宏过来就是有“业务”了。 　　“清池，你这两天帮我盯紧赵发财，我听说那孙子上个月就已经把店铺给转让掉了，拿到不少的转让费。”李宏说。 　　“懂了，”顾清池点头坐下，“还欠多少？” 　　“八万五，老曹答应给你开三个点的提成。”李宏把桌上的啤酒瓶推到他跟前。 　　三个点的提成算很低了，之前秃子那笔三万的他都拿了五个点的提成，不过顾清池还是跟他道了声谢，一仰头就把那瓶啤酒灌了下去。 　　他很清楚这里头的规矩，难度系数越高提成也就越高，有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比他们要债的还狠，据说老曹手下有个人就是莫名其妙失踪了。 　　老曹当然不可能会因为这事儿报警，如果那人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事儿他不敢往细了想，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现在也不求能靠这个挣多少钱，只要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五傍晚，宋彧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公司打车回家，为期两天的野外训练把他折腾得够呛，脚底都磨出水泡来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泡了个热水澡。 　　躺到床上的时候感觉有点饿，就打了个顾清池电话。 　　等得他都快睡着了电话才接通，顾清池“喂”了一声。 　　“今晚有空过来吗？”宋彧问。 　　“你回家了啊？”顾清池问。 　　“啊，刚到家，又累又饿，你帮我带份炸酱面，就上周早上你给我带的那个。”宋彧说。 　　“我现在有点忙，没空过去。”顾清池说。 　　宋彧皱了皱眉，“又忙什么啊？很重要的事情？比我饿死还重要？” 　　“挺重要的，”顾清池说，“你想吃的话我明天一早给你带。” 　　“成吧，那我挂了。”宋彧叹了口气。 　　“好，拜拜。”顾清池笑了笑。 　　宋彧挂掉电话后去厨房找了两片面包啃。 　　刚睡下没多久，同事郭晨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去捏脚，宋彧正愁两条小腿酸胀不已，没多想就答应了。 　　郭晨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定位。 　　宋彧换了身衣服，二十分钟后赶到帝德足浴，因为这个点人比较多，他又不常来，也没办卡，前台小妹就招呼他在大厅稍加等候。 　　郭晨和宋彧还有其他两个同事都坐在二楼大厅里，时不时地就会看见一些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搂着姑娘往楼上走去。 　　“楼上是不是还有位置，要不我们去楼上看看？”宋彧撞了撞郭晨的胳膊。 　　“咦……”吴丽娜用一种嫌弃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连啧了好几声。 　　“干嘛啊？楼上是VIP专用？”宋彧感觉莫名其妙。 　　郭晨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小声说：“楼上是特殊服务专用，你懂的。” 　　宋彧愣了一下，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特殊服务是什么意思，“我操！不是吧！这么光明正大？” 　　“没想到我们小宋这么纯情啊，简直人间瑰宝了，”周光飞笑了起来，“该不会还是小处男吧。” 　　“你才处男。”宋彧红着耳根低头刷微博。 　　“你要不要上去体验一把？”郭晨坏笑着拍了拍宋彧的胳膊，“很刺激的。” 　　“滚！”宋彧翻了个白眼，“倒贴我都嫌脏。” 　　赵发财这个人的账顾清池之前追过，这人胆小好色又怕老婆，把柄一抓一大把，上次是被堵在了酒店，这次又被堵在了足浴店。 　　“哎，怎么又是你啊……”赵发财一见到顾清池就两腿发软，把被子往姑娘的胸前一扯。 　　“那麻烦你这回自觉点，你知道我下手多重的。”顾清池拳头一握就发出了喀喀喀的声音。 　　“明天成么，明天我肯定还。”赵发财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要不是这会没穿裤子都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少他妈给我废话，现在赶紧的给我穿好裤子！否则这些照片立马会发到你老婆手机上。”顾清池这会特别感谢宋彧送给他这部智能机，拍照贼方便又超高清。 　　赵发财欲哭无泪，每次都被吓软了不说，还被拍到了床照，只能妥协道：“那你先出去，等我穿衣服。” 　　“我在楼下等你，五分钟后不出现，你知道后果的。”顾清池冷脸说。 　　“我明白我明白。”赵发财无奈道。 　　顾清池搭着斜眼的肩膀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斜眼笑得一脸荡漾，“哥，你刚留意那大波妹了吗？” 　　“没留意，”顾清池转过头看他，“很大？有多大？” 　　“大概这么大。”斜眼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傻逼，你说的那是冬瓜，”顾清池笑了，“再说了那也不能算是妹子了吧，我瞅着能有三十多岁。” 　　“你那什么眼神啊，人哪有那么老。”斜眼说。 　　顾清池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 　　“好吧。”斜眼忧伤地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宋彧转回头，把杂志从脸上移了下去，咬紧了后槽牙。 　　顾。清。池。 　　去。死。吧。你。 第14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底细 　　宋彧自认为自己还挺会看人的，能透过一些小举动看到顾清池的本质。 　　觉得他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得不过上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 　　在他嚣张跋扈的外表下也藏有和同龄人一样的纯真和善良，想要过上和多数人一样平凡的生活。 　　顾清池过往的经历，以及敏感和细腻都让他感觉到心疼和可惜。 　　他甚至还想着通过自己一些帮助和鼓励，可以慢慢地把顾清池带上正道。 　　只要顾清池愿意。 　　然而现在他只觉得好笑。 　　自己怎么这么可笑，居然会相信顾清池是个好人？！ 　　顾清池把骗来的钱都用来嫖女人了！ 　　很重要的事情。 　　比他饿死还重要的事情。 　　就是嫖娼啊！ 　　天真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操。 　　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宇宙第一大傻逼了。 　　顾清池说的话，到底是哪句真哪句假，他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或者说从头到尾就是一出戏也说不一定。 　　就像新闻里播出的那样，什么“某男子和女友网恋3年被骗20多万元最终发现女友是个男的！” 　　顾清池不仅谎话信手拈来，演技也是炉火纯青，或许从那三万块钱开始就是个骗局，顾清池就是看他人傻钱多好欺负，所以每天都扮出一副有妈生没妈带的委屈样博取同情。 　　他的乖巧，懂事都是装出来的！ 　　他的本质根本就是个混球。 　　宋彧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觉得这么憋屈过，倒不是因为那三万块钱，就是觉得自己太蠢了。 　　顾清池根本就不缺钱，日子过得比他还享受，也根本不惜的改变。 　　当他每天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顾清池的时候，顾清池的心里估计都快笑劈叉了吧。 　　啊！ 　　顾清池这个极品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五分钟后，赵发财面如土灰地下了楼，一直到出门都没敢正眼瞅一下顾清池。 　　足浴南面三百多米就有一家银行，不过赵发财说，他的卡不是那家银行的，要去另外一家，有点远，想打车。 　　顾清池没让，拧着眉头跟在赵发财身后。 　　自从上回被秃子坑了一把之后，他现在做事更谨慎了些。 　　他不相信赵发财，不相信任何一个欠债的人。 　　不过后来他发现赵发财的智商比他想象中的要欠费很多。 　　斜眼不放过任何一个升职的机会，在路上很认真地向赵发财推销一款他们养生馆重金打造的红外线智能磁疗按摩腰带。 　　“真的，发哥，这个腰带功能真的是很强大了，我姥姥之前试用了一星期之后腰椎间盘突出的症状都改善了，一口气爬十楼都不带喘气的啊。”斜眼一脸严肃地说着，唾沫星子横飞。 　　赵发财狐疑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提升性功能的作用，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斜眼一拍手，“这我还能骗你么，不信你问我们池哥！” 　　顾清池本来听着都快乐疯了，强忍着笑意说：“是挺管用的，戴上之后就跟按了个电动小马达似的保准你一晚上七次都没问题。” 　　赵发财狡黠一笑，“那能不能优惠点，2000块是不是贵了点啊…” 　　“你买两条我给你优惠一些，家里有老人也可以用的，治疗腰椎炎什么的效果还是很好的，另外还送你一个全手动头部经络按摩仪……” 　　顾清池扶着额头别过了脸，斜眼他姥姥在天之灵要知道他每天这么招摇撞骗估计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赵发财的事情了结之后，斜眼非拽着顾清池去吃烧烤庆祝。 　　十点这会刚好是夜宵摊最忙碌的时间，天气暖和一些了之后老板把桌子都支到了外边。 　　顾清池翘着二郎腿坐在人堆里四处张望，有些一看就是公司聚餐，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有一桌上是两对小情侣，吃个烤串还要喂来喂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明明离他很近的东西，却让他感觉格外遥远。 　　朋友。 　　除了斜眼以外，他好像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 　　仔细想想的话，宋彧倒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只不过宋彧没办法成为他朋友。 　　顾清池跟斜眼吹完牛皮回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推门进去一股子酒气和烟味熏得他眼睛都疼了。 　　老爸一个人倚在沙发上看电视，满地都是花生壳和空酒瓶，看这量应该是有人来过，陪他喝完又走了。 　　顾清池叹了口气，反手带上门，“爸，你怎么还没睡啊？” 　　老爸回过头，“嗯？几点了啊？” 　　“十一点。”顾清池把地上的瓶瓶罐罐都捡起来放到屋外，又把一地的花生壳给扫到垃圾桶里。 　　“陪我喝两杯？”老爸又拿起酒瓶。 　　“还喝个屁，”顾清池把酒瓶夺走，催促道，“赶紧洗洗睡了。” 　　“没劲，”老爸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笑着开口，“清池啊，你是不是觉得老爸特窝囊啊。” 　　顾清池擦桌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说话。 　　老爸的笑容看着既心酸又无奈。 　　就是这样酸涩的笑容，像一道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地困在这里。 　　“哎……”老爸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伤感的情绪冒了上来，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红，“老爸觉得挺对不住你的，一直都挺对不住你的。” 　　顾清池把抹布放下，坐到老爸身边，开了听啤酒，又把桌上的那半瓶啤酒递回到老爸手里。 　　“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的。”顾清池笑笑，跟他碰了碰杯。 　　老爸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爸，我二十三了，不是三岁，没有什么事情是我理解不了的。”顾清池说。 　　老爸红着脖子，又灌了两口酒，嘴里不停地小声重复，“是我对不起你，从一开始就对不起你，耽误你了……” 　　顾清池轻轻叹了口气。 　　老爸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种状态了，上一次跟他说这些话是在他第一次被人砍伤的时候，那会他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今天突然这么煽情，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只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话，大概就是对不起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除了让人回忆痛苦，还能换回什么？ 　　他不需要。 　　顾清池洗完澡躺进被窝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临睡前定了个六点的闹钟，结果第二天五点半不到就醒了。 　　他起床熬了点稀粥，煎了几个鸡蛋，本想在家吃点再出门的，看到时间有点晚了，就想着先把面给宋彧送过去。 　　反正现在天气暖和了，粥冷掉也没事。 　　他到麻将馆里取了自行车，快骑到小区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 　　天气预报说有阵雨，不会这么快就来了吧。 　　他出门的时候没拿雨伞。 　　不过没事，宋彧那肯定有。 　　宋彧端着杯咖啡倚靠在阳台上，看见顾清池提着一袋外卖晃进了小区。 　　他走回客厅，从可视对讲门铃里看见他刷卡进了单元门。 　　顾清池的那张门卡究竟是哪里来的，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 　　半分钟左右，门铃响起。 　　宋彧把杯子放到餐桌上，不紧不慢地走向玄关。 　　门铃一直在响，宋彧却贴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想知道顾清池究竟知不知道他家的房门密码。 　　顾清池等了半天都没人应，就拨通了宋彧的电话。 　　铃声在门背后响起，他愣了一下，又敲了两下门，“宋彧？” 　　宋彧皱了皱眉，把手机按掉。 　　顾清池抬手正准备再敲两下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拉开，吓了他一跳，“哎，你怎么才开门啊……” 　　宋彧看着他，没说话。 　　“你要的面，”顾清池把手里的外卖盒递过去，“我给你加了两卤蛋，她们家的卤……” 　　“顾清池！你他妈是不是觉得玩我很有意思啊！？”宋彧一掌就拍飞了他手里的外卖盒。 　　塑料餐盒破裂，面条撒得一地都是，卤蛋也滚出老远。 　　顾清池拍了拍外套上沾上的酱料，回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宋彧。 　　愚人节不是早过了吗？ 　　宋彧同他四目相对，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啊？”顾清池问这话的时候放软了音调。 　　他见过很多次宋彧扯着嗓子大骂的模样，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眼神里蕴着怒意……和敌意。 　　“顾清池，你真把我当智障耍啊？”宋彧一把推在顾清池的胸口。 　　顾清池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被他推得脚步踉跄，差点就一屁股坐在了面条上。 　　他看了一眼脚底下的面条，皱了皱眉。 　　虽然用的不是他的钱，但还是心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宋彧的一记重拳就砸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钻心的痛感令他眼角瞬间泛红，疼得牙齿都在打颤。 　　他捂着脸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有点回不过神。 　　在宋彧第二记拳头挥过来的时候他立马伸手接住了，“你他妈有病啊！” 　　吼完这句话之后他闻到了自己嘴巴里的血腥味。 　　操。 　　他用舌尖往边上抵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宋彧的鼻息都因为憋屈和不爽变得有些混乱，就算是过了一晚上，再看到顾清池这张脸，他还是想揍。 　　昨天要不是因为有同事在场，又是公共场合，他早就上去给顾清池喂拳头了。 　　宋彧抽出拳头，伸手指着他，“顾清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底细！我给你一天时间，把你欠我的那三万块钱给我还清了，否则我立马报警！” 第15章 你当我印钞的啊？ 　　顾清池的半边脸颊疼得有些麻木，他沉默地看着宋彧，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感觉莫名其妙。 　　明明昨天晚上电话里还好好的，怎么隔了一晚上看他就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难道赵发财是他爸？ 　　不能吧…… 　　这脸型就不是一个款式的。 　　“你别瞪着我！我冤枉你了吗！”宋彧的指尖几乎快要抵到顾清池的鼻尖上，“以后你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再相信了！” 　　顾清池抬手用手腕掸开了他的手指，“你给我说说清楚，我到底骗你什么了？” 　　本来这话后边儿应该是接我是骗你财了还是骗你色了，但前半句他没底气说出来。 　　宋彧“嗤”地一声发出冷笑，翻了个白眼。 　　顾清池皱了皱眉，神色一凛。 　　宋彧一个白眼翻完顾清池的脸就猛地贴了上来，距离近到他的视线都已经对焦不上了。 　　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视线对焦之后能看见顾清池脸上被他打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微微肿胀泛红，眼神里充满了戾气，感觉随时都会用拳头怼他。 　　虽然他之前认定了顾清池不会下狠手，但这一刻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真打起来可能扛不住。 　　“说。清。楚。”顾清池跟他四目相对，一字一顿地说着，食指指尖一下一下地戳在宋彧的胸口。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吧！”宋彧抬起右手，报复性地戳着顾清池的胸口，一下比一下用力，“你到底把那三万块钱用哪了！” 　　顾清池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宋彧之前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明白，但这句话里的意思，他读懂了。 　　宋彧不相信他。 　　不知道他所谓的底细是怎么得来的，知道的究竟又有多少，找人打探也好道听途说也好，结果就是，宋彧不相信他了。 　　不，是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顾清池提了口气，咬着后槽牙。 　　胸口腾起的那团火被堵在喉咙口发泄不出。 　　他的理智不断地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他的债主，他不能动手。 　　这件事情的主动权在宋彧手上，宋彧说什么就是什么，给他宽限这么多天已经很不错了。 　　“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但是一天时间不够，我凑不出，你多给我几天时间。”顾清池看着他。 　　“放你的屁！”宋彧一掌推开他，“你是真的没钱吗？没钱你嫖什么娼！？”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感觉不用手兜着它们直接会弹到地上去。 　　“我嫖娼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尖，震惊到尾音都转了个弯。 　　这一嗓子出来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一个女人看了他两一眼，往后退了一步把电梯门给关上了。 　　“瞪什么瞪！是我冤枉你了吗！啊？”宋彧轻哼一声，“我昨晚上都在足浴店里看到你了！” 　　顾清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去足浴店就是嫖娼吗，那你不是也去了？” 　　“我那是去按脚！我公司同事都在的。”宋彧说。 　　“那你是亲眼看见我嫖娼了？”顾清池问，这会他已经差不多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你他妈！”宋彧简直无语，到这个时候顾清池居然还不承认，他单手扶着腰侧，深吸了一口气，“我又不是变态我偷窥你干嘛？难道你要说你跟姑娘在房间里看喝茶聊天下象棋吗！” 　　“我他妈还就跟姑娘在房间里喝茶聊天下象棋了！你有证据你就拿出来！”顾清池拉高嗓门盖过了宋彧的声音，手掌在房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宋彧被吓得耸了耸肩，右手握住了门把，“我又不是你媳妇儿，我管你跟那姑娘喝茶还是打牌，你把钱还我就成！”说完把手掌摊开在空中晃了两下。 　　“你当我印钞的啊？”顾清池看着他。 　　“那你当我的钱是买彩票中的啊？”宋彧继续怼他。 　　顾清池调整了一下呼吸，单手扶着门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有跟女的睡觉，也没有那么多现钱。” 　　“你没钱你还有理了！”宋彧也在门上拍了一掌，这一掌他没控制好力度，疼得手心发麻，但气势好歹是吼出来了。 　　顾清池说的话他实在是没办法分清真假。 　　他的眼神就给人一种“虽然我是混球但我说的都是实话”的感觉。 　　但是换谁谁会相信一个男的从特殊服务区满面春光地走出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还敢说自己没钱…… 　　除非就是白嫖！ 　　更可耻！ 　　“欠你的我会尽快凑齐了还你，”顾清池指了指自己的左脸，又指着宋彧的鼻尖，沉声道，“今天这拳我记着了，等我把债还清了之后，这一拳，还有之前的那些我通通都要讨回来的！” 　　本来宋彧还想多给他两天时间的，这话一出来，都到嗓子眼儿的话又被咽了下去。 　　“就给你二十四小时！”宋彧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到明天上午七点三十二分！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顾清池皱了皱眉，看着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少装无辜！你今天跪下来求我都没用！”宋彧重重地甩上了房门。 　　顾清池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还是感觉像在做梦。 　　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迟早都得跟宋彧变成陌生人，但也不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啊。 　　宋彧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仇敌似的，充满戒备。 　　让他感觉有些难受。 　　不。 　　很难受。 　　因为宋彧真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的人。 　　但是宋彧却说不相信他，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顾清池闭了闭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还踩在了刚才打翻了的面条上。 　　他搓了把脸，蹲下身，把面条捡起来扔回塑料袋里。 　　宋彧从猫眼里盯着顾清池，一直到他把地上的面条全部清理干净提着袋子下楼后他才从玄关慢慢走回客厅。 　　虽然说他狠话是放出去了，但顾清池会不会还钱，或者什么时候还钱他心里压根就没底。 　　如果顾清池说的是实话，那要凑齐这笔钱，24小时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算去银行抢劫都还得买装备想路线。 　　根本不可能。 　　他也不指望能拿回那笔钱，就算顾清池赖账他也不会真报警，人警察叔叔忙的要死那来闲工夫管这破事儿，到最后估计也就是让他们协商解决。 　　不过顾清池貌似挺害怕听见报警这两字儿的。 　　总之他已经想开了，就算顾清池最后失踪不见他全当是把这笔钱捐给他看脑子了。 　　比起后悔当初没在同事家多呆三分钟，他现在更后悔的是…… 　　刚才为什么要把面给打翻呢！ 　　但是不打翻他也没脸伸手跟顾清池要那碗面。 　　宋彧摸了摸小腹，叹了口气。 　　之前在野外训练的时候他就想吃那个面条了，刚才跟顾清池吵架的时候他就一直闻着香味，肚子咕噜了好几声，也不知道顾清池听没听见。 　　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刚才简直就是脑残，为什么不把面接过来再挥拳头呢！ 　　花的是他的钱为什么没脸要！ 　　窗外的雨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看着还挺大，还好今天不用上班。 　　宋彧坐在沙发里点外卖，搜了一下炸酱面但是附近区域的都是要十点才开始配送。 　　“啊——”宋彧仰着脑袋长叹一声。 　　他究竟是被下了什么降头了才会把面给撒了啊！ 　　一想到以后还得每天操心每顿饭吃什么就有点头疼。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拥有了再失去就会觉得很别扭。 　　顾清池走出电梯，发现外头居然已经开始下雨了，而且还是瓢泼大雨。 　　这种情景把他原本就凄凉的处境衬托得更悲怆了些。 　　这会又不可能缩回去问宋彧借伞，只能守在门口等雨小点儿再走。 　　蹲到墙角抬起头的时候，一个多月前他跟宋彧在这对战的场景就跟放电影似的一帧一帧地在他脑海里循环着。 　　不管怎样，宋彧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分还是很高的，反正是个好人，只不过是他自己太烂，所以宋彧才没办法相信他。 　　厨房里的面包昨晚上已经啃完了，宋彧喝了杯酸奶，感觉更饿了，犹犹豫豫了快半个钟头，最终还是决定下楼去早餐铺买点东西吃。 　　跨出电梯门的那一刹那他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把脚收回了电梯里。 　　顾清池背对着他，蹲坐在墙角，不知道是在玩手机还是干嘛。 　　刚吵完一架，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有点尴尬。 　　顾清池显然是没有带伞没办法回去，想想他之所以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宋彧心里又产生了芝麻粒那么大的愧疚感。 　　一个抱着小孩的阿姨正准备进门，手上还在收雨伞有些不太方便，顾清池噌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帮她开了门。 　　“谢谢啊。”阿姨笑笑说。 　　顾清池“嗯”了一声又蹲回了原位。 　　宋彧正愁着是跟着阿姨一起上去还是先走出去，阿姨怀里的小孩就已经认出了宋彧，笑着喊了一声，“宋叔叔！” 　　“诶……”宋彧尬笑，他教了这小孩无数遍要喊哥哥了，还是老喊叔叔。 　　顾清池闻声回头，宋彧感觉到自己快要跟顾清池四目相接的时候立马别开视线去逗小孩儿，“好像又胖了点呢，小胖墩！” 　　“是呢，这阵吃得多，”阿姨走进电梯，“你这是要上去还是出去呀？” 　　“我出去买个早饭。”宋彧顺口一说。 　　“那我们先上去啦，”阿姨偏过头对怀里的小孩说，“跟叔叔说拜拜。” 　　“拜拜。”宋彧挥了挥手，转过身的时候垂下了脑袋。 　　本来想装作不认识默默走出去的，结果还没到门口，磁性中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叔叔，”顾清池抱着胳膊倚在门旁，“买早饭啊？” 第16章 数小钱钱 　　宋彧扁了扁嘴，“幼稚。” 　　“后悔把面撒了吧，”顾清池指了指外边，“我跟你说，你这会出去就算撑着伞也会被淋成落汤鸡。” 　　“我乐意。”宋彧别开视线，嘴上还是犟着。 　　“把伞给我吧，我帮你去买，”顾清池摊开了掌心，“想吃什么？” 　　宋彧愣了愣，感觉有些意外，他现在已经不好意思使唤顾清池了，“不用，我自己买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一分钟后他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玻璃门外，豆大的雨点跟机关枪似的扫射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小水花，雨声如百马齐鸣，急切而焦躁。 　　狂奔而过的一个大叔在跟身边的人咆哮，“我操，这么大雨，内裤都湿透了！” 　　宋彧没忍住笑了出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清池已经夺过了他手里的雨伞，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宋彧“欸”了一声，顾清池钻进雨里，没有回头。 　　看着他的背影被暴雨一点点吞噬，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顾清池的脾气真是好到让他有点捉摸不透。 　　大约十分钟后，顾清池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跑得还挺快。 　　还好他的雨伞够大，看着就小腿那边湿了一片，不像那个大叔那么惨。 　　顾清池的手里没有提什么东西。 　　他略微感到有些奇怪，拉开门，往边上站了点。 　　“虾仁的卖完了，我买了猪肉和牛肉的，你要哪个？”顾清池窜回屋檐底下，甩了甩胳膊上的水，伸手将伞骨处的两个塑料袋解了下来。 　　隔着袋子宋彧就已经闻见了生煎包微焦的香味。 　　“牛肉的吧。”宋彧非常不争气地接过顾清池递过来的袋子，低头闻了一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发现里头是虾仁的。 　　“诶？你不说没虾仁的么？”宋彧问。 　　顾清池喝了口豆浆，“你不老说我是骗子么，我怎么着也得真骗你一回，不然太亏了。” 　　宋彧扁了扁嘴，没说话，他没有上楼，就这么跟顾清池并排站在门口一边欣赏雨景一边啃生煎包。 　　顾清池吃东西很快，生煎包是两个两个往嘴里塞的，鼓囊囊的看着有点像仓鼠，宋彧微张着嘴巴都有些看呆了，忍不住想笑，“你不噎么？” 　　顾清池嘴巴又动了两下，立马就把东西给咽了下去，喝了口豆浆，“我习惯了，小时候吃东西慢了，会被我爸打。” 　　“啊！？”宋彧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真打？” 　　“嗯，”顾清池指了指眉梢的那道疤痕，“这个就是我爸打的，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我的眼睛已经肿到看不清东西了，我当时还以为我要瞎了。” 　　“你爸有病吧！”宋彧震惊到拔高了嗓门，“他为什么打你啊？” 　　“忘记了，可能就是发泄发泄。”顾清池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叫可能发泄，他那是家暴啊！”宋彧只在新闻里看到过家暴家庭的小孩，还是头一回碰见真实案例，震惊到有些说不出话。 　　他又想起上回顾清池说他老爸喝酒发泄的事情，瞬间对他过去的经历感到一阵心疼。 　　这小孩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啊！ 　　“你真信了啊？”顾清池笑了。 　　宋彧瞪圆了眼睛看着他，点点头，“啊。” 　　顾清池笑着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以后我说的话你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了吗，怎么又信了？” 　　“你耍我呢啊？”宋彧简直无语了，立马收回了刚才的心疼。 　　顾清池挑起了嘴角望向门外，“我说我没耍你，认真的，你信吗？” 　　宋彧看着他的侧脸，没说话。 　　“又怀疑了吧，”顾清池偏过头看他，似笑非笑，“因为我的形象，我的家庭，我的经历，我的粗鲁，以及环绕在我周围的一切，让你觉得我生来就是个骗子，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专门碰瓷的混混，所以，不管我说得多诚恳，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立马会陷入怀疑的情绪里。” 　　“我没觉得你生来就是个骗子。”宋彧反驳道。 　　“那就是后来成了个骗子，”顾清池倚着墙同他对视，“我不知道你昨晚上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我还是想很认真地跟你说一次，我没有骗你，我就是过去找人的。” 　　宋彧愣了愣，顾清池每次一本正经地这么跟他说话，就好像在往他心头的那个天平上加一个又一个砝码，现在天平再次往相信顾清池那边倾斜了去。 　　他突然想起昨天顾清池旁边还跟着斜眼来着。 　　莫非…… 　　斜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斜眼嫖娼就觉得挺正常的，毫无违和感，顶多在心头啧啧两声。 　　“你不生我气吗？”宋彧看着他脸上被打的那块区域已经开始有泛青的迹象。 　　“嗯？”顾清池没明白他指什么。 　　宋彧指了指自己的左脸。 　　“你要跟我道歉吗？”顾清池微微挑起了嘴角。 　　“不是！”宋彧立马说，“我就问问。” 　　顾清池有点想笑，硬是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非常生气，我说了，我迟早要揍回来的。” 　　宋彧情不自禁地捂了一下自己的脸，低声骂了一句，“我靠，你不会来真的吧？” 　　“当然认真的，”顾清池非常笃定地说，握了握拳头，立马发出喀喀喀地脆响，“你见过混混有平白无故挨揍不报复的吗？” 　　“那你还告诉我，不是一般都用偷袭的吗？”宋彧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给你预个警呗，让你时时刻刻都提防着，”顾清池笑着说，“再说了，我就算是告诉你了你也逃不掉，我想要揍你一顿是随时随地的事情。” 　　宋彧简直无奈了，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威胁，正经中又带着点戏弄的意思，让他有点不太确定顾清池是不是真会报复他。 　　外头的雨势在两人的闲聊过程中逐渐变小，趁着雨停的空档，顾清池跟宋彧道了个别。 　　“那什么，”宋彧搓着自己的后颈肉，艰难地开口，“也不一定要24小时，48小时也行。” 　　顾清池笑着点点头，“我尽快给你印出来。” 　　宋彧一边翻白眼一边笑，“我上去了！” 　　“嗯。”顾清池推门出去。 　　宋彧走进电梯转过身，发现顾清池还站在门口，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顾清池愣了一下，扭头就跑。 　　“有病。”宋彧望着他的背影，挑起嘴角骂了一句。 　　顾清池回去之后把衣柜底下的存钱罐掏了出来。 　　说是存钱罐其实就是个小木盒子，小时候村上有个木工叔叔，闲暇时间经常会用木头雕一些精致的小摆件拿出去卖。 　　这个小木盒是个瑕疵品，叔叔就送给他了，上边的图案只雕到一半，因为里头被小虫子给蛀掉了，叔叔帮他磨了个小洞出来，刚好可以把硬币投进去。 　　存钱罐里头是他多年以来攒下来的私房钱，小到一毛，大到一百都有。 　　念书那会每天晚上睡觉前他都会把里边的硬币倒出来数一遍，不过长大之后就只往里扔钱不数钱了，以至于连他自己现在都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钱。 　　顾清池习惯性地把房门反锁之后，盘腿坐到床上，铺了张报纸，把小木盒里的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令他意外的是里头的毛爷爷还不少。 　　他边数边乐呵，把两千多纸币叠好放到一边，非常认真地开始数硬币。 　　“2，4，6，8……102，104……200嘿！”顾清池拍了一下大腿，美滋滋地继续数着，“226，228……” 　　裤兜里的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手抖了一下。 　　是宋彧的电话。 　　顾清池感到有些意外，靠坐到了床头，“怎么了？” 　　“嗯？”宋彧愣了一下，“我打错了。” 　　“哦，好吧。”顾清池等他挂电话。 　　“你吃了吗？”宋彧问。 　　“还没。”顾清池抠着膝盖上的破洞。 　　“你吃什么？”宋彧问。 　　“饭啊，”顾清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要跟说啊？” 　　宋彧那边顿了顿，听着像是笑了一声，“早上那炸酱面哪买的？” 　　顾清池听完忍不住乐了，“就我家麻将馆往南800米，不是有个很大的拉面馆嘛，拉面馆斜对面那个小弄堂里有家周阿姨炸酱面……” 　　“我找不到再打你电话。”宋彧说。 　　“好。”顾清池笑着挂掉了电话，看到报纸上两堆硬币之后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收住了。 　　“哎？我操！”顾清池抓了抓脑袋，又搓了搓大腿，“数到哪了！？” 　　正当他再次数到两百多的时候，电话又来了，这回是油头。 　　“干嘛啊？”顾清池往床上一倒，懒懒地说。 　　“我女朋友生日，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啊。”油头说。 　　“又生日？”顾清池想了想，“她上个月不刚生过日么？她到底有几个生日啊？” 　　“你看你看，这就是谈恋爱跟不谈恋爱的差别了，”油头挺骄傲地说，“上个月那是公历生日，今天是农历生日。” 　　“好吧。”顾清池有些无奈，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生日都不记得了，也从来没过过生日。 　　“那晚上还是老地方啊。”油头说。 　　“哎，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顾清池盯着天花板，“我有事。” 　　“盯人？”油头问。 　　“你还记得那个千王么？就欠老曹两百多万那个。”顾清池问。 　　“当然记得啊，之前不是还把老曹手底下的那个人给弄了么，”油头说，“我操.你不会是答应老曹盯他了吧？” 　　“确定弄了？”顾清池皱了皱眉。 　　“都他妈失踪半个多月了，你说呢？”油头有些着急地说，“我跟你说，这浑水你可别趟……” 　　油头还扯了一堆什么东西顾清池已经听不进去了，最后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敷衍完油头之后顾清池拨通了李宏的电话。 　　他不想再被宋彧当成骗子了。 第17章 带我过去找顾清池 　　顾清池把数好的零钱都拿去银行换成整钱之后装进了一个信封里。 　　一共三千六，比他预想中要多很多。 　　之前放在存钱罐里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这会换成纸币掂在手里，反而觉得有些沉重。 　　他很希望这笔钱最后是落到宋彧的手里，那样就意味着，他安全了。 　　其实他很怕受伤，就连打针都怕，但没人能帮他，能做的就是装作不在乎，不害怕的样子。 　　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危险，会没事的。 　　回家的路上，他收到了李宏发过来的一个地址和时间，心头猛地感觉一阵心慌和迷茫。 　　虽然他每天都在迷茫，但这一刻的迷茫跟之前的又有些不太一样。 　　他不了解对手，没有了往日的自信。 　　感觉自己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颗棋子，失去了主动权，对手有几个人，自己会发生什么，全都不知道。 　　这就是一场老曹和千王的赌局。 　　顾清池第一次接这么大笔的“业务”，提成开到8个点，成功的话就是16万多，不过估摸着能全部弄回来的可能性不高。 　　李宏跟他说，老曹明晚会叫六七个人一起过去，到时候收到钱了大家平分，但人越多他就越是忐忑。 　　虽然他平常老跟宋彧说他的职业是砍人，但他最多也就是带着两三个虾兵蟹将一起堵人威胁，最重的一次就是把人肋骨给打断了，像这种真刀真枪打群架模式的还是头一回。 　　千王这个人他从来没接触过也不熟悉，对于他的事迹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知道他跟老曹认识挺久的，还一起做过事，老曹开的那家娱乐城当初他还投资过，后来不知道怎么两个人就闹翻了，这中间经历的曲曲折折恐怕只有他们本人知道了。 　　李宏还说了，老曹这次是打定心思要废掉他们那边的一个人，让他们下手不需要考虑轻重，出了事情老曹自然会担着。 　　顾清池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这句话里的意思他读得懂。 　　老曹说的这个“担着”，肯定不是替那人担着罪责，而是担着那人的肩上的责任，简单点说就是往人家里打发点钱，这事儿就算是了了。 　　老曹这人说话算数，给钱也爽快，所以愿意给他卖命的人很多，不过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其中一个。 　　他的命是他自己的，谁都买不走，他会拼尽全力打压对手，也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宋彧早上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平常小日子过得潇洒也没什么压力，很少做梦，就算梦了什么，到早上醒来的时候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昨晚上梦里的很多小细节他都能回忆起来。 　　他梦见自己去小巷里买炸酱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巷的路看不到尽头，越走越暗，越走越深，当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身后多了一堵围墙。 　　他惊恐地蹲在黑暗中，后背贴着墙。 　　接着就听见了脚步声，很多人，他的四周没有任何阻挡，只能瞪着眼睛望向黑暗。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心脏都快蹦出来的时候，听见了顾清池的声音。 　　他挺兴奋地站起身，结果听见的却是顾清池和他手下一帮人的冷笑声。 　　顾清池手底下的人把一塌钱递给他，在他伸手接过来的时候，摸到了凉凉的一截东西。 　　他吓得缩回手，顾清池却用命令地口吻让他接下。 　　僵持不下的时候，顾清池猛地又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宋彧，你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的。”顾清池笑着说。 　　虽说梦境跟现实都是相反的，顾清池也不可能真把他给砍了，但就是因为这个毛骨悚然的梦，他之后都没再主动联系顾清池。 　　他从来没跟混混打过交道，不知道顾清池平常的开销是怎么来的，更不清楚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凑那三万块钱。 　　他能想到的，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就是偷。 　　所以顾清池从来不正面回答他每天都在忙什么，每次都是笑一笑，避开他的询问。 　　隔天晚上凌晨三点，斜眼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拉开门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一个巨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栽在了他肩膀上，压得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去了。 　　“哥？”斜眼认出了顾清池的外套后猛地拍了好几下他的脸，“哥？你怎么了啊？我操！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啊！” 　　“你他妈叫魂啊！”顾清池一拳打在了斜眼的小腹上，不过这一拳根本没什么力度，他扶着斜眼的肩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喉咙里已经干涩到发痒发痛。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公里，在漫长的追逐过程中，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停，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死。 　　“先进来先进来。”斜眼有些费劲地将他扶进狭小的出租屋内，这里没有卧室也没有厨房，就一个十多平方的小单间，进门就是餐桌和床铺。 　　顾清池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拿桌上的水壶，右手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还有些微微颤抖，看着就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斜眼眼疾手快地帮他倒了杯水递过去，浑身上下打量着他，“哥，你是不是中风了啊？” 　　顾清池两口就把一杯水给灌了下去，喘着粗气给了他一记白眼，“你盼我点好成么！” 　　“职业病职业病，”斜眼嘿嘿嘿地笑着，“每天对着那堆老头老太太，我感觉我自己都快成老中医了。” 　　“滚，别给人老中医抹黑，”顾清池又是一记白眼，“再帮我倒杯水。” 　　斜眼赶紧抓起桌上的水壶摇了摇，“没了。” 　　“烧，”顾清池闭上了眼睛喘着气，手掌撑在大腿上，“别跟我说你这断水了啊。” 　　“那倒没有，”斜眼去接了点水，“不过房东说明天再不交房租就把水电都给我停了。” 　　顾清池稍稍缓过来之后倒在床上，“你不是刚忽悠赵发财买了两条磁疗腰带么？没拿到提成？” 　　斜眼把水壶放上烧水，“提成要月底才发呢。” 　　“还缺多少？”顾清池盯着天花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连上个月的一起还差800，”斜眼说，“不过没事，那个房东挺好说话的，我给她磨磨嘴皮子应该不会真断电断水的。” 　　“我帮你垫着吧，回头等你发了财还我。”顾清池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疼痛在他确认自己安全之后开始逐渐显现，肩膀，后背，肋骨，大腿…… 　　浑身都是发肿发胀的疼，最惨的就是被疯狗咬的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疼晕过去。 　　他现在想起那条罗威纳的狗脸还是心有余悸。 　　放狗咬人，这招太他妈绝了。 　　真想一板砖把朱老千从立体拍成平面。 　　斜眼坐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脑门，“你是不是被人下啥降头了？” 　　顾清池一掌甩在了斜眼胳膊上，这一下还挺有力度，斜眼搓了搓胳膊。 　　“明天帮我去办件事。”顾清池说。 　　宋彧临下班前，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顾清池的电话。 　　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接通了电话，“怎么，毛爷爷印出来了？” 　　“印得差不多了，”顾清池有些虚弱地笑了一声，“你现在在家吗？” 　　“在公司，马上下班了，”宋彧把平板，充电器什么的一股脑地塞进电脑包里，“你要过来吗？” 　　“我不过去，我让斜眼过去。”顾清池说。 　　宋彧拉拉链的动作顿了顿，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了？” 　　“我没事，”顾清池挺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先还你2万，剩下的1万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你没事的话就自己过来。”宋彧说。 　　顾清池愣了一下，说：“我有点发烧，我让斜眼过去了，先挂了。” 　　宋彧挂断电话之后对着屏幕愣了愣神，顾清池的声音听着比往日里低哑许多，有点不太对劲。 　　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受伤了，而且挺严重，严重到不方便走动的那种伤。 　　不然以顾清池的个性，有钱了还不得亲自过来甩他脸上。 　　他再次拨过去想问问清楚怎么回事，结果那头已经换成了斜眼吊儿郎当的声音，他假装拨错号码就给挂了。 　　宋彧一出电梯就看见斜眼歪着脖子从猫眼里往里头看，顿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宋彧跟斜眼不熟，又不想喊他小名，只能装作一副很吃惊地样子问，“怎么是你，顾清池呢？” 　　斜眼显然吓了一跳，又因为被宋彧发现他偷窥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说：“他在家躺着呢，我来帮他还钱。” 　　说着就把卫衣从裤腰带里扯出来，然后转过身不知道从哪个部位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里边一共两万，剩下的我哥说再缓几天。” 　　宋彧拿着这个还带着体温的信封顿时有些无语，斜眼刚才那个姿势从身后看的话……感觉是从裤裆里掏出来的。 　　“他怎么不自己来？”宋彧把钱从信封里取了出来，再把信封扔进了垃圾桶。 　　“他受了点伤，在家休息呢，”斜眼笑了起来，“你还挺关心他的么，三句不离我池哥。” 　　宋彧扁了扁嘴，心想我跟你又不熟，除了能聊顾清池还能聊什么。 　　钱大概是刚从银行里刚取出来的，上边的扎钞纸都还没卸下来，一叠是一万，宋彧懒得数，不过他很好奇顾清池是怎么在三天时间里变出这两万块钱来的。 　　“顾清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宋彧看着斜眼，“这钱哪来的？” 　　“你什么意思！？”斜眼突然拉高了嗓门。 　　“抱歉，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接，但我作为债权人，总得知道这钱都来路吧？不明不白的钱我收了不是给自己惹事儿么。”宋彧说。 　　斜眼突然冷笑了起来，“你人说的话真是比我放的屁还臭，今天要不是看在你是债务人的份上我早揍你了。” 　　“债权人，谢谢。”宋彧面不改色地说。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了，钱一分一毫都是我们老大用血和汗换回来的，干干净净，你要还嫌脏就搁洗衣机过过水。”斜眼有些愤怒，眉毛都拧成了蝴蝶结。 　　宋彧轻轻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了。” 　　“知道就成，我也不跟你扯皮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哥疗伤。”斜眼摆了摆手说。 　　宋彧听见疗伤这两个字立马就脑补出了顾清池打着坐，头顶冒烟的画面，有点想笑，关心道：“那他伤的严重吗？” 　　“被条那个什么罗什么娜的狗咬了，血渍呼啦的，”斜眼一挥手说，“不过没事，我已经给他包扎好了。” 　　“被狗咬了！？打针了吗？”宋彧问。 　　“打针？打什么针？”斜眼一脸迷茫。 　　宋彧简直无语了，“他被咬了多久了？” 　　“昨晚上的事情。”斜眼挠了挠头。 　　“那还不赶紧去医院打疫苗，回头得狂犬病了他命都没了！”宋彧有些着急地吼了一声。 　　“他又不是狗，怎么可能会得狂犬病。”斜眼说。 　　宋彧闭上眼睛猛提了口气，再次吼道：“他人呢！带我过去找他！” 第18章 你一大花臂，哭起来很丢脸哦 　　宋彧之所以想要去找顾清池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担心他的伤势，还有一点，就是想要探探底，顾清池越是这么藏着掖着他就越是对他的生活充满好奇。 　　斜眼一开始还挺不情愿，被宋彧说的给吓到了，就带着一起去了自己租住的那栋老式公寓楼。 　　楼房是20世纪三十年代建立的，原本宽敞阔气的两排楼道如今及脏乱破于一体， 远看就跟块快要塌了的大蛋糕似的。 　　喧闹，嘈杂，到处都有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嬉戏打闹。 　　大院里还晒着不少租客的衣服被褥什么的，宋彧想找个停车位都没找着，就只能把车开到外边超市的地下车库里，然后走着过去。 　　公寓楼里，屋与屋的间隙很小，狭窄拥挤，房间看着还没学校宿舍大，有的房门敞开着，能看见里头摆的很老式的弹簧床，铺的床褥颜色花里胡哨。 　　“你们两个一起住这儿？”宋彧路过一间屋子，闻到了一股仿佛是八百年没晒过的被褥的馊味，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我租在这儿，他跟他爸爸就住在南面那个小区，”斜眼边走边拨开走道里的桌椅，冲里头喊了一句，“周姐，你衣服别忘记收啊。” 　　里头的女人应了一声，扭着屁股就走了出来，先是给斜眼递了个小芒果，一回身就看见了跟在后头的宋彧。 　　“哟喂……”周姐略微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宋彧，笑着说，“这哪来的小弟弟这么俊啊，来这儿找人？” 　　“啊，是。”宋彧干笑了两声，也同样打量起身旁这位周姐，上身大V领子毛线衣，半个肩膀已经露在了外边，下身是一弯腰就走光的那种黑色小皮裙，再加上她脸上诡异的大浓妆，看起来…… 　　还没等他确定那个周姐的职业，周姐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朝他身上贴了过去。 　　周姐抱住了宋彧的胳膊，胸部还有意无意地在他衣服上蹭着，微微仰头眨了眨她的卡姿兰大眼睛，“来找谁的呀？” 　　宋彧立马抽出胳膊弹开老远，“顾清池。” 　　“顾清池是谁啊？没听过。”周姐拢了拢头发，将毛衣的领口重新整了整，不过宋彧感觉她整了跟没整一样，就是换了个肩膀露而已。 　　他已经不打算接话了，别过视线走到一旁不去看她，反倒是斜眼来劲了，跟她就这么嘚吧嘚吧聊上了。 　　周姐的视线就没从宋彧身上离开过，“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啊？留个电话呗。” 　　“他啊，”斜眼看了一眼宋彧，摆摆手说，“斯文人，不适合你，还是算了吧。” 　　周姐笑了起来，凑到斜眼的耳边小声说：“斯文人也有不斯文的时候啊。” 　　斜眼立马心领神会地笑了。 　　宋彧不知道他两在叨咕什么，但看着他两小声嘀咕的样子莫名的有些烦躁。 　　就感觉好像是在议论他。 　　等了得有十多分钟，斜眼还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宋彧忍不住先往楼道深处走了去。 　　公寓楼是U型设计，他刚走没两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转角的一个小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定了那是顾清池。 　　主要是顾清池的外套就那两件来回换，再加上他那与众不同的头型，光看个背影就已经能认出来了。 　　宋彧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顾清池还在锁门，一扭头看见宋彧吓得不轻，“嗷”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顾清池哑着嗓子问。 　　“我来找你。”宋彧上下打量着他，顾清池的面色有些苍白，左手手腕处露出一小截纱布，裤腿上和鞋面上全是血迹。 　　顾清池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昨晚上在房间里灯光太暗他没怎么留意，这会看着就跟刚从杀人现场逃回来似的，有些触目惊心。 　　他赶紧解释道：“我不小心被狗咬伤了。” 　　“你干嘛去了啊到底？”宋彧皱着眉头问。 　　“砍人。”顾清池老实说。 　　宋彧不由分说地将他左臂的衣袖拉了上去，纱布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关节，“你这是去砍人吗？我看你是被人砍吧！” 　　顾清池没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定睛看着宋彧。 　　宋彧松开了他的手，问：“你这是打算去哪啊？” 　　“吃饭啊。”顾清池说。 　　“你不是跟我说你发着烧呢么，还有胃口吃饭？”宋彧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的确有点烫，看起来没骗人。 　　“正是因为发烧了才更要补充营养好么。”顾清池抬手搓了搓宋彧摸过的地方。 　　“胳膊上是被狗咬的？”宋彧问，“是不是还没去打狂犬疫苗？” 　　“咬我腿上了，”顾清池把衣袖放了下去，“我不想去打疫苗。” 　　“不想去！？”宋彧震惊了，“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知不知道被狗咬了不打疫苗会有什么后果？要是那条咬你的狗身上带有狂犬病毒，你也会跟着死的你知道吗！？要不要我现在上网给你搜一下每年因为感染狂犬病毒而死去的人有多少死状有多惨！？” 　　顾清池眯缝了一下眼睛，宋彧这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一堆他差点没转过弯来，“一定要打的吗？这种病毒的感染率应该很低吧，我觉得我运气一直挺好的。” 　　宋彧提了口气，简直要气炸，“你又没办法知道那狗身上带不带病毒，一旦感染上了你就直接重生去了好吗！再说你都能中奖被我撞飞，你运气还好？”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他一直觉得那天能被宋彧撞到还挺幸运的，换了别人谁还能帮他这么多。 　　“还笑！”宋彧指着他，“你现在就跟我去医院打针，越早打针越稳妥，还有你退烧药吃了吗？” 　　“没，我从昨晚躺到现在了，刚醒。”顾清池说。 　　宋彧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那你等会，我还得回去拿钱，”顾清池从兜里摸出两张零钱，“身上就剩这些了。” 　　“我有，先去打针，”宋彧边走边说，“咬你的是家犬还是野狗？” 　　“比野狗还疯的家犬，”顾清池低下头小声说，“它们生来可能就是为了咬人的。” 　　“啊？”宋彧没听明白。 　　“生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顾清池说。 　　宋彧还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跟斜眼打了个招呼之后，顾清池硬是被宋彧带到了新区医院。 　　挂号开单缴费这一系列的流程下来，顾清池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头晕吗？要不干脆打瓶点滴，能快点退烧。”宋彧边走边说。 　　“不不不不用了！”顾清池的胳膊甩得都快飞起来了。 　　宋彧调侃道：“一瓶点滴又不值钱，我请你了。” 　　顾清池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一句，“其实我挺怕打针的。” 　　“你恐针啊？”宋彧有些惊讶，这个身形高大脸色阴沉动不动就要砍人或者被砍的职业混混居然害怕打针！ 　　“不对啊，你恐针还纹纹身啊？”宋彧又接着问。 　　顾清池搓了搓纹身的位置，“不是我想纹的。” 　　“你不想纹谁还能逼你不成。”宋彧说。 　　顾清池没接话，他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了。 　　诊室里边还有两个人也是来接种疫苗的，顾清池看到那针头感觉膝盖骨发软，但是那疫苗钱都交了，又不能浪费，而且宋彧给他买的还是进口的，一口气刷掉近一千块，他都快心疼死了。 　　这辈子都不想碰狗了。 　　第二个接种的是个小学生，脖子上的红领巾都还没摘下来，医生刚给他涂上碘酒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旁边的妈妈赶紧捂住了他的眼睛，“哦哦哦，宝贝儿不哭，别看别看，很快的，就一下下就过去了。” 　　“小朋友不要害怕啊，蚊子咬一下就过去了。”戴着口罩的医生温柔地说着，手上却是抬起针筒挤掉最后一点空气的动作。 　　顾清池一看到针尖就感觉头皮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宋彧站在旁边，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忍不住想笑，轻轻撞了撞他肩膀，“不要紧张，下一个就是你了。”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看他，感觉都有点尿急了。 　　那个小朋友的哭声在妈妈掏出棒棒糖之后戛然而止。 　　“真棒，”医生笑着拍了拍手，“下一个。” 　　顾清池哭丧着脸坐到了凳子上。 　　“外套脱掉，衣袖撩起来。”医生一边准备针筒一边说。 　　顾清池慢慢吞吞不情不愿地脱掉了外套，宋彧迅速凑过去帮他把袖子捞到了最上边。 　　“谢谢啊。”顾清池眯缝着眼睛抬起头说。 　　“不客气！”宋彧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医生凭职业经验已经看出了顾清池脸上的紧张，温和地笑了笑，“一会不要哭啊，你一大花臂，哭起来很丢脸哦。” 　　宋彧没忍住笑了起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学着刚才那位妈妈的样子压着嗓子安慰道：“小盆友不要怕，老虎咬一口就过去了哈！” 　　顾清池脸上写满了委屈，医生在他胳膊上涂碘酒的时候他立马挺直了腰板，浑身的细胞都跟着紧张了起来，眉头紧锁。 　　“紧张就不要看我啊。”医生把针管里的空气往外一挤，几颗小水珠喷了出来。 　　顾清池立马扭过头扎进宋彧的怀里，另外一只手揪紧了他的衣服下摆。 　　宋彧愣了愣，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有点扎手。 　　不过挺舒服的。 第19章 把你撂倒没问题 　　顾清池偶尔靠近宋彧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但每次想仔细闻闻看是什么味道的时候，就又消失了，这种似有若无的感觉还挺挠心的。 　　这会他又闻到了那股很熟悉的味道，有点像柠檬又有点像柚子，但又好像都不对。 　　医生是什么时候拔掉针管的他都没感觉到，只听见一声“按好”，接着宋彧的身子就动了一下。 　　“眼泪鼻涕什么的别蹭我衣服上啊。”宋彧搓了搓顾清池的后脑勺，另外一只手替他按着棉花。 　　“我又没哭。”顾清池笑了，松开宋彧的衣服，伸手按住了自己胳膊上的那团小棉花。 　　“那太可惜了，我还想把你这蠢样子录下来的，回头放给你那帮狐朋狗友看看，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老大，居然怕打针！”宋彧笑着说。 　　“其实我也不是怕打针，扎进来的那一瞬间其实并不算疼，就是擦完碘酒等待针头扎进来的那几秒钟，太恐怖了。”顾清池坚持不懈地挽回自尊。 　　“得得得，别解释了，”宋彧抬头往四周的墙角扫了一眼，“这儿有没有监控啊，给回放一下刚才那个精彩的瞬间。” 　　医生听完笑了起来，“没事，下回我给你倒数，让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没下回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碰狗了。”顾清池说。 　　“下回就是大后天，狂犬疫苗要打5针的，下周再过来戳第三针……”医生把病历卡递给顾清池，“具体的日期这上边儿有。” 　　“不会吧！？”顾清池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啊！就不能一次性射完吗！意思我还要被戳四下！？” 　　宋彧扶着椅背，看到顾清池震惊呆滞的表情口水都快要笑出来了。 　　“你能把五天的饭都并在一天吃吗？”医生用最通俗的方式解释道。 　　顾清池这会真挺想哭的了。 　　两秒钟后，路过诊室的小护士听见里头传出了一声哀叹。 　　走出医院的大楼，宋彧把手里的外套递给顾清池，“你本来晚饭想吃什么？” 　　顾清池接过外套，把棉花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随便吃点儿呗，快餐面条什么的。” 　　“要不咱们一起去吃火锅吧，还能发发汗，说不定吃完你烧就退了。”宋彧跟他并排走着。 　　“是你自己想吃吧，还找那么多理由。”顾清池说。 　　“那怎么着！你吃不吃啊！？”宋彧拉高了嗓门。 　　“吃吃吃吃吃。”顾清池立马点头如捣蒜。 　　“你们这儿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火锅店么？”宋彧问。 　　“我不怎么外边儿吃火锅，一般都是先去菜场买点菜和料，然后在家里自己捣鼓。”顾清池说。 　　“真麻烦啊，吃之前还得准备，吃完还得收拾。”宋彧说。 　　“在家吃比较放得开，你不知道，斜眼油头他们喝多了就跟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似的，有回在外头吃着呢，我去上了个厕所，回头看见他两跟人打起来了。”顾清池说。 　　“为什么啊？”宋彧有些吃惊。 　　“喝大发了还哪来为什么，踩了他鞋带都得把你怼地上去。”顾清池说。 　　宋彧一直都无法理解那些明明不能喝又非要把自己弄醉的人是什么心态，反正他自己心里有数，从来不会把自己灌醉，同事们也都不怎么劝酒。 　　“那你酒量怎么样？喝多了会不会也变成神经病？”宋彧脑补了一下顾清池喝大了手舞足蹈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 　　“反正在变成神经病之前把你撂倒没问题。”顾清池说。 　　“哎哟喂~~”宋彧一脸嘲讽地笑着，指了指天上，“看到没有，天上有只牛在飞。” 　　顾清池抬头看了一眼，刚想说没有，宋彧又接着说了一句，“地上顾清池在吹。” 　　顾清池立马仰着脑袋一通狂笑。 　　宋彧偏过头看着他，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他都没想到这种八百年前的老梗还能把顾清池逗笑。 　　顾清池大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挺没智商的。 　　不，平常也没什么智商。 　　宋彧把顾清池送回去换了身衣服，然后载着他到了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火锅店。 　　这会刚好是饭点，店里生意挺不错，从落地窗里看进去基本上已经坐满了，餐桌上的小火锅里头冒着热气，看着就很有食欲。 　　他两刚一踏进门口，夹杂着肉香和酱料香的热气就扑面而来。 　　服务员把他俩带到了二楼的窗户边，接着又有一个服务生给端来了两杯柠檬水。 　　宋彧接过菜单后平铺在桌上，转了个方向，歪着脑袋往顾清池那边凑了过去。 　　“汤底要什么口味的？”宋彧问，虽然顾清池之前经常给他送饭做饭，但他两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不清楚顾清池喜好。 　　“你点你自己喜欢的就好，我都可以。”顾清池说。 　　宋彧突然想起临走的时候医生交代说打完疫苗不能吃刺激性食物，“那就番茄的吧，听起来比较健康。” 　　无辣不欢的顾清池点点头说：“我也不怎么能吃。” 　　宋彧又点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每点一个都会问一下顾清池吃不吃。 　　顾清池吃东西不挑，宋彧说什么他都点头说好。 　　服务生刚一走，宋彧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听着像是家里人打过来的，宋彧靠在沙发里笑着说，“你们吃呗，我正跟一朋友在外头吃饭呢。” 　　顾清池端起水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虽然他很清楚宋彧只是顺嘴那么一说，但听见朋友这两字眼的时候心头还是涌起一阵暖意。 　　隔壁桌上大概是对刚恋爱没多久的小情侣，看着年纪就不大，男的夹起一块肥牛沾了点酱，放在嘴边吹了两下再给对面那姑娘喂过去。 　　顾清池被这一嘴狗粮呛得喉咙疼，又问服务生要了杯温开水。 　　宋彧挂掉电话之后，他顺嘴就问了一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宋彧喝了口水，随手翻着微博。 　　“你多大了啊？”顾清池问。 　　“比你大两岁零五天。”宋彧说。 　　“你怎么知道我多大！？”顾清池有些吃惊。 　　“你身份证不是还搁我那呢么，”宋彧抬头看着他，“说起来你还得叫我说声哥呢。” 　　“哦，我都差点儿忘记了，”顾清池并没有接下这个话茬，撑着腮帮子看向隔壁桌，“我看你也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为什么不像？”宋彧问。 　　“要不怎么会跟我一起吃饭呢，”顾清池小声说，“你看人都跟小女朋友一起吃饭。” 　　宋彧顺着他的视线扫了一眼隔壁那桌，男的把砂糖橘的皮都剥好了之后喂到女孩的嘴里。 　　“啧啧啧啧啧……”宋彧皱着眉回过了头，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秀恩爱，还给不给单身狗留条活路了，“怎么你羡慕啊，羡慕就谈一个呗。” 　　“我不羡慕，看着就挺累的。”顾清池叹了口气，像他这种连朋友都没勇气交的，更别说女朋友了。 　　“谈恋爱本来就这样的，相互信任，相互付出，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累并快乐着嘛，你看那男的不是笑得很开心么。”宋彧小声说。 　　“你谈过恋爱么？”顾清池问。 　　“废话！我当然谈过了！”宋彧有些心虚地拉高了音调。 　　“那你女朋友，哦不，前女朋友，长得漂亮吗？”顾清池好奇地追问道。 　　宋彧简直都无奈了，但他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撒谎了，而且自己还是个同性恋。 　　于是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宋彧就一直在体会“说一个谎就要用成千上万的慌来圆这个慌”的痛苦。 　　“那你被劈腿之后就没再找过女朋友啦？”顾清池喝了口果汁。 　　“是啊……”宋彧无奈地扶着额头，他感觉自己已经把一整部八点档狗血连续剧的情节都跟顾清池说了一遍，“因为被女人伤透了心，所以我现在选择喜欢男人了。” 　　顾清池只当他在开玩笑，笑了老半天才把一口牛肉给咽下去，举起杯子跟宋彧碰了碰，“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灵魂伴侣。” 　　“谢谢了，也祝你早日脱单吧。”宋彧说。 　　“我这脱单可能有点难度，”顾清池把底下的牛肉用漏勺捞了起来放进宋彧的碗里，“我平常很忙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宋彧就忍不住问：“我能知道，你那两万块钱是怎么来的吗？” 　　顾清池愣了一下，把漏勺放到了一边。 　　他就知道宋彧一定会怀疑他这笔钱的来路，所以他才会让斜眼去还钱，他原本以为只要把钱还清之后就跟宋彧两不相欠划清界限了，没想到宋彧会来找他，还这么体贴地送他到医院。 　　说实在的，他有些小感动。 　　“有的事情知道了以后对你没半毛钱的好处，反正这笔钱是干净的，没人会来找你事。”顾清池说。 　　“那我就不能好奇了？那你刚才不也嘚吧嘚吧问我半天前女友的事情了么，我都告诉你了啊。”宋彧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 　　“那是你自己乐意说的，你要一开始就不说我不就不问了么。”顾清池理直气壮地反驳。 　　宋彧被气到翻白眼，灌了半杯冰可乐降了降火继续说：“你要不说的话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拦得住我？”顾清池笑了笑。 　　“你身上带够钱了？”宋彧也挑起了嘴角。 　　顾清池咬了咬后槽牙。 　　本来这些事情他是真不想跟宋彧说的，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不想宋彧因为好奇而牵扯进来，三是不想自己的这些难堪将来成为宋彧跟亲朋好友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宋彧好像对这笔钱的来路实在是不放心，他只能简洁明了地概括了一句，“这是帮人砍人得到的报酬，其他的细节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反正剩下的那一万块钱我会尽快还给你，之后咱两就两不相欠了。” 　　“我就是想知道细节，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身上都带着伤，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就非得用暴力解决，为什么就不能报警解决？”宋彧有些激动地说。 　　顾清池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好一会才缓过劲来放下了筷子，“你知道这些细节有什么用？除了能给你茶余饭后的谈资添砖加瓦以外你能帮到我什么吗？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群人，你接触不到的一群人，你只能用暴力的方式去威胁他们，压制他们，没人能帮到我，警察也不行。” 　　“我可以，”宋彧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剩下的那一万块钱也是需要你用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伤换回来，我现在就可以把欠条还给你。” 第20章 我现在挺开心的 　　顾清池遇到过不少戴大金链的有钱人，但大多都挺抠的还老爱占便宜，给个十块钱消费还得掐人小姑娘屁股好几下。 　　像宋彧这种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平白无故扔掉一万块的还是头一回碰见，而且扔钱理由居然是不想让他受伤？ 　　如果对方不是个男的，这套路，这眼神，这豪气的态度，完全就是要包养的节奏。 　　他相信宋彧既然能说出来就一定能做到，但就是觉得这事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如果说他两现在是亲戚，朋友关系还说的过去，但他只不过是个连下顿饭吃什么都没保障的混混而已。 　　宋彧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清池伸手比了个四，“一万块，后边跟着四个零，不是小数点。” 　　“那你自己有几条命你自己不知道？这又不是打游戏，输了还能换条命重来，你这万一要出点儿什么事我还得忏悔一辈子，”末了他又补上一句，“我这不是诅咒你啊。” 　　“哎，你放心吧，我不会出什么大事，万一要出事儿了也跟你没关系，没人会找你的。”顾清池说。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啊？”宋彧听见这话又没忍住拉高了嗓门，“我是怕你出事了来找我吗！我要真怕事当初在医院里早就扔下你跑了，我就是想让你惜命懂吗！” 　　“哦……”顾清池无言以对，垂下了脑袋。 　　宋彧轻轻地叹了口气，指着他说：“顾清池，自打我第一天认识你开始，你身上大伤小伤就没停过，虽然你不乐意跟我说这些，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你这些伤究竟是哪来的，是不是为了那三万块钱又跑出去讹钱了，甚至还怀疑你是不是偷人东西然后被人打成这样的。” 　　顾清池愣了愣，他没想到宋彧能这么直白地跟他说这些，不过他挺喜欢宋彧直率的性子，“我知道，这挺正常的，我干的事儿跟这些也差不了多少，都不怎么见得了光。” 　　“说实在的，起初我也没觉着你能把这笔钱还上，再加上那天在足浴店碰见你之后我就更加确定你是个骗子了，”宋彧拨弄着碗里的牛肉片，笑了笑说，“你别介意啊……其实斜眼把钱递给我的时候，我感觉这钱就跟捡回来的一样。” 　　顾清池打趣道：“那早知道我就不拼命还了。” 　　“我哪知道你一混丐帮的居然这么死心眼，”宋彧喝了口水，挺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并不缺这一万块钱，你也没必要为了这点钱去跟人拼死拼活的。” 　　“嗯。”顾清池的指尖抠着碗壁上的纹路。 　　虽然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儿的美事，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不想接下这个馅饼。 　　宋彧大概是他活了这么久遇到的头一个好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撞坏了脑子的人。 　　宋彧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想白占人便宜。 　　他甚至都产生了一种，要是能跟宋彧成为朋友就好了的念头。 　　“钱总归还是要还的，我说过，那三万块钱我会连本带利一分都不会少给你的。”顾清池说。 　　“哎，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赶紧找份像样的工作，把你自己的小日子过安稳就行了。”宋彧托着腮帮子看他。 　　顾清池抿了抿嘴唇，好半天才开口，“我觉得你前女友简直太不识货了，遇到这么好的男朋友居然还劈腿。” 　　宋彧扶了一下额头，“是啊，谁知道她呢。” 　　顾清池把盘里最后一些菜都往锅里倒了进去。 　　宋彧瞟见他手腕上的纱布，又忍不住啧啧了两下，“我每次看到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口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你爸妈看到你这样子难道不说你么？” 　　“我妈不在了啊。”顾清池把盘子放回了桌上。 　　“啊？”宋彧瞪了一下眼睛，感到相当意外，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这个不在是不是指去世了，毕竟按照年龄推算，顾清池的妈妈也就四十多岁吧。 　　“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顾清池抬头看着他，“其实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我老爸说，我原本还有个哥哥的，在我三岁那年，我妈跟我哥去河边摘粽叶，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就一起掉进了河里，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两人就这么漂浮在水面上。” 　　顾清池说话的时候手上还有动作，宋彧看着他，脑海里都自动浮现出了两具尸体飘在水上的那个画面，张着嘴巴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们母子俩在水里挣扎时的绝望，以及当顾清池老爸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飘在河里时的那种悲痛。 　　他作为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没经历过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不过顾清池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安慰的样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顾清池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过凝重，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的确就是别人的故事，一个三岁的小孩，能懂什么哀怨别离。 　　宋彧觉得顾清池他爸大概也是因为有了阴影整个人才会变得抑郁又暴躁，“那你妈走的那会你爸年纪应该也不大吧，他就没给你找后妈啊？” 　　“没，”顾清池摇摇头，掰着手指头说，“他没钱，长得又糟心，还带着个拖油瓶，谁会愿意跟着他啊。” 　　“你爸长得很糟心？”宋彧有些惊讶，顾清池的长相在他遇见过的人里排名绝对算前三甲的，而且是越看越顺眼的类型，特别是那双眼睛，很好看。 　　“脸很方，长得跟电视机似的，酒糟鼻，小眼睛，而且他还不爱笑，老板着个脸，面相看着就特凶，小孩儿都被他吓哭过，”顾清池笑着调侃道，“拍个照片挂墙上能辟邪的那种长相。” 　　“那你这面相基本算是遗传你爸了。”宋彧大笑道。 　　“有吗？”顾清池搓了搓脸，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面相算是属于善良那一拨的，所以才爱拧眉头，显得凶一些。 　　“我说面相又没说长相，你长相应该随你妈，挺好看的。”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还是头一回被男的夸好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后颈，心里还挺美，“应该吧，我就小时候看过一次她照片，没什么印象了，我爸后来把那些旧照片都给收起来了。” 　　“怕睹物思情吧，”宋彧说，“我爸妈离婚之后，我爸又重新给我找了个后妈，我妈的东西没留下多少。” 　　“啊？”这回轮到顾清池吃惊了，他一直以为像宋彧这样乐观又善良的人，家庭生活应该是特别幸福美满的那种，“那你妈呢？” 　　“改嫁到Z市去了，”宋彧挺无奈地说，“我从小到大见过她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Z市啊……”顾清池都没听过这个市，感觉应该很远，“那你会过去看她么？” 　　“不会，我从来没去找过她，她在那边都已经有两个小孩儿了，我过去干嘛，看他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吃汤圆啊？我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郁闷么。”宋彧很坦然地说。 　　“那倒也是，”顾清池点点头，“你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嗯，我现在挺开心的。”宋彧笑着说。 　　这顿饭宋彧跟顾清池聊的还挺多，他很少跟人提及家里的事情，同事甚至都不知道他爸妈已经离婚了，大概是因为有了相类似的童年经历，话就变得多了些。 　　顾清池的小时候跟他一样，挺孤独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跟自己玩。 　　这些相似的童年经历让他觉得自己和顾清池之间的距离一下被拉近了许多。 　　有些事情真的只有共同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就比如顾清池说小时候会跟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的时候，他就感觉像在顾清池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吃过饭以后宋彧把顾清池送回了麻将馆。 　　顾清池下车后，他掉好车头往里头望了一眼，里边儿好像还是上回看见的那拨老头，多了一桌稍微年轻一些的，男男女女都有，光看那发型和衣着打扮就是五十岁朝上的。 　　没看见有长得像电视机的人。 　　“顾清池！”宋彧叫住他，伸手勾过后车座的袋子递了出去，笑着调侃道，“别忘记吃药。” 　　“哦，谢谢。”顾清池接过袋子乖巧地点点头。 　　宋彧笑了起来，眼前这位不上网的大佬肯定是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不客气，”宋彧把胳膊肘搭在了窗沿上，“你要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能帮的尽量帮，还有剩下的那些钱，别放心上了听到没？” 　　“嗯。”顾清池点了点头。 　　“我走了啊。”宋彧在车里冲他挥了挥手。 　　“嗯。”不知道为什么顾清池忽然有些舍不得他走，可能是因为宋彧一旦离开，他就又要去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你快进去呗。”宋彧挑起眉毛抬了抬下巴。 　　“哦。”顾清池转过身走了几步，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又立马扭过了头。 　　宋彧也偏过头看着他，笑着再次挥了挥手。 　　顾清池又飞快地走了回去，凑到窗口说：“我觉得你女朋友甩了你是她没眼光，你真的特别好，真的。” 　　“够了……我知道。”宋彧拍了一下脑门，他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扯这么离谱的谎！ 第21章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 　　看着车子绝尘而去，顾清池心头莫名的泛起一阵说不上落寞还是失望的情绪。 　　就好像念书那会周日的傍晚一样。 　　看着夕阳渐渐下落，染红了半边的天空，然而作业又还没有做完时候的那种心情。 　　反正就是笑不出来。 　　很奇怪，在宋彧出现之前，他每天日子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特别不想回麻将馆，也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些糟心的事情。 　　光想想就觉得暗无天日。 　　他又想起了宋彧跟他说的话，“找份像样的工作，把你自己的小日子过安稳就行了。” 　　像样的工作，恐怕有点难度。 　　其实他还没进入混混圈那会也打过零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给一家小饭店端盘子洗碗，只做了三个多月就没干了。 　　一是因为工资实在太低，连自己都养不活，二是因为老板看他年纪小好欺负就拼命塞活给他干，还拖欠工资，最后老爸带着油头孙胖他们到店里威胁了一通才算是把工资给要了回来。 　　不过最后那钱好像大部分都流进老爸的兜里了，这事儿隔太久他都记不清了。 　　虽说宋彧跟他说钱的事情不用放心上，但顾清池还是觉得这笔钱必须要还，不然他好像都找不到什么跟宋彧再次见面的理由，就好像这个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很喜欢跟宋彧杵在一个空间里，感觉周围都是明亮的光，暖融融的。 　　顾清池拖着疲惫的身子钻回麻将馆，刚进去就被浓烟呛了一口，他把两边的窗户都推开通了通风，老爸躺在里屋的沙发上睡着了，呼噜震天响。 　　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挺羡慕老爸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顾清池烧了壶热水，准备再吃一片退烧药。 　　其实他本来没这么矫情，感冒发烧什么的自己熬两天就好了，但宋彧非拉着他去量体温还配了药，搞得他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个高烧病人，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虽然他跟宋彧说睡到傍晚才醒但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盯着天花板干瞪眼，斜眼租的那屋子基本不存在隔音这个功能，隔壁邻居是如何从菜场猪肉涨价聊到同事在外头包了小三，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屋外经常有小孩子跑过，吵吵闹闹的他根本就睡不着觉，不想起床又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最后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不得不爬起来觅食。 　　不过回身看见宋彧的那一刹那，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特别是在宋彧粗着脖子骂他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简直病入膏肓。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他吧，所以就算是被宋彧骂的一无是处他也觉得挺好。 　　等水开的时间里，顾清池连续打了三个哈欠，眼泪都抹了好几次。 　　镜子里的自己憔悴的有些可怕，下巴上细碎的胡茬都没刮，额头被棍子砸到的地方有一块大拇指那么大的淤青。 　　宋彧居然好意思对着这张脸说好看？ 　　也太不走心了。 　　外边忽然有人大骂一声，接着就听见麻将牌撒了一地的声音，顾清池皱了皱眉，放下了水壶。 　　“王国源，我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天天打麻将打麻将，孩子扔在家里不管不问，我刚才问他了他才跟我说午饭都没吃呢！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干脆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好了！”一个泰迪头的女人指着她老公破口大骂。 　　“神经病！我这圈本来要赢了！”王国源上去就推了泰迪头一把，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麻将牌，“我不是都准备好了吃的放在桌上了吗？” 　　“你自己回去看看，那面包都过期多少天了，你买东西的时候眼睛张开了吗？啊？我就三天没在家，小宝瘦了一大圈！”王国源没说话， 泰迪头拔高了嗓门继续说，“你说你都一当爷爷的人了还整天这么吊儿郎当的好意思吗你？孙子跟着你都学坏了要！” 　　“所以我不带他你带他啊。”王国源理直气壮地说。 　　“成啊，我带他，那你好歹也补贴点家用啊！我当初认识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一分钱不掏还得往外倒贴！”泰迪头气得满脸通红。 　　“有什么事就回去再说行不行！”王国源估计是被说的没面子了，脸色很难看。 　　“怎么你这会嫌丢脸了啊？你要嫌丢脸就别出门！”泰迪头连骂了好几句脏话。 　　王国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马金刀坐下点了根烟就开始洗牌，旁边的几个人也配合着开始洗牌。 　　泰迪头一个急火攻心，在他后脑勺劈了一掌，“个死不要脸！抽死在这里好了！你别回来了！” 　　“你当我乐意回去啊，我今天还就住这儿了。”王国源喷了口烟。 　　泰迪头吼完扭头指着顾清池，“你们就供着他吧！回头死了也别给我抬回来！棺材钱我给你！” 　　王国源把香烟往泰迪头身上一扔，各种带器官的脏话噼里啪啦往外蹦，接着两人就扭打了起来，泰迪头胡乱挥舞着粗壮的胳膊，无招胜有招的险胜王国源。 　　旁边的人要么一脸呆滞的看着，要么忙着录视频连个拉架的都没有。 　　顾清池简直都无语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店里三天两头都有那种家里人跑过来骂一顿然后把人拎回去的，但像王国源这么极品跟老婆对打的真是不多见。 　　他上前拽住了王国源的衣服往自己身后带。 　　泰迪头的连环掌不知道是来不及收还是根本就不打算收，直接就劈在了他左臂上。 　　顾清池的手上本来就有伤，这泄愤力度的一掌下来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拧着眉毛后退了半步。 　　泰迪头内心积压的愤怒爆发之后彻底失去了理智，逮着个人就开骂，“你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非得搞到别人家破人亡才甘心是不是！？你们不跟他打他会这么死不要脸的成天混在这儿吗！” 　　“你他妈还有完没完了！”顾清池本来心情就不好，被这破锣嗓子震得耳膜疼不说，还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巴掌，这会简直想把人摁在地上揍两拳，“信不信你再叨叨一句我就把你扔出去！” 　　泰迪头被吼得表情都凝固了，果然没再说话。 　　“三秒。”顾清池指了指门口，做了个出去的手势。 　　泰迪头被顾清池阴沉的脸色给吓到了，自知力量悬殊，骂骂咧咧地就出了门，最后还不忘回头骂一句，“有种你别回家！” 　　王国源坐回原位正打算继续洗牌，顾清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先提醒你一句，在这住一晚是五百，要加毛毯被子另外收费。” 　　“你抢钱啊？五百块钱，你当你这里是星级酒店啊？”王国源抬头瞪着他。 　　“不想掏钱立马就滚，没人拦你！”顾清池拍了一下桌子，上边的麻将牌都跳了起来。 　　“什么玩意儿，”王国源扯着嗓子往里屋喊，“老顾你看你儿子，想钱想疯了！一晚上讹我五百。” 　　顾坚撩开门帘打着哈欠走出来，“我都听见了。” 　　“清池，你不像话了，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顾坚给王国源续了包瓜子。 　　顾清池感觉喉咙口被一股气给堵着了，上不来也下不去。 　　店里客人玩得兴起经常会有这种要求通宵打麻将的，遇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他得在里头凑合一晚上。 　　平常也就算了，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要炸开了一样的难受。 　　估计是烧的。 　　他现在就想吃片退烧药然后躺床上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管它明天是国足踢进世界杯还是宇宙大爆炸他现在就想睡觉！ 　　“那你自己看着吧，我要回去睡觉了。”顾清池走进里边拿了药。 　　“晚点我有事情要出去。”顾坚拦住他说。 　　“那就关门，反正我不看。”顾清池面无表情地说。 　　“你今天吃枪子儿是吧？”顾坚怒目圆睁。 　　“是啊！我不光吃枪子我还吃大炮了呢！”顾清池伸手将他往旁边一拨，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没良心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爸！”顾坚本打算追上去骂两句，但顾清池步伐太快，他刚一出门顾清池就跑没影了。 　　“老顾你儿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王国源眯缝着眼睛，一边摸牌一边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真是越长大越不懂事。” 　　“清池脾气这么大，迟早管不住的。”一个老头接话。 　　顾坚背着手没说话，径直走进了里屋。 　　顾清池吃过药以后躺到了被窝里，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他又开始觉得脑仁隐隐作痛，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出手机玩了几把切水果，觉得没什么意思。 　　以前是因为宋彧老破他记录他才总想着玩，现在没人再会来破他记录了。 　　他退出手机登了个微信，这玩意儿是油头前不久刚教会他的，据说油头的女朋友就是用这玩意儿给摇到的。 　　非常神奇！ 　　对他来说这玩意儿的主要功能就是发定位和看一些让他怀疑人生的视频新闻。 　　例如什么臭豆腐是用大便泡的多吃了会致癌，火腿肠里边儿的肉都是死猪肉给搅的多吃了会致癌，空心菜是百毒之王多吃了会致癌，低钠盐就是送命盐多吃了会致癌…… 　　斜眼的朋友圈里更新了一条新的动态：“注意！碰见以下症状千万不可大意……” 　　顾清池好奇地点了进去。 　　“食欲下降，胸闷胸痛，暴躁易怒，高烧不退，浑身酸软，呼吸不畅，且伴有偏头痛，头晕可能就是癌症的先兆！” 　　条条都中！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提了口气，他现在简直怀疑自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是不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可是医院排队挂号检查什么的太麻烦，他得找个文化人先咨询一下情况，万一要不是岂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他认识的人文化人就那么一个。 　　没得选。 　　顾清池犹豫了两秒，点了右上角的添加好友，输入了宋彧的手机号。 　　宋彧的微信名是“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后边儿还跟着一个小鱼的符号。 　　微信头像是一个在海边跳跃的身影，看不太清脸，不过看发型就知道宋彧本人。 　　他点击添加后没过多久界面就弹出来好友添加成功的提示。 　　顾清池捧着手机钻进被窝，用龟爬般的速度非常艰难地输入了一行：宋彧，我是顾清池。 　　宋彧的彧真的很难找啊！ 　　话说，彧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要取这么个名儿？ 　　还没等他发送微笑的表情过去，那边宋彧的消息已经过来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知道！！！请问你是70后吗？为什么会用全名做微信名！！？ 第22章 晚安啊。 　　宋彧一边吹头发一边等待顾清池的回复。 　　大晚上的莫名其妙加他，难道是又碰上什么事儿了？ 　　虽然老这么想人家不太好，但他实在想不出来顾清池能有什么好事儿找他。 　　聊天窗口一直停留在正在输入的状态，宋彧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胡子刚冒出一点小尖尖，他不是很想刮，但明天又有客户要见，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了剃须刀。 　　当他刮好胡须再次低下头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清池：你打字好快。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 　　这还没聊上他就已经有了想要拉黑顾清池的冲动，上一次听到这种夸奖大概是上世纪的事情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可以发语音啊，左下角那个小圆点点一下，然后按住说话就行了。 　　顾清池坚持不懈地手动输入，宋彧拆了片面膜敷上，躺到床上的时候顾清池的消息才过来。 　　顾清池：一个人对着手机说话，有点像神经病。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都这速度了就别考究了好么！！！你旁边有人吗？！ 　　顾清池：没。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那不就得了，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是神经病，发语音吧，看你打字我好累。 　　顾清池：我得练练速度。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好吧。 　　宋彧点开音乐播放器习惯性地选择了每日歌曲推荐，等待回复的时间顺手点进顾清池的朋友圈瞄了一眼，笑得床垫子都在颤抖。 　　“五月必有一难的四大生肖，准的吓人，赶紧看！” 　　“【趣谈健康】23岁男性查出胃癌晚期，医生叹息，都是亲口喂出来的……” 　　“一个女人只用了7分钟，让13亿中国人都沉默了！” 　　“为什么早饭不吃不饿，越吃越饿？” 　　“女人‘肝’净就漂亮！男人‘肝’净就强壮！这几件事情每天都要做！” 　　宋彧一个一个的翻看着，面膜都快笑裂了。 　　什么玩意儿！ 　　这些东西连他外公都不会转发了好么！ 　　顾清池真的算是他朋友圈里的一股清流，不，毒流了。 　　好半天顾清池才发来一个消息：我有个关于健康方面的问题想请教你[微笑]。 　　宋彧看到微笑表情后，捏了捏眉心，但联想到他一本正经输入这句话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如果对方不是顾清池，他一定已经把人拉黑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求求你了，你就别学人家铺垫了，有什么事儿就直接问吧！ 　　顾清池这回估计是打不利索，直接发了语音：“我现在头脑发胀，鼻塞胸闷，浑身难受，是不是癌症的先兆啊？” 　　宋彧听完以后立马揭掉了脸上的面膜，狂笑不止，后脑勺不小心磕在了床头的木板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跟你说。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这不是癌症的先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这就是神经病的症状！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顾清池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坑！！！？？让你吃的退烧药你吃了吗！？？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还有，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朋友圈里转发的那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是造谣的，麻烦您脑子转一下弯再转发成么！！ 　　顾清池：你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什么你！还想骂人啊？我看你是脑子烧糊了吧！ 　　顾清池：打慢点。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流量还多吗？ 　　顾清池：多。 　　宋彧直接弹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他不太喜欢语音，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摸不透对方的情绪，视频聊天的话就算没话说也可以相视一笑，不会有那种空气突然安静的尴尬。 　　顾清池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跳。 　　视频接通后，他看见穿着睡衣的宋彧倚在床头，脸上亮晶晶的还泛着光，可能是刚洗了澡，嘴角的笑意还没有退去。 　　虽然他去过宋彧家很多次，但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卧室，床是白色的，被子枕套什么的都是白色的，很不耐脏啊…… 　　头上方还挂着一副他看不懂的壁画。 　　“你人呢？”宋彧问，屏幕里头自己的脸已经出来了，但顾清池那边还是一片漆黑。 　　“在啊。”顾清池说。 　　“脸呢？”宋彧对着一片漆黑说话感觉自己像个神经病。 　　顾清池钻出了被窝，侧躺着，“现在看见了么？” 　　“嗯，看见了，”宋彧从抽屉里摸出支架，把手机卡在了上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清池的模样好像比他白天见到时更憔悴了，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话时也没了白天的力度，“药吃了吗？” 　　他第一次看到顾清池的房间，比他想象中的好多了。 　　大概是因为上次去斜眼的住所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感觉混混的住所就是蟑螂老鼠满地爬的那种，但顾清池的房间看起来应该经常打扫，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吃了，本来有点困，但是一躺到床上又睡不着了。”顾清池换了个睡姿，下巴抵在枕头上，把手机靠在床头。 　　“头痛？”宋彧问。 　　“嗯，喉咙也痛，”顾清池闭了闭眼睛，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我一闭眼再一睁眼，整个世界都在转，感觉快死了。” 　　“发烧嘛，就是这样的，你别乱想，朋友圈里那些都是瞎扯的，你要上百度搜一下，你这会都该进ICU了。”宋彧说。 　　顾清池没听懂，“啊”了一声。 　　“哎，相信我，你肯定没有毛病，睡一觉就好了，你以前没发过烧么？”宋彧笑着说。 　　“很少。”顾清池叹了口气，从来没有哪次发烧像今天这么难受过，可能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多，他都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酸麻还是钝痛，只觉得浑身都难受，就连说话喘气儿都很费劲。 　　“你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药效上来的话，很快就睡着了。”宋彧说。 　　“闭着呢。”顾清池把头埋进枕头里。 　　“你这样会闷死的。”宋彧赶紧说。 　　顾清池又换回了侧躺的姿势，笑了笑，“谢谢你。” 　　“这有什么可谢的。”宋彧笑着说。 　　“反正挺多事情的，都得跟你说谢谢，你真的帮了我很多。”顾清池闷着嗓音，挺认真地说。 　　“你这不是在交代遗言吧？我跟你说你那真不是癌症。”宋彧扶着脑袋简直都无奈了。 　　“我知道。”顾清池半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蠢。 　　笑着笑着胸口连接着肺部那片的某根经脉猛地一抽，他疼得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啊？”宋彧有些担心，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很疼。 　　顾清池顺了顺气，“没事，笑岔气了。” 　　“哦，”宋彧感觉他可能不止笑岔气那么简单，顾清池身上的伤有多少，他不清楚，但光是露出来的地方，已经伤痕累累了，“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我爸在麻将馆。”一提到老爸顾清池就又一阵莫名而来的压力和烦躁，也不知道老爸回来以后又会怎么折磨他，反正不是骂就是打，万一要喝多了很可能就是连打带骂。 　　“你困了吗？”宋彧问。 　　“还行，”顾清池不太希望宋彧挂断通话，安静下来他又会被拉进灰暗的现实里，“你困了吗？” 　　“有点，”宋彧感觉这么聊下去顾清池肯定没办法好好休息，就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先挂了啊，你睡觉吧。” 　　“哦，那再见。”顾清池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晚安。”宋彧笑了笑。 　　顾清池刚准备闭眼睡觉，听见晚安两字立马又笑了，怕赶不及似的立马接了一句，“晚安啊。” 　　这个词从老师教了以后他都一直没有用到的机会。 　　宋彧笑了起来，本想等顾清池挂断通话的，但两人隔着屏幕僵持了好几秒，顾清池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挂啊？” 　　“啊？”顾清池愣了愣，“是要我这边挂断的吗？” 　　“不是，”宋彧扶额叹息，又觉得有点好笑，要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两谈恋爱呢，挂个视频还依依不舍的，“你挂吧，底下那个红色的按钮按一下就行。” 　　“我又不是傻子，我会操作，”顾清池说，“我刚是等你先挂断呢。” 　　宋彧乐得不行，他也就小时候跟妈妈打电话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两个人让来让去扯来扯去又聊了老半天。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那我先挂了啊”之后，宋彧忍不住说：“我数三下一起挂啊，要再不挂隔壁公鸡都要打鸣了。” 　　“嗯。”顾清池笑着点点头，这会他是真的有点困了，刚才聊天的时候他憋着个哈欠都没敢打出来。 　　数完三声之后只有宋彧按下了挂断键，顾清池盯着他的头像又愣了好一会神才闭上眼睛。 　　宋彧看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间，感觉有些意外，不知不觉一个钟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居然这么能聊！？ 　　他自从注册微信开始好像都没跟人聊过这么久的天，除非是跟客户沟通。 　　要能穿越回两个月之前告诉自己，将来会跟这个混混视频聊一个多钟头天，估计过去的自己会把他当成精神病。 　　宋彧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他平常的睡觉时间是十一点以后，这会还很早。 　　他路过茶桌的时候往里头撒了点鱼粮。 　　想起顾清池上回偷吃面包碎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人存在！ 第23章 一道亮光 　　如果说在接到那笔两万块钱的欠款之前，宋彧对顾清池的信任度一直在及格线上摇摆不定，那在接到那两万块钱之后，信任度直接就朝百分百蹦过去了。 　　他甚至还因为之前冤枉顾清池的事情而深感抱歉。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这话他现在相信了。 　　顾清池是个挺不错的人，只要愿意放下防备去靠近他，就会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特别单纯的小孩。 　　虽说在生活上他跟顾清池基本上没什么交集，但好歹认识这么久了，也算半个朋友，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是真心希望顾清池可以乖乖听话，找份像样的工作踏踏实实过日子，毕竟人的青春很短暂，最美好的时光也就这几年，整天打打杀杀的算什么嘛。 　　可能最主要的一点原因就是顾清池的长相对他胃口。 　　之前还没怎么太过留心，今天吃饭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顾清池的五官，真的是属于分开看都不算特别突出，但合在一起又无比和谐，稍稍打扮一下就能C位出道的那种帅气。 　　帅气到让人可以完全忽略掉他脸上的疤啊淤青什么的。 　　这人顶着这么一副出类拔萃的脸怎么好意思天天让自己受伤？ 　　想到找工作，宋彧又不免有些担忧，以顾清池的文化水平，找份工作可能都不怎么容易，而且他又不怎么会跟人沟通，一个动不动就发微笑表情的人，会被同事孤立吧。 　　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回卧室。 　　感觉自己的脑壳大概也是烧糊涂了，居然开始担心起顾清池的日常生活了。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话虽这么说，宋彧坐到电脑桌前第一件事情还是点开了招聘网站。 　　不需要文凭的工作一般都比较累，比如快递，搬运，导购，送餐什么的，占用的私人时间比较多，没有固定节假日，估计顾清池不会选这些，毕竟他家里破事儿好像还挺多的。 　　还有高级一些的就是酒店厨师。 　　这个好像还不错，有固定的休息时间，环境也还可以。 　　宋彧把几个待遇福利不错的招牌信息收藏到了浏览器上，顾清池需不需要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顾清池在黑暗中拧着眉毛，额头，鼻梁，两鬓都泛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衣服裤子就跟刚泡过水似的，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 　　他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粗重，每一下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太累了。 　　每一天都活得很压抑。 　　他希望可以就这样一直沉沉的睡去，不要清醒。 　　在梦里，他看见了一个长发飘逸，穿着长裙的女人，脸蛋看不太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身材略微有些偏瘦。 　　女人喊了一声，宝贝。 　　大概是宝贝，他不太敢确定。 　　风声很大，他听不太清楚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很确定，那个女人是在跟他说话。 　　女人笑着朝他走来。 　　妈妈。 　　一定是的。 　　接着他的视线就开始逐渐模糊，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下来。 　　温柔的声音依旧在他耳畔回响，“来，过来，宝贝。” 　　他慢慢地走进那团迷雾，却看不见女人的身影。 　　周围的一切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开了一样，变得混沌，破碎。 　　有种像是被抽光了氧气的窒息感。 　　他不停地向前奔跑，妈妈一定就在前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但却怎么都使不上劲。 　　他努力地向前迈出一大步，动作却跟慢动作回放似的，特别艰难，他急得满头大汗都还是在原地打转，就好像是在月球奔跑的那种感觉，身体不受控制。 　　他难受得几乎要窒息。 　　雾气逐渐散开，场景切换到了乡下老家里。 　　自己的身体也变小了，身上还穿着校服，围着红领巾。 　　可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喝得酩酊大醉的老爸就推开了屋门，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你小子是不是又偷我钱了？” 　　“没。”他条件反射地摇头。 　　“妈的！你还不承认！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你偷的难道是我偷的？！”老爸不由分说地就举起酒瓶冲他砸过来。 　　他躲避不及，一脑门子血立马就挂了下来，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劲，不是老爸的对手，只能拼了命地逃向卧室。 　　卧室门被老爸一脚踹开，他躲在柜子里不敢发出声音。 　　老爸的脚步声在衣柜前停住。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下来了，身体因为惊慌和恐惧而不停颤抖，他咬住了自己的胳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顾清池！要么你自己出来！要么我揍到你出不来为止！”老爸吼了一声，酒瓶砸在了衣柜门上，破裂之后发出巨响。 　　顾清池吓得愣住。 　　“出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衣柜门一下就被老爸拽开，“你给我死出来！” 　　顾清池死命地扒着衣柜门却还是被老爸拎着耳朵拖到了地上。 　　地面是水泥的，膝盖着地，摔得很疼，他的手掌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血丝。 　　“让你不听话！啊！不听话是不是！”棍子一下一下地抽着他的肩膀，后背，胳膊，老爸的嗓门也一下比一下大，“是不是皮痒了？！偷钱！让你偷钱！你偷啊！” 　　“我没有啊！你凭什么冤枉我！”顾清池扯着嗓子反驳，眼泪都来不及抹掉，一直淌到脖子里。 　　“冤枉你？”老爸一棍子直接就抽在了他的手臂上，又是一道血红的印子，“凭我是你爸！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清池瞪着眼睛看他，他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 　　拼命地逃。 　　不管到哪里都好。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想跑是吗！？你想跑哪里去？你还可以跑哪里去？”老爸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告诉，你永远都只能呆在这里！想跑啊？除非等我死了的那天！” 　　最后他被捆住双手扔进了冰柜，小卖铺里头批发冷饮用的那种，很大一个，他一脚下去都蹬不到底。 　　“你要还不承认的话我就一直把你关在里边。”老爸居高临下地吼道。 　　“我没有。”他的声音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哭泣变得格外嘶哑，眼睛很酸，喉咙很疼。 　　老爸二话不说，立马合上了冰箱门。 　　周围再次陷入漆黑。 　　顾清池急了，因为老爸真的是说到做到的那种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他挣扎着踹了两下冰柜，不知道为什么踢过去的时候脚下软绵绵的，根本发不出响声，他只能费劲地喊了一声，“爸！” 　　老爸没有回应。 　　“爸！”他一边哭，一边用身体撞击着冰柜，“放我出去！我错了！放我出去……” 　　“嘀——”的一声。 　　冰柜开启了自动制冷模式，那是能把肥肉冻成石头的温度。 　　顾清池被吓坏了，不停地踹着冰柜，“爸，求求你放我出去……” 　　“求求你了……我错了。” 　　冰柜门被拉开一条缝，阳光透过缝隙钻了进来，他好似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只看见老爸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有些可怕。 　　“晚了。”老爸再次合上了冰柜门。 　　顾清池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任凭他怎么踢踹，外边的人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冰柜是制冷效果丝毫不受影响。 　　他不停地哭。 　　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脖子。 　　他会被冻成冰块。 　　会死在这里。 　　没人知道。 　　…… 　　一串熟悉而又狂躁的狗吠声从窗户里钻了进来。 　　梦境中的一切在这一刹那褪去了色彩，一点预兆都没有的消失殆尽。 　　他还没有睁开眼睛，脑海中就已经自动浮现出睁开眼睛后会看见的一切。 　　塞满了旧棉被的衣柜，自带抽屉却又上不了锁的床头柜，时常会漏水的天花板，以及…… 　　还躺在床上做梦的自己。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梦里的画面迅速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多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爸狂躁暴怒的神情像是雕刻在了他的骨肉里一般，无法抹去，那种快要窒息的恐惧感是清晰存在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一切。 　　仿佛是从一个世界被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可这两个世界都是同样的灰暗，混沌。 　　顾清池举起手机看了一眼，有些懵了，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十点二十分。 　　他都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 　　发了个烧，居然连生物钟都不准了。 　　昨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临睡前宋彧跟他说的那句“晚安。” 　　可惜不怎么安。 　　做了个很噩的梦。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那个穿着长裙的女人了，只是每次都看不清脸。 　　直觉告诉他，这人就是妈妈。 　　虽然他只在照片里见过一次，没什么印象了。 　　但应该很漂亮吧。 　　不然怎么生出这么帅气的儿子。 　　他又想起昨天吃饭时候宋彧说他长得好看来着。 　　其实宋彧长得也特别好看，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就跟电视里头的明星似的，衣服每天都不重样，身上还香香的。 　　他这辈子好像还是第一次碰见身上自带香味而不是烟味的男人。 　　只是他当时不好意思回夸。 　　顾清池放下手机缓了会劲，脑壳好像没有昨天疼得那么厉害了。 　　喉咙还是有些难受，估计是扁桃体发炎，这个是小毛病，多喝点热水就行了。 　　其实在碰见宋彧之前，他所有的毛病几乎都是用多喝热水解决的。 　　遇到宋彧之后，所有的小毛病都变成了不得了的大毛病。 　　大概就是因为宋彧的关心，才让他变得如此娇弱。 　　就好像小时候摔了一跤，老师不走过来安慰的话也就拍拍屁股爬起来了，但要是老师走过来哄两句，反而会哭的更厉害。 　　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这种关心。 　　就好比现在，他就很想发个信息给宋彧，问问他，喉咙疼怎么办啊…… 　　手机的短信音响了一下，顾清池皱着眉头捏起来扫了一眼。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好点没啊？ 　　！！！！！ 第24章 少废话，你给我过来！ 　　顾清池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词语：默契。 　　虽然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默契的契是怎么写的，但就是默契。 　　他抱着手机回了一句：好多了[微笑] 　　宋彧靠坐在驾驶座，拍了一下额头。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能不能不要发微笑的表情了。 　　顾清池：为什么？ 　　宋彧感觉自己根本没办法跟这个智障解释清楚。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个表情不行吗！再让我看到一次我就把你拉黑！ 　　顾清池：是因为你前女友常发给你的吗？[微笑]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顾清池，再让我听到你提一次我前女友我就把你拍成平面信不信！ 　　顾清池：[微笑]呵呵，我不信。 　　宋彧简直都无语了，这智障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给我出来！ 　　顾清池：去哪儿？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周阿姨炸酱面馆。 　　顾清池：你在那儿干嘛？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废话！来这当然是吃面了！不然呢！擦地吗！ 　　顾清池：你不上班？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刚跟客户谈完，准备吃午饭，少废话，你给我过来！ 　　顾清池：马上。 　　宋彧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这会正是吃饭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跟小鱼抢食似的往巷子里涌去。 　　炸酱面馆所在的这条老巷年代久远，还是砖块铺的地，巷子两侧都是老式居民楼，老北风一吹屋顶的瓦片都能掉下来。 　　这种老房子一般就只有那些在这守了一辈子的老头老太太愿意住，要么就是租给那些外地过来打工的。 　　还能在巷子里存活的店面都是有一定年头的，装修虽然破旧但客源很稳定，都是些老生意，或者是老生意带去的新生意。 　　例如他。 　　要不是顾清池他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这城市里还有这么一家令人回味无穷的百年老字号。 　　炸酱面馆的生意还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火爆，老板娘都把折叠桌椅都铺到到门外边，宋彧怕太阳晒，就坐在了屋里等。 　　老板娘笑着走过来问他吃什么的时候，他说，“我等个人，一会再点。” 　　“好的呢。”老板娘给他倒了杯水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顾清池的这个马上得马了起码有二十多分钟，隔壁那桌都换走了两拨人。 　　搞得他都很不好意思再干坐着玩手机，总感觉老板娘的目光已经从“这小伙子长得还挺俊”切换成了“怎么光占着茅坑不拉屎”。 　　宋彧实在是憋不住了就又发了条信息过去。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是在家化妆吗？ 　　顾清池：不是，我马上到。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这都马上快半小时了，姑娘出阁都没你这么磨蹭，我先点了啊，你吃什么我帮你一起点了。 　　顾清池：跟你一样。 　　宋彧叫了两份招牌炸酱面，再加了碟卤牛肉，看到隔壁那桌点的大排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也要了两块大排。 　　顾清池洗漱完毕，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通通扔进了洗衣机。 　　老爸昨晚上一夜都没有回家，他出门特意从麻将馆那边绕了一下发现门居然是关着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老爸居然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就这么走了？ 　　他翻了一下手机通讯录，确定没有漏掉老爸的电话。 　　难道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情发脾气了？ 　　哎，真他妈烦。 　　今天又得他看门。 　　“你这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吗？”宋彧往旁边挪了挪，他占的这个是四人座，对面两个位置刚被一对小情侣给坐了去，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顾清池的脸立马就没脾气了。 　　“你发我信息那会刚醒。”顾清池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接过宋彧递来的筷子。 　　“烧退了吗？”宋彧问，顾清池的脸色看起来依旧有些苍白。 　　“不知道，还没量，”顾清池掰开一次性筷子，“不过应该退的差不多了吧。” 　　“还头晕吗？”宋彧伸手摸了摸顾清池的额头，感觉还是有点烫，不过比昨天好多了，估计退的差不多了。 　　“还好。”顾清池也没闪躲，低头搅和着面条，因为上的时间有点久了，面条都有些粘住了。 　　“你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宋彧问。 　　“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是晚上睡觉被人掐脖子了吧。”顾清池顺手拿起桌上的水杯。 　　宋彧嘴里还塞着面条，刚一抬手想要拦住他说那是我刚喝过的啊，顾清池一仰头就喝光了。 　　都快蹦出嗓子眼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宋彧只当不知道，低头继续嘬面条。 　　顾清池喉咙疼，吃东西的速度不如往常，一块大排慢慢吞吞嚼了老半天。 　　“没胃口啊？”宋彧问。 　　“不是，”顾清池指了指自己的喉结处，“疼。” 　　“我车里有润喉糖，一会你拿一条回去，清凉的，虽然不可能一粒见效但含着会舒服很多。”宋彧说。 　　“嗯，谢谢啊。”顾清池点点头。 　　“一会回家好好休息吧，早知道你这幅德行我就不拉你出来吃饭了。”宋彧说。 　　“我本来就要吃饭的啊。”顾清池立马说。 　　宋彧笑了笑，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你要上班去了啊？”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不着急，你慢慢吃。”宋彧低头刷起了微博。 　　顾清池一边吃面一边瞄着宋彧的手机屏幕，“你这唰唰唰就过去了，字还没看完呢吧。” 　　“就看看图啊，”宋彧笑着说，“要不我也给你注册个账号玩玩？” 　　“哦，好。”顾清池把手机掏了出来，他想知道像宋彧这样的人每天都在看什么玩意儿。 　　宋彧帮他申请了个账号，“起个什么昵称啊？” 　　“顾清池啊。”顾清池说。 　　“换一个。”宋彧毫不犹豫地说。 　　顾清池心想大概跟别人的昵称重了，就说：“那就顾清池1108。” 　　“不是，你就不能不用全名做昵称吗！？”宋彧简直都无语了，“哪有人玩什么都用全名的啊我都服了你了！” 　　“那你起的什么名儿啊？”顾清池问。 　　“跟我微信名一样啊。”宋彧说。 　　“哦，”顾清池想了想说，“要不就清池1108？” 　　宋彧已经不想跟他接话了，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句带池的句子就顺手输入进去，然后帮他关注了一些比较搞笑的大V博主。 　　他不能再放任顾清池把闲暇时间都放在朋友圈的毒鸡汤上了。 　　顾清池接过手机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池塘细雨双什么睡？这个字读什么啊？” 　　“鸳，鸳鸯的鸳。”宋彧边走边说。 　　顾清池又把名字念了一遍，“意思是不是两只鸳在池塘里睡觉？” 　　“就那意思吧，反正就是一句诗。”宋彧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哦~”顾清池笑着把手机塞回了衣兜里，他感觉宋彧挺厉害的，随口就能说出一句带池的诗。 　　不愧是文化人，他很羡慕。 　　宋彧从车里翻出了好几条龙角散，“要什么口味的？” 　　包装上面的字顾清池一个都没看懂，只能说：“蓝色的吧。” 　　“这个味道的好吃。”宋彧指了指柠檬的。 　　“那就要这个吧，”顾清池拿了条黄色的，“谢谢。” 　　“不客气。”宋彧把剩下的扔回了车里。 　　又吃又拿的顾清池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还想请宋彧喝杯饮料的，但宋彧赶着回公司上班，就只得作罢。 　　老爸这次一出门就是一个多星期，没有任何消息。 　　顾清池头一次觉得有点着急，倒不是担心老爸会出什么事情，毕竟老江湖了，他就是觉得每天蹲在麻将馆屁事儿都不干简直太浪费生命了，他想出去找工作，安安稳稳的那种。 　　在认识宋彧之前他从来没有这种觉悟，就觉得混过一天是一天，反正接一笔单子就能让他消停十天半个月的。 　　但是现在他特别想体验一把宋彧那样的生活。 　　每天有固定的作息时间，只要完成每日任务就能有固定的收入，不用担心会被人报复，也不用担心下一次“跑业务”会不会受伤，还可以跟人光明正大的介绍自己的职业，更潇洒的一点就是像宋彧一样递出自己的名片。 　　光想想就觉得帅炸了。 　　“小顾，倒杯水！”外边的人喊了一句。 　　顾清池懒懒地从沙发里爬起来，拎着热水壶走了出去。 　　“有没有凉白开啊，天太热了，还倒热水呢啊？”大叔略微有些不满。 　　“要么就矿泉水，你给我五块钱跑腿费我立马帮你出去买。”顾清池说。 　　大叔从兜里摸出三个钢镚，“我就这些，你帮我买瓶大怡宝，多的当跑腿费。” 　　顾清池叹了口气。 　　人和人之间就是不一样的。 　　宋彧一出手就是十个钢镚的。 　　“要冰一点的。”大叔继续补充道。 　　顾清池没搭理他，转身进屋戴上耳机继续翻看宋彧的朋友圈。 　　这几天宋彧都没跟他联系，他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话题可以跟人聊的，就只能看看他的新动态。 　　“理发师的一点点跟顾客的一点点中间隔了一条银河。” 　　配图是一张翻着白眼的自拍。 　　文字顾清池没怎么看懂，不过宋彧换发型他看出来了。 　　头发剪短了一些，看着清爽利落，感觉一下从都市青年蹦回了高中时期。 　　宋彧在评论里说，“我是让他剪一点点，不是剪剩一点点，T-T” 　　看到这里顾清池算是看明白了，仰着脖子笑了好半天。 　　其实仔细看也没剪掉多少，本来他耳后的头发就短，只是把刘海给剪没了，看着变化就挺大。 　　顾清池犹豫了一会，最后在评论区里留了一句：挺好看的。 第25章 　　宋彧看见这条评论的时候愣了愣。 　　小池塘里养小鱼。 　　这人谁啊？ 　　不过看到那个灰色头像的时候他就立马确定了这人是谁了…… 　　顾清池是他朋友圈里唯一一个没有设置头像的人。 　　好歹也弄个风景照啊花花草草什么的吧！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么low的朋友圈！ 　　腹诽归腹诽，顾清池的那句“挺好看的”在众人的“哈哈哈哈哈”和“在哪剪的，我下次不去那”中脱颖而出，鹤立鸡群。 　　这还是顾清池头一回在他微信朋友圈底下留言。 　　宋彧挺得意地回了一句：也就是我这脸型好，要不然分分钟给人当成劳改犯。 　　顾清池回复：看着小了好几岁。 　　这种商业互吹让宋彧原本懊恼的情绪一下平复了许多。 　　他很喜欢这种坦诚，顾清池真是他朋友圈里的一股清流。 　　最近公司里的事情比较多，他都忘记关心一下顾清池的伤势，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他疫苗去打了没，钱倒是小事，但如果就打一针那等于没打。 　　顾清池看起来不是个特别自觉的人。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狂犬疫苗有定期去注射吗？ 　　顾清池：去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一个人去的？ 　　顾清池：对。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没吓哭啊？ 　　顾清池：……没，我又不是小孩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最近还忙着砍人吗？ 　　这句话过去之后，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宋彧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措辞可能有些不太恰当，想把这话给撤回，结果发现超过两分钟不能撤回！ 　　夭寿啊！ 　　问忙什么就忙什么，为什么非得加个砍人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万一人现在都不打算砍人了，这一句话上去，不是又无形之中把人给否了么！ 　　宋彧在床上滚了两圈，手机短信音响了一声，他立马抓起手机。 　　老宋：最近工作怎样，还顺利吗？怎么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给我打电话？ 　　宋彧挑起一边的嘴角“嘁”了一声。 　　以他对老爸的了解，这么主动找他，肯定家里又有什么事情要他出现，他最烦带有指责意味的开场白，又不是三岁小孩，打个屁电话，聊什么，聊你们一家三口今天晚饭吃了啥吗？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有事儿？ 　　老宋：你阿姨后天生日，在酒店定了几桌，到时一起吃顿饭吧。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哦。 　　老宋：你别又像上回那样空手，没礼貌。 　　宋彧笑了笑，上回宋妧过生日他故意没提什么东西，而且全程冷漠脸没怎么搭腔，阿姨当着面没敢说他什么，估计心里头憋着不少怨气。 　　他知道阿姨和宋妧都不想看到他，就如同他不想看到她们一样，他才懒得花自己的钱讨好那些跟他不相干的人，很直白地回了句，没钱。 　　老宋：你每个月的工资呢？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花光了。 　　老宋：不会又是去泡酒吧了吧？跟你说了那种地方少去，偶尔娱乐消遣一下是可以的，总去也没意思。 　　宋彧叹了口气，自从在酒吧被老爸逮到了一次之后就老拿这事儿出来说他，就好像小时候，在家里明明什么事儿都做好了，想打开电视看会动画片，老爸一回家就会说：“你整天就知道看电视！” 　　他也懒得解释什么，刚巧这会顾清池的消息进来，他立马点了进去。 　　顾清池：没有，我爸最近没在家，我看着麻将馆呢，很无聊。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无聊就找点事情做啊，你想找工作吗，我可以帮你问问。 　　顾清池：想，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以做什么。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不是号称什么都会么，相信自己啊，我在网上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然后把招聘信息发给你，你自己挑。 　　顾清池：啊！非常感谢！[愉快] 　　宋彧笑着打开电脑，把之前保存的那些东西都截了个图，手机短信又响了一声。 　　卡内余额多了2万。 　　紧接着老宋发来一条将近60秒的语音。 　　宋彧最烦人发这么长的语音了，实在是不想点开，但又不得不点开。 　　“钱收到了吧？你阿姨就喜欢捣鼓些保养品啥的，我一大老粗也不懂这些，你帮她挑一套好点的，顺便你再帮妧妧买点什么，上回你表现太差劲了，当着那么多人面我都没好意思说你什么，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要学会做人，这点礼节都不懂，回头在生意场上你也空着手去跟人谈单子是吗？” 　　“钱要不够的话我回头再转你。”老爸又发来一句。 　　宋彧冷哼了一声，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之前他车子首付还差几万死乞白赖地求着老爸打发点都没肯给他，这会为了哄老婆女儿开心还真舍得下本。 　　老宋越是这样他就越不爽。 　　保养品？ 　　撑死了给她买条三十块钱包邮的芦荟胶。 　　都四十多岁人了，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看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宋彧越想越窝火，一气之下就把那2万块钱转还给了老爸，然后发了条语音过去：“后天我同事结婚，我要当伴郎，没空过去，祝你们阖家欢乐。” 　　这个理由真的很好用。 　　接着老爸又一连发来了好几条语音消息，他连点都没点开，直接就退出聊天窗口，删除了同老宋的聊天记录。 　　宋彧一连串地发来了十多张截图，顾清池看的眼花缭乱。 　　每张截图上面几乎用红色的字体标明了优缺点，比如“这家离你家有点远，得倒车”“这家的经理是我大学同学，很好说话”“这家离我公司很近，我可以顺道带你。” 　　顾清池立马把顺道带你那张截图给放大了。 　　这是一家名叫X市三兄弟的中餐厅，招聘服务员若干和厨师一名，厨师学徒两名，工资还挺高。 　　工作经验需要两年以上。 　　就光这一点他就不符合条件了，但他又不想让宋彧觉得他只看了这一条，又把十来张截图都仔细看了一遍，把话题绕了好几个圈，最后才重新锁定在了那条“顺道带你”上。 　　顾清池：那个X市三兄弟在你公司附近啊…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是啊，你要选这家吗？ 　　顾清池：但是我没有工作经验[难过]。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蠢啊，就跟人说你工作两年了不就好了。 　　顾清池：啊？可以这样的吗？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好歹也是道上混过的人，居然连这点忽悠人的本事都没学会么？人又没说一定要厨师工作经验两年，你就说你工作两年不就好了。 　　顾清池：很容易露馅吧。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又不是啥多牛逼的餐厅，不就切个菜炒个饭么，你那技术绝对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顾清池因为宋彧的这句话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倒也不是因为顺道不顺道的问题，就是觉得，要开始新生活了有些激动。 　　他第一次自己决定做一件事情。 　　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几乎都是顺着老爸的意思，老爸不让念书就不念了，老爸不让打工就不打了，老爸让跟他跟着老曹混就跟着混了，没有理由，只有顺从。 　　久而久之，他甚至都已经没有了自己做决定这个概念了。 　　想做，却不敢做，想改变，却又不知道怎么去改变。 　　因为根本不可能会有人愿意站在他的身后支持他。 　　也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你要相信自己啊。 　　去找工作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跟老爸开口，他能预料的场面就两个，好一点的就是老爸冷嘲热讽一番然后同意他去试试看，但更现实一些的就是老爸把他抽一顿。 　　别说学徒了，就算是上头厨师的工资都不够家里半个月的开销，他也不清楚老爸究竟是把那些钱都花掉了还是存起来了，只知道，老爸能捞到的钱，比他多，老爸的心肠，比他狠。 　　不听话是会被揍的。 　　他从小到大体验了太多次，以至于忘记了反抗。 　　斜眼周末要去给老头老太太家做售后回访，说白了就是给人送点鸡蛋水果什么的再想方设法忽悠一下她们继续购买保健品。 　　顾清池一直在麻将馆等到下午两点多他才满头大汗的出现。 　　“哥，你找我干嘛啊？”斜眼抬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白色的衣袖上立马出现一道黑漆漆的印子。 　　顾清池略嫌弃地别开脸“啧”了一声，“哎，你能别老往衣服上抹么，那不有水龙头么，赶紧洗把脸去。” 　　“诶，”斜眼笑着拧开水龙头，直接把脸凑到了水柱旁边接了两口水喝，“你要出门啊？” 　　“啊，找工作去。”顾清池起身拍了拍裤子。 　　斜眼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喷的满墙都是，呛了老半天才拧着眉毛问：“你找工作？你找什么工作啊？” 　　“你管呢！有事打我电话！”顾清池看到斜眼的反应感觉挺郁闷。 　　倒不是因为去应聘厨子没面子，是怕到时候连学徒都没轮上，这脸可就丢大发了，所以在成功之前，他不打算跟人说这事儿。 　　麻将馆里头烟味太重，蹲半天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喷了烟味的香水，连腿毛都裹上了一股呛鼻的烟味。 　　顾清池回家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刚要准备出门，楼道就响起了老爸的声音。 　　是在通电话。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我不可能怪你，是清池不懂事。” 　　顾清池顿在了原地。 　　不懂事？ 　　他最近很乖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选择了一个倒水的姿势，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就转过了头。 　　老爸脸色铁青地进了门，眼睛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好布满了红血丝，看着有点吓人。 　　顾清池背后瞬间泛起一阵凉意，小声喊道：“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顾坚拔高了嗓门指着他的鼻子，“你小子他妈的是不是一直有事儿瞒着我！” 第26章 　　顾清池的脑海飞速旋转，说实话，他瞒着老爸的事情还挺多，小到摔了碗大到藏了钱，只要有一定可能性会被老爸骂的事情，他都会选择瞒着。 　　他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从小就没有“出了事找爸爸”这个观念，有的只有“出了事不能告诉爸爸”这个念头。 　　能让老爸大动肝火的事情那肯定就是关于钱的。 　　老爸说的是“一直”，那就不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这之前，一直瞒着老爸的，关于钱的，大事…… 　　他的脑海里一下闪过好几个关键词：秃子，三万，宋彧… 　　至于为什么会闪过宋彧，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为宋彧也牵扯进了这件事里来。 　　“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顾坚伸手戳着他的胸口，每一下都很用力，“你真是越来越牛逼了！” 　　顾清池没说话，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他抬脚躲开，然后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热水壶里的水是滚烫的，刚才溅到手上的那两滴已经烫到让他拧了拧眉。 　　“是不是我太久没教育你你皮痒了？”顾坚一拳打在他的锁骨下方，老爸是练过的，这一拳下去他的左肩一片几乎都发麻了。 　　“没。”顾清池握了握拳，强忍着没去揉肩膀，他表现的越是痛苦，老爸就越来劲，这是他多年以来吸取的经验。 　　“秃子那三万块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坚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今天最好一.五.一.十地跟老子交代清楚，否则就别想踏出这个门！” 　　天气转暖之后，水果店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宋彧在马路对面等了好一会才看到有辆车开走，他立马掉头停了进去。 　　店里还有好几个人在转悠，舅舅忙着打包水果礼盒，舅妈低头美滋滋地数着小钱钱，宋彧笑着把后座的东西提了出来。 　　“舅舅，舅妈。”宋彧打了声招呼。 　　“哎？”舅舅回头，“小彧来了啊。” 　　舅妈把数好的钱收进钱箱，笑着说：“怎么，又给我送下午茶来了啊？” 　　“是啊。”宋彧笑着把东西搁在了收银台。 　　舅妈打开盒子，一脸惊诧，“什么玩意儿？鸭蛋啊？！你买这玩意儿干啥？” 　　“前几天一个客户送的，我们团队一人一盒海鸭蛋，说是他们老家的特产，我又不怎么喝粥，就拿来孝顺你们吧，”宋彧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还有这个，欠你的生日礼物。” 　　“哎哟，神经病啦！让你过来吃饭的，你饭都没来吃还送什么礼物，有毛病！”舅妈在他胳膊上捶了一记，“又瞎花钱！” 　　“就是因为没来捧场才挑了个东西来赔罪啊，”宋彧笑着把小盒子推过去，“快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给你去换个款式。” 　　舅妈解开藏青色的丝带，盒子里头躺着一块温润光滑的碧玉，形状如同水滴，外侧黄金包边镶嵌，简单大方又不失灵气，一眼就喜欢上了。 　　“漂亮的！”舅妈拎起项链仔细端详，越看越喜欢，舅舅也扔下水果跑来围观，“噢哟！是好看的！小彧眼光不错！” 　　“喜欢就戴上呗。”宋彧笑笑说。 　　“不舍得，”舅妈把玉坠收到带锁的抽屉里，“我这成天在店里忙活，搬来搬去回头再给弄丢了，等什么时候出去喝喜酒了再戴。” 　　“成吧，随便你，”宋彧乐得不行，回头扫了一眼，“有没有凤梨啊，给我削个凤梨吃吧，我有点渴。” 　　“有有有，刚进来一批佳农的，甜的不得了，”舅舅揭开一个巨大的纸箱，“还有上午刚到的手撕菠萝要不要尝尝看？” 　　“什么玩意儿？手撕……菠萝？”宋彧有些震惊，他很难理解“手撕”和“菠萝”这两个词是怎么拼凑到一起的。 　　“是的，就直接撕着吃，”舅舅拎起一个菠萝手起刀落切掉了头，撕下来一块果肉递给他，“尝尝，有股奶味，非常甜。” 　　“好吧，”宋彧接过来尝了一口，就跟第一次吃到顾清池做的油焖笋时一样惊喜地瞪了瞪眼睛，“超甜！好好吃！” 　　舅妈在一旁笑着，“小吃货，你要喜欢回头带两个回去。” 　　“不用不用，”宋彧摆摆手，“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你看你看，一个人住就是这点不好，做个饭什么的都不方便，煮少了不够吃煮多了吃不完。”舅妈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 　　“我想吃的时候就过来吃呗，又没几步路，”宋彧知道再这么下去聊舅妈绝对又得提谈对象的事情，赶紧岔开话题，“舅舅你包这么多礼盒干嘛啊？” 　　“有家公司定了三十多箱东西，估计是过节给员工发的福利，我一会要给人送过去。”舅舅把一箱箱已经包好的礼盒搬进依维柯里。 　　宋彧忙把菠萝放下，“我帮你一起。” 　　顾清池拧着眉头站在水池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不停地用冷水冲洗着右臂。 　　他的整条小臂几乎都被开水烫红了，就跟四十度天军训一周还没涂防晒似的，和内侧的皮肤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还好今天穿的长袖卫衣，没烫破皮，不过手背上就惨了些，简直火烧一样的疼，根据以往经验，估计过个几分钟就要起泡了。 　　他在决定把三万块钱这事儿瞒着老爸的时候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他以为至少会等到这件事情彻底平息，然后在某个饭局上或者是不经意间被人提到，那会风头已经过去，事情也已经摆平，老爸最多就是骂他几句。 　　没想到状况会这么惨烈。 　　大概是因为老爸心里还憋着之前几天受的怨气，这下一口气都撒了出来。 　　“你别以为你翅膀硬了就能飞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有办法知道，”老爸临出门前对他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再让我发现一次你瞒着我做事就没有今天这么简单了！” 　　私自接单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告诉老爸的他不知道，老爸在得知他拿到了将近两万块钱的钱却没告诉他的时候整个人简直都要烧起来了。 　　“那钱呢？”老爸问。 　　他不想把宋彧牵扯进来，于是只说自己赌钱把那笔钱输了个精光。 　　老爸听到钱没了的时候那个表情大概就是怒发冲冠吧。 　　这个词他不会写，但当时他脑海里就晃过这么个成语来着。 　　之前接单的时候李宏答应过他不会告诉老爸的。 　　不过谁知道呢，他身边的人，个个都带着面具，哪天被谁捅了一刀，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找工作这事儿最终他都没敢跟老爸提一个字。 　　老爸的意思很明显，绝对不允许自己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一点可能是因为担心他遇到危险，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大概就是，钱。 　　哎。 　　万恶之源。 　　顾清池站着冲了好几分钟的凉水，手上的灼烧感依旧没有丝毫减轻。 　　他回屋拿了钥匙和钱包准备出门买个烫伤膏涂一下。 　　手机收到一条餐厅发来的短信：顾先生，今天还过来面试吗？ 　　顾清池叹了口气，用左手一个键一个键地戳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去了。 　　有些烦躁。 　　这件事情回头宋彧问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很不好意思。 　　头一回有人愿意这么帮他，最后他还是选择放弃了。 　　不知道宋彧会不会怪他。 　　会失望吗？ 　　顾清池垂头丧气地走去药店，手臂已经快疼麻木了，手背上冒出了三个水泡，食指的关节上居然也冒了一个出来，搞得他根本就弯曲不了手指。 　　路过一家水果店的时候听见有个女的扯着嗓子在喊，“你这人讲讲道理好吗？西瓜放在这里它会自己掉吗？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所以也不要你全款赔了，就让你赔一点成本价了还不乐意，你路上随便拉个人问问，到底这事儿谁占理！” 　　顾清池扭过头瞟了一眼，一个T恤都恨不得翻到肩膀上去的啤酒肚男人正在和老板娘激烈的争执。 　　地上是一个破裂的西瓜，两人话里的意思大概就是那男的碰掉了西瓜，又不乐意赔然后怪老板娘东西没放好。 　　这种不要脸的人他见多了，如果这会他心情不错又很闲的话说不定会上去帮一把老板娘，毕竟要真打起来这个瘦瘦的老板娘肯定不是那个啤酒肚的对手。 　　可是他现在急着要去买烫伤膏，手背已经疼到他想截肢的地步了。 　　因为一直扭着脑袋看戏，走没两步就撞到了一辆车子。 　　“哎哟我操！”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今天点儿怎么就这么背！ 　　他弯腰揉了一下大腿，瞟见车头上的那个雪花状的水晶小挂饰。 　　很眼熟啊。 　　肯定在哪里见过，而且就是最近这几天。 　　他低头看了一眼车牌。 　　宋彧！ 　　宋彧的车！ 　　他这会腿也不疼了胳膊也不烧了立马探着脑门四处寻找宋彧的身影。 　　“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解决了！”水果店老板娘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啤酒肚又砸烂了她好几个西瓜。 　　老板娘哆哆嗦嗦地拿起桌上的手机。 　　顾清池看得出来，她是在害怕，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 　　店里原本两个还在挑水果的小姑娘吓得都退到了十米开外。 　　“报警就报警！你看是警察动作快还是我动作快！”啤酒肚把台面上的苹果芒果小橘子什么的一股脑儿地往地上划拉。 　　我操！ 　　真他妈犯贱！！ 第27章 　　顾清池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本来肚子里就憋着一窝火，上去拎起啤酒肚的脖颈肉，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你他妈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啤酒肚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接着第二拳第三拳又砸了上去，“真他妈给我们大老爷们丢脸！” 　　“你谁啊！？”啤酒肚挥舞着胳膊，费了老半天劲才抓住了顾清池的胳膊。 　　“我是你爷爷！”顾清池提起膝盖顶在了他的肚子上，啤酒肚小腹上的赘肉一阵颤抖，脸色煞白，一个重心不稳，倒坐在了刚才摔碎的那个西瓜上。 　　沾了一屁股的西瓜汁儿。 　　老板娘抱着手机都看呆了，过了好几秒种才反应过来拦住了正准备再次出拳的顾清池，“哎哎哎，小伙子，别打别打别打了……” 　　顾清池提了口气，老板娘抱住的是她烫伤的那条胳膊。 　　很疼，非常疼，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疼。 　　但为了面子，他咬着牙控制住自己没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老板娘的怀里抽出来。 　　“你！”顾清池伸手指着地上坐在西瓜上的那位，“给人老板娘赔钱！道歉！” 　　“我赔钱！？”啤酒肚指着自己的鼻子，“凭什么要我赔钱？我被你打得都快残废了！要赔也是你先赔钱！我现在都站不起来了！” 　　顾清池拧着眉，这种无赖人渣他见得多，不用点暴力手段吓唬吓唬他是根本解决不了，尤其是老板娘这种软性子的，一看就好欺负。 　　“我数到三，你再不起来我就打到你真残废为止！”顾清池吼了一声，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出脚的时候带着泄愤的情绪，力度大概能把人的锁骨给踹裂。 　　因为他之前就有过不小心把人肋骨踹断的经历，所以他在空中稍稍控制了一下力度，但啤酒肚还是很配合地倒在了一地的西瓜汁里。 　　主要是被顾清池那凶狠的表情给吓懵了。 　　顾清池回头问老板娘，“算算这些东西多少钱吧。” 　　“啊，不用不用不用……”周茹月感觉是她应该赔人医药费，啤酒肚似乎……是在吐血！？ 　　妈呀！ 　　周茹月赶紧走过去，看清了他脸上沾上的是西瓜汁稍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啤酒肚仰着脑袋想骂人，看见顾清池阴沉的脸，没敢说话。 　　“起来！”顾清池咬了咬后槽牙，他出拳的时候都没怎么太用力，而且啤酒肚皮糙肉厚的根本就不可能受什么内伤，“再躺在地上装死我他妈一脚把你蹬到马路对面去信不信？” 　　啤酒肚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屁股，“钱我没带那么多！只有两百！” 　　顾清池摊开手掌在空中晃了晃，啤酒肚从裤兜里摸出湿漉漉地几张零钱递过去。 　　顾清池把钱递给老板娘，老板娘诚惶诚恐地接过，想了想又扔还给了啤酒肚，“算了算了，我不要了。” 　　她觉得啤酒肚可能更需要去看看医生。 　　“真不要啊？”顾清池扭过脸看她，他费那么老大劲要回来的居然就这么扔回去了！ 　　“不用了，”周茹月摆了摆手，脸上的惊慌还没有完全退却，用颤抖的嗓音说道，“谢谢你啊小伙子。” 　　顾清池怕这无赖下回再过来找事儿，又补了一句，“我是这片儿城管，每天都会路过这儿，下回要再让我看见你挑事儿，打到你繁衍不出后代！懂了吗！？” 　　啤酒肚被唬的一愣一愣，连连点头，沾着一屁股的西瓜汁儿就往马路对面窜去了。 　　周茹月拉着顾清池千恩万谢，顾清池帮忙把散了一地的水果都捡了起来，还好他出手及时，毁掉的水果不多。 　　“哎哟，你这胳膊怎么红了一大片啊？”周茹月边说边拨通了老公的电话。 　　“嗯，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顾清池抬手看了一眼，骨关节处的一个水泡刚才被挤裂了，还在流水出来。 　　周茹月看着他一手的西瓜汁，指了指里头的卫生间，“里头有水池，你洗下吧，小心别碰到水泡，容易沾上细菌，我给你找找看有没有消毒药水擦一下。” 　　“噢。”顾清池洗完手出来，周茹月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搁在桌上，抽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给他擦手，这时电话接通，里头传出了温润如暖阳一般的声音。 　　“怎么啦？舅舅还在开车。” 　　顾清池一听见这声音立马就看向了手机屏。 　　大侄子。 　　宋彧！ 　　绝对是宋彧! 　　这声音他不会听错的！ 　　“你们到哪儿了呀？刚才店里有人闹事，吓死我了呀！”周茹月对着桌上的手机说。 　　“就在路口，马上到了，”宋彧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情况，闹事的人还在吗？” 　　“走了走了，还好有个小伙子出手帮忙，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茹月拉着顾清池不让他走，“先不说了，你们赶紧啊。” 　　顾清池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没想到这么误打误撞地帮到的居然是宋彧他舅妈！ 　　所以他之前一直提到的水果店就是这家啊。 　　顾清池四下看了看，对这家水果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是宋彧的舅舅舅妈开的水果店啊。 　　但是笑着笑着就觉得自己有点脑残。 　　宋彧的舅舅舅妈开的店关他毛事。 　　宋彧跳下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清池的侧脸，边跑边喊了一声，“顾清池？” 　　“啊。”顾清池本来还在跟周茹月唠嗑，听见声音立马扭头。 　　“哎！你两认识啊？”周茹月相当吃惊，“同学吗？” 　　“不是，他比我小好多呢，”宋彧一路踮着脚尖进门，指着一地的西瓜问舅妈，“这什么情况啊？” 　　“刚有人来店里闹事，砸了我西瓜又不肯赔钱……”周茹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绘声绘色并且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宋彧和舅舅两个人听完整个故事嘴巴都成O型了。 　　顾清池吃着周茹月刚给他切好的哈密瓜，咧着嘴角笑得不行，“没她说的那么夸张，我哪有那腿力把人蹬对面去啊，吓唬吓唬他的。” 　　“说真的，我以前还挺瞧不起这片城管的，就知道欺负一些老头老太太，在路上都跟螃蟹似的横着爬，来店里买水果还喜欢赊账，”周茹月拍了拍顾清池的肩膀，“我们老百姓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仗义的城管，从今往后，你来我店里吃水果，都不要钱了。” 　　“啊……阿姨您真是太客气了。”他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掰，想唬住啤酒肚今后不来这里找茬，没想过会跟这家人扯上关系，这会当着宋彧的面，他都不知道找哪条地缝钻进去比较合适。 　　“城管？”宋彧扭头看向顾清池，尾音都因为惊讶而翘了起来。 　　顾清池抬手摸了摸鼻尖，都没好意思正眼瞅宋彧，咽下了嘴里的哈密瓜，“那啥，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 　　宋彧扁了扁嘴，要不是看到顾清池这么心虚的表情，他差点儿就信了。 　　“你等会，”宋彧揪住了顾清池的衣袖，“你这胳膊怎么回事？” 　　“不小心烫伤的呗，我正准备去买点药膏涂涂。”顾清池轻轻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可能是因为心情平复了一下，胳膊感觉都没刚才那么疼了。 　　“那么不小心？”宋彧很难想象有人能把自己的整条小臂都烫伤的，“我家有烫伤膏，正好我要回去，去我家拿吧。” 　　“前边儿就有药店，我自己去买就行了。”顾清池假模假式地说着，以他对宋彧的了解，宋彧肯定会坚持一下的。 　　“你这泡都肿这么大了你自己能处理得了吗？！”宋彧拽住了他的衣服，扭头跟舅舅舅妈说，“我带他回去涂点药，一会不过来了啊。” 　　顾清池低下头，很努力地控制着嘴角没有翘到天上去。 　　“哦，慢点，”舅妈又转身打包了一些水果，“这些拿回去吃。” 　　“太多了吧。”宋彧说。 　　“这不是两个人嘛，拿去慢慢吃，”舅妈扭头看向顾清池，“清池你下回巡街累了就来店里坐坐啊。” 　　“好。”顾清池笑着点点头。 　　“走吧城管，”宋彧揪着顾清池的帽子，大步流星地往车子方向拖，“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聊聊你的光荣事迹了。” 　　顾清池仰头望着天，就这么一路倒退着被他塞进了副驾驶。 第28章 　　自从上回吵架过后顾清池就没来过宋彧家了，也从没想过还能跟宋彧有什么联系，再次踏进门时却有种匪夷所思的亲切感，就好像自己已经来过无数次一样，哪个地方的哪个位置放着什么东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驾轻就熟地换上宋彧递给他的拖鞋走进客厅，一眼就发现流水茶桌的水槽里头添了点小东西。 　　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头只游着一条漂亮的小鱼，肚子吃的圆滚滚，周围绕着一群蓝尾巴的小鱼，另外几条体型稍大的金鱼不见了。 　　“你怎么把它给隔离起来了啊？”顾清池指着隔离盒里的小鱼问。 　　“它怀孕了，如果不隔离起来的话，生出来的小鱼会被其他金鱼给吃掉的。”宋彧从电视机柜最底下翻找出了许久未用的小药箱。 　　“啊？不会吧？”顾清池有些吃惊，他所认为的大鱼吃小鱼是指大鲸鱼，金鱼这么可爱的生物居然也会吃同类！？ 　　“会的啊，”宋彧抱着小药箱坐到沙发上，指着水槽里的小鱼说，“我前段时间买了好几十条这种灯笼鱼，也没去管它们，后来喂食的时候发现怎么数量越来越少，又没找到尸体，最后上网查了一下，说肯定是被大鱼给吃掉了。” 　　“那那几条大鱼呢？”顾清池问。 　　“我重新给它们买了个鱼缸，搁阳台那边了，”宋彧打开药箱，边翻消毒药水边说，“等这条生完小宝宝就把它放出去，鱼宝宝没长大之前还得隔离起来。” 　　“噢，”顾清池拉长了尾音点点头，“那它们岂不是要跟爸妈分开了。” 　　“不分开不行啊，它们什么都吃，回头一个没看住可能连鱼宝宝都给吃掉了。”宋彧说。 　　“啊？”顾清池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啊什么啊，你听没听说过小金鱼的记忆就几秒钟啊？一扭头估计就忘记这些崽子是它自己生的了。”宋彧找了根细针出来，消了消毒。 　　顾清池正准备接话，宋彧说：“手给我，我帮你把泡给挑了先。” 　　“噢。”顾清池抬手伸了过去。 　　宋彧捏着他的手指仔细观察了一下，食指的骨节上有个还没完全挑干净的水泡，手背上的水泡两大一小，不过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只要小心处理应该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我要戳了啊。”宋彧低头凑了过去，握着顾清池的那只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 　　“你抖什么抖啊，我的手又不是电门。”顾清池笑着说。 　　“帮别人戳水泡我有点紧张，怕会弄痛你啊。”宋彧微热的呼吸喷到了顾清池的手背上。 　　“没事你尽管戳吧，我不怕疼。”顾清池虽然挺能忍痛的，但看到针尖就犯晕，故作镇定地挺直了脊背，一抬头就看见了宋彧头顶的小发旋。 　　宋彧轻轻地挑破了一个小水泡，立马抽了张纸巾按上去，短暂的停顿过后又把纸巾叠起来，加重了一点力道按回去，“疼吗？” 　　“没什么感觉。”顾清池嘴角微微挑起，宋彧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他感觉心窝里都是暖的，这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人这么当回事的帮他清理伤口。 　　宋彧没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帮他挑着剩下的水泡，“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烫成这样的啊？” 　　顾清池知道宋彧是不相信自己的左手把右手烫成了这个德行，但又不想让他多想，于是便说：“倒水的时候被我爸不小心撞了一下。” 　　“那你爸也太不当心了，”宋彧拧开消毒药水的瓶子，用镊子取了块酒精棉，“估计会疼，你忍忍。” 　　“嗯。”顾清池垂下双目看着他。 　　宋彧的皮肤比一般男生的要白一些，但也不是奶白奶白的那种类型，看着细腻又光滑，连个痘印都没有。 　　眉峰微微向上挑起，边缘似乎还有修过的痕迹，很讲究啊。 　　宋彧的睫毛又密又长，显得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柔和中带着一丝稚气。 　　鼻梁偏右侧的地方有一颗很小很淡的痣，要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顾清池头一回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一个人看，不知不觉就晃了神。 　　宋彧擦完药膏，找出纱布，在顾清池受伤的手指上绕着圈，“你老盯着我干嘛？” 　　顾清池立马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背，想都没想就否认道：“没有啊。” 　　宋彧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人都有余光的么？” 　　“你那余光不准，”顾清池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转念一想又笑笑说，“那你的余光不也老盯着我么？” 　　宋彧眯缝了一下眼睛，没接话，在他手背涂满药膏的地方吹了吹，然后收紧纱布在他手掌边缘打了个细结，再用剪刀把纱布多余的部分都给修剪掉。 　　“好了，”宋彧拍了一下他的掌心，然后把桌上的药膏推给他，“这玩意儿你拿回去擦吧，反正我自己也不怎么下厨，基本上用不到。” 　　“我不会擦。”顾清池小声说。 　　“啥！？”宋彧拧着眉毛抬头看他。 　　“没什么，”顾清池笑着把药膏收进兜里，“谢谢。” 　　宋彧不是没听见他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顾清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撒娇吗！！！？ 　　这混混是不是脑壳给门挤坏了！？ 　　宋彧拧开鱼粮罐子准备给小鱼投食，顾清池立马凑过去问：“这是要喂食儿吗？” 　　“啊。”宋彧应了一声，捏了一小撮鱼粮，罐子里的腥味立马弥漫了出来。 　　“我也想喂。”顾清池期待的小眼神投向宋彧。 　　“噢，”宋彧又把手上的鱼粮给搓回了罐子里，递过去，“那你喂吧。” 　　顾清池满脸欣喜地接过罐子捏了一小撮鱼粮丢进去，漂浮在水面上的鱼粮渐渐散开，食物的腥味瞬间就把一群小鱼都吸引了过去。 　　顾清池扒着水槽的边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小鱼张嘴吃东西，吃完以后又捏了一小撮扔进去。 　　宋彧抱着胳膊看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想到了上回网上看到的一张图，一只猫，盯着鱼缸里的小鱼，差不多就是顾清池现在这个状态。 　　恨不得跳进水槽的表情。 　　太逗了。 　　还有就是…… 　　顾清池带着笑意的侧脸，非常好看。 　　“哎，”宋彧在顾清池连续扔了三撮鱼粮之后忍不住撞了撞他胳膊，“不能再喂啦，再喂它们就要撑死了。” 　　“可它们看起来好像很饿的样子。”顾清池说。 　　“你给它们喂多少它们就会吃多少的，”宋彧笑着说，“可能是因为它们的记忆就几秒，扭脸就忘记自己吃过饭了。”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蠢的生物啊。” 　　“跟你一样咯。”宋彧嘴角勾着笑，起身往阳台走去。 　　“我哪里蠢了啊？”顾清池不服气地拔高了嗓门。 　　“哪哪都蠢，”宋彧小声嘟囔了一句，给鱼缸里的大金鱼随便扔了点鱼粮，“我有点饿了，你饿吗？” 　　顾清池对于饿不饿这个问题没什么概念，通常都是肚子叫了他才想着该吃饭了，这会离他日常吃饭的点还有两个钟头，肚子还没睡醒，不过既然宋彧饿了他不可能不配合，“我也饿了。” 　　“你想吃点什么？”宋彧每天都在被晚餐吃点啥这个问题困扰，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个顾清池，他不想再点外卖了。 　　“你想吃什么，我请，”顾清池说，“之前你帮我那么大的忙我都没正式请你吃顿饭呢。” 　　“这有什么的，我不都跟你说了么那都是小事儿，你别老出去闹事就算是对我报恩了，”宋彧想了想，“哦对了，那个兄弟餐厅你去面试了吗？” 　　顾清池“呃”了半天没下文，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宋彧解释这个事情。 　　宋彧见他面露难色，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忙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嗐，你别难受啊，不就是个小饭店么，没录用你是他们没眼光，我就觉得你做饭无与伦比的好吃。” 　　“是么？”顾清池的嘴角微微挑起，他依稀还记得宋彧之前对他饭菜的评价是“很一般”。 　　宋彧为了能顺利吃上饭，很老实地点点头，“真挺好吃的，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买点菜在家吃吧，我想吃上回那个油焖笋。” 　　“现在已经过了吃笋的季节了，”顾清池想了想问，“你喜欢吃西蓝花吗？凉拌也很好吃。” 　　“都成。”宋彧对食物不挑，不管荤素，只能做的好吃他都喜欢。 　　小区附近就有个挺大的欧尚超市，光车库就好几层，底楼是各种小吃，服饰，饮品的门店，一路走过去就跟过年逛商场似的，眼花缭乱。 　　顾清池在这住了好多年还是头一次逛。 　　超市二楼才算是真正的购物区，规格一致的货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几乎每条过道里都能看见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边笑着聊天边整理货柜。 　　顾清池有点羡慕他们，感觉在超市摆货都比窝在麻将馆的沙发里吸二手烟强。 　　宋彧随手拉了辆小推车跟在他身后，见他不停地来回张望便问道：“你头一回来啊？” 　　“嗯。”顾清池点点头。 　　“你在这儿呆多久啦？”宋彧问。 　　“快十年了吧。”顾清池自己也忘记是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了。 　　“你大家闺秀不出门啊？”宋彧十分震惊，“这片儿最大的超市就两个，你居然不知道？” 　　“我知道这儿有个超市，但没进来过，”顾清池淡笑道，“我逛的地方也是你平常不会去逛的。” 　　“好吧，”宋彧努了努嘴，扬起下巴，“去那边生鲜区看看。” 　　顾清池挑了颗看起来挺新鲜的西蓝花往袋子里一装，又问宋彧想不想吃其他的东西。 　　“土豆烧鸡会弄吗？”宋彧问。 　　“嗯。”顾清池挑了两个圆滚滚的土豆，刚准备去挑冰柜里的鸡肉，宋彧就已经拿了盒鸡肉扔进了小推车里。 　　顾清池往冰柜看了一眼，又给换了一盒。 　　“怎么了吗？”宋彧有些疑惑。 　　“那盒不新鲜啊，一看就是放冰柜冻过又拿出来化开的。”顾清池说。 　　宋彧忍不住惊叹，“你这都能看出来啊！” 　　“一看你就很少下厨。”顾清池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人做菜很麻烦啊，我情愿出去蹭一顿或者叫个外卖，还不用刷碗。”宋彧说。 　　顾清池笑了笑，没说话，这种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刷碗的感觉，大概也只有他会觉得是种享受。 　　一个人，多自由。 　　两人在蔬果区转悠一番后，宋彧忽然想起来家里牙膏快没了，径直往日常用品区走了去。 　　宋彧买东西总是喜欢做新的尝试，买牙膏每次都会买不同的味道，不过这会他突然想不起来家里用的是哪款了，在货柜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拿了个买一赠一的促销款。 　　“原来你们有钱人也会挑特价的东西买啊。”顾清池推着小车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啧啧两声。 　　“笑话，我们有钱人还一天吃三顿饭呢！”宋彧把牙膏扔进了小推车，“再去买盒咖喱，我想吃咖喱饭。” 　　“咖喱饭我没做过。”顾清池说。 　　“我网上查了菜谱你照着做就行了，”宋彧低头翻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菜谱，“还得去买点椰浆。” 　　“那做出来不好吃我不负责的啊。”顾清池说。 　　“不好吃的话你负责吃掉。”宋彧笑着把咖喱扔进了小推车里。 第29章 　　洗菜做饭对于宋彧这种一星期就进一两次厨房的人来说简直是种磨难，但看顾清池洗菜做饭就是一件挺享受的事情。 　　西蓝花这种长相复杂让人不知从何下手的植物，顾清池三两下就给收拾利索了。 　　看顾清池切菜就跟看杂技表演似的，只想鼓掌叫好。 　　又是一个手起刀落，胡萝卜就被片成了……心型！？ 　　宋彧有些震惊地捏起一片胡萝卜塞进嘴里。 　　网上说，每个糙汉子的心里都会住着个纯情的少女，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这胡萝卜居然还有点甜。”宋彧又捏了一片吃。 　　“是么，”顾清池吃了一片，也觉得挺甜，“要不你就这么凑合着吃了得了。” 　　“我又不是兔子。”说这话的时候宋彧嘴里还“喀喀喀”地啃着胡萝卜片，顾清池在心里暗笑不已，把剩下的边角料都切成了胡萝卜丁，准备一会和土豆一起弄到咖喱饭里头。 　　凉拌西蓝花和土豆烧鸡弄好之后顾清池耐心地研究了一下咖喱包装盒上边的说明，两人份的话只需要掰两小块就成，宋彧居然一口气买了三盒，真是太浪费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两下。 　　宋彧找的是个咖喱猪排饭的菜谱，然后又说要减肥，不吃猪排，换成鸡肉丁。 　　“哎，你这是准备出道还是啥啊，一天到晚的瞎减什么肥，”顾清池拎起他的袖子，“这细胳膊细腿都跟螳螂似的了，还减呢。” 　　“啧！螳你……”宋彧把最后一个脏字给憋了回去，“你才螳螂。” 　　顾清池把袖子撩到最上边露出紧实的肌肉，“见过这么精壮的螳螂么。” 　　“今天头一次见。”宋彧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得不行。 　　他还是第一次看清他胳膊上的纹身，是一只跳跃着的麒麟，纹身师手艺不错，造型栩栩如生，尾端的火焰一直延伸到肩膀的部位。 　　还挺酷。 　　他以前爱看那些黑帮电影，年少时期也有一个纹身梦，老爸在得知他有这个念头之后差点没把他给对半劈了。 　　“你信不信你敢纹一个我就敢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这是老爸的原话。 　　现在想想老爸也挺逗的，就跟刚上小学的小屁孩似的，动不动就闹绝交。 　　不过在当时那种经济条件下，这种威胁还是很受用的，同样的，他被威胁着，放弃了很多爱好。 　　很多现在捡起来已经太晚了的爱好。 　　宋彧突然想起了什么，撑着水池边问道：“你不是恐针么，为什么还会纹个纹身啊？” 　　“我爸让纹的。”顾清池弯腰削着土豆皮，宋彧家连刨刀都没有，只能用水果刀削，相当费劲。 　　“你爸让纹的！！”宋彧无比震惊地瞪圆了眼睛，同样是爸爸，瞧瞧人家的爸爸！ 　　“哎。”顾清池叹了口气，揉了揉耳朵。 　　“他不知道你怕打针啊？还让你纹这个。”宋彧压低了声音问。 　　“其实是因为我胳膊这块有个胎记，”顾清池撩起袖子指着麒麟胸口的位置，“我爸说不吉利，就用麒麟遮盖了，麒麟是祥瑞的化身嘛，保佑我能逢凶化吉。” 　　“哦~”宋彧拉长了尾音点点头，后半段还挺有道理的，但胎记这种东西，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他有点搞不懂。 　　可能道上混的都比较迷信，出门之前还得拜个关公？ 　　“那当时纹纹身你哭了吗？”宋彧忍不住调侃道。 　　“没，”顾清池低头“歘歘歘”地切着土豆丁，“你是不是就特盼着我哭啊？” 　　“也不是，”宋彧侧过身看着他，“我就是挺好奇像你这么……” 　　顾清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偏过头看着他。 　　“好看的硬汉，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宋彧笑呵呵地说。 　　“我们硬汉出了娘胎就不知道哭字儿怎么写。”顾清池热了一下油锅。 　　“吹吧你就，”宋彧笑着翻了个白眼，“不过你爸真是我见过最神奇的爸爸了，我上高中那会说我要纹个图腾，被他臭骂了一顿。” 　　“是么。”其实顾清池偶尔也会觉得老爸的一些言语，行为有些奇怪，但他从来不多嘴去问，老爸说什么做什么肯定都有理由，并且不会害他就对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就老爸一个亲人了。 　　“当心油溅出来，”顾清池把宋彧往边上推了推，然后把切好的土豆和胡萝卜丁一起放进锅里翻炒，“下一步什么来着？” 　　宋彧低头看了一眼菜谱，“加水，没过土豆。” 　　“热水冷水？”顾清池问。 　　“上头没说，热的冷的有关系吗？”宋彧问。 　　“那就温温的吧，容易煮开，我怕煮太久土豆捞出来变成土豆泥了。”顾清池说罢，取了个汤碗去接水。 　　“泥就泥呗，反正都得拌饭吃。”宋彧说。 　　顾清池往水里丢了两块咖喱，笑着说：“我以为你吃东西很挑呢，要卖相好看才下嘴。” 　　“我这不是给你面子么，”宋彧一手搭着顾清池的肩膀，一手指着他，“你说你一黑帮老大，给我做个饭，回头我再嫌弃，你不得叫一群喽喽把我往死里打啊。” 　　“说到这个，”顾清池放下铲子，盖好锅盖，单手叉腰看着他，“你上回揍我那几拳我还没还你呢。” 　　宋彧一听立马赔上笑脸，“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还记得啊。” 　　“就这个月的事儿。”顾清池努力憋着笑，拧了拧眉毛。 　　“真记仇啊，”宋彧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两下，“我郑重地跟你说声对不起成么？” 　　“使点劲儿，”顾清池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你刚断奶啊？” 　　宋彧抿了抿嘴唇，在他肩膀的一处凹陷位置重重地按了下去，顾清池咳了一声，疼得膝盖都软了，差点没直接跪地上去。 　　宋彧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还要捏吗？” 　　“你故意的吧？”顾清池揉了揉刚才被按到差点抽搐的位置，感觉那大概是身体的某个穴位。 　　真要命。 　　“这不是你让我使点劲儿么。”宋彧笑得不行，还想再按上去的时候被顾清池握住手腕，一下就反拧到了身后。 　　“哎哎哎，”宋彧的肩胛骨还被顾清池用手肘给抵住了，完全没办法转身，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疼疼疼……” 　　顾清池立马松开了他的手腕。 　　“你下手怎么那么没轻重啊，”宋彧揉了揉肩膀，“差点就被你拧脱臼了！” 　　“我已经够轻了。”顾清池转身掀开锅盖，把椰浆和炒好的鸡丁倒进泛着泡泡的咖喱里，他要真没轻重宋彧那小胳膊估计都废了。 　　宋彧扁了扁嘴，走过去用指尖戳了戳顾清池的胳膊，歪着脑袋看他，“那这事儿能过去了吗？别生气了啊。” 　　顾清池抿着嘴唇，硬撑着没笑场，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有人会这么傻呵呵地跟人道歉的，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沉着嗓音非常平淡地“嗯”了一声。 　　“不揍我就成，”宋彧揉了揉自己的脸，盯着锅里的咖喱问，“要好了吗？” 　　“快了。”顾清池拿起长柄汤勺搅和了两下，加了椰浆的咖喱汤变得相当浓稠，空气中还弥漫一股淡淡的椰奶味不过很快就被浓重的咖喱味给盖过去了。 　　宋彧弯腰凑过去闻了闻，“还挺香的呢，手艺不错啊。” 　　“你还没尝过呢就知道手艺不错啊，”顾清池舀了一勺咖喱汤递过去，“尝一口？” 　　宋彧对着汤勺吹了吹，抿了一小口，“你放辣椒了？怎么有点辣啊？” 　　“没有啊，”顾清池把剩下的半口送进嘴里，抿了抿嘴唇，拿起了桌上的咖喱盒，“你买的就是中辣的咖喱好吗！” 　　“是吗，我都没留意，”宋彧笑着看了一眼包装盒，“那怎么办，你能吃辣吗？” 　　“能啊。”顾清池关了火。 　　“你上回不是说你不能吃辣么。”宋彧说。 　　“我能不能吃辣一般随缘。”顾清池端着饭碗转身盛饭。 　　“随缘的意思是不是迁就我啊？”宋彧挑起了嘴角。 　　“你觉得是就是吧。”顾清池打开橱柜找了两个纯白色的西餐盘出来洗了洗，把饭碗里边儿的米饭倒扣在了盘子里，然后在米饭上撒上一小撮黑芝麻。 　　“还挺会凹造型的嘛，米饭能给我整个心型出来么？”宋彧调侃道。 　　“真讲究。”顾清池相当配合地抽出筷子在米饭上压了压，瞬间一个爱心形状就出来了。 　　宋彧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清池端起锅子把咖喱淋在了半边米饭上，最后再用纸巾把盘子边缘沾到的咖喱汁擦了擦，动作熟练的就跟做了好几年西餐大厨似的。 　　“这卖相放到好点儿的餐厅绝对是五十块钱起跑的价位。”宋彧说。 　　“太黑了，成本价都有没有十块啊。”顾清池把剩下的咖喱淋到了自己那碗饭上。 　　锅底还沉着一些鸡丁什么的，他用汤勺刮到了宋彧那盘里。 　　在他看来，宋彧的身材属于偏瘦型，应该多吃点肉。 　　“那还是在家吃比较划算嘛。”宋彧夹了块西蓝（兰）花吃。 　　“是啊，你下回要嫌麻烦我还是可以过来给你做。”顾清池往咖喱饭边上放了几块西蓝花点缀。 　　“你上回不是说你很忙嘛……”宋彧咬着筷子强忍住笑意，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弯成了月牙。 　　“我忙不忙也是随缘。”顾清池眼角也是噙满了笑意。 　　宋彧就好像是透进他灰暗生活里的一道亮光，在宋彧身边莫名的感觉到安全，踏实。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开始期待宋彧的出现，跟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温暖的，充满欢乐的。 　　他很羡慕宋彧，看起来总是无忧无虑。 　　顾清池把另外一只锅子里土豆烧鸡装进盘里，顺手洗掉了用剩下来的锅碗。 　　宋彧把饭菜端上桌，坐下尝了一块鸡肉，果然又嫩又滑，回头喊了一声，“带两把勺子出来。” 　　顾清池在厨房应了一声，从筷篓子里抽出两把不锈钢勺，发现手柄处还有卡通装饰，一把是小兔子，一把是胡萝卜。 　　“好幼稚啊。”顾清池随手把胡萝卜那把递过去。 　　“去年超市买牙膏送的。”宋彧把手里的勺子跟顾清池的换了一下，“这把是我常用的，你那把新的。” 　　“你平常是不是很少带朋友回家啊。”顾清池拉开椅子坐下。 　　“你怎么知道？”宋彧舀了一口饭，好吃到眯起了眼睛。 　　“都去年了，勺子还是新的。”顾清池扒了口饭。 　　“一般都是我出去蹭人家的。”宋彧嘿嘿一笑，把平板架在桌上，两人就着一集《武林外传》很惬意地吃完了一顿晚餐。 　　吃过饭后顾清池很自觉地把碗筷端进厨房的水池里。 　　宋彧走过去说：“你搁着吧，一会我来洗就成。” 　　“得了吧，我要不过来你这筷篓子都快积灰了，还洗碗呢，坐着玩手机去吧。”顾清池一把推开他，戴上了手套。 　　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拖欠员工工资的饭店老板，这辈子被老天爷罚下来专门给人做饭洗碗切果盘。 　　“这话说的好像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似的，洗个碗我还是可以的好么，”宋彧弯下腰打开冰箱，“你爱吃凤梨么？” 　　顾清池以为凤梨就是梨，转身看到盒子里的黄色果肉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不就菠萝么。” 　　“就是菠萝的一种，不过比菠萝甜很多，”宋彧叉了一块递给他，“你尝尝。” 　　顾清池沾着一手的洗洁精又懒得摘手套，偏过头咬下了果肉，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是挺甜的。” 　　宋彧看愣了两秒。 　　他极少在顾清池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很单纯，还带着点傻气，在他第一眼看到顾清池身份证上的大头照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挺顺眼的。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能感觉的出来，顾清池并不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个性挺好手艺不错脾气也还成。 　　如果是个gay的话，还挺适合当男朋友的。 第30章 　　宋彧这两天有些上火，嘴巴里长了个小泡，吃饭的时候碰到都有些疼，他绕过顾清池从柜子里找了包金丝皇菊出来。 　　“这什么玩意儿啊？”顾清池把盘子沥干后，放进了碗架。 　　宋彧原本是想就着马克杯随便泡一下的，一听这话就从柜子找了个透明的玻璃杯出来，把干菊花丢进去，笑了笑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啊。” 　　顾清池摘下了手套，双手撑在水池边看着他。 　　宋彧往杯子里倒了点热水，不一会一朵漂亮的小花就在水里盛开了。 　　“将将将将！”宋彧把杯子推过去，“漂亮吧！” 　　顾清池本来以为是个什么多牛逼的魔术，结果就是泡了杯花茶，不过从上往下看到花瓣四散开来的样子还真挺好看。 　　“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还泡茶喝啊，就只有我们麻将馆那群老头才喜欢在水里加东西。”顾清池端起了杯子，从侧面看的话，这朵花占了大半个杯壁的位置。 　　那么一小坨东西就一会功夫居然能变这么大！ 　　“滚！你才老头子！”宋彧夺过他手里的杯子，“朋友圈里一天到晚的就转发些心灵毒鸡汤还不设微信头像，就只有老年人才会转发那种无聊的玩意儿好么！” 　　顾清池不知道怎么反驳，没有说话。 　　宋彧往花茶里丢了两小块冰糖，用勺子搅和了两下，“要尝尝看吗？去火的。” 　　“真的会有效吗？”顾清池说，“我以为那些老头都是嫌白开水没味儿泡着玩的。” 　　“有效！”宋彧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有时候我熬夜赶画稿这边会冒小水泡，或者嘴巴里边儿长溃疡，喝点菊花茶隔天就好了。” 　　“什么是溃疡啊？”顾清池忍不住问，因为他对这种小毛小病的实在是不了解，只有流了血的伤口才会去处理。 　　“我的妈呀，”宋彧扶了一下额头，然后捏起自己的下嘴唇往外扯了扯，含糊不清地问，“看到我牙龈边上的小泡了吗，那个就是溃疡。” 　　顾清池低下头凑过去，看到了一个小白点，“疼吗？” 　　宋彧没想到顾清池会这么正经地贴过来看，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顾清池微热的鼻息扑到他脸上的时候有点痒。 　　“牙齿不磕到一般不会疼。”宋彧松开手指，往后退半步，撞在了冰箱上，他立马绕开顾清池端起玻璃杯吹了吹。 　　“你牙齿能磕到牙龈？”顾清池愣了愣。 　　“不是，我的意思是，吃东西的时候，只要东西不碰到牙龈就不会疼，”宋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就是个杠精！” 　　顾清池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宋彧立马就指着他，“我知道！你是不是又想问什么是杠精！？” 　　顾清池笑了一声，点点头。 　　“就是指你这种脑袋被门夹过的人！”宋彧晃了晃手指，低头喝了一口菊花茶，烫得龇牙咧嘴吐舌头，泪花都出来了。 　　顾清池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宋彧抽了张纸巾一边擦着下巴一边看着他的手机屏。 　　眼？ 　　谁啊？ 　　“怎么了？”顾清池接通电话直接问。 　　“哥！你面试面完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斜眼那颇有穿透力的声音直接就从手机缝里漏了出来。 　　宋彧忍不住笑了起来，估计是顾清池这二货不知道“斜”字怎么打。 　　顾清池都忘记斜眼还呆在麻将馆了，“我马上回去，给你带份饭。” 　　“哦，那你快点啊，我快饿昏过去了。”斜眼说。 　　“我爸去过麻将馆吗？”顾清池问。 　　“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斜眼说。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顾清池问。 　　“没有啊，怎么了，”斜眼问，“你俩又吵架了？” 　　“就上回那三万块钱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顾清池说。 　　“我操，不是我说的啊。”斜眼立马否认。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你。”顾清池敷衍了两句挂了电话，只要老爸不在麻将馆就行了。 　　每次跟老爸吵完架都需要一定的冷却期，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总之过段时间就会自然而然和好了。 　　“那我先回去了啊。”顾清池把手机塞回衣兜里。 　　宋彧放下杯子点点头，跟在顾清池屁股后边走到玄关，“那你路上当心。” 　　“嗯，”顾清池咧嘴笑了笑，一边换鞋一边说，“你要有事儿随时给我打电话。” 　　“老年人才爱打电话，”宋彧扶着门框，笑意渐浓，“我们年轻人一般都发微信。” 　　“微信我不一定能及时看到。”顾清池解释道。 　　“我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你啊，就瞎唠嗑呗。”宋彧说。 　　“好，”顾清池系好鞋带转身走向电梯，扭过头来看见宋彧还扒着门框就立马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宋彧笑着挥了挥手。 　　顾清池回去的路上打包了份盒饭，闻见小龙虾的香味又给买了份小龙虾。 　　斜眼这人虽然平常说话不着四六爱忽悠人但说真的，没什么坏心眼，出卖他的事情是不可能会做的。 　　跟老爸走得比较近的也就是油头他们几个，但听老爸打电话时候的那语气又不像是跟油头他们。 　　告密的要么是李宏，要么就是老曹身边的其他人。 　　但是理由呢？ 　　他想不通。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就像眼镜蛇他们上回说一个新来的老爱抢风头一样。 　　哎，为什么连要个债都跟后宫争宠似的还得提防自己人耍心眼。 　　活着真累。 　　“喵~”身后传来一声奶猫叫。 　　顾清池转过身，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垃圾堆，一只原本大概是白色但现在已经沾满泥点子浑身乌黑的小猫也歪着脑袋在看他。 　　“叫我干嘛？”顾清池走过去。 　　骨瘦如柴的小猫吓得弹开老远，不过回过身的时候还是冲他“喵”了一声。 　　“再叫我咬你了啊！”顾清池指着它。 　　“喵~”小猫见他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坐在原地舔了舔爪子，又挠了挠脸。 　　“哎哟我去，你那爪子跟粪坑里刚爬出来似的还舔呢！”顾清池蹲下身指着它。 　　小脏猫继续舔爪子。 　　“你过来。”顾清池勾了勾手指。 　　小脏猫“喵”了一声，别过脑袋舔了舔身上的毛。 　　顾清池叹了口气，简直都无语了，打开饭盒撕了点鸡腿肉扔过去。 　　小猫先是看了一眼，然后慢慢走过去，低头闻了闻，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顾清池不动声色地挪过去，又撕了一些肉扔到离自己更近一些的地方。 　　小脏猫埋头吃肉顾不上别的，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的时候四条小细腿在空中扑棱了几下。 　　顾清池把它按进塑料袋里打了个结，就这么拎着带回了麻将馆。 　　斜眼看到顾清池回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外卖盒，看到蜷缩在里头的一团灰黑色不明物时吓得缩回了手。 　　“我靠，你给我打包的什么玩意儿！？”斜眼后退一步蹲下身。 　　“路边的小野猫，看着挺可怜的就拎回来了，”顾清池找了个纸箱放在桌上，解开塑料袋把小猫咪放了进去，“洗洗应该挺漂亮的。” 　　小猫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动弹，仰着脑袋“喵”了一声。 　　“你把这玩意儿捡回来干嘛啊？你养吗？”斜眼伸手摸了摸它的尾巴，小猫伸出前爪掸开了他的手。 　　“诶呀，你都脏成这样了还嫌弃我！？”斜眼不服气地在它身上撸了一把，结果沾了一手的猫毛。 　　“你喜欢么，要不你拎回去养吧。”顾清池说。 　　虽然老爸没有命令禁止过他养宠物，但他怕老爸发脾气的时候会虐打这只小东西。 　　说实在的，他都有点后悔把它给拎回来了。 　　当时就是脑子那么一热。 　　现在要再扔回去的话又有些残忍。 　　“我不要，”斜眼想都没想就摆摆手，“我自己都养不活呢还养它啊。” 　　“也是。”顾清池叹了口气。 　　小东西长得还挺可爱的，刚刚在外边黑漆漆的没看清，这会在灯光里能看见它其中一只瞳孔是水蓝色的。 　　眼珠子滚圆滚圆，有点像宋彧。 　　宋彧震惊的时候就喜欢瞪眼睛。 　　顾清池往水池里倒了些热水再开了些凉水，搅和了两下感觉水温差不多了才把小脏猫放进去。 　　麻将馆没有沐浴露，顾清池往它背上抹了点洗手液搓了搓，小猫咪没有反抗，估计是吓得不敢反抗。 　　冲干净之后顾清池找了块毛巾给它裹上擦了擦。 　　猫咪毛短再加上天热，不多会就干了。 　　洗干净后的小东西浑身洁白如雪，屁股那边一块墨黑色的细毛，形状像半个爱心，顾清池揉了揉它的脑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拎起来瞅了一眼它的裆.部。 　　有两个小蛋蛋。 　　“喵~”小猫软绵绵地叫唤了一声，听着很像在撒娇。 　　“饿了？”顾清池把它放回大腿上，斜眼也凑过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猫立马伸爪挠他。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悠着点，小心被它抓破，要去打狂犬疫苗的。” 　　“被猫抓伤也要打针吗？你听谁瞎扯的？”斜眼把饭盒里的饭扒拉了个一干二净。 　　“宋彧上回吃饭的时候跟我说的。”顾清池剥了个小龙虾喂给小猫。 　　“又是他，你不说不跟他交朋友么，还一起吃饭啊。”斜眼帮着一起剥虾壳。 　　顾清池抓了抓猫咪的脑袋，没说话。 　　之前他是觉得宋彧跟他中间隔着好几道银河，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跟了解…… 　　他反悔了。 　　就是这么简单。 　　宋彧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我不都说了明天我同事结婚，我去不了吗！？”宋彧皱着眉头跟老爸通电话，“你们吃你们的玩你们的非得拉上我干嘛？有意思吗？”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你爸，这里是你家，让你回趟家跟要你命一样，真是越长大越放肆！”老爸的声音里也蕴着怒意。 　　“反正我没空。”宋彧觉得在扯下去绝对得吵起来。 　　“你就跟你同事说下换个伴郎么，”老爸放低了声音，“好歹也叫了两桌亲戚，回头人问起来，我都不好说。” 　　“您那嘴巴还有不好说的时候啊，”宋彧笑了笑，知道自己要不过去的话老爸面上过不去，亲戚朋友都会说他宠小的虐大的，更多人可能还会在背后对阿姨指指点点，但事实就是如此，他才不想过去陪着演戏，“就说我得了肺炎在家躺着不能动弹呗。” 　　“胡扯！这种话能随便说吗，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 　　“不懂事，不像话，”宋彧抢在他前头说完了，“能换个词儿吗，我这耳朵都起茧子了。” 　　“没大没小！”老爸换了个词，叹了口气，“你要实在不想来就算了，不过得空了好歹也回家陪我吃个饭，别一天到晚不着四六地在外头野知道吗？” 　　“知道了哎……”宋彧强忍着把“烦死了”三个字给咽了下去。 　　老爸挂断电话之后宋彧去浴室冲了个澡。 　　躺在沙发看电视的时候摸出手机扫了一眼，微信有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顾清池的。 　　他抱着手机笑了笑，这老大爷终于舍得设置头像了，是一只白色的猫咪头，看起来就是用自己的手机拍的。 　　1200万像素啊，拍出来糊得跟打了层马赛克似的。 　　真是服了。 　　顾清池发过来三段几秒钟的小视频，都是那只猫咪的，一会舔爪子一会抓镜头，顾清池虽然没露脸，但能听见他逗猫的声音。 　　视频里头还有人推麻将牌的声音，这么晚还不回家休息么？ 　　顾清池：可爱吗？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挺可爱的，你家养的吗？ 　　顾清池：不是，刚才回家路上捡的。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那你准备养着它吗？ 　　顾清池：我家羊不了。 　　顾清池：养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那你打算怎么办？送人吗？ 　　顾清池：对，送你你要吗？ 第31章 　　宋彧从来没养过小猫，小时候家里人不让养，长大了又怕没时间照顾，从小到大养过的宠物大概就是金鱼了，不用成天盯着它们，好养活。 　　顾清池捡的这只猫咪也就巴掌大，估计是强行断奶扔掉的，瘦得就剩下副皮包骨，看着可怜。 　　他虽然没养过小猫但知道养小猫小狗这类的宠物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经历陪它们玩耍，照顾它们，他虽然挺闲，但时常不在家，估计没办法好好照顾到它。 　　况且这突如其来的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可能说养就养，怎么着也是一条小生命，要了就得负责到底才行。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挺喜欢的，但我经常不在家，没办法照顾好它。 　　顾清池：好吧，那算了，我把它放回去吧。 　　！！！！ 　　怎么会把人小猫捡回来再放回去的！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就不能问问你别的弟兄么？ 　　顾清池：问过了，他们都不要。 　　宋彧一边叹气一边翻了个白眼，合着他就是最后的云备胎！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先别放回去，明天我去我舅妈那问问她们要不要。 　　顾清池：那我拍几张小猫的照片，你拿给他们看。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觉得直接抱过去可能更有吸引力，我舅舅他们一家都喜欢小猫小狗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顾清池：那明天你几点有空？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明天休息，等我睡醒了发你信息，咱们直接去我舅妈店里。 　　顾清池：好。 　　宋彧顺手点进顾清池的朋友圈看了一眼，发现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曝光视频都删光了，只剩一张顾清池跟小猫的自拍合影。 　　顾清池单手抱着小奶猫的身子贴到胸前，小猫对着镜头张大嘴巴不知道是在瞎叫唤还是打哈欠。 　　一样是糊得不行，但能看见顾清池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顾清池笑起来总给人一种特单纯，特阳光的感觉。 　　就算知道他满身污点没个正行，文化程度低还爱飙脏话，动不动就用暴力解决问题但还是会觉得他的本质是好的。 　　就拿捡猫这事儿来说吧，他就是个挺有同情心的小孩儿，只是他的能力不足以支撑起他的善良，笼罩在他周围的一切使他不得不变成那样的人。 　　合照配图文字是：捡了只猫，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宋彧笑着回了一句，顾小池呗。 　　顾清池回复：就叫送货了。 　　宋彧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顾清池跟他认识的第一天，把他名字念成了宋或。 　　话说后来那张欠条扔哪儿来着？ 　　宋彧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圈，最后在书架上一本看了一半的漫画书里翻到了。 　　再次看到“久条”两字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想时间过得还挺快，一眨眼好几个月就过去了，顾清池躺在医院病床上扯着嗓子暴怒的神情还印在他的脑海里，但现在看到的，更多的都是顾清池的笑容。 　　他的敏感，他的礼貌，他的细心，他的善良…… 　　其实他还有很多优点，全都隐藏在了他暴戾的面具下，一般人很难发现。 　　还好当时心软相信了他，算是交了个不错的朋友。 　　说实在的，当初心软百分之六十，不，起码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顾清池长得不错。 　　就跟相亲似的，第一眼还不就看人脸，长得不合胃口哪来那么多后续发展。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勉强能给顾清池打个八分吧，两分扣在他的不务正业上，要是以后能不再乱砍人，这两分还可以给他加上。 　　宋彧对着欠条想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事情，猛地回过神来后很不好意思地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自己特么的是在干嘛啊！ 　　神经病吧！ 　　还给人各项综合素质打分！ 　　又不是搞联谊！ 　　被顾清池传染成智障了！ 　　因为晚上没定闹钟，宋彧隔天早上八点才醒过来，洗洗弄弄折腾完给顾清池发了条语音过去，“起了吗？” 　　顾清池也回来一条语音：“早起了，送货昨晚上尿我鞋子里了，一脚踩进去那叫一个酸爽。” 　　宋彧笑得手机都差点掉地上，“那怎么办，你要踩死它吗？” 　　“别提了，一大清早洗脚刷鞋子拖地折腾到现在，”顾清池叹了口气“你要出门了吗？” 　　“嗯，我正在换鞋。”宋彧一想到顾清池踩尿里的那个画面就笑得收不住，那二货说不定还会拿起来闻一闻。 　　肯定会闻一闻吧！ 　　顾清池虽然有些憋屈，但听见宋彧的笑声就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也出门了，走过去应该差不多时候到。” 　　“好。”宋彧笑得差点喘不上气儿。 　　顾清池把送货搁在卫衣的帽子里，就这么一路在街上晃着，耳后时不时地会传出一声酥软的猫叫，走过他身旁的大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这傻小子在干嘛呢”。 　　顾清池哼着小歌嘴角微扬，难得的心情挺好。 　　就像宋彧当初愿意帮他一样吧，他捡回送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 　　同情怜悯这些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宋彧愿意帮他，愿意相信他。 　　这个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了。 　　水果店门口停着辆依维柯，宋彧的舅舅正忙着搬货，店里好像就他一个人。 　　顾清池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帮忙，马路对面汽车鸣笛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帽子里的送货都跟着“喵呜”了一声。 　　是宋彧。 　　顾清池把送货从帽子里取出来，托在掌心。 　　这条路窄，也没有红绿灯，一阵车流过去之后他才疾步穿过马路。 　　“比视频里拍出来还要小啊。”宋彧把车钥匙揣进兜里，忍不住伸手去抓送货的小脑门。 　　顾清池怕送货挠他，伸手挡住了它的两只前爪，不过送货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要挠他的意思，宋彧抓它脑门的时候，它眯起眼睛一脸享受，动都不动。 　　“真乖啊，你捡到宝了。”宋彧微微弯腰，捏了捏它的小圆脸，“它眼睛有一只是蓝色的哎！” 　　“是啊，”顾清池歪着脑袋瞅它侧脸，“昨晚上抱回去的时候他还挠斜眼来着，今天居然没挠你。” 　　宋彧一听这话立马就乐了，对送货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可能主要还是看脸吧。” 　　“你俩站那干嘛呢！？”舅舅搬完货，远远的看见两脑袋凑在一块不知道在干嘛，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逗猫！”宋彧从车里拿了瓶香水在空中喷了喷，猫毛也沾上了一点淡淡的香味。 　　这股味道顾清池特别熟悉，一靠近宋彧身边就会有。 　　果然是香水啊。 　　真讲究。 　　顾清池感觉自己身上也变得香喷喷的，很好闻。 　　宋彧沾了一手猫毛，一边洗手一边问：“舅妈没在啊？” 　　“今天天好，她在家晒晒被子，估计晚点过来，”舅舅看到了顾清池手里端着的小猫，“这小家伙哪来的啊，还挺可爱。” 　　“路上捡来的。”顾清池老实说。 　　“看着挺干净啊，不像捡来的。”舅舅说。 　　“给它洗了个澡，宋彧还往它身上喷香水来着，”顾清池低头凑它脑门上闻了闻，然后递给舅舅，“香香的。” 　　“是挺香的，”舅舅笑着说，“我们家小彧从小就臭美，整天跟个姑娘似的出门还得抹面霜。” 　　“什么玩意儿啊你就瞎扯，”宋彧甩着胳膊从洗手间走出来，“我什么时候出门抹面霜了，那是防晒用的。” 　　“就是面霜，挤出来就跟大宝似的，那玩意儿有啥用的，我跟你说你抹再多站太阳底下晒几个钟头还得脱皮。”舅舅说。 　　宋彧撸起袖子贴到舅舅的胳膊旁，“怎么没用啊，我比你白多了好么。” 　　“我一粗老爷们没你讲究，”舅舅笑着说，“清池你出门会抹那些小姑娘玩意儿么？” 　　宋彧眯缝着眼睛看他，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顾清池无奈地点点头，“抹。” 　　“哟嚯，看不出来啊，”舅舅不可置信地笑笑，“你还挺精致。” 　　“是啊，”顾清池低头对着送货小声嘀咕，“我也没看出来。” 　　杨星洲原本在楼上写作业，听见宋彧的声音立马冲下了楼，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就先被收银台上的送货给吸引了过去，扭头问顾清池，“你的小猫啊？” 　　“嗯，我路上捡到的。”顾清池说。 　　宋彧给两人做了个介绍。 　　顾清池第一次听见宋彧以朋友的身份提到他是在火锅店，感觉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今天就不一样了。 　　“他是我朋友，叫顾清池，你得喊他哥哥。”这是宋彧的原话。 　　顾清池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宋彧的朋友！ 　　朋友就是那种可以随时喊他出来吃一顿都不需要理由的那种关系。 　　除了斜眼以外，他还没有什么正经朋友呢。 　　宋彧算第一个。 　　杨星洲撞了撞宋彧的胳膊，挤挤眼睛小声问：“什么类型的朋友啊？” 　　说罢又用口型问道：“男朋友吗？” 　　宋彧扬起胳膊，杨星洲立马抱着送货窜上了楼。 　　“他说什么啊？”顾清池偏过头问。 　　“说你长得太帅了。”宋彧剥了个荔枝吃。 　　“你也挺帅。”顾清池笑眯眯地夸了回去。 　　宋彧呛了一口。 　　舅舅答应收留送货，宋彧跟顾清池一起去附近的宠物店买了点幼猫猫粮和猫砂盆。 　　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一晚上，但就把它这么托付出去，顾清池还是有些舍不得的，“你舅舅水果店一般几点关门啊？我能经常来看看它么？” 　　“收拾完得晚上十来点吧，你过来的话喊我一声，我也一起过来蹭饭。”宋彧笑着说。 　　“我就来瞄瞄它。”顾清池说。 　　“也可以一起吃饭啊！我舅妈他们很好相处的。”宋彧勾着他的肩膀说。 　　顾清池笑了笑，两人刚把送货安顿到二楼就听见楼下舅妈扯着嗓子在抱怨。 　　“你说她一把年纪了我怎么跟她扯得清，今天要不是被我发现估计还得瞒着我呢，四万多啊，她花出去一声都不吭啊！我快要给她气死了！”舅妈气呼呼地说。 　　“四万多啊！？”舅舅也相当震惊。 　　“怎么了？什么四万多？”宋彧快步下楼，顾清池也赶紧跟了下去。 　　“你外婆呀！不知道谁给她介绍的一家什么老年养生馆，被人骗掉了四万多块钱啊！”舅妈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我跟她说了都是骗子还不相信我，跟我吵架，一大清早的我快烦死了，你说她一没什么文化的，你跟她说得清啥嘛！” 　　“什么养生馆啊？”宋彧问。 　　“就一个卖保健品的，名字太长了我都记不住，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听到的，说这个保健品疗效好，一口气买了好几个疗程，能吃一年，”舅妈无奈地挥了挥胳膊，“钱花了就花了，我也不可能真跟她计较什么，就是怕她回头再吃出什么毛病来，医生开那降压药她都偷偷断掉了，吃什么保健品，哎我都服了她了。” 　　“降压药怎么能断掉呢！她这不是胡闹吗！”宋彧也有些急了，那些传说中的保健药品多数都是瞎忽悠人。 　　舅妈拔高嗓门摊了摊手，“就是啊！她被忽悠的连医生的话都不听了呀，我跟她说那些都是骗人的，她反倒是说我害她，哦对了，家里不是老有人送什么鸡蛋过来么，就是那些骗子给的！一趟又一趟，钱都被骗光了！真是不要脸！社会里的败类！我今天要是不发现估计她还得再买！” 　　顾清池在一旁没敢说话，因为他的好朋友斜眼就是她口中的败类，卖的就是瞎忽悠人的保健品。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舅舅说，“那个什么养生馆在哪里，我直接去他们店里，把那些什么保健品带过去一起退了，四万多一年，这很明显不就是坑人么？” 　　“哦！对！还有这个，”舅妈从兜里掏出好几张收据，“喏你看，四万多块啊，他们开的都不是正规发票，只有这种收据。” 　　宋彧接过来看了一眼，上边的字儿跟狗爬似的，底下连大写阿拉伯数字都没有填写，非常不专业，可见是个不怎么正规的组织。 　　不开发票开收据，说不定连公司都没有注册，吃了不得出问题么。 　　“舅舅我跟你一起去吧，多张嘴好说话，实在不行就报警解决。”宋彧说。 　　“好。”舅舅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哎我也去我也去！”杨星洲抢着说。 　　“你去瞎凑什么热闹！一会还得去上课呢。”舅舅说。 　　杨星洲噘了噘嘴，看向宋彧，“哥。” 　　“看我没用，上你的课去！”宋彧按着他的肩膀转了半个圈，“舅妈，你别难受了啊。” 　　顾清池犹豫了一下，跟到了宋彧身旁，“我也去。” 第32章 　　宋彧舅妈说的那个养生馆是不是斜眼所在的那个他不确定，这片儿打着养生保健旗号忽悠人的场子多了去了，三天两头换个门面，赚够钱了就跑路。 　　他虽然没在里头干过，但那些基本的忽悠人流程他都知道，四万多块钱一年，绝对就是坑人的会销洗脑组织，套路估计跟斜眼那家差不多。 　　先是发传单送礼品，把老年人忽悠到店里去，然后开个什么所谓的养生座谈会，把一些惊悚的手术照放给那些老头老太太看，有些有钱又怕死的当场就会买个一疗程试试，于是就跟陷进沼泽地里似的拔都拔不出来。 　　一百张嘴都说好的东西，会让原本不相信的也变成相信，特别是老年人，好忽悠。 　　这种会销组织里带头的那些人通常都是随时准备着跑路的，也擅长蛮干，宋彧这种从小生活在光明里的人哪会知道这些。 　　还报警呢。 　　要真动起手来估计警察都还没来得及出警局呢人就已经被揍成平面的了。 　　要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他肯定放心不下。 　　宋彧先是跟着舅舅回了趟家，一顿好说歹说才说服外婆把囤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保健品交了出来。 　　宋彧看了一眼包装盒的配料表，用的都是些市面上非常普通常见的原料，好在产品包装盒上边有蓝帽子的标志，起码过了质检这道关，安全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有没有什么养生功效那就得看厂家的良心了。 　　这年头保健品里头兑点面粉都敢说里头放的是海参了。 　　顾清池在看到产品包装盒之后还是不能确定是不是斜眼所在的那家。 　　什么什么蜂交。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蜂蜜的。 　　“还有这个磁疗腰带，”外婆从柜子里取出腰带递给宋彧，“这个腰带是当时买产品送的，我还没怎么用过，一起退了吧。” 　　！！！！ 　　顾清池退出去偷偷打了个电话给斜眼。 　　二十分钟后，三人一起到达了传说中的那个养生理疗馆。 　　大门口竖着一张快两米高的海报，标题是：“专业中医会诊，免费为您测量血压。” 　　免费两字儿大得都快占了半张海报的位置。 　　宋彧先是往里头看了一眼，房间也就三十来平，两边摆满了桌椅板凳，墙上挂着投影幕布，弄的跟多媒体教室似的，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正坐着玩手机，手边就一台他五岁时候就玩得溜溜的血压仪。 　　真是服了！ 　　还专业中医会诊呢！ 　　真是穿个白大褂就真把自己当医生了。 　　“你们负责人在吗？”宋彧进门直接问道。 　　“你谁啊？”小年轻抬起头，手机没放下。 　　宋彧看到他脸上那满脸的痤疮都忍不住想翻白眼，就这样颜值的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中医，怎么不先把你那一脸的痤疮给治好了先啊！ 　　“我是谁不重要，我就找你们负责人谈一下。”宋彧把一大包东西搁在桌上，往四周的墙上看了看，没有悬挂任何营业执照。 　　小年轻虽然是刚来实习的，但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见，一眼就知道是这是家里老人买了东西被孩子知道了，要来退货，赶紧推门冲着里屋喊了声，“尚经理，有人找你！” 　　顾清池坐在了门口的位置，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斜眼在电话里跟他说店里一般就只留下两三个人，其他人都会出去跑业务发传单。 　　这个白大褂很好对付，他一个手基本就能搞定了。 　　不知道经理的武力值怎么样。 　　“欸！”里屋有人应了一声，估计是还在休息，走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睡意朦胧的模样。 　　顾清池看到他那快要把衬衫撑裂开来的肚子时，松了口气，托着腮帮子看戏。 　　就这样的，来五六个都没问题。 　　在得知宋彧一行人的来意知道，尚经理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变，“这个产品你姥姥买也买了拆也拆了吃也吃了，这会你说要退？！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啊，给她免费试吃啊？” 　　“这里头还有很多没有拆封的，你们清点一下，把没拆封的钱退回来就行了。”宋彧说。 　　“开什么玩笑了，你当这是陪你玩过家家酒啊？你去人医院买药，买完回家吃了半盒，还能把剩下的退回去吗？”尚经理拔高了嗓门指着宋彧。 　　“那你这儿是医院吗！？”宋彧也有些恼了，“去工商局注册过营业执照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报警，看到底是谁在过家家酒拿老人的身体开玩笑！” 　　“谁跟你说我这儿没有营业执照了！”尚经理进屋拿了两张纸片放在桌上，“喏！营业执照，食品安全监测证书我这儿统统都有，你要啥我都能给你拿出来。” 　　“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这么大着嗓门跟我嚷嚷，我这儿……”尚经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彧给打断了。 　　“经营场所是Y市，”宋彧勾起食指敲了敲营业执照上边的经营场所的位置，“是我地理不好呢还是你这执照有问题啊？我们这儿是Y市吗？” 　　尚经理也不是个什么有文化的人，这营业执照是公司管理层的给办理的，就说有客人要求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平常不用挂起来，这会被宋彧这么一说，他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只能岔开话题。 　　“这是我们公司在S市设立的一个小分部，”尚经理收好执照说，“你姥姥吃了我们的产品还说好呢，你回头把她叫过来，我们当面谈。” 　　“不用谈了，今天咱就把这事儿了了，一句话，到底退还是不退？”舅舅等得有些不耐烦，立马一拍桌子指着他。 　　“诶你这人什么意思啊！？”尚经理也是个燥脾气，扯着嗓子吼道，“我说人话你听不懂是吧？你要挑事儿的话信不信我叫人削你！” 　　“削我！？”舅舅指着自己的鼻子，哼笑道，“来啊，你试试看！你们这帮孙子就知道坑老人钱！不要脸的玩意儿！” 　　尚经理不动声色地冲白大褂使了个眼色，顾清池立马就察觉到了异样，皱着眉头站起身。 　　屋里果真还有人。 　　宋彧跟个二傻子似的还站在那跟人理论产品包装盒上面的名称和检测报告上的对应不起来。 　　身后都站了两个臭着脸的壮汉他还没发现。 　　“你他妈挑事儿来的吧！”屋里钻出来的其中一个马脸壮汉推了宋彧一把。 　　宋彧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清池上去就是一掌，把马脸推到了一边，“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你！” 　　“你他妈又算哪根葱？”马脸拉高了嗓门，“我推你了吗？！你丫跟这嘚瑟啥呢！” 　　“我警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顾清池指着他。 　　宋彧惊诧地瞪着顾清池，这话也是他一直想对顾清池说来着的。 　　跟马脸一起走出来的那位驴脸是个火爆脾气，二话没说直接就抄起了身旁的折叠椅，指着宋彧他们说：“滚不滚！？我手上的椅子可没长眼睛，敲坏了谁我不负责的。” 　　“你还敢动手？”宋彧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你还真把自己当瓣蒜了！” 　　驴脸一巴掌拍飞了他的手机，举起椅子就往宋彧身上砸去。 　　毫无预兆。 　　在场的除了顾清池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就这么瞪着眼珠直愣愣地看着椅子被扬到空中再急速下坠。 　　宋彧反射性地闭上眼睛，抬手去挡。 　　顾清池的眉毛瞬间拧成了“川”字。 　　那个角度会砸到宋彧肩膀的位置，以驴脸的体型来看，那力度估计能把人骨头给敲裂。 　　他真的没办法保证能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将宋彧拽到安全范围内。 　　就在那短暂到得用毫秒来计算的时间里，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护住了宋彧的肩膀。 　　情急之下，他别无选择。 　　不过在椅子落到他肩胛骨上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对的。 　　宋彧那细胳膊肯定扛不住。 　　太他妈疼了。 　　胸口都跟着疼了。 　　宋彧耳边同时响起的是椅子腿断裂落地的声音以及顾清池的一声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清池已经抄起了桌子冲驴脸身上砸了去。 　　场面混乱的连他自己在干嘛都不知道。 　　被顾清池一脚踹到墙根的驴脸半天没能站起来，骂祖宗的脏话像是被嚼碎了似的一个劲的往外蹦。 　　白大褂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他没留意，尚经理到底是被他怼到地上的还是被舅舅怼到地上的他也不清楚。 　　只知道在马脸的拳头冲他挥过来时，顾清池截住了他的拳头，一把就将他的胳膊反拧到了身后。 　　就跟昨天在厨房跟顾清池打闹那会一样的动作。 　　接着，马脸的右胳膊就被拧脱臼了。 　　“退钱。”顾清池提起了口气，冷脸沉声道。 　　马脸尖叫了一声，立马哭丧着脸求救，这么一来就显得他的脸更长了。 　　“好好好，”尚经理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安抚道，“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们退钱，退钱……我们退钱。” 　　不知何时开启观战模式的宋彧惊得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跟着被卸了一样，一阵鸡皮疙瘩。 　　这一刻他才真正见识到传说中黑帮老大的气场。 　　我靠，这何止一米九，简直三米二啊！ 　　顾清池弯下腰把那人的胳膊接上。 　　舅舅在一旁跟人清点产品，计算需要退款的费用，宋彧把顾清池拉到一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顾清池小声“嘶”了一声，刚才光顾着解决那俩孙子没顾得上胳膊，这会停下来了就感觉整个肩膀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疼麻了。 　　不过骨头应该没事，因为在他扑过去的那一刹那他浑身肌肉都是绷紧的状态。 　　“你是不是傻子啊，人椅子都抄起来了还站那傻愣着都不知道躲一下。”顾清池揉着肩膀，边走边说。 　　“我当时都懵逼了好吗，一点预兆都没有，上来就开打啊！”宋彧一想到刚才那个场面就有些头皮发麻。 　　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我啊，打你还要给你提前报备。” 　　宋彧想了想又忍不住反驳道，“你才傻子，你都看到人抄起椅子了还扑过来！” 　　“我贱生贱长的，这些都习惯了，你那小瘦胳膊扛不住。”顾清池风轻云淡地说。 　　宋彧沉默了，说实话他的思维都还没从刚才的混战的场面里脱离出来，满脑子都是顾清池扑过来抱住他的那一幕甩都甩不开。 　　当他迈开步子跟过去的时候才猛地发现顾清池肩膀那块位置有些不对劲。 　　他上前两步掀起顾清池的衣服下摆往上瞅，顾清池立马扭过身子挡着他，“我靠你干嘛啊？” 　　“我看你伤得严不严重！”宋彧有些着急，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顾清池今天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卫衣，殷红的血液直接就从面料里渗了出来，隐约能看见一条大概七八厘米长的红痕。 　　这大马路上人来人往的顾清池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揪着衣服下摆，另外一条胳膊抬起来晃了晃，“我没事啊，你看，很利索。” 　　“你他妈背后都流血了啊你自己没感觉吗！？”宋彧一把拽过他的衣领，把头探过去往下瞅。 　　肩胛骨那片都肿起来了啊老大！ 　　这人是没知觉的么！ 　　宋彧贴上来的时候顾清池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微微侧过脑袋别别扭扭地小声说：“哎，我真没事……” 　　“回去给你擦个药。”宋彧的语气难得温柔。 　　他不仅看到了顾清池红肿的肩胛骨，还看到了他后腰一条很长很惊悚的疤，看着让人心疼。 　　“哦……”顾清池垂下脑袋，强行抿住了上扬的唇角，每次宋彧关心他，他就觉得很开心。 　　回去的路上宋彧还反复提了好几次要去医院拍个片，被顾清池回绝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感觉，真没伤到骨头，别浪费人医院的资源了。” 　　宋彧拗不过他，“成吧。” 　　被骗掉的钱最终拿回来三万八，有些已经被外婆吃掉的就没算进去了。 　　事情顺利解决，舅舅舅妈说晚上请客吃饭，顾清池推辞不掉，就答应了。 　　反正麻将馆可以让斜眼帮忙看着，回头请他吃顿饭就行了。 　　宋彧先把顾清池带回家里处理伤口，“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换。” 　　顾清池扭过头，拎起衣服看了一眼，“就沾了点血，没事儿，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都破洞了好么！”宋彧径直走进卧室，过了一会又在里头喊了一声，“顾清池，你过来自己看，要穿哪件。” 　　“随便，我都行。”顾清池坐在沙发上盯着小鱼。 　　“那我给你拿粉色的啦？”宋彧笑着说。 　　“哎，我扛不住那颜色！”顾清池立马起身窜了进去。 第33章 　　顾清池还是第一次进宋彧的卧室。 　　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股温馨的暖意，大概是因为所有的装饰都用得比较柔和的色调，窗帘是米白格子的，没有拉开。 　　床头柜上的台灯是暖黄色的，壁灯也是。 　　地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他看见宋彧光脚踩在地毯上又冲出去把鞋子脱了，踩上去的时候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痒痒的，酥酥的。 　　房间里就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巨大的木制衣柜，床和衣柜各占半个房间的位置，衣柜是藏在移门后边儿的，呈“凹”字型设计，中间有落地镜，两边挂满了衣服裤子，都按照不同的色系风格分好了类。 　　让人有种在逛商场的感觉。 　　顾清池的个子比宋彧高了几公分，肩膀也稍宽一些。 　　宋彧挑了件宽松款的卫衣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吧，这件喜欢吗？” 　　顾清池点点头，宋彧的衣服摸起来手感都不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 　　顾清池拿到鼻子前嗅了嗅，“柠檬味儿，你是不是就喜欢柠檬味的东西啊？香水也带点柠檬味。” 　　“鼻子还挺灵，”宋彧指了指床，“坐着吧，我去给你拿药水消消毒。” 　　顾清池应了一声。 　　宋彧的床上四件套都是白色的，他怕弄脏，就盘腿坐到了地毯上，地毯是浅灰色的，脏点儿也看不出来。 　　宋彧抱着药盒进门，笑了起来，“怎么，你是准备在这儿打坐啊！？” 　　“你被套都是白色的啊，回头坐脏了很难洗，我这刚跟人打了一架，裤子跟泥里滚过一样。”顾清池背靠在床沿上，仰起脑袋笑笑说。 　　“没事儿，脏就脏呗，本来就要洗了，”宋彧把药盒往床上一扔，单腿盘坐在床沿，另一条腿踩在地毯上，“再说了，反正也不是我洗，搁洗衣机里头随便滚滚就行了。” 　　宋彧拍了拍床垫，顾清池揉着后颈肉挺不好意思地坐了上去。 　　“脱衣服啊！怎么我还得给你运功疗伤啊？”宋彧扬起手上的镊子敲了敲药盒的边沿。 　　“哦！”顾清池迅速抬手脱掉了衣服，背过身去坐着。 　　宋彧总算是看清了他后腰的那条疤，大概有十多厘米长，从脊椎处向左下方延伸，很是惊悚，像是被人从身后砍了一刀，看恢复情况估计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背上这条疤是怎么来的啊？”宋彧拧开瓶子取了块酒精棉球出来。 　　“被人砍的。”顾清池老实说。 　　“为什么要砍你？”宋彧往前挪了点位置，一手扶着顾清池的肩胛骨。 　　“就打架呗，混混嘛，看不顺眼就打咯，要什么理由。”顾清池双手捏着自己的小腿。 　　“忍着点啊，你这皮都蹭掉了，会有点疼。”宋彧说。 　　“没事。”顾清池垂下了脑袋，其实这点小伤他都已经快感觉不到疼了，估计口子还没上次啤酒瓶划破胳膊来得深。 　　“我能问问你是混哪个帮派的么，”宋彧轻轻点着他的伤口处，“是收保护费那种么？” 　　“不是啊，”顾清池笑到颤抖，宋彧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他艰难地收住笑意，“就帮人要债。” 　　“讨债公司的打手啊？”宋彧有些吃惊，难怪他能一下变出那么多钱来。 　　“啊，算是打手吧，但也不能算是专门的讨债公司，”顾清池说，“我们头头是个开娱乐城的，手底下很多人，乱得很，具体借贷过程是怎么操作的我并不了解，只管帮人把债要回来，有时候遇到难缠的，就得花点力气。” 　　“那你爸知道你做这行吗？这么危险的事情他难道不担心么？”宋彧问。 　　顾清池都没好意思说这行就是老爸让他入的，岔开话题道：“那没办法嘛，我又没什么文化，赚的钱都不够养活我自己，做这行来钱快，像上次接那单，一次就能拿到万把块，我们头头给钱还是挺爽快的。” 　　宋彧听完觉得胸口堵得慌，鼻尖有些微微泛酸。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人，有时候就在新闻里看见那些要债公司给人房门泼红油漆或是暴力威胁，感觉这类人大概是非常残暴，无赖的存在。 　　说实在的，他还挺看不起这种人，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顾清池言语间透着的无奈和卑微真的很让人心疼。 　　他很想骂人。 　　顾清池真的是蠢到不行。 　　头头给钱爽快，你是拿自己的生命去拼的人家能不爽快吗！ 　　如果出点什么事儿估计赚那点钱都不够付医药费的。 　　一条命，就换万把块。 　　难怪上次斜眼给钱的时候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生气。 　　他现在特别想要狠狠地骂醒顾清池，但又不忍心戳破他心底仅存的那点小愉快。 　　在顾清池的世界里，给钱爽快可能就已经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反过来再仔细想想，他以前也一定是被坑过才会理解被坑的人的那种心情吧，所以他才会那么固执地要还那三万块钱。 　　对他来说，诚信很重要。 　　“顾清池，你想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但你要再像上回那样血渍呼啦地站到我面前，我肯定不会救你了，知道吗！？”宋彧重重地戳了戳顾清池的脊椎骨警告，“自己的小命自己看好了！” 　　顾清池点了点头，小声嘟囔，“知道了。” 　　“像今天这种见义勇为的事情除外。”宋彧笑笑说。 　　顾清池嘴角翘了起来。 　　“我刚才紧张得都忘记谢谢你了，”宋彧剪下纱布贴到顾清池的后背，“谢谢你替我挡了那下。” 　　“不客气，你的命比我值钱多了。”顾清池说。 　　宋彧皱了皱眉，在他后腰拍了一下，“谁的命都一样值钱！你别自己看不起自己成么！？哪怕就路上捡垃圾的，要出点什么事儿，他们家人也会担心难受，大家的生命都一样宝贵知道吗？” 　　顾清池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有人告诉他，每条生命都是一样宝贵，都应该被好好珍惜。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了笼中的困兽，该出去表演了，就出去表演，该回家躺着了就回家躺着，能活下去就是运气，活不下去也没关系，反正每天过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遇见宋彧之前，他甚至都没感觉自己的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宋彧这么好的人。 　　好到他已经找不到什么像样的词汇去描述他的好。 　　宋彧给他抹了点化瘀消肿的药，收好药盒，拍了拍手，“好了啊，你晚上洗澡的时候悠着点，别弄到伤口了。” 　　顾清池揉了揉鼻尖，红着眼眶转过身，垂着脑袋鼓起了勇气问：“我能抱抱你吗？” 　　宋彧愣了一下，把药盒放到一边，张开了双臂。 　　顾清池立马扑上去抱住他，下巴越过他的肩膀，耳朵蹭着耳朵。 　　他都能闻见宋彧脑袋上洗发水的香味。 　　宋彧抬手搓了搓他后背的那条疤，“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表演哭戏给我看了啊？” 　　顾清池笑着吸了吸鼻子，“我们硬汉从来不哭的，就算感动也不哭。” 　　宋彧揉着他的后脑勺，顾清池的头发已经不像上次摸到时候那么扎手了，摸起来软乎乎的，“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能帮到的，一定尽全力帮你。” 　　“谢谢你。”顾清池收紧了胳膊，在他耳边蹭了蹭。 　　谢谢老天爷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 　　顾清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人拥抱，抱着宋彧的时候，就感觉抱着一束光，暖融融的，浑身的骨头都快被烫软了。 　　宋彧感觉到环在自己后背的胳膊松了松，就也垂下了双臂。 　　两人分开的时候宋彧情不自禁地就往顾清池的小腹上瞟了过去。 　　我靠！ 　　可以啊顾清池！ 　　这腰线！这比例！这腹肌！ 　　身材简直比健身房的教练还好！ 　　宋彧一直觉得教练的胸肌太浮夸了，跟垫了两块钢板似的，失去了美感，顾清池这个就挺好的。 　　顾清池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小腹的肌肉说：“你有吗？” 　　宋彧一听这话哪能忍，好歹也是在健身房办了年卡的人！虽然一星期只去个两三趟…… 　　他立马收了收小腹撩起了衣服。 　　顾清池伸手在他腰侧掐了一把，“憋出来的吧！？” 　　宋彧没防备，一口大气喷出来立马六块变平板了。 　　顾清池狂笑不止，宋彧也上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腹肌并没有消失。 　　“你怎么练的啊？”宋彧屈起膝盖，双手搭在上头，下巴抵在手背上，视线还是在顾清池的身上漂着。 　　“打拳，老曹开的娱乐城楼上有拳馆，我们几个熟悉的经常会去玩，里头也有一些健身设备。”顾清池边说边套上了衣服。 　　“哦，好吧，”宋彧耷拉下眼皮，“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回麻将馆，我爸这两天没在家。”顾清池说。 　　“哦，那晚上一起吃饭，别忘记了。”宋彧说。 　　“不会，”顾清池站起身又偏过头说，“这衣服我明天洗了再还你吧。” 　　“送你了，”宋彧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是嫌弃你穿过啊，就是单纯的送你穿了，我穿着有点大了。” 　　“噢，”顾清池笑了起来，“谢谢。” 　　“谢屁，快滚吧，”宋彧往床上一倒，抱起了手机，“出门帮我把门带上，晚上见啊。” 　　“嗯，晚上见。”顾清池顺手帮他带上了房门。 　　顾清池走后十来分钟，宋彧的心跳才慢慢缓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顾清池说要抱抱的时候心尖猛地抽抽了一下，紧张得手都有点儿发抖。 　　这辈子还没跟哪个男的这么抱过呢。 　　女的更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然后心跳就又开始加快。 　　啊。 　　烦死人了啊！ 　　顾清池身材为毛可以这么好！ 　　宋彧在床上滚了两圈，点开了顾清池的微信朋友圈。 　　还是上回那条跟送货的合照。 　　马赛克一样的画质，也阻挡不住的帅气。 　　盯着照片没多久，宋彧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顾清池光着膀子站在他面前，指着自己的小腹问：“你有吗？” 　　宋彧坐在床沿上仰头看他，摇了摇头。 　　“眼馋吧，”顾清池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掌按到了自己的腹肌上，挑起嘴角笑着说，“给你摸摸？” 　　宋彧顺着他的小腹一路摸到了腰线，光滑又结实的触感，最后又用指尖戳了戳。 　　硬邦邦的。 　　顾清池突然攥住了他的手指，弯下腰贴到他面前，“宋彧，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宋彧被顾清池最后那个冰冷又带着一抹嘲笑的眼神给吓醒了。 　　心脏狂跳。 　　他捂住胸口叹了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先不说顾清池喜不喜欢他，哪怕就听见他是个同性恋，都得吓得寒毛直竖退避三舍吧。 　　就像以前他的好朋友那样。 　　嘴上说着没事儿啊，我又不会介意你的性向，最后却还是跟他失了联络。 　　除了身边的亲人和他认为可以信得过的朋友，宋彧从来没跟其他人提起过自己的性向。 　　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顾清池这个事情。 　　就这么凭空跟人说一句，“我是个同性恋，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顾清池不把他当成神经病才有鬼了。 　　说不定还会胡乱揣测他说这句话的目的。 　　顾清池会不会以为他在求交往？ 　　不不不，以顾清池那个脑子应该转不过这个弯，估计只会愣在原地张着嘴巴不知道说啥。 　　他都已经能想象出顾清池那个钢铁直男听到这句话时候一脸懵逼的样子了。 　　他从来没想过要跟顾清池发展点儿什么，当初愿意借钱给顾清池就是单纯的觉得这人长得挺靠谱外加上一点点同情。 　　之后也没主动接近过他，就是这几次的伸手可能夹杂了一下其他的因素，他也没去细想过。 　　顾清池梦里的那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说没有吧，顾清池的那张脸最近老在他脑子里晃悠，要说有吧，但自己也没想过要跟他进一步交往啊。 　　感觉就这样挺好的。 　　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想发展也发展不了吧。 　　顾清池那个傻子。 　　怎么可能讲得通！ 　　哎。 　　头疼。 　　傍晚斜眼到店里之后，开口就说上午店里有人闹事砸场子。 　　顾清池早上打电话给斜眼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是什么原因，斜眼也压根猜不到砸场子的就是眼前这位大佬。 　　顾清池听他在那滔滔不绝地说着，心里在暗笑。 　　“后来我们经理还说要去Z市那边新开发个市场，这边市场都被人搞臭掉了，问我去不去。”斜眼说。 　　“那你要去吗？”顾清池问。 　　“你都在这儿我去干嘛呀！那儿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过去不等于被人欺负么，”斜眼挤了挤眼睛，“在这儿不是还有你罩着么。” 　　“那你们那个什么什么馆会关门么？”顾清池问。 　　“关门是迟早的事情啊，等搬到Z市估计就转让掉了，我听说房租还有一个多月到期，估计就到那会了，”斜眼叹了口气，“又得换新工作了哎。” 　　顾清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大概猜到了斜眼的意思。 　　果然斜眼就主动开口：“哥，我能跟着你么？” 　　顾清池没说话。 　　斜眼虽然有爸有妈有奶奶，但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斜眼的老爸是个老赌鬼，妈妈在乡下厂里没日没夜的上班赚的钱都不够他败的，奶奶又有糖尿病，得注射胰岛素才能控制住血糖。 　　斜眼每个月固定要寄回老家一千五百块钱，交掉六百房租，剩下的才是他真正可以用的开销。 　　顾清池很少让他参与讨债的事情就是因为斜眼有家人要照顾，他不能出事。 　　“可以吗？”斜眼再次撞了撞顾清池的胳膊。 　　“不行，”顾清池捏了捏他的肩膀，“我也不准备干了。” 　　“啊？？”斜眼相当吃惊，“为什么啊？” 　　“啊个屁，”顾清池靠在沙发里抠着衣服侧腰处装饰性的拉链，“就是不干了呗，不为什么。” 　　“那你接下去做什么啊？”斜眼挤过去靠着他，“能带上我么！？” 　　“我也不知道，还没想好，”顾清池拍了拍斜眼的肩膀，“不过肯定不会扔下你的。” 　　舅舅舅妈晚上提前关了店门，回家准备了一桌的好菜准备招待顾清池。 　　“小彧啊，你快给清池打个电话，问问看他下班了没啊。”舅妈从厨房端了盘糖醋鲤鱼出来。 　　自从舅舅跟舅妈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顾清池的英勇事迹之后，舅妈对顾清池的喜爱更是加深了不少，对城管这个职业的印象都不一样了，这两钟头里都催好几回了。 　　宋彧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应了一声，拨通了顾清池的电话。 　　“你出门了吗？”宋彧问。 　　“几栋来着，我忘记了。”顾清池说。 　　“南门进来右拐第六栋，门口有棵很大的树，”宋彧怕顾清池摸不到，起身说，“哎我下来接你吧。” 　　“哦，我问问门卫。”顾清池说。 　　宋彧没有挂断电话，下了楼梯直接守在花圃旁边，“早上我们不是从北门进来的么，南门在另外一个方向，你找得到么？” 　　“我找到了啊。”顾清池笑着站在宋彧的身后，按掉电话，拍拍他的后背。 　　宋彧转过身，看愣了两秒。 　　顾清池剪了个头发，还刮了一下胡子，头发剪得很短，就跟上回在医院打针那会差不多，摸上去还有点扎手的那种。 　　左耳上方剃出了两道两寸多长的平行线。 　　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就想起来梦里头顾清池那个诡异的笑容以及那个诡异的问题。 　　“盯着我看干嘛啊？”顾清池走上前去，一手搭在宋彧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指着门说，“是这栋么？” 　　“啊，是的。”宋彧回了回神，捂了一下胸口都没好意思再正眼瞅他。 　　心跳为毛会这么快！！！ 　　“你下午在家干嘛啊？”顾清池没话找话随口一问。 　　“……睡了一觉。”宋彧挺无奈地说。 第34章 　　顾清池很少在别人家里吃饭，特别是这种有家长在的情况下。 　　最多就是小时候在斜眼家蹭过几顿，不过斜眼家吃饭的时候家里人也都不会全在，他那赌鬼老爸几乎见不到人。 　　他一进门，就被宋彧舅妈家这种老老小小齐刷刷坐成一排看着他的场面给吓愣住了，紧贴到宋彧的身后。 　　主要是紧张。 　　他还没正正经经地参加过这种人家家里的饭局。 　　“哎哟！清池你总算来了！我还怕你是不是害羞不愿意来了呢。”舅妈招呼顾清池进门。 　　“没……”顾清池要早知道这场面，是不愿意来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是说好外公外婆都不在家么！ 　　这还没换上拖鞋呢，坐在里头的老老小小也都跟顾清池打起了招呼。 　　顾清池拘谨到不知所措，宋彧喊了一声姥姥他也跟着就蹦出来一句姥姥，逗得一家人都乐翻了。 　　“没事儿没事儿，姥姥就姥姥，姥姥认你做干孙儿。”外婆拍了拍顾清池的胳膊示意他入座。 　　顾清池虽然知道外婆这是在开玩笑，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从来没有哪家人这么热情的欢迎他，可高兴完了又有些失落。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光不是城管还是个不务正业没文化的混混，大概也会讨厌他了。 　　宋彧入座之后，顾清池赶紧挨到了他旁边，在这个陌生环境下，他走路都快同手同脚了。 　　“阿姨就随便买了点菜，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凑合着吃吃吧，”舅妈也一起入座，“你喝什么？果汁汽水都有。” 　　“我都可以。”顾清池有些拘束地把手掌夹在了大腿内侧。 　　“来点儿红酒么，”舅舅从柜子里取了瓶红酒出来，“你不开车吧？” 　　顾清池摇摇头。 　　“那就没事儿，小彧也一起陪我喝点儿，难得一家人聚的这么齐一起吃饭，高兴高兴。”舅舅说着就开了瓶酒。 　　“成成成，大不了一会我打车回去，”宋彧把酒杯推了过去，另一只胳膊肘顶了顶顾清池，“上回你不说你喝酒挺厉害么，一会喝多了别撒酒疯啊。” 　　“我可没说我喝酒厉害，我说的是，在变成神经病之前把你撂倒没问题。”顾清池笑着说。 　　“嚯，这口气大的，一会要撒酒疯我就把你扔大马路上录视频发朋友圈。”宋彧说。 　　“那要一会你撒酒疯呢。”顾清池说。 　　“请把我送回家谢谢。”宋彧厚着脸皮说完，一桌人都大笑了起来。 　　“清池你今年多大了啊？”舅舅给他倒了杯酒。 　　“二十三。”顾清池双手接过酒杯说了声谢谢。 　　“那比我们宋彧小两岁啊，你俩怎么认识的呀？”舅舅问。 　　“有缘呗，”宋彧抢着说，“我晚上开车回去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给撞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过啊？”外公问。 　　“就刚过完年那会的事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宋彧抿了一口小酒拧起了眉毛，“有雪碧么给我兑点儿。” 　　“有有有，我专门买了好几种饮料。”舅妈起身从冰箱旁边取了瓶雪碧出来。 　　宋彧接过以后给自己倒了点又问顾清池：“要么？” 　　“不用，我扛得住。”顾清池笑笑说。 　　“哟，可以啊，看起来酒量很不错啊。”舅舅说。 　　“一般般，偶尔在家会陪我爸喝点儿。”顾清池说。 　　“哦，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呀？”舅妈关切道。 　　“我爸开了个小麻将馆。”顾清池抿了口酒，他只能捡这些听起来还挺正常的东西说出来。 　　“哦，麻将馆啊，我以前也爱搓麻将，就是现在开了店就很少有时间了，改天一起玩玩啊。”舅舅笑眯眯地说。 　　“嗯。”顾清池硬着头皮点点头，在心里盼着这家人别再问下去了。 　　宋彧看出了顾清池的不自在，帮忙转移了话题，“星洲最近是不是快期末考了啊？” 　　舅妈“哎”了一声，“是啊，我正头疼着呢，上回物理又给我考了个七十多分回来，你说这成绩，将来怎么考大学，他们班主任都给我发信息了……”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顾清池还有些拘谨，碗里的菜基本上都是舅妈和姥姥给添的，可以说是享受了海底捞一般的待遇，就差喂嘴里了。 　　后来聊多了整个人也就轻松了许多，因为话题已经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宋彧身上。 　　“小彧他小时候可逗了我跟你说，有一次我们不是一起去旅游嘛，小彧说要上厕所，那会我们刚出火车站没多远哪哪都不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有厕所，小彧一边喊着我憋不住了我憋不住了，对着大马路就尿上了，”舅妈边说边捂着嘴狂笑，泪花儿都快出来了，“拦都拦不住啊！” 　　“我记得当时还有个蹬自行车的路过，就一直盯着他看，结果撞电线杆子上了。”舅舅举着酒杯，乐呵呵地补充道。 　　顾清池想象着那个画面也笑趴在了桌子上。 　　“我靠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你们怎么还记得啊。”宋彧红着耳朵无地自容到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他都还没什么记忆呢，但舅舅舅妈老拿这事儿出来笑话他，关键还是在顾清池的面前。 　　他很不好意思。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儿啊！”杨星洲笑弯了眉眼，凑到宋彧边上笑着说，“哥，你承包了我今年的笑点。” 　　“滚，那会你还在你爸肚子里呢。”宋彧白了他一眼。 　　“是在我妈肚子里吧，我又不是我爸生的。”杨星洲认真反驳道。 　　全家都努力憋着笑，顾清池喝了口小酒，也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黄的内容都可以放在台面上说的吗！ 　　这家人也太开放了吧！ 　　杨星洲都还是个未成年吧！ 　　关于杨星洲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个问题，最终答案变成了垃圾堆里捡的。 　　饭桌上的话题不断，大家越聊越起劲，气氛也越来越浓烈，聊天内容乱七八糟但都贴近日常。 　　顾清池平常在外边跟人吃饭都会把握分寸，适可而止，这是头一回在别人家里这么放肆地喝酒，一杯接一杯都不带停的。 　　因为他知道，这里很安全，这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他最向往的那种生活。 　　宋彧虽然喝的是红酒兑雪碧，但一瓶红酒下肚，淡淡的红晕也慢慢地在他的脸颊，脖颈间晕染开来。 　　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点打结。 　　顾清池托着腮帮子看他，宋彧眼神飘忽也不知道他是在对着谁说话。 　　“我吃饱了啊，”宋彧擦了擦嘴巴盯着腕上的手表，都快看成斗鸡眼了也没看清到底是几点，于是把胳膊伸到顾清池的面前，“帮我看看几点了。” 　　舅舅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腕上的时间，“噢哟，不知不觉的，都快九点了啊……清池你家远吗，要不一会我让我老婆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儿，不远，我走路回去就行，”顾清池说罢看了看眼睛都快闭上了的宋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先走啦。” 　　“嗯，”宋彧点点头，顾清池转身之后宋彧又一把拽住了他，“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顾清池弯腰趴在椅背上。 　　宋彧半眯着眼睛，边笑边说，“你这个头型好酷啊。” 　　顾清池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真的吗？这我一个朋友帮忙剃的，就上回那个油头，你见过的。” 　　“好看。”宋彧重重地点点头。 　　舅妈和舅舅在一旁相视一笑。 　　“嗳哥，你今晚要不然住这儿吧，跟我睡一间。”杨星洲拽着宋彧的胳膊说。 　　“你那小床哪挤得下两个人啊，”舅妈起身推了推宋彧，“你这自己回去能行吗？不能行的一会等我收拾完了送送你。” 　　“可以！我又没喝多！”宋彧撑着桌子站起身，眼前一黑，接着脑袋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又倒了回去。 　　“要不还是我送你回去吧。”顾清池说。 　　“没事儿没事儿，”宋彧摆摆手说，“过会就好了。” 　　“你都快坐这儿睡着了好么。”顾清池伸手架起了他的一条胳膊，扶着宋彧起身。 　　“哎哟，那就麻烦你啦，”舅妈笑着问，“小彧家你认识吗？要不我下楼给你打个车。” 　　“没事您忙吧，他家我认识。”顾清池单手扶着宋彧的腰。 　　“那我送你们到楼下吧。”舅妈说。 　　同舅妈道别之后，顾清池拦下了辆车，把软脚虾一样宋彧扶进了后车座，自己也跟了进去。 　　报完地址之后司机又把音乐声音调大了些。 　　车里有股浓重的烟味，顾清池开窗透了透风。 　　凉风拂面，宋彧微蹙眉头问：“到哪儿了？” 　　“刚发动呢，你先眯会吧，到了喊你。”顾清池说。 　　宋彧嗯嗯唔唔了半天，顾清池都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街上的路灯飞逝而过，在宋彧的脸上打上一片又一片深色阴影。 　　“你冷么？”顾清池偏过头问，“要不要关窗？” 　　“别关，”宋彧摇摇头，感觉胃里有些难受，这会酒精上头有点想吐，“我吹吹风舒服一点。” 　　顾清池应了一声，靠坐在了椅背，这会他也觉得有些困了。 　　电台里放着土了吧唧又特别洗脑的广场舞曲目。 　　“我的嘴巴嘟嘟，嘟嘟也白嘟嘟，怎么嘟嘟你都不回来……我的嘴巴嘟嘟，我嘟嘟嘟嘟嘟，嘟来嘟去伤害了自己……” 　　下车以后，宋彧满脑子都是嘴巴嘟嘟嘟甩都甩不掉，轻轻哼唱了起来，“我的嘴巴嘟嘟，嘟嘟也白嘟嘟，怎么嘟嘟你都不回来……” 　　“在呐，没走……”顾清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旁边的路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我的嘴巴嘟嘟，我嘟嘟嘟嘟嘟，嘟来嘟去……”宋彧还没嘟完就被顾清池捂住了嘴巴。 　　“别嘟嘟了成么？”顾清池被嘟嘟得头都大了，简直要被这首歌给洗脑了。 　　宋彧眨了一下眼睛用力点点头，顾清池一放手，他又开始嘟嘟了起来。 　　顾清池提了口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宋彧没了他的搀扶，膝盖一软直接就往一旁栽了下去。 　　顾清池立马拽住了他的胳膊，往自己身前一带，“你还能不能行啦？” 　　“嘟嘟嘟嘟嘟……”宋彧半眯着眼睛，噘嘴哼着，他眼前已经有好几个顾清池了。 　　顾清池一弯腰，直接就把他给背了起来。 　　宋彧看着瘦胳膊细腿的背起来也挺沉，特别是现在这种醉酒状态，就跟扛了好几带大米似的，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还好伤口上贴了厚厚的纱布，不是很疼。 　　顾清池把人往上抬了一下，宋彧的下巴就直接磕在了他的脑袋上，重重的一声响。 　　因为酒精的作用，宋彧都没感觉疼，听见顾清池“嘶”了一声，他才伸手摸了摸顾清池的脑袋，“磕疼你了啊……” 　　他很喜欢顾清池新剪的这个头发，摸起来很舒服。 　　“哎，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跟我拼酒呢。”顾清池的额前冒出了细密的小汗珠。 　　宋彧揪住了他的两只耳朵，往上一提，“兔子！” 　　“那你就是胡萝卜。”顾清池配合着他撒酒疯。 　　“顾清池！”宋彧突然喊了一声。 　　“吓我一跳，”顾清池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穿了，“怎么了啊？” 　　“我问你个问题！”宋彧扯着嗓子喊。 　　“哎，你轻点儿成么，我耳朵都快听不见了。”顾清池没带门卡，反手在宋彧的裤兜里摸出了钥匙串。 　　宋彧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会讨厌我吗？” 　　“怎么会呢。”顾清池按了按电梯。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你会讨厌我吗？”宋彧半醉半醒地问。 　　“例如？”顾清池偏过头，宋彧温热的鼻息扑了他一脸。 　　“没有例如！”宋彧皱着眉头，“就是如果我做了很多人都没办法接受的，讨厌的事情，你会讨厌我吗？” 　　宋彧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顾清池很是不解，“会伤害到我吗？” 　　“不会。”宋彧轻轻捏了捏顾清池的耳垂，很软。 　　“那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顾清池走出电梯把宋彧放了下来，“到了啊，你自己能行么？” 　　“进去坐坐吧，你不是就喜欢喂鱼么，今天还没喂呢。”宋彧说。 　　“噢。”顾清池应了一声，宋彧输密码的时候他别过了脑袋。 　　“我去……”宋彧的指尖都戳不准数字，连输了三次都提示密码错误，扭过头对顾清池说，“帮我戳一下。” 　　“啊？”顾清池愣了愣。 　　“766498#”宋彧说。 　　“设这么复杂啊。”顾清池戳数字键盘的时候指尖有些微颤，宋彧居然愿意把家里的密码都告诉他。 　　这就代表宋彧很信任他。 　　如果不是因为喝多了的话，他可能会更开心一些。 　　“不复杂啊，输入我名字的时候小键盘上对应的数字就是了，我的所有密码都是这个。”宋彧解释道。 　　“哎！你告诉我干嘛啊！回头不怕我把你银行卡里现金全刷走啊。”顾清池推开门，弯腰帮宋彧解开了鞋带。 　　“没事，”宋彧歪着身子抵在门框上，低头揉了揉顾清池的后脑勺，“我知道你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酒壮怂人胆。 第35章 　　顾清池从来没有这么三番五次的摸脑袋过，感觉有点像在揉送货一样，不过倒也并不是很排斥。 　　宋彧问的问题还挺奇怪的，讨厌的事情。 　　他讨厌的人和事多了去了，但唯独宋彧不一样，感觉自己对宋彧的忍耐限度特别强。 　　当初被揍那么多拳都没有讨厌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事情会令他讨厌的。 　　他更害怕的是宋彧讨厌自己。 　　讨厌自己一如既往地沉沦下去，没有出息，不配做他的朋友，害怕自己给他丢脸。 　　宋彧头晕的厉害，双腿都有些发软，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顾清池身上。 　　“我下午做梦梦见你了。”宋彧说这话的时候下巴抵在顾清池的肩膀上，嘴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 　　宋彧温热的鼻息带着轻喘扑进了顾清池的耳朵里，有点儿痒。 　　“梦见我什么了啊？”顾清池把宋彧了弄到沙发上。 　　宋彧没说话，突然仰着脑袋捂着半张脸大笑了起来。 　　顾清池扭过头看他，莫名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有毒啊？梦里我点你笑穴了？” 　　“没，”宋彧笑得眉眼都弯了，这会喝多了也压根没有羞耻心这一说，直接就承认道，“我梦见你让我摸你腹肌。” 　　这回轮到顾清池狂笑了，“我在你梦里这么浪的吗？” 　　“啊，光着膀子拽着我的手，非要让我摸。”宋彧说。 　　“那你摸了吗？”顾清池笑着拧开了鱼粮罐子，捏了一小撮。 　　“摸了，”宋彧歪着身子靠在了顾清池身上，“不过我忘记是什么手感了。” 　　顾清池笑了笑，鱼粮撒下去的瞬间，感觉自己的后腰突然就被环住了。 　　他低头看见搭在自己大腿上的细长手指，愣住了。 　　他不知道宋彧下一秒想干嘛。 　　宋彧翘起两根手指，用指尖挑起了他的衣服下摆。 　　顾清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停止流动，整个人都僵住了。 　　心跳得有点儿快。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宋彧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 　　宋彧的指尖划过他的腹肌时，他的思维都还没来得及跟上，脑海里瞬间乱成了一团浆糊。 　　宋彧这是喝醉了在撒酒疯还是因为刚好聊到这个话题随手这么一摸调戏一下他。 　　他完全搞不懂。 　　懵了都。 　　直到宋彧的手掌顺着他的小腹一路摸到侧腰，他才反应过来，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只还准备胡乱游走的手，微蹙眉毛偏过头，看向宋彧，“你……” 　　宋彧丝毫没有躲闪地跟他四目相对。 　　虽然宋彧的眼神有些飘，但能感觉的出来是在很认真地看他，嘴角还扬着一抹淡笑。 　　宋彧的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他居然没看懂。 　　不过原本即将蹦出嗓子眼儿的“在干嘛啊”几个字，不知怎么的就又落了回去。 　　他并不是介意宋彧这么摸他，两大老爷们摸一下又没什么，他跟斜眼还互相搓过澡呢，但在眼下这种氛围下，这突然来一下，就有些别扭。 　　浑身已经僵硬到不知所措了。 　　顾清池松开宋彧的手腕，迅速向后靠在了沙发上，宋彧的胳膊就这么从他衣服里滑了出来。 　　接着他又顺手把宋彧的胳膊从自己的大腿上移开，“我去喂那几条大鱼。” 　　顾清池双手刚往沙发上一撑，宋彧跟发了疯似的立马将他推了回去，提起左腿跪跨到顾清池的身侧。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看他，以为他要摔了，条件反射地扶在了他的胯骨处，另外一只手挡在了他的胸口。 　　宋彧的右腿原本是站着的，因为身体一下做出大幅度的动作，一时之间没稳住，稍稍一软，膝盖骨就抵在了沙发边沿上。 　　上半身的重量都往顾清池的身上压了过去，一只手掌撑在了顾清池的锁骨上，另外一条胳膊无力地垂在空中。 　　顾清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砸出一声闷哼，仰着脑袋瞪圆了眼睛，宋彧的身子晃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吊灯有些刺眼。 　　“你干嘛啊…”顾清池开口的同时，宋彧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清池条件反射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过没太用力，他不知道宋彧这是怎么了。 　　宋彧没说话，他的原意是想扼住顾清池的下巴，不知怎么的手掌伸过去就按在了他的脖子里，掌心还能感觉到他鼓动的喉结。 　　对于一个喝大发了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理智不理智隔天怎么办这一说。 　　一门心思就想亲上去。 　　反正顾清池迟早会知道的，到时候就只有两种可能，喜欢和讨厌，这个结局是注定要出现的。 　　不如直截了当。 　　不亲一下怎么知道人愿不愿意呢。 　　说不定会有回应呢。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 　　各种理由和借口把宋彧的脑袋塞得满满当当。 　　顾清池仰着脖子僵在原地，甚至都还没从刚才摸他小腹的紧张情绪里脱离出来。 　　宋彧闭上眼睛，猛提一口气又迅速睁开眼睛，几张虚幻的脸终于又重新交叠在了一起。 　　顾清池的眼睛双得真漂亮啊。 　　炯炯有神还闪着光亮。 　　鼻梁也好看…… 　　哪哪都好看…… 　　宋彧的指尖微微上移，捏紧了顾清池的下巴，趁着自己的视线还能聚焦的时候，猛地低下头吻了上去。 　　他俯下身的那一瞬间顾清池刚准备说话，结果两人的牙齿直接就磕在了一起。 　　我操。 　　真他妈疼。 　　宋彧感觉自己的牙齿可能把上唇给撞破了，有些微微发麻。 　　顾清池就跟块木桩子似的没有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 　　肯定是懵了，因为他自己也懵了。 　　大概过了两三秒钟的时间，搭在他胯骨上的手掌突然动了一下，像是要推开他。 　　宋彧瞬间一慌，脑子有短暂的清醒。 　　我操！ 　　这他妈是在干嘛啊！ 　　顾清池是个直男！ 　　但很快的，这点残存的意识又被体内的欲望给淹没。 　　这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接吻了！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吧！以后的事情管他呢！ 　　宋彧抬起右腿，跪在顾清池的大腿上不让他乱动，原本按在他锁骨上的手掌也向上移动扣住了他的后颈。 　　接着猛提一口气，微微张开两片薄唇含住了顾清池的下唇。 　　很软，还有点烫。 　　心脏跟扫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个不停，呼吸却停止了。 　　顾清池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刚准备探出舌尖舔一口的时候就感觉眼前一黑。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整个人被掀翻在了沙发上。 　　后脑勺他妈还撞在了扶手上，还好扶手上边有靠枕，不然他大概会是全世界第一个因为强吻未遂被人失手杀死的倒霉蛋。 　　接个吻都没成功。 　　好丢人啊。 　　这是宋彧倒下去以后的第一个反应。 　　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失落和懊恼。 　　顾清池推开他了，不仅是推开，还是掀翻，很用力的那种。 　　顾清池会讨厌他。 　　顾清池会和那些原本他信任的人一样，远离他。 　　就算快要饿死了也不会再来搭理他了。 　　怎么办！！！ 　　他都不敢睁开眼睛，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干脆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顾清池整个脑袋都是空空的，也没说话，也没干嘛，起身把阳台上的小金鱼给喂了。 　　拧好罐子以后又忘记自己到底喂了没，拧开罐子又撒了一小撮进去。 　　动作重复第二次的时候，才想起来。 　　啊。 　　喂过了。 　　不会撑死吧。 　　嘴唇上边儿那种被吸吮过后的肿胀感以及磕到牙齿后的酸痛感都微微有些残留。 　　宋彧带着酒气的鼻息似乎还环绕在他周围的空气中。 　　滚烫中带着一丝甜味。 　　他刚才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宋彧呼之欲出的舌尖。 　　他见过喝醉酒吵架的，打架的，乱吐的，撒泼的，赖账的，还是头一回见到喝醉了乱亲人的！ 　　不会是把他当成前女友了吧！？ 　　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一眼烂在沙发上的宋彧，轻轻叹了口气。 　　重新拧好鱼粮罐子之后走过去推了推宋彧的胳膊。 　　没什么反应。 　　不会是被他给磕坏脑子了吧！？ 　　顾清池立马托起他的脑门揉了揉，“你没事儿吧？” 　　宋彧从喉咙里闷闷地应了一声，翻身抱住了他的手腕，拧着眉毛用撒娇一样的口气小声说：“困。” 　　“回房间睡啊。”顾清池搂着他的肩膀将他从沙发上托了起来。 　　宋彧半截身子歪倒在了他身上，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不过没怎么好意思让顾清池发现，全程都垂着脑袋。 　　顾清池把他扶进卧室，扔到床上。 　　宋彧这会是真的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任凭顾清池怎么推他他都不想动了。 　　“好歹把裤子脱了啊。”顾清池拍了拍他大腿，叹了口气，宋彧今天穿的是修身的牛仔裤，穿着睡觉肯定很不舒服。 　　宋彧翻了个身，没理他，曲腿勾住了一个长条状的卡通鲸鱼抱枕。 　　顾清池单膝跪在床沿，伸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扣，宋彧翻身趴到床上，压住了裤子的扣眼不让他乱动。 　　顾清池“啧”了一声，直接将他整个人都翻了个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的裤子给扒了下来扔到一边。 　　宋彧白色的内裤隆起一座小山包。 　　顾清池想逗逗他，鬼使神差地勾起内裤边再弹回去，宋彧“唔”了一声，摸了一下自己的胯骨，眼睛都没有睁开。 　　顾清池笑着拽住了宋彧的脚踝往床上一扔，扯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临出门前，顾清池把宋彧的裤子从地上捡起来甩了甩，黑色的皮夹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透明的夹层内卡着的是一张三人合影。 　　看起来应该是宋彧两三岁的时候，他被一个男的抱在怀里，应该是他的爸爸，身旁站着的那个女人跟宋彧长得有七分相像，估计就是他妈妈了。 　　爸爸看着挺严肃的，拍个合照居然还板着脸，一点笑容都没有，妈妈留着一头过肩长发，笑眯眯的，看起来比较亲切。 　　宋彧小时候跟现在的差别还挺大的，小脸蛋圆嘟嘟的，比现在可爱多了。 　　顾清池把皮夹放回床头柜上，弯下腰帮宋彧掖了掖被子，压低了嗓音小声说：“我回去了啊。” 　　宋彧的呼吸声变得很沉，估计是睡着了，没有应声。 　　顾清池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洗洗弄弄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躺到床上却还是毫无睡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嘴唇。 　　刚才一路上他都没好意思回味，这会没人了他才猛地感觉一阵不好意思。 　　自己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撒酒疯的给亲了！ 　　只因为对方是宋彧，他从来没防备过，要不然连那几秒钟都不会有。 　　真应该把宋彧发酒疯的样子给录下来的。 　　怎么逮着个人就瞎摸乱亲呢。 　　难道在外边儿也这么样么？ 　　他点开手机翻了翻相册，里边儿都是一些送货的小视频，他把所有的照片和视频都看了一遍。 　　宋彧的舅舅一家都特别好，送货在他们家肯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估计下回看见的时候都成小肉球了。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如果当时不把送货捡回家，那它现在会在哪里，还活着吗？ 　　不管怎样，活着总比死了好，活着至少还能看到一点儿希望。 　　手机里还有一个是上了锁的相册，他从来没点开过，这会他试了一下宋彧说的那个密码，一下就进去了。 　　果然没骗人，哪哪都用的同一个密码。 　　相册里头躺着的都是一些长条漫画，他点开第一眼就看到了顶端作者的名字。 　　才华横溢的鱼。 　　这些都是宋彧画的啊！ 　　顾清池有些吃惊，他虽然字儿认不全，但条漫里的大部分内容他都能看懂。 　　讲的是一只能幻化成人形的银狐跟一个少年打怪收妖的故事，中途少年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银狐舍身相救，但少年并不知道那只银狐就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最后快要发现银狐真实身份的时候，就没了。 　　相册里只存了几十条，没有到大结局，不知道是没画完还是没来得及存进去。 　　有些可惜，他还挺想知道后续发展的。 　　客厅响起一阵脚步声。 　　顾清池知道老爸回来了，立马收好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装睡，虽然老爸从来不会限制他的睡觉时间，但他现在并不想跟老爸说话。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老爸推开了卧室门。 　　顾清池双目紧闭，放慢呼吸节奏。 　　只听见老爸把一袋什么东西放到了他桌上，然后就带上房门出去了。 　　顾清池依旧闭着眼睛，一直到听见老爸关掉客厅电灯的声音他才睁开眼睛。 　　床头柜上放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头装着很多他平常最喜欢的小吃，旁边还有一件浅灰色的新T恤。 　　顾清池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跟老爸永远没办法断掉的原因也在此吧，就算吵得多不可开交，总还是会有和好的那天。 　　宋彧第二天是被公司同事的电话给叫醒的，他直接就让帮忙请半天假。 　　闹钟是什么时候关掉的他完全没印象，宿醉过后口干舌燥，挂掉电话第一件事情就是灌了大半瓶矿泉水。 　　躺回床上瞪着天花板时，昨晚上片段式的记忆才一点一点地慢慢涌了上来，不过顺序都是乱着来的，他好不容易才理清楚。 　　首先他是坐出租车回来的，他还记得出租车上一直循环一首嘟嘟嘟的歌，这会又想不起来那个调调了。 　　然后，他邀请顾清池进屋坐坐。 　　再然后，他一直控制不住地盯着顾清池的侧脸看。 　　再然后…… 　　！！！ 　　他脑子一个抽风就把人给亲了！ 　　什么味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记得自己最后是被掀翻在了沙发上，这会想起来，后脑勺还感觉隐隐作痛。 　　顾清池果然是个钢铁直男，亲一下小嘴都不行！ 　　不过好在被亲了也没扔下他就跑，还算有点儿良心。 　　最后怎么爬到床上的他已经完全没印象了。 　　唯一的印象就是顾清池非要扒他裤子，一想到这里他顿时脸红到耳朵根。 　　宋彧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跟顾清池说清楚这个事情。 　　说自己喜欢他么？ 　　不行，从昨晚上顾清池那种炸了毛的反应来看，肯定是不喜欢他，要不然早回应了。 　　要不就装失忆。 　　太怂了吧。 　　干脆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然后道个歉？ 　　宋彧一边刷牙洗脸一边想台词，犹犹豫豫了半个小时才鼓起勇气拨通顾清池的电话。 　　“喂？怎么啦？”顾清池的声音听起来跟平常一样，很轻松，不像是为昨晚的事情困扰。 　　宋彧顿时松了口气，“那个，昨晚上谢谢你送我回家啊。” 　　“没事，”顾清池笑着说，“你知道你喝醉了什么样么？” 　　“不知道啊。”宋彧挠了挠后脑勺，他的确不是完全能够回忆起来昨晚上发生的一切。 　　“跟个神经病一样对着我一通瞎摸乱啃的，你以后还是少喝点儿吧，太可怕了。”顾清池的声音里是带着笑的，但“可怕”和“神经病”这两个字眼儿钻进宋彧耳朵里的时候，他顿时觉得胸口挺疼。 　　那些准备好的台词通通都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宋彧说。 　　“没事儿啊，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顾清池笑着说，“还好我不是小姑娘，不然被你这么占便宜估计都气哭了。” 　　“我也没占上什么便宜吧。”宋彧想到自己连舌头都还没来得及伸就被掀翻在沙发上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第36章 　　顾清池的脑袋里突然闪过前两天看的一部电视剧里头的台词，你夺走了我的初吻！ 　　当时他看到那女的哭戏都快笑岔气了，斜眼还对着电视机重复了一遍台词，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不过他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边笑边往超市里走去，“您这又摸又亲的了还没占便宜啊，那要怎么才算占便宜了啊？” 　　“你要觉得我占你便宜了你回头再摸回来啊。”宋彧知道顾清池没生气就也跟他开起了玩笑。 　　“收费吗？”顾清池在货柜上拿了瓶酱油，又蹲下身找冰糖。 　　“不收，你想摸几次摸几次，想怎么摸怎么摸，这总可以了吧。”宋彧装出一副很无奈的口气。 　　“浪里白条啊你。”顾清池简直无语了。 　　宋彧一听这话立马就乐了，搂着抱枕蹬脚狂笑。 　　“清池？”身侧有人拍了拍顾清池。 　　顾清池转过头，觉得这人面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就愣愣地点了一下头，“嗯。” 　　宋彧问，“你旁边有人啊？” 　　“对，我在外头超市买东西，碰见认识的人了，先挂了啊。”顾清池说。 　　“哦，好。”宋彧努了努嘴，挂断了电话。 　　“还记得我吗？”叔叔手里还握着瓶矿泉水，比划了一个推东西的动作。 　　顾清池张着嘴巴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周叔叔！” 　　“欸，不容易，还记得我啊。”周景中高兴地笑了起来。 　　“嗯。”顾清池猛点头。 　　他眼前的这位就是当年送他存钱罐的那个木匠叔叔，从老家搬走之后已经快有十年没见面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顾清池感到十分意外和激动。 　　小时候他没什么朋友，写完作业就经常偷跑去看周景中做东西。 　　看他把一块破木头变成一艘小船，变成一个孙悟空，就感觉非常神奇。 　　周景中给他的童年带去了很多欢乐，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周叔叔一直都是个非常和蔼亲切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顾清池问。 　　“我家潇潇在这儿工作，房子也买在了这边儿，我跟他妈过来看看她，给他收拾收拾屋子。”周景中笑呵呵地说。 　　“噢，那挺好啊。”顾清池对周潇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因为小时候他去周景中家的时候，周潇已经在外地读书了。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还在念书吗？”周景中的印象里顾清池就一直是个小孩。 　　“没念了，搬到这边以后我爸就不让我念了。”顾清池叹了口气，周景中算是他当年的一个小树洞，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都会和周景中说，所以周景中也知道他当年因为打架被退学的事情。 　　“那你有没有问问他为什么不让你念书啊？”周景中问。 　　“问了，他不说，反正就说不能念了，”顾清池耷拉下了眼皮，抠着手里的酱油瓶，“我那会说我愿意打零工赚钱自己掏钱，他也还是不让我念了。” 　　“你现在还跟他住一起吗？”周景中问。 　　“对啊，”顾清池觉得这问题问得还挺奇怪的，抓了抓脑袋说，“我又没钱买房。” 　　“那你爸对你还好么？”周景中知道顾清池从小就挨爸爸毒打，小时候还经常哭着跑去找他，他也因为这事儿跟顾坚闹过不愉快。 　　“还行吧，就那样，偶偶发发脾气捶我两下，反正比小时候好多了。”顾清池挺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他现在已经长大了，学会了把委屈和难受往肚子里咽，在所有人面前都保持着一副从容坦然的模样，但在周景中面前还是会不小心露出当年那副胆怯的模样。 　　周景中长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又用另外一只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长个儿了啊，小时候才这么点儿大。” 　　“是啊，我现在比我爸高了快一个头，要真打起来他肯定不是我对手。”顾清池笑着说。 　　“清池啊，”周景中拍了拍顾清池的后背，“那你现在找工作了吗？” 　　顾清池跟周景中老实坦白了这几年做的事情，周景中皱着眉头怒吼一声，“顾坚这个缺德鬼，我就知道他不会把你往好路子上带，自己不干正事儿也就算了，把孩子带成这样。” 　　顾清池低着头，没说话。 　　“好好的一个孩子，跟着他真是白遭罪了。”周景中气愤地说，“你把他电话给我，我回头找他谈谈。” 　　“谈什么啊……”顾清池有些惶恐，小时候周叔叔就为了替他打抱不平差点儿跟老爸打起来。 　　“谈谈怎么做个人，”周景中说，“你这辈子不能栽在他手里。” 　　顾清池不明白周叔叔为什么会为了他突然发这么大火，外人听见这些话最多也就是感叹几句，非得为他出头的还是头一回，况且他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了。 　　他都已经能想象老爸见到周景中大骂他多管闲事儿的样子了。 　　感觉没必要让周叔叔参与进来，到时候弄得人心情都不愉快了。 　　“叔，我没事儿，挺好的，我都已经开始准备在找新工作了。”顾清池说。 　　“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回头他要再敢拦着你不让你工作就打我电话，我来跟他说，他不敢真跟我动手。”周景中说。 　　“谢谢叔叔。”顾清池笑了笑说。 　　虽然他感觉周景中并不能真的帮到他什么，但有这些话在，他已经挺感动的了。 　　“你回去跟他说，你今天在路上碰见我了。”周景中说。 　　顾清池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就照着说吧。”周景中笑笑说。 　　晚上顾坚难得早回家，还从外边儿带了份烤鸭和几道熟菜回来。 　　顾清池原本准备煮碗饺子吃的，听见老爸的声音就又下了一盘，准备好好跟老爸聊一下找新工作的事情。 　　“昨晚上放你桌上的衣服试了吗？”顾坚把蔬菜的袋子打开，直接往桌上一摆。 　　“还没呢，你给我买的啊？”顾清池在厨房应了一声，把先下的那一批饺子捞出来滤干水分。 　　“嗯。”顾坚抓了块鸭肉吃。 　　顾清池调好一小碟酱汁儿，把两碗饺子端了出去，“你要汤的还是凉的？” 　　“凉的吧。”顾坚开了瓶啤酒。 　　“我今天在超市碰见一熟人。”顾清池拉开椅子坐下。 　　“谁啊？”顾坚往玻璃杯里倒酒，白色的沫沫快溢出杯口的时候他低头一口气喝掉了半杯。 　　“周景中。”顾清池伸手抽筷子，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老爸的脸色。 　　老爸的脸上浮现出一瞬间的不自然，但立马又恢复成一副闲散的模样，“他跟你聊什么了吗？” 　　“聊了挺多的。”顾清池夹了个饺子蘸了蘸酱汁儿。 　　“都说些什么了啊？”顾坚一边吃着饺子，视线往他脸上瞟了过去。 　　“他问我为什么不念书了，”顾清池看着老爸，“然后我说我不知道。” 　　老爸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喝了口酒。 　　“我现在能知道理由了吗？”顾清池说，“以前你老说我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总可以问问理由了吧。” 　　“吃你的饺子，问这么多做什么。”顾坚皱了皱眉，语气不善。 　　“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别人的爸爸什么都愿意跟孩子分享，到我这儿了，这个不能问那个不能做，我都23了，还要一天天的被你管着，我能有点自由吗？”顾清池问。 　　“你这还不自由吗？我管过你跟什么人玩什么时候回家么？”顾坚反问道。 　　“根本就没人愿意跟我玩！从小到大就是这样！”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知道我家里什么情况的都会离我远远的，我认识的那些人，都是你让我认识的，你去的地方，都是你安排去的，我赚的钱，每一分都是你经手过的，我上哪自由去？” 　　“我是你老子，你别他妈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顾坚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我还是你儿子呢！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呢？”顾清池拧着眉，“就算你一定要坚持让我去按照你的要去做事，那能不能让我知道理由？” 　　“你懂个屁，反正我不会害你就对了。”顾坚说。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但我只想过简单一点的生活，跟周围的那些人一样，我不想被看不起啊。”顾清池说。 　　“谁他妈看不起你了啊！？”顾坚指着他，“周景中那孙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一回来就跟我瞎嚷嚷。” 　　“他没跟我说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我想要出去找份像样的工作，不想守着那个破麻将馆过一辈子。”顾清池说。 　　“找什么新工作？你能找到什么好的像样的工作，苦哈哈一个月能挣几个钱？钱不够花了我可以给你找事儿给你做，好不容易在老曹那边混得有头有脸了，你还不想干了？”顾坚说。 　　“我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念书。”顾清池反驳道。 　　“那是你自己在学校打架在先！你当初要不帮人瞎出头，能被退学吗！还冲我嚷嚷呢！你念书的钱都是我给你交的还有脸跟我嚷嚷！”顾坚往杯子里倒满啤酒，酒瓶子往桌上用力一砸。 　　“反正我不想像你一样被人骂混混，一辈子没出息。”顾清池握紧了杯子，把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怨气转换成了最刻薄的言语。 　　吵架就要往人心窝里捅刀子，这是他跟老爸学到的。 　　顾坚被气得双唇发抖，抄起酒瓶就往顾清池身上砸了过去。 　　顾清池抬手一挡，酒瓶弹到了地上，瞬间炸裂，剩下小半瓶啤酒溅的到处都是。 　　“你小子有种的再跟我说一遍！”顾坚又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往顾清池身上一扔。 　　顾清池掸开了差点砸中他眼睛的玻璃杯。 　　老爸一旦上火就只会拿暴力解决问题，估计再多说一句老爸会把整个桌子给掀了，回头还得他收拾。 　　顾清池强忍着怒火，抬手抹掉了一脸的啤酒。 　　“顾清池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了！你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用的，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给的，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听你在这儿教训我的！”顾坚起身踢开了椅子，“我一辈子没出息好歹也算是把你喂大了！你在外边听一外人随便说句话就敢回来对我吆五喝六的了？你真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甩开膀子就能飞了是吗！” 　　“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啊！？”顾清池一脚踹飞了老爸踢过来的椅子。 　　“你他妈给老子滚！”顾坚在顾清池的胸口推了一掌，“去做你觉得有出息的事情啊，我他妈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出息！” 　　顾清池提了口气，攥紧了拳头。 　　“还不滚！？”顾坚怒目圆睁，拿起桌上的筷篓子直接朝顾清池身上扔了过去。 　　顾清池红着眼睛冲出屋子，重重地甩上了大门。 　　身后“嘭”地一声巨响，门好像被摔坏了，但他没有回头。 　　隔壁那家老太太从窗户里半个脑袋出来，看见他的目光，又立马缩了进去。 　　顾清池没有目的地一路狂奔，耳边是混乱的风声，脑子里循环的都是老爸从小到大用暴力威胁他的种种画面。 　　气到整个人都快变型了。 　　老爸就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永远也没办法用正常家庭的沟通模式去跟他交流。 　　老爸永远有他自己的一套道理，哪怕那根本就不是正确的。 　　说不过人了就开打。 　　真是受够了。 　　顾清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少公里，一直跑到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才跌坐在路边的小草坪上。 　　嗓子眼里干涩到发苦，连咽口水都疼。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他，眼神就像是看条流浪狗。 　　顾清池转过身子靠在一棵大树上，艰难地喘息，胸口起伏不定。 　　老爸肯定有事儿瞒着他。 　　不单单是为什么不能上学这一件事情上，还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他。 　　其实就算是今天周叔叔不出现，他总有一天也还是会把这些问题通通抛出来。 　　他压着不说，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就是因为这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让他跟老爸之间的关系永远存在一条裂缝。 　　他相信老爸，但老爸却不相信他。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立马就被他自己给否了。 　　不可能的。 　　自己从小惹那么多事儿，按老爸的那个脾气，他要不是亲生的早就被扔了，哪还会这么一次又一次地跟他和好，把他带大。 　　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啊。 　　这话说出来是挺容易的，但当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时才真正感觉到孤独的可怕。 　　一种对未来深深的迷茫和恐惧在他的胸口泛滥开来。 　　没有老爸，那就等于没有了家。 　　就算狗窝再破他至少也是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如果真的不回家，那他要去哪里啊？ 　　他虽然一直想要寻找新的生活，但没有真的想要离开老爸。 　　哎。 　　烦躁。 　　顾清池晃悠到斜眼租住的地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一通电话过去才想起来斜眼昨天就跟他说要回老家看奶奶去。 　　“帮我跟奶奶问声好啊。”顾清池倚在门上笑了笑，电话那头听起来挺热闹，像是来了不少客人。 　　“嘿嘿，我们正吃着晚饭呢，你吃了吗？”斜眼笑着问。 　　“吃过了。”他不想让斜眼瞎操心，没多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 　　顾清池坐在地上发愣，脑子里不停回响的还是老爸那些骂人的话。 　　这次吵架是他自己开的头，老爸都气到让他滚出来了。 　　以前就算吵得多厉害老爸也没让他滚过。 　　除了斜眼这儿，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可以理直气壮赖着的地方。 　　只能住酒店。 　　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住酒店呢。 　　不知道两百块钱一晚上够不够。 　　不管够不够，反正他是很心疼。 　　顾清池数了数钱包里的现金，还剩五百多，就算是住酒店也只够住两晚上，斜眼要下周才回来。 　　算了，先混过今晚再说吧。 　　顾清池找了家看起来特别普通的连锁酒店，门脸儿都不怎么显眼，看起来应该不会很贵。 　　前台正在玩手机，听见声音抬了抬头问：“几个人？有预定吗？” 　　“一个人……”顾清池愣在原地，“要预定的吗！？” 　　前台跳过了他的问题直接说：“身份证。” 　　“哦。”顾清池打开皮夹，来来回回翻了好几次都没找着身份证。 　　难道是丢了？ 　　不是吧！ 　　他回忆了一下上一次用到身份证的时候…… 　　靠！ 　　他妈的压在宋彧那了！ 　　顾清池往外跑的时候前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池每次往宋彧家里去的时候心情不自觉地会扬起来，哪怕像是今天这样丧气的时刻，一想到能换上那双都快成为他专用拖鞋的拖鞋，一想到能看见那些小鱼，一想到能见到宋彧，心窝里就觉得暖暖的。 　　他好羡慕宋彧的人生。 　　下辈子一定要投个好胎啊。 　　哪怕是做条鱼都挺好的。 　　一路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就晃到了宋彧的家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半天没回应。 　　都九点多了能去哪里啊？ 　　顾清池想打个电话过去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了。 　　晚饭就只吃了一个饺子，这会已经饿得不行，他准备先下楼买点什么垫垫肚子。 　　刚一转身就听见电梯“叮”了一声。 　　宋彧拎着两袋东西从里头走了出来，抬头看见他时很明显地吓了一跳，肩膀都耸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啊？”宋彧的嘴角立马翘了起来。 第37章 　　虽然还欠宋彧一万块钱没还，但顾清池这会也只能厚着脸皮说：“我那身份证是不是还搁你这儿啊。” 　　“嗯，是啊，你要用啊？”宋彧一边开门一边问，这事儿顾清池要不提起来他都已经忘记了。 　　“嗯。”顾清池应了一声，宋彧手里提着的是两盒打包回来的饭菜，味道很香。 　　“你先坐会啊，我给你找找。”宋彧把东西搁在餐桌上。 　　“噢，”顾清池很听话地乖乖坐下，扭头问了一句，“今天小鱼喂过了吗？” 　　“早上喂了一次，你再稍微喂点吧。”宋彧在卧室里头扯着嗓子说。 　　顾清池一拧开罐子就想到了昨晚上宋彧跪在他腿上亲他的画面。 　　顿时感觉有些羞耻。 　　宋彧突然走出来，他的思绪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耳根子都有点儿泛红。 　　“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要用身份证啊，还是你明天要出去？”宋彧把身份证递还给他。 　　顾清池过来就是取个身份证，不想让宋彧再为了他的事情操心，就顺着他的意思“嗯”了一声，“我用完还你。” 　　“你有病啊，这本来就是你的。”宋彧往顾清池旁边一坐，还故意挨得很近。 　　“不是，我是觉得吧，那一万块钱我还是得还你，就可能慢点儿，我的工作都还没找到呢。”顾清池盯着水槽里游动的小鱼，感觉那条孕妇的肚子又大了点儿。 　　宋彧抬起胳膊搭在了顾清池的脖子里，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他的后颈肉，“我不着急，你慢慢攒着呗，一天一块钱，什么时候凑够了再还我。” 　　“那得还到猴年马月去啊。”这道算术题太难，顾清池不会算，笑着把身份证卡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这种细微的肢体触碰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不自在，甚至还觉得挺自然，自然到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宋彧炽热的目光。 　　宋彧盯着他侧脸，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顾清池的脸上很难得没什么淤青，眉梢的那道小疤可以忽略不计，额头上的那道伤疤也有一半都隐藏到了头发里。 　　总之就是移不开视线的顺眼。 　　他以前眼睛一定是被糊了苍蝇屎了才会觉得顾清池不是什么好人，想想自己当初一拳头把人砸得半边脸颊都肿了就想一板砖拍死自己。 　　对着这么张脸自己怎么下的去重手啊！ 　　太他妈后悔了。 　　还好顾清池脾气好到开花没跟他计较。 　　顾清池突然扭过头，宋彧有些慌乱地别开视线，心脏跳得很快。 　　“有没有充电器啊，我手机没电了。”顾清池说。 　　“有！”宋彧没敢直视他，立马逃回卧室搓了把脸。 　　顾清池的肚子咕噜了好几声，饿得有些难受，宋彧拿着数据线走出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说：“我饿了。” 　　宋彧笑了起来，“那你来巧了，我刚从外公家打包了点吃的回来。” 　　“我刚就闻见香味了，是狮子头吧。”顾清池说。 　　“牛逼啊你这狗鼻子，”宋彧弯下腰给顾清池的手机充上了电，“我姥姥弄的，唠唠叨叨半天，非要我打包回来。” 　　“真好。”顾清池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宋彧打包回来的都是可以现吃的东西，一盒馄饨，两个狮子头，还有一小份白斩鸡。 　　“这是你的夜宵吗？”顾清池接过宋彧递过来的筷子。 　　“不是，你尽管吃。”宋彧说。 　　“可能一个都不会剩。”顾清池戳了一个馄饨，还没来得及尝出什么馅儿来就已经顺着食道滑下去了，回味起来才感觉大概是虾仁猪肉的？ 　　“吃完麻烦您把盒子给我舔干净了，我懒得洗。”宋彧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顾清池总算是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抹笑容，边吃边点头。 　　宋彧垂下了眼睑，淡淡地笑了笑。 　　他对顾清池所有的情绪都很敏感。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习惯性地通过观察顾清池面部细微的变化来感受他情感的变化。 　　顾清池这人跟他的那些同事不一样，整天张着嘴巴嘚嘚嘚都不带停的，高不高兴都摆在脸上。 　　顾清池有什么事儿都爱憋心里，这一点从他两刚认识那会就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到了，所以只能通过他面部的一些细微变化来感知他情绪的波动，是难受了还是开心了。 　　他曾经看过一个关于青少年心理研究的报道，说人的性格都是后天培养出来的，人从出生第一天开始就接受着周围环境的感染。 　　有的人性格温和，有的人暴躁易怒，有积极向上的，也有脆弱不堪的。 　　顾清池习惯性把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底这个破毛病肯定跟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关。 　　他应该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也或许是知道自己就算是倾诉也没有用，到现在他还能回想起顾清池跟他说的那句，“你知道这些细节有什么用？除了能给你茶余饭后的谈资添砖加瓦以外你能帮到我什么吗？”时候眼神里的绝望。 　　他不相信别人会真心对他好，也没有依恋的对象。 　　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刀枪不入实则脆弱不堪。 　　顾清池埋头吃着馄饨，一个接一个，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就跟只饿了好几天的小野狗似的。 　　跟往常的狼吞虎咽不同，在这一刻，悲伤又无奈的情绪都已经从他微红的眼角晕染开来了。 　　宋彧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顾清池仰着脖子喝掉了大半杯，低下头的时候眼睫毛轻轻颤动几下。 　　宋彧没说话，若无其事地掏出了手机。 　　他知道顾清池这是在憋眼泪呢。 　　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小时候被老爸骂了，觉得委屈又倔强地想要把眼泪憋回去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不过顾清池可能没什么经验，眼珠子要往上瞟才比较管用。 　　虽然他嘴上老说着想看顾清池的哭戏，但真到这时候了他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擅长安慰人，一会顾清池眼泪真“啪嗒啪嗒”地掉下来那可怎么办好？ 　　要不然给个抱抱？ 　　嘿嘿。 　　在心里把一会跟顾清池相拥的场面演了好几遍之后他又对自己这种试图趁虚而入见缝插针的思想感到羞耻。 　　顾清池把最后一个馄饨塞进嘴里，然后放下筷子，吸了吸鼻子，眼泪水也憋回去了。 　　宋彧瞄了他一眼，在心里感叹：嚯，牛逼啊，眼珠子里按海绵了吧，这都能吸回去？ 　　这让他跃跃欲试的两条胳膊该从何下手。 　　简直服了！ 　　顾清池吃东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餐桌上多了个奇怪的东西，形状有点像电风扇。 　　“这什么玩意儿啊？”他拿在手里颠了颠，还挺沉，是金属材质的。 　　“指尖陀螺啊，没玩过啊。”宋彧托着腮帮子瞅他。 　　陀螺顾清池玩过，但加上指尖两字儿他就感觉一片迷茫，这玩意儿跟陀螺挨得上边么？扁平扁平的怎么转啊？ 　　他把陀螺竖起来，放在桌上用力甩了一下，陀螺几乎都没站稳就掉地上去了。 　　宋彧都快笑岔气了，弯腰捡起陀螺抵在自己的指尖，然后用左手轻轻一拨，陀螺就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好像电风扇啊！ 　　顾清池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个。 　　宋彧用指尖顶着陀螺，轻轻挑向空中，接着又用另外一根手指接住陀螺。 　　陀螺在宋彧的指尖不停切换，片刻都不带停的，顾清池目不转睛地盯着，感觉非常神奇。 　　宋彧的手指白皙修长，顶起陀螺的时骨节的跳动看起来特有美感。 　　“厉害啊。”顾清池“啊”完以后嘴巴还是张着的。 　　宋彧挑了一下眉毛，向上一抛，陀螺就换到了左手指尖上去了。 　　“我靠！”顾清池笑了起来。 　　宋彧曲起大拇指轻轻一勾，陀螺瞬间停止转动，稳稳地停在了宋彧的指尖，“好玩吧。” 　　“嗯。”顾清池接过宋彧递过来的陀螺，用指尖顶着试着转了一下，没两秒就停了。 　　他卯足了劲想要让陀螺转久一些，结果还没转呢就飞出去了，打在了宋彧的胸口。 　　“我靠你谋杀啊！”宋彧揉了一下胸口。 　　顾清池弯腰捡起地上的陀螺，伸出右手象征性地搓了搓宋彧的胸口，“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宋彧拧起了眉毛，“胸骨被你砸断了啊！” 　　顾清池本来都想转陀螺了，一听这话顿时一阵紧张，这玩意儿的材质是金属的，可能真伤到宋彧了。 　　“不好意思……”他再次伸手按在了宋彧的胸口轻轻揉了揉，“这里疼吗？” 　　宋彧心里美得不行，低头浅笑，“好多了。” 　　顾清池立马缩回胳膊继续玩陀螺，宋彧气到扶额翻白眼。 　　你他妈的再温柔两秒胳膊是会断掉吗！ 　　顾清池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稳住陀螺，这玩意儿看宋彧玩的时候感觉挺简单的，一到自己的指尖上就跟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手指稍稍一抖就掉了，更别说什么换手指了。 　　宋彧努力地克制住了内心的某种冲动，深呼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伸手捏住了顾清池的手指。 　　顾清池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能太用力，主要还是靠技巧。”宋彧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勾了勾陀螺的扇叶，陀螺飞快地旋转起来并且相当平稳。 　　顾清池盯着指尖的陀螺笑了起来，宋彧收回手指后在自己的唇边蹭了蹭。 　　靠！ 　　怎么会有一股子啤酒味儿！ 　　“好玩吗？”宋彧趴在桌上看他，顾清池好像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的样子。 　　“嗯，挺好玩的。”顾清池轻轻勾了勾扇叶，虽然陀螺转得没那么快，但好歹也算是平稳了。 　　宋彧从网上搜了个玩转指尖陀螺的攻略截图发到了顾清池的微信上，“那就送你了，你拿回去慢慢研究。” 　　顾清池一听见“回去”两字儿，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伸手捏住了陀螺的扇叶，接着脸色又恢复了寻常模样，“你不玩啦？” 　　“我还有一个更牛逼的。”宋彧的眼睛并没有放过这细微的变化，他敢确定，顾清池突然来找他要身份证的原因绝对不是为了明天出去。 　　“我怎么感觉我每次到你家里都得顺点儿什么回去啊。”顾清池笑了笑，抱着饭盒走进厨房。 　　宋彧跟进去拿了袋酸奶喝。 　　顾清池坐到沙发上看了一眼手机电量，撑一晚上没问题，明天白天再回家拿充电器好了。 　　“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啊？”宋彧试探性地问。 　　顾清池愣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跟我爸吵了一架。” 　　“怎么了？”宋彧问。 　　顾清池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跟宋彧说了说。 　　“那你要回身份证就是为了住酒店吧。”宋彧总算是明白过来了。 　　顾清池点点头。 　　“我不说了你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嘛，多大点事儿，愁眉苦脸一晚上了，”宋彧拍了拍顾清池的肩膀，很爽快地说，“别去住酒店了，我房间让你。” 　　顾清池在开口跟宋彧解释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宋彧大概会收留他了，但没想到居然还会把房间让给他，“那多不好意思啊，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我怕你一翻身就躺地上去了，”宋彧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用极其平常的语调说，“我床挺大的，咱两挤一挤吧。” 第38章 　　顾清池拍了拍沙发垫子，“没事儿，我感觉这沙发挺大的，应该不会摔。” 　　宋彧的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尼玛在咆哮。 　　顾清池你他妈的还能不能捡重点了！ 　　重要的是前半句吗！ 　　他就料到顾清池可能会犹豫不决，都已经把“要不咱两挤一挤”前边儿的“要不”两个字给去掉了，结果还……！！！ 　　这辈子就没见过像顾清池这么清新脱俗活该单身一辈子的人！ 　　宋彧扶着脑门提了口气，指着自己的卧室，“顾清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睡沙发还是床？” 　　顾清池摸了摸鼻尖，不明白宋彧为什么突然绷起了脸，重新回想了一下刚才宋彧说的那句话。 　　大概是因为没答应他挤一挤？ 　　“床。”顾清池这次回答的很干脆。 　　宋彧用力咬住嘴唇控制住了它上扬的弧度，一拍大腿站起身，“成吧，我去给你找件睡衣。” 　　“哦，谢谢。”顾清池点点头，跟了进去。 　　宋彧拉开衣柜门，有些兴奋地啃着指甲盖。 　　挑哪件好呢？ 　　他的睡衣都挺居家，也没什么能露的地方。 　　哎早知道就不说挑睡衣了，直接裸睡不就完了么！ 　　真的是。 　　顾清池站在衣柜外边儿，看他啃了半天指甲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啊？” 　　“啊！”宋彧完全没发现顾清池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脑袋里还在想着怎么趁机揩油，扭头一见到本尊吓得他满脸通红，“我靠你进来怎么也不吱一声！” 　　“主要是你这地毯太软了，走路都没声儿。”顾清池光脚在地毯上用力踩了两下，发出很微弱的两声。 　　宋彧低头看了一眼。 　　顾清池的皮肤其实也挺白的，脚背上的经脉清晰可见，凸起的外踝尖看起来非常性感。 　　宋彧伸手拿了件极具垂坠感的大V领睡袍，趁顾清池一个不注意就拽掉了上边儿的纽扣，“喏，就这件将就一下吧。” 　　他本来还想把腰带都抽掉的但感觉太刻意了。 　　顾清池把睡衣抱到手里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上边残留的一点小线头。 　　拎起来仔细看了看，啧啧两声，“这睡衣质量不行啊，统共就三颗扣子还都掉了。” 　　“怎么你嫌弃啊？嫌弃就裸着。”宋彧作势要抢。 　　“不嫌弃。”顾清池笑着抱住了睡衣，衣服上还有香香的味道。 　　宋彧把顾清池带进浴室，从柜子里找了两块新的毛巾出来用热水泡了泡。 　　顾清池站在水池边四下打量了一下。 　　浴室的装修相对于客厅的来说，算是简约的了，至少没有什么他看不懂的装饰物。 　　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白色的，唯一称得上亮点的大概就是浴缸的形状了，跟个肥皂盒似的。 　　淋浴有专门的淋浴房，透明小隔间正对着的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好笑，“这浴室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是啊，怎么了？”宋彧想把毛巾从热水里拎出来结果被烫得“嘶”了一下。 　　“你洗澡还欣赏自己的裸.体啊。”顾清池把睡袍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往水池里开了点凉水。 　　“那肯定啊，要看看哪里长肉了，哪里结实了，还有……哪里有泥没搓掉。”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也大笑了起来，“我感觉你活得真讲究。” 　　“搓泥也算讲究？”宋彧挑起了眉毛。 　　“哎我不是指这个，”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感觉你是个很讲究的人，从穿着打扮到发型，很多小细节都能感觉的到。” 　　“真的假的啊，”宋彧一听顾清池从第一眼就留心他了心里头简直要开花了，“那你还记得我撞你那天穿什么衣服吗？” 　　顾清池仔细回忆了一下，“黑色的羊绒大衣，围巾是浅灰色带条纹的，牛仔裤，小短靴。” 　　宋彧嘴角的笑意彻底绷不住了，一掌拍在了顾清池的肩上，“你居然那么在意我啊！？” 　　说起来他都不记得当时顾清池穿的是什么了。 　　顾清池居然记得！ 　　“是啊，因为当时看你的打扮感觉你很有钱，肯定能帮到我。”顾清池很老实地交代。 　　宋彧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转念一想又觉得顾清池真是耿直的可爱。 　　“那按你的意思，当时我要穿的特破你就不问我借钱啦？”宋彧问。 　　“那当然，”顾清池顿了顿说，“其实我那会还挺怕你不愿意相信我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借你钱么？”宋彧问。 　　“被我吓的？”顾清池笑了笑，“我感觉你那会应该挺怕我的。” 　　“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吧，更多的是因为你的眼神，”宋彧看着他说，“当时就觉得你的眼神很真诚。” 　　“是么。”顾清池拧干了新毛巾。 　　宋彧笑了，用手指在眼眶边比了半个圈，“狗狗眼你知道么，就大金毛的那种眼神，看着特别乖。” 　　“我还觉得你的眼睛像送货呢，小猫眼睛，透亮透亮的。”顾清池也笑了起来。 　　宋彧听完顾清池对他的第一印象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给热水器插上电源，把操作流程给顾清池演示了一遍，临走前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柜子里翻找一通。 　　“找什么啊？”顾清池问。 　　“牙刷头，我记得还有个新的，”说完这句宋彧就捏着一个小东西转身冲顾清池晃了晃，“找到了。” 　　顾清池眨了一下眼睛，那真的只是个牙刷头而已。 　　宋彧给电动牙刷换上新的刷头，按了一下开关，牙刷呲呲呲地震动了起来。 　　顾清池脱口而出一句，“棒棒居然是震动的！” 　　宋彧一口老血差点呛出来，“震动就震动呗，大惊小怪的。” 　　“那我还要用手刷吗？”顾清池问。 　　“不用，你就站着别动，它一会到自动到你嘴里。”宋彧简直要翻白眼了。 　　顾清池听出了嘲讽，按掉开关，挤上牙膏，塞进嘴里，再重新打开开关，“逗你呢，震动牙刷嘛，我懂。” 　　“电动！”宋彧纠正道。 　　顾清池脱衣服洗澡，宋彧喷完鼻血，回房间修改设计稿。 　　卧室跟浴室只有一墙之隔，宋彧一个人住也没弄隔音，这会听着隔壁呲啦呲啦的水声和微弱的脚步声都能想象出顾清池在花洒下全身赤裸的画面。 　　耳根子泛红了。 　　宋彧你他妈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哎——”他一边叹气一边胡乱地抓了抓脑袋。 　　说实在的，虽然他大着胆子邀请顾清池跟他睡一起，但他也不敢真对顾清池做什么。 　　顾清池是个单纯的小直男，他很清楚。 　　偶尔占点儿便宜摸两把他已经很知足了，没指望跟顾清池能发展点什么，像这样亲密无间的相处都已经是他之前不敢想的事情了。 　　十多分钟后，顾清池顶着一团水汽走进卧室，宋彧立马扭过头，看呆了好几秒。 　　他刚才特意挑了件最短的睡袍，长度都没过膝盖，能清楚地看见顾清池修长笔直的两条腿以及因为扣不上扣子而若隐若现的肌肉。 　　顾清池的头发很短，冲完以后直接擦了擦水就算完事儿了，这会额角的水珠子顺着两鬓一路往下滑，胸口仿佛还冒着一丝水汽。 　　宋彧看得热血沸腾，脑袋都要炸开花了，顾清池全然没有发现异样，单腿盘坐到床上，另外一条腿垂挂在床沿边，脚掌抵着地毯。 　　这个姿势相当随意，又是充满安全感的表现，就像小猫会在主人面前翻肚皮一样，他在宋彧家就觉得特别惬意。 　　宋彧手里还握着笔，眼神已经跟激光扫描似的在顾清池身上来来回回扫荡了个遍。 　　顾清池低头翻了翻朋友圈，斜眼一天发了十多条动态，都是跟家里人的合照……连猪圈里的小猪仔都不放过。 　　顾清池边翻边笑边评论。 　　宋彧见顾清池都没搭理他，扁扁嘴，拿了套睡衣走向浴室。 　　顾清池刷完朋友圈起身坐到了宋彧的书桌前，电脑上的图片他开始还以为是张客厅的照片，但仔细一瞅才发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设计图。 　　逼真到他差点以为是真的客厅。 　　好厉害。 　　桌角放着一副扑克牌，底下压着数十张彩铅画，画的都是扑克牌，一张比一张逼真，翻到最底下那张的时候他都觉得只要抖一抖那张牌就会从纸片上掉下来。 　　半个小时后，宋彧顶着片面膜走进卧室，顾清池扭头猛地看见一张熊猫脸吓了一跳。 　　“你这……敷的是面膜吗？”顾清池都不敢确定，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女孩儿敷面膜，但也不是这么个图案啊。 　　“啊，不然呢，脸谱吗！？”宋彧含糊不清地说。 　　顾清池看着他，感觉每多一分钟的相处，宋彧在他心目中的精致程度都能多增加几分。 　　“好吧。”顾清池把手里的画稿放回桌上。 　　“你要试试吗，我去给你拆一片。”宋彧说。 　　“不不不不……不用了。”顾清池两条胳膊甩得都快飞起来了，大晚上的顶着个动物脸怪吓人的。 　　宋彧小声“嘁”了一声，盘腿靠坐到了床头。 　　顾清池拿起扑克牌跟他对面对坐着，“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哟，”宋彧来了兴致，伸手勾过抱枕抱在胸前，“你还会变魔术啊？” 　　顾清池淡淡一笑，扬起胳膊，手指微微弯曲，扑克牌就跟瀑布似的哗啦啦倾泻而下，最后整整齐齐地落入另外一只手掌。 　　宋彧都看愣了，这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画面居然近距离的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紧接着扑克牌就被分成好几叠，只见顾清池指尖轻轻滑过牌面，扑克牌就翻了个身，接下来的动作更是快到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是在两秒钟之内完成了数十下翻转的动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看清他究竟是怎么把牌给理顺的。 　　纸牌就好像长在了顾清池的手上似的，在他修长的指间肆意穿梭，又快又稳，简直可以用出神入化形容。 　　宋彧嘴巴都不自觉地成O型了，忍不住拍了一下胸前的小抱枕，“牛逼啊！” 　　“这就牛逼啦。”顾清池勾起唇角，随手摸出一张扑克牌，歘地一下往身后飞去，只见扑克牌以一个半圆形的走向，从他身后绕到左侧，再绕回了身前。 　　顾清池伸出两根手指很轻易地就夹住了那张扑克牌。 　　“我操……”宋彧瞪圆了眼睛，惊到爆粗口了。 　　顾清池的大拇指在牌面轻轻一搓，整副扑克牌化成一个标标准准的扇形，而且每张扑克牌之间的间距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抽一张牌吧，不要告诉我你抽到的是什么。”顾清池说。 　　宋彧揭掉面膜搓了搓手，然后随便摸了一张。 　　“记住你摸到的牌，然后放回来吧。”顾清池把牌收好，摊开掌心。 　　宋彧乖乖把牌放到了最面上。 　　顾清池又玩了两套花式切牌逗得宋彧直鼓掌。 　　“你来切一次吧，省的一会你说我作弊。”顾清池把牌交给宋彧。 　　宋彧不怎么会玩牌，随便弄了弄就把牌还给了顾清池。 　　顾清池将手里的纸牌以正面朝上的方式再次搓了个扇形出来，然后装模作样地在宋彧的脑门上揉了揉，“你信不信读心术啊？” 　　“嗯嗯。”宋彧跟条摇着尾巴求喂饭的小奶狗似的，相当配合地点点头。 　　顾清池被他给逗乐了，勾出一张红桃5问：“是这张么？” 　　“我操！”宋彧一拍大腿，激动到再次爆粗口。 　　“看来我读对了哈。”顾清池收好纸牌。 　　“你怎么读的啊！？能告诉我么！”宋彧拽着他的小臂晃了两下。 　　“不告诉你。”顾清池勾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那你还会别的魔术吗？能再变两个给我看看么！”宋彧央求道。 　　顾清池又给他变了好几个读心类的魔术。 　　光看顾清池行云流水的花式切牌技术就已经相当佩服了，更别说一次又一次被读准脑子里的那个数字，宋彧都快要真的相信顾清池能看透人心了。 　　“好厉害啊，你怎么学的这些啊？”宋彧问。 　　“小时候我的玩具就是纸牌跟麻将，切牌技术练了好多年了，读心术什么的……是天生的，”顾清池笑着说，“我就是能看透你在想什么。” 　　宋彧听完这话其实还挺想嘲笑他两句的。 　　看得透个屁啊！ 　　你能看出来我喜欢你么！ 　　宋彧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顾清池已经钻进被窝了，“你这敷完又洗干净了不是等于没敷么。” 　　宋彧懒得跟他解释，“是啊，谁让我有钱呢，就喜欢敷着玩。” 　　顾清池听出了话语里的一丝嘲讽，啧啧两声。 　　宋彧从衣柜里翻了个枕头出来扔给顾清池，“你躺左边，我习惯靠右边睡。” 　　顾清池往左侧一挪，小声嘀咕，“嘿嘿，男左女右。” 　　“什么玩意儿？”宋彧没听清。 　　“没。”顾清池乖乖把被子拉过胸口。 第39章 　　宋彧喝了口水，钻进被窝。 　　心跳有点儿激烈。 　　也不能说是燥热吧，毕竟又没想要干嘛，就是莫名的有点小紧张。 　　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大概会一夜无眠了。 　　旁边躺着个喜欢的人，亲也不能亲摸也不能摸的，虽然有点可惜但还是挺兴奋。 　　宋彧偏过头看了一眼顾清池，顾清池也正瞪着他，两人对上眼的时候顾清池笑了笑。 　　“你平常在家一般几点睡觉啊？”宋彧侧了个身，干脆正对着顾清池睡。 　　“12点之前吧，不固定，躺下就睡了，”顾清池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对了，你上回是在哪里帮我找的那些工作啊？” 　　“网上啊。”宋彧说。 　　“你能教教我吗？”顾清池看着他，“我想明天出去找工作。” 　　“当然可以了，”宋彧反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解锁手机后又捂到了胸前，笑着说，“你叫声哥我就教你。” 　　顾清池愣了愣，在宋彧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跟宋彧还有年龄差这个问题。 　　宋彧很多时候都很幼稚，让他感觉像是个同龄人，甚至在某些时刻还有种宋彧比他还要小的错觉。 　　有点叫不出口。 　　宋彧“啧”了一声，一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没礼貌，我比你大两年零五天呢，快叫哥。” 　　顾清池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声，“哥。” 　　“蚊子叫啊？”宋彧撞了撞他胳膊，“真诚点儿，不要敷衍我。” 　　顾清池猛提了口气，低头重新喊了声，“哥……” 　　“看着我的眼睛叫啊。”宋彧非常喜欢看顾清池这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哎你要求怎么这么多啊！？”顾清池简直无奈了，“我不叫了。” 　　宋彧仰着脑袋狂笑一通。 　　“你有毒啊。”顾清池眉头微蹙。 　　“可能吧，”宋彧好不容易收住嘴角泛滥的笑意，“我教你啊，先下个……哎算了算了，还是我帮你看吧。” 　　“嗯。”顾清池盯着屏幕。 　　宋彧直接用自己的手机下了个app，把脑袋凑到顾清池的肩膀边上，抬起胳膊将手机举在半空中演示给他看，“像这个就不错，月薪挺高，而且还有休息日。” 　　顾清池点头“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做的职业吗？”宋彧偏过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顾清池，感觉心脏有点扛不住。 　　“没想过呢，”顾清池一直盯着屏幕上的字，宋彧翻得太快他都来不及看，“还有刚才那个是什么来着。” 　　宋彧往回翻了翻，“这个是送快餐的，风吹日晒比较累。” 　　“没事儿，我不怕累，都存着吧，我明天一个一个去试试看。”顾清池说。 　　对于找工作这事儿，他心里实在是没什么谱，就像玩陀螺，看着挺简单的，但真的顶在自己指尖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忐忑不安中又有些期待。 　　宋彧耐心地帮他分析着利弊，最后把合适的一些职位和联系方式全都整理好发到了他的微信上，“明天你去之前先打个电话问问，有些可能已经招到人了网站上还没撤掉，省的白跑一趟。” 　　“嗯，”顾清池点点头，“你说我这样的人，人家会看得上我么。” 　　“看不上那是人家眼瞎，”宋彧笑着说，“我挺相信我自己的眼光的。” 　　顾清池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 　　宋彧心脏猛跳了一下。 　　“我在你的手机里翻到了小人画。”顾清池说。 　　“啊？”这话题跳太快宋彧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小人画？” 　　顾清池把手机里的加密相册给点开了，“就是这个啊，你画的吧。” 　　“这叫条漫不叫小人画。”宋彧扶着脑袋。 　　“哦，条漫……”顾清池跟着重新念了一遍后问，“怎么没画完啊，后来那个人知道银狐就是他兄弟了么？” 　　宋彧嘴角都翘了起来。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清池解释这个东西。 　　两年前，他跟一个漫画平台签约做画手，利用业余时间在网站更新，积累了不少人气，这个故事的主线虽然是打怪，后边会有两个主角的感情线，故事在网站上已经更新完成了。 　　手机给顾清池之后，他当然就没存相册了。 　　平常爱看耽美漫画的人肯定都知道套路，这两男主发展的哪是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银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守护男主才一路追随，顾清池这个二愣子肯定是头一次看耽美漫画，就跟小孩子问爸妈，我是哪里来的一样。 　　莫名的觉得有些可爱。 　　“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没空画，等画完以后再给你看吧。”宋彧推诿道。 　　“好啊，”顾清池挺期待，“我发现你真挺厉害的，画的特别好。” 　　“那你是没见过那些大神级别的画师，画的比我好多了，”宋彧叹了口气，“我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天上跟地下。” 　　“慢慢来嘛，你有一天肯定也会达到他们那个高度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什么棒子什么针。”顾清池说。 　　宋彧笑得床垫子都抖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什么棒子什么针，哎哟，我真服了你了。” 　　“差不多就这意思吧，”顾清池也笑了，“你肯定也行。” 　　宋彧笑完又觉得有些难受，“可能永远也达不到那个高度了吧，我不是专职做这个的，画画只是我的一个爱好，我没办法跟那些大神一样一天到晚的画，我有我的工作，就算是休息时间也随时可能要爬起来跟客户沟通。” 　　“我没有那么多自由时间，”宋彧盯着天花板，“空下来的时候吧，灵感又没了，有时候坐那半天都憋不出个屁来。” 　　“那你是比较喜欢画画还是比较喜欢你现在的工作呢？”顾清池问。 　　“当然是画画了，不过我爸不允许，他说画那玩意儿没出息，”宋彧叹了口气，“也的确吧，相对于我现在的工作来说，画画的收入的确是太微薄了而且不稳定，所以只能当成一个业余爱好了。” 　　“那那些大神呢？稳定吗？”顾清池问。 　　“那肯定啊，他们画一本估计都赶上我一年的工资了。”宋彧说。 　　顾清池相当震惊，拍了拍宋彧的胳膊，“你别泄气，相信自己啊。” 　　“就算一天只有两个小时可以画，那一年也有六，七……”他翻着白眼发现这道算数有点难，“……好几百个小时了啊，慢慢来，有一天，你肯定也能成为大神的。” 　　宋彧忍不住笑了起来，本来是他要安慰顾清池的结果反而被顾清池给安慰到了。 　　“那咱两一起努力呗，大不大神无所谓，只要每一天都有进步就行了，”宋彧偏过头看着顾清池，“你肯定也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嗯！”顾清池点头如捣蒜。 　　宋彧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都快十二点了，他拍了拍被子说：“睡觉吧，我关灯啦。” 　　“嗯。”顾清池闭上了眼睛。 　　宋彧房间里的窗帘装了层遮光布，台灯一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气氛安静到了极点。 　　他能清楚地听见顾清池缓慢而又有节奏的呼吸声。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他摸到耳机点开睡眠app，这个app里头都是一些风声雨声海浪声什么的，他有时候想画画又静不下心来的时候会听，有点儿催眠效果。 　　可今晚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他还是毫无睡意。 　　满脑子晃过的都是这段时间跟顾清池共同经历的一切。 　　从惶惶不安到争锋相对，从惊愕惋惜到另眼相看。 　　自己是什么时候对顾清池开始感兴趣的他有些想不起来了，可能从看见顾清池的身份证上的照片开始，也可能是看见顾清池逗小鱼那副蠢样开始…… 　　但发现自己对顾清池有好感肯定是因为顾清池舍身替他挡的那一下。 　　那一刹那间的震惊和感动到现在还能很清晰地回忆。 　　宋彧摘下耳机放回床头柜上。 　　顾清池呼吸声变得比刚才沉了些，还有很微弱的呼噜声，就跟熟睡的小狗似的。 　　这家伙居然不择床。 　　更令他委屈的是，旁边躺着个唇红齿白清新俊逸的美少年，顾清池居然都没有一点儿想入非非的意思！ 　　这个钢管直男！真是要气炸他的肺了。 　　顾清池之前说喜欢他身上的香水味，刚才洗完澡他还特意在脖子里喷了点儿。 　　他现在严重怀疑那不是香水是迷香，不然怎么能睡得那么安安稳稳！ 　　生气归生气，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躺一起了不占点便宜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宋彧往顾清池身旁挪了挪。 　　两人中间本来也就空着十来公分的距离，这一挪，胳膊和小腿直接就碰一起了。 　　宋彧忽然一阵心虚，感觉自己像是在做贼，但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往顾清池的身边蹭过去。 　　他严重怀疑刚才喝的那罐酸奶里有酒精成分，不然为什么自己会跟喝醉酒似的老想耍流氓。 　　顾清池没醒，呼吸声依旧平稳。 　　宋彧调整了一下呼吸，心跳什么的他已经放弃调整了，就让它快活地蹦着吧。 　　他侧过身子，抬手轻轻搭在了顾清池的肚子上，手掌刚巧压在了睡衣的腰带上，他又往上挪了一点。 　　顾清池半梦半醒间觉得有点痒痒，把搭在身上的胳膊往外一推。 　　宋彧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脚把他蹬地上去。 　　摸一下都不让你以为我白让你睡的啊！ 　　去酒店开房都要给钱呢！ 　　宋彧又羞又恼地再次把胳膊环了上去，这回干脆连同小腿一起出动，跟抱靠枕似的把顾清池圈在了怀里。 　　没多久，顾清池就发出一声很微弱的“嗯”。 　　不知道是被圈太紧了难受还是怎么着，宋彧稍稍松了松胳膊，顾清池动了动脖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宋彧。 　　宋彧在黑暗中瞪圆了眼睛，强忍着没骂出声来。 　　抬起小腿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顾清池还处于睡眠状态，毫无防备，“咚”地一声就砸地板上去了。 　　他躺在地毯上愣了好几秒意识才逐渐清醒。 　　宋彧的床太舒服了，他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但是宋彧的睡相怎么能这么差！ 　　居然还踢人呢！ 　　好可惜，梦里的鸡腿都还没来得及吃到。 　　顾清池揉了揉屁股，摸黑从地板上爬回去。 　　刚掀开被子把屁股挪进去就感觉自己坐到了一条胳膊，立马紧张地弹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往被窝照了照，宋彧斜躺着，一个人占了三分之二，不，五分之四的床位。 　　留给他的只剩下大概二十多厘米宽的位置。 　　“哎……”顾清池深深地叹了口气，伸长了胳膊拧开台灯，站到床的另一侧把宋彧拽回原位，然后替他掖好被子。 　　宋彧全程都非常艰难地憋着笑，顾清池一关灯，他立马扯过被角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无声的狂笑。 　　顾清池躺下之后，宋彧一翻身，非常随意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侧。 　　顾清池没推开，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 　　不知道为什么，在宋彧的家里，他莫名的就会有种安全感，躺在宋彧的身边，也会感觉格外的安稳，舒适。 　　或许是因为宋彧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对新生活的希望。 　　怀揣着对未来的一点小期待，没多久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隔天早上，闹钟在耳边持续不断地闹腾。 　　宋彧闭着眼睛摸了半天都没摸到手机，实在是被烦的不行了才眯缝着眼睛按掉了。 　　昨晚自己是几点睡着的他已经完全没印象了，感觉肯定没睡到五个小时，否则眼睛不会像现在这样酸涩到睁不开。 　　最后一个清醒的瞬间是自己把小腿架到了顾清池的小腿上。 　　顾清池没有任何抵抗动作。 　　他猛地扭头看了一下旁边。 　　人呢？ 　　他“唰”地一下从床上竖起来，然后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冲向外头，自从毕业以后他都没用这速度起过床。 　　顾清池和往常一样靠生物钟起床，一大清早就在厨房忙活，熬了稀粥煎了蛋。 　　他本来还想弄点别的什么，但发现宋彧家的冰箱比自己家的还要空。 　　听见拖鞋的声音，他立马扭过头看了一眼。 　　宋彧走路微微有些摇晃，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脑袋上还竖着一撮呆毛。 　　“醒了啊，”顾清池看了一眼时间，“你几点上班？还来得及吃早饭么？” 　　宋彧打了个哈欠晃到厨房门口，闻见一阵香味，“来得及，我们设计部不用打卡，基本上没人准点。” 　　顾清池先把粥盛出来，再往鸡蛋上淋了一点儿酱油，最后很顺手地把电饭煲给洗干净了。 　　宋彧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倚在门框上傻笑，“你好像田螺姑娘啊。” 　　“田螺姑娘是什么？”顾清池端着盘子走向餐桌。 　　“很久以前有个农民捡到了个田螺，就把她养家里了，那田螺在农民出门的时候就化成人形给他做饭烧水，总之就是一特贤惠的姑娘。”宋彧说。 　　“哦，那我是田螺先生。”顾清池说。 　　宋彧反手挡着嘴巴狂笑，一边点头一边说：“田螺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顾清池帮他把头上的呆毛给压了下去，“那后来农夫发现那姑娘了吗？” 　　“当然发现了啊，农夫还把人给娶过门了，”宋彧笑着说，“于是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顾清池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羞没臊是你自己加的吧。” 　　宋彧笑得都快倒不过气儿了，“是啊，怎么了，不合适么？” 　　“不应该是甜甜蜜蜜吗？”顾清池说。 　　“啊！顾清池……”宋彧忍不住一把掐住了顾清池的脸，跟捏小狗似的往两边一扯，“你真的！好！纯！情！啊！” 　　顾清池被他掐得话都说不利索，抓着宋彧的手腕往浴室方向推了去，“刷牙去吧。” 　　宋彧走了以后，顾清池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嘴角翘了起来。 　　吃过早饭以后，两人一起出了门。 　　虽然宋彧的加油打气让他信心满满，但很可惜，一上午的面试都不顺利。 　　不是嫌弃他没工作经验就是说他学历没达标。 　　现在端个盘子居然还要初中毕业文凭了。 　　顾清池坐在路边的石台上休息，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刚把手机贴到耳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彧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吃了吗？” 　　“还没呢。”顾清池说。 　　“面试的怎么样啊？”宋彧走出电梯，跟同事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去。 　　“他们都相当委婉地让我回家等消息。”顾清池弹走了落在鞋面上的一片树叶。 　　宋彧听出了他话语里透着的郁闷，“还剩几家没去的？” 　　“两家。”顾清池说。 　　宋彧愣了愣，昨晚上他好像一共帮顾清池找了七家要面试的，这一上午时间居然就已经面试了五家，而且都没成功。 　　难怪他要丧气了。 　　“你先去吃饭吧，这都十二点多了。”宋彧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嗯。”顾清池低低地了一声。 　　“我现在去吃饭，吃完再打你电话的时候，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已经吃好了。”宋彧说。 　　顾清池笑了笑，“好。” 　　“挂了啊，一会打你电话。”宋彧说。 　　顾清池虽然挺擅长撒谎，但不喜欢在宋彧面前撒谎，挂掉电话之后就随便拐进了一家面馆。 　　面条什么味儿基本上没吃出来，满脑子都是一上午那些人回绝他的那些话。 　　其实很多话一点都不委婉还很刻薄。 　　就算是有那么两家委婉的，但结局也都一样。 　　接下去的那两家他基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福利待遇什么的都是最高的。 　　可能得放低要求，找家小饭馆先实习实习？ 　　这样人家问有没有工作经验的时候他还能有点底气。 　　他刚一走出面馆，宋彧的电话就又过来了。 　　“吃了吗？”宋彧问。 　　“刚擦完嘴。”顾清池很努力地扯出一抹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丧。 　　“你现在回家等我，晚点我带你去个地方。”宋彧说。 　　“去哪儿啊？”顾清池问。 　　“走个后门。”宋彧笑着说。 第40章 　　顾清池守在宋彧的家门口，每十分钟换个姿势，最后蹲得腿都麻了才输入密码进了门。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单独进到没有主人在的家里。 　　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宋彧对他的信任，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特别满足，打心眼里，很想守着这个人。 　　用漫长的时光来证明，他的信任没有错。 　　宋彧说的晚点也不知道是几点，他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人接了，估计是在开车吧。 　　在电话里，宋彧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去哪里，要做什么，但他心里面已经有了底。 　　如果这回真能稳稳地做下去，他一定要好好报答宋彧。 　　顾清池给小鱼喂了点吃的，把手机调成自拍模式跟水槽里的鱼合了个影。 　　传到朋友圈以后发现跟斜眼托着猪仔的那张照片迷之相似，一张俊脸霸占了三分之二的屏幕，鼻孔还对着镜头，顿时感觉自己的样子蠢爆了，于是删掉动态重新摆了个宋彧常用的角度。 　　歪脑袋，微微偏一下头，用鼻孔怼镜头。 　　哎操！ 　　顾清池被自己的拽样吓得膝盖一软。 　　镜头晃动间，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按键，手机“咔嚓”了一下。 　　一个朦胧的像风一样的侧脸停留在了屏幕上。 　　这一定是手机的问题。 　　顾清池走到阳台的鱼缸旁边，微微蹲下身，张开嘴巴对着鱼缸里的鱼，趁着小鱼游向他的时候，抬手从侧面连拍了好几张。 　　抬起手机一看，依旧很傻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傻帽，以前的自己不会这样。 　　整天除了吃睡砍人以外大概就是板着张脸观察周围的人。 　　麻将馆的大爷曾经还说过他的面相不吉利。 　　自从认识了宋彧之后就开始犯蠢，可见幼稚病大概是会传染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发现自己犯蠢了的时候，还挺开心的。 　　人只有在感觉轻松惬意的时候，才会做一些蠢事吧。 　　宋彧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顾清池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原本下午是想要找个借口溜回家的，但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客户那边重新商量一些细节问题。 　　“卫生间也要简约中带点宏伟”，就因为这奇葩要求，又活生生折腾了三个钟头。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的单子比较大，手底下还有两家分店，要维护好关系，他是真想骂一句，怎么你拉屎还要人参观啊。 　　不过一看见顾清池熟睡的模样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甩到脑后边儿去了。 　　宋彧像小时候去吓邻居家的小狗一样，蹑手蹑手地靠近沙发，为了不发出响声半道上干脆连拖鞋都脱了。 　　他走到沙发边，微微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视着顾清池。 　　昨晚上关了灯什么都看不清心脏都恨不得跳到沟里去，这会已经紧张到不敢呼吸了。 　　顾清池的鼻梁高挺，睫毛细长，微微卷曲，在下眼睑上扫出一片弧形的阴影。 　　挺想趁机亲一口的，但这样也太不道德了。 　　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不敢…… 　　顾清池要突然醒过来他估计得吓到当场死亡。 　　这好不容易关系有点进展了，回头再把人给吓跑了这辈子都不想搭理他了怎么办。 　　宋彧在他鼻尖上轻轻点了点。 　　顾清池摸了一下鼻子。 　　宋彧笑着掏出手机调好静音，对着他的睡颜连拍了好几张。 　　宋彧没舍得吵醒他，回房间又给周嫣然打了个电话。 　　周嫣然是他高中同桌兼大学同学，家里条件非常不错，毕业出去工作了两年，前段时间从外地回来，她爸妈直接出资给她弄了间主题咖啡馆。 　　当时咖啡馆的设计还是找他弄的。 　　创意不错情调满分客源也稳定，宋彧之前还跟同事去过好多次。 　　而且在那上班的基本都是小年轻，顾清池在那儿也应该会比较轻松。 　　“你们店几点关门啊？”宋彧问。 　　“晚上十点，”周嫣然的语调里透着点兴奋，“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那再等会吧，我这儿还有点事。”宋彧说。 　　“哈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说的那个小帅哥长什么样了。”周嫣然笑意吟吟。 　　这就是当时宋彧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把顾清池送过去的原因。 　　周嫣然这人条件好眼光好，咖啡馆里边儿一水的帅哥美女，他怕顾清池过去会把持不住勾搭个小女朋友回家。 　　到时候他可能会当场表演一个气绝身亡。 　　他现在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蹲点守着顾清池，来个日久生情浓情蜜意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啊？”顾清池站在卧室门口揉着眼睛。 　　宋彧站在窗边，思绪还在乱飘，背后突然来了一句吓了他一跳，沉默两秒后才笑着说：“都说了走后门了，着什么急。” 　　“那也得守时啊，你跟人说了几点去了吗？”顾清池问。 　　“我跟她说你正在睡觉，等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去。”宋彧走过去勾着他的脖子。 　　“不会吧！你真跟人那么说啊？那人家还不得气炸了！人还要我么！”顾清池顿时一阵紧张，扭头看着宋彧。 　　宋彧仰着脑袋大笑了两声，搓了搓顾清池的后脑勺，“你真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傻狗了。” 　　顾清池在路上听宋彧说要去咖啡馆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电影里那种转角咖啡厅，全落地窗设计，宽敞明亮，坐在里边儿喝着咖啡听着钢琴曲顺便欣赏欣赏街上被雨淋着跑的路人甲乙丙。 　　结果下车以后根本就没找到咖啡厅的门在哪。 　　宋彧找位置停车，顾清池站在原地打转。 　　街道两侧是苍翠挺拔的梧桐树，西沉的落日光芒万丈，透过树叶投射到地面，化成一个个细小的斑点，同时也恰到好处地给边缘的枝叶镶上了一层暖绒绒的金边。 　　来到S市这么多年，这条洋溢着小资情调的街道他从来没有来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一是因为离家太远，二是因为他身边接触的那些人，应该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一路过来，他看见了各种类型的店面，艺术画廊，漫画书屋，照相馆，茶餐厅…… 　　这些几乎都挨不上边的行业在这边却显得格外和谐。 　　这里的商业气氛并没有那么浓重，所以整条街上逛的人并不算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偶尔会有骑着单车背着书包的学生经过。 　　两边店面的装修和市中心不同，门面都不算大，但从透明的落地窗望进去，基本上都能看见整体的装修，给人一种安逸舒适的感觉。 　　甜品店里墙画是浅蓝色的天空，店长正笑吟吟地跟两个等奶茶的姑娘聊天，书店的老板娘斜靠在沙发里揉着怀里的小猫，几个学生坐在吧台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漫画。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慵懒的随性和惬意。 　　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来这里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人的小日子可以过得这么潇洒这么舒适，如果能在这里拖地都觉得很开心了。 　　宋彧停好车，笑着从背后勾过顾清池的肩膀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你说的咖啡馆我怎么没见着啊？”顾清池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这条街上的所有店，他都很喜欢。 　　“喏。”宋彧抬了抬下巴，挑起眉毛。 　　顾清池愣了愣，这家店面他刚才看到过，但没太留心，因为它实在太小了，而且就真的只是一扇门而已！ 　　会有人进去吗！ 　　这真的不会让人误会是某个饭店的后厨么！ 　　门上边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串他看不懂的英文，他原本以为是这家咖啡馆的名字，结果宋彧说解释说：“这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这咖啡馆连个名儿都没有啊？”顾清池问。 　　“这叫创意。”宋彧拧开了门把。 　　顾清池实在是不懂这种创意，满是好奇地跟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边墙上和地上都是绿色的夜光贴，箭头指向同一个方向，头顶挂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灯。 　　顾清池一进门就忍不住“哇哦”了一下。 　　“前边儿有台阶当心摔。”宋彧反手握住了顾清池的小臂，稍稍往下一滑，勾住了他细长的手指。 　　走廊是没有灯光的，顾清池还有点夜盲，听了宋彧这话之后就老担心自己一脚踩空，牵着他的手没敢松开，步子挪得很慢。 　　结果发现他所谓的台阶，就是一个估计都不超过五厘米的小平台，而且还是往上踩的那种，根本就不存在一脚踩空这一说。 　　不过宋彧的体贴还是让他觉得心头暖暖的。 　　走廊的尽头还是一道门，虽然没有灯光什么都看不清，但这道门的边缘用夜光胶布绕了一圈，把手处上方也有箭头提示。 　　“让我开让我开。”顾清池有些兴奋地搓搓手，这种乌漆嘛黑的感觉特别像是在探险。 　　“我也想开。”宋彧握着把手没松手。 　　“你没来过吗？”顾清池问。 　　“没，我也第一次。”宋彧撒谎完全不打草稿，反正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一起开吧。”顾清池伸手覆在了宋彧的手背。 　　宋彧的心脏猛地一抽，原本就是想逗逗顾清池，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头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推门而入，顾清池的眼睛都瞪圆了。 　　如果不是因为里边还坐着跟他穿着相类似的现代人，他会怀疑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虚拟的时空。 　　整个咖啡厅的装修几乎可以用魔幻来形容，灯光偏暗，但足够看清里头的一切。 　　咖啡厅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很多，大概有两百多平，屋里很多东西都不是以其正常的形态存在。 　　例如沙发的一侧是悬在半空中的，靠垫像是飞起来了，桌子的四个角都不一样高，原本应该出现在天花板上的吊灯被安装在了墙上。 　　虽然整个空间给人一种扭曲了的错觉，但这种扭曲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让人觉得梦幻和神奇，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脱离了一切烦扰和喧嚣。 　　咖啡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十多平方的弧形舞台，摆放着各种乐器和奇怪的道具，此刻正有一个穿着特像刚从某个电影片场逃回来的小姑娘在变魔术。 　　只见她摘下头顶的黑色高帽，在指尖旋转一周，算是给台下的人做了展示。 　　接着将帽子向空中一抛，唰地一下，花瓣撒了一地。 　　台下瞬间爆发出惊诧的叫喊，音乐声也在头顶轰然炸响，气氛一下被调动了起来。 　　那姑娘勾着嘴角微微一笑，接住帽子伸手往里一掏。 　　两秒后，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兔子就出现在了她的掌心，她还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哇！”台下掌声雷动，此起彼伏。 　　顾清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跟大家一起拍了拍手。 　　表演结束之后，姑娘抚着胸口弯腰鞠躬，台下的欢呼声不断。 　　“再变个兔子出来呗！”坐在前头的一个男生突然喊了一句。 　　“你再点一杯咖啡我就再变一只。”姑娘将帽子戴回头顶。 　　“你要能再变一只出来我再点十杯都可以！”男的喊，“要变不出我们这桌你请！” 　　顾清池没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那男的一桌上边有七八个人，这不是明摆着想坑人么。 　　“驷马难追啊。”姑娘重新站回舞台中央，此时那桌人都发出了揶揄的笑声。 　　顾清池还真没想到这姑娘能答应这赌局。 　　他对这种变活物的魔术也稍有研究，那帽子中间是有个暗格的，小兔子提前被安置在里头的，按照那个帽子的大小，根本就不可能当场再变一只出来。 　　但那姑娘的笑容看起来又相当自信，这让他产生了疑惑。 　　小姑娘还是像刚才一样抛起高帽，不过这回并没有花瓣洒落，坐前头的那位男士笑得很得意，像是笃定自己一定会赢一样。 　　顾清池挺期待那姑娘能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只见她伸手往高帽里一掏，再一抬手，一个浅灰色的兔子小挂饰套在了她的食指指尖。 　　姑娘转动指尖的挂饰，调皮地一眨眼，“十杯！”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全都冲着那男的喊，“十杯！十杯！十杯！……” 　　那男人还挺不服气，“我的意思是变只活兔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当时说的是，再变只兔子出来呗，可没说是活兔子。”姑娘说。 　　周围的一圈人也帮腔，“是啊，你又没说活兔子。” 　　那男的觉得挺没面子，但这会要再不掏钱就会更没面子，只能说：“多少钱？” 　　“最便宜的好了，一共六百八，现金还是刷卡？”姑娘勾动指尖，站在吧台后边的服务生就抱着pos机走了过去。 　　“一杯咖啡六十八！抢钱啊这是！”顾清池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坑人程度不亚于酒吧里的康师傅冰红茶，他有点害怕自己回头要弄撒一杯一天工资就没了。 　　宋彧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掌，“你还一次抢人三万呢！” 　　“这是一码事儿么。”顾清池揉了揉脑袋。 　　宋彧勾过他的肩膀往吧台方向走去，“那些人进来是享受的，有的人一坐就是大半天，又是看表演又是要续杯的，咖啡续杯又是免费的，卖便宜了还怎么经营啊。” 　　“这样啊……”顾清池觉得也有些道理，光这个店面租金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更别说人员的工资，他刚初略地瞟了一眼，估计得有六七个穿制服的服务生。 　　宋彧经过吧台的时候一个服务生认出了他，笑着打招呼，“小宋同学，你有阵儿没来了啊。” 　　顾清池疑惑地看向他。 　　宋彧扶着脑壳，“你认错人了吧。” 　　“逗呢！我还能认不出你么，恨不得一天来八趟。”服务生一边拉花一边笑。 　　“我是宋彧的孪生兄弟，叫宋或。”宋彧无奈了。 　　“神经病啊，”服务生笑得手一抖，咖啡面上的爱心都有点歪了，他直接给弄成了一朵玫瑰花，“嫣然在二楼包厢跟人狼人杀呢，你自己去找还是我帮你叫她？” 　　“没事儿你忙吧，我自己去找她。”宋彧说。 　　“3号包厢啊。”服务生探着脑袋，后头补了一句。 　　“你不说你也第一次来么？”顾清池一边上楼一边问，最靠近楼梯的那间包厢里头传出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我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那扇门呢。”宋彧说。 　　“你跟我说实话。”顾清池说。 　　“好吧，刚才逗逗你的，这儿我都来了快八百趟了，”宋彧偏过头瞄了他一眼，“你不生气吧？” 　　“我靠，你当我的度量按纳米为单位计算的吗？！”顾清池拔高了嗓门。 　　“我靠你居然还知道纳米是个计算单位！”宋彧相当震惊，也跟着拔高了嗓门。 　　“我还知道光年是个长度单位！”顾清池一挑眉。 　　宋彧连连拍手，“牛逼！” 　　周嫣然正巧出门倒咖啡，听见宋彧的声音就立马扭头瞟了过去，嘴角像是努力克制但又没有克制成功地微微翘起，直接就说：“这人我要了啊。” 　　宋彧早就知道是这结果，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嫣然说罢又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顾清池。 　　“嗯？！”顾清池有些惊诧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瞬间有种被卖进小夜店了的感觉。 　　这都不用面试的吗！？ 　　这后门走的是不是太随性了点啊！ 　　“嗯什么嗯啊，难不成我还要他啊。”周嫣然扬了一下下巴看向宋彧。 　　“我怎么了我，我这么帅，”宋彧勾过顾清池的脖子，“我俩买一送一，买我送他。” 　　“你躲开，”周嫣然笑着推开宋彧，一把拽过顾清池，“我只要赠品。” 　　顾清池听他两聊天忍不住就想笑，通过一番介绍之后，他才知道眼前这个爱开玩笑的美女居然就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娘。 　　完全看不出来，也太随和了吧。 　　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些有钱人都不一样。 　　这大概就是物以类聚吧，宋彧身边的人，都跟宋彧一样很好相处。 　　自己这种不着四六的小混混能跟宋彧成为朋友真的是太荣幸了。 　　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周嫣然带着顾清池简单参观了一下。 　　咖啡厅的二楼一共有十间包厢，每个包厢都是不一样的主题，里头会提供各种桌游的小道具以及咖啡和甜品。 　　很多年轻人喜欢把周末的闲暇时间花在和朋友聚会上，随便点些东西就能坐上聊一整天。 　　玩玩游戏打打牌，这里就是最舒适的选择。 　　总之来这儿玩的基本都是闲的发慌又有点小钱的年轻小白领。 　　“我们这儿呢是轮班制的，白班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晚班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晚班的话比较忙，当然工资也会比白班多一些，然后我们这儿定期会有表演，人比往常要多，可能需要加个班……” 　　周嫣然跟顾清池并排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耐心细致地讲解着一些工作要点跟注意事项。 　　宋彧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滑手机。 　　“你之前上过班么？”周嫣然笑笑问，“看你这年纪是不是大学刚毕业啊？” 　　“不是，我小学毕业以后就没念过书了，也没工作经验，不过你说的那些，我觉得我都没问题。”顾清池说。 　　“哦……”周嫣然抬头，瞬间读懂了宋彧的眼色，没再多问下去，“你觉得没问题就成，我还怕你呆这儿觉得无聊呢。” 　　“不会啊！怎么可能！这里特别有趣！”顾清池立马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明天开始就可以来试试看了。”周嫣然笑着说。 　　顾清池点头如捣蒜，兴奋得恨不得立马在地上滚两圈。 　　周嫣然跟宋彧打了个招呼准备下楼，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对了清池，你把身份证给我一下，店里还有新来的两个小姑娘要去办工资卡和社保，我回头让会计一起去弄。” 　　“哦，好。”顾清池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工作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家里的问题还没解决，顾清池坐在车里的时候就想着该怎么跟老爸说这件事。 　　“你还认识路么，明天要不要我过来接你？”宋彧把车停到了顾清池家楼下。 　　“好啊，我请你早饭。”顾清池说。 　　“你也忒抠点吧，帮你这么大忙，就请我吃顿早饭啊？”宋彧啧啧两声。 　　“请你一个月成么？”顾清池笑着问。 　　“抠。”宋彧翻了个白眼。 　　顾清池拿他没办法，反手指了指楼上，“那要不你上去坐会，我给你做顿大的。” 　　宋彧立马熄火拉手刹，“成交。” 第41章 　　刚才回来的路上经过麻将馆，看见门是关着的，所以顾清池上楼之后像往常一样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 　　老爸如果这个点在家的话，肯定会在客厅看电视 　　说实在的，他挺怕让宋彧瞧见老爸的。 　　老爸这人脾气说上来就上来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他怕万一又吵起来，会吓到宋彧。 　　老爸要在家的话他准备请宋彧到外头吃去，不过好在家里并没有人，而且昨晚上离开前的那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真是奇了迹了。 　　顾清池拔掉钥匙往屋里随手一指，“随便坐，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弄，实在没有的话就出去吃。” 　　“哦，好。”其实只要能跟顾清池多呆一会，宋彧觉得自己就算是吃方便面都无所谓。 　　顾清池在厨房的水池里头看见了汤碗和酒杯，垃圾桶里头还有打包的塑料袋和面条。 　　面条都还没来得及坨掉，看样子老爸应该刚走没多久。 　　其实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的怒火基本上已经平息了，再加上今天顺利地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他的心情还挺好，也并不打算跟老爸争执下去。 　　……况且他也没脸一直赖在宋彧家里，总还是得有个地方住才行。 　　等工作稳定下来之后，他准备出去租个小房子，省的一天到晚跟老爸吵架。 　　麻将馆他也不想看了。 　　冰箱里只有西红柿鸡蛋是现成的，猪肉和鸡肉被冻起来了一时半会化不开，等放水里泡一会才行。 　　他感觉就请一顿西红柿炒鸡蛋实在是太寒酸了，“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冰箱里空空如也。” 　　宋彧眼尖，已经瞥见了桌上的鸡蛋和西红柿，抬了一下下巴问：“那不是有么。” 　　“就只够煮个鸡蛋面的，还是出去吃吧。”顾清池说。 　　“面就面呗，我还没吃过你煮的面呢，好吃吗？”宋彧倚在门框上。 　　“我觉得还成，反正我爸挺爱吃的，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他教我做的第一样东西就是西红柿鸡蛋面，”顾清池笑着回忆，“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天晚上，大概十一二点那会，我肚子饿，哭着不肯睡觉，我爸被我闹得不行，从床上爬起来给我弄了一碗，那会我真的感觉，西红柿鸡蛋面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你那会多大啊？”宋彧问，在他的印象中，每次听顾清池提到老爸似乎都不是很愉快，他一直以为顾清池很讨厌他爸爸，居然还有美好的回忆？ 　　“不记得了，反正还在上小学。”顾清池说。 　　“那你爸那会打你么？”宋彧问。 　　“打啊，从我记事开始我爸就老打我了，一个不顺心就乱发脾气，不分青红皂白。”顾清池叹了口气。 　　“那你这一路过来也挺不容易的。”宋彧扁了扁嘴，有些心疼，顾清池的爸爸在他心里的定位瞬间又归到了坏人那派。 　　他倒并不觉得家长不能对孩子打骂，毕竟现在熊孩子太多，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但起码得有个度，不能伤到小孩。 　　过度的打骂就是家庭暴力，家暴总是不对的。 　　顾清池开始捣鼓晚餐，宋彧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出于室内设计师的职业本能，他简直想把这房子拆了重新建。 　　屋里的所有摆件，装修完全就是上世纪末留下来的产物，白色的墙面已经泛黄，天花板上还有好大的裂缝，估计下雨天会漏雨。 　　沙发的材质一看就是黑色人造皮，上边儿有好几个大概是被烟头烫出来的破洞，黄色的海绵清晰可见，看成色和款式想必是房东留下的。 　　靠墙的餐桌是那种正正方方八人座的，桌身刷着一层红油漆，裂缝的地方微微翘起。 　　神奇的是……椅子只有两把。 　　宋彧大马金刀地往下一坐，屁股刚一沾上去就感觉不太对劲。 　　就在那零点零一秒钟里他反应过来。 　　这椅子腿他妈是断的！ 　　他心脏一紧，本能地伸手去抓桌子，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碰到桌子边整个人就摔地上了。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后背砸到地板上那沉闷的一声响。 　　操。 　　顾清池在厨房听见动静立马探出了脑袋，看到躺在地上的宋彧以后举着锅铲狂笑不止。 　　“你还有脸笑！”宋彧又羞又恼地吼了一声，侧身揉着自己的后背，“椅子腿断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不好意思，”顾清池抬手扶着门框，额头抵在手背上艰难地收敛起笑意，“那椅子可能是昨晚上不小心被我踢断的。” 　　统共就俩椅子还他妈有一把是断的！ 　　宋彧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仰着脖子揉着腰，“有点儿眼力见行不行！我起不来了！快扶我一把啊！” 　　顾清池放下锅铲走过去，微微弯腰握住了宋彧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背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瞧瞧，屁股摔成几瓣了啊？”顾清池笑得不行，替宋彧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脱下来给你看要不要啊？”宋彧一边揉着屁股一边试着扭了一下腰，虽然骨头是没伤着，但感觉明天肯定会有一大片淤青。 　　这地方显然跟他八字不合！ 　　顾清池刚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宏叔。 　　这就奇怪了，李宏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一般都是直接联系老爸。 　　“宏叔。”顾清池叫了一声。 　　“嗯，清池，你晚上有空吗，去趟夜皇宫KTV……”宏叔在电话里简单交代了一下业务。 　　“那个……”顾清池摸了摸鼻梁，艰难地开口，“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了？有事儿？”宏叔问。 　　“我不想去了。”顾清池说。 　　“不想去了？你爸白天还说让我给你派点活干干呢？怎么就不想去了？跟你爸闹别扭了？”宏叔问。 　　顾清池沉默片刻，低声道：“叔，不瞒你说，我现在找到新的工作了，以后这些事儿我也不准备参与了。” 　　“这样啊……”宏叔笑了笑，“你爸也没跟我说这些，有工作了是好事，但是有些小忙还是可以帮的吧。” 　　“不好意思啊叔，今晚我真的有事。”顾清池皱了皱眉。 　　“那成吧。”宏叔没多问什么细节就挂断了电话。 　　“是不是你们丐帮老大给你派发每日任务了啊？”宋彧问。 　　“嗯。”顾清池点了点头。 　　“你回绝得很漂亮啊，”宋彧捏了捏他的肩膀，“你看你都找到工作了，也应该开始你新的生活，不要被过去牵绊太多，该断掉的就应该彻底断掉。” 　　“嗯。”顾清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曹手底下人海了去了，多一个少一个对他来说影响不大，但宏叔最后的那句话又让他有点忐忑。 　　小忙还是可以帮的吧。 　　这种看似用着祈使语气却又像是命令一样理所应当的话语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厨房里传出了水漫金山的响动。 　　顾清池急忙扔下手机冲进厨房，掀开锅盖，往里加了点凉水。 　　宋彧在屋里绕了一圈，两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哪间是你卧室啊？我能参观参观么？”他等在客厅实在有些无聊。 　　“可以啊，”顾清池帮他卧室门打开，“不过我房间没什么东西，你要闲着无聊就玩会手机，面很快就好了。” 　　顾清池的房间长什么样其实在上回视频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柜子椅子破铜烂铁什么的挺多，但整个房间都收拾得干净整洁。 　　不愧是田螺先生。 　　宋彧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闻见了顾清池身上自带的味道，带一点点香，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香，总之挺清爽的。 　　他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嗅了嗅。 　　还真是洗衣液的味道。 　　顾清池的床头放着十来副扑克牌，看样子应该经常玩，边角都已经起毛边了，有的扑克牌中间被挖去了一部分，还有的被撕成了碎片。 　　宋彧随手理了一下，发现很多牌面都被做了手脚，肯定是在制作魔术道具。 　　还什么读心术呢。 　　他一想到顾清池跟他说的那句，“我就是能看透你心里在想什么”就很想笑。 　　“蠢货。”宋彧把牌放回桌上，小声嘟囔了一句。 　　“面好了啊。”顾清池把面条端到餐桌上，喊了一声。 　　“好香啊。”宋彧洗了洗手，又从卧室搬了把椅子出去，屁股到半空中又停下，转身按了按凳面确认没坏才敢坐下去。 　　顾清池在一旁艰难地憋着笑。 　　面条口感不错，软硬适中，每根面条都裹着汤汁，番茄甜中带一点点酸，吃起来很爽口。 　　“平常在家都你做饭吗？”宋彧问。 　　“怎么，想夸我做得很好吃啊？”顾清池挑起眉毛。 　　宋彧揉着鼻尖笑了起来，“本来是想随口夸一句的，看你这么不要脸我都不好意思下嘴夸了。” 　　“我再不要脸能有你不要脸吗，动不动就要脱了裤子让我看。”顾清池说。 　　宋彧呛了一口面汤，面条都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没想到他的一句玩笑话顾清池居然都当成了个梗给记下来了。 　　“你爸一会要回来吃饭吗？”他赶紧岔开话题。 　　“他已经吃完出去了。”顾清池说。 　　“哦……”宋彧咽下了嘴里的面条，“你跟你爸平常是不是也不怎么沟通啊？” 　　“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顾清池说。 　　宋彧笑了笑，“因为我跟我爸也基本不沟通，自从他重新找了个老婆以后，对我的事情已经完全不会上心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亲生的。” 　　顾清池怔愣片刻，喃喃道：“其实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怀疑过我爸不是我亲爸。” 　　“我是开玩笑的啊……”宋彧略带惊愕地看向他。 　　“我没开玩笑，”顾清池叹了口气，“我爸藏着很多秘密不愿意告诉我，那些都是关于我的事情他都不愿意说，就比如说当年为什么要突然搬家，为什么不能念书了，为什么非得跟着老曹做事，为什么出了事也不能报警……太多太多了，多到我都已经懒得问了。” 　　“你爸的确挺奇怪的。”宋彧说。 　　“还特神秘，”顾清池难得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一股脑儿地把积压在自己心里的那些小秘密全抛了出来，“他经常性失踪，有时候是两三天，有时候是半个月，还不让我打电话。” 　　“他会不会是那种暗访记者或者卧底啊！”宋彧上半身微微向前一倾，压低了嗓音说，“就电影里头经常演的，什么大毒枭里头的二当家的。” 　　“他大字不识一个，卧个屁底啊，”顾清池被宋彧的脑洞给逗乐了，“还毒枭呢，估计能把毒品当面粉给揉了。” 　　“那你怎么不好奇你爸出去干嘛了啊？不跟踪一下么，要换成我的话，我肯定会忍不住跟着他的。”宋彧说。 　　“我得看着麻将馆啊，麻将馆没开门，那群老头肯定会告我状，回头再被我爸知道，得把我往死里揍。”顾清池说。 　　“靠！你爸绝对有问题！”宋彧一拍桌子指着他，笃定地说，“他会不会是在外头有别的儿子啊！？” 第42章 　　顾清池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这种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头才会出现的场景难道真的就发生在他身上了吗！ 　　他以前一直觉得这些东西挺假的，离他很远，但这会他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宋彧说的这个问题他从来都没想过，但真的有可能，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解释了老爸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失踪那么久又不肯告诉他。 　　“帮我个忙吧。”顾清池说。 　　“嗯？”宋彧有些不解地挑了一下眉毛。 　　“我想看看我爸房间。”顾清池说。 　　“看就看呗，”宋彧顺着顾清池视线的方向看了过去，房间是上锁的，“你没钥匙啊？” 　　“嗯，我爸定的规矩，他不在家的时候，是不允许我进他房间的。”顾清池说。 　　宋彧放下筷子搓了搓手，对于这种像探险寻宝一样刺激的事情他非常感兴趣，“你会开锁吗？” 　　“废话，我又不是小偷怎么可能会开锁！”顾清池说。 　　“我下楼去找个锁匠吧。”宋彧跃跃欲试地站起身。 　　“你有毒啊，”顾清池立马拽住他，“太兴师动众了吧。” 　　“哟，你还知道兴师动众这个成语啊。”宋彧看着被顾清池握住的手腕，嘴角微微挑起。 　　“你是不是就把我当文盲了啊，我好歹小学毕业！”顾清池说。 　　宋彧很坦然地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连欠条都能写成九条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小学毕业了。” 　　顾清池愣了愣，“啊？我当时写错了吗？不能吧……” 　　“啊？我写错了吗？”宋彧用特欠扁的调子摇头晃脑地又重复了一遍。 　　顾清池刹那间感觉自己非常没面子，笑着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宋彧“哎”了一声，搓着自己的胳膊，“你能不能别老对我家暴啊！你自己手劲儿多大心里没点数吗？看！这都红了啊！” 　　宋彧把胳膊伸过去，怼到了顾清池的眼前。 　　“我没掐你脸上已经够厚道的了，你那嘴巴欠的，迟早给人收拾一顿。”顾清池起身把碗给洗了。 　　宋彧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仔细想了想顾清池说的话，又低头捂着自己的脸偷笑。 　　老爸房间的窗外有个一米多长的小平台，是以前的房东用来养花花草草用的，不过自从房子租给他们之后就用来晒被子了。 　　小平台的周围一圈用老式的铁栅栏围着，从平台可以直接翻进老爸的卧室。 　　老爸房间的窗户没有锁，顾清池感觉这简直就是老天爷特意赐给他的一个机会。 　　宋彧按照顾清池的要求站在楼道底下把风。 　　这会天已经快黑透了，该回家的都已经回家了，应该不可能会有什么人经过，就是对面楼的住户如果突然探出脑门的话估计能把他吓到昏厥。 　　如果不是为了陪顾清池，他肯定死都不会做这种蠢事。 　　有种小时候偷摸着跟同学去办公室偷看考卷一样的感觉，既兴奋又刺激还带着点心虚，心脏突突突地狂跳。 　　“你好了没……”宋彧转过头，顾清池正踩着一把小椅子往上蹦，胳膊距离阳台的边缘足足还有一米多的距离。 　　“你他妈是准备顶个蘑菇出来吃吗！”宋彧简直都无语了，上去直接对着他的大腿就是一记爆捶，“赶紧给我下来！” 　　“就差一点儿啊。”顾清池说。 　　宋彧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差了那是一点儿吗？起码一公尺好吗！” 　　“是吗？”顾清池忍不住笑了，“太黑了我都看不太清。” 　　宋彧想了想说：“要不你踩我肩膀上吧。” 　　“可以吗？我挺重的。”顾清池说。 　　“试试看吧。”宋彧挺自信地扎了个马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顾清池脱掉鞋子，刚把一只脚踩上去，宋彧就歪着身子“哎哎哎”地叫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行，我的腰要折了！要折了！” 　　顾清池站回椅子上狂笑，“你这小身板不行啊。” 　　“我哪知道你这么沉，得有两百斤吧。”宋彧略嫌弃地扫了他一眼。 　　“滚，”顾清池笑着在他背后扇了一掌，“要不你踩我肩膀上上去吧。” 　　宋彧立马做了个奥特曼的手势，“别！那是你家啊，你翻墙进去无所谓，我翻墙进去就是行窃了。” 　　“那怎么办，够不着啊。”顾清池仰头“啧”了一声。 　　宋彧扁了扁嘴，瞟到车子的时候灵光一闪，激动地说：“我去把我车开过来，你踩我车顶上应该就能够着了！” 　　“嗯。”顾清池点点头。 　　宋彧开的是小轿车，车身并不算高，顾清池踩在车顶以后发现还是差了半条手臂的距离。 　　够不着，得用跳的。 　　但自己如果没有一次成功的话，再掉下来，估计会把宋彧的车顶给踩凹下去。 　　要不让宋彧抱着？ 　　这车顶能不能同时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他不敢确定。 　　“怎么啦？”宋彧仰着脑袋问。 　　顾清池试着踮了踮脚尖，“还是够不着。” 　　“就差一点点了，你跳一下就上去了啊。”宋彧说。 　　“我怕我不小心把你车顶给踩塌了。”顾清池低头说着。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找锁匠了，这一通折腾的他汗都快下来了。 　　“你刚才都没把椅子踩塌还指望把它给踩塌啊？”宋彧抬手往他小腿上一挥，“上吧皮卡丘！” 　　“好吧。”顾清池微微弯曲膝盖做了个弹跳的准备。 　　宋彧用手机给他照亮了头顶的小平台。 　　顾清池深深地吸了口气。 　　对他来说，机会只有一次。 　　酝酿了两秒后，他纵身一跃，十根手指稳稳地扒住了平台的边沿。 　　凭借着超凡的臂力和腰腹的力量，身体在空中晃了两下，一条腿就挂住了铁栅栏。 　　宋彧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看见他顺利爬进去立马松了口气，“牛逼啊顾清池，很有溜门撬锁的潜质嘛。” 　　顾清池在平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低头指着他，“迟早拧歪你的嘴，我告诉你。” 　　“嘁，有种亲歪啊。”宋彧别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老爸的房间基本上可以用凌乱两字概括，被子没有叠，枕头和枕套居然还是分离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家，明明是自己老爸的房间，却还是有种在做贼的感觉。 　　脑海里不停闪现出老爸发现他偷翻东西之后暴揍他的场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清池的心跳越来越快，简直蹦着两百迈上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但就是想通过某样东西，来证明老爸是错的。 　　也想通过这样东西，让自己对老爸的背叛来的更心安理得一些。 　　按照他的思维，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会藏在带锁的地方。 　　漂亮的是，老爸房间带锁的柜子跟他房间一样，都是坏的。 　　他在床头柜里头翻到了小时候看见过的那本巴掌大的小相册。 　　里头夹着的照片只有三张，一张是爸妈的结婚照，后期效果做得太夸张，脸色惨白跟僵尸似的，再加上时间过去了太久，两人的脸都快看不清了。 　　第二张照片，爸爸抱着一个小男孩坐在跷跷板的一头，笑得特别开心。 　　他已经好多年没看到老爸露出这样的笑容了，虽然他怀里的小屁孩只有两三岁的模样，但顾清池很肯定，那孩子是哥哥，不是自己。 　　第三张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还是牵着那个他未曾谋面的哥哥。 　　虽然照片有一定年头，并不怎么高清，但脸型轮廓还是能看出来的，这女人的下颚线较宽，偏国字脸，眼睛眯缝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拍摄的时候太阳光太剧烈还是笑得太开心。 　　他一时之间都不敢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他妈妈。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的心脏瞬间一紧，手指都有些发抖，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上来之前他跟宋彧商量好了，如果路口有人进来就响一声电话的。 　　不管是不是老爸，他都已经紧张到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按掉电话然后把手里的照片给拍了下来。 　　在这一刻他彻彻底底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贼心虚。 　　感觉自己要能顺利逃出去，这辈子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灵魂都他妈要吓出窍了。 　　顾清池纵身翻到小平台，楼下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他大着胆子“欸”了一声，问道：“人呢！？” 　　“什么人？”宋彧反问。 　　“不是有人经过吗！”顾清池说。 　　“不是！”宋彧仰着脖子说，“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我尿急！” 　　“操。”顾清池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 　　同样把对方当成猪队友的宋彧问：“你这都摸索大半天了找到啥线索没啊！？” 　　顾清池没说话，把手机揣回裤兜里，找了个不会踩到车顶的角度，翻了出去。 　　宋彧瞪大了眼睛，实在不理解顾清池怎么会翻到另一个方向去，“我操.你往哪蹦呢！” 　　平台不算高也不算低，以顾清池的高度挂在上边儿再跳下来，虽然不至于缺胳膊断腿，但很容易崴了脚。 　　他特别害怕顾清池会摔个鼻青脸肿，本能地张开胳膊去迎接。 　　顾清池松手之前就没有往下看，以为宋彧一直站在车子旁边，听见宋彧的叫喊声时已经来不及了。 　　宋彧是从顾清池的侧面扑过去，使劲了浑身的力气都没能抱住他。 　　顾清池的右脚顺利地踩在了宋彧的脚背上，接着又顺利地崴了脚，一个重心不稳就往身后栽了下去。 　　顾清池倒下去的时候宋彧的胳膊还环在他身上来不及抽离，两人齐齐砸向水泥地面。 　　“嘭嘭”两声，波澜壮阔。 第43章 　　刚落地的那一瞬间，宋彧感觉自己的肩膀连同脊椎那一片骨骼都像是震碎了。 　　手臂被顾清池压在身下，竟然没知觉了。 　　要废了。 　　他的脑海里立马闪过这个可怕的念头，浑身的细胞都跟要炸裂了一样沸腾起来，但是他完全动不了。 　　神之右手。 　　怎么可以说废就废。 　　宋彧拧着眉毛咬紧了后槽牙。 　　不过很快的，他的胳膊就恢复了知觉，酸胀麻，还有……疼。 　　“快起开，你压死我了。”宋彧哑着嗓子哀叹了一声，他感觉自己大概跟这一片儿地方八字不合，就呆了这么一个多钟头，都快摔残废了。 　　顾清池感觉自己快倒下时曲腿缓冲了一下，基本上没大碍，迅速坐起来以后看着躺地上的宋彧有些手足无措，“你伤着哪儿了没啊？能起来吗？” 　　宋彧在黑暗中扭动了一下胳膊，疼得龇牙咧嘴，骨头应该是没伤着，但是肯定蹭破皮了，这种火辣辣的感觉他很久没体验了。 　　夭寿。 　　上辈子一定是刨了顾清池家祖坟了。 　　顾清池见他半天都没能撑起来，单膝跪地，托住了他的肩膀，轻轻按压了一下，“疼？” 　　宋彧提了口气，略带浮夸地“啊”了一声，“你让我缓缓，我现在感觉我快昏过去了。” 　　顾清池非常后悔自己半小时前没有听宋彧的话直接找个锁匠把门打开，“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啊？” 　　“啊？”宋彧这会基本上已经缓过劲了，连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没事儿。” 　　顾清池无奈道：“你刚才突然冲过来干嘛啊！？” 　　“我怕你摔伤啊。”宋彧单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 　　顾清池看了他一眼，心底的某个地方顿时软成一片，抿着嘴角将宋彧从地上扶了起来。 　　宋彧揉了揉肩膀，又动了动脚趾，被顾清池踩到的地方有点酸胀感。 　　还好今天穿的是运动鞋，鞋面比较厚，不然那一脚下来，脚趾头估计都要断掉了。 　　他试着走动了两步，感觉还成，就是有点跛。 　　“我刚是不是踩到你了？”顾清池问。 　　“啊，您那吨位，我都被你踩骨裂了好么。”宋彧开玩笑说。 　　“你刚要不冲过来我俩也不至于一起摔。”顾清池说。 　　宋彧眉头微蹙。 　　顾清池一次又一次的不领情让这段时间积压在他心底的，对这份感情的惶恐不安在这一刻彻底控制不住了。 　　“行，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傻逼兮兮地扑过去连累你成了吗。”宋彧一脸不耐烦地说。 　　顾清池愣在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都没明白宋彧的语气为什么一下就变了，听起来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强硬，让宋彧误以为自己是在责怪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清池并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情绪，酝酿了半天才厚着脸皮承认道，“你扑过来救我我挺感动的。” 　　“没……我那是去连累你的！”宋彧差点笑出声，好在现在天黑，顾清池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别这么说，”顾清池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胳膊，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液体，顿时一阵紧张，掏出手机照了过去，“你胳膊受伤了啊。” 　　宋彧本来都没觉着疼了，一听这话立马“嘶”了一声，然后又用一副听起来无所谓但中间又裹着不爽意味的调调说：“我没事。” 　　顾清池拿出手机照了一下他的胳膊。 　　的确是小擦伤，冲冲水就完事儿了，但换成宋彧这种被水果刀轻轻划一下都恨不得去医院挂号包扎的小少爷来说，估计都是癌症等级的伤口了。 　　这会要不帮他处理一下下回指不定怎么说他呢。 　　“上楼去，我帮你消消毒。”顾清池抬手扶着宋彧的胳膊。 　　宋彧把胳膊架在顾清池的肩膀上，跛脚走了两步以后上半身就又往顾清池身上贴了过去，距离特别近，一偏头嘴唇就蹭到了顾清池的耳朵。 　　软乎乎的。 　　“上楼能行吗？”顾清池抓了抓耳朵。 　　宋彧吓了一跳，装模作样地往上蹦了一个台阶。 　　顾清池小声“啧”了一声，“还是我背你吧。” 　　宋彧趴在顾清池后背上傻笑，他发现顾清池也是个特别容易心软的人，对流浪猫心软，对人也一样。 　　他侧过脑袋对着顾清池的耳朵吹了口气。 　　顾清池缩了一下脖子，“干嘛啊。” 　　宋彧又“呼”了一口，顾清池笑了起来，“你有病啊。” 　　宋彧搓了搓他的耳朵，乐得不行。 　　顾清池扭过头跟他对视了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他从来没有跟人有这种比较亲昵的互动，有些不太习惯，但也并不排斥。 　　……毕竟亲都亲过了。 　　每次一想起这个事情他都会耳朵根发烫。 　　宋彧急着去上厕所，顾清池回房间翻了瓶酒精棉出来。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给别人处理伤口，简直比给自己抹药水还紧张。 　　主要是宋彧这人一惊一乍还特别不能吃痛，棉花都还没挨上去就已经开始“嘶嘶嘶”了。 　　“你吐信子呢啊？我这都还没碰到呢。”顾清池都无奈了。 　　“你打针时候还不是一样。”宋彧“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顾清池往上一按，这会宋彧是真觉得疼了，歪着脖子喊了一声，“轻点儿！皮都要给你搓掉了！” 　　“皮本来就掉了。”顾清池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帮他擦着伤口。 　　宋彧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 　　趁着宋彧发朋友圈的工夫，顾清池拿起一瓶喷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在了他的伤口上。 　　宋彧回过神来的时候伤口上已经在冒小泡泡了，瞬间头皮一紧，“我靠，你喷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有毒吧！是不是过期了啊！？” 　　“好得快啊，”顾清池把喷雾递给他，“每天喷两次就行，伤口很快就结痂了。” 　　宋彧看了一眼手里的喷雾，名字还真叫“好得快”。 　　他把喷雾握在手里颠了颠，笑着说：“人家小情人交换定情信物都是玉佩钻戒小手帕，咱两是烫伤膏和好得快啊。” 　　“与众不同嘛，”顾清池把酒精瓶拧好塞回抽屉里，“这玩意儿喷了以后就不要贴创可贴了啊。” 　　“嗯，”宋彧吹了吹手臂上的伤口问，“你刚有翻到什么宝藏吗？” 　　“没，”顾清池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我爸房间乱得跟猪窝一样，我怕我乱翻东西他容易发现。” 　　“都猪窝了还怎么发现啊！？”宋彧简直都快气哭了。 　　“你不懂了吧，有的人房间就算再乱，哪样东西被翻动过还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都得恢复原位才行。”顾清池说。 　　“那合着咱两白费了这半天劲啊。”宋彧叹了口气，往后倒在了顾清池的床上。 　　“哦对了，我看到了我爸年轻时候的几张照片。”顾清池掏出了手机。 　　宋彧立马从床上竖起来，凑过去看照片。 　　顾清池难得没有把照片拍糊，就是照片上的那位大叔长相也太猥琐了吧…… 　　宋彧想起之前顾清池跟他说过爸爸长得特像电视机，这会一看，还真挺像，标标准准国字脸，宽频倍投版。 　　酒糟鼻，眯眯眼，下巴一颗痣还挺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就对顾清池的爸爸有成见，他感觉这长相和通缉令很配。 　　“这就是你爸啊？”宋彧露出略嫌弃的表情，这男的除了性别以外跟顾清池真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啊，是不是不太像我啊，”顾清池笑了起来，“还好我没遗传他那大方脸。” 　　“这是不太像么，这是完全就不像好么，”宋彧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说，“你会不会……不是你爸亲生的啊。” 　　顾清池抿了抿唇，没说话。 　　原本他一直自欺欺人的想着自己大概是跟爸爸长得不像，但宋彧的这话彻底让他陷入了怀疑。 　　第一个跳进他脑海里的解释就是，老妈在外头有人。 　　刚才在老爸房间里太过紧张也没细看，这会发现，结婚照上的那个女人跟另外一张上牵着小男孩手的女人是同一个。 　　所以那个女人应该就是他妈妈。 　　特别陌生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他跟老爸拍了结婚照，根本没办法想象这个女的就是他妈妈。 　　“这小屁孩儿是你吗？”宋彧拿过手机细看了一眼，发现不太像。 　　“我哥。”顾清池感觉对着照片上一个屁大点儿的小孩叫哥哥还挺奇怪的。 　　宋彧这才想起来顾清池之前跟他提过一次这个事情，最后这母子两还是一起落水死掉的，挺可怜。 　　但他怎么看这照片上的女人长得也不像顾清池，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整过容啊？” 　　“我有那闲钱为什么不多买点鸡腿吃。”顾清池看了他一眼。 　　宋彧面露难色，想到了唯一的一个解释，“说真的，我觉得这照片上的应该不是你妈妈吧，你爸是不是二婚生了你啊？” 　　“我不知道，”顾清池有些茫然地瞪着手机，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浆糊，“我不知道……” 　　宋彧看出了他表情里的不自在，“你别着急嘛，二婚……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啊。” 　　“那我妈呢？如果这女的不是我妈，那我妈在哪里啊？”顾清池拧着眉毛。 　　“这……我也不知道啊……”宋彧不知道该怎么平复顾清池现在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别乱想了，我刚也是瞎推测的，回头等你爸回来了，你问问他再说吧。” 　　顾清池垂着脑袋没说话，从小到大那些怀疑跟推测都跟跑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 　　老爸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瞒着自己二十多年。 　　究竟自己的身世是有多不可告人才要瞒着自己这么多年？ 　　很丢人吗？ 　　他觉得宋彧的那个推测可能就是真相，但这一来，就又出现了很多问题，比如妈妈在哪儿？为什么这么多年了都不出现？究竟为什么要抛弃他？ 是离婚了还是……根本就没结婚。 　　很烦躁。 　　这关系到他接下去的路应该怎么走。 　　他很讨厌这种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把宋彧送到楼下之后，顾清池整个人还是精神恍惚的状态。 　　“你早点休息吧，别太放心上了，你现在都有能力自己照顾你自己了，他们呆不呆在你身边都不重要，”宋彧安慰道，“你看我跟我爸一年都见不上两次面，我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那不一样，这就好比人丢失了一段记忆，你会老想着，究竟自己忘记了些什么。”顾清池说。 　　“但那段记忆并不能改变你的现状啊，你照样还得工作，吃饭，睡觉，”宋彧拍拍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好好跟你爸聊聊。” 　　顾清池低低地应了一声，宋彧钻进了驾驶座。 　　“哎，你脚能开车么？”顾清池有些担心。 　　“没事儿，早就不疼了，”宋彧发动车子挥了挥手，“晚安啦。” 　　“晚安。”顾清池笑了笑。 　　洗漱完以后，顾清池躺在床上想事情，宋彧的那些推测，再结合自己的一些想法，脑子里上演了上百种狗血剧情节。 　　翻来覆去到十点半，还是忍不住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已关机。 　　“哎——”顾清池长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纠结得睡不着觉。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那条小裂缝，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真的不是老爸的亲生儿子，那也挺好的。 　　但很快的，他又被自己的良心狠狠谴责了一番。 　　同样的时间，宋彧也是躺在床上辗转不寐。 　　顾清池的身世牵扯出来的事实真相不管是好是坏，肯定会造成他生活上不小的动荡。 　　说实在的，他有些矛盾，既希望顾清池能够彻底摆脱家里好好生活，但又不想他跟自己一样，没爹疼没妈爱的。 　　一个人生活很累，特别是在夜深人静的某个时刻，会显得尤为孤独。 　　就比如现在。 　　要是一直能跟顾清池待在一块就好了。 　　宋彧翻了个身，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纠结了好一会，还是给顾清池发了条信息过去。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睡了吗？ 　　小池塘里养小鱼：没。 第44章 　　顾清池回得很快，估计也是睡不着觉，宋彧笑了笑，立马又发了一条过去。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怎么还不睡觉啊？明天爬的起来吗？ 　　小池塘里养小鱼：那我睡了。 　　！！！！！ 　　按正常模式不应该回一句“那你打电话喊我起床吧”之类的话么！就算是不会暧昧，回一句“你不是也还没睡”然后水到渠成聊两句总是可以的吧！ 　　“啊……”宋彧气得哀叹一声。 　　怎么就碰上了顾清池这么个木头玩意儿！ 　　这辈子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好好调个情了啊！ 　　他简直都想拿个钻头顶开顾清池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明天早上八点，我顺道过去接你。 　　小池塘里养小鱼：好像不顺道吧……我买了早点去你家吧。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起得来就成。 　　小池塘里养小鱼：起得来。 　　小池塘里养小鱼：晚安。[便便]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 　　小池塘里养小鱼：错了[月亮]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晚安。[两条柴犬裹紧小被子.jpg] 　　顾清池躺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亮，一直看着它从窗户的右边滑到左边，有时候月亮会被云层遮盖，但没过几分钟又会出现。 　　他很喜欢看着月亮从云层后面慢慢冒出来的感觉，一点一点的泛着柔光。 　　睡不着。 　　这是他头一次真正感受到压力这种东西，压得人喘不过气。 　　以前每天都觉得很累，是因为对不确定因素的恐惧，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这次不一样，是真的由生活，不，可以说是生存带来的沉重压力。 　　一个人，要怎么生存是个严峻的问题。 　　虽然知道这场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之后，会触碰到期待已久的亮光，但猛地一下要脱离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圈子，还是有些不适应。 　　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小时候因为爸爸的责骂失眠，但习惯了就好了；之后因为考试考得不好失眠，但辍学了，也就好了；再之后因为伤口发炎疼到失眠，但伤口好了，也就好了。 　　所以等这阵过去，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整晚都没有睡着，顾清池早上五点多的时候顶着沉重的眼皮爬起来把那只坏掉的椅子重新修了一下。 　　老爸的电话虽然开着机但没有人接听，他下楼的时候顺道把垃圾给倒了。 　　到宋彧的家门口才七点钟，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宋彧的电话。 　　“你手是残废了吗！到了就自己输密码进来啊。”宋彧眼睛都还没睁开，眉头微蹙，话语里裹着浓重起床气。 　　宋彧的卧室门关着，顾清池把东西放下之后，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锁。”宋彧一脸呆滞地从床上竖起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 　　“我给你带了汤包还有绿豆汤。”顾清池说。 　　宋彧一看见顾清池脸瞬间就没脾气了，揉着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哦，你吃了吗？” 　　“没呢，跟你一起吃。”顾清池说。 　　“好，”宋彧抬手就把睡衣给脱了，指着衣柜说，“帮我扔件T恤过来。” 　　顾清池脱掉鞋子踩在软乎乎的地毯上，随手挑了件蓝灰色的递过去。 　　“裤子。”宋彧掀开了被子。 　　顾清池一转身，看见宋彧站在床上，弯腰抬腿脱睡裤。 　　他以前都没注意宋彧的身材，就觉得他挺瘦，但脱下衣服还是有点小肌肉的，尤其是那个腿型很好看，绷出的线条紧实又漂亮，穿什么裤子都像是修身款。 　　顾清池看着他套上T恤，然后抬脚套裤子。 　　“袜子。”宋彧在空中甩了甩脚丫子。 　　“你干脆请个丫鬟得了，每天早上伺候你沐浴更衣。”顾清池扁了扁嘴，蹲下身从抽屉里翻了双袜子扔过去。 　　“要不你来给我做丫鬟？”宋彧笑着说。 　　“少爷您洗澡想要撒哪种花瓣呢？”顾清池压着嗓子很配合地问。 　　宋彧仰头对着天花板狂笑。 　　顾清池走回客厅，蹲在水槽旁边盯着里头那条孕妇问：“它怎么还没生啊？” 　　“我网上查了，要20多天才会产仔仔，生了要送你几条么？”宋彧含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 　　“我不会养，看看就行了，回头要是被我给养死了我会觉得很对不起它们。”顾清池说。 　　“那你吃鱼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对不起它们啊。”宋彧说。 　　“那不一样啊……”顾清池说。 　　“不都是鱼么，有什么不一样啊？”宋彧笑着从浴室探了半个脑门出来，“你还喜欢吃鸡腿呢，吃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对不起那些小鸡鸡啊？” 　　顾清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话。 　　宋彧笑着说：“等孕妇产仔了喊你过来看。” 　　“好啊。”顾清池往水里丢了点面包碎，他还没见过大鱼生小鱼呢。 　　“你昨晚上跟你爸聊天了么？”宋彧洗漱完坐到了餐桌前。 　　“没，他电话一直打不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顾清池说。 　　“那你自己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宋彧问。 　　“不知道，有点迷茫。”顾清池托着腮帮子，舀了口绿豆汤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好不容易决定开始新生活了……得迈着步子走下去啊。”宋彧揉了揉他的脑袋，本来还想说不要被其他的事情牵绊，但站在顾清池的角度想一下，感觉这事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顾清池不像他，过去的23年里都是跟爸爸相处在一起的，说甩就甩就不是顾清池了。 　　“放心吧，工作的事情我是不会耽误的。”顾清池笑了笑。 　　宋彧把顾清池送到咖啡店门口以后就去上班了。 　　拧开大门以后还是那些熟悉的场景，但又觉得跟傍晚时候看见的不太一样，好像少了一点神秘气息。 　　这时的灯光调得很亮，店里除了几个服务生之外没有其他的客人。 　　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是变魔术的那个姑娘，那姑娘看见他的时候很友好地点头笑了笑，“现在还没开始营业哦，要再等一会啊。” 　　“嗯……”顾清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虽然这会还没营业，但空气里已经弥漫着咖啡的醇香，特别好闻。 　　正巧这时候周嫣然捏着个三明治从后厨走出来，“哎，清池这么早就来啦。” 　　“啊。”顾清池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宋彧不在身旁的时候会有种莫名的忐忑。 　　即使是知道周嫣然这个人很好相处，但总觉得，那是因为宋彧在场，才会变得那么随和。 　　“早饭吃了吗？厨房里有刚做的三明治。”周嫣然反手指了指后厨。 　　“吃过了，谢谢。”顾清池笑了笑。 　　“你是不是跟我客气啊？”周嫣然音调一扬，把顾清池推向后厨，“别客气，来来来，吃点嘛，很小一块又不占肚子。” 　　好吧。 　　是真的随和。 　　顾清池被强行塞了三明治，华夫饼和两块起司蛋糕，又试喝了十来种咖啡，一上午跑了好几趟厕所。 　　咖啡真的很利尿——这是他的工作总结。 　　在后厨负责做甜品的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生和两个姑娘，每天早上提前到店三个小时开始忙活，要负责一整天的甜点供应。 　　煮咖啡是每个店员都要学的内容，负责带他的是一个同龄的小姑娘，叫赵茉莉。 　　顾清池一上午就在“嗯嗯嗯……好好好……是是是”中间度过了。 　　咖啡店里的工作对于顾清池来说并不算轻松，因为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光是咖啡的种类他都要花很多的时间去熟悉，有的咖啡名字他甚至都念不利索，但好在赵茉莉这人非常有耐心，非但没有取笑他而且还不厌其烦地教他。 　　他很感激。 　　虽然一上午忙得是晕头转向，不可开交，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挂着微笑的，那种笑容特别有感染力，让他情不自禁地就跟着扬起了嘴角。 　　中午借着吃饭的工夫，宋彧偷偷溜到了咖啡馆。 　　顾清池站在吧台后边非常认真地看着一个姑娘拉花。 　　小姑娘放下咖啡杯的同时一脸娇羞地抬头，“要不要试试看？” 　　顾清池应了一声，宋彧走到吧台前，勾起手指用骨节敲了敲桌面，顾清池这才抬起头来，咧着嘴巴满脸惊喜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呗，难不成还是来喝咖啡啊。”宋彧找了个凳子坐下。 　　正巧路过的周嫣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宋彧嘿嘿一笑，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赵茉莉说：“一杯美式。” 　　美式咖啡顾清池印象非常深刻，焦中带苦而且是苦到爆炸，上午试喝的时候他就感觉那玩意儿像是用木炭捣碎了冲了点水，比中药还难喝。 　　“要加点奶么？”顾清池好心提示。 　　“不加，减肥呢。”宋彧说。 　　“比苦瓜还苦，你扛得住么。”顾清池表示怀疑。 　　“你管呢。”宋彧托着腮帮子看他，他现在的心情也比苦瓜还苦了，这姑娘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老盯着顾清池做什么？他脸上的疤很好看吗！？不会看上顾清池了吧…… 　　“要打包吗帅哥？”赵茉莉看了宋彧一眼。 　　“就在这儿喝。”宋彧的眼神在他两中间来回瞟。 　　赵茉莉从架子上取了个咖啡杯递给顾清池，“就按照我刚才教你的步骤试试看。” 　　顾清池翻开了自己的小本本，宋彧探过半个身体瞄了一眼，笑了起来，“这鬼画符你画的啊？” 　　“这是秘方，你不能看的。”顾清池跟护犊子似的把小本子塞进了围裙的兜里。 　　“哎哟喂，你这就算是凑到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能看懂呢，”宋彧扬起了唇角，“小气鬼。” 　　顾清池弄好咖啡以后，赵茉莉在一旁拍了拍手，“很不错啊。” 　　宋彧小声“嘁”了一声，莫名的一阵不爽。 　　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烫得直翻白眼，“靠，怎么这么苦啊。” 　　“都跟你说加点奶了啊，你又不要，怪谁啊。”顾清池边洗手边说。 　　宋彧眯缝起了眼睛，怒气值又攒了好几个点。 　　“开饭啦。”一个小伙子提着好几个塑料袋从外边进来，留了几盒在吧台又匆匆忙忙地朝楼上奔去。 　　趁着顾清池他们吃饭的时候，宋彧绕到吧台里边偷摸着往咖啡里丢了两块糖。 　　“怎么又是梅菜扣肉啊，这个肉好油啊，”赵茉莉掀开饭盒叹了口气，扭头问顾清池，“你要吃吗？我最近在减肥呢，给你吃吧。” 　　“哦。”顾清池从来都是肉不嫌多。 　　宋彧立马扭头一拍桌面，“顾清池！” 　　顾清池被吓了一跳，猛地一抬头，半片肉都吓得掉在了围裙上。 　　“怎么了？”他用筷子把肉挑到了垃圾桶里。 　　“你都这吨位了还吃！想八块变一块是吗！”宋彧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顾清池一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我最近都瘦了好吗？” 　　“是吗？”宋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伸进他的围裙里摸了一把，顾清池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彧都已经把手抽出来了。 　　“好像是瘦了点啊，”宋彧笑着将胳膊肘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你吃吧，多吃点儿。” 　　赵茉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默默地把饭盒拉回到了自己的跟前，夹起一块肉片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油吗？不油啊！梅菜扣肉可好吃了！ 　　顾清池盯着宋彧的背影晃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占便宜了。 　　他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碰见像宋彧这种老喜欢摸人的男生。 　　想象了一下斜眼老这么摸他还冲他耳朵吹气，他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们店就没点儿老牛吗？怎么安排了个小姑娘当顾清池的师傅啊？”宋彧坐在周嫣然的对面，翘起了二郎腿。 　　“小姑娘怎么了，人家刚毕业就干这行了，经验可足了呢，”周嫣然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哎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朋友的啦。” 　　宋彧舔了舔嘴唇，踮着脚尖把椅子滑到周嫣然的旁边，神秘兮兮地说：“其实不瞒你说，我这朋友吧，什么都好，就是有个臭毛病……” 　　周嫣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立马抬起了头，“什么毛病啊？” 　　“他就是特别的——”宋彧拉长音调，“花心。” 　　“是吗？”周嫣然挺吃惊，她一直觉得顾清池木头木脑地看起来挺单纯。 　　“是啊！”宋彧一拍大腿说道，“他撩妹技能一等一，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和卖萌。” 　　“看不出来啊……”周嫣然感觉很不可思议。 　　宋彧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是怕回头人小妹妹受伤啊，你得多提点提点你店里的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别跟他走太近，他这人比较好色，最高纪录一星期能换了五个女朋友！” 　　“一星期五个？！”周嫣然瞪大了眼睛，“那已经不是女友是炮友了吧！你这朋友这么……能玩的吗！” 　　“啊……”宋彧尴尬地笑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把顾清池的形象抹得太黑，回头可能会被同事排挤，立马改口道，“我说错了，是五个星期换了一个。” 　　“哦……吓我一跳，”周嫣然摸了摸额角，“那我回头把王翠花跟他调一组。” 　　这种一听名字就想拉黑的人宋彧觉得很满意，“别回头了，赶紧吧，再聊多一会估计他俩小手都摸上了。” 　　周嫣然“啧啧”两声，“知道啦。” 　　顾清池对跟谁搭班并没有什么意见，三天下来把菜单上所有的咖啡和甜品名称他都已经很熟悉了。 　　并且在王翠花的悉心教导之下，学会了使用咖啡机，研磨机，制冰机等各种器械。 　　他最想学的其实还是拉花，每次看王翠花拉花的时候都忍不住想上去抖两下，不过就是这两天店里太忙，他没空细细研究。 　　倒是宋彧连着两天中午都过来打包了十多杯咖啡回去带给同事。 　　虽然周嫣然给他算的都是成本价，但看着宋彧皮夹里的钱哗哗哗流出去他还是觉得有点肉疼。 　　等将来赚够了钱，他决定送一台咖啡机给宋彧。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顾清池终于接到了老爸的电话，他跟领班打了个招呼，提前回去了。 　　老爸在电话里的语气透着一丝不愉快，因为这几天麻将馆都没有开门，那几位大爷都打电话给他投诉了。 　　他回家的时候顺道去菜场买了点老爸爱吃的菜，又买了一打啤酒，准备跟老爸敞开心扉好好聊一聊。 　　虽然他并不觉得老爸会乐意敞开。 　　其实仔细想想，他虽然一直跟老爸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并不是互相依存的状态，有时候甚至大半个月都碰不上一次面，没了他老爸肯定也能活 得很好，说不定老爸还能觉得自由点？ 　　顾清池垂着脑袋叹了口气。 　　人总是喜欢在心虚的时候给自己各式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好受一些。 　　宋彧下班回家的路上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戴上了蓝牙耳机。 　　“这个点打我电话，是想请我吃饭啊？”他笑着问。 　　周嫣然没有接他的话茬，直奔主题，“你带来的那个朋友，你跟他是很熟悉的吗？” 　　“熟悉啊，怎么了？”宋彧有些疑惑，周嫣然的语气很难得的听起来有些严肃。 　　“你对他这人的家庭了解吗？”周嫣然问。 　　“还算了解吧。”宋彧不知道周嫣然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一牵扯到顾清池的事情宋彧就有些心急，不知道是又跟人闹不愉快了还是见义勇为了，“他怎么了吗？要不小心弄坏你店里什么东西算我头上就行。” 　　“哦，这倒没有，”周嫣然压低了声音说，“就是他的身份证有问题。” 　　宋彧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身份证能有什么问题啊？” 　　周嫣然顿了顿说：“他的身份证是伪造的。” 　　“啊？！”宋彧猛地一惊，抬头瞟见头顶的红色数字，立马踩了一脚刹车，半个车身都已经越线了。 第45章 　　“伪造的？怎么可能呢！？逗我呢吧！”宋彧皱着眉头拔高了嗓音，他根本就没办法相信这个事情。 　　“伪造身份证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这么大的事情我能跟你开玩笑吗？”周嫣然呼了口气，“还好今天是我们财务先发现这个事情，要不然拿到银行被发现，事情就大了。” 　　宋彧愣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完全没办法想象身份证这种东西为什么要伪造。 　　难道顾清池还是个未成年！？ 　　我操！ 　　不可能吧！ 　　但他这一时半会又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理由。 　　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宋彧这才回过神来，轻踩了一脚油门。 　　电话里周嫣然还在继续说：“我不知道你朋友有没有用过这张身份证做其他的事情，但伪造变造证件，本身就是违法行为，严重点要被判刑的。” 　　这几句话把宋彧给吓到了。 　　他不清楚顾清池之前有没有用过这张身份证做别的事情，但极大的可能性是用过的，因为顾清池曾经还大言不惭地把假身份证抵押给他贷了三万块。 　　那顾清池知道这身份证是伪造的吗？ 　　不不不，他应该不知道，不然也不会那么大方地把身份证交给周嫣然。 　　或者是，顾清池有两张身份证，出去应付人的时候用一张，平常用一张，然后这次不小心搞错了？ 　　那这真就是很严重的违法行为了。 　　那怎么办？帮着隐瞒算违法吗？ 　　哎，脑壳疼。 　　这辈子要死了的话绝对是替顾清池操心给操.死的。 　　宋彧敲了一下方向盘，不管怎样，他还是选择相信顾清池的人品。 　　“你这几天都跑哪里去了？”顾坚坐在餐桌前问。 　　“找工作去了。”顾清池把菜放到桌上，又去厨房煮了点米饭。 　　“为什么李宏让你过去你不过去？”顾坚问。 　　“那是李宏让的么，不是你让的么？”顾清池笑了笑。 　　顾坚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问：“那你这意思就是想跟我闹到底了啊？” 　　“我没想跟你闹，”顾清池甩了甩手从厨房走出来，拉开椅子坐下，“我都说了，我不想干这行了，不行吗？我就想每天踏踏实实的工作，不想每次有人问我是做什么的时候我都说不出口。” 　　顾坚喝了一口酒，笑了笑，“那你找得着你所谓的踏踏实实的工作吗？” 　　“找得到啊。”顾清池抬手抽了双筷子。 　　“这么自信啊，准备上哪找去啊？”顾坚问。 　　顾清池笑了笑，“我已经找着工作了，一朋友帮忙介绍的。” 　　顾坚斜眼睨他，没说话。 　　老爸没有再次提出反对意见，顾清池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电视里还放着83版《西游记》，孙悟空大闹天宫那场戏，每次看到那些干冰，他就会想到宋彧家养金鱼的那个水槽。 　　老爸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也看得乐呵。 　　厨房里的电饭煲响了两声，顾清池进去盛了两碗饭，酝酿了好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爸，你能跟我说说我妈的事情么？” 　　顾坚扭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电视机，“怎么突然想聊这个了。” 　　“不是突然……”顾清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吃饭吧。”顾坚端起了饭碗。 　　“爸。”顾清池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你就要听话。”顾坚扒了一大口米饭。 　　“我已经听了你23年了，可是你呢，瞒了我整整23年，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吧。”顾清池紧盯着老爸的眼睛，感觉今天要不说出来自己一定会憋死。 　　顾坚原本夹菜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你到底又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是不是周景中那个孙子又跟你瞎说什么了？” 　　老爸忽然提起周景中让顾清池很是意外，顺着他的意思就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顾坚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空气大吼了一声，“他知道个屁他！那个王八蛋，你听他胡扯！到底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他养了你这么多年？” 　　“我到底是不是你儿子？！”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心脏都跟着提了起来。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 　　明明有很多的疑问，明明有很多种问法，但自己却挑了最直白的最伤人的一种。 　　也许是潜意识里边已经认定了老爸不是自己的亲爸。 　　这话吼出来之后，老爸跟他一起愣住了。 　　老爸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惊慌和无措，这让他忽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顺着脊梁骨直窜向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的这个问题，是问对了。 　　“所以你才非得这么一门心思的找工作是吗？”顾坚冷笑了一声。 　　顾清池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老爸没有否定没有发怒没有抄起酒瓶子骂他。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口堵得慌，抠着饭碗底座一处不小心磕碎的凹槽，愣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妈呢？” 　　“你没有妈！”顾坚拔高了嗓门指着他，“你哪来的妈妈！” 　　“你当我三岁小孩啊，”顾清池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你之前喝醉了一直跟我说对不起，究……” 　　“老子他妈的从来没有对不起你！”顾坚把饭碗一扔，白色的小瓷碗在桌上转了半个圈。 　　顾清池没有伸手，眼看着它滚到桌子的边缘。 　　然后“嘭”地一声，在地板上碎裂。 　　“是，你的确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是我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不是别人，”顾坚握紧了拳头敲着桌面，“我是哪天没给你吃了还是没给你喝了！……” 　　顾清池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接着呼吸就开始不顺畅了，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他说不出话，也听不见声音，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筷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虽然在之前他已经有过类似的想象，猜测过自己不是老爸亲生的，但真正听到这句话从老爸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震惊，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胃里很难受。 　　整个人都懵了。 　　电视机里的画面没有停下，老爸的怒吼声也没有停下，顾清池看着他，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烂人吗？你就是我这个烂人捡回来的！”顾坚拔高了嗓门瞪着他，脸上因为愤怒而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如果没有我这个烂人，你他妈早就烂在雪地里了！” 　　宋彧驱车前往咖啡店，拿回了顾清池的假身份证，不管这玩意儿是不是顾清池弄的，他都得好好教育教育。 　　顾清池那个傻子没什么文化，说不定都不知道伪造身份证是犯法的行为。 　　一想到他可能用过这身份证做过其他事情就一阵脑壳疼。 　　居然还差点儿拿去银行办卡！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宋彧把身份证放进自己的皮夹，“等我回头问清楚了再跟你解释。” 　　周嫣然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好在是我们财务发现的这个事情，要真拿去银行肯定直接就扣下了，一顿罚款免不了。” 　　“真不好意思，”宋彧双手合十拜了拜，“顾清池的人品绝对是没问题的，就是家庭比较复杂，我估计这玩意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假的。” 　　“黑户啊？”周嫣然问，她知道很多农村出来的小孩都是计划生育外，所以没办法落户。 　　“这个我真的也不是很清楚，”宋彧本来还想说这个职位能不能先给顾清池保留着，但又实在开不了口，只能又重复了一遍，“但是他人真的挺好的。” 　　周嫣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你赶紧去问问清楚吧，就算是黑户也可以重新去公安局开个户口，这不碍事，我不说出去，这儿也没人会歧视他的。” 　　“谢谢啊。”宋彧笑着点了点头。 　　顾清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宋彧去麻将馆看了一眼，门是关着的，又把车开到了顾清池家楼下。 　　肚子饿得厉害，但他也顾不上买东西，灌了两口矿泉水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了楼。 　　顾清池家没有门铃，他敲了好几声门，里头没人应。 　　他趴在走廊的栏杆上不停拨着电话，对面一个大婶经过，他立马低下头喊了一声，“阿姨，你认不认识顾清池啊？” 　　“啊？”大婶应声抬头，“认识啊。” 　　“你知不知道他人去哪儿了啊？”宋彧问。 　　“不知道不知道。”大婶摆摆手挎着篮子走开了。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宋彧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版顾清池爸爸，略微震惊了一下。 　　顾清池老爸的脸没有照片上那么方，也没有那么猥琐，但眼神里的闷闷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叔叔好。”宋彧微微弯腰鞠了个躬，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你是谁啊？”顾坚问。 　　宋彧虽然觉得顾清池老爸的语气挺欠扁的，但出于礼貌，还是勾起唇角笑了笑，“我是顾清池的朋友，我叫宋彧，我来找他问点事儿。” 　　顾坚扶着门把，并没有要让他进屋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朋友？你就是给顾清池找工作的那个朋友吗？” 　　“啊……是的，”宋彧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他人呢？” 　　“他滚出去了！”顾坚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宋彧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肩膀都耸了一下，从门缝里瞟见了一地的饭菜和横七竖八的桌椅。 　　他猛地意识到，顾清池肯定是跟他爸吵架了。 　　难道是因为身份的事情？ 　　被赶出门了？ 　　“那他有没有说去了哪里啊？”顾爸爸的脸色很不好看，宋彧壮着胆子又接着问了一句。 　　“他滚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你也赶紧给我滚蛋！”顾坚不耐烦地说。 　　“不是，你……”宋彧咬紧了后槽牙把“有毛病吧”几个字给咽了下去，拧着眉毛拉高了嗓门，“我又没招你，我就问一下他人去哪儿了，你要知道就说，不知道就算了。” 　　“老子不知道！”顾坚重重地摔上房门。 　　宋彧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石化了。 　　他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房门再次被打开，宋彧又被吓了一跳，顾坚瞪着他怒吼一声，“你要能找到那小子，你告诉他，有种就别回来！他不是厉害吗，就让他死在外边，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哎不是！？有你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宋彧的声音有些颤抖，感觉自己有些倒不过气。 　　主要是被气的。 　　他实在无法想象顾清池是怎么跟这个人相处了二十多年，感觉自己要再跟这人呆一秒都能被气死过去。 　　哪有人会跟见了一次面的人说这样的话！？ 　　不只是没素质，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神经病啊！ 　　跟他聊天要折寿十年！ 　　“他不是我儿子！”顾坚再次甩上了房门。 　　宋彧眨巴了一下眼睛，心脏还是噔噔噔狂跳。 　　他原本都以为顾清池他老爸要跳起来抽他了。 　　真是没想到。 　　第一次见面居然会是这么个情形。 　　他感觉自己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顾清池的爸爸了，刚才顾清池老爸那眼神看着就跟要提刀砍人一样。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被吓懵了。 　　宋彧快步下楼，还是不停地给顾清池打电话。 　　手机是通的，但一直没人接，刚才屋里也没有手机响动的声音，应该是真的不在家。 　　周嫣然说顾清池是四点多请了假回去的，那屋里的那一片狼藉估计也是跟这事儿有关。 　　所以顾清池还真不是亲生的啊…… 　　虽然他只是个外人，但听到那句“他不是我儿子”的时候还是震惊到半天都回过神。 　　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发动了车子。 　　真的很烦这种关键时刻不接电话的人。 　　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真想把顾清池那个猪脑剖开来灌点智商进去。 　　顾清池盯着脚边的香烟头发愣，大概是因为盯得太久，视线一点一点，变得模糊了起来。 　　眼睛和鼻子都开始泛酸。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老爸说过的那些话。 　　“你是被扔掉的！” 　　“要是没有我你早就烂在雪地里了!” 　　“那年大寒，一年里最冷的那一天，你亲生爹妈就是要让你死你知道吗！” 　　…… 　　他很想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可脑子里就跟按了个复读机一样，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复述着。 　　这么多天了，他以为自己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哪怕知道自己被妈妈扔下，不要他了，也没关系啊，反正现在自己过得挺好，看见了亮光，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当血淋淋的真相被剖开时，就好像有人在他胸口上凿了一个大洞。 　　怎么堵都堵不上的那种。 　　鲜血顺着胸口往下流。 　　他真的宁可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样的真相，继续带着疑惑度过这一生。 　　为什么真相会比现实更灰暗呢。 　　他的亲生爸妈，不，他们根本就不能算是爸妈……他们真的是要让他死啊。 　　如果不是老爸，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世界上就不存在顾清池这个人了啊。 　　不存在。 　　被冻死。 　　他都不敢往下想。 　　从家里一路跑到这里，足足有四五公里的路程，这么长的时间里，他的眼泪都没有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盯着地上的这个香烟头，会觉得这么这么的难受。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着了又浇灭了一样，堵得慌。 　　大概是焦了。 　　烂了。 　　所以很疼。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结果这个动作却导致鼻尖越来越酸，眼泪水越来越多。 　　他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用手背遮着半张脸，最后抱着自己的膝盖，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会存在这么残忍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要经历这些事情。 　　他听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飞驰而过的声音，有一个车轮压到了塑料瓶，发出了“咔嚓”一声响。 　　听见了身后人行道上有小女孩嚷嚷着问大人“这个人在干嘛呀？”以及大人用极不耐烦的语气回应的那句，“喝多了的。” 　　听见了兜里手机发出的，持续不断的震动声。 　　“小伙子，你坐这干嘛啊？”身后有人戳了戳他。 　　顾清池把眼泪蹭在了裤腿上，抬头看见了一个穿着环卫工衣服的大妈，手里还拎着扫把，此刻正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野狗，同情中带点防备。 　　他再次低下头，没说话。 　　大妈“哎”了一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摇了摇头，扫开了他脚边的垃圾。 　　顾清池抱着膝盖没有动，用余光看着她把烟头扫进了簸箕里，再拖着长长的扫把离开。 　　他不想动，一点都不想动，只想就这么坐着。 　　因为一抬头，所有人都会看见这边有一个男的，哭得满脸泪痕。 　　跟个傻子一样。 　　会在心里默默地嘲笑他，并且推测他的遭遇。 　　但是没人能理解。 　　街上的路灯“嘭嘭嘭”地响起，暖黄色的灯光从街头延伸到街尾。 　　明亮到晃眼。 　　可这一刻他却没有感到任何温暖，原本被黑暗包裹着的那种安全感消失了。 　　顾清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半张脸还是藏在臂弯里。 　　对面龙虾店的老板在店门口支起了桌椅。 　　突然来了辆车停在了他的脚边，几个大叔嬉笑着下车，走向对面的龙虾店。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送货就是在对面龙虾店旁边的垃圾堆里捡到的。 　　多讽刺啊。 　　这才过了没多久，自己就成了跟送货一样没人要的垃圾。 　　不，连送货都不如。 　　送货的妈妈一定不会想要它死。 　　想到这里，他的胸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为什么那些并不值得他落泪的人，会害得他这么难受。 　　顾清池叹了口气，倚靠在了身旁的灯柱上，闭起了眼睛，可是鼻尖还是止不住地泛起了一阵酸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兜里的手机突然不再震动，不知道是没电了还是那个锲而不舍的对象不再坚持了。 　　突然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放回了兜里。 　　是宋彧。 　　他这时候不想接电话，甚至都不想再开口说话。 　　但心底很清楚，这么多的不想，只是因为害怕自己在诉说真相的时候又会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明明是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却能在他胸口扎上一刀。 　　他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太软弱了。 　　“顾清池。”宋彧站在他的背后喊了一声。 　　顾清池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宋彧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从四点半，找你找到现在。”宋彧的语调异常的平稳，但借着路灯的亮光，可以看见他微微发抖的嘴唇和起伏不定的胸口。 　　那个眼神好像是在生气。 　　顾清池张了张嘴，可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解释的话，就这么仰头看着他。 　　宋彧的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握着一个空了的矿泉水瓶，细碎的刘海贴在额前，两鬓还不停地有水珠往下挂。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宋彧吼了一声，将手里的矿泉水瓶重重地甩向顾清池，但他不忍心砸脸，砸在了他的后背。 　　“对不起。”顾清池没有躲闪，把头转了回去，重新埋进臂弯里，他这时候不想看到宋彧生气的样子。 　　宋彧也没料到顾清池会是这个反应，上前两步，坐到他的身旁，“到底怎么回事？” 　　顾清池一动没动，也没吱声。 　　宋彧推了推他的肩膀，拔高了嗓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别人会担心啊！？” 　　“对不起。”顾清池闷着嗓音还是回了这句话。 　　宋彧心一软，把屁股往顾清池身旁挪了挪，搂着他的肩膀，关切地询问道：“受什么委屈了啊？跟哥说说呗。” 　　过了好一会，顾清池才开口：“我爸什么都告诉我了。” 　　宋彧愣了一下，顾清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他说什么啦？”他轻轻地捏了捏顾清池的肩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清池突然连着吸了两下鼻子，宋彧顿时感觉不太妙。 　　这家伙不会是哭了吧？ 　　他歪着脑袋揉了揉顾清池的后脑勺，刚想说话，顾清池突然抬头看他，哑着嗓子说：“我是被人扔掉的。” 　　宋彧瞪圆了眼睛怔住了。 　　刚才眼睛里都是汗水他都没看清顾清池脸上的表情，这会猛地看见他红肿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地捶了一下，很疼很疼。 　　扔掉的。 　　顾清池用的是“扔”这个字眼。 　　不是捡来的，不是抱养的，而是扔掉的。 　　很残忍的一个词。 　　谁把他扔掉的啊？爸妈吗？ 　　顾清池眨了好几下眼睛还是没能控制住不停往外涌的眼泪，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宋彧看着他这个样子，甚至都不敢再问下去了，指尖在他的耳垂摩挲了两下，“没事，都过去了啊。” 　　“怎么过去啊，” 顾清池拧了一下眉毛，又笑了，但嘴角扯起来的同时，眼角也划过了一道亮光，“我是被我亲生爸妈扔掉的，扔在雪地里，如果不是我爸发现的话，我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宋彧看着他。 　　愣了三秒，也可能更久一些。 　　在顾清池嘴角的笑意退下去的时候，他用力地勾过了顾清池的脖子，往自己的怀里一带，鼻尖有些泛酸。 　　他没办法想象顾清池在听到这些话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一个外人，一个不能感同身受的外人，这时候都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顾清池没有说话，只是哭，耳边是顾清池抽泣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极力地克制，但他还是感觉自己肩膀那湿了一块。 　　他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感觉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 　　还不如让他好好地哭一场。 　　“怎么办啊？”顾清池吞咽了一下，提了口气，眼睛已经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声音也变得很沙哑，“我要怎么办，我爸也不要我了……” 　　“没事没事，”宋彧的鼻尖一涩，眼泪瞬间滑了下来，揉了揉顾清池的后脑勺，小声说，“有我呢。” 第46章 　　夜晚的街上挺热闹，但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没了声音。 　　顾清池闭上眼睛再睁开，眨了两下，整个世界瞬间清晰了不少。 　　宋彧的指尖轻击着他的后背，动作很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宋彧一出现，心情就会莫名的变好，哪怕不说话，也会觉得很舒服。 　　他抬起胳膊抱住了这束温暖的光。 　　头顶的月色明亮，星光点点，微凉的晚风拂过脸颊，所有的狼狈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被卷走了。 　　“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你应该庆幸你活下来了，而不是去纠结过去的事情，人要一直努力地向前看，知道吗？”宋彧说。 　　“嗯。”顾清池低低地应了一声。 　　其实在碰见宋彧之前，他还真没觉得活下来有什么该值得庆幸的，但是现在突然觉得，前头的路还很漫长。 　　“有位名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宋彧偏过头蹭了蹭顾清池的耳朵，嗓音很低柔，“人的出生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但接下去的人生要怎么走，我们可以自己选择。” 　　“没听过，”顾清池松开胳膊看着他，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哪位名人啊？” 　　“我。”宋彧挑了一下眉毛。 　　顾清池撇了撇嘴，没说话，想笑又笑不出来。 　　“其实我刚刚去你家找过你。”宋彧说。 　　“啊？”顾清池有些意外。 　　“啊什么啊，我打你那么多通电话不接还有脸啊？”宋彧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心情不好就……”顾清池看着他，自觉地把“不想接”三个字咽了下去。 　　“心情不好也要看是谁的电话！我招你惹你了啊你就不接我电话，”宋彧的指尖在顾清池的鼻梁前晃了晃，“讲讲道理好吗，是我招得你心情不好了吗？” 　　“没。”顾清池垂下眼皮，握住了他的指尖往下按。 　　宋彧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以后还敢吗？” 　　顾清池立马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你去我家的时候我爸在家吗？”顾清池问。 　　“在啊。”宋彧一想到他爸就感觉脑仁连着太阳穴一片都突突突地疼。 　　“那我爸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顾清池问。 　　“没说什么，”宋彧没忍心把那些难听的话转告给顾清池，“我就问他，你人呢，他说你出去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就只能顺着你家外边的那几条路找。” 　　顾清池挺不好意思地问：“那你吃饭了吗？” 　　“没呢，饿死我了。”宋彧揉着胃部叹了口气，刚才跑一路了没什么感觉，这会都感觉胃里有些难受。 　　“想吃点什么，”顾清池摸了一把裤兜，很庆幸回家的时候没有把钱包顺手放桌上，“我请你啊。” 　　宋彧一扬下巴，“就对面的小龙虾吧，这味道我都闻了半天了。” 　　“好。”顾清池想要起身发现腿麻得不行，龇牙咧嘴地又坐了下去。 　　“干嘛你贫血啊？”宋彧蹲下身歪着脑袋关切道。 　　“不是。”顾清池咬着后槽牙，话都说不清楚，感觉眼前是一片雪花。 　　“那你……”宋彧把手掌搭到顾清池的膝盖时，顾清池猛地将他的手掌推开，靠着灯柱一脸要死了的表情。 　　宋彧顿时一阵紧张，很快的又意识到什么，嘴角挂上了一副戏谑的笑，“腿麻啊？” 　　顾清池防备地看了他一眼，没承认。 　　“腿麻的话多拍两下就好了。”宋彧说。 　　顾清池瞪了一下眼睛，但他现在就跟被点了穴道似的一点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宋彧扬起胳膊在他小腿上啪啪啪地耍了套八卦连环掌。 　　顾清池拧着眉毛欲哭无泪，感觉自己的整个灵魂都扭曲了，过了得有半个世纪的时间才恢复过来，叹了口气，“你这纯属报复吧。” 　　“是啊，”宋彧大方承认，拍拍他的肩，“让你长点记性。” 　　龙虾店做的是晚上和夜宵生意，这会九点刚过，正巧是夜宵刚开始的时候，店里吃晚饭的那一拨人又刚走，空位子不少。 　　宋彧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结果龙虾腿儿都还没见着呢，自己的腿上胳膊上就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 　　“要不我们还是坐外头去吧。”宋彧弯腰抓了抓小腿。 　　顾清池应了一声，两人一起挪了个位，顾清池的位置正对着自己刚才蹲坐的那个地方。 　　有时候人真的很神奇，明明一个小时前还感觉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的暗无天日，结果这会已经有心情喝酒吃龙虾了。 　　可能还是需要有人陪吧。 　　孤独真可怕。 　　宋彧吃龙虾的速度非常快，就看他在虾壳上轻轻一咬，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虾壳就被扔到了盘里。 　　“你怎么啃的啊？”顾清池看到他盘里的虾壳都是完整的。 　　“就这么咬呗，”宋彧挑起唇角，不怀好意地笑着，“主要还是看舌头的功力吧。” 　　顾清池拧断了虾头，从虾尾一直啃到虾身，把肉给啃了出来。 　　宋彧喝了口啤酒，靠在椅背里看他。 　　顾清池垂着脑袋对着盘子呸呸呸地吐虾壳，像个刚学会吃饭的小孩一样。 　　真他妈可爱啊。 　　宋彧吃得差不多了以后，把剥好的虾肉搁到顾清池的碗里。 　　顾清池手上的动作僵住，偏过头看着宋彧。 　　“我吃饱了，你多吃点。”宋彧笑了笑。 　　顾清池把虾肉放进汤汁里蘸了蘸，塞进自己的嘴里，宋彧又给他剥了几个，顾清池挺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默默地吃光了。 　　额头因为酒精上头开始不停冒汗，他抽出纸巾抬手擦了擦，结果掌心的辣椒油不小心沾到了眼睛里。 　　顾清池真真实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辣眼睛。 　　他捂着眼睛，眼泪水跟崩了堤似的哗哗往下淌。 　　“哎哟，”宋彧见状赶紧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我说您这阀门还能不能拧上了啊？干脆上横店拍戏去吧。” 　　“不是……”顾清池想解释，奈何眼睛疼得都说不出话。 　　“不就是剥几个虾么，至于感动成这样吗？”宋彧上身前倾凑过去，调侃道，“是不是这辈子头一回有人这么伺候你，喜极而泣啊？” 　　顾清池好不容易缓过来，眨巴着眼睛看他，“我没哭，辣椒油蹭到眼睛里了。” 　　“我没哭，”宋彧压着音调晃了两下脑袋，倒回椅背里，“上回也不知道谁跟我说，我们硬汉出了娘胎就不知道哭字儿怎么写。” 　　硬汉两字儿还加了重音。 　　顾清池抬起眼皮看他。 　　“瞪什么瞪，这话谁说的啊？”宋彧挑了挑眉毛。 　　顾清池低下头继续剥虾，此刻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都没想到宋彧居然还记得这茬。 　　宋彧把手撑在腿间摇晃着身子，继续逗他，“怎么啦？这会又不肯承认啦……” 　　顾清池眼疾手快地把龙虾肉塞进他嘴里，然后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吧你。” 　　宋彧嚼着虾肉傻乐了老半天。 　　顾清池看着他脸上那两道油乎乎的手指印，忍不住笑了。 　　宋彧看着他翘起来的嘴角，在心里松了口气。 　　“哦对了，你的身份证怎么回事啊？”宋彧从皮夹里抽出身份证。 　　“嗯？”顾清池挑了一下眉毛，不明所以。 　　“这身份证哪来的？”宋彧把身份证夹在指尖问。 　　“我爸帮我办的呗。”顾清池说。 　　宋彧“哦”了一声，在看到顾清池迷茫的眼神时候他就猜到了，“你知道他怎么给你办的吗？” 　　顾清池摇了摇头，“都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我忘了，好像就去照相馆拍了张照片吧。” 　　宋彧这下算是明白了，顾清池的老爸当时在捡了他以后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立即给顾清池落户口，所以导致顾清池没办法办理身份证，于是就弄了张假的忽悠他。 　　按时间推算当年还是计划生育期吧，顾清池也说过他还有个哥哥，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当时捡了顾清池也只能偷着养。 　　可后来这哥哥都死了怎么也没给顾清池落户啊，他有点搞不懂。 　　而且既然都有一个儿子了，为什么不报警送福利院呢。 　　送了福利院说不定顾清池会有更好的…… 　　不不不，如果送了福利院，这世界上就没有顾清池了，那他俩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了。 　　“你除了上次把它抵押给我，还用过这身份证吗？”宋彧继续追问。 　　“我很少用到，不记得了，”顾清池擦了擦手，接过自己的身份证，疑惑道，“怎么了吗？” 　　“以后不能用了啊，”宋彧看着他，压低了嗓音说，“这个是假证，是你爸叫人伪造的，所以不能用知道吗？”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 　　他虽然很少有用到身份证的机会，但也知道这个东西就是证明这个人真实存在的证件，那如果没有身份证的话，自己算什么？ 　　不存在的人吗？ 　　他顿时觉得后背一凉。 　　宋彧一下就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焦虑，立马说：“身份证的事情你也别太担心，我帮你问问我朋友怎么弄，大不了我就去公安局报警说我捡了个小孩儿呗。” 　　顾清池笑了笑，想到了什么，“那我没有身份证的话，是不是就不能继续工作了啊？” 　　“没关系，我跟周嫣然打个招呼就行了，工资给你发现金。”宋彧说。 　　顾清池听见工资这两字儿就乐了。 　　以后自己每个月都会有工资！ 　　属于他自己的小钱钱！ 　　不用藏起来老爸也不会知道！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把现金揣兜里太不安全了，“我能先把现金存你那儿吗，反正我还欠你1万呢，等什么时候扣完了，估计身份证的事情也搞定了，到时候我再去银行开卡。” 　　“也成。”宋彧点点头。 　　吃过饭以后，宋彧跟顾清池一起往回溜达。 　　虽然知道顾清池跟老爸吵架被赶出了家门无路可去，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一会你准备去哪儿啊？” 　　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顾清池顿时又感觉一阵迷茫。 　　没地儿去。 　　斜眼还没回来，老爸又肯定还在气头上，这次连酒店开房都没有身份证可以用！ 　　要赖在宋彧家吗！ 　　不太好吧……总赖人家家里算怎么回事。 　　顾清池偏过头，宋彧用余光感知到了以后也扭过头看他。 　　两人四目相接，宋彧像是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笑着说道：“求我。” 　　顾清池提了口气，像是鼓了八百辈子的勇气缓缓开口：“求求你……把身份证借我用一下。” 　　宋彧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哈？” 　　“帮我去酒店开个房……”顾清池小声说着，但很明显的，看见宋彧的脸色变了变，“那个……等明天我就出去找房子租。” 　　宋彧抱着胳膊翻了个青天大白眼，差点没当场表演一个气绝身亡。 　　“不借！”他气咻咻地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迈开步。 　　“为什么啊！”顾清池也拔高了嗓门，“你要不借的话我就只能赖你家了啊！” 　　宋彧翘着嘴角拉开车门，“要赖也不是不可以，洗衣做饭家务活你全包。” 　　“没问题。”顾清池一口答应。 　　“上车吧。”宋彧一扬下巴。 　　顾清池乐呵呵地钻进了车，“咱们是直接回去么？” 　　“啊，怎么，你还想请我去足浴店按个脚吗？”宋彧斜眼睨他。 　　“去不起，回家我给你捏。”顾清池低头扣上了安全带。 第47章 　　两人一前一后换鞋进门，顾清池照旧坐在沙发上看小鱼。 　　宋彧家里有两个房间，只不过另一扇房门一直关着，顾清池之前没怎么在意过，不过现在既然决定跟宋彧一起住了，他觉得宋彧有可能会安排个房间给他，因为宋彧常在房间里工作，自己杵在里头肯定会打扰到他。 　　不过宋彧一回家就直接抱着衣服洗澡去了，什么交代的话都没说，他就有点不知道该干嘛了。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愣。 　　老爸在气头上把他赶出了家门，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饭。 　　其实他也并没有多怨恨老爸，再怎么样凶，再怎么窝囊，那也毕竟是养了他这么多年的那个人，没有他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顾清池深呼吸了一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东西。 　　客厅里的电视机他不会用，每次开出来要好多步骤，他老忘记，而且遥控的东西在宋彧的手机上，宋彧每次都是直接用手机换台，很神奇。 　　隔离盒里头的孕妇肚子越来越大，体型几乎是它老公的两倍，肚皮快撑成透明的了，仔细看的话，能看见它肚子里有很多银色的小鱼，估计是快要生了。 　　宋彧把自己锁在浴室，兴奋到跺脚。 　　一路到家心跳就没下过两百，他怎么都没想到通过这件事情能因祸得福的跟顾清池同居！ 　　抛开顾清池没把他家当成危难时的第一选项这条，今晚上还是挺高兴的。 　　都住一起了还怕日久不生情么。 　　迟早要把顾清池这只小奶狗拿下！ 　　他现在都恨不得把顾清池扒光了扔床上。 　　啧啧，是不是太野蛮了点？ 　　给他留条内裤好了。 　　呸，留个屁！ 　　宋彧洗完澡，一边吹头一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笑着笑着越觉得自己有点猥琐，放下吹风机揉了揉都快笑僵的脸，又做了几次深呼吸。 　　临出门前又倒回去理了理头发。 　　“又发呆呢啊。”宋彧大马金刀地在顾清池身侧坐下，把手搭在顾清池身后的靠枕上，说话的时候还挑起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顾清池的后背。 　　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宋彧平常出门都会很考究的吹个造型，搞得自己很成熟一样，这会刚洗完头，细碎微卷的刘海贴着额头，感觉背个书包都能直接混进学校上课了。 　　“看我干嘛。”宋彧摸了摸鼻梁，强忍着笑意。 　　“看你长得好看呗，”顾清池回过头，伸手去戳水槽里小鱼，“你大概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了。” 　　宋彧用手捏着自己的腮帮子防止下巴笑脱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搭着顾清池的肩膀，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一看就知道你见过大世面的人，有品位。” 　　顾清池勾唇浅笑，指着水槽里的孕妇说：“它怎么还不生，感觉肚皮都快撑破了。” 　　“你又不是孩子它爸你急个屁啊，”宋彧扁了扁嘴，“实在要生不出，我就拿刀给它剖腹产。” 　　顾清池被他逗乐了，咧着嘴巴大笑。 　　宋彧歪着身子把脚搁到顾清池的大腿上，晃了晃脚丫子笑着说：“给朕捏捏脚，小池子。” 　　“喳。”顾清池往他小腿上拧了一把。 　　宋彧“嘶”地一声缩了缩腿，往他肩膀上扇了一巴掌，“混蛋！轻点儿！你拧毛巾呢啊！” 　　顾清池笑着说好，低头看见宋彧指甲盖上有一团黑紫色，“你小小年纪都已经长灰指甲了啊！？” 　　“灰你个头啊！”宋彧又一巴掌扇过去，“你给我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好吗！上回你从楼上摔下来踩我脚上了，第二天醒过来指甲盖就变色了。” 　　“啊……”顾清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感觉十分不好意思，轻轻捏了捏他的指甲盖问，“那现在还疼吗？” 　　“现在没感觉啦，等这块长出来剪掉应该就好了。”宋彧说。 　　顾清池看着那块淤血的地方，有些心疼，当时宋彧肯定很疼。 　　宋彧猛地抬起脚丫子碰了碰他下巴，“是不是想亲一口。” 　　“滚。”顾清池笑着攥住了他的脚踝往下按，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给宋彧捏了捏小腿，又搓了搓腿肚子。 　　“可以啊小池子，要不然你改行给我捏脚算了，我按一小时两百块钱给你计费。”宋彧躺在沙发里玩着手机说。 　　“那行啊，一天下来我就有……”顾清池瞪着天花板算了一下，“四千八了啊！” 　　“美得你，每天捏一个小时，就当抵房租了。”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给他按了一会，看见他嘚瑟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始使坏，单手扣住了宋彧的两只脚踝，轻轻挠了挠他的脚底板。 　　宋彧跟条小泥鳅似的扭了扭身子，仰头对着天花板狂笑，“痒啊。” 　　顾清池偏过头看着他。 　　人体内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暴虐因子，宋彧越是痒得痛不欲生他就越不肯松手，不停地挠着他的脚底，“就是痒痒才给你挠挠啊，刚是谁在我腿上使连环掌的？” 　　“别别别别……”宋彧无力地扑腾着，连话都说不利索，眼泪水都笑了出来。 　　“错了没啊。”顾清池停止了挠痒痒的动作。 　　宋彧还没缓过劲来，瞪着天花板喘气，想把脚抽回来。 　　顾清池又抓了两下，宋彧立马惊恐地大喊，“错了错了错了我错了！” 　　“哦~”顾清池拉长了音调挑了挑眉，“那我今天哭了吗？” 　　宋彧把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没没没有！” 　　“确定啊？”顾清池把指尖搭在他的脚底板。 　　“绝对没有的事情！！”宋彧拔高了嗓门求饶。 　　顾清池笑着松开了手，宋彧立马抽回脚丫子盘腿坐起来，护着自己的小腿横了他一眼。 　　“怎么，想报复啊？”顾清池往后一靠。 　　宋彧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的，反正以后多得是机会偷袭。 　　“我才没你这么幼稚，洗澡去吧，我先回屋了啊，”宋彧穿上拖鞋站起身，“衣服我给你放浴室了，毛巾你还用上次的好了，墙上靠左边那两块。” 　　“哦，好，”顾清池抬头问，“那一会我跟你一起睡吗？” 　　宋彧顿在原地，“不然你准备跟谁睡？” 　　“不是，因为这次我住的比较久，我以为你会让我睡别的地方呢，”顾清池说，“你不是经常要在房间画画么，我怕我在的话会打扰到你。” 　　“你还真是体贴啊。”宋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 　　“寄人篱下嘛。”顾清池笑了笑。 　　“那你就抱着马桶睡吧！”宋彧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扑倒在床上。 　　卧室门没关，他能清楚地听见顾清池趿着拖鞋走进浴室。 　　洗脸刷牙……然后拉开玻璃门走进去，拧开阀门放水。 　　宋彧抱着手机，指尖不停地划拉，却一点都看不进去上面的东西，满脑子都是顾清池浑身赤裸的模样。 　　“我们一起学猪叫一起吭吭吭吭吭……”手指不小心点开了一段微博视频，吓了他一跳。 　　宋彧从黄色幻镜里回过神，突然想到自己今天还没敷面膜来着。 　　是啊，洗完头就赶着出来，忘记了。 　　真是的……最近这脑子怎么回事…… 　　宋彧急急忙忙地跳下床冲向浴室，生怕晚一秒浴室里面的水声就会断掉一样。 　　“我操！”顾清池被推门而入的宋彧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了，瞪大了眼睛老半天都没回过神。 　　宋彧大大方方地从透明的玻璃门里头打量了他一眼，笑着夸赞道：“身材不错嘛。” 　　“不是，你进来干嘛啊？”顾清池原本条件反射地侧了一下身子，但突然意识到这门是透明的，怎么侧它都还是透明的。 　　宋彧憋着笑，转身从柜子里取了片面膜出来，“我忘记敷面膜了。” 　　顾清池没说话，怔愣在原地。 　　宋彧不紧不慢地拆开面膜，一边敷一边眯缝着眼睛从落地镜里头瞟顾清池。 　　估计是有人在不太好意思拉开门出来，顾清池就跟面壁思过似的对着墙壁搓着后颈肉。 　　身材是真不错，肌肉线条很漂亮，重点是小鸡仔发育得也很好。 　　宋彧笑着走了出去。 　　顾清池关掉花洒踩在地毯上，正准备擦干身体的时候宋彧又突然折了回来。 　　“不好意思，手机忘拿了……”宋彧的视线在顾清池身上来回扫荡，伸手摸到了水池边上的手机。 　　“你故意的吧！”顾清池从架子上抽了块毛巾下来擦了擦一头的水，这会他已经很淡定了，反正大家都一样，看到就看到了，坐在一起搓澡都挺正常。 　　只不过刚才宋彧猛地冲进来吓得他手足无措了一下。 　　还好没有打灰机。 　　不然要撞见了多尴尬。 　　宋彧躺在床上听歌刷微博，顾清池走进卧室的时候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要抱着马桶睡了呢。” 　　“你还别说，斜眼上回喝醉了就非抱着马桶睡觉。”顾清池笑着说。 　　“斜眼还住过你家啊？”宋彧问。 　　“没，我去他那住的。”顾清池靠坐在床头，看了一眼手机，半个身子越过宋彧摸到数据线给自己的手机冲上了电。 　　“你俩一起睡的吗？”宋彧问。 　　“嗯，他那就一张床啊。”顾清池说。 　　宋彧看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就有点来气，“那怎么一到我家了你就一会想着睡沙发一会想着睡厕所呢？” 　　“谁想着睡厕所了啊，那都你说的好么，”顾清池笑了，“再说了你这儿不是空间大嘛，我随便睡哪都可以。” 　　宋彧扁了扁嘴，“那你睡地板上吧。” 　　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钻进了被窝卷起小被子，“不要。” 　　宋彧差点儿笑出声，揭掉面膜搓了搓手。 　　顾清池打了个哈欠，揉了一下眼睛，一根断掉的眼睫毛掉进了眼睛里，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还是没能揉出来。 　　“你眼睛怎么啦？”宋彧偏过头，看见顾清池的一只眼球有些泛红。 　　“好像是眼睫毛掉进去了，”顾清池往下扒拉了一下眼皮，“帮我看看。” 　　宋彧凑过去看了一眼，眼睫毛的一半都已经滑到眼皮里头去了，用手指不好取，“还真是……你别用手揉了，我帮你滴眼药水，看能不能顺着眼药水滑出来。” 　　“嗯。”顾清池用两根手指撑着眼皮。 　　宋彧去隔壁书房拿了瓶眼药水，飞快地扑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滴了两滴。 　　药水刚滴进眼睛，顾清池立马闻到了一股药材的味道，接着眼睛就辣得睁不开了，但同时又感觉眼球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你给我滴的是什么玩意儿啊？薄荷液吗！？” 　　“眼药水啊，”宋彧晃了晃手里的眼药水，笑着说，“同事旅游给我带回来的，这玩意儿我一直拿来提神醒脑用。” 　　“是挺管用的。”顾清池不再挣扎，干脆闭上了眼睛任凭泪水混着药水往下淌。 　　过了半分钟左右，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抹了一把太阳穴上的水痕。 　　宋彧弯曲胳膊撑在床头，歪着脑袋看他，“我看看出来了吗？” 　　顾清池眨了一下眼睛，没感觉有刺痛感，“应该是出来了。” 　　宋彧低下头，凑过去轻轻拨开他的下眼皮检查了起来。 　　顾清池瞪着眼睛。 　　宋彧的脸贴过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一阵微热的鼻息，裹着沐浴液的香味。 　　宋彧的眼睫毛很长，墨色的瞳孔里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宋彧的脸属于清秀型，皮肤嫩的跟鸡蛋一样，很想掐一把。 　　如果宋彧是个女的，估计也是个美人胚。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就闪过宋彧上回喝醉了强吻他的画面。 　　就像这时候一样。 　　当时宋彧的脸，也是离他只有十公分都不到的距离。 　　总感觉下一秒宋彧的嘴巴就要贴上来了。 　　虽然他已经记不得接吻时候的感觉，但后来嘴唇上那种酥麻的感觉还很清晰。 　　宋彧跟人接过吻吗？ 　　肯定有吧……跟他女朋友。 　　那上次自己要是不推开他，是不是还会伸舌头啊！ 　　我操！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跳莫名的开始加速，耳根也有些发烫。 　　宋彧检查完眼睛之后又顺手掐了一把顾清池的脸，无意间扫到了他通红的耳根后，心里就跟炸开了无数多烟花一样，嘴角立马就翘了起来。 　　这小子是在害羞吗！ 　　顾清池原本就因为满脑子奇怪画面而感到羞耻，被这么一摸一掐，顿时一阵不好意思。 　　从胸口开始发烫，一路蔓延，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似的。 　　宋彧是个男的啊！ 　　男的！ 　　宋彧挑着唇角，偏过头问：“你要睡了啊？” 　　顾清池把被子拉过鼻梁，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边，小声“嗯”了一下。 　　“十一点都没到呢，睡得着吗？”宋彧架起平板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点开了一部电影。 　　顾清池瞄了一眼屏幕，过了几分钟，把脑袋钻出被窝，往宋彧边上挪了挪，“你在看什么啊？” 　　“电影啊，疯狂动物城，”宋彧把平板侧了点角度，“看过吗？” 　　“没，”顾清池看到屏幕的时候愣了愣，这居然是部动画片，“你几岁啊还看动画片。” 　　“你管我。”宋彧懒得跟他解释那么多。 　　顾清池起先觉得幼稚还挺不屑，但看了没几分钟就笑个不停，感觉特别有意思。 　　主要是这故事里头没什么太高深的内容，他都能看懂。 　　宋彧去浴室洗了把脸回来，顾清池都已经靠坐在床头认认真真地看了。 　　“过去点儿，你一人占两个床位啊。”宋彧喝了口水。 　　“你还说呢，”顾清池抬起屁股往边上挪了挪，“你上回睡觉把我踹床底下去了，你睡相怎么那么差呢。” 　　宋彧大笑了两声，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是吗？那你今天晚上悠着点儿别又被我蹬下去了。” 　　“要悠着的是你吧，”顾清池瞄了他一眼，“平常怎么没见着你力气那么大呢。” 　　宋彧强忍着笑意，“可能……我做噩梦了吧，我做梦的时候就会乱蹬人。” 　　这几天店里的工作太忙，晚上到家了还忙着记东西，顾清池一直都没有休息好，这会电影刚放了一半他就靠在床头睡着了。 　　宋彧抽走了他脑袋后边的小靠枕，顾清池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宋彧的枕头上。 　　宋彧难得看到顾清池熟睡的模样，没敢动他，干脆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关掉平板以后轻轻地放到床头柜上，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他缩回被窝，往下滑了点，调整到了一个刚好可以欣赏到顾清池的睡颜的姿势。 　　顾清池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些，下巴上还冒出了一些很细小的胡茬。 　　细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扫出了一小片弧形的阴影。 　　宋彧笑着在他的鼻尖点了点，又在他的下巴上点了点，最后又摸了摸他额角那条淡淡的疤。 　　顾清池的呼吸声很均匀，带着像小奶狗一样的呼噜声。 　　“小池子？”宋彧凑过去小声唤了一声。 　　顾清池并没有什么没反应。 　　“睡着了？”宋彧小声问。 　　顾清池依旧没反应。 　　“再不睁眼我要亲你了啊，”宋彧看着顾清池的眼睛说完这句，又凑到他耳边，用蚂蚁般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已经给你预告过了啊。” 　　顾清池还是没反应。 　　宋彧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胳膊肘撑着床垫。 　　心脏直接蹦到了嗓子眼儿。 　　偷亲这种招数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使用到的一天。 　　结果遇到了顾清池。 　　一个不开眼的钢铁直男。 　　他抿了抿嘴唇，吞咽了一下，垂下脑袋在顾清池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48章 　　顾清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凌晨一点多被一个噩梦惊醒，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脑袋再次被吓得魂不附体，回了好几秒的神才想起来自己睡在宋彧的家里。 　　心跳半天都没缓下来。 　　宋彧的头顶上方亮着一盏小夜灯，形状有点像个卤蛋，但上面又有几个小黑点，像是眼睛和鼻子。 　　上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个灯的。 　　顾清池有点好奇，撑起身子看了一眼，发现是只小鸡仔。 　　还蛮可爱的。 　　顾清池上半身轻轻越过宋彧的脑袋把还在充电的手机给拔了下来，身子收回去的时候手掌不小心压到了宋彧的胳膊。 　　宋彧皱起眉头哼唧了一声。 　　顾清池张着嘴巴不敢动了，一直等到宋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才躺回自己的位置。 　　没过几分钟，宋彧一个翻身，整张脸就贴了上来，顾清池稍稍向后仰了仰脖子，看着他，笑了。 　　与此同时，呼吸也变得缓慢而谨慎。 　　宋彧的睡相看着特别安宁，鼻翼轻轻起伏，带着低柔平稳的呼吸，再加上一头凌乱的短发，看上去一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顾清池抬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细碎的发丝，挑起唇角笑了笑。 　　顺着他的下颌线，扫到了微微凸起的锁骨和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宋彧的唇角微微抽动，接着脖颈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顾清池看到这一幕顿时感觉胸口有一阵灼热的小电流窜了过去。 　　他捂了一下胸口，脸也有些开始发烫，这是一种只有在电影里看到情.色镜头时才会有的感觉。 　　自己居然对着一个男性朋友小腹一紧了！ 　　什么情况啊！？ 　　是自己太久没有发泄还是因为这个点刚好情.欲比较旺盛！？ 　　大概两者都有吧…… 　　顾清池的眼神还是在宋彧胸前那片扫荡，试图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因为看了宋彧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宋彧的睡袍没扣扣子，再往下估计都能直接看到内裤，不过被被子挡住了，他只好收回视线玩了一会手机。 　　玩完几把小游戏，宋彧还是一直保持着这个睡姿没动，顾清池不死心地挑起被子往下瞄了一眼，看见了宋彧平坦的小腹以及胸前的小凸点。 　　松开被子以后顾清池的脸噌一下就红了，感觉自己大概是喝咖啡喝多了，咖啡因中毒了。 　　到底在干嘛啊！？ 　　为毛非要不死心地去看人家裸体啊！ 　　但回过头来想了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嘛…… 　　宋彧还光明正大看过他全裸呢！ 　　就看一眼怎么着了！ 　　……可是宋彧是光明正大的，自己这么偷窥就显得非常猥琐，可以等下次宋彧洗澡的时候光明正大的看回来啊。 　　啊！ 　　顾清池你他妈大半夜不睡觉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宋彧要知道你在想这些鬼东西估计能把你一板砖拍成平面！ 　　顾清池在忏悔中再次入睡，结果直接梦到了宋彧喝醉酒的那天，在梦里宋彧又亲了他一次，不过这次他没来得及把人摔沙发上就惊醒了。 　　醒过来看到宋彧的脸时他都想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得了。 　　太羞耻了吧！ 　　哎。 　　也许是因为宋彧每次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一次又一次地带给他希望，所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将他放在心里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再加上这段时间又跟宋彧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才会做这种梦吧。 　　顾清池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还很早，旁边的宋彧也睡得正香，他蹑手蹑脚地下床，准备弄个丰盛点的早餐给他吃。 　　宋彧和往常一样被闹钟吵醒，再按掉闹钟，再被吵醒，连续五次之后，顾清池走进卧室在他胳膊上甩了一掌，“起来吃早饭！” 　　“嗯……”宋彧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顾清池见他嗯了半天又没反应，揉了揉他的脑袋，“动起来啊。” 　　“嗯……马上。”宋彧干脆往下一滑，钻进了被子里。 　　顾清池直接就把被子掀开，拽着他的胳膊晃了两下，“再不起来我把你扔窗外去了啊。” 　　宋彧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试试看啊。” 　　顾清池二话不说直接兜起了他的小腰和膝盖窝。 　　瞬间的失重感令宋彧吓了一跳，立马瞪大眼睛揪住了顾清池的衣服，回过神之后又仰着脖子哈哈大笑，“你敢！？” 　　顾清池大步流星走到窗边，伸出指尖推开玻璃，笑着说：“真扔了啊。” 　　“高空抛物是不文明的行为。”宋彧还是笑个不停，一只手勾住了顾清池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将玻璃给带上了。 　　顾清池松开右手将宋彧放到地上，“我在橱柜里看到了榨汁机，给你打了杯芒果汁，你去尝尝好不好喝。” 　　“肯定好喝。”宋彧理了理衣服，顾清池的嘴角翘了起来，宋彧立马又补了一句，“我那个榨汁机榨什么都好喝。” 　　顾清池嘴角一收，眯缝起了眼睛。 　　宋彧嘿嘿一笑，跟逃命似的溜进了浴室。 　　顾清池跟了进去，同他并排站在水池边。 　　“你还没洗脸啊？”宋彧随手从柜子里摸出一条白色的束发带往脑袋上一套再往后一推，准备洗脸。 　　“嗯，忙着捣鼓那个榨汁机都忘记刷牙了。”顾清池偏过头看到宋彧脑袋上顶着的两只小兔耳朵，差点没被萌出鼻血来。 　　也太可爱了吧！ 　　毫无违和感！ 　　宋彧把牙刷头换好递给顾清池：“那你先刷牙，我先洗脸。” 　　顾清池一边刷牙，一边从镜子里看着宋彧脑袋上那两小耳朵，实在没忍住上去捏了捏。 　　软乎乎的。 　　其中一边的兔耳朵上还别着一个小胡萝卜，捏完兔耳朵又捏了捏胡萝卜。 　　宋彧搓了搓脸，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他，笑弯了眉眼，“可爱吧！？” 　　“嗯，”顾清池在他脑门上拍了拍，“跟你很搭啊。” 　　宋彧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把束发带往顾清池的脑门上一套，拍手道：“可爱爆了啊！” 　　顾清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差点笑出口水，“好蠢啊。” 　　宋彧急急忙忙冲回房间拿了手机，再跑回浴室，顾清池已经把脑门上的兔耳朵给摘下来了。 　　“哎你干嘛摘了啊！”宋彧又把兔耳朵给他套上，举起手机想要拍照。 　　顾清池伸手阻拦，“别拍啊，看着特蠢。” 　　“一点都不蠢，特别可爱！真的真的特别可爱！”宋彧扒拉开顾清池的胳膊，把摄像头推到他脑门前，“别动！我就拍一张！” 　　顾清池拿他没办法，只得妥协，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兔耳朵，“就一张啊。” 　　“啊……就一张。”宋彧按着快门键就没松过手指，喀喀喀地连拍了好几十张都没舍得松开。 　　“给我看看。”顾清池上前一步凑过去。 　　宋彧立马把手机护在胸口，嘿嘿一笑，“我回头发你微信上。” 　　“别，我不要啊。”顾清池低头洗脸。 　　宋彧又对着他的脑袋一通狂拍。 　　照片上顾清池正侧着脑袋摸脑门上的兔耳朵，脸上的伤疤配着兔耳都变得可爱了不少。 　　宋彧挑了张最完美的发到了朋友圈，没配文字。 　　刚坐到饭桌上就已经收到了十来条评论，基本上都是问这个小帅哥是谁。 　　舅妈回复：你两果然有一腿。 　　舅舅回复：果然有一腿。 　　表弟回复：有一腿[阴险]。 　　宋彧差点笑岔气，喝了一口芒果汁，“好喝哎，你加了酸奶吗？” 　　“嗯，”顾清池还在厨房忙活，“你喜欢吃煎蛋，水煮蛋（不带壳）还是白煮蛋（带壳）。” 　　“茶叶蛋。”宋彧握着杯子倚在厨房门框上。 　　顾清池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白煮蛋谢谢。”宋彧立马说。 　　“好的。”顾清池把鸡蛋敲进刚热好的油锅里。 　　宋彧走过去，“我说了白煮蛋了啊！这是白煮蛋吗！” 　　“白煮蛋还要煮好长时间，煎蛋比较快啊。”顾清池说。 　　“那你还问个屁啊。”宋彧简直想翻白眼。 　　“明天我早点爬起来给你弄。”顾清池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录了一下茶叶蛋。 　　因为茶字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怎么写，还请教了宋彧。 　　“你还会煮茶叶蛋啊？”宋彧嘴角噙着一抹笑，在他的小本本上一笔一画地写下了茶字，顺手往前翻了两页，本子上记录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上头有很多拼音。 　　“没煮过，上网查下呗，应该挺简单的。”顾清池把煎蛋翻了个面。 　　宋彧心里乐得不行，嘴上就风轻云淡地“哦”了一声，还帮他把不会写的字都写到了拼音旁边。 　　吃过早饭后，宋彧还是照旧把顾清池带到了咖啡厅，然后跟周嫣然聊了聊顾清池的事情。 　　周嫣然对顾清池的遭遇深表同情，也表示能保守秘密，继续让他在这儿工作，等以后身份证下来了再说。 　　关于身份证的事情宋彧也找人问过了，是未办理收养手续的无户口人员，得先向民.政.部.门申请办理收养登记，再到公.安.机.关.办理常住户口登记。 　　宋彧一听这种什么部什么局的地方就头疼，一件小事情能把它生生拆分成十几二十个步骤来弄，光填个申请表估计都能把顾清池折腾够呛，这一通下来估计没个一两月是搞不定。 　　中午的时候宋彧打算去咖啡厅晃一圈，还没起身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问朋友圈里头的那男孩子是谁。 　　“我朋友啊。”宋彧说。 　　“同学吗？他昨晚上住你那儿了啊？”老爸问。 　　“啊，他最近跟家里闹了点儿不愉快，在我这暂住一段时间。”宋彧感觉挺意外的，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自己拍照的时候不小心把热水器给拍进去了，老爸居然看得这么仔细！？ 　　“离家出走的啊……”老爸的语调立马就变了，严肃道，“多大了还跟家里人闹别扭。” 　　宋彧挺烦老爸这副自以为是的口气，扁了扁嘴说：“你又不了解详情，再说了，他也不是离家出走。” 　　“我怎么不了解了，好好的跑到别人家里住，不是离家出走是什么啊？”老爸说，“你赶紧劝劝他，让他早点回家，他家里人知道他住在你那儿吗？” 　　“爸，这个世界上有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别老拿你的那套说事儿行么，不是每个小孩都是我，他没有犯错，就在我这住段时间怎么了啊，又没花你钱也不会在你跟前晃悠，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呢。”宋彧眉头微蹙。 　　“我可以不管他，但你是我儿子，我关心一下怎么了，”老爸拔高了嗓门，“还有，你对我说话应该是这个态度吗？” 　　“那我告诉你，我非常好，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他住我这儿我非常开心！我巴不得他住这儿一辈子！谢谢您关心了！”宋彧说。 　　老爸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用这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你爸，我就问几句，你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怎么了我？”宋彧玩弄着手里的钢笔，笔帽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我告诉你，你这脾气出去是要吃亏的。”老爸说。 　　“吃就吃呗，我牙口好。”宋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以后吃了亏别来求我。”老爸说。 　　宋彧轻笑一声，“你就放一千八百个心吧，只要你别让你手底下那几个人在公司整我就行。” 　　“你还知道你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啊。”老爸说。 　　宋彧扁了扁嘴，没说话，随手在便利贴上画了只小兔子，用一个箭头指着兔子，写上了“顾清池”三个字。。 　　“你吃饭了吗？”老爸问。 　　“正准备吃呢。”宋彧盖上笔帽。 　　“那你先吃饭吧，回头再跟你聊。”宋彧“嗯”了一声，老爸挂断了电话。 　　“不就发了一张照片么，瞎起劲什么啊。”宋彧看着屏幕小声嘟囔了一句，点开微信把老爸给屏蔽了。 　　完事儿以后又点进相册对着照片上的顾清池亲了一口。 　　顾清池白班的下班时间比宋彧早半个小时，他坐公交到公司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宋彧就下来了。 　　“在看什么呢？”宋彧从车里探出脑门。 　　“微信。”顾清池握着手机钻进副驾，低头扣上安全带。 　　“先去超市买点菜，晚上想吃什么？”宋彧发动车子。 　　“我随便啊，你挑你喜欢的买就行了。”顾清池低头戳着手机。 　　“那你平常喜欢吃什么啊？”宋彧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在跟人聊天。 　　顾清池头也不抬地说：“都喜欢。” 　　“你跟谁聊天呢？”宋彧眉头微蹙，顾清池跟他聊天时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他莫名的有些烦躁，而且从刚才到现在顾清池已经盯着手机戳了快十分钟了！ 　　有什么可聊的啊！聊那么久！ 　　“一个同事啊。”顾清池艰难地在屏幕上戳着，最近跟宋彧都是视频聊天，他的打字速度没什么提升。 　　“哪个同事啊？”宋彧追问道。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咖啡店的时候，舞台上有个表演魔术的女孩么？”顾清池这回抬头了。 　　“嗯，”宋彧眯缝起了眼睛，“你别告诉我是那个女孩啊。” 　　他的印象中，那姑娘还挺标致。 　　可以啊，顾清池，这么快就勾搭上漂亮妹子了。 　　“就是她，”顾清池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笑了笑说，“她今天也上白班，还教了我一个非常神奇的魔术。” 　　“她还教你变魔术了？”宋彧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咬着后槽牙，脑补出了那姑娘手把手教 顾清池变魔术的画面，胸口顿时腾起了一团小火苗。 　　“是啊，我回去变给你看。”顾清池低头戳着键盘，给那姑娘回了个微笑的表情，说了句先不说了，要去买菜了。 　　顾清池之所以学魔术的原因是因为今天周嫣然提了一句如果能上台表演的话会额外支付酬劳，他准备之后多学几个小花招，能多挣一点是一点了。 　　况且这个一点对他来说，挺多的了，这笔钱他准备偷偷攒着给宋彧买咖啡机，或者买一套数位板，宋彧说他的数位板用太久了不够灵敏。 　　宋彧看他那副一本正经跟女孩子聊天的样子就来气，猛地踩了脚刹车，顾清池手上没太使劲，手机“咻”地一下，就飞到了地上。 　　“怎么了吗？”顾清池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弯下腰把手机捡了起来。 　　好在有地垫垫着，没摔坏。 　　“没怎么，”宋彧叹了口气，“我有点想死。” 　　“啊？”顾清池愣了愣。 　　“脚抖了一下，”宋彧努了努嘴，过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了，问道，“你觉得那姑娘长得好看吗？” 　　“嗯？变魔术那个？”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啊，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宋彧挑起眉毛问。 　　“不是啊，”顾清池摇了摇头，“我跟她都不熟呢，我哪知道她属于哪个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宋彧问。 　　顾清池愣了愣。 　　这个问题算是把他给问倒了。 　　他自从小学毕业以后就没怎么接触过女孩子，也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会跟什么样的人交往。 　　唯一一个让他产生“这辈子要是能一直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想法的人就是宋彧。 　　可宋彧却是个男的。 　　总不见得说，我喜欢你这种类型吧。 　　“我也不知道，没考虑过。”顾清池说。 　　“那你现在考虑考虑。”宋彧打了个方向，把车开进超市车库。 　　“长得好看的吧。”顾清池实在是不知道女孩子可以分成哪几种类型，就随便敷衍了一句。 　　“真肤浅啊，”宋彧“啧”了一声，“那你觉得那姑娘漂亮吗？” 　　“一般吧，她不化妆跟化了妆像两个人，我今天差点没认出来。”顾清池笑笑说。 　　宋彧翘着嘴角“哦”了一声，顾清池又补了一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啊？” 第49章 　　顾清池抛回来的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宋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心脏猛跳了一下。 　　他其实挺想说一句，“你哪只狗眼看出来我喜欢女孩了”或者是“我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出不来。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不管说了这两句话中间的某一句，顾清池肯定会顺着这个意思再追问下去，然后他会被迫出柜。 　　被迫出柜是小问题，但重点是当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出柜，那这都算是告白了吧！ 　　他脑子里闪过的场面就是顾清池的沉默和车厢里空气突然安静的尴尬，可能连接下去的晚餐顾清池都不愿意陪他吃了。 　　这个时机不对。 　　好歹也算是告白了，他得回去酝酿酝酿，准备个什么烛光晚餐边吃边聊…… 　　在车里这么随口一说算怎么回事！ 　　“我喜欢的类型啊……”宋彧挑起唇角笑着，“说出来可能会吓死你。” 　　“嗯？”顾清池挑起眉毛，偏过头看着他。 　　宋彧舔了舔唇角，一边回忆一边笑，“我喜欢那种乍一看特别粗鲁野蛮又凶悍，但是相处之后就会觉得他特别温柔细心又可爱的……” 　　顾清池的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这算是什么口味啊？ 　　恐龙吗！？ 　　不过宋彧的品味一向跟寻常人不一样，可以理解。 　　宋彧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着：“最好在外头彪悍的跟头狮子一样谁都不爱搭理，回家一头扎进我怀里跟只小奶狗一样温顺无比的。” 　　“你的品味还真独特啊。”顾清池眯缝起了眼睛，宋彧居然喜欢彪悍的女生？ 　　“是啊，”宋彧在心里都快笑劈叉了，“我也这么觉得，你不觉得这样的人特别反差萌么？” 　　顾清池没接话，反差是有，萌还真没觉得。 　　宋彧说得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样子，就好像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难道是宋彧有喜欢的女生了！？ 　　他的脑子里猛地浮现出一个体型壮硕的女巨人倒在宋彧怀里，粉色丝巾半遮面，一口一句“哎哟……老公你真是贼他妈棒！”的画面，吓得他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宋彧有喜欢的女生也正常啊……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感觉挺不是滋味。 　　那宋彧将来有了女朋友，还会搭理他么？ 　　应该不会了吧，就像油头孙胖他们那样，就算有空也会跟女朋友出去玩，而且他们肯定会同居，到时候自己就不能再赖在宋彧家里头了。 　　就算是宋彧还让他呆着，他也不好意思留下来。 　　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失去在宋彧这里的一切特权，胸口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说太清，就好像突然从地里挖出来一件漂亮的瓷器，明明知道这瓷器价值连城要归还原主但还是想着，能端着一天是一天。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觉得，一离开宋彧就好像是离开了那道光。 　　他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可能再也遇不到像宋彧这么好的朋友了。 　　虽然不至于倒退回黑暗，但还是会觉得孤独。 　　人就是这样，要么不要拥有，拥有了再失去，就会觉得倍加煎熬。 　　买完菜回家，宋彧托着腮帮子帮顾清池下了个下厨房APP，“这里边菜谱很全，你要不会弄的话搜一下就出来了。” 　　顾清池坐在餐桌前把脑袋凑过去，“那帮我搜个茶叶蛋先，一会我先给你弄，在汤里泡的时间久一些应该会更入味。” 　　宋彧的掌心稍稍移动，遮住了快要翘上天的嘴角，“嗯，最好是那种温泉蛋。” 　　“什么是温泉蛋？”顾清池问。 　　“就是咬开来里头的蛋黄是固态和液态相融合的。”宋彧说。 　　“哦哟，什么温泉蛋，你直接说不要煮太熟嘛！”顾清池无奈道。 　　“那你觉得是温泉蛋好听还是不太熟的蛋比较好听？”宋彧拉高了嗓门，一拍桌子。 　　“不太熟的蛋。”顾清池说。 　　“你再说一遍。”宋彧斜眼睨他，弯曲手指在桌上叩了几下。 　　“不太熟的蛋。”顾清池坚持自己的立场，宋彧扬起手刀，他立马拿起手机窜进厨房。 　　宋彧说的温泉蛋是个技术活，火候稍稍掌握不好敲出来可能会变成全熟蛋或者蛋花汤， 　　顾清池按着宋彧念的菜谱，试了三次总算是折腾出了传说中的温泉蛋，对半掰开的时候看见金灿灿的蛋液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尝一口？”顾清池把半个鸡蛋递给宋彧。 　　宋彧正倚在冰箱门上玩枪战游戏腾不开手，张大了嘴巴。 　　顾清池把半个鸡蛋推进他嘴里，另外半个塞进自己嘴里。 　　味道还不错。 　　他把剩下的几个鸡蛋敲碎了搁到卤汁里泡着。 　　“哦对了，你的那个身份证我帮你问过了，”宋彧咽下鸡蛋说，“要先去办个什么收养登记，再带着户口本去办身份证。” 　　“收养登记？那是不是要跟我爸一起去啊？”顾清池问。 　　“是啊，我想收养你，人家也不让啊。”宋彧抬起眼皮笑笑说。 　　顾清池切着土豆丝，轻轻叹了口气。 　　老爸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回去就等于找骂。 　　虽然老爸经常因为一点小事跟他闹得不可开交，但温馨和睦的时刻也不是没有。 　　所以这事儿就比较矛盾，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和老爸相处。 　　如果说从小到大老爸对他没一点好，那现在他巴不得可以断的干干净净，可偏偏这会脑子里晃过的都是老爸对他的好。 　　小时候教他游泳，钓小龙虾，划船出去网小鱼，带他爬树摘桑葚，在他的见义勇为被学校判定为校园暴力时，老爸还差点因为这事儿跟老师打起来。 　　那些藏在脑海深处他几乎都快要忘记的小事现在又一段一段地浮现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在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以后，很多事情都回不去了。 　　就好比是一片有了裂痕的镜子，就算粘回去，那它也还是破碎的，只要稍微一个不留神，那道裂痕就会更深。 　　他再也没有了理直气壮和老爸翻脸的勇气。 　　“哎哎哎！锅子要炸了啊！”身后突如其来传来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清池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一直用中火热着油锅，里头的热油都已经泛着小泡泡冒出呲啦呲啦的声响。 　　他赶紧把水里的土豆丝捞出来倒进油锅，正巧这时宋彧从他身后伸手去关火，“呲”地一下热油跟小喷泉似的溅出来。 　　宋彧的胳膊上被溅到了几滴，“嘶”了一声，缩回了手。 　　“没事儿吧？”顾清池扭过头，看着他的手。 　　“还好，”宋彧把拧开水龙头对着胳膊冲水，“你在想什么心事啊？” 　　“也没什么，”顾清池颠了一下锅子，土豆丝被抛到空中又精准下落，“就是想身份证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跟我爸开口。” 　　“这事儿是挺为难的，”宋彧想到上回顾清池他爸说的那些话，感觉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比自己跟老爸难弄多了，“回头等你爸气消了再说吧，反正身份证的事情又不着急。” 　　“嗯，”顾清池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吃饭的时候顾清池又愣了两回神，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顾清池家里的事情很复杂，宋彧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往他饭碗里添菜，“你不是说新学了个魔术要变给我看么，什么魔术啊？” 　　“哦！对！”顾清池一提到魔术就立马来劲了，把碗一放，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捏在指尖，“看着啊，这是一枚一块钱的硬币。” 　　“嗯。”宋彧不知道他要变什么，相当配合地正反两面都看了一眼。 　　顾清池摊开掌心，晃了晃手指展示了一下，“看清楚了啊，就一枚硬币。” 　　宋彧微微点头，眼睛里噙满了笑意。 　　顾清池将硬币捏在食指和大拇指指尖，轻轻搓了搓，然后握拳，递到宋彧的嘴边，“来，吹口仙气。” 　　宋彧笑着咽下了嘴里的一口菜，对着他的手指重重地“呼”了一声。 　　顾清池左手打了个响指，摊开掌心，硬币变成了两枚。 　　“我靠！”宋彧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把硬币捏在手里反复检查了好几遍，“你怎么变的啊！？” 　　“不告诉你。”顾清池嘿嘿一笑， 　　“你再变一次吧！刚才我没看清。”宋彧说。 　　“废话，让你看清了还叫变魔术么。”顾清池放下硬币重新端起了饭碗。 　　宋彧竖起一根手指，推了推顾清池的胳膊肘，央求道，“再变一次，就一次，这次你放慢点动作！” 　　顾清池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揶揄道：“你求我啊。” 　　“求求你了。”宋彧双手一拍举过鼻尖。 　　顾清池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币，按照刚才的步骤展示了一遍，宋彧比刚才还要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了顾清池手里只有一枚硬币。 　　顾清池将硬币握在手心后递给宋彧吹气。 　　宋彧立马用双手攥紧了顾清池的拳头，猛地吹了口气，说：“你变吧。” 　　顾清池笑了一声，还是用左手在宋彧的耳边打了个响指。 　　宋彧把手松开，顾清池摊开掌心的时候里头只有一枚硬币。 　　“哈！我就知道！变不出来吧！”宋彧得意地笑着。 　　顾清池摊开左手掌心，上边躺着一枚硬币，桌上躺着的那枚硬币也还在。 　　“我靠！”宋彧万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明明两个手都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了，“到底怎么变的啊！” 　　“秘密，告诉你就没意思了。”顾清池笑着说。 　　“哎，不然你多给我变点钱吧，这样我就不用上班了。”宋彧倚在座位上笑了起来。 　　“等我多练几年啊，现在的水平还只能变硬币，而且一天不能超过十次，否则会折寿。”顾清池煞有其事地说着。 　　“好，”宋彧差点笑出鼻涕泡，伸出小拇指说，“那拉钩啊，等你学会变大钞了来包养我啊。” 　　“成吧。”顾清池勾起小拇指跟他拉了钩。 　　宋彧吃过晚饭把碗端到了厨房，顾清池把他往身后一拎，“我来吧我来吧。” 　　“真贤惠啊。”宋彧勾着他的脖子笑笑说。 　　“你不说家务活都我干么，不然我哪好意思白住着。”顾清池往碗口挤了点洗洁精。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一个人住也无聊啊，有你陪我聊聊天吃吃饭，我其实挺开心的。”宋彧挑起食指在他的下颌线来回拨弄。 　　“那就好。”顾清池点点头说。 　　“那你呢？住着还习惯么？”宋彧戳了块西瓜喂到他嘴边。 　　“很好啊。”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宋彧仰头把一块巨大的西瓜塞进嘴里，嘴巴被撑得鼓鼓的，有点像小仓鼠，嘴唇泛着柔润的光泽。 　　吞咽的时候脖颈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带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很微妙的诱惑。 　　顾清池情不自禁地跟着吞咽了一下，低下头的时候耳根“腾”一下就红了。 　　什么情况！ 　　这小电流怎么没完没了还！ 　　大白天的怎么也这样！ 　　宋彧原本每周都要抽空去几次健身房的，但现在顾清池在这就只好作罢，守着个小帅哥还练什么腹肌。 　　“小池子，过来捏捏脚。”宋彧躺进沙发里。 　　“就捏十分钟啊，我一会还要练魔术。”顾清池说。 　　“练魔术？”宋彧有些不解，“突然练这个干嘛啊？” 　　“店里不是经常会有表演么，一场下来能多拿八百的提成，周嫣然问我有没有兴趣，我就答应了，”顾清池坐到沙发上拧开瓶盖给小鱼喂了点食，“下周六要跟包嘉怡搭档，所以我得多练练。” 　　“你们两个搭档表演啊？”宋彧吃惊地问。 　　“啊，不过第一次表演还得看情况拿酬劳，以后能单独撑住场子了会多加点儿，每个月多安排一个场次。”顾清池说。 　　“这样啊……”宋彧的心里是既开心又郁闷，“那你平常要跟那个姓包的一起练习啊？” 　　“嗯，我得多向她讨教讨教经验嘛，”顾清池说，“她说晚点会发我一些魔术揭秘视频，让我多练练手。” 　　宋彧的胸口顿时涌过一阵酸涩，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多学点东西，这年头没点技能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奶狗跟别人跑了。 　　他瞪着头顶的吊灯，猛地想到了什么，拿起平板上网下单了数十本魔术指南和各种教学视频，又从微博上搜了各种揭秘魔术的大V博主。 　　过了一会，宋彧勾着顾清池的脑袋，恨不得把平板怼到他眼睛里，“来来来，小池子，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啊？”顾清池把手机放回茶几上。 　　“你以后就跟这些视频学吧，我还帮你买了几本书，你要看不懂的我来给你讲解。”宋彧说。 　　顾清池听得是云里雾里，随手点开了一个小视频，看了一会，“诶？还真是揭秘魔术的啊……” 　　“那是，网上多的是小魔术。”宋彧盘起双腿跟顾清池挤在一起看视频。 　　虽然接下去的两个多钟头里，顾清池看视频看得津津有味，旁若无人，但宋彧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反正只要顾清池不跟别的小女生聊天就成，他必须要把所有可能超越友谊的感情都扼杀在摇篮里。 　　哎。 　　暗恋真累人啊。 　　宋彧偏过头，盯了顾清池的侧脸看了很久，最后觉得有点困了，眯起眼睛靠在了顾清池的肩膀上。 第50章 　　有了稳定的工作之后，顾清池发现自己每天都能学到新的东西，小日子过得充实又有意义，时间过得特别快。 　　早上到店里忙活一阵，吃个午饭，下午再帮着捣鼓点甜品点心什么的，换班的人就来了。 　　这两天咖啡店二楼的其中一间包厢在重新粉刷换主题，周嫣然想弄了个流浪猫主题，因为咖啡店附近的小公园经常有流浪猫出入，喂了点猫粮就缠着人腿不放，想干脆弄到店里照顾，既有意义又能吸引爱猫人士的光顾。 　　顾清池想到时候把送货也安排过来，这样就能每天照顾到它了，送货一只猫在舅舅舅妈那呆着肯定也比较孤单。 　　周嫣然在看了送货的小视频之后喜欢得不得了，一口就答应了，还给送货下单了一个小猫窝和猫爬架。 　　店里也开始推出猫咪系列甜点，猫咪糖霜饼，猫爪棉花糖，猫咪拉花咖啡，猫咪纸杯咖啡，猫爪冰淇淋，销量都不错。 　　顾清池下午只要一得空就到后厨学着烘烤小饼干，起先画出来的小猫不是一坨黑就是一坨白，回家在宋彧的耐心指导下，画出了各种各样姿态的小猫，慵懒的，乖巧的，调皮的，撒娇的，橘猫黑猫小花猫，后来还把送货也画到了小饼干上。 　　由于猫咪糖霜饼比较适合携带，卖相精致可爱，味道又不亚于其他手作小饼干，很多人都愿意多买一些送人，推出之后广受好评，店里一天要做四到五批。 　　顾清池的工作之余就是坐在吧台上给饼干上糖霜，小猫咪画得活灵活现，导致吧台一圈都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究竟是看画猫还是看人。 　　傍晚下班之后，顾清池抱着一大盒刚烤出来的小饼干去了宋彧的公司。 　　今天公交车司机也不知道是急着回家吃饭还是怎么的，一路上连续超车，到宋彧公司的办公楼底下才四点十三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 　　天热以后等在楼下就是种煎熬了，阳光跟蘸了辣椒水似的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一片，周围除了车库也没块阴凉地儿。 　　顾清池刚从空调车里跳下来，刚站了没两分钟就感觉额头上的汗珠在往下挂，纠结了一会还是拐进了办公楼。 　　底楼的大厅有一个服务台，穿着黑色制服的小姑娘趴在桌上玩手机，顾清池本来不想打扰她的，但是指示牌上的楼层地图实在是太复杂了，他看不懂，才问了一句，“请问下鼎祥国际在几楼？” 　　那姑娘半身前倾看了一眼地图，伸手比划道：“十六楼，你从这儿坐电梯上去，坐电梯出去左拐到底再左拐的第二间就是。” 　　“谢谢啊。”顾清池笑了笑。 　　“不客气的。”姑娘一直盯着他进了电梯才低头继续玩手机。 　　其实底楼大厅挺凉快，也是宋彧下班的必经之路，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想要上去瞄一眼。 　　上次宋彧跟他说的那个恐龙他一直念念不忘。 　　宋彧平常很少在网上聊天，下了班除了去超市或者水果店，几乎不出门，所以可以推测出，那头恐龙大概是公司里的某位。 　　“出电梯左拐到底再左拐的第二间。”顾清池小声嘟囔了一路，终于找到了鼎祥国际的门牌。 　　看了看时间，宋彧还有七分钟下班。 　　顾清池抱着饼干盒站在墙外，听见有人拉开落地门的声音他立马就扭头看一眼。 　　两个女的手挽手走向厕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顾清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等人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的问。 　　“嗯。”顾清池应了一声，这两个体型都很瘦小，不像恐龙。 　　“这么害羞，是不是等女朋友呀？”另一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女生笑着调侃道。 　　“不是不是，是男朋友，”顾清池脱口而出以后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急忙纠正道，“男的，男的朋友。” 　　“那就是男朋友嘛，”奶奶灰噗嗤一笑，“叫什么名字啊，我帮你叫他。” 　　顾清池这时候哪还敢说出宋彧的名字，摇摇头说：“没事儿，不用叫，他应该快出来了。” 　　这话刚说完没两秒，宋彧就从卫生间方向走了回来，看见顾清池，眉毛一挑，笑出了一排大白牙，“这么想我啊，都找到楼上来了。” 　　两女的闻声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相视一笑。 　　“楼下太热了。”顾清池扯了扯衣领。 　　“进去吹会空调，”宋彧勾着顾清池的脖子往里带，“我要等客户传个资料过来，你等我一会。” 　　顾清池“嗯”了一声，一进办公室，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很快就蒸发了。 　　宋彧坐回椅子上之后瞪着站在一旁的顾清池，伸出一条腿，拍了拍，“没位置了，要不你坐我腿上？” 　　“你有毒啊。”顾清池笑崩了。 　　“你这样站着看我我有压力啊。”宋彧说。 　　“那我蹲着吧。”顾清池说完就往地上一蹲，背靠着主机箱的位置。 　　“哎哟，我服了你了，”宋彧笑得不行，揉了揉他的脑袋，从隔壁业务部拉了把椅子进来推到自己的旁边，“坐吧，一会又要喊腿麻。” 　　顾清池笑着坐到椅子上，扶着把手在原地转了个圈。 　　“你三岁啊，”宋彧把水杯递给他，“口渴吗？” 　　顾清池停下来，接过水杯一口气灌了大半杯。 　　宋彧所在的设计部办公室连同助理一共八个人，五女三男。 　　顾清池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那五个女的，只有一个体型微胖，坐在宋彧隔壁，还很爱爆粗口。 　　“我操这傻逼还有完没完了，一个LOGO改了快八百趟了，他怎么不去死呢！” 　　“那你快让他去死。”宋彧笑着喝了口水。 　　“你他妈还幸灾乐祸哎！”女的往宋彧肩上捶了一记，宋彧呛了一口，笑得更欢了。 　　“哎不行不行，”那女扭过头对宋彧说，“这客户转给你吧，我再跟他扯下去得折寿十年。” 　　“好，那你转我吧。”宋彧笑着点了点头。 　　顾清池一听这话眉毛立马拧了起来，说转就转，这么宠？！ 　　宋彧放下水杯接着说：“一会我就跟他说，我们小孙让你去死。” 　　“滚蛋！”那女的笑着踹在了宋彧的椅子腿上，地板很滑，宋彧的椅子直接撞到了顾清池的腿上。 　　顾清池将他推回原位。 　　我们小孙…… 　　我！们！小！孙！ 　　“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儿。”宋彧揉了揉撞在机箱上的小腿，哭笑不得。 　　这个笑，在顾清池的眼里被解读成了宠溺一笑。 　　“对你我温柔不起来的。”那女的继续坐在电脑前修图。 　　顾清池眯缝起了眼睛。 　　瞧这恨不得徒手劈榴莲的架势！够彪悍！够野蛮！ 　　这小孙绝对是宋彧的暗恋对象没跑了！ 　　宋彧看她的小眼神都不一样了啊！ 　　简直是柔情似水，碧波荡漾，春色满园…… 　　半分钟后，小孙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喂，老公，我今天加班啊，晚点回来，有个傻逼要改图，烦都烦死了……啊，我一会叫外卖吃，你晚上自己吃吧……好，么么么么么！” 　　顾清池垂下脑袋不自觉地挑起了唇角。 　　其实仔细想想，也还好嘛，小眼神也不是特别柔情特别荡漾，另外，春色满园是什么鬼？ 　　自己怎么会想到这种词，宋彧一向是对谁都挺好的。 　　宋彧一边听歌一边跟客户沟通细节，时不时地还要瞟一眼一旁的顾清池。 　　“你手里抱的什么玩意儿啊？”宋彧问。 　　“哦，是吃的，”顾清池笑着把饼干盒放到桌上打开，里头都是一片一片用透明的小袋子分装好的猫咪糖霜饼，“我画的送货，像么？” 　　“挺像的，”宋彧拆了一片，心猿意马地眯起了眼睛，“好吃哎！” 　　“什么送货啊？”小孙凑了过来。 　　“我在路边捡到的一只小猫，”顾清池把饼干盒递给小孙，“尝尝吗？” 　　小孙拿了两片不同形状的饼干，尝了一块，“真的超好吃，你做的啊？” 　　“嗯。”顾清池点点头。 　　办公室里另外几个人听见了，一哄而上抢着吃，宋彧一听是顾清池自己做的，也连忙跟着抢了起来。 　　“少吃点吧，女孩子家家的，饼干热量这么高，不怕长肉啊！”宋彧边说，边把抢到几块塞进抽屉里。 　　“真的好酥，好好吃。”同事夸赞道。 　　其中一个姑娘看着饼干，还认出了顾清池，“哎你是不是姻弦街那个主题咖啡厅的小哥啊！？” 　　“啊？你认识我啊？”顾清池挑起了眉毛，没想到这里还能碰见店里的顾客，但是他并不觉得这人眼熟。 　　宋彧也有些意外地看着同事。 　　“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你画猫的视频了！”那姑娘掏出手机翻出朋友圈。 　　宋彧伸长了脖子凑过去看。 　　视频里光线挺暗，不过从发型一眼就认出了视频的主人公是顾清池。 　　顾清池坐在吧台里，埋头画着猫，边上围着一圈人，还有音乐声，混在一起有些嘈杂。 　　拍视频的女生娇滴滴地说了一句：“能帮我画只胖胖的橘猫吗？” 　　顾清池估计是没听清楚，抬起头，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胖胖的橘猫。”女生凑过去又重复了一遍。 　　顾清池笑得眉眼一弯，点头道：“好，要几块？” 　　“你画几块我就要几块。”那女孩的声音里带着笑。 　　顾清池数了一下台面上的饼干，“三十多块呢，你都要吗？” 　　“要啊。”女孩说。 　　“都是胖胖的橘猫？”顾清池问。 　　“嗯嗯嗯……”女生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接下去就是顾清池埋头画猫的场景，没过几分钟，各种姿态的胖橘就躺在了桌面上，引得众人赞不绝口，大多都是夸可爱的。 　　镜头里有两条举着手机的胳膊都快怼到顾清池脑门上去了，一看就是拍人不是拍猫。 　　宋彧的心里跟打翻了一缸82年的老陈醋似的，酸的每个细胞都痒痒了，恨不得钻进视频里吼一声，“闪开闪开！不准拍！” 　　画完以后，镜头又从桌面上排开的饼干上扫了过去，最后定格在顾清池的笑脸上。 　　拍摄视频的那位还小声夸了句不知道是“好帅哟”还是“好厉害哟”，宋彧没太听清，视频就结束了。 　　顾清池在画画的时候就知道有人在拍照，但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视频会被人放到朋友圈，而且才短短几天时间，居然都传到宋彧公司的同事这里了。 　　难怪这两天让他画猫的人越来越多，都没空练魔术了。 　　“这是你吧！”视频上的男生穿着制服，额头上的疤也不怎么明显，她不是百分百确定。 　　“啊……是我。”顾清池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大腿。 　　“你画的超可爱啊。”众同事称赞道。 　　“其实都是小彧教我的。”顾清池说。 　　宋彧再次心猿意马地舔了舔嘴唇，这还是顾清池头一次没喊他全名。 　　他低头点进小王的朋友圈，不动声色地把视频给保存了一份。 　　拍得其实还挺帅。 　　主要是顾清池长得好，糊成马赛克也好看。 　　“咖啡店在姻弦街的哪个位置啊，我休息的时候找小姐妹过去玩玩，”小王退出微信问，“我之前就听过这家店了，但是没找到门面。” 　　“在一家叫清心居的茶社对面，咖啡厅就一扇棕红色的门，上边挂着个牌牌的就是了，你周六下午两点以后过来的话还会有魔术表演的。”顾清池卖力地招揽着生意。 　　“那好哎！”小王一脸期待，“那到时候我叫上我的几个小姐妹一起去啊。” 　　顾清池笑了笑，偏过头看宋彧，“你一起来吗？” 　　宋彧的心里荡漾起了一圈小水波，托着腮帮子半推半就道：“我周六很忙的啊，要去健身房还要去看我外公外婆……不过既然有魔术表演的话，我抽空过去瞄一眼吧。” 　　“好。”顾清池抱着饼干盒笑眯眯地点点头。 第51章 　　小孙有个亲姐姐，芳龄即将奔三十，至今未婚，每次公司但凡进来个男的，小孙都会把人祖宗八十代都打听个遍，然后张罗着相亲事宜。 　　像顾清池这种看起来“斯斯文文”，“害羞腼腆”，乖巧上进，心灵手巧的男生自然就成了她的首选目标。 　　在等宋彧下班的时间里，顾清池被拉着聊了快半小时的未来人生规划。 　　小孙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打听顾清池的喜好，最后连婚房窗帘喜欢什么颜色都谈上了。 　　宋彧一关电脑扭头对小孙说：“人有对象啦，瞎推销什么呢。” 　　“有对象了！”小孙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清池，“有对象了你怎么不早说啊？！我这还叭叭叭地跟你聊半天。” 　　“我，”顾清池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又……” 　　“你什么你！”宋彧一手用力捂住他的嘴巴，一手拽着他的衣领往门外拖，“怎么你还想左拥右抱吗！” 　　顾清池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掰开他的手指，喘了口气，笑笑说：“我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我怎么不知道。” 　　宋彧白了他一眼，走进电梯，“你咖啡店勾搭的妹子还嫌不够多吗！还想再撩一个！？” 　　“我没勾搭……我都没说话啊。”顾清池无辜地搓了搓后颈肉，跟进电梯。 　　“都是胖胖的橘猫吗？”宋彧摇头晃脑，怪腔怪调地学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耷拉下眼皮，“胖猫就胖猫！还胖胖的橘猫，整天到晚的，卖什么萌啊，对得起你胳膊上的纹身吗！你丐帮老大三米二的气场呢！” 　　顾清池不清楚宋彧为什么突然语调就变了，有点委屈，“我没卖……” 　　“你还赖！”毫无立场吃醋的宋彧只能拔高了嗓门，“我跟你说你以后画猫戴个口罩，讲不讲卫生啊，不怕说话时候口水喷饼干上啊！？” 　　顾清池想说我一般不说话，而且在家做饭也从来不戴口罩啊，但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 　　寄人篱下要学会忍让，少说一句嘴巴也不会烂掉。 　　“还有你这个头型，流里流气太不正规，最好再戴个帽子，不要影响人店面形象。”宋彧说。 　　“那不然我干脆戴个面具好了。”顾清池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地说着。 　　“诶！这个办法不错啊！”宋彧一拍手。 　　顾清池垂下脑袋跟着走出电梯，“我是不是真的挺差劲啊。” 　　宋彧猛地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戳到人自尊心了，面色为难道：“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自己心里有数，”顾清池抿了抿嘴唇，扯出一抹淡笑，“不过在最底层也挺好啊，不管做什么，都是在往上爬。” 　　宋彧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了，“我真的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顾清池还是耷拉着眼皮。 　　“你知道个屁啊，你这个表情就是不知道！”宋彧提了口气，揉揉顾清池的脑袋，“我真不是说你不好，你已经特别棒了，真的，如果我说假话……脸上不停冒痘痘。” 　　顾清池噗嗤一笑，“好毒的誓啊。” 　　宋彧松了口气。 　　顾清池的生长环境让整个人变得自卑又敏感，总是容易往坏的方向去想事情，这点是宋彧最心疼他的地方。 　　顾清池可能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有多少好，也根本不可能意识到别人都很喜欢他。 　　晚上顾清池做了一份蔬果鸡胸肉沙拉，又煮了一大碗牛肉饺。 　　沙拉是宋彧吃的，最近这段时间他没去健身房又在家放肆吃喝，一个不注意就长了好几斤肉，又在吵着要减肥。 　　顾清池在往生菜叶上挤沙拉酱的时候被宋彧阻止了，“别别别，我不吃沙拉酱。” 　　顾清池一脸无奈，“都说了是蔬菜沙拉了，连沙拉酱都不放还怎么叫沙拉啊。” 　　“你懂个鸟，酱的热量比这一盘生菜都高啊。”宋彧捏起一片生菜咔哧咔哧地嚼着。 　　“好吃吗？”顾清池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挺同情。 　　“废话，能好吃么。”宋彧又咔咔咔地嚼着一片胡萝卜。 　　顾清池摇了摇头。 　　其实宋彧的身材比例算是他见过的男的里最好的一个了，细腰长腿倒三角，一米八多的大高个，一百四十斤的体重，都算偏瘦型的了，搞不懂为什么老要减肥。 　　“人生那么短暂，何必委屈自己呢。”顾清池戳了个饺子，蘸了点酱料，塞进自己的嘴里，眯缝起眼睛含糊不清地说，“嗯……超好吃。” 　　“滚！”宋彧抱着玻璃碗盘腿坐到沙发上。 　　“尝一口？”顾清池端着碗跟上去，夹了一个喂过去，“牛肉的，不长肉。” 　　宋彧忍不住笑了，“吃肉还不长肉吃什么长肉？就因为这段时间你在了，每天都吃肉还要加夜宵，我才会长那么多肉的。” 　　“对啊，我那么辛苦才把你养胖了几斤你好意思减掉么，减掉不等于白吃了吗？”顾清池把饺子怼到他唇边。 　　“早上我穿牛仔裤的时候发现有点勒，”宋彧推开饺子，指了指自己的裤子，“再不减掉点我都要重新买裤子了！” 　　“一个饺子而已，不至于吧……”顾清池歪着脑袋笑了笑，“再说了，买就买呗，我变钱出来给你买。” 　　“嚯哟，牛逼啊大款，”宋彧在顾清池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一掌，“给我变个五百先。” 　　顾清池放下碗筷，故作惊讶地指了指宋彧手里的碗，“生菜上有个虫！” 　　宋彧反射性一低头，顾清池迅速从裤兜里摸出几张毛爷爷，夹在指缝间。 　　“什么鬼。”宋彧忍不住笑了。 　　顾清池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展开了手里的毛爷爷递到他的眼前，“将将将将，够你买条新裤子么？” 　　“有工作了就是不一样啊，”宋彧把毛爷爷捏在手里慢慢捻开数了数，一共六张，“嚯！这么大方。” 　　“我问了同事，十号就要发工资了，”顾清池有些激动地竖起一根食指，笑得眉眼都弯了，“我人生的第一笔工资！” 　　“了不起，那是不是该给你庆祝一下，”宋彧搓着大腿想了想，“我给你买套新装备怎么样？” 　　“新装备？”顾清池挑起了眉毛，有些不解。 　　“周六你不是要变魔术么，总不见得还穿着店里的制服，腰上还围着个围裙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表演颠大勺呢。”宋彧说。 　　“我有衣服啊……”顾清池这话说的挺没底气，最近没回家，穿的衣服都还是宋彧的，虽然他觉得宋彧的衣服都很帅气。 　　宋彧都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回书房找了根皮尺出来，“我给你量个三围，晚点上网给你买套牛逼哄哄的装备，保证惊艳全场。” 　　“我就是一小助手，至于么。”顾清池说。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没听过吗？”宋彧用皮尺在顾清池的腰里绕了一圈，“好皮囊就要配好鞍，76，自己记一下。” 　　“为什么是配鞍，不是应该配好衣装么。”顾清池跟过安检似的举起了两条胳膊。 　　“都一样啊，你干嘛老跟我抬杠。”宋彧给顾清池量胸围的时候有些心跳加速，声音都放低了不少。 　　顾清池垂下眼皮看着他，柔声道：“跟你抬杠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 　　宋彧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耳根有些发烫，“站起来，给你量个臀围。” 　　顾清池乖乖站起身，还是低头看着宋彧。 　　宋彧不急不慢地将皮尺绕过顾清池的臀部一圈，弯腰看完尺码还不忘在顾清池的屁股上拍一掌，“94，小屁股还挺翘。” 　　“我跟你说，你这行为放公交车里就叫咸猪手。”顾清池都快被摸习惯了，笑着坐回沙发上，继续吃饺子。 　　宋彧仰着脖子大笑，“那你喊啊，这里有变态！色狼！” 　　顾清池刚想说话，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斜眼从老家回来，带了不少东西，让他去车站接一下。 　　顾清池连声说好。 　　顾清池这一走，宋彧就没胃口吃东西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看见有人跟顾清池挨得近点儿就烦躁，更别说看到顾清池为了接人连饺子都顾不上吃的样子了，心里简直有团火腾一下就烧起来了。 　　不就是接个人嘛，至于么。 　　斜眼是三岁吗！？ 　　吃完再接是会迷路还是怎么着？ 　　这一大盘饺子留给谁吃啊！？ 　　“哎……”宋彧重重地叹了口气。 　　很讨厌毫无立场吃闷醋的自己，烦都快烦死了，感觉再不说点什么顾清池就要把这段社会主义兄弟情进行到底了。 　　顾清池老远就看见斜眼提着两个红蓝编织袋等在路灯下，他让司机把车开过去。 　　“你这是要运尸吗！？”顾清池帮他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司机探出脑门往后看了一眼。 　　“都是我奶奶让带的，”斜眼笑呵呵地说着坐进了车里，“我还给你带了鸡。” 　　“鸡！？”顾清池瞪大了眼睛，瞟了一眼驾驶室的司机，司机也扭头看了他俩一眼。 　　“对啊！我奶奶养的老母鸡，说是补补身子。”斜眼说。 　　“哦，”顾清池松了口气，“我又不是坐月子，补什么身子啊，你自己拿去吃吧。” 　　“我一个人吃不完啊，家里又没冰箱，搁你那了我还能去蹭蹭饭。”斜眼笑着说。 　　顾清池挺为难，“其实我最近也没住家里了。” 　　“嗯？那你住哪儿啦？”斜眼问。 　　“跟我爸闹了点矛盾，暂时住在宋彧家里了。”顾清池说。 　　“怎么又吵架了啊！？”斜眼拔高了嗓门，兴致盎然地八卦道，“你怎么会住姓宋的那家伙家里啊？！” 　　顾清池扁了扁嘴，“这个，说来话就有点长了……” 　　宋彧在书房画了会漫画，一直等到十点多顾清池都没回来，也没个电话，烦躁值陆陆续续上升了好几十个点。 　　最终倒腾的画画的心情都没了，抱着衣服进浴室洗了个澡。 　　很无聊。 　　顾清池不在，感觉什么事情都没心思做了。 　　他横趴在床上，垂下胳膊拨弄着地毯上的小绒毛。 　　一个人住这儿都好几年了也没觉着这么无聊，但为什么现在满脑子都是顾清池的脸……和小翘臀呢！ 　　看着顾清池一天比一天优秀，心里既开心又难受。 　　将来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而自己能帮到他的事情却越来越少。 　　总有一天顾清池就不再需要他了。 　　趴在床上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宋彧听见了屋外走动的声音。 　　他立马从床上弹起来，抱着平板靠坐在床头。 　　“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宋彧装模作样地抬手看了看手表，“半拉月没见面了，都没好好跟人叙叙旧啊。” 　　“叙了啊，”顾清池光脚踩在卧室的地毯上，手里提着一大杯水果茶，“我发现小区楼下新开了一家奶茶店，给你带了一杯果茶。” 　　“你不喝啊？”宋彧问。 　　“我又不知道你爱不爱喝啊，你那小嘴刁的，不喝一会还是得我帮你解决。”顾清池把水果茶放到床头柜上。 　　宋彧笑着取出了吸管，“大晚上的这一大杯灌下去你想肥死我啊。” 　　“我就知道，所以他们家的第二杯半价活动都没有诱惑到我，”顾清池对着空调扯了扯衣领，“这玩意儿又不是奶茶，不就是一泡尿的事情么。” 　　宋彧翻了个白眼，“你能别在我准备喝的时候说这话么？” 　　“会让你有种在喝尿的感觉吗？”顾清池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坐到了床头。 　　“不，我只有一种想要痛扁你的感觉。”宋彧嘬了口水果茶，咔嚓咔嚓地嚼着里头的百香果。 　　“要不咱两上外头打一架？”顾清池捏了捏宋彧的手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让你一个手，你都不是我对手。” 　　“打架不文明，我们文斗吧，成语接龙怎么样？”宋彧笑着揭开盖子，叉了块西瓜吃。 　　“去你妈的，接吧。”顾清池说。 　　宋彧笑得手抖，咬了一口的西瓜差点儿掉床单上，顾清池一个眼疾手快就接住了。 　　“去你妈的是成语么！”宋彧仰着脑袋笑到差点儿喘不过气。 　　“我文化程度低，四个字的对我来说都是成语。”顾清池把西瓜塞进嘴里，擦了擦手。 　　抬头看见宋彧脖颈拉出的线条和凸起的锁骨时，呛了一口，咳得眼眶都泛红了。 　　最近这几天他总是会做很诡异的梦，不是跟宋彧接吻就是抱在一起睡觉，就连洗澡时想打个飞机都会晃过宋彧的脸，搞得他都不好意思继续下去。 　　大概是因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吧。 　　可是以前跟斜眼睡一起也没做过这种梦啊！ 　　“公平起见，就比仰卧起坐吧。”宋彧把果茶往床头柜上一放。 　　顾清池收回思绪，挑起眉毛笑了笑，“成啊，输了怎么办？” 　　“刷一个月碗。”宋彧说。 　　顾清池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个赌局对自己来说简直百利无一害，因为宋彧从来就不洗碗。 　　“你输了的话，就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宋彧补充道。 　　“什么要求啊？”顾清池问。 　　“我还没想好呢，反正先答应着呗，反正肯定不会让你杀人放火。”宋彧说。 　　“成，没问题。”顾清池笑着说。 　　“一分钟啊，我先来。”宋彧把屁股往床中间挪了点，点开计时器。 　　顾清池岔开双腿坐在宋彧的脚背上，抱住了他细长的小腿。 　　宋彧做仰卧起坐的速度还是挺快的，前半分钟基本上一秒一个，做到四十多个的时候速度明显慢了一些。 　　“悠着点，小心扭了你的小腰。”顾清池笑着把下巴抵在宋彧的膝盖上。 　　宋彧腹部紧绷的肌肉瞬间一松，笑出了声，“滚蛋。” 　　起身时看见顾清池的笑脸时，心脏砰砰砰地加速。 　　距离不到5公分。 　　他特别后悔自己刚才突然睁开了眼睛，要是按照刚才那幅度，都能直接亲上去了啊。 　　这睁开眼睛了就不能装不知道了。 　　脑子里想了其他的事情，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 　　没过几秒，手机发出了“嘀嘀嘀”的提示音。 　　“52个。”顾清池松开了宋彧的小腿。 　　“才这么少吗，你是不是少数了啊。”宋彧揉了揉自己酸酸涨涨的肚子。 　　“那多送你3个，算你55吧。”顾清池笑着说。 　　“别！该多少就是多少，省的你回头输了还说我耍无赖。”宋彧一把圈住了顾清池的小腿，也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膝盖上。 　　顾清池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抱头按下计时键。 　　宋彧故意把脸往前贴过去，顾清池起身时没敢凑太近。 　　“你这不合格啊，我刚都碰到膝盖的。”宋彧说。 　　顾清池再次起身时没有刹车，闭上眼睛直勾勾地撞了上去。 　　宋彧完全没想到他会毫不留情地撞过来，避让不及，两人的额头“嘭”一下撞在一起。 　　宋彧捂着自己的额头，欲哭无泪，“你脑子有坑啊！” 　　“是你让我做到位一点的啊。”顾清池说话归说话，速度也没慢下来。 　　“哎，数到第几个啦……”宋彧被扰了思绪。 　　“17……”顾清池边数边笑。 　　“是17吗？”宋彧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刚才数到13好像。” 　　“19，20，21……”顾清池认真地数着数，没搭理他。 　　宋彧捣乱不成，只能噘着嘴巴跟着数数，“22，23……” 　　数到48个的时候计时器显示还剩15秒。 　　顾清池起身的速度是一点都没慢下来，宋彧有些着急了，伸手在顾清池腰上掐了一把。 　　顾清池很明显地停顿了一拍，倒下去继续做。 　　宋彧用指甲盖的边缘轻轻蹭了蹭顾清池大腿的皮肤。 　　顾清池抬头看了他一眼，算是警告。 　　宋彧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抓了抓他的大腿内侧，而且是跟弹吉他似的来蹭。 　　这种招数就如同隔靴搔痒，越挠越痒，比掐一把还管用。 　　顾清池起身时喘着粗气说：“你怎么耍诈啊。” 　　宋彧笑着松开手，“你先耍诈的，你刚才也逗我笑了啊。” 　　“那我也没这么摸你吧。”顾清池再次倒下去，吞咽了一下。 　　“摸一下怎么了。”宋彧嘴角挂着笑，不屈不挠地蹭了蹭顾清池的小腿肌肉。 　　顾清池猛地从床上竖起来，往宋彧的肩上推了一把。 　　宋彧眼前瞬间一黑，身体向斜后方倒去，脑袋砸在被子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响。 　　恍惚间睁眼，被头顶的灯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摸一下怎么了……”顾清池咬着后槽牙重复着宋彧说过的话，左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抬起一条小腿横在了宋彧的大腿上，重重地压了下去。 　　整个人凌驾在了宋彧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挑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宋彧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懵了，平常动手动脚习惯了，他都没想过有一天顾清池会反抗。 　　难道是因为被一个男的摸多了，觉得别扭了？ 　　他没敢说话，伸手去推顾清池的肩膀。 　　顾清池迅速伸手挠了挠宋彧的腰。 　　宋彧毫无防备，“哈”地一下笑出了声，双手条件反射地握住了顾清池的手臂。 　　双腿都被压着，他完全没办法侧身，劲瘦的腰肢不停扭动想要摆脱束缚，嘴上还在不依不饶地怼人。 　　支离破碎的词句混杂着笑声和喘息，顾清池浑身的暴戾因子在一瞬间都被激发了出来，按着宋彧肩膀的手也改去挠他痒痒肉。 　　宋彧上身虽然没有任何束缚，但是痒得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喘口气儿都是个问题。 　　“错了……我……错……”宋彧笑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在床上打滚，捶打顾清池的胳膊也没了力气。 　　他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嘴上大声求饶，但顾清池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现在是真后悔去招惹了顾清池。 　　“不就是摸一下么，”顾清池伸手改挠他胳肢窝，“啊？” 　　宋彧就跟被点了笑穴似的乐个不停，这会不管碰他哪里他都扛不住，脑袋后仰时，白皙的脖颈拉出了一道柔美的弧线，挂在了床沿上。 　　顾清池怕他呛到，将他的脑袋托回床上。 　　宋彧总算是喘上了一口气，可还没撑过两秒，又一轮惊涛骇浪就上来了。 　　他曲起膝盖，顶了顶顾清池的后背，艰难地吐出了一个“求”字，顾清池的手就滑到了他的腰里。 　　狠狠地一抓。 　　宋彧仰着脑袋大笑，一直到后来，他的笑声越来越虚弱，喘息越来越短暂，最后甚至还带着点痛苦的哭腔。 　　顾清池这才停手，俯下身去，单手压着宋彧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掌按着他的小腹，“以后还敢不敢耍无赖了啊？” 　　顾清池虽然是施暴的那位，但想要压制宋彧同样需要力气，这几分钟下来，也不轻松，说话时声音低哑还带着喘息。 　　宋彧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整话。 　　顾清池的脸贴得太近，额头还泛着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的照射下格外性感。 　　他的心脏跳得简直像是狂风暴雨般的猛烈。 　　很想勾过近在咫尺的脖子直接亲上去，然后压倒顾清池做各种少儿不宜的事情，但理智的弦又一直绷着，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这次就算你……”顾清池起身时右手顺势往下一滑，“赢”字还没蹦出口，就跟被点了穴似的愣住了。 　　他的手指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他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 　　宋彧小声地“我操”了一句，在电光石火间翻身压着自己的裆.部。 　　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双手扯过被子捂住了脸。 　　脑袋像是刚被炮弹炸过一样，瞬间成了一片废墟，什么反应都做不了。 　　身体因为害臊而不断升温，红晕从脖颈一直漫延到耳后，最后整张脸都红成了辣椒。 　　他一直以为上次强吻未遂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结果！！！ 　　还有他妈的比这更丢脸的事情了吗！！！ 　　还不如嘎嘣一下死过去呢！！！ 　　顾清池的心跳也有些剧烈，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微微发抖的指尖。 　　时间太短，他本来还不太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他视线扫过去的时候宋彧刚好翻过了身。 　　不过看宋彧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没错了。 　　硬！了！ 　　不就是……挠了个痒痒怎么就硬了呢！！！ 　　顾清池看着埋在被窝里那两只通红的耳朵，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这个反应……还挺可爱的啊。 第52章 　　顾清池本来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的，肢体上蹭来蹭去，难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家都是男生，最多就是调侃两句一笑而过了，但宋彧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没想到平常一股子浪劲没处使的宋彧居然也会有害羞的时候，搞得他都不知道该调侃还是该装不知道了。 　　顾清池拍了拍宋彧的小腿，正准备开口，宋彧突然侧了侧脸，闷着嗓音吼了一句，“你先别说话！”然后又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他知道这是一次公开自己性向的好机会，但又特别怂地想要装傻充愣蒙混过去。 　　就像硬币抛向空中的那一刻，人才会做出最想要的抉择一样，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听见顾清池会说出那些他最讨厌听到的话。 　　“你对着男人都能硬起来啊。” 　　“你是变态吗？” 　　“好恶心。” 　　虽然顾清池最近表现得就跟认识了他十多年似的，但那又怎样呢，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都因为没办法接受自己的性向悄然离开，顾清池这个钢铁直男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如果顾清池知道自己刚才脑子想的那些玩意儿，肯定吓都吓死了吧。 　　宋彧紧闭双眼，简直就想这么死过去算了。 　　顾清池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就这么盯着宋彧两只通红的小耳朵。 　　特别想笑又只能忍着，嘴角微微翘起。 　　房间里安静到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宋彧才偏过头喘了口气，用余光瞟见顾清池正面无表情盯着他看。 　　感觉就像是暴风前的宁静。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让顾清池先开口，“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但是请你说得委婉点，我的心脏不太好。” 　　“不好意思……”顾清池坐在他身旁，小声说，“没想到你这么……敏感啊。” 　　宋彧愣了愣，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尴尬的场面，但唯独没想到顾清池会先跟他道歉，剧情好像并没有按照他脑子里的那些流程发展。 　　“你就没什么问题想问的吗？”宋彧转过头，扁了扁嘴。 　　“问什么？”顾清池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他。 　　宋彧吞咽了一下，决定破罐子破摔，“我刚才…那什么…你都看到了吧。” 　　“我没看清……”顾清池吞吞吐吐，宋彧猛地一个机灵正要弹坐起来，顾清池又继续说，“我摸到了。” 　　宋彧再次扎回被子里羞愤而死。 　　顾清池小声安慰，“其实也没什么，我能理解……我又不是女的，不用觉得尴尬啊。” 　　“就因为你不是女的啊。”宋彧埋在被窝里小声嘟囔。 　　顾清池没太听清，“啊”了一声。 　　见宋彧没动弹，他轻轻推了推宋彧的小腿，“你起来说话啊，你这样会闷死的。” 　　“闷死算了。”宋彧懊恼得连换气都懒得抬头，艰难地吸了口气。 　　“那我出去，你一个人呆会，等你冷静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成么？”顾清池拍了拍宋彧的小腿。 　　“你去哪儿啊？”宋彧急了，立马抬起头。 　　“客厅看会鱼啊。”顾清池笑了笑。 　　宋彧愣愣地看着他，顾清池好像并没有很在意这个事情，也许是因为还不了解实情。 　　“你就在这呆着吧。”宋彧盘腿坐起来，和顾清池面对面。 　　气氛有些压抑。 　　他勾过身侧的抱枕抱在胸前，下巴一下一下地点着鲸鱼的脑袋。 　　顾清池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宋彧的裤.裆，虽然这会宋小兄弟已经冷静了但还是觉得很好笑。 　　“你脸好红啊。”顾清池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对着宋彧，其实连锁都没解。 　　“干嘛啊！”宋彧立马用鲸鱼挡住了半张脸。 　　“录下来啊，难得看你这么害羞的样子，”顾清池垂下胳膊，上半身前倾，“平常你那咸猪手摸来摸去的怎么没见你这么害臊过啊？” 　　宋彧羞愤得说不出话。 　　平常摸了顾清池八百回了人也没点反应，自己就这么被压倒了一下，就…… 　　啊！！！ 　　还是想死！！！ 　　“你刚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顾清池的指尖轻轻拨弄着手机壳。 　　宋彧撇了撇嘴，顾清池的话都问到这份上了，他也不想再隐瞒了，况且顾清池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淡定多了。 　　“我平常……不这样的……”宋彧轻轻抠着鲸鱼的小肚皮。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我知道啊，谁平常没事儿就立起来啊。” 　　“我……”宋彧感觉自己的脑壳都快要炸了，鼓起了八百辈子的勇气才张开嘴，“我是gay啊。” 　　这话说出来以后他都能听见自己胸口如重锤敲响鼓一般的心跳声。 　　“gei？”顾清池微微皱起了眉头，重复了一遍，他甚至都不知道宋彧说的是中文还是别的文，“什么是gei？” 　　宋彧闭着眼睛从嘴里喷了口气出来，脸上写满了无奈。 　　半响才再次开口，“同性恋知道吗？” 　　“哦——”顾清池恍然大悟一般地张了张嘴，拖长了尾音，看着宋彧。 　　同性恋这个词他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说但对于他来说还是很陌生，他从来都没关注过这方面的事情。 　　“就是两个男的或者两个女的谈恋爱？”他不太确定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试探性地问道。 　　“嗯。”宋彧吞咽了一下，紧张到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顾清池这个清朝穿越来的智障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同性恋啊！？”顾清池拔高了嗓门，有些震惊，“你不是还跟女孩儿交往的吗！你是要骗婚啊！？” 　　“谁骗婚了啊！”宋彧简直都要发疯了，只得老老实实交代，“我从上学那会就知道自己的性向了，我那次在火锅店是跟你瞎吹的，谁知道你什么都信，再说了当时我也没想过我们能成为朋友……就懒得跟你解释，到后来跟你熟悉了，就不好意思解释了……” 　　顾清池眨巴了两下眼睛，没反应过来，一时哑口无言。 　　宋彧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双手合十在下巴前晃了两下，“你别怪我成么！？” 　　顾清池微微张着嘴，“你原本是准备一直瞒下去么……” 　　“对不起。”宋彧的后背都开始冒冷汗。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啊……”顾清池垂下了目光，“这事儿是挺难开口的。” 　　“你不生我气啊？”宋彧歪头看着他的眼睛。 　　“没有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恋不恋爱又不关我什么事儿。”顾清池笑着安慰道。 　　宋彧咬了咬后槽牙。 　　顾清池这话虽然没错，但听着有些刺耳，感觉是想要跟他撇清所有的关系似的。 　　你恋不恋爱又不关我什么事儿。 　　是啊。 　　关他什么事儿呢。 　　“嗯，你不怪我就好。”宋彧挑起一边的眉毛，轻哼了一声。 　　“那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么？”顾清池面色尴尬地竖起一根食指。 　　“问啊。”宋彧说。 　　“那你们两个男人的话，谁扮演那个女性的角色啊？”顾清池问。 　　“我们不扮演！我们都是男的！”宋彧无奈地拍了拍鲸鱼的小肚皮。 　　“哦……”顾清池微微点头，似乎还有话说。 　　“有屁直放。”宋彧说。 　　“那个，我也不是歧视你的意思，我就是不太了解，比较好奇……”顾清池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怕戳到宋彧的敏感神经，因为宋彧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你他妈又不跟我谈恋爱费那劲了解干嘛啊！？”宋彧拔高了嗓门吼了一句。 　　脾气果然上来了。 　　顾清池沉默无言，与此同时，他那榆木脑袋居然奇迹般的开始飞速旋转。 　　宋彧是同性恋。 　　宋彧喜欢男的。 　　所以之前他的推理就都是错的！ 　　乍一看特别粗鲁野蛮又凶悍，但是相处之后又特别温柔细心的…… 　　什么恐龙什么巨型小可爱，指的是男人啊！ 　　之前喝醉了对他又摸又亲也不是把他当成前女友…… 　　“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着急，你慢慢攒着呗，一天一块钱，什么时候凑够了再还我。” 　　“走个后门。” 　　“我怕你摔伤啊…” 　　“没事没事……有我呢。” 　　…… 　　顾清池看着宋彧微红的眼睛，心尖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心跳得厉害。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都跟快进了的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在他的心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 　　他一直都想不通宋彧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求回报的帮他，在这一个刹那，突然灵台清明到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宋彧又不是傻子，他的好也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这一切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宋彧对自己有意思，但又难以启齿，所以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帮他，还要竭尽全力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gay才看不上你这种36K纯直男，你很安全！”宋彧被顾清池的那句“又不关我什么事儿”弄得急火攻心，直接就秃噜出来这么一句。 　　不过说完以后感觉特畅快。 　　感情和面子总是得要留住一个吧。 　　“好吧。”顾清池挑起眉毛点了点头，十分艰难地克制着自己上翘的唇角。 　　宋彧说这话的时候胸口起起伏伏，嘴唇都有些发抖，就像是一条被钓上来小鱼在垂死挣扎。 　　死鸭子嘴硬啊。 　　顾清池紧抿嘴唇，心里暗笑不已，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可爱呢。 　　“你要能接受的话，就继续住着，要不能接受，你自己看着办。”宋彧努了努嘴，眼角微红，心里忐忑不安又有一丝期待。 　　“我能接受啊，”顾清池淡笑一声，“你又看不上我。” 　　宋彧瞪了一下眼睛。 　　他没料到顾清池这种钢铁直男居然能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性向，原本想好的那些台词都派不到用场了。 　　只是现在公开了自己的性向，也不好意思再跟人睡一起了，怕顾清池多想，以为自己是想怎么着他。 　　虽然这是事实。 　　“我要睡觉了，”宋彧倔强地把枕头甩给顾清池，“你自己选个地方睡。” 　　顾清池接过枕头，抱在怀里，也明白了宋彧的意思，“那我去洗澡了。” 　　“嗯，柜子里有被子，你洗完澡自己拿吧。”宋彧指了指右侧的柜门。 　　“好。”顾清池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宋彧似乎没有要听的意思，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他起身下床，抱着枕头精神恍惚地走出了的卧室。 　　顾清池一边洗澡，一边想着细细回忆着发生的一切。 　　有些不可置信，但心里却又是高兴的。 　　宋彧是同性恋的话，那就是要跟男的谈恋爱咯？ 　　谈恋爱…… 　　感觉像是一件特别遥远的事情。 　　他长这么大好像从来都没认真思考过关于恋爱这方面的事情，更别说是跟一个男的了。 　　这猛地一下，他都来不及确认自己对宋彧的感情究竟算什么。 　　由始至终，自己一直把宋彧当成了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兄弟，但现在拎出来细想，又好像不止这些。 　　要说关系好，斜眼跟他才是从小就认识的好兄弟，但他也没有为斜眼将来会找对象而烦扰过，反而担心斜眼那糟心长相找不着对象。 　　而且最近的脑海里还会一直闪现宋彧的脸。 　　在得知宋彧喜欢男生的时候他的心里甚至还有些雀跃。 　　这些算是喜欢吗？ 　　要谈恋爱的那种喜欢吗？ 　　如果跟宋彧恋爱的话…… 　　顾清池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梦里的一些画面，心脏开始砰砰砰跳。 　　他搓了搓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又甩两下脑袋，按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时，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宋彧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听着顾清池走进浴室，洗了老半天的澡，再从浴室走出去，脑子里乱得跟锅大米粥似的咕噜咕噜冒泡泡。 　　他突然意识到在坦白性向之后，自己之前很多流氓行为都没办法再耍了。 　　不，是在自己对顾清池吼出那句，“我们gay才看不上你这种36K纯直男”后，很多流氓行为都没办法耍了。 　　刚才自己都他妈的说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脑子是被大炮轰过吗！ 　　为什么要说这句呢，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对他有那么一丁点儿小意思。 　　也不是非要他一口气答应。 　　“要不我们，尝试着相处看看！？”这句话有这么难讲吗！ 　　现在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就更难开口了。 　　宋彧拧着眉毛狠狠地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你怎么就这么快呢。” 　　顾清池走出浴室以后并没有再进他的卧室取被子。 　　宋彧越等越心焦，胸口像是被东西堵着了似的，疼得厉害。 　　所以其实顾清池的心里也没办法接受的，就是嘴上安慰他一下。 　　连卧室都不敢进了！？ 　　一想到明天起床顾清池很可能跟他说要搬出去住就止不住的发慌。 　　以后顾清池也会躲他躲得远远的吗？ 　　他的鼻尖有些微微泛酸，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清池在他心里已经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位置。 　　宋彧等到十二点，顾清池都没有再进门，他又丝毫没有睡意，就起身从衣柜里翻了条空调被出来。 　　虽然现在天气热，但开着空调不盖被子还是很容易着凉的。 　　宋彧悄无声息地拉开卧室门，探出了半个脑袋。 　　顾清池果然睡在了沙发上。 　　他没敢穿鞋，更不敢开灯，光脚踩在了客厅的地板上，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借着卧室漏出来的一点亮光，他给顾清池盖上了小被子，然后再跟做贼似的溜回房间。 　　顾清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深呼吸了两下。 　　刚才听见开门声的时候他还以为宋彧是要上厕所，没想到是给自己送被子来了。 　　太贴心了。 　　感觉以前那个不识趣的自己大概是错过了很多美好而又温暖的事情。 　　他拿起藏在身侧的手机继续翻看宋彧的微博。 　　其实在宋彧教他搜魔术视频之前，他都没用过这个软件，也不知道要怎么玩。 　　今晚实在是睡不着觉才去搜了一下宋彧的微博ID。 　　发现他的微博更新频率比微信朋友圈高多了。 　　经常转发一些特搞笑的段子或视频，上头跟着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往前翻了几页，他看见了一张铅笔素描。 　　画上的人双目紧闭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都不用点开大图就知道这画上的就是他自己。 　　那是宋彧说要带他走后门的那个下午，他第一次单独进到宋彧的家里，等得实在太困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对那天印象深刻。 　　顾清池把图片保存了下来，心里泛起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宋彧整晚都没有睡着，一直翻着手机里头偷拍顾清池的各种照片和小视频，看到眼睛发涨，发酸。 　　五点多的时候他起身下床，去上了个厕所。 　　经过客厅时又在茶几前停住了脚步。 　　他蹑手蹑脚地绕过茶几，蹲到顾清池的跟前。 　　顾清池侧身而眠，看起来睡得很香甜。 　　盯着看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小腿隐隐有些发麻。 　　宋彧扒着沙发坐垫的边沿站起身，动了动腿，然后再次蹲下。 　　不舍得走。 　　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指不定等顾清池睁开眼睛就要走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以后，原本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个流氓想法就又冒出来了。 　　是啊。 　　以后想耍流氓都耍不着了呢。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的情绪，宋彧上身前倾，对着顾清池的脸颊就亲了上去。 　　嘴唇刚离开他的脸颊，就听见了一阵低哑的声音。 　　“你不是看不上我这种直男么。” 　　顾清池缓缓睁开眼睛，脸上面无表情。 　　宋彧本来就有些腿麻，被他这么一吓，直接倒坐在地上，后背撞在茶几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顾清池从沙发上坐起来，挑了挑眉毛，示意他回答问题。 　　宋彧的脸“腾”一下就红成了辣椒，垂下目光不敢看他。 　　自己最近到底是触了天条了还是搅了地府了！ 　　怎么丢脸尴尬的事情能这么接二连三的出现。 　　前几天偷亲了那么多次都没事，怎么偏偏这时候！ 　　“说话啊。”顾清池憋着笑，用脚尖碰了碰他的小腿。 　　“你烦不烦啊！”宋彧一掌甩在了顾清池的腿上，然后猛地站起身。 　　顾清池抬头看他，没说话。 　　宋彧退后了一步，指着他的鼻尖吼道：“我就是看上你了怎么着啊！” 　　“不然你以为我是傻子啊，帮你还钱帮你找工作免费供你吃喝拉撒睡还要帮你解决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当顾清池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宋彧又不争气地后退了一步，嗓门倒是没低下去，“我从头到尾为什么会帮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就是因为看上你了，我就是带着这个不单纯的目的接近你的行了吧！” 　　宋彧瞪着顾清池那副僵硬的表情，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索性破罐子破摔，“你要觉得讨厌了，恶心了，现在立马滚蛋！我才不拦你！” 　　顾清池嘴角一勾，捧着宋彧的两颊，在他脑门上重重地啄了一口，离开时还带响声的那种。 　　宋彧倏然间瞪圆了眼睛，僵在原地。 　　身体还因为刚才羞愤的怒吼而微微发抖，手心里也在不停冒汗。 　　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过来。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一定是做梦。 　　顾清池是……亲了他一口吗？ 　　是亲了吗？ 　　动作太快他都没感觉出来。 　　半响后，他才动了动嘴唇，哑着嗓子轻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没敢正眼看着顾清池。 　　顾清池笑着“嗯”了一声。 　　宋彧不可置信地吞咽了一下，抬起视线瞟了一眼正前方顾清池，厚着脸皮小声嘟囔：“能再亲一下么？刚才太太，太快……没反应过来。” 　　顾清池没有说话，上前半步抬起他的下巴。 　　微微偏了偏头，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宋彧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之后，开始砰砰砰地狂跳，如同狂风呼啸。 　　他浑身僵硬地瞪着眼睛，双手甚至还因为过度紧张而握着拳头。 　　顾清池的脸跟他的脸贴在了一起。 　　距离太近，视线根本无法对焦，眼前其实只有一张跟打了十多层马赛克似的脸，但他还是不愿意闭上眼睛。 　　顾清池在亲他！ 　　！！！！ 　　顾清池的嘴唇很柔软，微热的鼻息扫在他的皮肤上有点痒痒的。 　　这个吻可以说是非常的短暂，短暂到他都还没来得及探出舌尖，顾清池就已经松开了他的下巴，定定地站在他跟前用一种“这样总可以了吧”的眼神看着他。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吻还是在宋彧的心头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进卧室，一头扎进被子里猛捶一通，完了又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对着空中蹬了蹬腿，再滚了好几圈，然后蒙着被子傻笑。 　　心脏跟扫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个不停。 　　顾清池愣在原地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了。 第53章 　　宋彧把自己卷在被子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感觉不光是心脏在跳，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脑子和身体都在发热。 　　倒不是那种想做点儿什么的热，就是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想事情。 　　脑海里不停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顾清池这个脑回路大概有一光年长的智障居然亲他了。 　　虽然智障没说话，但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宋彧拧了一下胳膊再次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你缓过来了没有啊？”顾清池抱着胳膊倚在门口问。 　　他盯着宋彧都快十分钟了，宋彧还是瞪着天花板一副被点了穴道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嘴唇有毒把人给药死了。 　　“没。”宋彧小声地吐出了一个字，跟条菜青虫似的扭动身躯转了个180度的圈，脑袋倒挂在床尾，看见了一个倒着的顾清池，“你可以再亲我一下吗？” 　　“你怎么没完没了啊还。”顾清池笑了。 　　“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我还是觉得我在做梦。”宋彧倒着看他。 　　“你就是在做梦。”顾清池站在原地没动。 　　宋彧扯过被子蒙住脸，不停傻笑。 　　顾清池盯着那个起伏不定的被窝，实在是忍不住了，走过去拍了拍宋彧的脑袋，“你是要和被窝融为一体吗，动不动就卷起来，不怕憋死啊。” 　　宋彧笑得脸都红了。 　　顾清池拽着被子一下掀开，弯下身子在宋彧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离开时还带着响。 　　宋彧眯缝起了眼睛，头顶明晃晃的灯光照的他睁不开眼。 　　恍惚间听见了一句，“我去煮粥了。” 　　他立马扭过头，抬手拽住了顾清池的衣角。 　　“怎么了？”顾清池伸手将他的脑袋托回床沿上，指尖在黑色的发丝里轻轻抓了两下。 　　“快告诉我，我没做梦。”宋彧说。 　　“有点难，”顾清池在他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因为我也不确定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宋彧摸了摸被捏过的鼻子，笑得更欢了。 　　“你接着缓，我去洗把脸了啊。”顾清池捏了捏他的掌心。 　　宋彧握着顾清池的手没松开，翻了个身，盘腿坐在床上。 　　“顾清池，我现在郑重地，非常非常郑重地向你发出跟我谈恋爱的邀请，”宋彧的指尖在床单上画了一个方框，“你是点击确认呢，还是点击……” 　　顾清池挑眉看他。 　　宋彧的指尖往边上挪了挪，又画了一个方框，“确认呢？” 　　顾清池单手撑着床笑得眉眼都弯了，抬起了还握着宋彧手指的右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宋彧一头栽回被窝，彻底溺毙在了顾清池温柔的笑容里。 　　连他什么走出门的都没感觉了。 　　顾清池趿着穿反了的拖鞋精神恍惚地晃进厨房，无意识地把米和水倒进电饭煲按下开关键，再恍恍惚惚地走向浴室。 　　其实他也是一晚上没睡着，两点多那会好不容易快眯着了，就听见屋里叮铃哐啷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怕宋彧觉得尴尬也没敢进去。 　　再次清醒之后又酝酿了好几个钟头的睡意，他一直在想，该用怎样的方式跟宋彧聊聊这个事情，谁知道小兔子自己就上门来了。 　　这事情顺利到他自己都没办法想象，就像宋彧说的那样，他也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如果宋彧将来的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心，他觉得自己怎样都值了。 　　顾清池这一大早趿着这双左右相反的拖鞋，煮了一锅白米饭，看了半个钟头的鱼，喂了两次食儿，洗了三次脸还浑然不知，最后膝盖撞在茶几上才发现鞋子穿错了。 　　宋彧洗漱完，走进厨房想看看顾清池在捣鼓些什么玩意儿，顺手从冰箱里拿了袋酸奶出来准备嘬着喝。 　　“一大清早的空腹不能喝冰的，先放着冷一会，”顾清池转身夺过宋彧手里的酸奶搁在案板上，一拍脑门说，“哦不是……热一会。” 　　宋彧撅了噘嘴，小声嘟囔着，“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还养胃呢……” 　　“谁说养胃非得七老八十了才能养啊，就你这样饥一顿饱一顿的，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都是个问题。”顾清池拧开阀门点上火，往平底锅里刷了层油。 　　宋彧张大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顾清池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问：“昨晚没睡好啊？” 　　“不是没睡好，是一夜无眠。”宋彧揉了揉发涨的眼睛，顺手就把眼角的泪花蹭在了顾清池的衣袖上。 　　宋彧的哈欠连着不停，顾清池看着他，也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哈欠，“其实我也没怎么睡着。” 　　“你为什么没睡？”宋彧问。 　　“我都被赶出卧室了，还怎么睡得着啊，”顾清池把打好的蛋液和胡萝卜碎搅匀了倒进锅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啊？”宋彧单手撑在灶台边，歪着脑门盯着顾清池的眼睛。 　　“关于你的事情呗，”顾清池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举着锅子轻轻摇晃，蛋液均匀地铺在锅底，“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发生的那些事情就跟放小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放了一遍又一遍。” 　　“我也一样。”宋彧挑起唇角同他相视一笑。 　　其实这会他已经不在意顾清池曾经对他究竟是什么想法，重要的是顾清池在这一刻接受他了。 　　那将来的每一天，他都会竭尽全力守护好这段感情，不让顾清池有机会后悔他今天所做的这个决定。 　　宋彧捏了捏冰冰凉凉的酸奶袋子，贴在脸上降温。 　　顾清池掀开锅盖终于发现自己成功把粥熬成了白米饭。 　　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他把米饭盛出来了一些，剩下的加水加香菇肉末继续煮。 　　宋彧在一旁嘬着酸奶看他。 　　顾清池偏过头的时候，他把吸管怼到顾清池的嘴边，“喝吗？” 　　“不喝。”顾清池摇了摇头，他向来不怎么爱喝奶制品， 　　“喝！”宋彧强行把吸管戳到他唇缝间，顾清池象征性吸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后来他总结了一下，大概是要看谁喂的。 　　这要是换成斜眼的脸，他估计能一板砖拍上去。 　　顾清池把蛋饼盛出来装在盘子里，宋彧撕了一道边边塞进嘴里，“你放盐了吗？怎么没味儿啊。” 　　“是吗？”顾清池尝了一块，叹了口气，“好像忘记了。” 　　这一大清早的，他完全不在状态。 　　“没事儿，没味道的我也吃得下去。”宋彧笑着又撕了一块吃。 　　顾清池砸吧了一下嘴巴，觉得不行。 　　从柜子里翻了罐番茄酱出来，往胡萝卜蛋饼上挤了个大大的爱心，还在中间画了条小鱼。 　　这顿早餐宋彧奇迹般的没有闹着要减肥，就着稀粥把一块比脸都大的蛋饼吃完了。 　　收拾完东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肩并肩边走边闲聊。 　　水槽的孕妇为什么还是没有生小鱼仔？ 　　今天白天要忙些什么内容呢？ 　　晚上要去逛超市吗？ 　　晚餐吃点儿什么好？ 　　家里的酱油又快没了。 　　还是那些和往常一样的话题，还是和往常一样的行程，但一切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总之谈恋爱就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 　　可以十分清晰地从对方的一些小动作和小眼神里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就比如在宋彧把手搭在他脖子里的时候，他仿佛能看见宋彧眼睛里歘歘歘冒出来的火星子。 　　这些小动作放在以前他完全感应不到。 　　但现在只要当皮肤跟皮肤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他都能感觉自己的体温随着心跳一路飙上去了。 　　宋彧把车停在咖啡店外边的马路上。 　　顾清池低头解安全带的时候他转过头砸吧了一下嘴巴，干咳两声。 　　顾清池嘴角微微上翘，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推开了车门。 　　“哎！……”宋彧拍了一下顾清池的大腿，扬起了下巴。 　　顾清池觉得可爱，但又忍不住冒出了一肚子的坏水。 　　他抬手覆盖住了宋彧的整张脸，往左侧一推示意他看好前方，“好好开车，晚点见。” 　　宋彧扭过脸震惊地瞪着他，简直不敢相信。 　　“路上开慢点儿啊。”顾清池笑着提醒。 　　“哦！”宋彧锉了锉牙齿，翻了个白眼。 　　顾清池关好车门，不紧不慢地走到咖啡厅门口。 　　用余光瞟见宋彧的车子一直都没动。 　　他扭头看向驾驶座，因为贴了膜也看不清宋彧脸上的表情，不过能感应到他肯定是噘着嘴的。 　　顾清池转身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窗。 　　宋彧果然翘着嘴唇翻着白眼按开了车窗，“干嘛，落东西了啊？” 　　顾清池没说话，伸手勾过他的后脑勺向外轻轻一带，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这个吻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顾清池的嘴唇压上来的时候宋彧的白眼都还没来得及合上。 　　心脏从五点那会开始就没缓下来过，这会又奔着心脏病的方向奋勇前进。 　　顾清池亲完以后笑着捏了捏宋彧的小耳朵，低声细语，“我走了啊，中午多吃点，别学兔子了。” 　　“啊……”宋彧张着嘴巴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顾清池翘着嘴角进了门，脸上就好像写着春色满园这几个大字，吸引了一大波人的凝视。 　　顾清池本人浑然不知。 　　翠花第一个眯缝着眼睛问道：“你是不是捡钱了啊？” 　　“啊？”顾清池嘴角的笑意都没收住，反应过来她的问题之后，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眉梢上的疤，“没……” 　　“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啊，”翠花啧啧两声，给客人打包好一份三明治之后又扭头问，“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这个问题一出来不禁让还在喝水的顾清池呛了一口。 　　有这么明显吗！？ 　　他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感觉是有点酸。 　　二楼包厢新主题即将推出，店里又添置了不少新东西，顾清池一个上午纯干体力活，搬运了两个懒人秋千，四套桌椅，搭了三个猫爬架。 　　正准备组装一个巨大的镂空书柜时，突然听见了宋彧的声音，“你准备都养流浪猫啊？” 　　顾清池还以为自己想太多出现幻听了，抬头望向门口。 　　周嫣然笑着把虚掩着的门推开，“是啊，公园里那些小猫太可爱了，扔点吃的就缠着我的腿不放，回头洗干净了肯定特招人喜欢。” 　　“那我到时候肯定天天过来看看猫。”宋彧说这话的时候正看着蹲在地上的顾清池。 　　“那你俩慢聊，我先去楼下觅食了。”周嫣然笑笑说。 　　“你怎么有空过来啊？”顾清池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这会应该是宋彧公司吃饭的时间。 　　“一上午没条短信也没个电话，”宋彧小声嘟囔着蹲下身，把手里的外卖盒放到了地上，厚着脸皮说，“想你想得不行就过来了呗。” 　　顾清池胸口一暖，笑了，“上午比较忙，都没空看手机，你给我发信息了？”说着他擦擦手，起身从靠近门口的沙发上拿回了手机。 　　看见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宋彧的。 　　8：30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想我了没啊小池子？[乖巧.gif] 　　9：01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在干嘛？ 　　9：10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黑人问号.jpg] 　　9：46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黑人问号.jpg]乘3 　　10：30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爸爸不要你了.jpg] 　　11：15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中午想吃什么？ 　　11：51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顾清池！你快点给我滚下来！ 　　“不好意思啊，昨晚上调成静音忘记开铃声了，”顾清池傻乐着收回手机，揉了揉宋彧的后脑勺，“别生气啊。” 　　“我知道，我要真生气了还能屁颠屁颠儿跑过来找你么，”宋彧打开餐盒，把一次性筷子取出来在顾清池手背上敲了敲，“快去洗手吃饭。” 　　“嗯。”顾清池起身走出门。 　　宋彧垂下脑袋，摸着后脑勺傻笑。 　　顾清池回来的时候宋彧已经把餐盒都摆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还在把自己碗里的那份咕咾肉和狮子头往顾清池的餐盒里扒拉。 　　“啧。”顾清池拧了拧眉。 　　宋彧做贼心虚一般地嘿嘿两声，“太甜了，我不爱吃。” 　　“早上你怎么答应我来着的，”顾清池坐下以后把狮子头又给夹了回去，放低了音调柔声道，“听话啊。” 　　宋彧托着腮帮子看他。 　　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还挺像个小大人。 　　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公外婆为了让他吃饭，就是这么柔声细语地哄。 　　特别温柔。 　　吃完饭还能有棒棒糖作为奖励。 　　宋彧咬了口狮子头，笑着问，“吃光有奖励么？” 　　“有啊，”顾清池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奖励一个亲亲。” 　　宋彧边笑边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好像亲我一下，我能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不是吗？”顾清池咬着筷子笑了。 　　“你讲讲道理好伐，你亲的我，”宋彧用筷子指了指顾清池又指了指自己，“是你占我便宜了好么。” 　　“那你就说要不要？”顾清池万分艰难地收起笑意，眉梢乐得都快飞起来了。 　　宋彧沉默不语，点头如捣蒜。 　　吃到一半，顾清池突然来了一句，“伸舌头的那种吗？” 　　宋彧一口米饭差点儿从鼻孔里呛出来，红着脸蛋咳了老半天。 　　“不是吗？”顾清池递了瓶矿泉水过去继续说，“你上回喝多了亲我是不是就想伸舌头来着？” 　　宋彧臊红了脸，嘴里含着的那口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请你忘记上回那次事件可以么！？” 　　“这怎么能忘记呢，”顾清池倚在座位上挑眉笑，“把你上回没施展完的妖法都施展出来呗。” 　　“滚蛋，”宋彧笑得无语了，“你才妖法。” 　　顾清池喝了口水，故意探出舌尖在下嘴唇上轻轻勾了勾，饱满的嘴唇上立马泛起了柔润的光泽。 　　“操……”宋彧耳根通红捂住半张脸，“你再这样我他妈要硬了啊。” 　　顾清池仰着脑袋大笑，过了一会从桌子底下伸手往宋彧的大腿根摸了去，“我摸摸。” 　　“我靠，你他妈有毒啊！”宋彧立马夹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 　　顾清池进来的时候连包厢门都没带上，随便路过一个人都能看见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摸一下怎么了？”顾清池抽回手掌，沿着宋彧大腿外侧来回摸了几下，“这话不是你爱说的么。” 　　宋小兄弟本来就有点小感觉，被顾清池这么一撩拨简直就要蹭蹭起立了。 　　“顾清池你今天是不是给人下药了啊还是中什么降头了啊？”宋彧一边掰开他的手一边说。 　　“谁给我下的降头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顾清池反手握住了宋彧的手指，在骨节处轻轻捏了捏。 　　宋彧顶着张大红脸抽回手指低下头，“好好吃饭！” 　　顾清池笑着应了一声。 　　抱着不单纯的目的，这顿饭宋彧吃得非常之快，一粒米饭都不剩的全部扫光光。 　　对面的那位也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半个拳头大的狮子头一口一个。 　　虽然顾清池平常吃东西一直挺快的，但今天好像跟开了挂似的，食道堪比下水管，五分钟不到就扫清了堆成山一样的饭。 　　顾清池心跳得挺快，有些局促地收拾着桌上的餐盒和筷子，指尖都有些微微发抖。 　　“我去漱个口！”宋彧相当诚实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渴望。 　　“啊，我也去……”顾清池把袋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快步跟进了二楼男厕所。 　　两人跟举办什么大型交接仪式似的认认真真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 　　顾清池一边洗脸还不忘调侃，“你是不是怕我一会吃到你嘴里的米粒儿？” 　　“你能不能闭嘴。”宋彧想象到了那个画面，笑得肚子疼。 　　“其实我不介意的，你看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吃过的东西。”顾清池说。 　　宋彧抽出纸巾擦了擦脸，情绪酝酿得快到位的时候，一连进来了四个男人，嘴里还叼着烟。 　　拉下拉链就开始人生大事，嘴里还哼着小调儿。 　　任凭刚才情绪酝酿再到位，配着这销魂的背景音也是倒足了胃口。 　　宋彧扶着额头将顾清池一把推出门外，“回包厢去吧。” 　　顾清池揉着鼻尖，笑得不行，这么来来回回一折腾他原本紧张的情绪都给搅没了。 　　宋彧将顾清池拽进包厢，抬脚一勾带上了门。 　　顾清池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宋彧给压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他的胯骨被宋彧死死抵住了，动弹不得。 　　墙面的彩漆虽然已经刷了快两个星期，包厢也一直通着风，但还是带着股淡淡的油漆味。 　　好在宋彧身上的香味迅速包裹了过来，盖住了那股味道。 　　很香，今天好像是西柚味。 　　他在宋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顾清池挑起唇角，一手扶着宋彧的腰，右手插.进他后脑勺的发丝里，垂下目光欣赏着那两片薄唇。 　　宋彧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顾清池偏了偏头，闭上眼睛，正准备亲上去的时候身旁的包厢门突然被打开。 　　“哎，清池啊，楼下那个饼……诶啊！”周嫣然显然被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瞪圆了眼睛。 　　宋彧从顾清池身上弹开，倒进沙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发出感叹，“我就跟你说了平常别老熬夜刷微博，明天我给你带点儿小菊花泡泡水吧。” 　　“啊……”顾清池贴着墙面没有动，右手都还僵在半空中，回过神来摸了摸眉毛扭过头问：“楼下怎么了？” 　　周嫣然扫到了宋彧通红的耳根，显然不相信这两人是叠在一起看口腔长没长溃疡，但也没有点破，反手指了指楼梯说：“楼下……饼干烤好了，有人等着。” 　　“好，我去弄。”顾清池说。 　　宋彧低头刷手机，周嫣然相当识趣地跟了下去。 　　包厢门被带上以后，宋彧倒在沙发里长叹了一口气。 　　等了好半天顾清池也没有上来，眼看着上班时间都过了就只好先走一步。 　　下楼看见顾清池正在吧台后边画小饼干，周围堵着一圈人，他也没好意思拨开人群挤过去跟他打招呼，微信上留了个言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就收到了顾清池回过来的消息。 　　小池塘里养小鱼：奖励晚上补你。 第54章 　　宋彧看完这条信息以后瘫在座椅里半天都没缓过劲来。 　　这种像小时候期待春游一样的心情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验过了。 　　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要能跟顾清池挨在一起，一偏头能看见那双漂亮又深情的眼睛，哪怕不说话都是好的。 　　当然，能活动活动舌头就更好了。 　　一下午的时间也因为这份期待而变得尤为漫长。 　　他没有回复顾清池的信息，想尽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因为他在想事情的时候猛然意识到，自己一上午看似主动的行为其实特别被动。 　　顾清池揉一下脑袋，他就开心了，顾清池碰一下小嘴，他就满足了，所有的情绪都被顾清池带着走了。 　　自己本来不是应该占据主导地位的么？ 　　怎么在顾清池接受他以后，整个人就好像陷入了一种无休止的癫狂状态里，脑子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实在是太蠢了，还显得特别饥渴。 　　以及，顾清池那小子是不是被什么玩意儿给附身了？ 　　怎么一下跟变了个似的。 　　该要撒娇求亲亲搂搂抱抱的人应该是顾清池才对啊！ 　　宋彧托着腮帮子，一边画图一边思考人生。 　　就连晚上顾清池给奖励时的台词他都准备好了，“哎？还有奖励啊，你不说我都忘记这茬了。” 　　然后在顾清池扁扁小嘴想要撤回这个奖励的时候，他再把人一把按住！ 　　推倒强吻！ 　　嘿嘿…… 　　“小彧，”小孙见他没反应，重重地推了推宋彧的胳膊肘，“宋彧！” 　　“啊？”宋彧抹了一把嘴角收起笑意，“怎么了？” 　　“经理在群里叫你。”小孙提醒道。 　　宋彧点开公司群瞄了一眼，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起身往办公室走去。 　　平常经理单独叫人进屋喝茶通常都不会有好事情。 　　周经理开门见山，“小宋，你一会跟业务部的陈斌斌跑一趟东方建设吧。” 　　“干嘛去啊？”宋彧挑起了眉梢。 　　周经理把一张名片推向宋彧，“这个季总名下有套连栋别墅要装修，有强烈意向要交给我们公司弄，争取今天把这个单子拿下来。” 　　宋彧呆愣了好几秒。 　　这完全不是他分内的工作，虽然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性但还是尽量委婉地推辞道：“谢谢领导的信任啊……不过我这从来都没负责过这方面的业务，这突然间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我怕我给搞砸了。” 　　周经理笑了笑，“所以才让你跟着小陈一起去嘛，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就应该多元化全面发展……” 　　周经理说了一连串的客套话，宋彧都没怎么听进去。 　　公司各个部门向来分工明确，很少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就算有，也是那种自带客源的设计师出去跟客户联络一下感情，具体的项目都会交给公司处理，从中间再抽点提成。 　　他不是傻子，周经理也不是。 　　这种莫名其妙扣到自己头上的屎盆子显然不是出于周经理本意，从他那个为难的面色里就能感觉到，这事儿是上边有人刻意安排。 　　宋彧没再推辞，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能想出这种无聊的方式来折腾他的人就只有一个——他亲爹。 　　宋彧推开走廊安全通道的门，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拨通了老爸的电话。 　　“哟，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啊，我儿子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老爸带着一丝讥讽意味的笑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气得宋彧牙痒痒。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表达着内心的不满，“您是不是觉着我平常太闲就叫人派乱七八糟的杂活给我干啊？”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杂活，”老爸淡笑一声，“你们领导派给你的任务肯定都是有用意的。” 　　“是，是有用意，但那是他的用意吗？”宋彧拧起了眉毛，“把一个我从来都没接触过的业务丢给我，您不觉得您这个决定有点草率么？” 　　“只要你认真去做了，我这就不是草率。”老爸说。 　　宋彧咬了咬后槽牙，“我当初进公司又不是为了去接客的。” 　　“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接客，这叫跟客户洽淡生意联络感情，这也是公司最重要的活之一，没有单子你哪来的图稿可以画哪来的工资可以拿，”老爸拔高了嗓门，“平常有时间就多接触接触其他部门的工作，对公司的运营也多了解一些。” 　　“我不想了解不行么？”宋彧倚靠在雪白的墙面上，叹了口气，即使知道这个问题很蠢，他也还是问出口了。 　　“要么你就老老实实顺着你们领导的安排去见你该见的客户，要么就辞职别干。”老爸语气坚定。 　　“你当初把我安排进公司的时候也没说还要我干这些事儿啊。”宋彧说。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腾呢？”老爸轻哼一声道，“你还真打算一辈子窝在办公室当个小设计师啊？能有点出息吗？让你多接触接触这方面的事情也是为了锻炼你，将来接手公司的时候也能硬气一些，你知不知道宋君尧现在都在X市开新公司了。” 　　宋彧皱了皱眉，没说话。 　　宋君尧是他的堂哥，也就是老爸亲哥的儿子。 　　鼎祥国际总公司是老爸和伯父两个人合资建立的，启动资金两家各出一半，后期所有的收益也都是均分的，至今没闹过什么大矛盾。 　　不过随着公司规模的逐渐壮大，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老爸和伯父似乎是有要退居二线的意向。 　　过年一起吃饭的时候老爸就有提过这茬，不过当时他没太在意。 　　宋彧和堂哥自小联系就少，没多少感情，不像老爸和伯父那样有深厚的革命友谊，分道扬镳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么公司接下来交给谁运营就是个大问题。 　　老爸是要让自己跟宋君尧一争高下？ 　　这不是做梦呢么。 　　宋彧艰难地提了口气，感觉好像有块陨石从天而降，猛地压到了他的肩上，砸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从小到大他的心思就不在公司里，老爸这些年心里肯定也有数。 　　之前也没有表露出要让他继承衣钵的意思，突然间来了这么一句，让他后背直冒冷汗。 　　老爸从来不会随随便便做决定，既然都已经把话放出来了，就说明这事情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但在此之前，好歹也应该问问他的意愿不是吗？ 　　就这么把公司扔给他，不怕他把公司整垮吗？ 　　宋君尧在X市开公司关他什么事儿？ 　　宋君尧开公司了所以他也要跟着开公司吗？ 　　直接把总公司的运营权让给宋君尧会被老爸一巴掌拍死吗？ 　　他觉得老爸要真敢把公司交给他，那他肯定隔天就把公司甩给宋君尧然后换点股份回来，每年拿点红利跟顾清池云游四方逍遥快活多好。 　　老爸肯定会骂他没出息。 　　没出息就没出息吧。 　　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他实在是没办法想象把自己困在笼子里整天操心公司乱七八糟的事情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他一定会被逼疯的。 　　顾清池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接到了宋彧的电话，说公司有事儿要加班，晚点儿到家，让他先吃。 　　他到家之后先喂了会小鱼，然后煮了碗面吃。 　　躺进沙发里的时候感觉一阵惬意，浑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是放松的状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住在宋彧这儿已经成了一件特别心安理得的事情，他甚至都不太想回家了。 　　不想面对老爸，也不想再面对过去的一切。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该多好。 　　可每当他放松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你是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黑户。 　　顾清池垂下胳膊叹了口气。 　　等这周日休息的时候必须得回家一趟了。 　　宋彧到家已经快九点了，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屋，一边换鞋一边喊：“我回来啦，有没有人接个驾啊。” 　　“哎！奴才在！”顾清池坐在沙发上应了一声，看着宋彧一脸兴奋地说，“大鱼生小鱼了！” 　　“是吗！”宋彧一听这话立马就来劲了，兴冲冲地跑到沙发边蹲下身。 　　透明的隔离盒里头有七八条蝌蚪大的小鱼扭动着小尾巴。 　　“果然哎……”宋彧也是头一次看到母鱼生小鱼，盯着它们笑得眉梢飞扬，“它什么时候生的啊？” 　　“我也没留意，回家的时候还没有呢，刚才看的时候突然就发现孕妇的肚子扁掉了。”顾清池说。 　　“水槽里的水得换换了。”宋彧说。 　　“怎么换啊？”顾清池问。 　　“用吸管，慢慢吸，吸掉三分之一以后装新的水进去。”宋彧笑着说。 　　“那得吸到什么时候去啊。”顾清池愣住。 　　“你不会真信了吧。”宋彧忍不住笑了。 　　“差点儿信了。”顾清池耷拉下眼皮。 　　宋彧拿了根长长的橡胶管把水导了出去，又给顾清池科普了将近半小时的虹吸原理，然后去厨房取了把小勺子，把孕妇从隔离盒里拨了出去，只剩下小鱼仔还是留在隔离盒里。 　　孕妇刚一脱离隔离盒，它老公就缠着它不放，黏黏糊糊在它周围游来游去。 　　顾清池忍不住给它老公配了个音，“老婆老婆，快让我啾一口。” 　　“饿死我了，快闪开，别挡着老子的道。”宋彧也情不自禁给孕妇配了个音。 　　顾清池笑着抓了点面包碎丢进去，雄的那条坚持不懈在孕妇身边绕着圈，还时不时地蹭一下小脑门秀恩爱。 　　宋彧看乐了，掏出手机给它两拍了段小视频放到了朋友圈。 　　“吃完可以啾一口么？”顾清池上身前倾，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抬起眼皮看着宋彧。 　　“啾个……”宋彧的视线从顾清池的脸上扫过，“毛线”两个字硬是卡在嗓子眼儿没蹦出来。 　　顾清池隔着茶桌噘了一下嘴，发出了一声很清脆的亲吻声。 　　亲完以后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好看。 　　宋彧并没有被这个隔空而来的飞吻给满足，起身绕过茶桌，在顾清池的跟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清池仰着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嘴唇微微露出一条缝，样子看起来非常呆萌且可口。 　　宋彧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抬起右膝，跪到了沙发上。 　　顾清池瞬间明白了他想干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抬手扶住了宋彧的腰。 　　整个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空气加湿器发出的微弱声响。 　　宋彧的身后云雾缭绕，还裹着一股淡淡的水果香。 　　气氛暧昧又甜腻。 　　“是要奖励么？”顾清池的另一只手放下了手机，扶在了宋彧的后腰处，笑了，“盼了一下午了吧。” 　　宋彧的脑子里迅速闪过白天想好的那句白痴台词，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实在是太破坏气氛了，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欲望，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笑着说：“你也盼了一下午了吧。” 　　顾清池但笑不语，握住宋彧的手腕往自己跟前一带。 　　宋彧被拽得重心不稳，双手同时撑在了顾清池的大腿上，另外一条膝盖顶在了沙发边沿。 　　抬头时距离顾清池的脸只有十公分都不到的距离。 　　视线有些对焦不上。 　　他稍稍后仰了一下头。 　　顾清池嘴角的笑意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他的心脏开始怦怦狂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八个多钟头。”顾清池笑着捏了捏宋彧通红的小耳朵。 　　“嗯？”宋彧挑起眉毛，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东西，顾清池就已经将手掌移到了他的后脑勺，往前轻轻用了点力。 　　宋彧的嘴唇瞬间被一股温柔的力道压实了。 　　呼吸间好像还嗅到了顾清池身上自带的咖啡味，当他再次吸气想要确认一下的时候又闻不到了。 　　顾清池扣在宋彧后脑勺的手掌不断施力，仿佛是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彧的唇角微微翘起，这次他乖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场唇枪舌战。 　　顾清池扶在他后腰的手掌向前用力一压。 　　宋彧呼吸一紧，为了身体的保持平衡，不得不跪坐到了他的大腿上。 　　顾清池后仰了一下脑袋，捧住宋彧红扑扑的脸蛋欣赏了起来。 　　宋彧有些不满的睁开了眼睛，小眼神就好像是在问，“说好的舌头呢？” 　　“你以前跟别人接过吻吗？”顾清池笑着问。 　　宋彧死都没想到在这种时候顾清池居然还能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但他很快又在顾清池的眼神中看见了小野兽护食一般的占有欲。 　　这个发现令他欢欣雀跃。 　　“当然接过。”宋彧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清池的眉心一皱，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咬紧了后槽牙问：“什么时候？” 　　“上学那会啊……”宋彧有些心虚地回应着，不过顾清池脸上的表情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他甚至都闻到了一股酸酸的醋意。 　　顾清池没再说话，紧抿双唇直勾勾地看着他，提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 　　宋彧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垂下了眼皮，盯着顾清池起起伏伏的胸口。 　　见他许久都没动静，宋彧又忍不住抬起眼皮，“干嘛？你吃醋啦？” 　　“废话。”顾清池有些郁闷。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洗个嘴？”宋彧乐得不行。 　　“是真的吗？”顾清池坚持不懈地问。 　　“干嘛，你还有处吻情节啊？别人亲过的就不要了？”宋彧笑着问。 　　顾清池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兜着宋彧的后脑勺，直接偏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用力，宋彧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 　　后腰和脑袋都被紧紧扣住完全动弹不得，但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享受这种带有侵略性的攻占，像是护着十分贵重的宝贝一样。 　　顾清池含住他的下唇重重地吸吮了一下。 　　宋彧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手掌缓缓向上，移到了顾清池的腰间，探出舌尖在顾清池的上唇试探性地点了点。 　　顾清池立马跟抢到了食儿的小狗似的兴奋起来，同样探出舌尖舔了舔宋彧的唇缝。 　　还没等宋彧作出回应他就一鼓作气勇往直前地顶开了那两片湿软的唇瓣，在温暖柔软的口腔中肆意妄为地挑逗。 　　舌尖和舌尖短暂的触碰之后，宋彧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大脑就跟电线短路跳闸似的不工作了。 　　顾清池也几乎可以说是方寸大乱，微热的鼻息扑了宋彧满脸。 　　他的吻没什么规律，也没有技巧，就只有大权独揽一般的进攻。 　　宋彧的心脏跳得厉害，指尖深深地嵌进了顾清池的肩窝。 　　说实在的，他还挺喜欢顾清池这种裹着浓重的侵占欲的，野蛮，不讲道理地纠缠。 　　伴随着细细密密的回应和挑逗，顾清池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体温疯狂飙升。 　　宋彧被吻得昏昏沉沉，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到最后舌尖已经来不及回应，顾清池却还是不屈不挠地在他的唇齿间扫荡。 　　由于无法挣脱束缚又快要被吻到断气，宋彧的喉间漏出了一声低低的，短暂的闷哼，更确切地应该说是求救般的呻吟。 　　就这么细小微弱的一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带给了顾清池巨大的精神刺激。 　　脑子直接就给烧短路了。 　　指尖粗暴地揉着宋彧的后脑勺，拼命将他压向自己，就像一只凶猛残暴的野兽。 　　宋彧两眼一黑简直要疯，推了推顾清池的肩膀发现根本推不动。 　　他严重怀疑顾清池是把他的求救信号当成了调情。 　　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重重地咬了一下顾清池的舌头。 　　“噢……”顾清池拧着眉毛看他，眼神里充满了享受美食被打断的不爽。 　　宋彧抹了抹唇角往顾清池身上一擦，“我他妈要死了你不知道啊！？” 　　“啊？”顾清池瞥见宋彧微微发肿的嘴唇顿时一阵不好意思。 　　宋彧缓了缓气，“我挺佩服你的。” 　　“嗯？”顾清池瞪了一下眼睛，疑惑不解。 　　“能把对象亲到差点儿断气的人估计全世界就你一个了吧。”宋彧指着他的鼻子说。 　　“我觉得……还好啊。”顾清池低下头，猛地看见了凸起的宋小兄弟，立马又仰起了脑袋装没看见。 　　宋彧也不自觉地往顾清池的裤.裆里扫了一眼，翘起了唇角，在顾清池的胸口点了点，“拔地而起了啊，要不要去厕所解决一下？” 　　“不……不用了，”顾清池别开视线，耳根泛红，“过会就好了。” 　　宋彧眯缝着眼睛从顾清池的身上下来，坐到一旁。 　　盯着水槽里的小鱼，没多会就平静了。 　　毕竟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倒是顾清池…… 　　宋彧不禁在心底啧啧两声。 　　这个蠢货似乎还不知道两个男的在一起除了接吻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啊。 　　直男真是一种可爱的生物。 　　不，顾清池真是一种可爱的生物。 第55章 　　周六宋彧在家休息，顾清池还是白班，早上起床跟做贼似的生怕吵醒他。 　　刷牙洗脸再喂鱼，晨跑锻炼做早餐。 　　晨跑的事情是宋彧提出来的，当天还兴冲冲地下单买了套情侣运动服，结果到现在那套白的还躺在衣柜里没穿过。 　　每天早上闹钟不响个五六次，宋彧是根本不会起床的。 　　顾清池运动完回家洗了个澡，本打算直接换上宋彧给他新买的那套衣服去上班的，但想想还是装回了袋子里。 　　公交车上鬼知道会碰上什么事情，大前天还有人把咖啡洒在了他身上，反正换一下衣服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宋彧送他的是件白衬衫，正面有黑色缎面的不对称刺绣。 　　胸口处一弯明月被无数的枝藤缠绕，枝叶一直蔓延到腰身和肩膀，是非常抽象，看多了还会觉得有些压抑的图案。 　　但他挺喜欢这个图案的，被包裹着的月亮散发着明亮的光，像烟花一样的细小光芒在胸口位置绽开。 　　宋彧送他的时候还说了特安慰人的话：“你看啊，是月亮总会发光的，只要你努力了，总会有人看见的。” 　　其实他觉得，宋彧更像是那轮弯月，自己是缠在他身上的那些枯藤，死死地缠着不放。 　　顾清池切好了一盒水果放进冰箱，又用蹩脚的狗爬字给宋彧留了个条。 　　比起微信留言，他还是更喜欢用手写，有种暖暖的家庭气息。 　　宋彧还给他买了好几本字帖让他练字，说是每天一小时，但每次写了没两行宋彧就会走进来跟他挤一块腻腻歪歪，根本没办法专心练字。 　　目前为止写了三页半，他的目标是在年底之前把一本练完。 　　顾清池轻手轻脚地走回卧室，在宋彧的脑门上啄了一口，把空调的温度稍稍调高了些。 　　转身要走的时候，被窝里传出了一声低哑的嗓音。 　　“再亲一口吧。”宋彧闭着眼睛翘起了唇角。 　　“你醒了啊，”顾清池笑了，“我吵醒你了？” 　　“没，我没醒，你再偷亲我一口。”宋彧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 　　顾清池掐了掐他的脸，低下头又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嘎嘣带响，“醒了吗？” 　　“再亲十口才会醒。”宋彧藏在被子底下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后根了。 　　“那你好好睡着吧。”顾清池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 　　“哎……你这人，”宋彧睁开了眼睛，有些无奈地甩了甩手，“去吧去吧。” 　　顾清池舔着唇角笑了笑，整个人都趴到了宋彧的身上，捧着他的脸，搓了搓，“害得我不想上班了都。” 　　宋彧看着他傻笑，翘起指尖在他刚长出来的细小胡茬上来回摩挲，“今天没刮胡子啊。” 　　“嗯，昨天早上刮过了啊。”顾清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觉都没摸到什么。 　　宋彧仰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又来回蹭了蹭，有点痒，有点扎人，很舒服。 　　顾清池低头，在宋彧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贴了一下。 　　宋彧眨巴了一下眼睛，顾清池温和地笑了笑，垂下目光再次贴了上去。 　　宋彧抬手勾住了顾清池的脖子，轻轻吸吮了一下他的嘴唇，顾清池放慢了呼吸，温柔地回应着他的挑逗。 　　两人的呼吸扑在了一起，嘴角溢出的亲吻声让整个屋子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又甜腻。 　　这个浅浅的早安吻让原本睡眼惺忪的宋彧精神奕奕，眉角飞扬。 　　顾清池松开嘴唇的时候还在宋彧的下唇上抿了一下，“哎，不能再亲了。” 　　“为什么？”宋彧耳根微红，捏了捏顾清池的后颈。 　　“会硬。”顾清池老实说。 　　宋彧仰着下巴狂笑。 　　“你要硬了还能在被窝里打个飞机，我只能憋着去上班了。”顾清池笑着揉了揉宋彧额前的碎发。 　　宋彧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早啊，叫个滴滴，你可以解决了再去上班。” 　　“不要，”顾清池笑着在宋彧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要省着点儿。” 　　“省下来准备干嘛啊？”宋彧问。 　　顾清池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被折成爱心形状的毛爷爷放到了宋彧的枕头旁，“每天变钱给你花。” 　　宋彧捏着小爱心笑得眉眼都弯了，顺手把它塞到了枕头底下。 　　他又想起前天的一件小事，顾清池从咖啡厅带回来一盒凤梨酥，说是同事出去玩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还清楚记得顾清池像献宝一样从背后变出这凤梨酥时候的表情，就像小孩子第一次拿到奖状时的模样吧，兴奋到眉飞色舞，还一直催促着他尝一块。 　　他当时还并没有太在意，这种甜甜的小东西他本来就不是特别喜欢，象征性地咬了一口还嫌弃了一句味道不怎么地。 　　顾清池也没说什么就把剩下的都吃光了。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儿大概是顾清池没舍得吃，特意留下来带回家的。 　　顿时一阵心疼，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清池拥有的东西真的不多，但却还是费尽心思地把那些他认为有意思的，不寻常的，或者是有价值的小东西都拿出来讨好他，哄他开心。 　　就像是一条非常忠诚的狗，虽然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但他好像老能看见顾清池身后摇晃的小尾巴和他因为憋屈而耷拉下的耳朵。 　　特招人疼。 　　顾清池身上的特质很多，光单纯这一点就令他心动不已。 　　顾清池走后没几分钟，宋彧就伸了个懒腰下了床。 　　走进厨房看见冰箱门上贴了张条，他非常艰难地辨认着顾清池的蚯蚓字体。 　　“不要空”后边儿跟着好几个涂掉的字，然后是“肚子吃冰的。” 　　他从纸条的反面依稀可以辨认出那几个被涂掉的字，一个“月”一个“服”一个“fu”。 　　宋彧捏着纸条笑了半天，找了支笔出来，在纸条中间写了一个大大的“腹”字，再在底下画了只翻着肚皮撒娇的猫咪，最后又把便签纸贴了回去。 　　宋彧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画漫画了，中午吃过饭很想睡一觉的但又怕自己睡不醒错过顾清池的第一次表演，就干脆直接去了咖啡厅。 　　虽然顾清池要表演的内容他已经在家看过无数遍了。 　　顾清池每天只要一闲下来就捣鼓他那几副扑克牌，因为要做魔术道具，神神秘秘不让人看，书房现在也几乎快成为顾清池专用了。 　　“清池，你媳妇儿又来看你了。”翠花看见宋彧进门就立马撞了撞顾清池的胳膊。 　　由于宋彧三天两头的跑到店里嘘寒问暖送关怀，导致店里的很多员工都爱调侃他俩是一对儿，整天秀恩爱撒狗粮，殊不知，这两人还真就是一对。 　　顾清池抬头一笑，宋彧“啧”了一声，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别以为我没听见啊，什么媳妇儿，我是他老公！” 　　“快点叫声老公来听听。”宋彧跟挠小猫似的抓了抓顾清池的下巴。 　　顾清池憋着笑，头也不抬地说：“你想得可真美啊。” 　　翠花捂脸大笑。 　　宋彧拧起眉毛指着顾清池说：“你看他多没礼貌，他比我小两岁多呢，再怎么着也得叫声哥哥吧，他从来不叫。” 　　“啊，我一直以为他跟你同岁呢。”翠花挺惊讶。 　　宋彧也忍不住笑了，“他长得太显老。” 　　“闪开点叔叔。”顾清池拿起一块抹布在吧台面上擦了擦。 　　宋彧抬起胳膊，等他擦完又放了下去，结果顾清池又拿起了抹布，他只好再次抬起手。 　　“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身高体型的关系，你看起来就比较小只，我就会有种你比他还小的错觉。”翠花说。 　　宋彧嘴角一收，耷拉下眼皮，顾清池仰着脑袋狂笑。 　　宋彧夺过抹布往他身上一甩，“笑屁，比我高两公分嘚瑟死了你。” 　　“好像不止吧……”翠花露出狐疑的眼神。 　　“六公分。”顾清池躲在吧台后边比了个口型。 　　宋彧咬了咬后槽牙，眼珠一转扭头凑到翠花旁边，“你知不知道顾清池其实是我从马路边捡回来的，当时他就蹲坐在那个路灯杆子下边……” 　　顾清池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从吧台后边绕了出去，一下捂住了宋彧的嘴巴往更衣室拖去。 　　一顿粗暴的深吻伺候，宋彧咳得满脸通红，顾清池抬手开始脱衣服。 　　宋彧呆呆地愣在原地，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是要干嘛啊……？ 　　“不，不太好吧……”宋彧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门，虽然上着锁，但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刺激是刺激，可万一有人敲个门他估计能当场吓萎了。 　　“哟，这会还知道害臊了啊。”顾清池开始解皮带扣。 　　宋彧看得老脸一红。 　　“不是，你这也太突然了，我都没……”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清池从柜子里抽出一个手提袋，开始穿衬衫，“准备好”三个字卡得嗓子眼儿生疼。 　　顾清池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一边问：“你都没什么？” 　　“准备好花束给你献上去呢。”宋彧翻了个白眼。 　　“真不用啊，你跟我那么客气干嘛，”顾清池换好了裤子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帅么？” 　　“我买的衣服，能不帅么。”宋彧走过去看着镜子里的顾清池，想骂脏话的帅。 　　“那先不看衣服，看我脸，”顾清池把手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脖子上面帅么？” 　　“我不允许你质疑我的审美，”宋彧说，“你要不帅我能看上你么。” 　　“那我要毁容了怎么办？”顾清池对着镜子，抓了抓宋彧一头蓬松的头发，今天没上班，宋彧都没抹发胶，揉着很舒服。 　　“你本来就毁容了，”宋彧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疤，“毁了也挺帅。” 　　顾清池偏头在他的耳根处亲了一口。 　　下午一点还没到，成群结队的人就往咖啡厅里涌，宋彧的几个同事也都到场，宋彧被拉着坐在后排聊天。 　　顾清池在二楼包厢把所有道具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 　　“紧张么？”包嘉怡笑着问。 　　“还成吧，我看也没多少人。”顾清池收好扑克牌。 　　“那是刚才，现在底下都挤得没位置了，我就是上楼来帮忙拿椅子的，”包嘉怡说，“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 　　顾清池被她说得顿时有些紧张，站在楼梯口往下瞄了一眼，远远地看见宋彧正在吃什么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可爱的要命。 　　就跟有心电感应似的，他盯着看了没过五秒，宋彧就抬起了头。 　　两人相视一笑。 　　趁着没人在意，顾清池翘起唇角送了个飞吻。 　　宋彧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扯开衣领往里一扔，顾清池瞬间被逗乐了。 第56章 　　随着人流的不断涌进，咖啡厅变得有些嘈杂，端着托盘的服务生在桌椅间来回穿梭，后厨的甜品供不应求，吧台菜单上好几样甜点都换成了今日售罄的标志。 　　两点一到，悠扬的钢琴声从舞台的幕布后响起，所有的目光瞬间都汇聚到了舞台中央，就连走动中送餐的服务生都情不自禁地向舞台看了过去。 　　整个咖啡厅倏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周围的灯光齐刷刷地暗下，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神秘。 　　接着，密密麻麻的鼓点声响了起来，像是敲击着场内所有人的灵魂。 　　宋彧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跟着鼓点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舞台的红色布幕逐渐拉开，两束白光追随着两个走动的人影，从舞台的两边缓缓移动到舞台中间，变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 　　在两人出场之后周围谈论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 　　宋彧耳朵一尖，听见有人在夸顾清池长得帅。 　　他挺想冲过去插一句，嘿嘿那是我男朋友…… 　　“哎，那人不是那个那个那个……”小周激动地拍了拍宋彧的胳膊，“是不是啊！？” 　　“是什么是啊？你问的这是人话吗？”宋彧笑着横了他一眼。 　　“就是那个啊！”小周兴奋不已，“小猫饼干！” 　　宋彧忍不住笑了，“人有名有姓，什么小猫饼干，他叫顾清池。” 　　“是吧！就是他吧！我就说我没认错嘛！”小周一拍桌子，打趣道，“他一会会不会变点小猫饼干出来啊？” 　　“除了吃你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出息？他能把你变外头去信不信？”宋彧笑着说。 　　“他要能把人变外头去，我跪下来叫他爸爸都行。”小周梗着脖子说。 　　“你悠着点，万一一会真大变活人呢，咱两就不是平辈儿了，那以后我该叫你什么好？”小孙戏谑道。 　　“你随意，我改口喊你阿姨呗。”小周说完，惹得一圈人都笑了起来。 　　在大家嘻嘻哈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表演就已经开始了。 　　包嘉怡一出场就变出了好多支玫瑰下发给了台下的观众，和顾清池的幽默对白一下就调动起了全场的氛围，靠近舞台的都纷纷举起了手机。 　　接下去的半小时里惊喜不断，尖叫声和鼓掌声也持续不断。 　　顾清池魔幻般的切牌技术以及出众的长相引得一堆人挤到前排拍照录像。 　　宋彧看着顾清池给人小姑娘一会变花一会变巧克力的，都有些不淡定了，后槽牙磨得嘎嘎响，方圆五公尺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最后十分钟是顾清池单人近景表演，舞台的灯光调得更加明亮了些。 　　“接下来我需要三个人上来跟我配合一下，有人愿意吗？”顾清池站在舞台边缘，笑着向台下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 　　前排的那些个小迷妹举起了颤抖的双手。 　　顾清池随手点了两个人，看向宋彧，“后边儿那个白T恤的小哥，上来一下呗。” 　　底下一群人左顾右盼地寻找白T恤，最终都将视线投向了宋彧。 　　宋彧瞪了一下眼睛，在家表演的时候没这茬啊。 　　“就是你。”顾清池勾了勾手指。 　　说话间有人将小圆桌抬到了舞台上，宋彧和另外两个女生坐到了顾清池的对面。 　　“如果我说我能看透你们的内心你们信吗？”顾清池一边理牌一边说着。 　　“不信啦……”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宋彧看着顾清池笑得眉眼弯弯，什么话都没说。 　　“一会你们就信了，”顾清池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一次性纸杯，又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空白纸条，向台下的人展示一番，“都是空白的。” 　　顾清池再将纸杯和纸条递给三人检查。 　　宋彧在顾清池收回纸条的时候趁机在他手心里抓了抓，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情的感觉令两人同时眉角飞扬。 　　“要相信预言，”顾清池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一会我给你们每人提个问题，提问前，我会先把答案写在纸上。” 　　三人点了点头。 　　顾清池笑着拿起了第一张纸条，唰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跟第一个女生提问，“你的男神是谁啊？” 　　“Willian”女孩不假思索的说。 　　“……”顾清池扫了一眼宋彧。 　　宋彧立马心领神会，嘴上一边跟那两姑娘调侃，一边不动声色地在桌上写了个“威廉”。 　　顾清池笑着在第二张纸条上写好了答案，叠好扔进了一次性杯子里，然后扭头问宋彧：“你最喜欢的人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十一月八号。”宋彧笑着说。 　　“哟呵，跟我同一天啊，”顾清池说完台下一群人都笑了起来，顾清池指着宋彧对底下的人说，“我知道他暗恋我很久了。” 　　在一片笑声和尖叫声中，顾清池又写下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丢进了一次性杯子，扭头看向另一个女孩，“你就直接摸张牌吧，纸条上会出现你摸的那张牌的数字。” 　　女生捂了捂嘴，点点头。 　　顾清池玩了两轮花式切牌后，把扑克牌背面向上放在桌面，抬手向右轻轻一推，一条黑色的长龙平铺在了桌面，“随便抽吧。” 　　那女孩抽完以后，顾清池将扑克牌重新收好，垂着目光说：“你把牌展示给大家看看。” 　　女孩举起了手里的牌，牌面是一张红心A。 　　在一片怀疑和好奇的声音里，顾清池将纸杯里的三个小纸团倒了出来，一边展开第一张纸条一边问，“你刚刚说你最喜欢的偶像是谁来着？” 　　“Willian…”女孩腼腆地笑着。 　　顾清池将手里的纸条对着镜头，舞台后方的荧幕上赫然出现了“威连”三个字。 　　宋彧扶着额头都快笑岔气了，心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教顾清池读书写字。 　　还好包嘉怡反应够快给打了个圆场把话题扯开了，还逗得大家嘎嘎直乐。 　　第二张纸条展开后，荧幕上赫然出现四个数字，1108。 　　台下都是一片不可置信地惊叹声。 　　甚至还有人怀疑宋彧是托。 　　顾清池没理会，脸上的表情从容淡定，继续展开第三张纸条，一个爱心中间写了个A。 　　镜头推过去的时候底下全是沸腾了的尖叫。 　　整场演出相当顺利，顾清池凭借着娴熟的手法和演技收获了一堆小迷妹，下场以后都追着他要买扑克牌留作纪念。 　　顾清池无奈之下只能给她们一人发了一张，并没有收钱。 　　宋彧看着一群笑靥如花的姑娘握着扑克牌离开，才走过去酸溜溜地说了句，“你这太没有商业头脑了，一人收个20就赶上你一星期工资了。” 　　“也送你一张，”顾清池把一张大王卡在了宋彧的衣领处，偏过头凑在他耳边，“息怒啊，我的王。” 　　带着暖意的呼吸扑进了耳朵，宋彧的一股子醋劲立马烟消云散，趁人不注意把顾清池勾进了更衣室，反锁上门，腻歪了好一阵。 　　顾清池要帮忙收拾舞台，二楼包厢又通通客满，宋彧只好开着冷气躺在车里补觉。 　　顾清池以为宋彧已经先回家了，走出店里看见停在路边的车子时惊喜万分，拉开副驾的门才发现宋彧躺在后座睡觉。 　　宋彧听见声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班了啊？” 　　顾清池“嗯”了一声，“你怎么不回家睡啊？” 　　“明知故问，”宋彧伸了个懒腰，“还不是为了等你。” 　　“回家奖励一个亲亲。”顾清池坐进副驾，扣好安全带。 　　“一百个。”宋彧说。 　　“一百个，不怕嘴给你嘬肿了啊？”顾清池笑了。 　　宋彧笑着下了车，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那要不然你奖励点别的也行啊。” 　　“哎，不得了，现在连亲亲都满足不了你了，”顾清池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休息，“奖励先断几天吧，给多了你都不知道珍惜，等你什么时候熬不住了再给你亲一口。” 　　“现在就熬不住了。”宋彧勾过顾清池的脖子，上身前倾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顾清池嘴角一翘，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跟小奶猫似的探出舌尖在他的唇缝舔了舔。 　　宋彧被撩拨得小腹一紧，但鉴于车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众多，他只能克制着自己，短暂地结束了这个甜甜的吻。 　　“你是不是又进后厨偷吃蛋糕了啊？”宋彧发动车子前歪着脑袋笑了笑。 　　“啊，这都被你尝出来了。”顾清池抿了抿嘴唇，闻到了一股奶香味，他临走前被拉着吃了个班戟。 　　“芒果味的是么？”宋彧问。 　　顾清池竖起了大拇指。 　　宋彧大笑了一声，揉了揉顾清池的脑袋，又忍不住占点嘴上便宜，“我媳妇儿真好吃。” 　　顾清池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我也这么觉得。” 　　宋彧完全曲解了顾清池话里的意思 ，以为他是默认自己是小媳妇儿了，高兴得恨不得跳下车在地上打两个滚。 　　顾清池也没太在意，闭上眼睛靠在椅背里休息，这几天晚上一直练小魔术没怎么休息好，一到家连晚饭都不想做，一头栽进沙发里睡着了。 　　宋彧一直就坐在旁边看着他睡觉。 　　他很喜欢跟顾清池贴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五点多的时候他觉得有些饿了，俯下身偷亲了两口小媳妇儿，然后去厨房捣鼓起饭菜来。 　　自从顾清池搬进来之后他几乎是五指不沾阳春水，好久没碰过锅碗瓢盆了，一打开冰箱有种惝恍迷离不知道该干嘛的感觉。 　　不过为了自家小媳妇儿一醒来就能吃上香喷喷的晚饭，他还是竭心尽力地……煮了锅水。 　　火锅这种东西最简单，乱七八糟东西往里一扔就行了，不会出错。 　　宋彧一边切菜一边想着一会该要点什么奖励的事情。 　　一个吻现在已经打发不了他了。 　　顾清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也不能说不开窍，毕竟都知道接吻要伸舌头了。 　　可是，他是没有生理需求的吗！？ 　　啊！？ 　　怎么总是能亲着亲着就克制住了，连一次水到渠成的机会都不给他，每次都是把人撩拨得不要不要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玩牌去了。 　　简直服了。 　　但他又不好意思跟人明说，“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上床啊？” 　　毕竟顾清池曾经是个小直男，可能对这方面比较……排斥？ 　　对着一个男的……怕萎了？ 　　他实在搞不懂顾清池是个什么想法，甚至觉得，顾清池心底可能并不是完全能够接受这份感情，当初接受他的大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心存感激再加上一时冲动。 　　这份恋爱开始以后又有点刹不住车。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害怕，怕顾清池有一天会突然通知他，还是不能接受跟一个男的恋爱。 　　他之前逛论坛就看过很多这样的例子。 　　一开始小直男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恋爱了，完了以后还是觉得接受不了的比比皆是。 　　哎。 　　恋爱总是让人脑残，明明就在身边却还是忍不住矫情一把。 　　宋彧把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和肉丸子往水里一扔，深呼吸了一口，决定不去想这些事情了。 　　要相信顾清池。 　　更要相信自己，绝对不能给顾清池反悔的机会，一辈子都要护着他。 　　顾清池在睡梦中闻见一股焦味，猛地惊醒。 　　走进厨房发现灶台上炖着一锅……汤？ 　　他抽了双筷子拨开上头漂浮的菜叶子一看，年糕土豆鸡翅什么的通通都糊在了锅底。 　　宋彧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赶紧关火拨了个电话，宋彧在那头跑得气喘吁吁，“我去买锅底啦……” 　　顾清池扶了一下额头。 第57章 　　“我想采访您一下，”顾清池板着脸，单手撑在水池边沿，把矿泉水瓶抵在了宋彧的胸前，“您是怎么想着，把食材全都放锅里煮完以后才想着买锅底的呢？” 　　宋彧跑得满头大汗，扯了扯衣领笑着解释：“我以为就跟下方便面似的，早放晚放都一样啊，有那个味儿不就行了么。” 　　“那您又是如何做到煮着一锅开水扔下一个熟睡中的男友跑下楼买底料的呢！？您就不怕那锅水扑腾出来扑灭了火苗，煤气泄漏把您男友……”顾清池还没说完宋彧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唉唉唉……我错了，”宋彧委屈巴巴，“我本来想在楼底下买那小超市买的，但是没辣的了，我就跑远了点，结果还碰见了我同事……就聊了两句……” 　　“两句？”顾清池依旧板着脸，拿起筷子敲了敲锅沿，“这肉和年糕烧得都快跟锅子融为一体了，我要不及时醒过来……” 　　宋彧抓着他的小臂，扁了扁嘴，放低了声音，“我错了。” 　　“你每次承认错误倒是挺快啊。”顾清池把锅里勉强还能吃的肉挑了点出来，剩下的倒进了垃圾桶。 　　“我怕你打我，”宋彧从侧面一把抱住了顾清池的腰，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脖子，“不生气了啊媳妇儿。” 　　“我生气了吗？”顾清池轻轻推开了他的脑门，揉了揉，又亲了一口。 　　“那你干嘛板着脸，”宋彧小声嘟囔，“你那样子就跟要砍人一样，你不知道你的长相风格偏邪教吗？” 　　“是吗？”顾清池忍不住笑了笑。 　　“是啊，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像好人，就别板着脸了。”宋彧搓了搓他的脸，啵唧亲了一口。 　　“这还好是我在家了，我要不在呢？”顾清池揉了揉他的后脑勺，“煤气泄漏多危险是不是？” 　　“你要不在我就不煮了啊，我去我外婆那吃。”宋彧扁了扁嘴说。 　　“好吧。”顾清池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弄了个骨头汤和可乐鸡翅，又帮宋彧捣鼓了一份没沙拉酱的沙拉代替白米饭。 　　两人刚坐下吃了没两口，门铃响了起来。 　　“你偷偷叫外卖了？”顾清池问。 　　“怎么可能！”宋彧嘴里还啃着一块鸡翅含糊不清地说着，反手指了指门，“估计是对门借酱油的，你去开一下。” 　　顾清池擦了擦手，开门看见一个有那么一丁点儿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跟刚从什么国际会展中心回来似的。 　　两人相互打量，都没开口。 　　顾清池认得宋彧对门的邻居，不长这样，也从来没在这栋楼里见过这人。 　　“谁啊？”宋彧咽下鸡翅冲着玄关喊了一声。 　　顾清池站在门口挑了挑眉梢，挺随意地问：“有事儿？” 　　“你是谁？”男人眼神淡漠，话语里完全听不到一点客气的意思。 　　宋彧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筷子都吓掉了，立马冲向门口，看见对峙着的两个人顿觉一阵头疼，小声嘟囔了一句，“爸……你怎么来了啊？” 　　“爸？”顾清池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惊讶地扭头，看向门外的人。 　　他这才猛地想起来上回在宋彧皮夹里看过这男人的照片。 　　宋彧他爸！ 　　自己刚才还挑着眉毛跟人说话！！！ 　　顾清池顿时感觉两眼一黑，很想回到半分钟之前重新来一回！他一定非常热情地喊一声叔叔您好，里边儿请！ 　　“我跟一客户谈点事情，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宋正初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还在顾清池身上不停打量。 　　顾清池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局促不安地搓了搓自己的后颈肉，补叫了一声，“叔叔。” 　　“你朋友住你这儿啊？”宋正初一边进门一边问。 　　“啊，上回不是跟你说过么。”宋彧把顾清池挡在自己身后，趁老爸换鞋不注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和家里闹矛盾？”宋正初没找着夏天的拖鞋，只好穿了双冬天带绒毛的，扭头问顾清池。 　　“……”顾清池看了看宋彧，点头应了一声。 　　气氛有些尴尬。 　　宋彧的老爸，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的态度都有些冷淡，属于不怒自威型，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有意见。 　　顾清池非常不擅长跟长辈寒暄，但鉴于这人的身份，又必须要寒暄一下，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宋彧他爸的说话态度是本来就这么不咸不淡还是针对自己。 　　“叔叔吃了吗？”他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简直傻逼透了，人要说没吃，还得留人吃饭，可饭菜又没准备多少。 　　“没呢。”宋正初说。 　　顾清池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电饭煲里还能刮出来一碗饭吗！？ 　　要不把自己还没动的那碗偷偷倒回去再盛出来？ 　　“不知道你要来，家里饭没煮多，要不我给你叫个外卖吧。”宋彧掏出手机说。 　　“不急，我就来看看你，”宋正初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好久没见着你了。” 　　“年初不是刚见过么。”宋彧推着顾清池一起走回了餐桌。 　　宋正初早已习惯了儿子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走向阳台。 　　顾清池感觉脑门上都快滴汗下来了，用口型偷偷说：“他还吃吗？” 　　宋彧笑得不行，凑到他耳侧小声回了句，“你吃你的，不用管他。” 　　“多尴尬啊，我怎么吃得下去啊……”顾清池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宋彧又再次凑到他耳边，“你就当他不存在。” 　　宋正初用余光瞟见他两窸窸窣窣的样子觉得挺逗，故意走远了些，在屋里随意走动着。 　　瞅见了阳台上还没收的两套衣服，又在浴室看见了双人洗漱用品，房间两边的床头柜上各有一个杯子，还是情侣的。 　　宋正初挪开椅子坐到了餐桌前，问道：“小伙子多大了啊？” 　　“二十有三。”宋彧抢着说。 　　“我问人家呢，”宋正初横了他一眼，看向顾清池，“你叫什么名字？” 　　“顾清池，淡墨清池的那个清池。”顾清池难得的正襟危坐，比小学上课还坐得端正。 　　宋正初扫到了顾清池手臂上的半截纹身，“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还成吧，我听我爸说，这名字是找算命先生给算的，说我命里缺水。”顾清池说。 　　“那你怎么不叫顾淡墨啊？”宋彧笑着调侃，“淡墨不也都是水么？” 　　“池里的水比较多吧。”顾清池笑了起来。 　　“那应该叫大海啊，顾大海。”宋彧咧着嘴狂笑。 　　“哎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到了胖大海……”顾清池说。 　　宋正初见他俩眉来眼去的模样，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不止普通朋友这么简单。 　　宋彧从小到大都没把人带回家里住过，更别说一住就住这么久的，但碍于场面，也没有点破。 　　“小顾啊，虽然我不清楚你跟家里人闹了些什么矛盾，但作为一个家长，我还是得劝劝你，早点跟你家人和解，毕竟你不能搁外头住一辈子不是？”宋正初嘴角带笑，但顾清池觉得这个眼神和笑容都特别冰冷。 　　这是在下逐客令，他听明白了。 　　“爸，你……” 　　“我明天就回去了。”顾清池和宋彧同时开口。 　　宋彧整个人愣住了，偏过头问：“你刚说什么？” 　　“他说他明天回去，”宋正初把玩着桌上的一个指尖陀螺，“什么耳朵，我都听清楚了。” 　　“不是，你干嘛突然回去啊？”宋彧拧着眉问。 　　顾清池面色为难，看了看宋正初，又看了看宋彧，“我也不能老呆在这儿啊……” 　　宋彧一想到顾清池老爸说的那些话就一阵心烦，“呆这儿就呆这儿怎么着了，我又没架着刀子赶你走，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宋正初拔高了嗓门，“人家的家务事总还是要解决的，要解决了，你们两个好朋友再约着一起出去玩玩。” 　　宋彧扁了扁嘴没说话，顾清池要回去这事儿都没跟他说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老爸说了这句还是本来就有这个打算。 　　想想就心烦。 　　虽然现在跟顾清池的感情挺不错，但他要真回家住了，感觉自己每天回到家都没意思了。 　　他舍不得顾清池搬走。 　　“你俩这晚饭谁做的啊？”宋正初问。 　　“他做的。”宋彧扒拉了一口菜叶子。 　　“你怎么不动手啊？”宋正初问。 　　“我怎么没动手，”宋彧扬了扬手里的叉子，“这不正动手吃着呢么。” 　　宋正初鼻子里喷出一声嘲讽的笑。 　　顾清池看着这两人说话，感觉头都大了，忍不住说：“叔叔要尝尝么？我给你拿双筷子吧。” 　　还没等宋正初说话就自顾自地冲进厨房盛了半碗米饭，拿了双筷子出来。 　　宋正初尝了口鸡翅，“味道不错啊。” 　　“还凑合吧。”顾清池不知道该接什么，干笑了两声。 　　“你怎么不吃饭啊？”宋正初问宋彧。 　　“不都省给你吃了么。”宋彧笑了笑。 　　宋正初提了口气，正想说什么，顾清池赶紧说：“他就不爱好好吃饭，一会吃夜宵呢。” 　　宋正初看了宋彧一眼，没说话。 　　三人沉默着把一顿饭给吃完了。 　　顾清池习惯性地端着碗进厨房，宋彧也跟了进去。 　　“你爸……”顾清池瞄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那位，带上了厨房门后又压低了声音，“怎么会突然过来啊，紧张得我喉咙都痛了。” 　　“我也不知道，他三百年才来一趟，谁知道刚好就撞上了。”宋彧搓了搓顾清池的手，笑着说，“别紧张啊，他又不吃人。” 　　“你爸平常说话也那样么？”顾清池低头刷碗。 　　“哪样啊？”宋彧问。 　　顾清池学着宋正初的样子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沉着嗓子说道：“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他是不是后边儿还话没接啊？”顾清池拧着眉，“我感觉他是不是想说，就是跟你的长相不太相配，又忍着没好意思说。” 　　宋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吗？我第一眼就觉得这名字跟你太不搭了。” 　　顾清池撇了撇嘴。 　　“但是！”宋彧一把抱住了顾清池的胳膊，边笑边说，“你听我说完！还有转折！”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你说啊。” 　　“但是！后来我发现！这名儿跟你太配了，你简直就是一汪清池，清可见底，宽宏大量，大公无私，不同流俗……” 　　顾清池偏头在他脑门上啄了一下。 　　宋彧嘿嘿一笑，单手将刘海往后一撩，“再亲一口，嘎嘣带响的那种。” 　　顾清池差点儿被他萌出鼻血，正准备亲下去的时候厨房的门就被拉开了。 　　“有牙……”宋正初僵在原地，“签吗？” 　　宋彧赶紧抓了抓头发，转身把牙签盒递给了老爸，尴尬得耳根发红，也不知道老爸看到了些什么。 　　宋正初接过牙签盒，“做饭人家做了，洗碗还人家洗，你雇保姆呢啊？好歹人家也是客人，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顾清池也是尴尬得恨不得钻地缝里，笑了笑说：“没事，我顺手就洗了。” 　　“从小就惯你，惯出了一身臭毛病。”宋正初横了宋彧一眼。 　　宋彧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只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送走老爸，两人跟泄了气地皮球似的瘫坐在沙发里。 　　“你爸看起来好严肃啊。”顾清池说。 　　“你爸也不咋地。”宋彧说。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我爸上回是不是没给你好脸啊？这么记仇。” 　　宋彧扁了扁嘴，很想说，何止是没给好脸啊，但又不想让这些事情弄得顾清池心烦，咬牙忍了下来，“就那样呗，跟我爸差不多。” 　　“我怎么觉得你们父子俩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呢。”顾清池抬手把宋彧圈在怀里，抓了抓他的头发。 　　“我就不想看到他啊，每回见他就叨叨叨那些破事儿，烦死了。”宋彧往顾清池的大腿上一躺，刷起了微博。 　　“其实我觉得你爸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比我爸好多了，”顾清池低头看着宋彧，“你对你爸的态度是不是太随性了点儿啊，当着我一外人的面呢，都不给他好脸。” 　　“他不就夸你两句么，你居然还帮他说起话来了啊。”宋彧戳了戳顾清池的下巴，略微有点不爽。 　　“也不算帮他说话啊，”顾清池笑了笑，“你毕竟是他儿子啊，你这么不顾及他的感受，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那是因为他也从来就不顾及我的感受！”宋彧猛地直起身子看着他，“他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想过我吗？他把阿姨带回家住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他跟阿姨交往结婚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他跟阿姨决定要小孩的时候又想过我吗？我会这么对他是因为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却又擅自帮我做了所有的决定。” 　　“小时候把我扔给保姆带，大点了扔给老师带亲戚带，拼了命帮我报班读书就是为了让我待家里的时间能少点，不会打扰到他，从小到大他在家陪我的天数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了，逢年过节亲戚问他，你儿子多大了的时候他犹犹豫豫报不出，”宋彧的胸口起起伏，拉高了嗓门，“我呢？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所有的事情他都安排好了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长大以后离他远一点儿！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顾清池愣愣地看着宋彧，说不出话。 　　他很少听见宋彧提及家里面的事情，只知道他爸妈离了婚，各自都有了家庭。 　　宋彧在他眼里一直是个非常乐观随性的人，吃喝不愁也没有什么烦恼，突然跟连珠炮似的蹦出来这么一大串他都差点儿反应不过来。 　　但是看见宋彧泛红的眼眶时心里就跟着难受。 　　他刚想调侃一句，你怎么没咬到舌头啊，缓和下气氛，宋彧就又缓缓开口，“我每次回家，都感觉我自己像是一个外人。” 　　宋彧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声音也很轻，顾清池感觉自己的胸口被针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宋彧说的这些事情他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却能从字里行间清楚地感知到宋彧这些年来承受的委屈和痛苦。 　　被家里人抛弃的滋味他再清楚不过了。 　　顾清池伸手搂住了宋彧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就像宋彧说的那样，这些事情都已成定局改变不了。 　　能做的就是放下过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他好像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宋彧当初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帮他。 　　因为他们的童年很像，又同样孤单。 　　宋彧大概在他的身上，看见了自己。 　　“其实有时候，我挺希望自己从来没出生过。”宋彧吸了吸鼻子，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顾清池的胸口一疼。 　　这也是在他脑海里冒出过无数次的念头。 　　“说什么呢，你要没出生，谁把我捡回家啊？”顾清池揉了揉宋彧的后脑勺，安慰道。 　　宋彧揪了揪顾清池的衣服，哑着嗓子说：“我还没说完呢，这话有转折的……” 　　顾清池轻轻地笑了一声，“什么转折？” 　　“遇见你以后，我就觉得，幸好我还活着。”宋彧说。 第58章 　　顾清池感觉胸口一暖，淡淡地笑了笑。 　　他想到了之前帮自己擦药的那个宋彧，想到了宋彧说过的那些话。 　　很难想象那么乐观积极的一个人，会说出“挺希望自己从来没出生过”这样的话，也很难想象，后边儿还会接一句庆幸遇见他的话。 　　他一直觉得自己走哪儿都挺累赘，自从认识宋彧以后，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 　　宋彧的这句话让他受宠若惊又倍感欣慰。 　　他轻轻地拍了拍宋彧的后背。 　　宋彧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 　　顾清池抬起右手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就跟挠送货似的在他头皮上轻轻抓了两下。 　　他也很清楚，这时候自己并不需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这些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罢了，说出来就舒坦了。 　　今天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戳到了宋彧的伤口，这些话可能会一直压在他的心底。 　　他挺庆幸的。 　　能成为一个倾听者，成为宋彧心里的那道光。 　　宋彧的眼泪来势汹汹，去势也跟流星赶月似的，一抬头就收住了，顾清池都没来得及抽张纸巾递过去。 　　“没素质，鼻涕都糊我衣服上了啊。”顾清池扯了扯衣服的肩膀处，上边的泪痕还带着温度。 　　“大不了我给你洗。”宋彧揉了揉鼻尖，说话时还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很可怜。 　　“说到这个，”顾清池捧住了他的脸，“今天早上我想洗衣服的时候你猜我在洗衣机里看见了什么？” 　　“嗯？”宋彧愣了愣。 　　“你的T恤和短裤，”顾清池眯缝起了眼睛，“就那两片布你也好意思放进去滚一圈，多浪费水资源啊，怎么不等我洗完澡一起扔进去啊？” 　　宋彧瞪了一下眼睛，回忆起自己昨晚上躲起来做的事情，猛地一阵脸红。 　　顾清池那个蠢货昨晚撩拨完他以后就跑去书房练魔术了，搞得他只能自己动手解决，完了以后就趁着洗澡的工夫把内裤洗掉了。 　　因为怕被顾清池发现，顺手把内裤搁洗衣机里头和衣服一起转了转，结果敷完面膜忘记晾起来了。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突然被提起，他羞得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我忘了，”宋彧垂着脑袋说，“洗完澡顺手就洗掉了嘛……” 　　“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顺手，”顾清池说，“看到那两片布我都懵了好么。” 　　宋彧仰着脑袋笑了起来，“那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洗的啊，不然怎么办，让我攒一星期召唤神龙一起洗啊？” 　　“啊，夏天衣服我都是攒个两三天再洗一下的。”顾清池说。 　　“那你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勤快了。”宋彧笑着说。 　　“我看你那么爱干净，怕你嫌弃我啊。”顾清池靠在沙发里。 　　宋彧笑得更欢了，“你还会怕我啊？我一直觉得你什么都不怕呢。” 　　“怕你不喜欢我，”顾清池抓了抓宋彧头发，“怕得要死。” 　　宋彧的胸口有些发烫，“其实我也挺怕有一天，你会不喜欢我。” 　　“怎么会，”顾清池握住宋彧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顾清池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对着一个男生，脱口而出一句这样的话。 　　但感情这种事情，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在这一刻，他就是想这么说，这么做。 　　两人轮流洗完澡后，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老早以前的动画片，主要目的就是让顾清池认认字儿。 　　宋彧背靠在顾清池的肩上看漫画，肚子连叫了两声。 　　“你饿了啊？”顾清池偏过头问。 　　“嗯，有点。”宋彧按住了肚子。 　　“那我去煮碗面给你吃吧。”顾清池说。 　　“大半夜的给我养膘啊？”宋彧往右手边挤了挤，压住顾清池的肩膀不让他乱动，“我不吃。” 　　“我也饿了，刚才怕你爸吃不饱都没怎么敢动筷，”顾清池笑着挠了挠宋彧的腰，“我煮一碗，你吃几口怎么样？” 　　“成吧。”宋彧往回挪了挪，让顾清池起身。 　　顾清池的手艺一直是宋彧减肥道路上最大的天敌。 　　一碗简简单单的葱油拌面就把宋彧的食欲给勾起来了，一个没收住就吞下了大半碗，完了以后嘴上又是一通嫌弃加埋怨。 　　“不行，我恐怕还是得出去运动运动，胃里有点撑。”宋彧揉了揉肚子。 　　“你那是饿太久了，”顾清池从厨房甩了甩手走出来，“谁让你吃那么快了。” 　　“我出去溜达一圈，顺便看看面包房关了没，买两袋吐司明天吃，你要一起吗？”宋彧问。 　　顾清池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快十点了，面包店早关门了吧。” 　　“那也得走两步，消耗消耗。”宋彧说着拿起了桌上的耳机和手机。 　　“消耗热量不一定非要出门，在家也完全可以啊。”顾清池勾唇一笑。 　　宋彧脊背一僵，扭头看向顾清池。 　　顾清池倚在门框上，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又有点色.情。 　　当然，后者也可能是来源于自己的臆想，反正他看顾清池的时候，脑海里不定时的会闪过一些黄图。 　　“怎么……消耗啊？”宋彧抠了抠指甲盖，装成了小白兔。 　　“你过来啊，”顾清池脱掉拖鞋踩在卧室的地毯上，“我教你一种热量消耗特别大的运动方式，平常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不过两个人做肯定更有意思。” 　　“哎唷……你这人……”宋彧羞红了脸，垂着脑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扔下耳机跟了进去。 　　顾清池先喝了口水，然后拿起遥控器把卧室的空调打开了。 　　宋彧坐在床头有些不知所措，低头勾起睡衣领子闻了闻，感觉还挺香的，还好洗澡的时候沐浴露抹得多。 　　他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平板划拉了两下，点开了一个英文歌单。 　　听顾清池那意思估计就是打个小灰机，但好歹也得酝酿一下气氛吧。 　　毕竟是第一次呢。 　　顾清池放下杯子，绕到床的另一侧，直接就往地上一趴，“来吧，你倒着趴我身上。” 　　“啊？”宋彧瞪了一下眼睛，这会是真不太明白。 　　顾清池以一个平板支撑的动作撑在地上，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肩膀，“脚搁这儿，然后手掌撑我脚踝那。” 　　宋彧完全没搞明白，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 　　什么瘠薄玩意儿？！ 　　69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不过他还是照做了，整个人趴在了顾清池的后背，双手撑在了顾清池的脚腕处。 　　两秒后。 　　顾清池认认真真地做起了俯卧撑。 　　宋彧感觉头顶像是有道雷劈过，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俯卧撑能练到的部位挺多的，你下去的时候可以放慢点儿动作，对肩部，腹部，胸部都有一个很强的刺激作用。”顾清池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说。 　　真是刺激啊。 　　宋彧涨着一张大红脸，低低地“哦”了一声。 　　一低头就是顾清池紧绷的肌肉线条，还有凸起的外踝骨，性感得他都想用力啃一口。 　　想在顾清池身上啃满牙齿印，种满小草莓。 　　“你就跟着我的速度做，估计用不了五组，你刚才吃进去的热量就消耗完了。”顾清池的语调放慢了些，原本平缓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息。 　　宋彧欲哭无泪，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艰难地配合着。 　　别说五组了，这才刚做完五个他就觉得脑仁连着太阳穴的一片都突突突突地开始泛疼。 　　很想死。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掰弯顾清池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同时也对自己脑子里蹦出来那些龌龊想法而感到羞耻。 　　顾清池是一个多么纯洁健康的孩子…… 　　他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做着深刻的思想检讨。 　　做完两组俯卧撑，宋彧感觉自己的肌肉都在发抖。 　　顾清池又想到了一个新花样，和宋彧面对面坐着，他一把圈住了宋彧的小腿，“仰卧起坐能练腹肌，你先做个六十个。” 　　宋彧一口气都还没来得及缓上来，呛了老半天，“六十个！？你信不信我当场死给你看！？” 　　“那就三十个，分两组做，”顾清池笑着说，“你做一个我就亲你一下。” 　　宋彧嘿嘿一笑，立马抱起脑袋做了起来。 　　一连做了七十多个以后小腰实在是扛不住了，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换你做吧，你做一个我就嘬你一口。” 　　“我又不用消耗，刚才那是为了陪你。”顾清池坐到了床沿上，双手向后一撑。 　　宋彧扁了扁嘴，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大床上，叹了口气。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胃里舒服多啦？”顾清池扭过头，摸了摸他平坦结实的小腹。 　　“何止啊，我现在简直心如止水。”宋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胸口起起伏伏。 　　顾清池在他大腿上搓了搓，又轻轻拍了两下，“跟着师傅好好练，八块腹肌指日可待。” 　　宋彧挺不屑的“呿”了一声，“我本来就有好么。” 　　顾清池笑了笑，没说话。 　　“哦对了，”宋彧抓住了顾清池的手指，“你刚才跟我爸说，明天要搬回去住的事情是认真的吗？你怎么之前都没跟我说这事儿啊？” 　　“我之前也没细想过，就想着先把身份证的事情搞定了，但是你爸那意思……”顾清池看着他，“你也听出来了吧。” 　　“哎，你管我爸干嘛呀，他又不住这儿。”宋彧揉了揉顾清池凸起的骨节。 　　“你这么想让我住这儿啊？”顾清池笑了笑。 　　“那不是废话么，”宋彧直起身子往顾清池旁边挪了挪，“就在这儿安营扎寨吧，成么？我爸他平常不会过来的，就算过来也没事儿啊，这房子是我花钱租的，所有装修也都是我弄的，他管得着么……” 　　“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跟我住一起怎么着了，”宋彧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是吧？” 　　“那你爸知道你……喜欢男的吗？”顾清池问。 　　“知道啊，我高中那会就跟他说过了，不过他那会应该没怎么当回事儿吧，”宋彧低头抠着顾清池的指甲盖，“他要再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对象，我喜欢你。” 　　顾清池笑着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那我回去也跟我爸坦白，说我……” 　　“别别别！！别啊！”宋彧立马抬头，胳膊甩得都快飞起来了，“我暂时还没那个勇气去见你爸，我怕他提刀砍我，这事儿就先放一放吧……” 　　“哦……”顾清池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挺怕跟老爸说这些事情的，就连回家一趟他都觉得挺有压力，不知道老爸还想不想认他这个儿子。 　　都半个月了，电话也没一通，虽然以前也有跟老爸闹别扭跑去斜眼那儿住的情况，但隔两天老爸就会打电话喊他回去看麻将馆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他现在有工作了吧。 　　“你就留下来吧，你看你住这儿离上班的地儿也近，离超市也近……”宋彧掰着手指头列举着各种好处，“最重要的是你想嘬我一口随时就能嘬到了。”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宋彧住一块，他心里当然是再乐意不过了，“那我回去把行李收拾收拾，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 　　“哎！好啊！”宋彧抱着他的脖子猛亲了一口，“我明天就问我舅舅借辆依维柯，帮你把东西全部都运过来。” 　　“不用不用，我没多少东西……”顾清池还是不太忍心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过来，弄得像是要跟老爸彻底断交一样。 　　“哦，那我明天过去帮你一起收拾。”宋彧满心欢喜地搓了搓顾清池的胳膊。 　　“好。”顾清池笑着点点头。 第59章 　　隔天，等宋彧一觉睡到自然醒了以后，两人一起去老弄堂里的汤包馆吃午饭。 　　天气十分炎热，老板娘还送了一大碗苏式绿豆汤。 　　顾清池虽然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但这种花花绿绿，乍一看有六七种原料的绿豆汤还是头一回喝。 　　“这里头红红绿绿的都什么玩意儿啊？为什么还有白米饭？绿豆汤不应该是绿豆熬的汤吗？！”顾清池盯着刚端上来的绿豆汤，茫然不解。 　　“那是糯米，不是白米饭，还有这个红红绿绿的有个很优雅的艺名，叫青丝玫瑰，”宋彧舀了一口汤喝，“你尝尝啊，很好吃的。” 　　顾清池尝了一口看着就跟凉白开似的汤水，发现味道的确不错。 　　居然还带着一点儿薄荷味，入口清甜，清凉解渴。 　　他又舀了一勺红绿丝，除了甜没尝出什么味，“这什么东西做的啊？” 　　“萝卜丝晒干放色素里泡泡。”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呛了一口，拧起了眉毛。 　　“逗你呢，你怎么什么都信啊，”宋彧喝了口汤，“我喝了二十多年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做的，你要实在好奇就上网查查吧。” 　　“哦……”顾清池耐不住好奇掏出了手机，放到桌上边吃边搜。 　　宋彧也挺好奇就抬头瞟了一眼。 　　顾清池刚在搜索框里点了一下就弹出来一排搜索记录。 　　“如何接吻” 　　“接吻技巧图” 　　“如何接吻最舒服” 　　“如何与男友自然的接吻” 　　他瞪了一下眼睛立马把手机举在手里，试图删除搜索记录，浑然不觉对面那位憋笑憋得快断气了。 　　顾清池这个钢管直男也太可爱了吧！ 　　恨不得立马扒光了扔床上教教他如何跟男友爱爱最舒服。 　　吃过午饭后，宋彧跟着顾清池一起，先去了趟麻将馆，结果发现门没开，两人勾肩搭背地往家走。 　　“估计我爸还在家睡觉，你要跟我一起上楼吗？”顾清池边走边说。 　　“你们一会要聊很久吗？”宋彧问。 　　“看情况，”顾清池知道宋彧挺怕见到老爸的，“要不你在车里等着？” 　　“我手机昨晚忘记充电了，一个人呆楼下也无聊，我还是陪你上去吧，反正早晚都要见面的。”宋彧说。 　　“那成，一会你要觉得尴尬，就呆我房间里。”顾清池说。 　　宋彧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是不是昨晚见我爸给你留下什么阴影了啊？” 　　“啊……”顾清池面露为难，“说实话，我还是比较喜欢跟你舅舅舅妈他们相处，很亲切，话也多。” 　　“其实我也是，”宋彧嘿嘿一笑，“我从小就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也比较黏他们，我念小学那会不是不懂事么，经常羡慕我弟，非得吵着跟他换个家住，后来被我爸知道了，挨了一顿胖揍。” 　　顾清池先是大笑了两声，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一阵心疼。 　　原来宋彧跟他一样，也在羡慕别人的人生。 　　家里大门紧锁，上头还贴这张欠费停电的通知单。 　　顾清池看完以后，揭下了单子。 　　这玩意儿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他先是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然后拿钥匙开门。 　　一推开门差点儿被一股腐烂的臭味给掀翻在地。 　　宋彧骂了一声，拧着眉毛将食指横在人中，“这什么味儿啊？” 　　顾清池皱了皱眉，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寻找腐臭味的来源，最后发现这味道是来自冰箱里的生肉。 　　因为断电的原因，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坏了，蔬菜干瘪长满了霉斑，再加这阵天气炎热，肉类都已经糜烂发臭。 　　显然老爸跟他一样，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哎我天，”宋彧扫了一眼冰柜里的食物止不住的翻白眼，“怎么会这样啊，你爸人呢？” 　　“我不知道，他以前也经常不在家。”顾清池戴上了口罩跟手套，把冰柜里的东西清理了出来。 　　刚掀开垃圾桶的盖子就又被里头爬满的小蛆虫给恶心得一阵反胃。 　　“我去！”宋彧感觉头皮发麻，一下弹开老远，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恶心的场面，“怎么办啊？” 　　“扔掉呗，还能怎么办啊。”顾清池对于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有一次住院回来也是这么个场景。 　　宋彧想过去搭把手，被顾清池一掌推开了，“你还是进我屋呆着吧。” 　　他自己都嫌恶心别说宋彧了。 　　“那我帮你抬垃圾桶吧……”宋彧捏着鼻子说。 　　“哎，真不用。”顾清池直接提着垃圾桶往楼下走。 　　清理完所有垃圾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上都带着一股酸臭味，拿了套衣服想去浴室洗个澡，结果发现水也被停掉了。 　　站在镜子前整个人都要炸了。 　　宋彧趁着顾清池收拾厨房的工夫帮他把衣服都给整理好了。 　　说实在的，顾清池衣柜里他看得顺眼的衣服没几件，就拿了几件T恤和裤衩。 　　反正以后买衣服可以买宽松款的，跟顾清池换着穿。 　　“要不咱回家洗吧，”宋彧说完四下看了看，“你再看看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顾清池想了想，又从抽屉里把上回宋彧送给他的指尖陀螺和烫伤膏给翻了出来。 　　“哟，还惦记着这个呢啊。”宋彧挑起了唇角。 　　“定情信物嘛。”顾清池笑着把陀螺装进纸箱里。 　　虽然没能联系上老爸，身份证的事情也没有搞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回去路上的心情倒也不差，反而有种拥抱新生活的畅快感。 　　就是身上的味道实在有些难受，顾清池去楼下的小店里洗了洗手，到车里把衣服给脱了，换了件干净的。 　　“晚上吃什么啊？”宋彧一直盯着他换完衣服才舍得挪开视线发动车子。 　　“你午饭都还没消化呢吧就想着晚餐啦？”顾清池看了一眼时间，这会才两点半。 　　“开心嘛……”宋彧的脑子里只剩下了10个G的黄色废料，“晚上跟你弄西餐吃怎么样，会煎牛排么？” 　　“会啊，不就刷点黄油翻两面么。”顾清池有点口渴，随手就把宋彧喝剩下的大半瓶矿泉水都给喝掉了。 　　“那我直接开超市去买两瓶红酒吧，我想吃红酒黑椒牛排。”宋彧说。 　　“这么讲究啊。”顾清池扣好安全带以后掏出了手机。 　　西餐他没怎么弄过，不过做菜嘛，就那么回事儿。 　　他在手机上搜了搜腌制牛排的方法，把需要用到的食材都截图保存了下来，又耐心细致地念了遍制作过程。 　　进了超市以后，顾清池照着单子买食材，宋彧找了个借口悄咪咪地晃到了日常用品区，买了盒套套和润滑液藏到了自己的小包里。 　　虽然他觉着以顾清池现在的智商肯定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气氛渲染到位了谁说一定呢！ 　　凡事都有个万一。 　　他是不指望顾清池那个连如何接吻都要上百度搜词条的直男能想到这些东西了。 　　人是他掰弯的，他得负责好顾清池下半辈子的幸福。 　　“买完了吗？”宋彧把包包往肩上一甩。 　　“你吃洋葱吗？”顾清池问。 　　“吃，你做的我什么都爱吃。”宋彧笑笑说。 　　“真给面儿啊，”顾清池挑了个大个的洋葱往袋子里装，“我还买了意面，你想吃什么酱料的？” 　　“你按你自己喜欢的买，我都成。”宋彧勾着顾清池的脖子。 　　顾清池偏过头，眯缝着眼睛看他，“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平常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宋彧大笑了两声，“平常我什么样啊？” 　　顾清池学着宋彧的口吻，拧着眉毛说，“我大蒜过敏，我孜然过敏，我猪肉过敏，我对白米饭过敏……哎这个我真不吃，怎么又是番茄汤啊……” 　　“有那么夸张吗！？”宋彧仰着脑袋笑个不停。 　　“怎么没有，反正你不想吃的就都喊过敏，完了我煮好了吧，又跟只大耗子似的偷偷叼着吃。”顾清池笑着回忆，每次他瞟见宋彧偷吃东西都是装没看见。 　　宋彧嘿嘿嘿地傻笑，“我今天什么都不过敏。” 　　“最好每天都这样，我还能多活几年。”顾清池说。 　　“那我不挑食你会给奖励吗？”宋彧摸了摸顾清池的下巴。 　　“给啊，”顾清池站在冰柜前挑牛排，“前天刚发了工资，回头我留个零头，剩下的都给你。” 　　“哎，谈钱多伤感情，那个不算……”宋彧无意识地捏着顾清池的腕骨。 　　“那等你想到了再说吧，”还没等宋彧再开口，顾清池就把牛排扔进购物车里，“买齐了，你要吃冰淇淋吗？我有点热。” 　　“为什么你有点热要问我吃不吃冰淇淋？你直接买不就成了。”宋彧笑了。 　　顾清池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那你到底吃不吃啊？” 　　“买大杯的回家挖着吃吧。”宋彧说。 　　“天太热了，拎回家都化了。”顾清池说话间已经站到了冰淇淋柜前。 　　“我还要开车呢，你让我怎么吃。”宋彧说。 　　“我喂你。”顾清池挑了两根绿豆味的冰棍，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拿了一盒可以挖着吃的。 　　结完账以后，那盒冰淇淋非常自然地跑到了宋彧的手里边，顾清池提着一堆东西跟他并排走着。 　　宋彧挖了第一口喂到顾清池嘴边。 　　顾清池咽下去以后舔了舔嘴唇，“有点巧克力加咖啡的味道。” 　　宋彧也挖了一大勺塞进自己嘴里，“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淇淋？” 　　“这主要得看谁喂，”顾清池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喂的，就算是苦瓜味也好吃啊。” 　　宋彧抿着勺子的嘴角翘了起来，“那回头我联系厂家专门产个苦瓜味道的给你吃。” 　　“你喂我就吃啊。”顾清池把东西搁到了后备箱。 　　宋彧低头傻笑了两声，又挖了一勺递过去。 　　顾清池从侧面搂住了宋彧，偏过头在他耳边小声说：“用嘴。” 　　宋彧的指尖抖了一下。 　　顾清池的嘴里很少蹦出这种骚包台词，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低柔的耳语杀的他一个措手不及，右手僵在半空中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嘴里塞。 　　虽然是在地下车库，但时不时地会有车开过，怪不好意思的。 　　顾清池挑了一下眉毛。 　　宋彧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把勺子往嘴里一推。 　　要什么脸皮？ 　　亲自家男友怎么着了？ 　　勺子抽出来的同时，顾清池上前半步面对面地圈住了他的腰。 　　宋彧的心跳停了一拍，抬起眼皮很艰难地和顾清池对视了几秒。 　　脑子里闪过了接下去会出现的场景，耳朵根不受控制地开始泛红。 　　顾清池没看见他有吞咽的动作，一边的嘴角翘了起来，“还真不打算咽下去了啊？” 　　宋彧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顾清池微凉的嘴唇就已经贴上来了。 　　带着凉意和咖啡味的气息包裹了上来，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有些不太顺畅。 　　顾清池闭着眼睛，顺着小臂摸到了他手里的冰淇淋，一把夺过之后顺手往车顶一放。 　　宋彧含了一下顾清池的下唇，也闭上了眼睛。 　　顾清池的嘴唇很软，像棉花糖，每次接吻他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顾清池的身体慢慢前倾，双手扶在宋彧的腰间，将他往一旁的柱子边推去。 　　宋彧抬手勾住了顾清池的脖子，配合着他的节奏，一点一点向后倒退，嘴里的冰淇淋一不小心就咽了下去。 　　两人的嘴唇一直没有分开。 　　宋彧的后背快要贴上柱子的时候，顾清池抬手护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湿润的舌尖顺势挑开了他的唇缝。 　　宋彧自然是欢欣雀跃地回应着他的挑逗，还裹着一点点冰淇淋的舌尖轻轻地碰了碰顾清池柔软的舌尖。 　　顾清池的嘴角微微挑起，横刀直入顶进了宋彧的齿间，放肆地在这个冰凉的，带着一丝甜味的阵地里索取，掠夺…… 　　搂在宋彧腰间的手也跟着收紧了一些。 　　宋彧的胯骨被顾清池抵着，整个人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身体不由得向前贴紧了顾清池的小腹，感受着他逐渐上升的体温。 　　这个吻持续了多长时间没办法计算。 　　只是原本冰凉的唇齿因为无休止的纠缠而变得温热，原本因为握着冰淇淋而发凉的手掌也开始冒汗。 　　顾清池的手掌在宋彧的腰间搓揉了一下，缓缓松开了他的嘴唇。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心脏跳得厉害。 　　宋彧的鼻尖和顾清池的鼻尖抵在一起，又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有反应了啊……” 　　“嗯，”顾清池的呼吸挺急，顺着宋彧的下颚线一直亲到了脖子里，最后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怎么办呢？” 　　宋彧吞咽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 　　顾清池舔了舔他发烫的耳垂，“嗯？” 　　“我……”宋彧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顾清池的鼻息扑进了他的耳朵里，特别痒，但他的脑子还算清楚，车库里有监控，就在他们的右上方，“不知道……” 　　顾清池贴在他的身上没动，下巴埋在了宋彧的肩窝里，“那你让我冷静一会。” 　　其实这会宋彧也挺需要冷静的，两人就这么贴在一起……各自冷静。 　　结果是越来越不冷静。 　　“回车里去吧，”顾清池单手扶着宋彧的腰，在他的脖子里亲了一口，“分开冷静。” 　　“嗯……”宋彧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压在身上的那股力量消失之后，他无意识地开门，坐进车里。 　　脑子里全都是顾清池在他耳边温柔又色.情的耳语。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他抓了抓头发。 　　好想瞬移回家啊…… 第60章 　　两人到家三点多，顾清池把东西拎进厨房整理了一下。 　　牛排用刀背捶了捶，放到酱料里腌制，洗了个澡以后回书房练字， 　　宋彧坐在一旁画人物草图。 　　顾清池拧开瓶盖给钢笔加墨水，“你昨天的更新我看了。” 　　“啊？”宋彧愣了愣。 　　“漫画啊。”顾清池努了努嘴，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宋彧瞪了一下眼睛，迷惑不解，他连自己在哪家网站更新的都没告诉过顾清池。 　　“那个程越肯定是一直暗恋沈竞的。”顾清池笑了笑说。 　　宋彧挺意外，这两男主角名字还真是他漫画里的，“啊，这才更新三章你就知道了？你上哪儿看的啊？” 　　“app上啊，你之前删除的app，在云端都有，我想下载东西的时候就看见了。”顾清池说。 　　宋彧竖了竖大拇指，感到相当震惊，顾清池的自学能力还是可以的。 　　“哎，你现在都知道那念app了啊，”宋彧掐了掐他的右脸，忍不住笑了起来，顾清池念得还挺标准。 　　“你多念叨几次我就记住了，我还知道cat和fish呢，送货是cat，你是fish。”顾清池笑着说。 　　“那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宋彧问。 　　“pond，”顾清池说，“fish in the pond。” 　　“挺厉害啊，”宋彧托着腮帮子看他，“我突然发现咱两名字还挺配的，小鱼跟池塘。” 　　“我早就发现了。”顾清池说。 　　“那你怎么找到我漫画的啊？”宋彧问。 　　顾清池随手拿了张宋彧画好的画稿，指着底下的签名，“你不是叫宋锦鲤么，随便一搜就搜到了，而且我还关注了你的另外一个微博，粉丝不少呢，我把评论都赞了一遍。” 　　宋彧没想到顾清池现在居然还会偷摸着搜这些东西，心里乐得不行，“你可真够无聊的。” 　　“关注爱人的日常动态怎么能叫无聊呢，”顾清池笑着说，“认识你我觉得特别自豪。” 　　“神经病，”宋彧笑着翻了个白眼，低头画了两笔又补充道，“认识你我也挺自豪。” 　　“认识我有什么可自豪的啊，我一穷打工的，顶多能在你咖啡上拉个花。”顾清池说。 　　“何止啊，你会做饭，会烤饼干，会照顾人，还能变钱出来给我花，”宋彧掰着手指，“你能耐大着呢……还有啊，你在台上表演魔术的时候我都想冲上去举个话筒喊一声，那个白衬衫的是我男朋友！你们谁都不准惦记！” 　　“哎……”顾清池嘴角的笑意都收不住了，摸了摸眉梢，斜眼睨着宋彧，“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知道就好，好好珍惜吧。”宋彧挑着嘴角低头继续画画。 　　顾清池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下周我们那个流浪猫主题的包厢就要开出来了，我们去把送货接回来洗个澡然后带店里去吧。” 　　“哎！”宋彧一拍桌子，“前两天我舅妈还跟我说呢，准备关门出去旅游一阵，送货放家里怕没人照顾呢。” 　　“他们去旅游那店怎么办，关掉啊？”顾清池问。 　　“我舅舅还是在店里啊，估计会叫人帮忙进进货什么的。”宋彧说。 　　“哦，”顾清池点点头，“那正好，把送货放店里头我来照顾它。” 　　晚餐还是顾清池掌勺，宋彧也破天荒的进了厨房帮忙切菜打下手。 　　虽然平常顾清池切菜的时候他没少看，但那刀子一到自己手里就跟中了邪似的，一刀下去手指头都差点儿给剁了。 　　“哎，你还是煎……”顾清池想让他煎牛排去，但又怕他被油点子溅到，握着他的胳膊往门口推，“你要不还是站门口去开启观战模式吧。” 　　“可我是认真想学做菜啊，”宋彧又挤了过去，“可以申请调回参战模式吗？” 　　“一个不留神你就差点切手指了，”顾清池叹了口气，“你切的时候不能老拧着劲，放松一点，我看你盯那胡萝卜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那怎么搞，我难道还抬头挺胸切啊？”宋彧挺了一下腰。 　　顾清池在他后腰来回摸了两下，笑了笑，“放松点，稍微弯点腰就行了，切不了薄片儿今天就切段吧，下回咱再练切片儿。” 　　宋彧怕切到手，伸出食指跟大拇指，捏着胡萝卜的尾端，从头开始下刀，把胡萝卜切成了八个小段。 　　接着又找了把小的水果刀，把一段胡萝卜切成了一个歪七扭八，要不是靠心灵感应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爱心的爱心。 　　顾清池在一旁艰难忍笑，夹起滋啦滋啦冒着油的牛排翻了个面。 　　宋彧看了菜谱，还想把胡萝卜切成520的形状，但经过一番实际演练之后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摒除了，改切不规则大小的萝卜丁。 　　“我切好……”宋彧认认真真把萝卜丁切好以后发现牛排都已经装盘了，“了。” 　　顾清池看着他切好的萝卜丁，拍了拍手，惊叹道：“哇，这真是我见过切得最漂亮的胡萝卜丁。” 　　“哇……”宋彧敷衍一笑，眯缝起了眼睛，“你真是我见过的人里头最识货的一个。” 　　顾清池笑着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转身把胡萝卜丁放进沸水里过了过，捞出来以后往牛排边上撒了点，剩下的拌沙拉。 　　宋彧把意面端到餐桌上，想了想，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盒小蜡烛。 　　这是上回为了在家捣鼓干锅牛蛙用的，结果那锅子现在在哪儿都忘记了。 　　他把点好的蜡烛放到桌子中央，点开了音乐app。 　　习惯性地点了每日歌曲推荐，结果头一首跳出来的就是《郎的诱惑》，一句“娘子，啊哈”蹦进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 　　每日推荐一般都是根据他平常听的歌曲曲风推荐的，他的歌单里不是英文的就是纯音乐，突然来了这么一首眼珠子都快惊得弹出来了。 　　他点了下一首，跳出来的仍就是那种让人忍不住跟着节奏抖脚的广场舞曲目。 　　宋彧点进收藏夹里看了一眼，一水的凤凰传奇和刀郎。 　　“顾清池！你是不是又登我网易账号了啊？”宋彧扯着嗓子喊。 　　顾清池抱着没用完的红酒瓶和沙拉碗走出来，扫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啊，我想听的那首要开会员才行，我就用你的号了。” 　　宋彧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啦？不能用啊？”顾清池问。 　　“用吧用吧，”宋彧动了动脖子，不自觉地跟着节奏抖着脚，“还挺带感的。” 　　“是吧，怀旧又经典。”顾清池说。 　　宋彧又随手点了一首，跟着调调哼了起来，“我小心翼翼的接近~怕你在梦中惊醒~我只是想轻轻的吻吻你你别担心~我知道想要和你在一起并不容易~我们来自不同的天和地~” 　　“你总是感觉和我一起是漫无边际阴冷的恐惧~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我愿意为你流浪在戈壁~” 　　听到高能部分，顾清池也笑着唱了起来，“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我抛却同伴独自流浪~就是不愿别人把你分享……” 　　两人跟神经病似的配合着唱完了高能部分，笑得不行。 　　宋彧揉了揉笑僵了的腮帮子，暂停音乐，低头切牛排，“哎，我上回听这歌貌似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当时我还以为刀郎姓刀呢。” 　　“难道不是吗？”顾清池瞪了一下眼睛。 　　“你觉得会有人姓刀么？”宋彧扁了扁嘴。 　　“那可不一定……”顾清池掏出手机又准备搜索，“赌什么？” 　　“什么赌什么？”宋彧问。 　　“赌这世上有没有姓刀的人啊，除了刀郎。”顾清池说。 　　“哎，都说了人那是艺名……”宋彧叹了口气，眼珠一转，弹了弹桌上的红酒瓶，“要不就赌一瓶红酒吧。” 　　“成。”顾清池微微点头。 　　“我赌有姓刀的。”宋彧笑着说。 　　“嗯……”顾清池抬头，“嗯？你刚不还说没有吗！” 　　“那你赌不赌嘛！”宋彧一拍桌子。 　　顾清池皱着眉头想了想，“成吧，那我只能赌没有了。” 　　宋彧上身前倾凑过去看着他搜，词条跳出来以后他兴奋地拍了拍手，把酒瓶推到顾清池那边，“诶嘿嘿，你的了。” 　　顾清池“哎”了一声。 　　不过还好，一瓶红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是跑趟厕所的事情。 　　宋彧把音乐切回了自己喜爱的歌单里，“你平常会唱歌么？” 　　“偶尔会跟斜眼油头他们去KTV唱两首，在家不会唱。”顾清池说。 　　“你唱歌挺好听的。”宋彧笑笑说，虽然这歌是土了点，但顾清池低沉微哑的嗓音挺性感。 　　“得了吧，我都是瞎哼哼，起先都不知道这歌在讲些什么，后来有一次跟斜眼他们去唱歌，看了歌词才知道是什么意思。”顾清池说。 　　宋彧伸手关掉了电灯，盯着烛光里的顾清池，笑着问：“什么意思啊！？” 　　“就……”顾清池抿了抿嘴唇，“通俗点讲，大概就是，那男的想睡那女的，什么搂你在怀血液交融，唱的那么含蓄，不就是想上床么。” 　　宋彧仰着大笑了两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卷了口面吃，又差点儿被呛到。 　　顾清池给他倒了小半杯红酒，“要给你兑点儿雪碧么？” 　　“不用，”宋彧托着腮帮子傻乐，“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在外头，喝多了也没事，离床三步远，我爬都能爬回去。” 第61章 　　这顿饭两人吃了很长时间，长到桌上的小蜡烛都熄灭了两人都还在聊着天。 　　中途宋彧硬拉着顾清池比赛转陀螺，又忽悠他多喝了好几杯。 　　宋彧反手按开了电灯开关，托着腮帮子继续听顾清池讲小时候摸鱼掉小荷塘里的事情。 　　他很喜欢跟顾清池相处，吃饭也好，看书也好，团在沙发里也好，只要呆在一块，就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和藏不住的默契。 　　就是那种他一抬眸顾清池就会笑出来的默契。 　　他特别喜欢顾清池的笑容，好看的冒烟了。 　　顾清池的酒量有多好他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两瓶下去跟没喝一样，说话都不带磕巴的，收拾完碗筷居然还能正儿八经地坐在沙发里看成语故事集。 　　宋彧走过去碰了碰顾清池的胳膊，“你先洗澡吗？” 　　“我刚回来就洗过了啊。”顾清池抱着平板，把上边不认识的成语都抄在了小本本上。 　　“那我去洗澡了啊。”宋彧在他侧脸亲了一口，又在他后背来回搓了几下。 　　“去呗。”顾清池扭过脸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那你脱光了到床上等我。”宋彧说这话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特意用了开玩笑一般的语气，自己笑完以后又忍不住亲了亲顾清池的耳朵。 　　“怎么，你要给我精油开背吗？”顾清池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宋彧哪怕只喝了一点红酒，脸上都会泛起两坨红晕。 　　宋彧低头乐个不停，“脑子有坑啊你，你给我开背还差不多。” 　　“一小时两百。”顾清池毫不犹豫地说。 　　宋彧简直都无奈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有话就直说嘛。”顾清池抱着平板憋着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 　　“哎……你……”宋彧的下巴抵在顾清池的肩上，十分艰难地开口，“你白天不是问我……那个……” 　　“啊？”顾清池挑起眉梢。 　　“算了，没什么，”宋彧垂下脑袋站起身，“我洗澡去了。” 　　“去吧皮卡丘！”顾清池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宋彧揉了揉屁股窜进浴室，飞快地洗完了澡，穿着内裤站在落地镜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脸上，脖子和胸前一片都有些泛红，每次喝完酒都这样，但他的脑子是很清醒的。 　　顾清池那个智障肯定还没准备好跟一个男的上床，估计连想都没想过，不过他可以试着循序渐进的，慢慢引导。 　　“加油！”宋彧握了握拳，完了以后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傻帽。 　　他穿好衣服站在水池边刷牙，脑子里10个G的黄色废料来回闪过。 　　听见外头有走动的声音，他拉开一条门缝探了半个脑袋出去。 　　看见顾清池从书房里拿了本四格漫画出来，然后又脱掉鞋子躺在沙发里看了起来。 　　这二傻子还能再清正纯洁一点吗！ 　　他话都说到那份上了居然还不知道回屋躺着！ 　　搞得他现在有种带坏清纯小弟弟的羞耻感。 　　宋彧刮好胡子洗完脸，若无其事地从客厅走过，故意没往顾清池身上瞟，径直走向厨房开了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 　　顾清池抬了抬眸说：“我也渴了。” 　　“渴了你自己拿啊。”宋彧舔了舔嘴巴说。 　　“你过来。”顾清池躺在沙发没动弹，抬起一条胳膊在半空中抓了抓。 　　“我不过去，我要回房间睡觉了。”宋彧拧上瓶盖往卧室走。 　　“你过来啊……”顾清池放软了语调，从沙发上竖了起来，“我有个字儿不认识，想向你请教请教。” 　　宋彧又把脚伸回刚脱掉的拖鞋里，笑呵呵地走了过去，“什么字儿啊？” 　　顾清池把腿放回地上，拍了拍沙发，“坐。” 　　宋彧抬起右脚跨过顾清池的两条长腿，他刚一坐下顾清池就从他背后把矿泉水瓶给抽走了。 　　“哎，你这人……”宋彧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顾清池笑得眉眼弯弯，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拧开瓶盖把剩下的水喝完了。 　　宋彧从他手里接回空水瓶扔进垃圾桶，正准备起身就又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 　　“干嘛啊？”宋彧扭了扭身子，顾清池的腿也跟着左右晃了晃。 　　“一个广字头一个包是念bao吗？”顾清池问。 　　“一个广……一个包……”宋彧用食指在顾清池的胸口写了一下，“念pao啊，庖丁解牛的庖。” 　　“哦，庖丁解牛是什么意思？”顾清池问。 　　“你小学课本没教过啊？”宋彧挑起了眉梢笑了笑。 　　“好像教过，但我早忘了。”顾清池说。 　　宋彧一边给顾清池解释这个词的意思，一边把手伸进顾清池的衣服里，顺着他的肋骨缝来回摩挲，“……总之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的道理呢，就是这世界上的事物虽然纷繁复杂，但只要反复实践，掌握了规律，还是可以熟能生巧的。” 　　“懂了，”顾清池捏住他的另外一只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就像接吻，多接几次就熟能生巧了。” 　　“哎，”宋彧笑得不行，“你要非得扯到这上头去我也没办法。” 　　“是不是啊？”顾清池踮了踮脚，“你说是不是？” 　　宋彧被他颠得差点儿没坐稳，抽出手来扶住了顾清池的手臂，笑着说：“是吧，你还真是现学现用啊。” 　　“那我是不是得向庖丁同志好好学习一下他刻苦钻研的精神啊？”顾清池温和地笑着，同时收紧了环在宋彧后背的那条胳膊。 　　宋彧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一动，主动向前挪了挪，勾住了顾清池的脖子。 　　指尖在他的耳廓轻轻勾画，心脏变得不太平静。 　　顾清池抬手勾过宋彧的后脑勺，偏头吻了上去，重重地吸吮了一下他的下唇，嘴唇分离时发出了一声很轻又很暧昧的声响。 　　宋彧嘴角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住，像只小猫似的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又向后躲开了。 　　顾清池抬眸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狠狠地压向自己，舌尖一鼓作气顶开了他的齿缝，轻触了一下他柔软的舌尖。 　　宋彧的呼吸停顿了一下，闭上了眼睛，非常享受地回应着他的挑逗。 　　顾清池的鼻息很烫，还带着些许酒气，像是裹着浓重的情.欲，一股细小的电流从胸口直窜小腹。 　　他的手掌一直按在顾清池的起伏不定的胸口，感受着他心脏跳动的频率。 　　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顾清池的吻技相比之前的确是好了许多，不知道私底下又查了多少接吻小技巧。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想笑，身体有些微微颤抖。 　　顾清池一直搂着宋彧，也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笑，轻啄了两下后缓缓分开唇齿，“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偷偷查怎么跟人接吻了？”宋彧捧着他的脸，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弯弯的缝。 　　“啊，”顾清池这会只能大方承认，“我又没实战经验。” 　　“其实老实告诉你啊，我也没有实战经验的。”宋彧笑着说。 　　“那你不说你那什么么……”顾清池抬眸看他，“你又骗我啊？” 　　“我就想看你吃个醋，”宋彧又往前挪了挪，干脆坐到了顾清池的大腿根，双腿勾住了他的腰肢，“你之前还没答应跟我交往的时候我吃了太多酸醋了，牙齿都软掉了。” 　　顾清池挑开他的唇缝舔了舔，“挺硬的啊。” 　　“不过……”顾清池把手伸进宋彧的衣服里，抚摸着他光滑又柔韧的脊背，“你的腰是挺软的……” 　　宋彧低头跟他亲吻，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顾清池的反应，本来因为酒精有些泛红的脸这下彻底红成了辣椒。 　　他用鼻尖蹭了蹭顾清池的鼻尖，“你白天不是问我怎么办嘛……” 　　“嗯。”顾清池的呼吸越发粗重，将宋彧狠狠揉进自己的怀里，细密的吻从嘴唇移到下巴再沿着下颌骨一路吻到脖颈。 　　宋彧身上永远都裹着一股清新的香味，他不停地舔吮，索取，像是一只粗暴的野兽。 　　原本搭在宋彧腰上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滑了下去，伸进了他的裤子里。 　　“嗯……”宋彧愣了愣，他没想到顾清池会主动往下摸，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精神也高度紧张，“你……” 　　顾清池从肩窝吻回到了他的耳边，“你也有反应了。” 　　轻声说完后又抿了抿他发烫的耳垂，“其实我知道该怎么做……” 　　宋彧瞪着顾清池背后的靠枕，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没说话。 　　顾清池低哑性感的声音里充斥着某种不必言说的欲望，都快把他给烧化了。 　　“你抱紧我啊。”顾清池轻声细语道。 　　宋彧的脑子里很乱，不知道顾清池接下来是想做什么，只是无意识地勾紧了他的脖子。 　　顾清池托着他的大腿，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宋彧吓了一跳，两条小腿死死圈住了顾清池的后腰。 　　顾清池趿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 　　由于宋彧是背对着卧室的状态，顾清池进门前还微微弯曲了一下膝盖防止宋彧的脑袋撞到门框。 　　宋彧低头亲了亲顾清池额头上的那道疤，又捧起他的下巴去亲吻他的嘴唇。 　　顾清池双脚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回应他的示好，慢慢放松了手臂肌肉的力量。 　　宋彧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停地向下沉，顾清池好像根本就没在用力。 　　他只能像只无尾熊似的拼了命地缠在顾清池的身上，呼吸也越发艰难。 　　顾清池嘴角一挑，重新抱住了他的双腿，单膝跪到床沿，尽量将宋彧往床中央放。 　　宋彧的双腿和腰肢因为长时间发力，变得有些酸软，身子软成了一团泥巴。 　　屁股刚一着床垫，顾清池就非常轻易地将他推倒，欺身压了上去。 　　顾清池的吻像雨点般密集，宋彧还是勾着他的脖子，有些喘不上气儿。 　　很神奇。 　　明明没有在接吻，居然还是会喘不上气儿。 　　他闭着眼睛，能感觉到顾清池的呼吸顺着他的耳朵一路向下，扫过脖颈和肩窝，最后停在了锁骨处。 　　顾清池的上半身和一条右腿一直压在宋彧的身上，轻轻咬了咬他的锁骨，觉得不满足，又重重舔吮了几下，留下了一个漂亮的小草莓。 　　他抬眸时用食指尖点了点那个鲜红的小草莓，柔声问：“在你身上种小草莓可以吗？” 　　“嗯，”宋彧张开了双目，有些失神地瞪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你都种了才问我可不可以。” 　　“我就种了一小颗，你要不同意我就不种了，你要同意……我种个草莓棚。”顾清池挑起他的衣角，把手伸了进去，在宋彧的腰间来回搓揉。 　　宋彧刚洗过澡的皮肤闻起来香香的，摸起来又软又滑就跟揉小奶猫似的。 　　他以前就挺想这么干了，一直就没好意思。 　　顾清池的手掌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宋彧被刺激得一阵发颤。 　　他侧过身，同顾清池面对着面躺着，“只要是衣服能盖住的地方都行。” 　　顾清池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指令，眉眼都笑弯了，胳膊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亲吻着他的脖颈，喉结，锁骨…… 锁骨之下，重重吸吮，啃咬…… 　　宋彧抬起一条小腿挤进顾清池的双腿间，像条慵懒的小蛇，拼命想要跟他纠缠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着的全是顾清池身上的酒气，充满情.欲，有些霸道，却又令人欢欣愉悦。 　　顾清池的双手在他的身上不停游走，从小腹滑进了他的裤子里。 　　宋彧双目紧闭，有些紧张地揪住了顾清池的衣服，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低低地喘息。 　　顾清池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你自己平常也是这么弄的吗？” 　　“哎，”宋彧羞臊着脸，结结巴巴道，“差……差不多吧……” 　　“那，是我帮你弄，你比较有感觉，还是……”顾清池的另一只手抬起了宋彧的下巴，轻轻啃咬了一下他的嘴唇，“你喜欢自己玩啊？” 　　宋彧这会根本就不好意思说话，一头扎进了顾清池的脖颈间。 　　顾清池被他柔软的发丝弄得有点痒，用下巴点了点了他的脑袋，笑着说：“你不说就默认是前者了啊？” 　　宋彧还是没说话。 　　这种问题还用得着问吗！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顾清池的脸皮这么厚！？ 　　“是不是啊？”顾清池加重了指尖的力道。 　　“哎……”宋彧身体猛地一缩，浑身烫得都快烧起来了，实在是被问得无奈了，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顾清池眼角含笑亲了他一口。 　　宋彧也十分配合地拉开了他的裤子拉链。 　　在顾清池耐心细致同时又没皮没脸的骚扰下，宋彧没撑多久就缴械投降了。 　　毕竟不是自己的手…… 　　宋彧事后这样安慰自己，可顾清池的持久度又令他陷入了一阵自我怀疑。 　　宋彧顶着张大红脸，实在忍不住了就骂了一句，“你特么是不是嗑.药了啊！” 　　顾清池这样搞得他非常没面子。 　　“大概是……”顾清池收紧胳膊把人狠狠圈在怀里，“假酒喝多了。” 　　宋彧张开嘴巴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第62章 　　刚才回卧室的时候没开空调，躺床上以后又兴奋得难舍难分，纠缠不休，完事儿以后两人的澡算是白洗了。 　　宋彧平躺在床上，像刚跑完一公里似的，低低地喘息着，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偏过头看了顾清池一眼，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顾清池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勾着宋彧的小手指，胸口同样起起伏伏，“好热啊。” 　　宋彧滚了半圈，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空调后又滚了回去，重新勾住了顾清池的手指。 　　顾清池侧过身看着他，抬手帮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宋彧脑袋一缩往边上一躲，“你用过的擦我脑门！？” 　　“新的没用过！”顾清池扬起了手里的纸巾，“用完了的我都扔掉了啊。” 　　“哦。”宋彧把脑袋靠了过去，抬手把刘海往后一推，发根处都已经湿透了。 　　“你平常多久玩一次啊？”顾清池没话找话随口一问。 　　“随缘，情绪到位了就……来一发。”宋彧忍不住笑了，天知道顾清池怎么会问这种傻帽问题。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顾清池把纸巾团成团，仰起脑袋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里。 　　宋彧认真地想完以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脑子有坑啊，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顾清池笑了两声，转过头捏捏他的脸，“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啊？” 　　“你呢？”宋彧偏过头看着他，“上次什么时候？” 　　“下午洗澡的时候。”顾清池脱口而出。 　　“哦……”宋彧没想到顾清池会这么直接，脑海里浮现出了顾清池在浴室里头低喘的画面，很不好意思地望向天花板，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是前天晚上。” 　　顾清池突然放声大笑。 　　宋彧瞪圆了眼睛，“你笑屁啊！？” 　　“我逗逗你的，”顾清池揉了揉宋彧的脑袋，还是笑个不停，“我觉得你太可爱了。” 　　“滚！”宋彧踹了他一脚。 　　“不滚，”顾清池翻身圈住他的腰，低头亲了亲他的脑门，“我喜欢你。” 　　说完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好喜欢你啊，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宋彧抬眸看他，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就好像闪着光亮，在他的胸口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他抬起两条小腿死死地圈紧了顾清池的双腿，胳膊环在了他的后腰，用尽全身的力气收紧，像是要把这人融进骨髓。 　　“我也喜欢你，想跟你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宋彧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顾清池在他的肩窝里啄了两下，宋彧身上的果香味总是让他忍不住想咬两口。 　　他想了好一会才找到了一个形容，“我是那种……愿意把西瓜最甜的那口让你的喜欢。” 　　宋彧笑了两声，捧着他的脸，指尖在他下巴上来回摩挲，“顾清池……谢谢你啊，愿意陪着我。” 　　“不客气。”顾清池低头亲了亲他。 　　“会一直陪着吗？”宋彧摸了摸他眉梢的那道小疤，“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会陪着吗？” 　　“当然会啊。”顾清池捏着他的小耳朵，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宋彧挺缺乏安全感的。 　　宋彧伸出小手指，“拉个勾啊，你要哪天敢跟我提分手我就……” 　　“就什么啊？”顾清池勾了勾他的小手指，拉在嘴边亲了亲。 　　宋彧嘴角一挑，在顾清池的裆.部轻轻捏了一下，“断了你的小鸡.鸡！” 　　“啊……好凶。”顾清池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低低地笑着。 　　宋彧揉着他的后脑勺傻乐。 　　大概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宋彧从小就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特别是在这个利欲熏心的时代，感觉自己就适合孤独终老，没有背叛，没有分离，虽然孤独但至少不会痛苦。 　　可是在遇见顾清池以后，他发现自己的想法变了很多。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总还是会有那样一个人，单纯又善良，愿意将所有的美好都分享给他，也愿意在危难时挺身而出。 　　也相信这世界上一定会有那种海誓山盟坚定不移的爱情。 　　相信顾清池就是那个人。 　　既然在一起了，就得彼此信任。 　　“洗澡去么？”宋彧摸了摸顾清池的后背，有点黏糊糊的。 　　“一起？”顾清池挑起眉梢问。 　　“我腿软走不动道，你先洗吧，我要缓一缓。”宋彧把腿从顾清池的身上放下来。 　　“我抱你。”顾清池搓了搓他的腰。 　　“好吧……”宋彧心里一阵欢喜，脸上露出“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身体又非常诚实地缠回了顾清池的身上。 　　顾清池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双手慢慢从床垫上撑了起来，下床以后抱紧了宋彧的后背，偏了偏头，在他的嘴唇上猛亲了两口。 　　两个人没羞没臊的在浴室里头又是一顿搓搓弄弄，不知廉耻地浪费着水资源。 　　“三十二，三十三……”宋彧转过身照了照后背，数完小草莓以后拔高了嗓门吼道，“要死啊你，给我种了四十多颗。” 　　“嫌少我再给你嘬两个，”顾清池摸了摸宋彧的大腿内侧，“这边还没有，我给你嘬个爱心形状。” 　　宋彧往后退了一步，手掌捂住了顾清池的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色呢啊？” 　　顾清池掰开他的手，“就亲一下怎么叫色了啊？我又没亲别人。” 　　“反正挺色的，”宋彧关掉了花洒，踩到地毯上，毫不要脸地说，“嘬人大腿就是色。” 　　顾清池扁了扁嘴，“你自己说衣服挡着的地方都可以嘬的啊。” 　　“反正你就是色。”宋彧弯腰穿内裤。 　　顾清池趁机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我就色了怎么着了吧，你要讨厌了，恶心了，就赶我走呗。” 　　“啊！顾清池！”宋彧扯着嗓子笑开了，“你个变态，别学我讲话！” 　　顾清池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脖子，“你身上好香啊。” 　　宋彧又觉得双腿发软想直接跪地上去。 　　变态穿着条内裤站在落地镜前帮宋彧吹头发，宋彧的头发又细又软，随便吹吹就干的差不多了。 　　宋彧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不停拍照，挑了张好看的发了朋友圈，弄成了仅自己可见。 　　顾清池抓了抓他的头发，低头扫了一眼屏幕，“你给我看看你都发什么了啊？” 　　“不给你看，”宋彧把手机护在胸前，“等我们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再拿出来品品，回味一下。” 　　“什么是七年之痒？”顾清池关掉了吹风机。 　　“就心痒痒嘛……”宋彧转身抱住了顾清池的腰，抬头看他，“爱情有保鲜期啊，到了第七年的时候会进入一个厌倦期吧，也许我们会互看不顺眼什么的。” 　　“每段感情都会这样？”顾清池有些惊讶。 　　“哎，怎么跟你说呢，”宋彧挠了挠他的腰，“爱情这个东西吧，它本来就是有很多时期的，像我们现在就属于热恋期，恨不得跟对方黏一起的那种，到后边儿荷尔蒙分泌的少了……” 　　“什么是荷尔蒙？”顾清池眨巴了一下眼睛。 　　“啊！！”宋彧抓了抓脑袋，简直无奈了，“我忽然觉得咱两可能不存在七年之痒这种问题。” 　　“为什么？”顾清池问。 　　“我觉得你就是我儿子，”宋彧戳了一下顾清池的小腹，笑了起来，“每天都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每天都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你没了我不行。” 　　“你一个把年糕跟锅子煮到融为一体的人，没了我也不行。”顾清池揉了揉他的脑袋，低头亲了一口。 　　宋彧仰着脑袋大笑了两声，起身蹦到了顾清池的后背，脚丫子在空中晃了晃，“起驾回宫，朕有点困了。” 　　“嗻。”顾清池微微弯腰，抱住了他的双腿，冲向卧室。 　　宋彧躺在床上刷微博，顾清池把一地的衣服给捡了起来，往床上扔的时候一粒扣子顺势飞了出去掉在地上。 　　他这才想起来刚才扒宋彧衣服的时候好像粗暴了点，扣子都给拽没了。 　　顾清池趴在地毯上往床底下看，想找回剩余的扣子。 　　宋彧爬到床沿边低头往下看，没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找什么呢？你掉钱了啊？” 　　“扣子。”顾清池伸手把床底下的两颗扣子捞了出来，拿到灯光下一看才发现其中一枚是硬币，“哎？你床底下居然还有钱。” 　　“你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挖到宝藏呢。”宋彧晃了晃小腿笑着说。 　　“没了，我都摸出来了。”顾清池把捡回来的纽扣放到床头柜上，“你有针线吗？” 　　“怎么你要给我缝起来啊！？”宋彧震惊了都，“你会缝衣服啊！？” 　　“不就对着孔眼穿两下么，这有什么好吃惊的。”顾清池说。 　　宋彧从衣柜里翻出了针线递给他。 　　“你家居然真有针线啊？”顾清池也挺吃惊，他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心里本打算明天出去买个针线的。 　　“不瞒你说，我也会缝衣服，而且我还会踩缝纫机。”宋彧说完以后抱着靠枕狂笑。 　　“真的啊？”顾清池也跟着笑了，实在没办法把缝纫机这种东西跟宋彧联系起来。 　　“真的，”宋彧搓了搓发酸的腮帮子，“小时候我外婆经常要给人做衣服赚钱，家里有那种脚踩式的缝纫机，她在旁边做衣服，我就坐在一边写作业，看着看着就学会了，这个抱枕就我自己缝的。”宋彧拍了拍自己胸前的鲸鱼抱枕。 　　“哇哦，”顾清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你还真的是……奇才啊。” 　　“逗你的，”宋彧仰着脖子大笑，“真好骗。” 　　顾清池扁了扁嘴，蹲坐到台灯底下，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缝纽扣，并且在心里暗自发誓，下次再也不能这么粗暴了。 　　今天一定是假酒喝多了…… 　　还要怪宋彧的小腰太软，皮肤太滑…… 　　就想把人圈怀里一顿猛亲，哪哪都想亲。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哎。 　　果真是变态。 　　宋彧忍不住掏出手机偷拍了一张大花臂缝纽扣的照片放到了朋友圈。 　　“捡到一只人间瑰宝喵。” 　　顾清池咬断线头将睡衣递给宋彧。 　　宋彧抬手正要接过去，顾清池又给抽走了。 　　“干嘛啊？”宋彧问。 　　“不如别穿了吧，”顾清池钻进被窝，搂住了宋彧光滑的脊背，“我想抱着你睡。” 　　“顾清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宋彧后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他。 　　“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顾清池往宋彧那边挤了过去，“我要抱着我光滑溜溜的小男朋友睡觉。” 　　“彻底放飞自我了啊？”宋彧笑了起来，顾清池的手指轻轻地抓着他的后背，又酥又痒，但是又无比的舒服。 　　“嗯，”顾清池伸长胳膊关掉了台灯，低头在宋彧的脸上亲了一口，“晚安啦宝贝。” 　　宋彧圈住了他的腰，脑门往他脖子里蹭了去，“晚安媳妇儿。” 　　“叫老公。”顾清池反驳道。 　　“媳妇。”宋彧理直气壮。 　　顾清池的手掌滑到他的腰间开始挠他痒痒。 　　宋彧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在顾清池一轮残暴的攻势下，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他喘着粗气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嗯，”顾清池的手指还是搭在他的腰上，“重新叫一声。” 　　宋彧觉得自己作为老公，应该宠宠媳妇儿，也让他过个嘴瘾，就顺着他的意思，甜甜地道了声：“晚安，老公。” 　　顾清池心猿意马地回一句“晚安”，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第63章 　　自打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小日子过得越发腻歪，不光是同进同出同床共枕，就连中午吃个饭都要在微信上跟对方打个招呼，就跟饭前拍照仪式似的。 　　顾清池一边吃饭还得空出个手来聊微信。 　　打字速度因此突飞猛进，只要一闲下来，就必定能看见他的大拇指在屏幕上戳得飞起。 　　表情包库也不再走中老年风，一些时下热门流行语都能灵活运用。 　　小池塘里养小鱼：今天吃凉皮和白斩鸡。[愉悦.gif]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也想吃凉皮。[委屈巴巴嚼棉花.jpg] 　　小池塘里养小鱼：成啊，晚上给你打包一份，味道很棒棒。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完全OJBK.jpg]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我们今天中午吃的肋排，炸老了，啃起来就跟磨牙似的。 　　小池塘里养小鱼：[乖巧.jpg]我也想啃啃肋条磨磨牙。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晚上给你买。 　　小池塘里养小鱼：不用，啃啃你的就行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骚不过你。 　　小池塘里养小鱼：23333 　　斜眼发来一条信息，顾清池边笑边点了进去。 　　A银蜂养生S市总经销·皮特钱：哥，今天还是没人。 　　小池塘里养小鱼：家里去过了吗。 　　A银蜂养生S市总经销·皮特钱：去过了，也没人。 　　顾清池盯着屏幕有些失神，距离上次跟老爸见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中间回家看过几次，也打过好几通电话问了油头孙胖他们，都没能联系上老爸。 　　之前他没太在意，因为老爸失踪十天半个月是常事，但这次久得让人心里发憷。 　　A银蜂养生S市总经销·皮特钱：那我先去送外卖了，明天再帮你留意。 　　顾清池吐了口气，回了个点头的表情。 　　斜眼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开始跑腿送外卖了，路过麻将馆的时候会帮忙留意开没开门，最近这段时间都是关门停业的状态。 　　顾清池坐在吧台后边，茫然地望着墙上的壁纸，脑海里猛地闪过上次老曹跟千王火拼的事情。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老爸干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事。 　　老爸这人虽然专横无理没文化，甚至有些野蛮，但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掌握着那个度的，比如说，会伤害到他自身安全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他印象很深的是两年前，老曹放过一笔提成高到吓人的单子，参与进去的一共有二十来个人，那时候的八万块钱提成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了，但老爸说什么也不准他去。 　　后来果然有十来个人因为聚众斗殴被逮住，拉去吃了牢饭，老曹的娱乐城都停业整顿了一段时间。 　　老爸也因此对这些事情多留了心眼，上回他为了还宋彧那三万块私下接了个单老爸都发了顿大脾气。 　　这么一想，之所以联系不上老爸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老爸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这都一个月了，还生气呢啊？ 　　哎。 　　顾清池拿起手机再次拨叫老爸的电话，发现已经停机了。 　　他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 　　老爸的手机从买来到现在几乎就没出现过停机的状态，因为他要联系的人很多，有时候话费还剩20就已经急着要去续个话费了。 　　顾清池吃过午饭，跑去附近营业厅给老爸冲了个话费，继续打电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些什么。 　　假如老爸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们两可能还是没什么话说，毕竟生活轨迹已经悄然改变了，他不可能再回去原来的生活。 　　宋彧后来又找人帮忙查了身份证的事情，说申领身份证就算是不用领养人的户口本也可以，就是程序上麻烦了些，因为还涉及到户口落到哪里的问题，他不是本地人，就算要弄也得回老家弄。 　　但即便如此，有一点，他必须做…… 　　就是向老爸说声谢谢。 　　这么多天了，他也想通了很多事情，不管曾经发生过多少不愉快的事情，老爸终究是救过他一命的人。 　　一日为师还终身为父呢，更何况老爸养了他那么多年。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自己，肯定不会去想这些大道理。 　　也许是环境的改变，他的一些观念和想法也变了。 　　没有当年没被老爸捡回去，现在的他也不会坐在这里，不会认识宋彧也不会跟宋彧恋爱。 　　活着还是很美好的，那么多的明天，那么多的希望。 　　他想要踏踏实实地陪着宋彧走完这一生。 　　至于老爸那边，他觉得可以每个月供给一些生活费，够吃够用就行了，老爸爱打牌就打牌，爱喝酒就喝酒，多了反正也没有。 　　“一杯摩卡，一杯红茶拿铁谢谢。”一位顾客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清池熟练地从柜子里抽出两个咖啡杯，“在楼下喝吗？” 　　“麻烦一会帮忙送楼上吧，我们是来给小猫咪拍照的，”其中一个姑娘扬了扬胸前的相机，“上次跟你们老板聊过的，零距离公众号的，会把照片放公众号里头宣传，呼吁更多的人善待和领养流浪猫。” 　　“哦……”顾清池想起来之前周嫣然还跟大家提起过这事儿，“公众号是什么来着，我可以加么？” 　　“当然可以啊……” 　　宋彧坐在办公室里，连打了三个哈欠。 　　昨晚上跟顾清池上影院看了部午夜场的电影，回家都快凌晨一点了，结果躺到床上某人还发情了，洗洗弄弄搞到两点多才睡。 　　当然，那个某人不是指他自己。 　　顾清池那傻子最近也不知道是嗑什么药了，一到床上就精神十足，又亲又搂又挠的就是不放过他。 　　哦，不止床上，沙发，书房，浴室…… 　　一想到这些他就猛地一阵脸红。 　　在打完第四个哈欠以后，宋彧的眼睛里都泛着泪光，他实在忍不住了，晃进卫生间里洗了把脸。 　　一抬头又看见了锁骨下方的一个红印子，他赶紧拎了拎T恤的领口，将印子给遮盖住了。 　　顾清池最近把种草莓当成了一项事业，每天都琢磨着要嘬个什么形状的好，昨晚上居然还想要在他腰上搞个什么猫咪胎记，被他捶了一顿。 　　当然……“胎记”还是给嘬出来了。 　　真不愧是混混出道，顾清池的某些行为举止真是堪比流氓。 　　他昨晚上不仅被逼着喊老公，还遭受了一番“苦刑”，最后连大腿都沦陷成为了草莓田，搞得他今天都不敢穿中裤了，生怕人问，“哎小宋你怎么大腿都刮痧啊？” 　　头疼。 　　这都还没全垒打呢就已经这么浪了，这么欲求不满的媳妇以后要怎么满足。 　　宋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郭晨从外头回来，手里提着个塑料袋，装了半袋子洗好的提子，递给宋彧，“吃不？” 　　宋彧抓了两粒塞进嘴里，继续思考人生。 　　“你最近脸色怎么不太好啊，”郭晨歪着脑袋看他，“都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啊？” 　　“！！！”宋彧有些震惊地瞪了瞪眼睛，从隔壁小孙那拿了面镜子照了照，“还好吧……” 　　“我看施主最近印堂发黑，是时候请顿海鲜消消灾啦。”郭晨捏了捏宋彧的肩膀。 　　“滚蛋！”宋彧笑着骂了一句，又扭着脖子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照着自己的脸。 　　还好嘛！ 　　顾清池这阵都夸他皮肤滑来着。 　　“我看也是，”小孙瞥了一眼宋彧，“是不是刮痧刮多了啊，我看你整个人都虚了，老在那打瞌睡，搞得我都想跟着打瞌睡。” 　　宋彧两眼一黑，差点儿背过气去。 　　虚个毛球啊！ 　　顾清池下班以后去对面新开的小吃店打包了份凉皮，刚准备去公交站坐车就接到了斜眼的电话。 　　说是车胎爆了要去换，但是距离订单收货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不到，超时了要罚钱。 　　顾清池急忙问晚班同事借了辆电动车，帮斜眼去送东西。 　　好在订单只剩下最后一个，目的地就在宋彧公司附近，开电瓶车过去大概十多分钟。 　　顾清池走小路绕过了三个红绿灯，全程都拧足了劲，可惜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还是迟了两分钟。 　　接电话的是个男的，语气不善，“你他妈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我四点十分点的，你看看这都几点钟了？” 　　“不好意思啊，”顾清池在电话里道歉，核对着纸上的地址，“是C区164号吗，我已经到门……” 　　话还没说话，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就从一家洗浴店里走了出来，“东西呢？” 　　“实在不好意思啊。”顾清池赔着笑，把手里的一大袋餐盒递了过去。 　　“这还是麻辣烫吗？”那个男的摸了摸餐盒底部，“都不烫了！” 　　“不是，你看这么热的天，吃太烫容易上火。”顾清池笑笑说。 　　“我要给差评，太垃圾了你们这个服务……”男人转身往回走，嘴里碎碎念着。 　　顾清池急忙上前一步拦着他，“那什么，兄弟，不好意思啊，其实是因为我哥们路上出了点事儿，然后叫我帮他跑腿的，耽误了点时间，要不这样，这单算我请你的，你别给差评成么？” 　　他记得斜眼之前说过，刚到公司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次差评，被公司罚了50块钱，凡是差评都要罚钱，最低就是50。 　　比起罚钱，他还是觉得赔顿饭钱比较划算。 　　“你看我长得像差这一碗饭钱的人吗！？”男人拉高嗓门吼了一声。 　　顾清池拧了拧眉，心里头挺不是滋味，但还是放低了姿态跟他讲道理说缘由，结果碰上这男的软硬不吃，当场就要掏出手机给差评。 　　“哎，”顾清池腆着脸皮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机屏，“要不这样，我再赔你一顿，你别给我兄弟打差评，做这行真的不容易，他整天风吹日晒的……” 　　“关我屁事！”男人一掌推在了顾清池的胸口，“老子买了东西就有权利打差评！”说完就往里头走。 　　顾清池的胸口腾一下地冒出了一团火，握紧了拳头瞪着他的背影，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真的很想拽紧了那个男人的衣领甩到地上狠狠揍两拳，哪怕是给点钱让他治脑子他也乐意了，但心里头又有另外一个声音让他忍一忍。 　　不要总是试图用暴力解决问题。 　　这话是宋彧说的。 　　要冷静。 　　顾清池提了口气，咽了下去。 　　“瞪我干嘛？”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瞪叫人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不信！？” 　　顾清池冷哼一声。 　　去他妈的冷静吧！ 第64章 　　宋彧下楼没见着顾清池，心想着大概是又错过公交了。 　　他坐在车里吃了点点心，然后掏出手机给顾清池发了条信息过去。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今天我车位不知道被哪个傻帽给占了，停到隔壁A区的车库了，56号位。 　　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宋彧放低了座椅躺着刷微博。 　　特别关注： 　　我家的俏媳妇儿：“今天称了一下，送货居然6斤了。” 　　这条微博配了张全身照，估计是同事帮拍的，顾清池倚在包厢的沙发里，送货踩在他的肩膀上，张着嘴巴像是在打哈欠，腿上还有怀里还有两只不知道哪儿捡来的小猫。 　　顾清池嘴角上翘，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宋彧直接就保存下来设成了手机壁纸。 　　正准备刷过去的时候瞟到评论区居然有二十多条回复，宋彧惊讶了一下，赶紧点了进去。 　　酱酱酱酱：太可爱了。 　　巴啦啦小魔仙：终于找到你了啊！！！！上回那个变魔术的小哥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不爱吃菠菜：花臂配奶猫，简直萌翻了啊啊啊啊。 　　广东小可爱：T-T，小哥哥也太可爱了吧，and为什么我去的时候它们都不黏我啊。 　　养生协会副主席：今天我们老顾腿长2米。 　　嘉嘉嘉嘉怡：[推眼镜.jpg]徒弟今天帅爆了。 　　皮特钱，特有钱：这是上回你捡回家那只猫吗？都这么肥了啊！炖了！晚上加餐！ 　　上酸菜的那个翠花不是我：顾清池！下来做饼干啦！ 　　…… 　　宋彧看完所有的评论，又看了一眼顾清池的粉丝数，心里头酸溜溜的。 　　顾清池居然都有102个粉丝了！！！ 　　居然！！！ 　　有种一手培育的大白菜被别的小野猪拱了一下的感觉。 　　要搁几个月前，顾清池可是还在朋友圈里转发“一个女人只用了7分钟，让13亿中国人都沉默了”的小视频呢。 　　宋彧噘着嘴巴叹了口气，摇摇脑袋退出了评论区。 　　小奶狗都长大了啊。 　　宋彧躺在车里刷着手机，不知不觉半小时就过去了。 　　顾清池一直没出现，微信上也没收到回复，他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 　　顾清池短信不回，电话倒是接得挺快。 　　“你人呢？”宋彧问，电话那边还放着音乐，听起来像是还在咖啡厅，“都等你大半天了。” 　　“我在店里。”顾清池说。 　　“要加班啊？”宋彧问。 　　“不是，有点事情耽误了，我现在就过来。”顾清池说。 　　“哎别别别，你等个公交又得老半天，我过去接你。”宋彧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清池坐在吧台边照了照镜子，颧骨一块红肿得厉害，半边脸笑起来的时候都感觉有些僵硬，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右手手腕扭动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发涨，跟左手放在对比发现肿了一大圈。 　　骨头是肯定没伤着，就是跟那壮汉拉扯时候不小心扭到了。 　　那胖子看着膀大腰圆的，倒也不是虚胖，力气还不小，对打的时候还不按套路出牌，一个没留神脸上就挂了彩。 　　后来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从浴室里又冲出来三男的。 　　他一见情况不妙就赶紧跑了。 　　顾清池叹了口气。 　　昔日混混竟沦落至此…… 　　他忽然想到了前几天学到的一句话，龙在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没所谓了，那男的伤得也不比他轻，这口恶气出了就行了。 　　赵茉莉从后厨拿了两刚煮好的鸡蛋出来，剥壳以后按到了顾清池脸上，“拿这个滚一滚，有助于消肿。” 　　“谢谢，”顾清池向后躲了躲，接过了她手里的鸡蛋，“我自己来吧。” 　　“你怎么会跟人打起来啊？”赵茉莉问。 　　“我脾气不好。”顾清池照着镜子，推了推脸上的鸡蛋。 　　赵茉莉甜甜地笑着，“不会啊，我觉得你性格超好的。” 　　顾清池看了她一眼，敷衍一笑，“是么。” 　　赵茉莉靠过去碰了碰顾清池的腕骨，“你胳膊好像肿得挺厉害，我去药店帮你买个喷雾喷下吧。” 　　顾清池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用不用，这点小伤无所谓，过两天就好了。” 　　“真不用啊？你这咖啡杯都拿不稳了吧。”赵茉莉说。 　　“睡一觉看吧，要实在不行就请两天假。”顾清池看见宋彧的来电，立马跟人打了个招呼先走一步。 　　宋彧坐在车里，远远的就扫到了顾清池脸上贴了块什么东西，他立马放下车窗把脑袋探了出去。 　　顾清池快走到副驾的时候不自觉地垂下了脑袋，不知道宋彧会不会怪他做事不顾后果太冲动。 　　还没等他坐进去，宋彧就立马开口：“你脸怎么回事儿啊？” 　　顾清池叹了口气，酝酿着该怎么解释。 　　“说话啊！脸怎么回事儿？是不是跟谁打架了啊？打输了？”宋彧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不停往外蹦。 　　“我怎么可能打输！”顾清池扭过头看他。 　　“哟，你还嘚瑟呢啊！”宋彧轻哼了一声，总算是看清楚了他脸上的伤。 　　伤口倒不是很严重，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颧骨处已经开始泛青，眼角下边还贴了块卡通图案的创可贴。 　　顾清池没回话，低头扣安全带。 　　“跟我说说呗，谁又招你了啊？”宋彧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肯定又是受什么委屈了。 　　顾清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着重阐述了一下那个壮汉嘴贱的部分。 　　宋彧听完吐了口气，“成吧，一会回去给你揉揉。” 　　顾清池愣了愣，“你不生气啊？” 　　“我生哪门子气啊？”宋彧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是你男朋友，当然站在你这边，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脾气，就算是打架也肯定是人家先挑事儿。” 　　顾清池低头笑了笑，“我发现你变了挺多的。” 　　“是吗？更帅了吗？”宋彧笑着问。 　　“嗯。”顾清池点点头。 　　“你放心吧，就算以后来一万个人到我面前说你的不是，我也会认真听听你的解释，只要你说你没有，那我就相信，”宋彧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我以后也不会去别人的嘴里了解你，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 　　顾清池转头看着宋彧。 　　曾经那个扯着嗓子喊“以后你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再相信了”的人，现在居然说出了这样的一长串话。 　　感觉胸口暖暖的。 　　想想过去他又忍不住笑了，“你还记得你曾经拽着我的衣领骂我是骗子吗？在足浴店看见我还把我当成了嫖客。” 　　宋彧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被扇肿了，“那是个误会，任谁都会联想到那方面的嘛……” 　　“那你现在怎么就确定那是个误会了啊？”顾清池笑了笑，这件事情他也没跟宋彧详细解释过。 　　“得了吧，一个连接吻都得上网查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是嫖客么，”宋彧笑着问，“你知道怎么跟人啪啪啪么？” 　　“当然知道……”顾清池扁了扁嘴。 　　“知道个屁，”宋彧笑着打了个方向，“你就知道打灰机。”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看他，又不知道该接一句什么。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没变。”宋彧说。 　　“嗯？”顾清池的思绪还在乱飘，这突然来了一句正经话他都没反应过来。 　　“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那个顾清池，重义气讲诚信，单纯又善良。”宋彧说。 　　“哎，你突然间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顾清池抓了抓后脑勺。 　　“那你也回夸我几句啊，让我爽一爽。”宋彧笑着说。 　　“我换个别的方式让你爽吧。”顾清池一本正经地说。 　　宋彧猛踩了一脚刹车，差点儿又闯了红灯，他瞪圆了眼睛看向顾清池，感觉很不可思议。 　　顾清池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还好手机没飞出去。 　　“你刚说什么玩意儿？”宋彧厚颜无耻地又问了一遍。 　　顾清池垂下脑袋嘿嘿嘿地笑。 　　“你别搁那嘿嘿嘿成么，我瘆得慌。”宋彧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顾清池搓着自己的大腿，“给你精油开背。” 　　“哦。”宋彧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喷出一声冷笑。 　　“怎么？你不想要啊？”顾清池感觉宋彧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淡。 　　精油开背啊！ 　　多么享受的一件事情！ 　　“等你胳膊好了再说吧。”宋彧淡淡地回了一句，心想着是不是该把晚上的动画片改成动物世界更好一些？ 　　由于顾清池的胳膊不太好使，晚上宋彧亲自披挂上阵，弄了个黄金彼岸和海底世界。 　　俗称蛋炒饭和虾米紫菜汤。 　　顾清池坐在餐桌前，看着盘里黑里透黄的蛋炒饭，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 　　他活了23年，还是头一回碰见能把蛋炒饭炒成炭的。 　　“是不是锅子没刷干净就炒了啊？”顾清池搓了搓大腿，委婉地问。 　　“不是啊，”宋彧把勺子递给他，“你尝尝看味道淡不淡，要淡了的话……” 　　“不不不，不用重新炒了……”顾清池扶着脑门，再炒一下米饭估计能崩掉他的门牙。 　　“不炒了啊，我锅子都洗掉了，你要嫌淡就倒点酱油拌拌吧。”宋彧说。 　　顾清池提了口气，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不错。” 　　“不是，你嚼了吗？”宋彧不可置信地瞪着他，捏了捏他的肩膀，“啊？” 　　“嚼了啊！”顾清池舔了舔嘴唇，又舀了一小口，鼓了两下嘴巴，直接咽了下去，“真不错，我就喜欢炭烧风味的。” 　　“有品位，我就是故意炒出这种与众不同的风格，人人炒出来的都是一种味道，太没特色了。”宋彧边说边尝了一勺，只觉得两眼一黑，五官瞬间都拧到了一起。 　　顾清池扶着桌沿憋着笑。 　　宋彧艰难地咽了下去，“哎，可能是我火开太大了，我下回注意。” 　　“麻烦把可能两字去掉。”顾清池说。 　　“好吧，”宋彧扁了扁嘴，把紫菜汤推了过去，“尝尝看我的海底世界吧，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 　　顾清池笑着舀了一大口。 　　紫菜是上回在超市买的速冲包装的，里头啥都有，撕开拿热水泡泡就行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就这样简单的操作步骤都能吃出绝望来。 　　“你……”顾清池的嗓子有些沙哑，“往里头搁多少盐了啊？” 　　“一勺。”宋彧竖起一根食指。 　　顾清池叹了口气，端着汤碗去厨房倒掉了点，又往里兑了点开水。 　　享受完了美味可口的佳肴以后，顾清池和宋彧盘腿挤在了沙发里看电视。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小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电视里响起了浑厚的嗓音。 　　顾清池叉了块西瓜递到宋彧嘴边。 　　宋彧低头翻着公司群里的消息，头也没抬地张了张嘴。 　　顾清池缩了一下手，宋彧伸长了脖子靠过去，但西瓜偏偏越离越远，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顾清池。 　　顾清池嘿嘿一笑，咬住那块西瓜凑过去，仰了仰下巴，“嗯……” 　　宋彧笑了一声，偏过头咬下了半块，顺势又在顾清池湿软的嘴唇上舔了舔。 　　顾清池咽下西瓜，抬手将他摁在沙发上一顿深吻伺候。 　　吻得难舍难分之时，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就跟没长耳朵似的谁都没动弹。 　　电话铃声一直没断，宋彧被吻得昏昏沉沉喘不上气，挂在顾清池的脖子里的胳膊松了松。 　　两人同时看向桌上的手机屏。 　　是个陌生号码。 　　估计又是问需不需要办卡的，顾清池直接就按掉了电话，“你说那些推销的究竟是哪里买来的资料啊？” 　　“不知道，我帮你安个拦截软件吧。”宋彧说。 　　“哦，好啊。”顾清池把手机递给他。 　　宋彧刚接过手机，刚才的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推销电话基本上不会连续拨号，宋彧顺手接听后按了免提。 　　“清池。”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听筒里传来过来。 　　宋彧觉得这声音挺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抬头看着顾清池。 　　“爸！”顾清池有些激动地夺过手机喊了一声。 第65章 　　宋彧嘴巴微张，僵在原地，脑子里“嗡”了一下。 　　没想到顾清池的老爸会突然来个电话。 　　其实，他的心底并不希望顾清池能联系上爸爸。 　　甚至很阴暗地盼着，顾清池他爸要是永远都别出现就好了……这样就能省下很多麻烦问题，他实在是害怕去面对顾清池的家人。 　　当然，前提是他爸爸在外头过得潇洒自在。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很自私，所以这件事情他只敢放在心里想想，也不敢随便插手顾清池家里的事情，干扰顾清池的想法。 　　他很清楚顾清池内心的顾虑，也知道他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如果被顾清池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偷摸着祈祷他老爸别再出现，估计…… 　　也不会拿他怎样，顾清池的脾气太好了。 　　会原谅他的。 　　只是会添个心结吧。 　　所以没那个必要。 　　这些阴暗的东西就应该被深埋在心底。 　　“这是谁号啊？”顾清池看着屏幕，“你的手机呢？我这段时间打了无数通电话了都没人接。” 　　“我手机弄丢了。”顾坚开口直奔主题，让顾清池给打5000块钱过去。 　　宋彧抱着靠枕扁了扁嘴，沉默不语。 　　“你现在在哪儿啊？”顾清池眉头微蹙。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让你打就打，现金都在我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房间钥匙黏在餐桌底下了。”顾坚冷声命令道。 　　“我现在没在家，明天给你打成么？”顾清池问。 　　“你不在家你在哪儿呢？”顾坚问。 　　“朋友这儿。”顾清池抬眸看了一眼宋彧。 　　宋彧拧开罐头给小鱼喂了点食，装作没听见。 　　“我急用，你现在就回去帮我打尾号2215那张卡上。”顾坚说。 　　顾清池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宋彧拦住了他，用嘴型说道：“我来帮你转。” 　　顾清池没怎么看懂这个口型，但宋彧的眼神他看得懂，拉长音调“哦”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事儿想跟你说呢。” 　　“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顾坚问。 　　“就我那身份证的事情啊……”顾清池抓了抓后脑勺，艰难开口，“你之前帮我弄的那个证，我根本没办法用。” 　　顾坚沉默片刻，淡淡道：“那你打算怎么弄？” 　　“我问过朋友了，得去公安局让人重新弄，你要还愿意把我当你儿子，我就……” 　　“这件事情再说吧。”顾坚打断了他。 　　顾清池举着手机一阵尴尬，宋彧眉头紧皱，恨不得立马夺过手机吼一声，“你可拉倒吧，你不要最好，你不要我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一闹说不定反而把事情弄得更大，他怕造成顾清池的困扰。 　　“那……等我回去再说吧。”顾坚点了根烟，吸了一口。 　　“什么时候回来？”顾清池追问道。 　　“过两天，”顾坚呼了口气，“这几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人来过啊？” 　　顾清池没好意思说这阵都没住家里，但老爸的问题让他心生疑虑，“没，怎么了吗？” 　　“没什么，”顾坚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抽屉里还有一张卡，你先帮我收好吧。” 　　顾清池越听越糊涂，“爸，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你先按我说的话做，我不会害你的。”顾坚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清池再次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无法接通了，不知道是把卡拔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顾清池盯着手机屏上的陌生号码出神。 　　这么多天了，都没个消息，突然来了电话，却也完全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觉得心脏像是被突然悬空了一样，一阵忐忑。 　　老爸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奇怪了，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老爸为什么要把卡交给他保管？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从来不让他碰的。 　　就因为他两现在没秘密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希望能快点见到老爸。 　　“是当年那孩子啊？”卢卫国坐在旅店的小床上，叼着根刚点燃的香烟含糊不清地问道。 　　“嗯。”顾坚点点头。 　　卢卫国把香烟夹在了手里，开了瓶啤酒，吐出好几个烟圈，“信得过吗？” 　　顾坚捏开一粒花生，塞进嘴里，半响才缓缓开口：“我信得过。” 　　卢卫国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我挺佩服你的，敢把那小子留在身边，你这不就是等于往自己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么？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顾坚把易拉罐捏得嘎啦响，“说实在的，我也挺后悔的。” 　　卢卫国喝了口酒，“你怎么跟他说的？” 　　“捡来的。”顾坚淡淡道。 　　“他真信了啊？”卢卫国有些惊讶地瞪了一下眼睛。 　　顾坚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如果这次真的出事，他肯定就不会再相信我了。”顾坚把烟屁股塞进易拉罐，抬手扔进了床头的垃圾桶。 　　易拉罐和垃圾桶里的玻璃瓶碰撞发出挺大的声响。 　　卢卫国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着的小孩，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拍了拍顾坚的肩膀，“不会有事的，那边的人我已经都联络好了，你放宽心吧。” 　　顾清池把手机放回桌上，“你刚跟我说什么来着，我都没看明白。” 　　“我说我来帮你转，”宋彧掏出手机点开了支付软件，“你爸的卡号多少来着，我帮你把钱转过去，大晚上的就别跑来跑去的了。” 　　顾清池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纸条，上边写着很多卡号，有老曹的两张卡，还有老曹手底下一个财务的，还有老爸的。 　　他指着第二行说：“这个。” 　　“5000？”宋彧输完卡号后挑起眉梢问。 　　“嗯，转吧。”顾清池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大腿，换了个坐姿，眼神空洞地盯着水槽里的小鱼。 　　“转好了啊。”宋彧扬了扬手机，叉了块西瓜吃。 　　“钱我明天回去拿给你。”顾清池说。 　　“没事儿，不着急，反正你又跑不了，”宋彧笑着勾过顾清池的脖子，“作为利息，亲我一口。” 　　顾清池侧过脑袋在他嘴唇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洗澡去吧。”宋彧拍了拍他的后背。 　　“一起吧，”顾清池拉着他的手说，“省水。” 　　宋彧非常艰难地压抑住了上翘的嘴角，明明每次一起洗澡才比较废水好么！ 　　顾清池推开淋浴房的玻璃门，绕到宋彧的身后，慢慢推起了他的衣服，“让我检查检查，你那小胎记还在么。” 　　宋彧不自觉地往前缩了一下。 　　顾清池温热的指尖擦过皮肤，像是带着细小电流，宋彧脸一红，立马扭头看了一眼腰侧被啃过的地方。 　　“胎记”的颜色从鲜红变成了暗红，远看着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伤的。 　　“有点淡了，一会给你上个色。”顾清池弯曲食指，在他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抬手扒掉了他的衣服。 　　宋彧上前半步，贴紧了顾清池赤裸的上身，偏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没羞没臊地浪费水资源。 　　完事儿以后两人并排站在水池边刷牙洗脸，宋彧叼着牙刷含糊不清地说：“我觉得你那眉毛应该修修。” 　　顾清池上身前倾往镜子前凑了凑，“不是挺好的么？” 　　宋彧漱了漱口，直白道，“太凶了。” 　　“你怎么不说不吉利呢。”顾清池瞄了他一眼。 　　“哎，这话你就说对了，好的眉形能改命的，我给你修个好运眉怎么样？”宋彧转身拿了块毛巾。 　　“哪有男的修……”顾清池话说一半咽了下去，瞟了一眼镜子里的宋彧。 　　“我老实告诉你吧，”宋彧把毛巾往脸盆里一甩，单手叉腰面向顾清池，“我早就看你眉形不爽了，你让不让修？” 　　顾清池扁了扁嘴，一脸的不情愿，但点头还是如捣蒜。 　　宋彧将刀片捏在手里，指挥顾清池半蹲下身。 　　“你准备帮我修个什么款式的啊？有图片吗？”顾清池觉得腿酸，干脆拉了个椅子坐下。 　　镜子里的自己被宋彧给挡住了，看不见脸。 　　“要什么图片啊，我们艺术大师都是随缘修。”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后仰了一下脑袋，“你别给我修太多啊，稍稍刮掉一点就行了。” 　　“我知道，”宋彧双腿稍稍分开，略微下蹲，一手托着顾清池的脸，垂眸笑了笑，“闭眼，小心一会掉眼睛里。” 　　顾清池乖乖闭上了眼睛。 　　宋彧实在没忍住，先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顾清池的嘴角微微挑起，“修个眉毛还不忘记占客户便宜啊？” 　　“少来，我亲你那是便宜你了。”宋彧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顾清池的眉毛，发现他眉毛里头居然还藏着一颗很小的痣。 　　“上回你不说谁主动就是谁占便宜么？”顾清池小声回应，他能感觉宋彧下手很轻，修得也都是边边角角，呼吸扫过脸颊时候很舒服。 　　宋彧笑了起来，换了一边眉毛，“去理发店修次眉毛都要二十呢，我就亲你一口怎么……啊！” 　　顾清池原本嘴角还挂着笑呢，被宋彧这么一吼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宋彧张着嘴巴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他的眉毛。 　　顾清池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摸了一下眉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一照镜子才发现，左边缺了个角。 　　“哎我操！”顾清池来回摩挲着自己的眉毛，扭头看向宋彧，“怎么少了一块！” 　　宋彧缩了缩脖子，“要不然……另一边也给你削掉一块？”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 　　宋彧抠着指甲盖，小声嘟囔，“这样就对称了……” 第66章 　　宋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给顾清池修了个非常洋气的断眉。 　　顾清池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多看两眼觉得倒也还不错，挺有个性，“那我这眉毛都断了，好运是不是也跟着断了啊？” 　　“哎哟你就放心吧，长得好看走哪都好运。”宋彧拍拍他的屁股，往外头推去。 　　“也对，”顾清池勾着宋彧的脖子往卧室走，“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好运了，我知足了。” 　　宋彧笑得眉眼一弯，胸口暖暖的，双手圈住了顾清池的腰，低头在他肩窝蹭了蹭，“我也是。” 　　顾清池抬手揉了揉他细软的发丝，在他脑门亲了一口，突然笑了起来，“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表情包。” 　　“嗯？”宋彧抬头，挑起眉梢。 　　“就那个张飞，不管关羽和刘备说什么，张飞都会接一句，俺也一样，”顾清池脑补出了画面和声音，仰着脑袋，越笑越大声，“回头我把那个表情包发你看。” 　　“我知道那个……”宋彧咧开嘴巴跟着大笑了起来，重新念叨了一遍，“遇见你，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 　　顾清池粗着嗓子配合道：“俺也一样~” 　　自从搬进宋彧家里之后，顾清池就很少做梦，就算梦了早上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生活上没了什么压力。 　　但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个非常可怕的梦，梦见自己住回了家里，早上起来敲老爸的房门，半天都没应声。 　　他摸到钥匙开了门，发现老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后背对着他。 　　他走过去翻动老爸的身体，看见老爸脸上裹着好几层保鲜膜，已经浑身僵硬断了呼吸。 　　他惊得倒退了好几步，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叫不出声，双腿发软直接就跪地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他回过神以后非但没有报警，还开始清理起现场，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销毁所有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但却发现无从下手。 　　家里只有两个人的脚印，老爸的床上，柜子上……全都有自己的指纹，裹在老爸脸上的保鲜膜上也能清晰地看见好几枚指纹 　　那一瞬间他甚至都不确定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 　　心里盼着警察千万别发现，这时候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他发了疯似的推开窗户想要往下跳。 　　却发现楼底下不是逼仄的走道而是宋彧小区里的那个小公园。 　　宋彧牵着一个男孩的手，笑得一脸灿烂。 　　顾清池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胸口起起伏伏，后背都感觉黏糊糊的。 　　老爸的死状冰冷而真实，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强大的视觉冲击震荡着他的心灵，思绪好半天都没能从惊悚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宋彧的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匀而缓慢。 　　听着宋彧的呼吸声，顾清池的心跳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诡异的梦，比梦见老爸把他关在冰柜还恐怖…… 　　也因为这个诡异的梦，他开始担心老爸的安危。 　　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是会遇到危险吗？所以才让他收好银行卡。 　　他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怕被人寻仇。 　　老爸没文化，又没什么本领，最擅长使用的就是暴力，就算不是帮老曹砍人，估计也不会干正事儿。 　　只希望别出什么事儿就好。 　　瞪着天花板平静了一会，又想到最后宋彧的那个笑容，心疼得简直在滴血。 　　一个梦而已，心里头还是会觉得酸溜溜的。 　　顾清池翻身把宋彧圈在怀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把他揉进骨肉里。 　　太难受了。 　　宋彧居然敢对着别的男生笑！ 　　就算在梦里也不行！ 　　“嗯……”宋彧拧着眉毛动了动，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的鼻子嘴巴都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吸不到氧。 　　顾清池松了松手上的劲，低头亲亲宋彧的额头。 　　宋彧意识还没清醒，双手无力地推了推，仰着脑袋喘了口气。 　　顾清池揉揉他的后脑勺，迫不及待地想控诉他在梦里跟别的男生笑了。 　　结果宋彧换了个睡姿，又沉沉地睡去了。 　　顾清池气咻咻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抬起大腿把宋彧往自己的怀里一勾。 　　隔天早晨宋彧醒来刷牙的时候，发现脖子里多了两“胎记”。 　　自从那通异地电话过去之后，顾清池就再也没联系过老爸了，回家取了5000块钱还给宋彧，老爸说的那张银行卡他也随身携带。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偷偷查了一下余额，发现里面有八万三。 　　也算是笔巨款了。 　　老爸居然偷摸着开始攒钱了？ 　　不过他脑子里还蹦出来一个想法就是，这些钱到底是不是老爸的？ 　　之前房东催着交房租，老爸还推三阻四拖了大半个月。 　　他顺手查了一下银行流水记录，发现这笔钱是最近才转入的，分三次，第一笔六千，第二笔三万，第三笔四万，其他的交易应该是很久之前的，查不到信息了。 　　顾清池把卡放回皮夹，心里老觉得怪怪的，老爸怎么可能去接手一笔好几万的“业务”？ 　　要么就是平常日积月累然后一次性存起来的。 　　可一次性存也不可能连着存两笔好几万的啊，中间相隔的天数都不超过半个月。 　　当天晚上，顾清池就请孙胖他们吃了顿便饭，孙胖一口咬定老爸没有参与过最近的任何追债任务，也没在老曹的娱乐城里晃悠。 　　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 　　人忙起来也没空想那么多，再加上家里头没发生什么事，顾清池渐渐地就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晚上要加班，你先回家，不用等我了啊。”宋彧点开扬声器，把手机搁在桌上说。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要给你留饭吗？”顾清池站在吧台后，往客人的咖啡里加了点奶油。 　　“要，我估计七点回去。”其实公司五点半会安排快餐，但宋彧还是想回家吃。 　　“你想吃什么？”顾清池想了想，“家里好像还有条鱼，给你弄鱼汤？” 　　“不要鱼汤，我要糖醋的。”宋彧最近在顾教练的一对一指导下，成功减重3公斤，吃东西也放肆了不少。 　　“成，”顾清池看了看屏幕，“我这还有个电话进来，先挂了啊。” 　　“嗯……”宋彧关掉扬声器，将手机贴到耳边干咳两声。 　　小孙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狡黠一笑，宋彧也冲她嘿嘿直乐。 　　顾清池明白他意思，奈何吧台边还围着一群女生正在叽叽喳喳聊着天，他只好蹲下身捂着听筒啵啵两下，嘎嘣带响，岂料一抬头就看见翠花端着两盘刚烤出来的小饼干愣在他面前。 　　顾清池尴尬起身，耳根有些泛红，赶紧挂了电话接听房东的来电，还没等他“喂”出来，房东阿姨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清池啊，你赶紧！赶紧回来一趟！” 　　“怎么了吗？”顾清池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我现在还在上班。” 　　“哎哟你先回来，家里围着一堆的警察要找人……”接着，电话里就传来了房东招呼警察的声音，“哎，楼上就他们父子两住，我前阵子去我儿子媳妇那住了，没怎么见着他俩……” 　　顾清池脑袋“嗡”地一声，握着手机的手僵在空中半天都能没能缓过劲来。 　　他对“警察”两字有种莫名的畏惧感，一是因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二是因为他现在还是个黑户。 　　从前的那些黑历史在这一刻全部浮现在了眼前，这通电话惊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警察上门找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是老曹的娱乐城被一锅端了？还是之前他欺负过的哪个债务人报警了？ 　　自己最近犯事了吗？ 　　打架。 　　打人了……前不久在洗浴店门口打的那个胖子！ 　　他垂下虚软无力的胳膊，飞快地跑去跟店长请了个假，混混沌沌地走出咖啡厅，额头都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做过的亏心事太多，多到两个手都数不完。 　　这一刻他真的无比希望时间能够倒退回几年前，他想重新活一次，他很怕自己被警察逮去拘留所，留下一辈子的污点。 　　以后要是被宋彧的家里人知道该怎么办？ 　　还能接受他么？ 　　从咖啡厅到十字路口，短短的三十米路程，他的脑海里已经涌现出了一百零八种可能性，脑子都快要炸了。 　　迷迷糊糊地钻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叼着香烟问：“去哪里啊？” 　　顾清池报了家里的地址，司机碾灭烟头往外头的垃圾桶扔。 　　车里放着逗趣的相声，司机师傅时不时地扯着嘴角笑两声，顾清池却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一个乐观的人，在未知的情况下总是会习惯性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车内开着空调，他的掌心里却都是汗。 　　重新想了想房东在电话里说的那几句话，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找人…… 　　不一定是找他啊！ 　　还可能是找老爸！ 　　房东在电话里也没有明确说是找谁。 　　可这么一想，又觉得更加不安了，之前已经淡忘掉的记忆又再次涌了出来。 　　老爸失踪的那些日子究竟在干嘛？ 　　说手机弄丢了，但为什么每次打过去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捡到的人为什么不把卡扔了？ 　　老爸在骗人。 　　他忽然灵台清明地想起了老爸在电话里的怪异问题，“最近家里有什么人来过吗？” 　　指的就是警察！ 　　宋彧在公司一口水都没顾上喝，赶在七点前收工回了家，推门发现屋里漆黑一片，喊了一声“媳妇儿”没人应。 　　家里的房间找了个遍，没看见顾清池的人影，餐桌上也没有说好的糖醋鱼。 　　他一翻冰箱看到鱼还是生的，厨房里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顾清池没回家？ 　　宋彧的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他皱了皱眉，一边拨通顾清池的电话一边拆了包牛肉粒。 　　电话响了老半天才接通，顾清池低低地“喂”了一声。 　　“快饿死了，我的糖醋鱼呢？”宋彧大口嚼着牛肉粒含含糊糊地问。 　　“我回了一趟家……”顾清池拧着眉毛，艰难开口，“家里出了点事情。” 　　“怎么了？”宋彧对“出事”这两字非常敏感，后背瞬间绷直了。 　　“我爸，警察在找我爸，然后问了我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爸好像犯事了……不对，是肯定犯事了，但是我问他们发生什么事他们又不告诉我……”顾清池语无伦次地说着。 　　“不是不是……”宋彧一阵紧张，抓起钥匙准备往外走，“你先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你别过来了，我现在马上回去……”顾清池推开了银行的自动柜门，双腿都有些发软。 　　卡里的钱……居然又生生多出了3万。 　　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第67章 　　顾清池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家，脑子里不停涌现各种猜测，还都不是往好的方向。 　　刚一开门宋彧就从沙发上竖了起来，“回来啦。” 　　顾清池麻木地换着拖鞋，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 　　“你刚才电话里说的我都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宋彧探着脑袋。 　　“我也不清楚，”顾清池眉心微蹙，走过去坐下，“下午你刚挂完电话我就接到了房东电话，家里堵着很多警察，但我到家的时候就看到一男一女两警察，然后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 　　宋彧“嗯”了一声，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他们问我最近有没有跟我爸联系。”顾清池回忆道。 　　“你怎么说的？”宋彧想到那晚的电话，瞬间拧起了眉毛，第一反应就是担心顾清池没跟人警察交代清楚。 　　“我说就之前通过一次电话，他们还看了我的手机通话记录，把号码给记录了一下，完了还问我，我爸联系我干嘛，知不知道我爸现在人在哪之类的。”顾清池说。 　　宋彧稍稍松了口气，“你都跟人说实话了吗？” 　　“那当然啊，我当时紧张得腿肚子都发软了还哪有那力气去扯谎啊……”顾清池扯了扯嘴角干笑，“那时候我满脑子就盼着他们可千万别查我身份证啊……” 　　宋彧忍不住淡笑一声，“那他们查了吗？” 　　“没……”顾清池垂下脑袋，“吓我一跳，我开始还以为是找我的。” 　　“你是傻子吗？”宋彧捏了捏他耳朵，“你又没犯什么错，你怕什么啊？你就算没身份证怎么了，可以重新办理啊，户口没有就上户口啊，只要你出生了，就是中国公民，怂什么啊？” 　　“我犯错了啊……”顾清池的声音很低，“我做过很多错事，我经常忽悠人，砸过别人的家，还把人打进医院，我……”他抬起眼皮瞄了一下宋彧，又不敢说下去了。 　　“知道错就好了，”宋彧挤到顾清池的旁边，搂着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那些欠债不还的老赖就算报警了可能也没什么用，只能通过其他手段去解决，他们自己有错在先，不可能报警的，你放心吧。” 　　顾清池扁了扁嘴，捏着自己的手指，垂眸不语。 　　“你犯的那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爸常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宋彧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我就怕你没跟人警察说实话帮着你爸隐瞒，到时候真出什么事你也要负责任的。” 　　“我又不傻……”顾清池叹了口气。 　　其实他觉得自己提供的那些信息对警察根本没什么帮助，当时基本上是一问三不知的情况。 　　“那警察还问你别的了吗？有说你爸犯什么事儿了吗？”宋彧问。 　　“没！”顾清池一拍大腿，搓了搓，“就是这样才可怕，他们什么都不透露，就问了我一大堆问题，还问了那5000块钱是什么时候转的，我都实话实说了。” 　　宋彧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确定他们都有警官证？” 　　“有，”顾清池点点头，“一过去他们就出示了。” 　　“那没事儿，反正你就按你知道的说就行了，”宋彧捏了捏顾清池的胳膊，“你吃东西了没啊？” 　　“没胃口，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爸在外边有可能犯的事儿…不知道是失手打伤人了还是怎么着了…”顾清池叹了口气捂住脸，没再说下去，警察都找上门来的话，肯定不止是打伤人那么简单。 　　还有银行卡的事情他没有跟警察主动交代，因为当时实在是太紧张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心想着老爸嘱咐他的话，要保管好银行卡。 　　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甚至怀疑那笔钱的来路。 　　宋彧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跟他又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一想这话实在太过自私冷漠，便改口道，“你跟你爸最近又没什么联系，他在外头做什么事儿也跟你没关系，别太纠结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宋彧换位思考了一下，这会要轮到自己碰上这事儿估计能急到跳脚。 　　顾清池没接话，盯着水槽里的小鱼发愣，脑子里挤满了各种推测，却又无法顺利拼接起来。 　　宋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陪他干坐了半个多钟头，肚子非常争气地叫了起来，打扰了原本的宁静。 　　“你是不是也还没吃饭啊？”顾清池终于反应过来了。 　　“说好的糖醋鱼。”宋彧扁了扁嘴，小声嘟囔。 　　“我完全忘记了，”顾清池搓了搓额头叹了口气，“我现在帮你弄。” 　　“弄什么呀弄，”宋彧拽住了他的胳膊，“我刚才叫外卖了。” 　　顾清池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重新坐回沙发里，犹豫着要不要把银行卡的事情告诉宋彧。 　　之前他查流水都是偷偷去的。 　　但仔细想想，就算告诉了宋彧也不顶用，就是多一份迷茫而已。 　　真想一觉睡过去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很烦躁。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活在无尽的恐慌之中。 　　他很讨厌这种看不清摸不透的感觉。 　　原以为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重新开始新生活之后就不会再经历这些了，可偏偏又多了一堆新的烦恼。 　　想努力做点什么却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外卖没多久就送到了，两荤两素加个汤，宋彧一边往顾清池的饭盒里添菜一边扯话题，“你知道么，昨晚上你往我脖子里嘬那小草莓被我同事看见了！” 　　顾清池侧过脑袋往他耳后根瞟了一眼，“哎？不是贴创可贴了吗？” 　　“中午我们出去吃面，面馆里头空调坏了，就一风扇吹着，热得我一身汗，创可贴什么蹭掉了我都不知道，”宋彧捂着眼睛笑，“被他们发现以后就嘲笑了一通，说让我别老刮痧，容易虚。” 　　顾清池被他给逗乐了，笑着笑着又想到了昨晚上的梦，“我昨晚梦见你搂着一个男的。” 　　“哪个男的？”宋彧问。 　　“不认识，反正长得没我好看。”顾清池低头扒拉了一口米饭，觉得今天的饭菜都没什么味道。 　　“你看着我。”宋彧说。 　　顾清池抬起视线，“干嘛？” 　　宋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老公我长眼睛了，更何况，我一颜控，怎么可能挑个比你丑的搂。” 　　“那万一长得比我好看呢。”顾清池笑了笑。 　　“那……”宋彧拉长了音调，嘿嘿一笑，“就不一定了。” 　　顾清池嘴角的笑意瞬间收拢，瞪着他，不说话。 　　宋彧拍着膝盖直乐呵，“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顾清池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哎我天，”宋彧掐了掐顾清池的脸，“你做个梦都能吃醋啊，太能了你！” 　　顾清池背过身去没搭理他，嘴角又忍不住翘了点起来。 　　宋彧心里头美滋滋，起身挪到了顾清池跟前，盘起双腿同他面对面坐着，又往他饭里夹了个鸡腿。 　　“我吃不太下。”顾清池戳着白米饭。 　　宋彧知道顾清池平常的饭量，怕他饿坏，拔高嗓门，“你吃不吃？！不吃我搂别的小男孩儿去了。” 　　顾清池低头咬了一大口鸡腿，宋彧揉揉他的脑门笑了。 　　警察离开前跟顾清池交代过，之后可能还会需要他的配合，所以他晚上睡觉都不敢关机，随时随地注意着手机电量，保证全天都是畅通状态，跟宋彧聊天都尽量发微信。 　　一有空就泡在一个专门提供本地最新新闻资讯的论坛里。 　　论坛里的资讯范围广泛，什么类型的八卦都有。 　　房产楼市，求职招聘，生活美食，交友征婚……大到哪里要开通火车站，哪些地方的住宅要拆迁，小到谁家狗咬了人都会有人拎出来一番讨论。 　　他原本也不知道这个论坛，是上回那两个流浪动物保护机构的小姑娘把照片都放在论坛里做宣传他才发现的。 　　最新的帖子里几条关于聚众赌博被抄和打架斗殴被逮的，底下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匿名曝出了很多猛料，但看着都跟老爸没关系。 　　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星期，警方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把这事儿想得太严重了，警察找老爸，说不定也是为了配合调查呢…… 　　就当他以为这场风波快要平静的时候，一场风暴把他的生活搅得兵荒马乱。 　　这天是周六，轮到顾清池休息。 　　上了一星期的晚班，生物钟都有点混乱，上午九点多的时候还在蒙头睡觉，直到接到一个来自公安局的电话，他的头脑在瞬间清醒，整个人都僵住了。 　　“警察说什么了啊？” 不明所以的宋彧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他。 　　“说我爸涉嫌拐.卖.儿.童，警察让我去一趟警局领个什么东西，还要签字。”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脑子乱糟糟的，来不及思考也顾不上洗漱，换上衣服直接就跟着出了门。 　　宋彧也赶紧起床跟着顾清池往外跑，“你慢点儿，我送你。” 　　路上顾清池神色紧张一言不发，宋彧都跟着紧张了起来，“你爸现在在警局？” 　　“我不知道，”顾清池焦灼得连安全带都忘记扣，“他们就让我去领个什么通知，我都没怎么听懂，什么叫涉嫌拐.卖.儿.童啊？我爸怎么可能拐.卖.儿.童！！” 　　“拐.卖.儿.童是什么罪啊？他肯定被人陷害了啊！”顾清池扭头看向宋彧，心跳越发剧烈，握紧了双拳，呼吸都是抖的，“他会不会是帮人送什么东西……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结果人家就一口咬定是他什么拐.卖.儿.童……那怎么办？他会不会坐牢？” 　　顾清池开始语无伦次。 　　“你冷静点，别瞎想，”宋彧安慰道，“人警察也不是傻子，办案都讲究证据，没有完整的证据链，就算人诬陷你爸也没用。” 　　顾清池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 　　老爸怎么可能拐.卖.儿童？！ 　　他一个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搓麻将和老酒的，怎么可能呢！？ 　　哪来那么大胆子？ 　　但与此同时，他又想起了身上的那张银行卡…… 　　后背直冒冷汗。 　　到了警局之后，宋彧帮着咨询了半天，顾清池才取到了那份电话里所说的通知单。 　　经S市人民检察院批准，我局于xxxx年08月27日13时，对涉嫌拐卖人口罪的顾坚执行逮捕，现羁押在S市第一看守所。 　　S市公安局西南分局。 　　xxxx年八月二十七日 　　白纸黑字，一个大红印章。 第68章 遇事要冷静 　　短短的两行字，顾清池盯着看了好几分钟。 　　宋彧以为他是看不懂，指着上边的字跟他解释了一下，“这个涉嫌是指可能犯罪，并不是定罪，警方和检察院会有一个侦讯期，在这个期间里，他们也会对你爸进行审讯，你爸如果没犯事儿，他不承认，警察肯定会认真调查的啊。” 　　一个女警官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没说话。 　　顾清池的指尖略微颤抖，摩挲着右下角的那枚大红印章，心里无比清楚，被诬陷的可能性其实很小很小。 　　因为老爸的那通电话，以及那几笔来路不明的收入实在是太可疑了。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这张通知单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失控，就是心跳一直慢不下来。 　　之前的一个多星期，他每天都活得焦虑不安，生怕老爸会出什么意外，当听到老爸因为涉嫌拐.卖.人.口被羁押在警局时，心里反而像是有块大石头沉沉落地一般。 　　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两人一起走出警局，宋彧的嘴巴都没停下来，一边安抚着顾清池 一边打电话向一个学法律的同学咨询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顾清池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警局的，浑浑噩噩地坐进副驾，还是捏着通知单发愣。 　　宋彧没有发动车子，还在跟电话里的人说着。 　　“神经病啊，真不是我，是我一朋友的爸爸，今天刚收到警方的通知，说是羁押在了第一看守所，人见不到……” 　　“哦，所以在这个侦讯期间只能请律师去沟通是吧。” 　　“提起公诉要多长时间啊？” 　　“那人肯定要想办法捞出来啊……” 　　顾清池偏过头，看着宋彧神态自若地跟人讨论着一些细节，心里挺不是滋味。 　　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盯着纸上的红印干着急。 　　难受，焦灼，慌乱，忐忑，不安…… 　　所有的情绪都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点什么，眼前没有任何方向。 　　“从犯……我哪知道他是从犯还是主犯，我连他是不是犯都不知道……”宋彧拧了拧眉，嗯嗯应了几声，“你这说得我都糊涂了，你发我个定位，我一会去事务所找你。” 　　宋彧放下手机扭头看了看顾清池，“我刚才已经打电话问过我同学了，其实就算是你爸真的参与进去了，也可能是起辅助作用的从犯，联系买家，或者是帮着运送一下……哎你爸会开车吗？” 　　“不会。”顾清池麻木地回应着。 　　“你爸以前应该没什么案底吧。”宋彧问。 　　顾清池摇摇头，又抬起头，“聚众赌博被抓过，罚了钱算吗？” 　　“拘留过吗？”宋彧追问道。 　　顾清池沉思片刻，动了动嘴唇，“好像十来天吧，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记不太清楚了。” 　　“没事儿，不要太着急了，”宋彧发动车子前瞟见顾清池的安全带都没扣上，伸手替他拽上，又揉了揉他脑门，“我记得你说过你爸没文化，属于法盲，对自己犯的事儿要负多大责估计都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参与了行动，被提起公诉，也可以从各个方面替他辩护，申请减刑。” 　　顾清池垂眸不语，把手里的通知单对折对折再对折。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宋彧捏了捏他耳朵。 　　顾清池看着窗外，从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彧抓了抓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方向盘。 　　他不知道顾清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也可能什么都没想。 　　其实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就是安慰安慰顾清池。 　　他对顾坚的印象并不好，可以说是相当差了，在看到那张通知单的时候，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心里认定顾坚是参与犯罪的。 　　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脸。 　　要不是为了顾清池，他才懒得费那么大劲。 　　在他心里，那些贩.卖.儿.童的罪犯，就他妈应该被判死刑，减个屁刑。 　　那老东西最好是不要参与进去。 　　宋彧挺心疼顾清池的，这才刚消停了一阵，就又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嘎嘣一下砸脑门上了，如果没有碰见自己，估计又跟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相对比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老宋是那么的光辉伟大，从小到大都只有他在前头挑事儿，老宋跟在后边儿擦屁股。 　　“先回家洗把脸，一会跟你去找律师问问看怎么弄。”宋彧发动了车子。 　　顾清池淡淡地应了一声，沉默不语。 　　宋彧实在是不想看到顾清池这副茫然自失的样子，“你别这样，这跟你又没什么关系，瞎想什么呢啊？” 　　“我没瞎想什么，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顾清池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饿吗？”宋彧问。 　　“不饿。”顾清池摇摇头。 　　“不饿也得吃东西。”宋彧命令道。 　　之后几天，宋彧带着顾清池在警局和律师事务所之间辗转，宋彧也是头一次了解整个刑事案件的办案流程，复杂，头疼。 　　由于案件重大，顾坚不在取保候审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嫌疑人会羁押在看守所至检察院审判结果出来为止，哪怕是没有罪，也得住里头。 　　顾清池只能认命地回家打包了一些衣物送去看守所，宋彧干脆跟公司请了年假，全程都陪着。 　　顾清池是个半文盲，在跟律师沟通案件细节都费了不少功夫，那些条条款款摆在他面前简直就是天书，了解起来并不容易。 　　最初他连什么是民事案件什么是刑事案件都分不清，宋彧一点一点给他科普。 　　在得知刑事案律师收费标准之后又觉得两眼一黑，呼吸发紧，太阳穴突突突疼。 　　“一个案子还要分阶段收费，侦查审查……”顾清池掰着手指，“还有个那个什么什么审。” 　　“审判。”宋彧替他接话。 　　“他怎么不去抢？”顾清池走出事务所的时候腿肚子有点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请个律师要这么多钱啊！？” 　　“早告诉你了怎么样啊，你自己掏钱啊？”宋彧挑起眉毛笑了笑。 　　顾清池开门坐进车里，表情认真凝重，“你把账记好了。” 　　“干嘛？”宋彧抬手扣好了安全带。 　　顾清池耷拉下眼皮，重重地呼了口气，“还你啊，你的钱又不是买彩票中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花你的钱。” 　　“你怎么还啊？”宋彧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腿，嘿嘿一笑，“要不要考虑卖身给我啊？”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侧过脑袋看他，“我没开玩笑，你记着点吧，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没事儿，我不着急，”宋彧笑着说，“咱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还。” 　　顾清池嘴角翘了翘，低头划拉着手机，低声道：“谢谢。” 　　“哎，真没事儿……”宋彧勾了勾他下巴，“其实对我来说谢谢没用，你别老耷拉着脑袋就成，多冲我笑笑啊，我心情还能好点。” 　　顾清池捏着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这样会不会更好一点儿？” 　　“我媳妇儿一向聪慧贵人。”宋彧笑着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老公。”顾清池说。 　　“欸~”宋彧应得很快。 　　“哎不是！”顾清池立马抬头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是你老公。” 　　宋彧只当没听见。 　　侦查期间，顾清池又被警察叫去协助调查，也主动将银行卡提交给了警方。 　　提交银行卡的事情是宋彧提出来的。 　　当时宋彧还说了一句令他相当震惊又觉得挺有道理的话，“别说这玩意儿只是有可能成为证据，就算它就是个能指控你爸的罪证，你也得如实交给警方，还有，你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犯事儿了就应该承担责任，你永远都没必要自责。” 　　顾清池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不忍心看到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人被送进监狱，另一方面又觉得他就应该被送进去好好整治整治，改改那些臭毛病，说不定出来的时候烟酒都不沾了。 　　顾清池抱着一丝希望，继续维持着表面平静的生活。 　　某天登录论坛，无意间发现上面已经有人开扒这起拐.卖.儿.童案，帖子回复量300多，目前为止被爆出来的一名嫌犯是外地人，娶了S市的一个女的，户口落在本地，据说现在家属在闹着要离婚，老公都还没判刑呢已经找律师琢磨着财产分割问题了，还有人议论说这女的本来在外头就已经有姘头了。 　　说是说得煞有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由于案子还在侦讯期，家属无法会面，顾清池只能通过律师了解案件进展，但老爸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拒绝与律师会面，在警方审讯室态度恶劣，不予配合。 　　顾清池也因此猜出了个大概，觉得老爸是真的参与了这起拐.卖案。 　　他太了解老爸了，总是会在最心虚的时候选择逃避，不占理的时候选择使用暴力。 　　他心底甚至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在警察局要敢横眉怒瞪地使用暴力，肯定被一通收拾。 　　该！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顾清池怀揣的那一丝希望也濒临瓦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点什么，甚至冒出了放弃的念头。 　　就像宋彧所说的，“你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犯了事儿就应该承担责任。” 　　到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发自内心想帮老爸还是怕将来老爸出来之后怪罪他没有帮忙。 　　宋彧抽空上网查了一大堆人.口.拐.卖案件和电影给顾清池看。 　　一是希望能减轻一些顾清池的心理负担，二是他的一点小私心，他不想让顾清池再跟顾坚牵扯不清，最好能因此一刀两断。 　　“你爸如果真的参与犯罪，你觉得他该不该坐牢？”宋彧抱着靠枕，下巴一下一下地点着鲨鱼脑袋。 　　顾清池以前从来没关注过这种社会类新闻，看过以后，甚至觉得都不应该帮罪犯申请律师辩护。 　　可偏偏那人又对自己有恩，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起码20年，让他长点记性。” 　　顾坚是一个文盲加法盲，一开始并没有想过会有律师出面进行思想沟通，甚至觉得律师就是站在警方那边给自己定罪的，因为律师总让他交代所有犯罪事实。 　　他心想，这不是逼着他坐牢吗？ 　　但在听说卢卫国已经交代清楚所有犯罪事实之后，他的内心开始动摇。 　　苏警官说，主动交代犯罪经过，帮助警方抓捕剩余两名逃犯和营救回被拐儿童，可以从轻发落…… 　　所以与律师的第三次会面时，顾坚熬不过良心谴责，如实交代了此次犯案经过。 　　在今年6月至8月，伙同其他几名嫌疑人在多个地区以诱骗的方式拐卖5名儿童，再由中间人介绍，转卖到较远的城市，非法盈利所得共计38万元。 　　警方根据已获得的信息，耗时两个多月，辗转了全国十多个城市，成功营救回被拐的4名儿童，但非常不幸的是，还有一名男童在疑犯给买主运送途中，因病情加重没有及时得到救治而死亡。 第69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顾清池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是崩溃的，双膝一软差点儿就跪在了地上。 　　所有的信任，同情，感恩在顷刻间化为泡影。 　　他不敢相信当初救自己的人会为了钱，变得如此自私冷漠，不敢相信自己喊了23年爸爸的人会是个人.贩.子，更不敢相信，会有一个一丁点大的生命葬送在了这群人的手里。 　　就算在此之前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 　　想要亲口问问究竟是为什么，却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没有办法见到老爸。 　　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问了。 　　他害怕被那不可思议，不可理喻的理由颠覆三观，他还想维持那么一丁点的善意。 　　而相反的，宋彧从一开始就对顾坚没报什么希望，对这个结果也没有太过震惊，只是非常心疼那个小孩，心疼那个被毁掉的家庭。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都有点承受不住那种沉痛的悲伤。 　　这个世界上最无奈的事情大概就是生死别离，苍白又无力，他仿佛能看见那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吼。 　　整个案件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警方最终找回了那四个小孩，否则就有四个家庭被毁灭。 　　顾坚这次的牢饭是跑不掉了，何律师说，像这样严重的刑事案件刑期一般都会在10年朝上，具体的要到公诉后，看法官怎么个判定法。 　　宋彧打心眼里期望法官大人能从重发落。 　　“想开点，这是他自找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宋彧搂了搂顾清池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而已，他究竟是怎么走上这条道的？”顾清池叹了口气，“真的想不通，我一直都觉得他虽然不务正业，但好歹有那么点良知，他……怎么可能啊……” 　　宋彧强忍着没有骂出太难听的话。 　　“你想想他小时候是怎么对待你的？”他指了指顾清池的眉毛，“这眼睛是他打的吧。” 　　又摸了摸顾清池脊背上那条长长的疤，“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个把人往火坑里带的人，你指望他能有多少良知？要不是被我撞见了，你指不定还在哪犄角旮旯里要债呢，伤了痛了病了，就只能一个人团在角落里哭，谁会救你啊？还有你上回被狗咬伤，为什么都不敢告诉他？啊？” 　　顾清池耷拉下了眼皮，宋彧果然是个特别能记仇的人，居然都帮自己记着了。 　　“觉得我的话难听是吧？觉得他不可能坏到骨子里是吧？”宋彧轻轻戳了戳他的太阳穴，“我诚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提醒你，以后都别再跟他联系了，就算将来他主动来找你你也别搭理他，否则你绝对会被他啃得连渣都不剩。” 　　“我知道了。”顾清池说。 　　“知道就好……”宋彧捏了捏他的脸颊，“有个事儿我怕你难受，一直都没跟你说呢，其实你被我捡回家那天，他就让我转告你，让你永远都别回去了，要跟你断了。” 　　顾清池愣了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自己特别傻逼，居然还问人愿不愿意让他把户口落一起。 　　世界上还能有比自己更傻逼的人吗？ 　　“所以你真的没必要自责些什么，断了就断了吧。”宋彧说。 　　顾清池沉默片刻，抬眸问，“律师说判几年来着？” 　　“他说了不算的，这个主要看法院怎么判，主次不同，量刑不同，法官最终会从多方面考虑的，”宋彧看着他，“不过你也别指望会从轻发落，他不值得。” 　　“我真没指望什么。”顾清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在听见有一名男童在途中救治不及时而死亡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他觉得这场罪案的主谋应该还给家属一条命，哪怕那个是老爸也该负这个责，剩下的人都应该用余下的一生去赎罪。 　　之后的几天顾清池尽量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每天都按时上下班，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但只要一停下来，脑子里总是会闪过很多回忆，好的坏的都有，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 　　他想尽快让自己从这个灰暗的梦境中抽离出来，恢复原本的生活，可各种夹杂着恶意的谣言又散播了出来。 　　朋友圈和论坛纷纷议论这件事情，就连孙胖都听到了风声，在微信上旁敲侧击地打听。 　　顾清池直接把人给拉黑了。 　　最可怕的是在店里也老有人拿这事儿出来讨论。 　　“这些人.贩.子怎么不去死的啊？” 　　“我要是这家人估计要崩溃了，那个小孩才两岁哇，听说是麻醉药打多了昏迷死掉的。” 　　“太可怕了吧……” 　　“还好现在是被逮起来了，不然指不定还要害了多少人。” 　　“现在出门都要看好小孩，前几天我还看到有新闻上说，有人故意跟抱着小孩的那些妈妈套近乎，抱着小孩子那叫一个夸，有的妈妈一个不留心，小孩直接被抱上车，周围人发现了要追也来不及，车子早开走了。” 　　“太恐怖了吧！！怎么会有这种人！” 　　“更恐怖的是，这种人就在我们身边……” 　　“也应该让他们尝尝失去家人的滋味……” 　　顾清池表面上风平浪静跟没事儿人一样，但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不小，这些天精神有些萎靡，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他很怕被身边的人知道自己是人.贩.子养大的，害怕那些异样的目光。 　　这阵微信上来找他人越来越多，话也骂得很难听，房东还把他们的东西都给扔了。 　　他只能尽量安慰自己，风波总是会平息的，等这阵过去了就好了…… 　　“今晚夜宵我准备了排骨莲藕汤，我们同事教我的，说特别有营养，给你补补身子。”宋彧对着刚钻进副驾的顾清池说。 　　“我随意啊，你弄什么我都吃。”顾清池笑着回应。 　　这周他晚班，家里都是宋彧倒腾晚饭，吃不完的留给他回家当夜宵吃，煮没煮熟，能不能吃都靠运气，健胃消食片和肠胃宁天天都备在身上。 　　“再给你煮碗面吧，香菇加鸡腿？”宋彧揉了揉顾清池的后脑勺，这阵没剪头发，长长了不少。 　　“好，我喜欢面。”顾清池淡淡一笑，点点头，面条是宋彧唯一不会煮糊的东西，就是口感像豆腐。 　　刚一下车，顾清池就绕过车身从背后抱住了宋彧。 　　“怎么啦？”宋彧抓住了缠在腰上的两条手臂，指尖在顾清池的腕骨上摩挲。 　　“就抱抱你。”顾清池偏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亲。 　　“是不是碰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宋彧转身捧着他的脸，“是不是又有人说你什么了？” 　　“不是，”顾清池摇摇头，“就是听见几个顾客在议论，说已经有人去罪犯家闹事，把人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可是……那些家人跟着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彧皱了皱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胸口跟着涌过一阵酸涩，“没事儿，你很安全。” 　　“可万一呢？他们会不会找上你这儿？”顾清池从脚底板腾起一股寒意。 　　“哎你瞎想什么呢啊？就算找上来能怎么着？犯事儿的又不是你又不是我，他们来就报警啊，”宋彧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走吧，别多想了，有我在，你非常安全。” 　　顾清池扁了扁嘴，口吻略带嫌弃，“我一个手就能拧断你胳膊了，你哪来那么大底气？” 　　“闭嘴，”宋彧踹了他一脚，又在他屁股上捏了几下，“瘦了啊，手感都没以前好了。” 　　顾清池把手搭在宋彧的后腰，顺着裤腰滑了进去。 　　宋彧反手摁住了，“你收敛一点啊，后头有监控。” 　　“谁会看啊……”顾清池勾起宋彧的内裤松紧带向外一带，一松手。 　　“我靠！”宋彧捂住后腰揉了揉。 　　顾清池不依不饶地在宋彧的屁股上戳了一下，“呲…给你打针。” 　　“你有毒啊……”宋彧忍不住笑了。 　　“我是医生，你假装一下病人啊，让我捅两针我就舒服了。”顾清池伸出食指又准备戳上去。 　　宋彧捂着屁股倒退着走，“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来嘛，让我捅两下。”顾清池追了上去。 　　两周后，检察院提起公诉，顾清池并没有去旁听。 　　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认为，被告人顾坚为案件主犯，以营利为目的，不择手段地诱拐欺骗儿童，多次对儿童殴打施暴，在运送途中对其中一名男童使用过量麻醉剂，导致其不幸死亡，犯罪情节特别严重，应依法严惩。 　　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并处没收个人财产。 　　卢卫国等其他从犯判处分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20年。 　　顾坚在听到宣判以后，脑袋轰鸣了一下，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半响才回过神来，颤抖着说：“法官大人，我，我想要揭发一个人，这个案件的主谋根本就不是我！” 　　严法官十指交叠垂放在案卷上，微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 　　顾坚垂下眼眸，回忆道：“大概在今年5月的时候，卢卫国联系我说，找到了条好路子，一起赚大钱去，但当我知道是贩.卖.小.孩以后就拒绝了，然后他又威胁我说，不合作的话联合起来举报我……” 　　“举报你什么？” 　　顾坚沉默片刻，缓缓开口，“20年前……当时也是我和卢卫国还有唐三儿一起，抱了个小男孩，卢卫国说，他跟一家人都谈好价格了，卖掉以后我们三人平均分，但当我们抱着孩子到那儿的时候，那家人又反悔说不要了，定金也不要了，于是卢卫国他们说要把那孩子扔了……我还记得当时是冬天，天还下着大雪，那么大点孩子扔外头还哪有什么活路，我就……我就偷偷给养起来了。” 　　“你他妈别在那放屁！”卢卫国抬手指着顾坚，又对着法官说，“他放屁，他诬陷我！什么孩子，我都不知道……” 　　“谁放屁了！”顾坚双目通红，扯着嗓子大吼，“我他妈都要死了我还怕什么？我死都要拉着你一起当个垫背的！你个狗.日.的龟孙，全部赖到我头上！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顾坚，你个王.八.羔.子……” 　　“镇静一点！镇静一点！”两人分别被身旁的警官控制住。 　　“这次如果不是他们拿20年前的那件事情威胁我，说要举报我，我也不会跟着他们……当时说好的，就拐2个，到后来又要拐……我……”顾坚双手捧脸，痛哭了起来，“我对不起清池……对不起那个小孩，我是该死……” 第70章 能抓住自己的命运也是幸运的事 　　案件退回补充侦查，等待二审裁决。 　　隔天上午，顾清池又接到了一通来自警局的电话，说是案情又有了新的进展，需要他的协助。 　　顾清池挂掉电话看了看熟睡中的宋彧，低头亲了一口，没有叫醒他。 　　这阵宋彧为了他的事情没少操心，能不麻烦的就不麻烦了。 　　屋里开了一晚上暖风有点闷，顾清池关了空调，起身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隙透透风。 　　立冬刚过，又是暖阳天，没有北风，和煦的阳光晒在人脸上很舒服，他探了半个脑袋出去，深吸了一口气。 　　小区公园里打太极的大爷和扭腰的大妈已经收摊了，只剩下下棋和打牌的。 　　前阵宋彧还教他下象棋了，跟宋彧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挺有意思。 　　他放轻脚步换好衣服，走出了卧室。 　　宋彧九点半的时候被手机闹铃吵醒，按掉以后习惯性地翻身去搂顾清池，发现旁边位置空荡荡的。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想起来今天顾清池好像休息来着。 　　“老婆。”宋彧刚醒过来嗓子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又重新喊了一声，“媳妇儿！” 　　吼完一扭头才发现床头柜上贴着张便利贴：“I go police局，xie助调茶！” 　　“茶”字有涂改过的痕迹，估计是写了几个其他的“cha”发现写不出就干脆用了“茶”代替。 　　宋彧扶了一下脑袋，仰头笑了半天都收不住笑意。 　　这阵儿顾清池一直在看双语动画片，学了不少英文单词，但这种中英文交织外加汉字注音以及错别字裹在一起留言条他还是头一回见。 　　顾清池最擅长的事情大概就是暴露他的所有缺点。 　　不过他很喜欢，顾清池怎样他都觉得很可爱。 　　拿起手机一看才发觉刚才叫的不是闹钟，是节日提醒，1108，顾清池生日。 　　宋彧立马从皮夹里搜出了一张名片，按照上边的号码拨了过去。 　　顾清池跟他聊天的时候提过，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过过生日，所以从上个月，他就计划着给顾清池过个像模像样的生日了。 　　名片上是一家表行老板的电话，他给顾清池定制了一款独一无二的手表。 　　表盘LOGO的地方改成了他自己设计的一条小锦鲤。 　　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就是希望能带给顾清池一点好运气，每天开心就好，另外看到这条小鱼的时候就能想到自己了。 　　表行老板电话里说手表已经到店，宋彧立马洗漱出门。 　　取好礼物又去蛋糕店定了个比较清新的水果城堡裸蛋糕，因为顾清池不爱吃奶油。 　　他自己挺喜欢吃奶油的，但是要控制体重。 　　“晚上6点左右帮我送到这个地址就行了。”因为蛋糕需要现做，宋彧交完钱以后将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留给了店主。 　　店长接过了纸条扫了一眼，笑着点点头，“好的，没有问题的。” 　　宋彧上车以后发现蛋糕店不远处就有一间鲜花店，门口竖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束。 　　顾清池这个二愣子会喜欢花么？ 　　肯定不会。 　　他犹豫再三，还是下车踏了进去。 　　反正只要是他送的，顾清池都会喜欢的，好看就行了，顾清池这辈子肯定是头一次收到花，估计能留下个很深的印象，到老了说不定都能想起来。 　　宋彧在心里头暗笑。 　　花店里站着两店员，一个在给多肉浇水一个在弄花束，扭头看见宋彧进门，同时笑了起来，“欢迎光临。” 　　“需要买什么吗？”握着花束的店员迎了上来。 　　“买束花，”宋彧四下打量了一圈，感觉眼花缭乱，低头的时候又觉得那店员手里的花就长得挺不错，“你手里的这是什么花啊？” 　　“这个是满天星，” 店员笑着问，“你是送女朋友吗？” 　　宋彧一听女朋友三个字立马就乐了，搓了搓后颈肉笑着说：“我媳妇儿。” 　　“看不出来，你都结婚啦，你刚一进门我还以为是学生呢。” 店员挺惊讶。 　　“长得比较稚嫩，”宋彧嘿嘿一笑，“我媳妇儿过生日，我送这花合适么？” 　　除了小时候送过老师康乃馨他还是头一回买花送人，也不知道满天星是什么意思。 　　“送老婆的话很多花都适合的，” 店员指了指外头的一束刚包好的鲜花，“这个就是昨天一位客户定的，也是女朋友过生日，他这个是白玫瑰和粉玫瑰拼的，外圈用粉色桔梗装点，清新甜美，寓意就是要把她当成小公主一样的宠爱。” 　　“甜美小公主啊……”宋彧憋笑憋得腹肌疼，“有没有不是公主的，我媳妇儿比较汉子，这粉嫩嫩的我估摸着他不会喜欢。” 　　“再汉子能有多汉子啊，老公送的肯定喜欢，” 店员又非常热情地从里头拿出一个精美的鲜花礼盒，里头躺着一束刚包扎好的玫瑰花，“或者这个雪山玫瑰搭银叶菊和栀子叶，也很好看啊。” 　　宋彧轻轻摸了一下花束，又拿起来闻了闻。 　　“这个挺不错的……”宋彧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乐呵呵地冲店员扬了一下手机，“我媳妇儿电话，你等我一下啊……” 　　“好的呢。”店员微笑着点头。 　　宋彧笑着接起电话。 　　“你在哪儿呢？” 顾清池的声音低沉暗哑，还带着点鼻音。 　　“不告诉你，”宋彧摸着手边花束，没多疑心，“你到家了啊？” 　　“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顾清池的声音很低，透着委屈，“我想你了。” 　　宋彧微微愣了一下，顾清池还是头一回这么直白的说想他，心里头高兴完了又感觉挺不对劲，“你怎么了啊？” 　　“我没事啊，”顾清池揉了一下鼻子，“我在家等你。” 　　“好……”宋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清池就已经挂断电话了。 　　这就非常奇怪了，说想他，又这么急着挂电话。 　　“就这个吧，我急着回家。”宋彧对店员说。 　　“好的，那我去给你重新包束新的。”店员说。 　　“不用不用不用，”宋彧急忙拦下她，“就这个，看着挺不错的。” 　　“因为这个礼盒的话是另外收钱的，加礼盒的话是296，不加礼盒的话……”店员掏出了一个小册子正准备看下价格，宋彧直接把钱放在了桌上。 　　“谢谢，不用找了，”宋彧快走出门口时回头挥了挥手，“拜拜。” 　　“祝你们幸福呀。”店员挥了挥手，甜甜地笑着。 　　宋彧出了电梯，把花藏在身后。 　　一进门，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团黑影就冲他扑了过去。 　　宋彧吓了一跳，倒退半步，差点栽倒，随手就将礼盒搁在了鞋柜上。 　　屋里的窗帘是遮光的，拉上以后就算大白天也是一片昏暗。 　　身后的房门“咔嗒”一声，自动上了锁，整个屋里暗得只能依稀辨认出一些家具的轮廓。 　　顾清池太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啊？警察说什么了？”宋彧轻抚着顾清池的后背，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是不是顾坚……” 　　“死刑。”顾清池的声音里裹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哭过。 　　虽然宋彧对顾坚这人没有一点儿好感，特别是在他害死了一名男童之后，恨不得他被关一辈子，或是死刑。 　　但从顾清池嘴里听见这个消息，也并没有什么大快人心的感觉。 　　“何律师说，这个案子需要二审，”顾清池的呼吸不稳，声音有些发颤，“因为还牵扯到了20年前的一桩……拐.卖案。” 　　“什么情况？”一头雾水的宋彧在黑暗中瞪了一下眼睛。 　　“顾坚他根本不是第一次犯案……”顾清池浑身发抖，胳膊越收越紧，宋彧感觉自己的肋骨快被勒断了，呼吸有些艰难。 　　从顾清池嘴里听到“顾坚”两字的时候，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顾清池总来都没有直呼过他老爸的名字。 　　“他骗了我20多年，”顾清池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快听不清了，“我根本就不是他捡来的，我的命也不是他救的，我就是20年前那起拐.卖.案里的小孩，我是被他拐走的……” 　　后边的话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像是被哽在了喉咙口，顾清池在哭，那种硬咬着牙都止不住的抽泣。 　　宋彧的脑袋嗡鸣了一声，震惊到忘了呼吸，胸口像是被岩浆烫过似的，烧得疼。 　　他木然地瞪着墙上壁灯的轮廓，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半响，顾清池才缓缓开口，“我现在挺希望他可以死掉。” 　　顾清池的声音里听不出，是笑还是哭。 　　宋彧心脏一阵震颤，说不出话。 　　他所认识的顾清池，看似冷漠，其实心地非常纯良，到底要多绝望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刻，他实在是太心疼顾清池了。 　　心疼那个在打骂声中成长还愿意相信顾坚的良知，一口一句“我爸一定是被诬陷”的顾清池。 　　心疼那个被心目中‘唯一的亲人’欺骗的顾清池。 　　心疼那个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却发现从一开始就偏离轨道的顾清池。 　　心疼被毁掉的那20年。 　　心疼到恨不得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宋彧的生活圈子里就没有碰见过什么恶人，但是顾坚，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他对恶的理解，颠覆了他的三观。 　　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恶的人。 　　顾清池还是抱紧了宋彧，下巴用力抵着他的肩窝，开口时嘴唇跟牙齿都有些发颤，“还好遇见了你，让我感觉这23年，活得还有那么一点意义。” 　　宋彧抓紧了他的衣服，心如刀绞，同时又觉得很欣慰。 　　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就成了顾清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要难受就哭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顾清池的鼻尖又是一阵酸涩，在黑暗中无声落泪。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想要宁静地生活都那么艰难。 　　好不容易从灰暗中走出来，却又跳进了一个更深的噩梦。 　　20年的光景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他原以为不会再有比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更残忍的真相了，可现实却又一次的击溃了他。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心理准备，他也没有那么坚强的心脏。 　　真的太难受了。 　　而时间又不能倒退回去。 　　本不该承受的那些东西他也已经承受了，一道道疤痕留在身上，仿佛是在嘲笑他曾经有多愚蠢。 　　他现在不敢去想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在哪里，还有没有惦记着他。 　　也不敢再奢求任何情感，他怕自己的期待换回的又是失望。 　　他希望一切的厄运和伤痛都可以到此为止。 　　宋彧想很多安慰的话，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他没有办法去替顾清池承受那些折磨，也根本就不清楚这20年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能抬手揉揉他的后脑勺，祈求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好抹平顾清池心口的那些伤痛。 　　准备好的东西，送不出手，这个生日变得格外讽刺。 　　两人安静相拥，谁都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宋彧感觉到顾清池的胳膊动了动。 　　“舒服一些了吗？”他轻抚着顾清池的后背。 　　顾清池吞咽了一下，嗓子变得格外低沉，“我没事。” 　　“真乖啊，”宋彧在黑暗中摩挲着顾清池的脸颊，指尖沾上了冰凉的泪痕，“我知道你心里很委屈，难受，甚至充满了愤怒跟怨恨，我也一样，我也恨不得他受到千刀万剐。” 　　“我觉得我自己好蠢啊。”顾清池短而轻促地冷笑一声。 　　“你很好，你没有任何错，”宋彧亲他嘴唇上亲了一口，“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第71章 要相信坚定不移的爱情是存在的 　　一下午，顾清池都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动不动。 　　呆滞地盯着水槽里的小鱼，看着他们碧绿的水草叶子里穿行而过，无忧无虑。 　　电视机里的声音他听得见，但思绪完全就不在上面。 　　脑袋被回忆塞得满满的，可同时又觉得空空的。 　　不知道原本该属于自己的记忆是什么样子的。 　　会好奇，但更多的还是焦虑。 　　警察建议他先去做个基因比对。 　　现在科技发达，不管是全国的哪个地区，只要是入了库的DNA信息，联网以后都能查到，就是需要费一些时间。 　　但是他又怕挺怕知道结果的。 　　万一他的家人早就放弃寻找了呢。 　　顾清池没胃口吃东西，宋彧也跟着没胃口，一整天下来就吃了个面包。 　　顾清池话也不说，水也没喝，在空调里待久了，嘴唇干得起皮。 　　四点多的时候，宋彧捶了捶有点发麻的小腿，第不知道多少次开口，“饿不饿啊？” 　　顾清池抱着靠枕倚在沙发里，还是摇头，“你要饿了就吃吧，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成吗？”宋彧张嘴深吸了一口气，又特别无奈地从鼻腔里呼了出来，“你这样我也会跟着难受。” 　　“我也想开心一些，”顾清池眼角微红地看着他，“可是我高兴不起来啊，我满脑子都是过去经历的那些事，为什么偏偏是我啊？为什么啊？”他一下一下地捶着胸前的靠枕。 　　宋彧挨过去搂着他，“不然你换个角度想想，起码你现在知道真相了啊，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你可能还会被蒙在鼓里更久。” 　　顾清池轻叹一声，沉默无言。 　　宋彧挺害怕他这种状态的，就算是吵一吵，闹一闹，哭一哭，好歹也是发泄，就这样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憋在心里，他怕顾清池迟早会得抑郁症。 　　“我送你个礼物好不好？”宋彧捏了捏他的耳垂，尽量地转移他的思绪。 　　“什么啊？”顾清池偏过头。 　　“你闭上眼睛，然后把手伸出来。”宋彧说。 　　顾清池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宋彧将早已准备好的手表戴到了他手腕上，“好啦。” 　　顾清池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东西，睁开眼睛，看了很久。 　　黑色的石英表盘，纯黑色皮质表带，原本带LOGO的地方改成了一条小锦鲤，他觉得眼熟，仔细一回忆，才想起来那条小锦鲤就是宋彧自己画的微博头像。 　　“你买的啊？”顾清池惊诧地问。 　　“我亲手做的。”宋彧说。 　　顾清池嘴巴都惊得差点合不上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骗人的吧……” 　　“不错嘛，脑子动起来啦，”宋彧揉了揉他后脑勺，视线从手表上扫过，“喜欢吗？” 　　“喜欢，”顾清池的指尖在表盘跟表带上轻轻摩挲，“怎么突然想到送我这个啊？” 　　“想送就送了呗，”宋彧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把好运都带给你，想看到你笑。” 　　顾清池转头看着他，胸口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以前他从来没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有多可贵，因为他曾经见到的那些所谓的爱情，在金钱和自身利益的考验之下屁都不是。 　　油头的上一任女友，谈了三年，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刚巧碰上油头爸爸生病动手术要30万医药费，女方那边知道以后，一星期不到就提出要分开一阵冷静冷静。 　　麻将馆里这样的事情就更多了，为了车为了房，甚至可以是为了牌桌上的几百块钱。 　　他都有点搞不明白那些人当初在一起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爱情经不起现实的考验还是现实里根本就不存在那种‘只要他开心我怎样都可以’的爱情。 　　但自从遇见宋彧之后，他的爱情观就变了。 　　宋彧好像并不在乎谁在这份感情里付出得多一些，否则就不会喜欢上当初那个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无所有的他，更不可能在他一次又一次受挫时伸出援手，不求回报。 　　宋彧的情感非常简单，纯粹，有很多烦恼，但又非常积极乐观。 　　每天最在意的事情大概就是他开不开心，受没受委屈。 　　人就是这样，总是会在一瞬间领悟到一些东西。 　　前20年受苦了又怎么样，接下去还有很多个20年要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身边比他过得更痛苦的大有人在。 　　难过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它什么都换不回来。 　　接下去的人生过得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就足够了。 　　他不想让宋彧陪着他难受了。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这样也挺好的。 　　如果说当年没有被顾坚拐走，就不会遇见宋彧了…… 　　就当自己就是个孤儿，在23岁的时候，遇见了一条带给他好运的小锦鲤。 　　顾清池尽可能地安慰自己。 　　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宋彧这才想起来上午还定了个蛋糕，立马起身去开门。 　　顾清池看见蛋糕盒，脱口而出一句，“你生日啊？” 　　宋彧“哎”了一声。 　　顾清池想到了什么，低头一查日历才想起来是自己生日。 　　忽然感觉胸腔热热的。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正经给他过过生日呢，虽然这也不是他的生日。 　　宋彧把蛋糕放在餐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祝福现在好像都不合适，最后直白地问道：“饿么？” 　　顾清池当然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起身走了过去。 　　蛋糕一共有三层，外圈没有抹奶油，能看见中间夹着很多水果，面上涂着一层奶油，奶油上面铺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厚厚的一层。 　　中央是一串巧克力做得花体英文，顾清池大概能猜到是生日快乐的意思，他能看懂“happy”这个单词。 　　宋彧伸手摸了摸墙壁上的开关，明黄色的灯光亮了起来，包裹着一丝暖意。 　　“是不是得点蜡烛许个愿啊。”顾清池看着宋彧。 　　宋彧没想到顾清池对这事儿还挺来劲，立马配合道，“要啊，我给你点啊。” 　　顾清池叉了一小块芒果吃，大概是因为从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的缘故，这一口感觉特别甜，到喉咙里甚至都有些齁了。 　　宋彧没找到打火机，去厨房燃气灶上把蜡烛给点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捏着两根数字蜡烛走出来。 　　顾清池眼看着蜡油在一点点地往下滴，赶紧一把夺了过去。 　　“虽然这个不是你真正的生日，但还是要祝你快乐，”宋彧坐下以后又把椅子往顾清池身边挪了挪，“祝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没有烦恼。” 　　“那我的愿望就……”顾清池话说一半就被宋彧捂住了嘴。 　　“哎哎哎，这个不能讲，你在心里默念吧。” 　　“可是这个愿望只能你帮我实现啊，我默念了你怎么知道？”顾清池说。 　　“啊……”宋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许愿方式，“那成吧，你想要什么？” 　　“明年的生日你也陪着我过，就这么简单。”顾清池说。 　　宋彧笑弯了眉眼，上身微微前倾，在他嘴上啄了一口，“会的。” 　　顾清池笑了笑，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捏住了宋彧的手指，“其实我一直挺羡慕你的……你的人生跟开了挂一样顺利。” 　　“那是你眼里的顺利，”宋彧挑起眉梢，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有悲观和绝望的时候……” 　　“上小学那会，我爸跟阿姨还有宋妧去游乐场玩不带我，就因为宋妧期末拿了满分，后来我赌气没吃饭，犯了急性肠胃炎，疼到连站都站不稳的时候，我爸还骂我不懂事，不管我做得多努力多优秀，他都不会夸我一句。” 　　“哎你小学学过一篇课文么，好像叫精彩极了和糟糕透了？”宋彧问。 　　“没有。”顾清池摇摇头，就算有也全忘了。 　　“就一小孩，每次写东西，他妈都会夸一句，精彩极了，他爸就会骂一句，糟糕透了……”宋彧靠着椅背，仰起脑袋轻叹一声，“可惜我的生命里，就没有那个夸我精彩极了的人。” 　　顾清池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难怪你老让我夸你，就为了过个瘾是么？” 　　“那我是不是很优秀啊？”宋彧瞥了他一眼，拽着他的胳膊动了动。 　　“非常优秀，”顾清池拉过宋彧的手背，放到嘴边重重地亲了一口，“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宋彧的嘴角微扬，看着他。 　　“再小一点的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离婚，也不懂妈妈为什么很少出现，每次出现都要抱着我哭，以为她就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想我了，于是我每晚睡觉前都会对着星星许愿，希望阿姨可以消失，爸爸妈妈能够重新生活在一起，然后帮我过生日。” 　　“这个愿望支撑起了我的童年，可忽然有一天，阿姨告诉我说，我妈妈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她还怀了我爸的孩子，我要多一个妹妹了，” 宋彧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神里却充满了苦涩，“梦境破碎的那一刻是什么滋味，我也尝过。” 　　顾清池怔愣良久，揉了揉他的脑门，又亲了亲，“以后我陪你过，每年都陪你过。” 　　“其实现在对我来说，过不过生日已经不重要了，” 宋彧笑着说，“我爸也很少给我过生日，念高中以后象征性地给我打笔钱，让我出去跟朋友一起吃饭。” 　　“那怎么办，我到底是陪还是不陪啊，”顾清池忍不住笑了，“你能不能配合着一点？” 　　“啊！过过过！”宋彧抱住了他的小臂，笑得不行，重重地点着头，“我们两个偷偷过！” 　　“干嘛要偷偷啊，就光明正大的，还要非常隆重！”顾清池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个隆重法啊？”宋彧脑子里突然就闪过过年时候那种8000响的鞭炮。 　　“发个朋友圈九宫格。”顾清池说。 　　宋彧笑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不是没人陪你去游乐园吗，我陪你啊！”顾清池揉了揉他的脑门，“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我们把之前20多年没享受过的都补回来。” 　　宋彧嘿嘿嘿地笑，食指指着他，“游乐园是你自己想去吧，你肯定也没玩过。” 　　“看破不说破说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顾清池拧了拧眉毛。 　　宋彧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颊。 　　吃了几口蛋糕，顾清池眉头微蹙，握拳抵着自己的肚子，“胃里有点不太舒服。” 　　“哎，让你一大早的不吃东西，胃疼了吧，”宋彧轻轻揉了揉他的胃部，“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去医院挂个号？” 　　“还好，一点点。”顾清池歪着脑袋侧靠在椅背上。 　　“你这纯粹就是饿太久了，我去给你熬点粥，喝了胃里会舒服很多，”宋彧起身往厨房走，嘴上还跟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一日三餐要稳定这话没人跟你说过吗，让你吃东西你就吃，还非得跟我犟，那么牛逼是要修仙吗？我要不在你怎么整？一天不吃东西啊？让你吃个东西跟灌你毒药一样，疼一下长长记性……”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起来，胸口涌起一阵暖意。 　　宋彧就是这么一束温暖的光。 　　其实刚开始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他不确定宋彧喜欢自己什么，喜欢自己到什么程度，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这份感情会不会也变得不那么纯粹。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 　　跟宋彧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感觉像是刚交往的第一天那样，甜甜的，有吵也有闹，而更多的是默契。 　　甚至不用言语，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思想，细枝末节处包裹的爱意，让感情变得越来越坚定。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有的人为了钱放弃感情，那就说明他们还没有遇到真正的爱情。 　　他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幸福，遇到了那种，‘只有他开心，我才会跟着开心’的爱情。 第72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顾清池喝了点温水，被强行推去了卧室休息。 　　宋彧怕他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乱想，就安排他背诵十个英文单词，一会要抽查。 　　顾清池抱着平板抓耳挠腮，宋彧在厨房切肉剥皮蛋。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不到的时间，宋彧端着一碗肉香四溢的粥进来了。 　　“好香啊。”顾清池的胃口都被吊上来了，把平板放到了一边。 　　“那必须的，”宋彧把折叠桌支起来放到床上，递给他一把汤勺，“尝尝看吧，我的一统江湖。” 　　“啊？什么捅浆糊？”顾清池都愣了，每次宋彧捣腾个什么东西都要起个名字。 　　“一统江湖！这粥里海陆空里头的东西都有，”宋彧盘腿坐到床上，抬了抬下巴，“喝吧，保证没毒。” 　　顾清池挑起唇角，舀了一口。 　　这碗粥咸淡适中，稠度刚好，用料也特别实在，重点是皮蛋切得很细碎，一点都不像是宋彧的平常的水准。 　　“很好喝。”顾清池连着喝了好几口，温热的米粥滑进喉咙之后感觉胃里都舒服了不少。 　　宋彧舔了舔嘴唇，笑了，“好喝就对了，因为压根就不是我弄的。” 　　顾清池呛了一口，抬眸看他。 　　宋彧拧着眉毛一脸无奈，又气又想笑，“我刚不是把东西都切好搁锅里了么，完了以后忘按按钮了！等半天过去一看还泡在水里呢，我就直接下楼去临街粥铺买了一份。” 　　“难怪我好像听见锁门的声音，还以为你出去扔垃圾呢，”顾清池笑得眼睛都弯了，“那米现在还泡着么？” 　　“我按按钮啦，你夜宵吃吧。”宋彧搓了搓大腿。 　　“好。”顾清池笑着点点头。 　　“让我尝一口，我还没喝过呢，这家好像是新开的。”宋彧上身微微前倾凑了过去。 　　顾清池舀了一勺，怕滴到床上，用碗盛着，喂到他嘴边。 　　“一般般嘛，没我熬得好喝。”宋彧咽下去以后舔了舔嘴唇。 　　“是啊。”顾清池点头如捣蒜。 　　宋彧又张开了嘴巴喝了好几口。 　　“嘿嘿，我突然想到了那种古装剧里，男女主角，喂东西，都用嘴喂的，”宋彧边说边笑，“前几天小孙在那看一部偶像剧，主角吃饺子都用嘴喂。” 　　顾清池脑补了一下画面，皱了皱鼻子，“嚼，嚼碎了喂吗？” 　　宋彧扶着额头大笑，无奈道：“神经病啊！怎么可能嚼碎！就……男主叼着一饺子，怼到女主嘴里呗。” 　　“哦，韭菜馅儿的么？”顾清池问。 　　宋彧笑得肚子疼，“我哪知道什么馅儿的。” 　　“你跟我说这个意思是让我用嘴喂你喝粥吗？”顾清池看着他。 　　“没有，”宋彧否认道，“我就是突然想到然后跟你说一下。” 　　顾清池低头喝了一口粥，抬起视线瞄了他一眼，“那你就是嫌弃我口水？” 　　“没有！我真不是那意思！”宋彧简直都无语了，捶了两下胸前的抱枕，往床上一躺，像一条被甩到岸上的小鱼。 　　“喂吧。”宋彧砸吧了两下嘴唇。 　　顾清池被他给逗乐了，笑得桌子粥碗都差点翻掉，“我都喝完啦，下回吃完韭菜馅儿饺子再亲你。” 　　宋彧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就不关我事儿啦，可不是我嫌弃你啊。” 　　“我知道，”顾清池挑起了眉梢，探出舌尖动了动，“要不就不会跟我接吻了。” 　　宋彧双手捂住了脸，只给眼睛留了两道小缝隙，“你别老舔嘴唇成么。” 　　“舔舔嘴唇怎么了，”顾清池从地上捡起一个靠枕垫在后背，“你忍不住要施展妖法了吗？” 　　“施展妖法的是你吧，小妖僧！”宋彧把桌子往地上一放，一头扎进了顾清池的怀里。 　　顾清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勾过他的下巴，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宋彧呼吸一窒，急切地跨坐到了顾清池的腿上。 　　他的身体瞬间高出了一小截，他偏过脑袋，微微张嘴，一下一下地抿着顾清池湿软的嘴唇。 　　他很想念这种感觉。 　　溢出嘴角的亲吻声弥漫在了空气里，甜腻中带着点情.色的味道。 　　宋彧挑起唇角，揽住了顾清池的腰。 　　顾清池猛提了一口气，抬手扣住宋彧的后脑勺，探出一点舌尖，像小猫似的舔舐着他温润的嘴唇。 　　宋彧的心脏砰砰直跳，非常期待地松开了唇齿。 　　顾清池的舌尖一鼓作气顶了进去，在他的上颚和齿颊间反复勾画，碾磨，吸吮…… 　　宋彧紧贴着他的胸膛，顾清池的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温柔到他怎么都不想结束这个吻。 　　想要时间就这么静止下来，想要就这么霸占着顾清池。 　　谁都不准碰他。 　　顾清池带着暖意的呼吸扑了他一脸，宋彧神志不清地回应着他的纠缠不休。 　　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我……”宋彧抿了抿嘴唇。 　　“要硬了。”顾清池毫不害臊地替他说完了。 　　“哎！”宋彧红着脸退到一边，特无奈地抱着靠枕挡在身前。 　　“不是，你跟我有什么好挡的啊，”顾清池掀开被子，“我也会硬啊。” 　　“哎！我知道！”宋彧简直都无语了，顾清池的脑子一直都是他最想探究的课题。 　　顾清池把被子盖了回去，“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那么害臊，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没害臊啊！”宋彧梗着脖子红着脸。 　　顾清池看着他没说话。 　　宋彧把鲸鱼靠枕往他身上一砸跳下了床，“我去把碗洗了先。” 　　“回来还爱我吗？”顾清池扯子嗓子问。 　　“爱！”宋彧头也不回地说。 　　收拾完碗筷，宋彧下楼把垃圾给扔了。 　　入冬以后，天色暗得很快，这才没多大会功夫，路都已经快看不清了。 　　回屋之后把花插在了书房的花瓶里，想把盒子扔掉的时候里边掉出来一张空白的贺卡。 　　他坐在桌前想了想，用斜杆的蘸水笔写了一串花体英文：Tomorrow will be better. 　　署名处用简笔画的方式画了条小锦鲤。 　　宋彧合上贺卡，想着把这玩意儿塞哪儿好。 　　桌上的笔记本厚厚的一沓，都是顾清池时常会用的，有用来抄单词的，有用来记录生字和成语，还有日常的备忘录。 　　宋彧随手抽出一本，将贺卡往中间一塞，合上前不经意间瞥见了接吻两个字，立马又好奇地摊开了。 　　接吻的要领： 　　主要方式：吸、吮、咬、舔四种。 　　接吻前一定要先用眼神勾起对方的情.欲，与他对视。 　　简单：舔舔嘴唇√ 　　一般：咬对方嘴唇√ 　　一般加成：勾过对方的脖子，将舌头伸入对方的口qiang后，上下番动，用舌尖点chu或是轻轻滑过口qiang上e，可以刺鸡到对方的感宫？官？。√ 　　不要脸：将舌头伸入对方的hou龙口，重重舔shi。√ 　　…… 　　注意事项：不要太用力…… 　　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的要领和注意事项，宋彧看得脸噌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顾清池这个脑子有坑的一天到晚在琢磨些啥瘠薄玩意儿啊！ 　　假正经！ 　　他合上笔记本，抿着嘴唇笑了半天，又忍不住打开往后翻了一页。 　　宋彧会脸红的事情，嘿嘿嘿： 　　同接吻。 　　抚摸对方的身体的各个部位，喜欢哪里摸哪里。 　　轻轻舔吻对方的耳朵，脖子，hou结等各种min感部位……勾起对方的欲望。 　　情动时，会yizhi不住自己的情xu，正常现象。 　　伸手jie开对方的衣服时可以ba道一些…… 　　宋彧看得浑身发热，鼻尖都冒细汗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宋彧小声骂了一句，嘴角是收不住的笑意。 　　没想到顾清池平常看着正儿八经的，私底下居然偷偷记录了这么多少儿不宜的黄色内容！ 　　他还以为顾清池一直在闷头研究菜谱呢！ 　　居然啊！！！ 　　宋彧又扫了一眼顾清池的备忘录，像只囤了一嘴松子的小仓鼠似的，团在椅子里傻笑，简直都快要疯了，双手兴奋地搓着小腿。 　　顾清池为了让他舒心愉悦地打个飞机也是费尽心思了。 　　啊！ 　　顾清池！ 　　为什么能这么可爱！ 　　到底是哪里穿越来的人间瑰宝！ 　　简直想日！ 　　宋彧怕被顾清池发现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小秘密，把贺卡随手塞进了另外一本生字本里。 　　他紧抿嘴唇坐在椅子里，想着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过了一会，他忽然挑起了眉梢，掏出手机搜索情.趣用品，嘴里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念叨，“改明儿老公教教你爱爱的要领。” 　　隔天开始正常上班，顾清池跟宋彧还是老样子，一起洗漱一起出门，不过宋彧能感觉得出，顾清池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经常会对着一样某样东西发呆。 　　就连跟他聊天时，也会时不时地发一次愣。 　　宋彧很想替他分担一些忧愁，但又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这些心灵的创伤只能靠他自己，靠时间去慢慢抚平，谁劝都没用。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吸引顾清池的注意力。 　　“后天我生日，咱们请假出去旅个游散散心吧，怎么样？”宋彧倚在顾清池的肩膀上，手里捧着手机打游戏。 　　顾清池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好啊，去哪里？”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宋彧立马退出了游戏，定睛看着他。 　　“我除了这儿，还有老家，其他哪儿都不认识啊。”顾清池说。 　　“对哦，你也没身份证，”宋彧问，“那你当初是怎么来这的啊？你老家离这儿远吗？” 　　“不是很远，坐车大概几个小时吧，我记得当年我爸……我俩搭了辆大卡车过来的。”顾清池说。 　　宋彧见他口误，立马又将话题扯到了别地方，“几个小时到底是几个小时？两个小时是几个小时，九个小时也是几个小时，中间差远了好么。” 　　“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哪记得那么清楚，”顾清池掏出了手机，“不过我记得地址，我来搜一下。” 　　宋彧把脑袋凑了过去。 　　顾清池的老家居然是个以风景唯美而出名的江南古镇。 　　地图显示坐高铁一个多钟头，自驾两个多钟头。 　　“你想回老家看看么？”宋彧问。 　　“还行吧，”顾清池偏过头看他，“你想去吗？” 　　“想！”宋彧猛点头，“我想去多了解一下你的童年。” 第73章 传播淫秽色情内容是不好的 　　去顾清池的老家做地铁也是可以的，不用刷身份证，就是只能坐到市区，要回镇上还得打车或者坐公交。 　　宋彧是个非常怕麻烦的人，想象着自己提着一大堆行李等地铁挤地铁就已经觉得膝盖发软了，还不如自己开三个钟头的车，路上还能跟顾清池聊聊天。 　　顾清池对此没意见，只是宋彧要开车的话，他就完全帮不上什么忙了。 　　这次回乡下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去办几个证明，再通过公安机关的DNA检测做打拐比对后，才能凭相关手续办理户口和身份证。 　　如果无相匹配的基因，顾清池的户口只能落在福利院或者是抚养人户籍所在地的社区。 　　当天晚上宋彧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顾清池就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叠好放进了行李箱。 　　宋彧坐在卧室的地毯上，手上正叠着一件羊绒毛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警察真的帮你找到了家人，你要怎么办啊？搬回去吗？” 　　顾清池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没想过这个。” 　　宋彧抬起视线看着他。 　　“不敢想太多，怕到时候失望。”顾清池低着头，声音很轻。 　　宋彧愣了愣，他一直希望顾清池能找回家人，猛地听见这话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他坐到顾清池的身侧，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亲，“我一直在呢。” 　　顾清池偏过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宋彧歪着脑袋靠在顾清池的肩上，“我希望你可以找回那些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感受家庭带来的温暖，也很高兴能看着你一天一天变得强大……不过，我也很害怕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了。” 　　“但我知道你需要我，”顾清池笑了笑，抬手搂住了他的肩膀，“我不走，上回答应过你的，就算有一天真的找到了我亲生爸妈，我也还是会跟你在一起。” 　　宋彧蹭了蹭他的肩窝，轻轻地“嗯”了一声，笑了起来。 　　顾清池继续帮宋彧收拾行李，捞起地毯上的一条牛仔裤看了看，膝盖上两拳头大的破洞，感觉稍微扯一下，长裤就能变中裤。 　　“这条破洞的就不要带了吧，天那么冷。”顾清池拎着裤子，“啧啧”两声，这玩意儿夏天穿着热冬天穿着冷，也不知道宋彧为什么老爱穿破洞的。 　　“还好吧，我查过天气了，白天最高温度将近二十度呢。”宋彧说。 　　顾清池非常抵制宋彧一整个冬天都不穿秋裤这个行为，把破洞裤往床上一扔，“我说不行。” 　　宋彧立马瞪圆了眼睛，护住破洞裤，往行李箱里一塞。 　　顾清池再次往床上一扔，比他瞪得更圆。 　　“好吧。”宋彧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顾清池问。 　　“我想到我小时候穿了条破洞裤去找杨星洲玩，我外婆把我裤子上的破洞都给缝起来了，”宋彧仰着脑袋狂笑，“我怕我有一天回家，会看到你坐在床头给我缝裤子。” 　　顾清池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正有此意。” 　　冬天的衣服比较厚重，顾清池眼看着宋彧将两个24寸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还准备装第三个，忍不住阻拦道：“哎，宝贝儿，咱是去旅游又不是逃难，你这是不是准备的有点多？” 　　“要住一星期呢，反正自己开车，又不用提。”宋彧起身从衣柜抽屉里翻出了几个透明封口袋，将鞋子什么的一并放进了第三个行李箱。 　　顾清池一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撑在膝盖上，眼看着宋彧将这项搬家大业进行到底。 　　原本两人是打算在宋彧生日的前一天上午出发的，刚好是周日，路上不会太拥堵，但是由于咖啡厅里有两店员请了假，人手实在调不过来，顾清池只能又上了一天晚班。 　　隔天九点多起床，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完了洗漱用品，直到下午一点才正式出发。 　　顾清池一路上都很兴奋，想要看看现在的家乡跟记忆里的变化究竟有多大。 　　宋彧在网上搜了很多攻略，说最想逛的就是历史博物馆和名人故居，因为古镇最初也是因为有众多古迹才闻名。 　　这些景点顾清池完全没有印象，因为全部都在市中心，他记忆里唯一能称得上景点的就是镇上的一条天然湖，周围绿荫成片，百花争艳，成排的柳树弯着腰，柳条垂至波光粼粼的湖面。 　　夏天有很多人会在湖里钓鱼钓龙虾，甚至会有人直接跳下去游泳摸鱼，后来淹死了两个人以后，湖边上就圈起了护栏。 　　小孩都要在大人的陪同下才能进去，他就再也没进去过。 　　冬天跟斜眼两人抱着捆柴火坐在护栏外头，学电视里的主角野外烧烤，但发现烤出来的鱼根本就不能吃。 　　出了收费站口后，顾清池打开了车窗，脑袋伏在玻璃上。 　　午后的暖阳照得人浑身发软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他觉得有点困。 　　宋彧偏过头，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忍不住笑了，“你让我想到了我同事家的那条阿拉斯加，每次一坐到车里就要趴在车玻璃上看风景，车子开在路上迎着风，就能看着他的哈喇子从嘴角挂下来。” 　　顾清池想象到了那个画面，笑得不行，坐回椅子上玩手机，这才看到斜眼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哥，到家了吗？我奶奶要不在家的话，就把东西搁我姐家就行了。 　　顾清池笑着回了一句好的。 　　斜眼是个特别孝顺的孩子，前天知道他要回家之后就让帮忙带几件新衣服回去给老人。 　　有时候看着斜眼朋友圈里的那些合照，会忍不住想，自己原本的生活会不会也跟斜眼很相似。 　　不知道家里会不会也有古稀之年的长辈一直惦记着他。 　　过了没多久，斜眼又发了个链接给他，“拿什么来征服你，我的女人，就让999印度神油告诉你……” 　　顾清池以为又是什么搞笑段子，随手点开了链接，刚看了两行就惊得五官都拧到了一块。 　　“可惜呀~爱的姿势那么多，而你又尝过几招几式？怪身体不足以给你足够的时间任意驰骋？不……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就让999印度神油，赐予你新的生命……” 　　中间是一位不知道哪里抠下来的大胸女人，眼神妩媚地舔着自己的指尖。 　　再下边就是一些关于999神油的介绍。 　　“当你出现任何男性问题时，千万不要默默忍受……神油带你畅游幸福地带……“ 　　最后跟着一个神油体验的二维码。 　　小池塘里养小鱼：你发我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哦，不好意思，刚跟你聊完，发错人了。 　　小池塘里养小鱼：你不是在送外卖呢吗，怎么又卖起神油了？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这是我的兼职，你要不要一起？ 　　小池塘里养小鱼：不用了，这些东西谁知道安不安全，你别瞎卖啊，省的又像上回那样了。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这回真不是假药，人用过都说好，我这有时候一天能挣好几十呢！你要不要来一罐试试？不要你钱。 　　小池塘里养小鱼：我！不！要！我身体很好！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也是，你要来也没用。 　　小池塘里养小鱼：不是用没用的问题，是我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顾清池简直都无语了。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哦，你别解释了，我不是很想知道你那方面有没有问题，我喜欢跟那方面有问题的人交流。 　　顾清池接不上话，发了个滚开啊傻逼的表情包。 　　过了没多久，斜眼又发来一条信息。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其实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兼职。 　　小池塘里养小鱼：888神油公司派去999神油公司的卧底？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你真幽默，不过我这个东西你肯定喜欢。 　　小池塘里养小鱼：不用了！谢谢！ 　　999神油总经销·皮特钱：50个G的优质资源哟！你懂的。[坏笑][坏笑][坏笑] 　　小池塘里养小鱼：传我。 　　顾清池保存了一下斜眼发过来的资源链接，瞟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宋彧，偷偷点开了文件夹。 　　里头分类特别多，什么酒店，浴室，野外，捆绑，情.趣，道具……还有个英文缩写的文件夹。 　　GV。 　　前边的他都看得懂，就是GV没见过，GV是什么姿势？ 　　顾清池点开GV文件夹，发现里头还是那些分类，什么浴室，自拍，捆绑之类的…… 　　他把声音关掉后随手点开了一个小视频。 　　画面里出现的是俩男的。 　　顾清池愣了愣，以为是要玩3P，正准备退出去的时候那俩男的亲上了。 　　亲上了！ 　　不光亲上了还一边亲一边脱衣服！ 　　黑头发那位肌肉猛男把金发小男人推倒在床上以后就开始扯他裤子。 　　什么情况！？ 　　顾清池把进度条往后一点，两男的叠在床上做着传宗接代运动，黑发肌肉男一把揪住了金发男的发丝强迫他抬头，一边活动一边亲吻。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感觉金发男一脸享受。 　　顾清池浑身一热，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眼睛都瞪圆了，感觉要再不兜着点，眼珠子就要弹出来掉地上了。 　　他忽然想到了宋彧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知道个屁啊，你就知道打飞机。” 　　当时他没怎么明白，但也没太放心上，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顾清池斜斜地瞄了一眼宋彧。 　　宋彧是这意思吗？ 　　宋彧是想跟他这样吗！？ 　　哇哦。 　　刺激。 　　画面里的两个人换了个姿势，肌肉男把金发男的小腿架在肩膀上，金发男被顶得虚软无力，眼泪都滑下来了，但又十分配合地亲吻，抚摸。 　　看起来还是很享受的样子，仰头时大口的喘着气，额头爆出了一条条青色的血管。 　　顾清池脑补出了宋彧被压在身下揪着枕头的画面，感觉小腹一热立马有了生理反应。 　　“帮我导个航。”宋彧转过头说。 　　顾清池吓得汗都快出来了，立马按了小圆钮退出，转过头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啊？”了一声。 　　“我说，帮我导个航，”宋彧关掉了车载导航，“这边信号好像不太好，车上的导航反应太慢了，而且太久没更新了，有些岔道口提示的信息不准。” 　　“哦，”顾清池心虚地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手机上都没有导航软件，“用你手机导吧。” 　　宋彧把手机递过去，顾清池开启导航以后退到了主页面，看到了好几十条未读短信。 　　“你短信都不看的啊？”顾清池问。 　　“这年头除了手机运营商还有谁会发短信啊？帮我删了就行了。”宋彧说。 　　顾清池点进了邮箱，第一条就是银行的收款提示，尾号为3584的银行卡十分钟前转入两万多。 　　顾清池以为是他发工资了，“你一个月赚这么多呢啊，我要包养你好难。” 　　“什么玩意儿？”宋彧看了他一眼。 　　顾清池把短信念了一遍，宋彧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谁家工资发28888啊，我爸给我打的钱，他知道我这要出去旅游，给我的赞助。” 　　“你爸真有钱。”顾清池一直都觉得宋彧很有钱了，但是感觉宋彧的老爸好像更有钱，随便过个生日居然都会打笔巨款。 　　“得了吧，他这钱我可不敢随便花，回头要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我都不好意思推掉，”宋彧努了努嘴，“我爸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用钱收买人，所以哪天他嘎嘣一下把钱砸在你面前让你跟我分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顾清池扁了扁嘴，“好烂的招，他是不是爱看偶像剧？” 　　宋彧笑了笑，“但不可否认的是，钱就是这世上最好用的东西，” 　　顾清池看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也有很多是金钱击垮不了的东西。” 第74章 过眼便是云烟好好珍惜当下 　　三点半多的时候，顾清池还是没有看到记忆里的景象。 　　他起初还赞叹，市容市貌改善了太多，完全认不出来了都，后来才发现导航时输错了一个字，开到隔壁镇上去了，被宋彧指着太阳穴叨叨了十多分钟。 　　最后把宋彧按在椅背上，以一个深吻了结。 　　这是他跟宋彧同住数月累积出来的经验，凡是宋彧拔高了嗓门挤兑人，千万不能冲他瞎嚷嚷，否则宋彧就会像只炸了毛的猫，越吵越凶。 　　不管多大的事儿，只要一个吻就能解决了，再不济就抡床上挠痒痒直到收拾服帖为止。 　　不过以后这个挠痒痒可能得换成别的了，顾清池托着腮帮子想。 　　车子开到溪镇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钟了。 　　住宿的地方是宋彧提前在网上预订好的，他看攻略的时候看到有好多评论都推荐这个名叫“满世桃源”的古风客栈。 　　客栈临河而建，院子由灰白色的墙壁围着，大概有两米多高，院里栽满了桃树，正如它的名字一样。 　　入门便是一道蜿蜒曲折的回廊，碧绿的藤蔓攀满木架，刚下过一阵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植被特有的清新气息。 　　院里怪石峥嵘，古柏参天，亭台楼阁玲珑有致，有种难以言喻的古韵美感。 　　顾清池拖着两个最大的行李箱，走在厚重的青石板上，忍不住感叹，“很美啊，感觉好像穿越到了古代。” 　　“你那哪是穿越，你是回到了属于你的朝代。”宋彧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顾清池没怎么听明白。 　　“你不就是古代穿越来的么？”宋彧回忆起跟顾清池初遇的那天，嘴角立马扬起了，“你跟我第一次见面那天，问我借手机，还问我怎么打电话，那会我就想着你是不是从古代穿越来的。”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特差啊？”顾清池笑着问。 　　“其实第一印象是好看，你一开口才觉得你不是好人呢。”宋彧跟他并肩走着。 　　顾清池笑了好一会，仰着脑袋，轻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一晃你都会念成语了。”宋彧笑弯了眉眼。 　　谁能想到自己最后居然会跟顾清池这个小混混走到一起。 　　哦不对。 　　顾清池是小可爱。 　　客栈里负责接待的也都打扮成了古人的模样，男的长辫子垂在脑后，女的身着旗装，梳旗髻，脸上化着精致素雅的淡妆。 　　“客官您的房间在三楼。”一个身穿素粉色衣裳的姑娘递给顾清池一把钥匙。 　　“谢谢。”顾清池刚接过钥匙，站在一旁的一个小青年就帮他们把行李箱提了上去。 　　开门后，青年耐心细致地介绍了一下屋里的设施，交代完几点安全事项后微微欠身退到门口，“祝你们玩得开心。” 　　“谢谢。”宋彧笑着点点头。 　　房间全木质的装修，以及窗外的一片竹林让顾清池有了一种彻底穿越的感觉。 　　“你说晚上会不会有妖怪？”顾清池指着窗外的竹子，“竹妖从窗户里飘进来。” 　　“猪妖那么重，爬不上三楼的。”宋彧把行李往茶几边上一推，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猪妖，是竹妖，竹子变成的妖精。”顾清池又往浴室走去。 　　“你是不是西游记看多了，我看你就是个小妖精，整天祸害我这种清纯善良的良家少男。”宋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顾清池不着痕迹地扫了他一眼，“那也是你先勾引我的。” 　　“什么我就先勾引你了，我哪里勾引你了？你自己光着个膀子求我让我帮你擦药，还让我摸你腹肌，你害不害臊啊？”宋彧拉高了嗓门。 　　顾清池对于这种乱扣屎盆子的行为已经完全习惯了，没再跟他争论，参观完浴室走出来说：“我还以为马桶也会是红木的。” 　　“是不是还得给你雕花啊，然后你上完厕所自己去提着去倒马桶是么？”宋彧眼中含笑打趣道。 　　“那还是别了，”顾清池想了想说，“我想给发明抽水马桶的人发红包。” 　　“抽水马桶是英国的哈林顿教士发明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你找不到他的。”宋彧说。 　　顾清池愣了两秒，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认真诚恳地冲空中拜了拜，“谢谢哈先生您发明的抽水马桶造福了万千人民。” 　　宋彧往后一倒，笑得床垫子都在颤抖。 　　由于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宋彧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晚餐直接就在客栈附近的一家面馆解决了。 　　对于他来说，生日就只是一个形式罢了，重点不是吃什么玩什么，而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生日快乐啊。”顾清池揉了揉宋彧的脑门。 　　“嘿嘿，有你在就挺快乐的。”宋彧握着他的手背亲了一口。 　　走出面馆，两人沿着河边散步。 　　这条老街还没有完全商业化，夜幕降临之后变得很安静。 　　周围居住的大多都是当地人，房子都是青瓦白墙，有人家院里种着腊梅，走过时能闻见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两人手拉手路过一个转弯口的时候，看见一个头发花白还在摆地摊的老爷子。 　　老爷子靠墙而坐，面前摆着张半米高的方桌，桌面铺着一层米白色的旧布，这会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扎着一盏孔明灯，饱经风霜的双手冻得通红。 　　腿边蜷缩着一条黄狗，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衬得格外消瘦可怜。 　　“大伯，这灯多少钱一个啊？”宋彧指了指桌上已经扎好的孔明灯问道。 　　“八块。”老爷子说的是当地话，怕人听不懂，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这么便宜，”宋彧说，“这些我都要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吧。” 　　老爷子大喜过望地抬起头，“你们是来这旅游的吧？” 　　“是啊，您这大晚上的还摆摊啊，怎么不在家里弄，白天拿出来卖啊。”宋彧问。 　　“白天这边不让摆摊，要等城管下班了才能出来。”老爷子几乎是眼含热泪地将余下的灯都给装进了一个黑色的袋子里，收钱的时候手指都有些打颤。 　　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什么。 　　后来陪着老人聊了一会天才知道他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只有新年才会回一次家。 　　老婆前些年中风走了，家里现在就剩他跟一条狗，回家了反而觉得孤单，在外头还能看看路边的行人，跟人聊聊天。 　　两人站在路口陪着老爷子扎完了最后一个孔明灯，聊着聊着还意外得知这老爷子年轻时还是个算命先生。 　　顾清池觉得有趣，准备掏钱让他算上一卦，老爷子立马摆手拒绝他的好意，表示可以免费替两人测个命格。 　　算命一般是靠测八字，但顾清池连自己生日都不清楚，就只能摊开左掌给他看手相。 　　老爷子念了一串叫人听不懂的话，顾清池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能讲得简单点吗？我是不是有血光之灾？” 　　“你脑壳有坑啊？”宋彧戳了戳他的太阳穴，“人大伯说你命好，将来必定一帆风顺，三十岁以后能发财。” 　　老爷子笑着捋了捋胡子，“淡墨清池，你这名字也提得好啊，墨池清净无杂色，给你提名的人想必是愿你清雅多才，一生清清正正做人。” 　　“那能给我算算，我有富贵命么？”宋彧一直担心老爸的公司迟早有一天会垮在他手里。 　　“富贵，要看你怎么定义，有的人就算是赚几十个亿都还是觉得不够，”老头拍了拍宋彧的手背，笑笑说，“只有懂得了知足，学会了感恩，才是你这一生最大的财富。” 　　临走之际老爷子还送给他两一人一个平安符。 　　宋彧心情大好，跟顾清池走到小湖边，背对着背在孔明灯上写上了对将来的祈愿。 　　放灯时，宋彧仰头拍了张照，发了个朋友圈。 　　回家的路上，老爸打来了电话，宋彧难得心平气和地回应着他的唠叨，“我知道啦，有空会回去的。” 　　“你那朋友的事情解决了吗？”宋正初问。 　　“解决了啊。”宋彧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瞄了一眼打水花的顾清池。 　　“我怎么听说他还跟你住一块呢。”宋正初说。 　　“住一块儿就住一块呗，又不犯法。”宋彧笑着说。 　　宋正初在电话里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成吧，那你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晚上早点休息。” 　　“嗯，你少抽点烟吧，都咳成这样了。”宋彧说。 　　“我这咳嗽跟抽烟没关系，主要是这天一冷一热的，感冒了。”宋正初又咳了两声。 　　“拉倒吧，”宋彧翻了个白眼，学着老爸的口气说道，“我让你戒烟是为了你好。” 　　宋正初欣慰地笑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以后两人便牵手往回走。 　　散了将近十公里的路，宋彧的小腿都涨得发疼，一到房间就扑在松软的大床上一动不动。 　　屋里有暖气熏着，没两分钟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先去洗个澡。”顾清池从背后挠了挠他的腰。 　　宋彧跟条小蛇似的扭动了两下腰肢，闷着嗓子说：“你先吧，让我眯一会。” 　　“少来，你这一眯回头又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顾清池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警告道，“快点！起来！不然我扒你裤子了啊。” 　　“你扒吧。”宋彧实在是懒得动弹。 　　顾清池的手速如电光石火，三两下就把宋彧的外裤给拽了下来，拽完还挠他痒痒。 　　宋彧被欺负得直乐呵，像条咸鱼似的翻了个身，抬手晃了晃，“拉我一把。” 　　顾清池托着宋彧的后背，将他从床上抱坐了起来。 　　“我说一二三然后我蹦你身上啊。”宋彧站到了床上。 　　顾清池“嗯”了一声，宋彧立马就数了一个数。 　　还没等顾清池张开双臂迎接，宋彧就一头扑了上去，整个人跟只树袋熊似的挂到了顾清池身上。 　　顾清池倒退了两步才稳住，抬手抱住了宋彧的大腿，仰头道：“二三被你吃了啊？” 　　宋彧大笑了起来，双腿这会倒是来劲了，将顾清池的后腰缠得死死的，“对啊，不行吗？” 　　顾清池亲了亲他的脖子，边笑边往浴室走去，“二三不好吃，我给你吃点别的。” 第75章 这章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浴霸开了挺长时间，浴室里的温度甚至比客厅还高，刚踏进去就被一股暖意扑了满面。 　　暖黄色的灯光照得宋彧睁不开眼。 　　浴室的装修和家里的很像，透明的玻璃门，纯白色的水池，只不过墙上贴着的是深蓝色的瓷砖。 　　顾清池将他放回地面，不带停顿地就扒掉了他的羊绒毛衣往椅子上一扔，抬手去脱他的衬衫。 　　“哎！”宋彧按住了他的手，“哪有人脱衬衫不解扣子的啊。” 　　顾清池笑着替他解开了贴进脖颈处的两颗纽扣，再次一抬手，衬衫也被扒了下来。 　　宋彧无奈地翻白眼，“都皱了啊……” 　　顾清池将他推进淋浴房，“我替你洗，我帮你熨。” 　　水温是提前调过的，出来就是热冷适中的温度，宋彧站在花洒下搓了搓身子，伸手挤了点沐浴露往脖子里抹。 　　顾清池不紧不慢地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视线从头至尾就没舍得从宋彧身上移开。 　　宋彧的两条长腿绷得笔直，小屁股看着就想拧一把。 　　顾清池抬手脱掉了最后一件衣服，走了进去。 　　宋彧扭头瞟了一眼顾清池身上漂亮的肌肉，噘着嘴巴低下头，搓了搓自己平坦小肚皮，隐约能看到一点肌肉的轮廓。 　　同吃同睡同运动，凭什么顾清池的肌肉就能那么好看，为什么八块腹肌这么难练？ 　　顾清池上前一步，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让我瞧瞧，搓干净了没啊？” 　　“搓干净了啊。”宋彧笑了起来，他在顾清池的话语里嗅到了一丝丝浪花的味道。 　　明明很宽敞的浴室也好像在一瞬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温热的水流长时间冲刷在宋彧的胸口，将他白皙的皮肤冲得微微泛红。 　　顾清池翘着嘴巴，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手掌在他光滑的小腹和后背肆意游走，“我得检查一下。” 　　宋彧的双腿突然被抵在玻璃门上动弹不得，被禁锢的身体瞬间紧绷了一下。 　　顾清池的声音低柔微哑充满诱惑，即便是被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宋彧也还是觉得浑身发烫都快要烧起来了。 　　顾清池翘起了唇角，在他肩头轻轻咬了一口，随即便沿着肩膀，一路亲吻到脖颈，下颌，耳垂。 　　浴室的水流声都掩盖不住那包裹着浓重情.欲的吸吮声，宋彧有些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顾清池偏头含住了他的耳垂，探出舌尖，像小猫一样轻轻舔舐着他的耳廓。 　　宋彧的身体被撩拨得异常敏感，指尖开始微微发颤，他很想好好回应顾清池的示好，可是身体却僵硬得全完动不了。 　　四肢被热气熏得沉沉的，头脑也有些发胀。 　　想象着顾清池下一秒的动作，脸颊便浮现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为什么我会这么喜欢你？一天比一天更喜欢。”顾清池的手臂在他胸口滑过，带过一阵细小的电流。 　　宋彧听见这话，膝盖一软差点儿跪地上去，立马伸手扶住了玻璃门，结结巴巴道：“我哪知道……” 　　顾清池笑了一声，张着嘴巴呼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啃咬着他脖颈的皮肤，左手顺着他的腰侧一路滑了下去。 　　余光里瞟见宋彧搭在门上的手掌渐渐收拢握成了拳头。 　　顾清池抬起右手扣住了宋彧的脑袋，手指揪紧了他细软的发丝，鼻尖在他耳廓上蹭了蹭，“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嗯……”宋彧的眼梢微吊，浑身瘫软得像团烂泥巴，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 　　“那你喜不喜欢我啊？”顾清池的手指颇有技巧地拨弄着。 　　宋彧简直快要昏厥，“当然喜欢啊。” 　　“是么？”顾清池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那你都喜欢我什么啊？” 　　宋彧最抗拒不了的就是顾清池凑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地说话，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当然，这句话就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也根本不用动脑。 　　“你确定吗？我怎么样你都喜欢啊？”顾清池偏过脑袋舔了舔宋彧的喉结，湿热的呼吸扫过他的颈部。 　　宋彧心跳剧烈，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快意令他止不住地发颤，脑子彻底当机，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无论怎样，都喜欢的。” 　　顾清池心满意足地挑起了唇角，伺候到他没力气站直为止。 　　…… 　　宋彧的脑门抵在玻璃门上喘着粗气，嘴唇微微颤动，脸上还有未来得及褪去的红晕。 　　神志从快意和满足里脱离了出来。 　　意识渐渐清醒后，宋彧转过身看了一眼顾清池，低头傻笑，轻声道：“我帮你吧。” 　　顾清池握紧了他的手腕，放到唇边亲了亲，“不用。” 　　宋彧微仰脑袋，略带疑惑。 　　因为平常的顾清池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恨不得攥着他的手指往下按。 　　“为什么啊？”宋彧觉得顾小兄弟还挺精神的。 　　“你不是困了么？”顾清池笑了笑，关掉花洒后抬手抽了一条浴巾裹住了宋彧。 　　“啊？”宋彧愣了愣，没怎么反应过来。 　　顾清池今天吃错药了？ 　　难道是嫌弃他车技不好？ 　　宋彧张了张嘴，但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出这话。 　　还没等他酝酿出委婉的问法，顾清池就也裹上睡袍走出了淋浴房。 　　“真不用啊？”宋彧被推着往前走，时不时地回一下头，不死心地摸着顾清池的后腰和小腹想要挑逗挑逗他。 　　顾清池笑了笑，搂着他的腰，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宋彧欣喜地挑了挑眉，盘腿坐到床上。 　　浴巾自然是裹不住什么了。 　　顾清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克制住想要一掌将他推倒的冲动，视线艰难地从他白皙的大腿根移开。 　　顾清池从床头的小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礼物盒递给他。 　　宋彧解开藏青色的绸带，打开盖子便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啊？” 　　“你那瓶香水都见底了，我买的是跟你那瓶一个系列的，雨后大地，”顾清池仰了仰下巴，“你闻闻看喜不喜欢啊，我闻着好像比你原先用的那款淡一些。” 　　宋彧对着顾清池的耳后喷了喷，过了半分钟香味才逐渐弥漫开来。 　　淡淡的柑橘和橙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清新到恨不得张嘴咬一口。 　　“好香，”宋彧吸了两下鼻子，“很好闻，我很喜欢。” 　　“这款得凑近了才能闻到香味。”顾清池不怀好意地将他拉进怀里，手掌不安分地搓揉着他的大腿。 　　宋彧仰起脑袋亲了亲他的下巴，“闻到啦，橙子味的媳妇儿。” 　　顾清池笑了笑，拍拍枕头示意他躺下，“趴着吧，你不说腿酸么，我给你按按，不然明天走不动道了。” 　　宋彧完全没多想，满心欢喜地趴到了床上，甩了一下小腿，“谢谢媳妇儿。” 　　“不客气。”顾清池挑起嘴角，在他小腿酸胀的肌肉上来回按压。 　　酸痛感一阵又一阵，宋彧把头埋在枕头里舒坦得直哼哼，顾清池的手劲挺大，但指尖的力度又拿捏得恰到好处。 　　每当顾清池按下去的时候，他总觉得酸痛的力度像是要突破极限，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还可以承受。 　　痛并快乐着的行为大概就属按摩了。 　　顾清池替他按了十多分钟，手掌不知不觉便从小腿滑到了后腰。 　　宋彧腰上能承受的力度就比小腿强多了，被顾清池按了两下反而觉得有些犯困了。 　　他侧着脑袋闭起了眼睛。 　　就在他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右手手腕处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伴随着“咔嚓”一声，手腕被拽到了床头。 　　宋彧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动了一下胳膊，一道银白色的光亮在他眼前闪了一下。 　　手铐！！！ 　　宋彧的意识猛地清醒了过来，转头看着顾清池，“这什么玩意儿？” 　　“手铐啊。”顾清池笑得眉眼弯弯，不过在这时候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我知道是手铐，你干嘛把我铐起来啊！？”宋彧握紧拳头用力扯了扯，发现完全拽不动。 　　手铐的另外一个圈被固定在了床头，木头比他手腕还粗。 　　最令他不解的是顾清池到底哪来的手铐！？ 　　顾清池俯下身压住他，一手揽住了他的侧腰，一手弹了弹手铐。 　　银质的手铐发出一声脆响。 　　“你知道这玩意儿我是在哪发现的么？”顾清池凑到他耳后，轻声询问道。 　　“我……”宋彧不敢扭头看他，大致猜到了些什么，但他不好意思承认，“不知道。” 　　“你的行李箱夹层里啊，”顾清池丝毫不留情面地拆穿他，“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些……嘿嘿……” 　　宋彧拧着眉毛吞咽了一下，额头都快要滴汗了。 　　“……奇怪的东西。”顾清池的手里突然变出一个套套和一瓶润滑液。 　　宋彧说不出话，有种被公开处刑的感觉。 　　为什么会被顾清池发现啊！？ 　　他明明藏得很好！ 　　早知道就不偷懒，自己收拾衣服了！ 　　顾清池挑起了眉梢晃了晃润滑液，“这是做什么用的？” 　　宋彧眉心微蹙，别开了视线。 　　“啊？”顾清池捏起润滑液的瓶子，碰了碰他的脸，穷追不舍地问道。 　　宋彧的脸腾一下就烧了起来，尴尬到无地自容。 　　他动了动眼珠子，赔上了笑脸，“你帮我解开手铐，我教你怎么用啊，抹身上的，很舒服的。” 　　“哦……抹身上的。”顾清池狡黠一笑，一只手顺着他的脊椎滑到了浴巾里。 　　宋彧十分敏感地扭过头，瞪着他，“你干嘛啊？” 　　“研究一下这玩意儿怎么用才会比较舒服。”顾清池轻啄了一下他的耳朵。 　　“你……”宋彧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异样，仰着脖子“啊”了一声，扭动着腰肢，“顾清池！你他妈的在干嘛啊！放开我！” 　　“不要。”顾清池迅速回了一句，嘴角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住。 　　他太喜欢看宋彧炸毛的样子了，很可爱。 　　宋彧奋力扑腾了两下，伸手去推顾清池，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各种不健康画面。 　　但问题是！ 　　顾清池这个傻帽懂个屁啊！？ 　　“放开我啊！”他晃了晃胳膊，如果不解开手铐的话他根本就不是顾清池的对手。 　　虽然解开了也不一定能赢，但好歹还能翻个身扑腾两下吧，这跟被甩上岸的咸鱼有什么两样？ 　　顾清池毫不费劲地用另外一只手攥紧了他的手腕，按在头顶，“你不是说，我怎么样你都喜欢的么？” 　　“我这样你不喜欢啊？”顾清池放柔了语调，撒娇似的蹭了蹭宋彧的脖子。 　　宋彧被他蹭得瞬间没脾气了，但与此同时，身体又察觉到了外敌的入侵，顿时敏感到灵台清明，握紧拳头低声咒骂了一句。 　　顾清池眼含微笑，不断地亲吻，舔舐他的脖颈，舌尖在他的肩胛骨处来回勾画。 　　宋彧仰着脖子轻喘了一声。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领悟，顾清池根本就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大尾巴狼！ 　　难怪在浴室要那么主动又热情地给他泻火，都是有目的的！ 　　顾清池见他不再抵抗，便又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宋彧双目涣散地惊喘一声，后仰着脖子艰难地提了口气。 　　他不是不想反抗，是真的没力气再动弹，四肢就跟泡在深水里似的，分分秒秒都感受着强大的阻力。 　　顾清池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他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练肌肉。 　　宋彧被摸得筋骨酥软，几乎要放弃抵抗。 　　耳边是顾清池低低的喘息，像是一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撕毁猎物的野兽。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情.欲的味道。 　　顾清池的嘴唇不停舔蹭着他的皮肤，一下一下，不厌其烦。 　　宋彧的小腹涌过一阵阵细小电流，竟有些享受他的温柔。 　　“喜欢么？”顾清池在宋彧的肩上轻轻咬了一口，“哥哥。” 　　宋彧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平常让他喊声哥哥跟要了命一样，在床上喊哥哥倒是积极得很。 　　他含含糊糊地回应道：“喜欢个屁啊……” 　　“没事儿，你不喜欢……”顾清池扯下了他的浴巾，扔到一边，“我喜欢啊。” 　　宋彧咒骂一声，翻了个白眼。 　　单薄的浴巾垂挂在床沿，一点一点滑到了木质地板上。 　　身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空气中，再加上言语的挑逗，宋彧的耳根和脸颊早已变得通红。 　　当机良久的脑子在阻止顾清池和继续做下去里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其实在下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一点心理准备……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顾清池单手握住瓶盖准备拧开，求生欲望非常强烈的宋彧趁机攥住了瓶身。 　　“你松开我，我教你啊。”宋彧用渴求地目光看着他，企图找回一丝希望。 　　顾清池勾唇一笑，“其实我看得懂说明书。”指尖直接伸进瓶里带了点液体出来。 　　宋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清池的手掌顺着他的后腰滑了下去。 　　草莓味。 　　他非常清楚的闻到了。 　　下一秒，宋彧就被微凉的手指刺激得浑身战栗，他揪紧了床单破口大骂，“顾清池你个混蛋玩意儿！……轻，轻点儿啊……” 　　顾清池骑跨到他大腿上，上半身压了下去。 　　宋彧疼得双目溃散，急促喘息，骂出来的脏话都变得破碎不堪，“我要死了……” 　　宋彧紧握的双拳和额头都爆出了淡青色的血管。 　　顾清池的喉咙动了动，浑身的暴虐因子都被勾了上来，但当他看见宋彧拧成一团的眉毛时又有点于心不忍。 　　稍稍迟疑了一下，他放慢身体的节奏，右手轻抚着宋彧的腰侧，“这样还难受吗？” 　　宋彧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一头扎进了松软的枕头里，只露出两只通红的小耳朵。 　　顾清池贴着他的后背不断亲吻，呼吸变得越发粗重了起来。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地深入，宋彧的喉咙里终于抑制不住地溢出了一声闷哼。 　　顾清池的三魂七魄都被这一声闷哼给勾没了，单手扣紧了宋彧的腰肢，将他翻了个身。 　　宋彧浑身瘫软无力，没有反抗，抬手遮住了刺眼的灯光，睫毛上还晕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顾清池目光灼灼地看着身下的人，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宋彧没有睁开眼睛，抬手勾着他的脖子，搓揉了两下。 　　感受到他态度的逐渐软化后，顾清池欣喜地抽了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腰下，膝盖毫不费劲地就顶开了宋彧的双腿。 　　他俯下身去，含住了宋彧的嘴唇。 　　宋彧无意识地分开了唇瓣，任凭顾清池不怀好意地侵略和攻占，都还没来得及找回一丝神志，就被顶得一阵战栗。 　　特别想骂人，但同时又很享受顾清池这种温柔又霸道的纠缠。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不管顾清池怎样，他都还是喜欢的。 　　宋彧反手摸到了遥控器，想要把吊灯给关了。 　　因为这画面实在是太过淫.糜和羞耻了，完全不敢想象现在顾清池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顾清池用余光瞟见了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去阻止他。 　　下一秒，房间就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宋彧脸上的表情也因此放开了许多，不再是拧着眉毛抗拒，而是探出舌尖去勾动顾清池更深的欲望。 　　顾清池双手箍紧了他的腰身，身上都泛起了一层薄汗。 　　像一头野兽，粗重地喘息…… 　　宋彧只觉体内似乎有万千虫蚁啃噬，手指恨不得掐进顾清池的骨肉里。 　　他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仰着脑袋急促地喘息着。 　　痛并快乐着的事情也不是只有按摩。 　　“宝贝儿……”顾清池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耳鬓厮磨的同时，右手又顺着他的小腹摸了下去。 　　宋彧瞳孔瞬间散开，一声蚀骨的轻喘从唇角滑了出去。 　　顾清池猛地提了口气，将他的双手按到头顶，下颌埋在了他的脖颈间，声音嘶哑，“叫老公好不好？” 　　宋彧曲起膝盖顶到了顾清池的侧腰，结果就是一顿狂风暴雨伺候。 　　宋彧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张着嘴巴都说不出一句整话的滋味，脑袋就跟炸开了花似的。 　　除了“啊”，什么都不会了。 第76章 要记住在生病时照顾你的那个人 　　柔和的月光穿透了素色的窗帘，泻下一地似水的光亮。 　　宋彧腰肢酸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喘粗气。 　　怀里的大尾巴狼这会又恢复了平常清纯可爱的小奶狗模样，抱着他的脖子亲吻，羞涩地种着草莓。 　　栽种之前还会温柔地询问一句，“这里可不可以啊？” 　　答案都是肯定的，宋彧对顾清池的纵容程度比海都宽，宽到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宽到就算是被上了，也觉得……还好嘛。 　　甚至觉得顾清池的表现还挺不错的，起码场面没有很血腥，小处男在高.潮迭起的时候还能护着他的脑袋不让他撞床头这个小细节值得表扬。 　　至于手铐，后半场的时候顾清池就替他解下了，因为晃来晃去蹭得手腕疼。 　　他十分庆幸下单的时候没有挑什么皮鞭神油跳跳.蛋，否则顾清池一定会兴奋又好奇地蹂躏他一番。 　　“要不要帮你洗个澡啊？”顾清池亲了亲他的嘴巴，虽说后来有用套套，但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再困也得洗一下。 　　宋彧动了动大腿，感觉肌肉特别的酸，有种刚跑完10公里的虚脱无力感，即便是完事了，身体里也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异物感。 　　“好吧，”宋彧的嗓音沙哑到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抬起胳膊，“背我一哈，我的腿大概是废了……” 　　“你就躺着不动也能废啊？”顾清池起身半跪到床沿，托着他的后背，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下回你在下边试试。”宋彧言简意赅。 　　“不要。”顾清池说。 　　“不公平！”宋彧拔高了嗓门，“凭什么！？我也是个男的！我也想上一下我媳妇儿！” 　　“等你有力气的时候再说吧。”顾清池说。 　　“好的。”宋彧无条件妥协，反正这种事情，撒撒娇就可以了，顾清池一定会让着他的。 　　顾清池往浴缸里放水，宋彧站在镜子前，欣赏着大尾巴狼在自己身上所创的佳作。 　　吻痕遍布全身，看着相当色气，脑海里全是刚才自己被压着的画面。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啊？”顾清池伸手试了试水温，又继续放热水。 　　“屁屁不舒服。”宋彧说。 　　“我看看。”顾清池走过去。 　　“我靠！”宋彧护着屁股往后退了半步，“你看毛啊！” 　　“我看看破没破皮啊。”顾清池说。 　　“没有！没有！”宋彧急得跳进了浴缸里，“没破皮！我自己有感觉！” 　　“那让我摸一下。”顾清池也跟着坐了进去。 　　“你有毒吧！”宋彧死死地往浴缸边沿靠去。 　　“不是，我就确认一下肿没肿，我检查一下。”顾清池拧着眉毛解释。 　　“没有！”宋彧耳根通红，拉高了嗓门，“我自己有感觉！” 　　“你还害羞啊？”顾清池笑了，“我又不是没……” 　　宋彧抬起脚丫子抵在了顾清池嘴上，“闭嘴。” 　　由于大尾巴狼的坚持，检查屁屁的事项最终还是没能免去。 　　洗完热水澡，躺回到床上已经凌晨一点了，顾清池的甜言蜜语还没超过三句，宋彧小狗一样的呼噜声就冒出来了。 　　顾清池替他掖了掖被子，把人圈进怀里。 　　这是从夏天起就养成的习惯，因为宋彧老爱踢被子，半截肚皮晾在外头吹一晚上空调第二天一准肚子疼。 　　发现他这个毛病以后，顾清池每晚都会圈着他睡觉。 　　顾清池睡觉很浅，宋彧动一动他就醒了，宋彧翻身踢被子，他就帮着盖被子。 　　虽说现在天冷，宋彧不会再踢被子了，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着。 　　宋彧头昏脑涨地进入梦乡，额头无意识地往顾清池的脖颈间蹭了蹭，哪怕在睡梦中，他也喜欢这种被束缚着的安全感。 　　第二天醒过来，依旧是头昏脑涨，吞咽的时候，喉咙疼得厉害，宋彧一开口都把自己给吓着了。 　　身上滚烫，可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烧了。 　　这种感觉已经快两年没体会过了。 　　大概是昨晚散步冻透了，回家又胡乱吹暖气的关系，一冷一热，外加……过度劳累，身体有点扛不住。 　　顾清池还是头一回照顾生病的宋彧，一点都不敢怠慢，着急忙慌地跑去药店买了退烧贴，又去街上打包了一些清淡的早点。 　　宋彧实在没什么胃口，但医生嘱咐了要饭后才能吃药，他不得不意思一下。 　　顾清池将靠枕垫在他身后，极有耐心地哄他，“我喂你，你只要动动嘴巴就成。” 　　“我要吃有味道的粥。”宋彧笑着说。 　　“要甜的还是咸的？”顾清池就知道他又得整幺蛾子，特意问老板娘要了酱料包和方糖。 　　“还有甜的粥吗？”宋彧动了动嘴唇。 　　“你小时候没喝过啊？”顾清池把方糖丢进粥里，用勺子慢慢搅开。 　　“没。”宋彧尝了一口，感觉味道还不错，一联想到顾清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粥，就觉得挺心疼。 　　和顾清池一比，他觉得自己从小拥有的东西太多了。 　　虽说老爸在感情和时间上付出的并不多，但其他方面几乎可以说是纵容了。 　　物质和经济上的满足使他产生了十足的优越感，甚至到进入社会都还是有一种别人对我好都是理所应当的感觉。 　　习惯性用钱解决一切问题，导致情感上缺失了该有的温度。 　　然而顾清池则和他恰恰相反，他幼年时期遭受的那些虐待和不公，让他对自己的人生都丧失了信心，以至于在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时会拼尽全力哪怕豁出性命。 　　顾清池的爱总是很笨拙，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付出千倍百倍。 　　他的爱充满了占有欲，但同时又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恨不得付出所有去维护好这段感情，而其中，偏偏没有钱。 　　宋彧在顾清池身上能感受到了前二十多年从未感受过的温情，他体会到了感情的温度和真挚的爱意。 　　他相信顾清池不会离他而去，也相信自己对这段感情可以坚定不移。 　　毕竟，相信总是比猜忌要来得快乐得多。 　　“馄饨要吃么？虾仁的。”顾清池吹了吹勺子里的馄饨喂过去。 　　宋彧张了张嘴，连吃了两，不过没怎么尝出味道来。 　　“还吃么？”顾清池又舀了一个。 　　“喝粥吧，甜粥很好喝。”宋彧舔了舔嘴唇。 　　宋彧烧了一整天，原本第二天的行程都堆到了第三天。 　　上午去当地公安局办理了相关手续，下午去检测中心提供了一些样本数据，检测中心的人说，DNA结果要3周左右才能出来。 　　警方说，只要比对有结果，就会立马通知当地警方去联系顾清池的亲生父母。 　　也就是说，3周后，顾清池很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做什么。 　　但顾清池对此不敢抱有任何期望。 　　最差的结果，就是和现在一样，自己去办理身份证，和宋彧一起共度余生。 　　这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 　　因为他被拐走的时候才三岁，他的父母很可能还会再生育，他并不觉得20年过去了，他的家人还会记挂着他。 　　就算是相认了，中间也有那么大的代沟，一时之间，应该不会回家的。 　　宋彧也不敢劝他什么，生怕到时候失望，更何况，他也不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衡。 　　傍晚，顾清池带着宋彧在古镇的街上晃悠。 　　曾经这个所谓的镇中心只是一个十字路口，两边的店面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五十家，装修风格既统一也落后。 　　青瓦白墙，木质桌椅，走哪都一样，古朴又明净。 　　如今乡下修了高架，大部分村庄里的农民都搬迁至镇上，带动了经济。 　　马路拓宽，学校扩建，到处都是闳宇崇楼，不过街道风格还是保持着它原来的模样。 　　现在这股复古风倒成了流行，新开出来的店铺都维持着这种古典的韵味，只是商业气息浓重了些。 　　全镇桥街相连，一眼望不到头。 　　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清澈的水流，时不时地还能看见蹲在桥底下洗菜的大妈。 　　走过一座小桥时，岸边的一个老伯向他们打起了招呼，问要不要坐船。 　　两人过去打听了一下，坐船的方式有两种：20块钱一个人，老伯亲自划船带着他们绕镇子一圈，还有一种就是租船自己划，也是20一个人，半个小时，随便玩，超过时间得另外收费。 　　作为还在热恋期的两人，当然选择了第二种不怎么靠谱的方式。 　　交完押金，穿好救生衣后，大伯解开绳结，用岸边的竹竿，帮着把小船推了出去。 　　顾清池上一次划船大概是小学三年级的事情了，凭借着一些模糊的记忆，他握着船桨，奋力划拉了两下…… 　　小船十分完美的在原地打了个圈。 　　大伯夹在手上的香烟都掉在了地上，呛得半天都没缓过来，“小伙子，你要往两边划！”大伯站在岸上边喊边比划，像只扑棱着翅膀的鸭子。 　　“知道啦！”顾清池喊了一声。 　　划出一小段路之后示意宋彧也动起来，“你在左边划，我在右边划，这样快点，前边儿就是温泉湖了，那边的水常年都是温温的。” 　　“好。”宋彧相当配合地抓起了木桨。 　　顾清池瞟了一眼，顿时狂笑了起来，“大哥！你拿反了啊！” 　　“我知道！它本来就是这么插在船上的，我刚拔出来！”宋彧心虚地拉高了嗓门，握着船桨在空中打了小半个圈准备掉个头。 　　船桨落至水面时产生了巨大的阻力，宋彧光顾着看顾清池划船，手上没怎么使劲，船桨一下就掉进了水里。 　　“哎妈！掉了掉了掉了！！”宋彧条件反射地探了半个身子想要勾回木浆。 　　“喂你别动啊！”顾清池立马就感觉到船身在向左侧倾斜，赶紧探出身子向右晃了一下。 　　宋彧第一次坐这种小船，感觉船身不停晃悠，心脏都跟着狂跳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回身揪住顾清池的衣服。 　　顾清池原本半个身子就在外头控制平衡，宋彧坐回来以后，小船猛地向右侧倾斜。 　　他连手里的木浆都没办法抓稳，反射性地抱住小船的边沿防止自己落水。 　　身子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向后倒，眼看着自己的脑袋离水面越来越近。 　　“操”字蹦出嗓子眼的瞬间，耳边响起了宋彧的哀嚎。 　　“通通”两声，河里溅起了漂亮的大水花。 第77章 即便是八字不合也要跟你在一起 　　宋彧只在游泳馆里游过泳，而且是戴好泳镜耳塞和鼻塞的情况下， 　　眼下刺骨的寒意强行灌进耳朵和鼻腔，就算不是旱鸭子也被冻得失去了冷静。 　　他在水里扑腾着大叫，“顾清池！我不会游泳！” 　　“你不是锦鲤么？”顾清池也被冻透了，说话的时候感觉牙齿都在打架，可是一扭头看到宋彧的样子实在是又心疼又想笑。 　　宋彧满脸是水，双手又在水面扑腾，溅起无数水花。 　　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却能听见顾清池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我！”一口凉水灌进嘴里，宋彧带着哭腔求救，“快捞我一把！” 　　顾清池勾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哥，你穿着救生衣呢。” 　　宋彧吸足了一口氧，总算是灵台清明了，低头看着身上橘黄色的救生衣，无奈地“哦”了一声。 　　上岸以后两人冻得哆哆嗦嗦，好在是没有寒风，要不然绝对能把人给冻晕过去。 　　大伯的船所停靠的地方离客栈还有些距离，不过离周景中家就二十来米的路程，顾清池直接带着宋彧去周景中家敲门。 　　“这家你认识啊？”宋彧头发的水珠不停地挂下来，滑进脖子里，冻得他直发抖。 　　“我小时候经常来他家玩，”顾清池牙齿直打颤，抬手搓了搓宋彧的脸，“进去换身衣服洗个澡。” 　　院门很快就打开了，周景中的老婆开的门，周景中正坐在院里给一把红木椅子雕花。 　　“哎哟，”彭春芳借着院里的灯光勉强认出了站在门前的人，“清池啊？你这怎么回事啊？” 　　周景中听见声音立马抬起了头。 　　“带我朋友划船，掉水里了，”顾清池冲周景中喊了一声，“周叔，能借你衣服换一下么？我明天洗干净了给你送回来。”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周景中连忙丢下手里的刀具冲他挥手“赶紧赶紧的上里头来，怎么能掉水里呢，这大冬天的，玩啥不好玩水啊，都多大人了……” 　　周景中的身材较瘦，个子也就一米七多点，趁着两人洗澡的时候，回屋拿了两套儿子的衣服给送了进去。 　　屋内浴霸全开，亮得晃眼，湿热的水汽如同泄了闸的堤坝不停地涌出屋外，周景中连忙关上了房门。 　　恍惚间好像看见顾清池把人圈在怀里搓澡？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看岔眼了。 　　洗完热水澡，顾清池和宋彧前后脚出了浴室。 　　宋彧穿着周潇修身的衣服倒是还算合身，顾清池硬生生把长裤穿成了九分裤，稍一抬手毛衣的袖子就溜上去一大截。 　　彭春芳心疼他裸露的脚踝，生怕以后得关节炎，回屋找了双条纹长袜递给他。 　　袜子的踝骨处还印着两喜羊羊。 　　宋彧一看这花里胡哨的打扮，憋笑憋得肚子疼。 　　顾清池顾不上美观，套上喜羊羊后说了声谢谢。 　　两人一起喝了阿姨提前煮好的姜汤，胃里顿时暖融融的。 　　趁着闲聊的工夫，彭春芳将两人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甩了甩，“衣服就搁着吧，我给你洗了晾起来，明天来拿就是了。” 　　“谢谢阿姨。”顾清池和宋彧同时开口。 　　“哎，谢啥呀，”彭春芳挥了挥手，“有空常回来玩玩，刚站院门口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看到你眉毛那儿的疤才想起来了。” 　　彭春芳指了指自己的眉梢。 　　顾清池笑笑说：“平常工作太忙了，一直没什么时间，这次是回镇上公安局填资料的，看到有小船，想带我朋友绕镇子兜一圈的。” 　　“去公安局填什么资料啊？”周景中抓住了重点问。 　　“我要办张身份证。”顾清池老实说。 　　“身份证！？”周景中相当吃惊，“你还没办过身份证啊？” 　　顾清池把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跟周景中说了一遍，本来不想提顾坚被抓的事情，结果在周景中的追问下，一通秃噜了出来。 　　“我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景中翘起二郎腿，双手抱着杯子搁在膝盖上，“当年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顾清池愣了愣，蹙眉抬眸看向周景中。 　　周景中眼神扫过头顶的白墙，动了动嘴唇回忆道：“我跟顾坚穿开裆裤那会就认识了，从小就没怎么念过书，大概在95年那会吧，他带着媳妇儿跟儿子出去打工，他媳妇儿跟春芳关系要好，时常通电话，他媳妇儿老跟春芳抱怨他酗酒打人，过了一年多吧，顾坚就领着你回来了。” 　　“我一看，这孩子不对劲啊，追问了半天他才跟我坦白，说媳妇儿跟大儿子出了意外掉河里死了，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泡烂了，你是他的二儿子，”周景中说，“我当时就觉得挺懵，他媳妇儿跟春芳打电话时候从来么提过还有二胎这茬，但顾坚又非常坚持说是他孩子，我也没话说。” 　　顾清池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要说演技，顾坚才是影帝级别的人物了。 　　顾清池很难想象顾坚当年理直气壮跟人说出这番话时候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 　　难道就不心虚和害怕吗？ 　　不，他应该是有心虚的，否则也不会在喝多了的时候，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 　　周景中恼火地痛斥着顾坚当年的行为。 　　宋彧听得头皮发麻，想想都觉得后怕，顾清池就这么跟一个人贩子相处了20多年，还一口一声爸爸。 　　“哎，如果当年我要是坚持去报个警，估计后边儿就不会有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了，”周景中懊恼地“啧”了一声，摇头叹息，“后来你到了城里，也就没了联系，都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彭春芳手里织着毛衣，“现在要找你家人不容易了吧？20多年前的记录还能找得到么？” 　　“要说难也不难，要说简单也不简单，”顾清池淡然一笑，“现在技术发达了，做个比对就能出结果，但如果我爸妈放弃找我了，我就算是找破天也没办法。” 　　周景中又拿起热水壶给两人的玻璃杯里添了点热水捂手，“这事儿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顾清池笑了笑。 　　其实他挺能理解周景中当年的心情。 　　即便是心里抱有怀疑的态度，也毫无立场去管这件事情，加上顾坚的暴脾气，如果真报警了，指不定要闹到什么程度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换了他，他可能也会当做不知道。 　　两人在周景中家聊了一个多钟头才回客栈。 　　顾清池将这些迟来的记忆一点一点融进现实里，去还原那个被掩埋在地底二十多年的真相。 　　可不管怎么了解，都觉得自己的过去空洞而苍白，没有一点色彩。 　　他不是不敢去想亲生爸妈，是因为实在太渴望重新见到他们了，就连做梦都会梦见自己回了原本的家。 　　醒过来才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尽量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现在有宋彧就够了，要学会知足。 　　原本两人是打算在镇上玩够一星期再回去的，可惜天公不作美，第四天开始就连着下雨，好几个想要逛得园林都不开门，所以就只能放弃，提前一天回了家。 　　顾清池倒是不介意旅程被耽误，反正躺在床上也可以做很多事情。 　　宋彧抱着笔记本弄照片，顾清池看完一集动画片以后，偏头看了看宋彧，“怎么还在修图啊？” 　　“我准备挑些好看的印出来，在客厅弄个照片墙。”宋彧专心致志地修图，头都没抬一下。 　　“我人都在这儿呢，还弄照片，”顾清池凑过去搂着他的腰，下巴抵在宋彧的肩窝里，“看照片还不如看我本人。” 　　宋彧笑了，转过脑袋亲了亲他的额头。 　　“每张照片都有它的意义，代表着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一切，将来等我们老了，看到照片时还能想起来，啊，当年我们居然还去过这个地方，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顾清池略带夸张地“啊”了一声，“当年我们居然还一起掉水里了。” 　　宋彧仰着脑袋大笑，“这个说出去能笑死人，估计那大伯租船数余年都没碰上过这事儿吧，两大老爷们一起掉水里。” 　　“说到这个，你是完全不会游泳吗？”顾清池问。 　　“会啊，不过只在游泳馆游过，眼镜鼻塞耳塞都准备齐全的那种。”宋彧说。 　　“那就等于旱鸭子，”顾清池的指尖在宋彧的腰上轻轻刮了刮，“等夏天了跟你一起去游泳吧。” 　　“好啊，你会游泳啊？”宋彧把修好的照片全部放到了桌面的文件夹里。 　　顾清池看到他这个动作，嘴角立马就挑了上去，“会啊，我什么都会的。”说罢，抬起一条小腿将宋彧的两条小腿给夹住了。 　　宋彧立马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心脏猛地一抽，转过身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顾清池将电脑从两人中间抽出来，搁在地毯上。 　　宋彧骑跨到了顾清池身上，低头碰了碰他的唇瓣，凑到他耳边，几乎是用撒娇的语气小声央求，“你转过去好不好啊……” 　　“不要。”顾清池非常爽快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宋彧一屁股坐在了顾清池的大腿上，拧起了眉毛，指着他的鼻子，“我数三二一啊，你给我乖乖转过去，否则别怪我干.你不留情。” 　　顾清池就跟没听见似的，低头咬了一口他的指尖。 　　宋彧抽出手指瞪着他，脑袋瓜里思绪万千。 　　这混小子现在居然敢这么不听话了？ 　　顾清池抬手扣住宋彧的肩膀，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将人压在了身下，“你刚刚说要干谁来着？” 　　宋彧两眼一黑，感觉屁屁要完蛋，很想吼出气势，结果开口时都带着颤音，“你啊。” 　　顾清池笑了，手掌顺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下滑。 　　宋彧浑身战栗，提了口气，尽量放松身体，闭上了眼睛。 　　刚一分开唇齿，就感觉舌尖被舔.弄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舌尖回应，感受着顾清池湿软的唇瓣带来的温度。 　　“叫老公，就一次，不叫就两次。”顾清池在他脖子里咬了一口。 　　宋彧被吻得昏昏沉沉，都没怎么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还没等他回应，顾清池就在他大腿根掐了一把，“三次。” 　　一声低吟从喉咙里泄了出来。 　　宋彧忽然反应过来这个次数是指什么，不想屁屁开花，吓得赶紧叫了声老公。 　　结果大尾巴狼反而挑起了眉毛，玩得更带劲了。 　　宋彧被按在床上做到腰肢酸软，不能动弹，眼睛里揉着一层水雾，几乎快要看不清顾清池的脸。 　　顾清池抱着他的后腰，听着耳边一串串带着哭腔的低喘，整个人就跟头饿急了的野狼似的兴奋到不行。 　　一边啃咬着宋彧的脖子，一边夸他，“真可爱。” 　　“真变态。”宋彧偏头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78章 人总是在失去时才知道珍惜 　　十一月底开始，整个城市的气温就大幅度下降，呼啸的寒风，像是一只要破窗而入猎鹰，扰得人耳根都不得清净。 　　顾清池作为证人，出席了顾坚的二审程序。 　　法院的审判庭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明亮，宽敞，但整个环境都充斥着一种庄严肃静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敬意。 　　顾坚戴着手铐，低头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员，当他抬头扫过顾清池的脸时，又迅速低了下去。 　　顾清池的心里五味杂陈，眼神也不再锋利，跟着周围的一切，黯淡了下去。 　　这个曾经嚣张跋扈，蛮横强势的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头发被剃得贴紧头皮，能清楚看见大片泛白的发根，整张脸都消瘦了不少，眼窝凹陷，瞳孔泛红，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 　　想想也是，有谁在知道自己可能会判死刑的时候还能睡好觉呢。 　　不难想象，他这一个月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就像一个被医生宣布了死期的癌症病人，不能走，不能动，每分每秒都活在恐惧之中，懊恼又绝望。 　　不知道他晚上会不会做噩梦，醒过来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更深的噩梦，心情又是怎样的。 　　这些感觉，顾清池希望他也能品尝一遍。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整个审判过程中，顾清池有生以来，头一回体会到了顾坚的善。 　　不是那种因为违背了良心心怀愧疚的善，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感悟。 　　他不再祈求法官的轻判也没有大声嘶吼，只是很小声地叙述着犯案的过程，内心的想法，就好像是在用这短暂的时间回顾完他被利益和金钱操控着的一生。 　　法官对顾坚最终的宣判结果是：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听起来像是重生，可在某种意义上，却是他生命的尾端，不管将来会不会转成无期徒刑，他接下来的生命都将在牢狱里度过。 　　暗无天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求你原谅，就是希望你将来能平平安安。” 　　“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自由对于一个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真的对不起了……” 　　顾坚的声音有些发颤，转过身，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起身时没有抬头，但顾清池还是能看见他脸上挂满了泪痕。 　　顾清池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去跟这个人告别。 　　走出法庭的时候，顾清池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宋彧。 　　“他被判了死缓。”顾清池说。 　　“我都听到了，”宋彧敲了敲墙壁，“这玩意儿不隔音。” 　　顾清池笑了笑，“人好像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曾经拥有过的东西有多宝贵。” 　　“是吧，所以你要好好珍惜珍惜我。”宋彧偏过脑袋，看着他的侧脸，笑了笑。 　　“嗯，”顾清池勾住他的脖子，歪了歪脑袋，两人的额头轻轻碰撞了一下，“今后每天都要睡你一次。” 　　“不是，”宋彧都被他给气笑了，“你能不在这么严肃的时刻讨论这种事情么？” 　　“缓和一下气氛，”顾清池叹了口气，“我觉得心脏有点难受。” 　　“怎么啦？”宋彧揉了揉他的胸口。 　　顾清池深吸了一口气，跟他并肩走出大厅。 　　“我以为在听到宣判结果后我会觉得高兴，起码这辈子都不用再见到他了，他会一直被关到老死，去忏悔他这辈子所犯下的错误，这个比死刑还狠，”法庭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顾清池抬手挡了一下，“我都鼓起勇气要狠狠嘲笑他一番，再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结果还是没做到，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个样子，就狠不下心了。” 　　“因为你善良啊，”宋彧捏了捏他的脸，“你跟他不一样，你心存善念，所以才能出淤泥而不染。”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物以类聚？”宋彧问。 　　“听过，怎么了。”顾清池扭头看着他。 　　“你跟他们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从出生就不是，所以你融入不进去，跟他相处在一个空间会觉得压抑，就算是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成他的样子，总想着不劳而获，也没有贪图一时享受，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从本质上跟他们不一样，”宋彧戳了戳顾清池的胸口，“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的原因，你身上永远带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力量。” 　　“好的感情，大概就是一起成长跟进步吧，虽然看不到终点在哪里，但这段旅途必须得有你才行。”宋彧牵起了他的手。 　　顾清池的胸口涌过一阵暖流，笑着说：“不怕我给你带沟里去啊？”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甩沟里了一起爬起来呗。”宋彧揉了揉顾清池的后脑勺，“哎，你这头发该剪剪了。” 　　“不长啊，”顾清池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上上个月刚剪过。” 　　“都上上个月了，还刚呢，”宋彧不由分说，“一会剪头去，我喜欢那种摸上去硬硬的，有点扎手但顺着撸又觉得软软的感觉。” 　　“什么玩意儿？又硬又软？”顾清池五官都快拧一起了。 　　“俗称寸头。”宋彧说。 第79章 太想得到的东西往往最害怕得到 　　从老家回来以后，顾清池时不时地就会拿起手机扫一眼。 　　就算休息在家，也会把音量调到最高，还让宋彧帮忙设了个敲锣打鼓的铃声。 　　他生怕自己会不小心错过警方的通知。 　　虽然警方那儿还留着备用电话，打不通他的会打宋彧的，但他还是想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在忐忑和期盼里，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三个星期的期限都过了，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说不失望都是假的，他的心里难受得要死。 　　顾坚说过，他是在Z市的一个人民公园里被拐走的。 　　他想着，要是到年末还是没结果，就抽空去那附近的警局问问，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线索。 　　即便是知道希望渺茫，他也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的家人现在过得好不好，身体健不健康。 　　就算是有了新的小孩，不再记挂他了，他也可以远远地看着他们，不打扰。 　　就那么看看也好。 　　今天是周五，原本跟宋彧约好了晚上一起吃牛排看电影的，结果宋彧临时有约，要去同事的生日宴。 　　他一个人在家吃了晚饭，又安心地练了好几页钢笔字，宋彧不在，他的效率还挺高的。 　　宋彧在微信上跟他说，吃过晚饭还要转战KTV，顾清池看了一下宋彧发来的定位，离电影院还挺近。 　　他退掉了一张电影票，独自一人把电影看完了。 　　国产喜剧片，全程都是笑点，他决定明晚再陪宋彧来看一次。 　　走出影院十点不到一些，他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就打了个电话给宋彧，电话那端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我现在在走过去，大概再过七八分钟就到了。”顾清池拔高了音调说。 　　“我在2楼包厢，你到了打电话给我，我直接下来，还是你要上来献唱一曲啊？”宋彧的声音里带着笑，语速还很慢，听起来应该喝了不少酒。 　　顾清池一想到宋彧浑身软绵绵求抱抱的样子就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不了吧，我就在楼下等你。”顾清池将被风吹掉的帽子重新扣回脑袋上。 　　帽子边缘的绒毛像送货的尾巴，剐蹭着他细嫩的皮肤。 　　这阵被宋彧强迫着敷面膜，感觉皮肤都变得光滑溜溜，摸上去手感都不一样了。 　　他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KTV门口，然后发了条语音给宋彧。 　　前台的小姑娘热情地迎了上来，“帅哥是要唱歌吗？几个人？” 　　顾清池赶紧往后退了出去，“我不唱，就是路过等个人……” 　　“哎，没事没事，外边冷，您进来等好了，”小姑娘难得看到长得俊俏的，笑得眉眼一弯，“您等得人是在我们店里唱歌吗？需不需要帮您叫他？” 　　“不用不用，”顾清池忙摆了摆手，“谢谢了。” 　　“不客气的，”小姑娘指着屋里的等候席说，“您先在那边坐会，慢慢等，外头风大，挺冷的。” 　　顾清池笑了笑，连声道谢，不过他没坐下，就是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门看着窗外的夜景。 　　天气预报说，这阵要下雪了，也不知道准不准，自从他来了这边，就看过一场大雪，在12年的时候。 　　还记得那时候天气预报都出了预警，很多公路被封了，学校也都停了课。 　　那天晚上他跟斜眼两人跟傻帽似的约在楼底下打雪仗，结果刚开玩没两分钟，就把人房东家里的窗户给砸了。 　　当时大晚上的，窗户也修不好，被房东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赔了好几百才算了结。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又糗又好笑。 　　如果今年雪下得大，他想跟宋彧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做很多以前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吃糖么？”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清池转过身，看见刚才那个前台小姑娘手心里托着几粒薄荷糖。 　　他随手捏了一粒笑了笑，“谢谢。” 　　电梯门“叮”了一声，走出了七八个男人。 　　小姑娘转身迎了过去，微微欠身道：“欢迎下次光临。” 　　顾清池的视线扫过其中一张脸的时候顿了顿，觉得挺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几个男人走过去的时候飘过一阵浓重的酒气和烟味，最后两个走起路来都是晃晃悠悠的，嘴里不干不净地调戏着前台小姑娘。 　　这种场面顾清池以前常见，自己都有可能是队伍中的一个，不过这一刻，他只是拧了拧眉，觉得这种行为低劣又无耻。 　　顾清池低头撕开了薄荷糖的包装，抬头将糖果推进嘴里的时候，发现刚才他觉得眼熟的那个男人也在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不由得停在了那男人的身上。 　　那男的剃着光头，嘴里叼着根香烟，因为刚从包间出来，身上就穿了件单薄的毛衣，身后有人帮他拿着外套。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看着一脸凶相，就跟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眉宇间充满了戾气。 　　顾清池对这人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很好，但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见过他。 　　感觉不像是被自己要过债的。 　　那人一直盯着他，走出了门。 　　顾清池稍稍松了口气，别开视线把糖果卷进嘴里。 　　正当他想扔掉手里的垃圾时，那人又猛地推开大门折了回来，身后的一个男人问了句，“怎么了邵哥？” 　　顾清池呼吸一紧，那人…… 　　哦不，是那一整支队伍朝他走了过来。 第80章 晚上不要单独出门 　　光头邵哥在顾清池的跟前站定，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烟，将剩下的半截往地上一扔，并没有碾灭。 　　顾清池拧了拧眉毛，刚想问明对方来意，光头就将嘴里的一口烟吹在了顾清池脸上。 　　顾清池毫无防备地被呛了一口，后退半步，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抬手挥散掉了眼前的烟雾。 　　很明显，这光头是故意挑事，但顾清池真的记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惹到过这光头。 　　光头先他一步开口，“还记得我吗？” 　　顾清池眉头微蹙摇了摇头，没说话，又后退了小半步，光头身上的酒气和烟味熏得他都快吐了。 　　“连我们邵哥都不认识。”光头身后一个黑衣男语气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仿佛下一句就要蹦出来，你这是找死。 　　光头眯缝眼睛，冷哼一声，撸起了毛衣的袖子，“想起来了吗？” 　　顾清池的眼神先是扫到了一条青龙，从这条龙可以看出来，这光头曾经是个瘦子，粗壮的胳膊把细长青龙从平面撑成了立体。 　　青龙肚皮的位置有一条四五公分长伤疤，颜色较浅，估计当时伤得也不重，粗看不是很明显，但就是这条浅浅的疤痕，令顾清池瞳孔一怔，瞬间想起了这号人物。 　　因为这条疤，就是他亲手给划出来的。 　　那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当时斜眼要送外卖，半道上爆了胎，让他帮忙送外卖。 　　这二货当时还不是光头，因为一些口角两人就动了手，顾清池起初就想教训一下他，让他嘴巴放尊重些，扭打间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结果这光头不服气就抽出了身上的一把折叠刀，上来就往顾清池肚子上捅，顾清池握住他的胳膊反手向外夺过刀子。 　　和光头争抢间就划伤了他的胳膊，顾清池本想跟他理论理论赔钱了事，但浴室里头忽然冲出来两凶神恶煞的男人。 　　他意识到这事儿不好解决，拔腿就跑了。 　　顾清池都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这人居然还能认出他来。 　　长得出众就是这点不好。 　　这原本是一件小事，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要在几个小弟面前耍耍威风，很明显的，光头要报复。 　　顾清池不想惹事，想直接装不认识跑了算了，但光头身形一晃，拦住了他的去路，“怎么着？现在知道害怕了？” 　　顾清池嚼碎了嘴里的薄荷糖，盯着光头身后的那排人。 　　别的倒没什么，他就怕一会真动手打起来自己被薄荷糖给呛死。 　　说实在的，光头身后好几个喝大发的，眼神飘忽，连站都站不稳，踹一脚估计能躺地上打鼾，压根就没什么战斗力。 　　粗略估计了一下，能动动手的估计也就前边儿四个眼神还没有彻底涣散的。 　　身材体型都跟光头一挂的，肚子是全身上下最立体的部位。 　　虽然胖，但顾清池跟光头交过手，知道他力气不小，如果真打起来，他也未必能占上风，况且这光头还会使阴招。 　　“怕死了。”顾清池环视一圈，发现大厅并没有监控，看在薄荷糖的份上，顾清池不想让店员为难，主动提议说要到外头解决。 　　“外头风大，就在里边儿解决吧，”光头一脚踢翻了身侧的一个椅子，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我就想在你小脸上也划拉上这么一刀，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你做梦吧。”顾清池抄起身侧的圆桌往光头身上甩去，咬紧牙关奋力一推，连同光头身后的一排人都倒退了好几步。 　　顾清池抬腿补了一脚，光头一个踉跄倒坐在地上，身后的人忙去搀扶。 　　前台的姑娘“啊”地一声，捂住嘴巴怔愣在了原地。 　　顾清池借着这两秒的空档绕过这群人冲向大门，就在他摸到门把的时候，衣服的帽子被人给拽住了。 　　顾清池稍稍侧身给了他一记肘击，那人非但没有松手，还抱住了他的身子。 　　原本站在门口的一个门童巴不得他们赶紧出去，替他推开了大门。 　　顾清池挣扎了两下，身后那人就跟抹了502似的死死地缠着他不放，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喷出了一阵酒气。 　　“操。”顾清池暗骂一句，抬脚踩在了他的皮靴上。 　　眼看着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顾清池光速扯下外套拉链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他飞奔出去的时候听见里头有人在喊，“谁他妈敢报警！？” 　　身后传来了桌椅倒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顾清池没有回头，凭声音能感觉追出来的人应该是三个。 　　KTV周围都是些服装店和小吃店，这会基本都已经打烊了。 　　这条街上没有路灯，除了几家足浴店的门头，几乎看不到其他的亮光，更别说是行人了。 　　顾清池的手机在外头口袋里，没办法报警，这会呼救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听见，就算听见了，更多的可能性是一脸懵逼地站在安全距离内看戏。 　　身后的脚步声越逼越紧，感觉就快要贴上他的后背。 　　灌进口鼻的寒气令他脊背一凉，心脏骤跳，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光头骂娘的声音。 　　“操.你妈的，还敢跑！”光头将出门时顺走的一瓶烧酒砸向顾清池的后背。 　　夜色朦胧，外加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光头将酒瓶扔出去的时候失了准头。 　　眼看着酒瓶“咣”一下砸在了顾清池的后脑勺上，追他的三个人的瞳孔瞬间就放大了。 　　酒瓶落地，酒精和碎玻璃飞溅在了顾清池的裤腿上。 　　顾清池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给跪地上去。 　　钻心的痛感侵袭而来，腿上的力气瞬间消弱了下去。 　　他的心脏狂跳，拼劲全力想要迈开双腿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身体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喉咙有些发紧。 　　他捂着后脑回头看了一眼，一道黑影冲他扑了过来。 　　顾清池一个侧身躲过，可眼睛却忽然失了焦距，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的骨头就跟快要散架似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后脑的钝痛感似乎要麻.痹他的五脏六腑。 　　包厢里的音乐声一直都没有停下，头顶的灯光不停变换着色彩，幻化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光圈在墙面上浮动。 　　宋彧被拉着唱完一首《小幸运》以后跌坐回沙发，抓起桌上的手机，看到了顾清池发来的一条语音。 　　他跟同事打了个招呼，走出包厢，点开了语音。 　　“我已经到门口了，刚看完的那部电影太好笑了，明天跟你一起再看一遍。” 　　听着顾清池的笑声，宋彧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好啊，我现在下来了。” 　　宋彧快步走下楼梯，看见大厅里一片狼藉，像是刚混战过一场。 　　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正在清扫，好几个保安将喝得烂醉的几个人围成一团。 　　宋彧心想：估计是喝多了闹事的。 　　本想绕过去就当没看见的，视线忽然扫过桌上那件熟悉的黑色外套。 　　顾清池的衣服。 　　宋彧环视一周，等候区里除了两喝得酩酊大醉的倒在沙发里以外，没看见顾清池的身影。 　　前台的一个姑娘正在打电话，声音都有些发抖，“清扬路视听量贩KTV……有人醉酒闹事，把人给打晕过去了……” 　　宋彧的心脏猛地一跳，拨通了顾清池的电话。 　　桌上那件外套里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宋彧神色一凛，揪住其中一个保安的衣服问道：“有没有看到这衣服的主人？” 　　“外头外头。”保安指了指门外，又急忙按住里头捣乱的那几个人。 　　顾清池在昏暗的夜色中倒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三个人不断逼近。 　　光头掏出兜里的打火机，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根香烟，“跑哪里去啊？” 　　顾清池艰难地提了口气，眼前一片模糊，他的额头和后背都冒出了大片虚汗。 　　主要是疼的。 　　“废你一根手指头，还是在你脸上划一刀，你自己选吧。”光头说罢又吸了一口香烟，将烟雾吹在顾清池的脸上。 　　哪样他都不想选。 　　顾清池闭了闭眼睛，发软的膝盖彻底脱力，身体不停使唤地向花坛里倒去。 　　好脏啊…… 　　顾清池的心里有些绝望。 　　刺骨的寒风冻得他四肢都没了知觉，一直到被光头的人抡在地上挥了好几拳，他才感觉到自己刚才捂过后脑的指缝间淌着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 　　这回要完蛋。 　　顾清池的眼前忽然闪过宋彧的脸。 　　他开始害怕了。 　　他不知道这几个人要报复他到什么程度，这些人喝多了，手上很可能会不知轻重。 　　“操.你妈的，敢惹老子，今天就让你……”光头后边的话顾清池已经听不清了。 　　像雨点般密集的拳头打在他的胸肺一片还有大腿和后背。 　　他没有一点回击的力气，就连思绪都像是要消散了一般。 　　手指跟牙齿都有些哆嗦。 　　后脑像要烧起来似的，疼得厉害。 　　腰侧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顾清池整个人在地上滚了半圈，右掌撑在地面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了一片模糊的鲜红。 　　“顾清池！” 　　恍惚间好像是听见了宋彧的声音。 　　顾清池有些费劲地撑开眼皮，一条粗壮的小腿直勾勾地冲他脸上踢了过来。 　　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哼，顾清池咬紧了牙齿，强迫自己恢复一点意识。 　　“让你牛逼！啊？”光头蹲下身，将烟头按在了顾清池的手背上。 第81章 向不分昼夜治病救人的天使致敬 　　顾清池醒过来的时候闻见了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身边守着的是宋彧的舅妈。 　　“阿姨。”顾清池轻轻喊了一声。 　　“哎！你总算是醒了啊，”周茹月放下手机起身按了按床头的呼叫铃，“怎么样啊？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啊？” 　　顾清池环视一周，除了隔壁床的一个病人外没有别人，“宋彧呢？” 　　“他在警局做笔录，”周茹月再次问道，“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倒点水喝？” 　　“我不渴，”顾清池摇了摇头，看见窗外是明媚的阳光，“现在几点了？” 　　周茹月看了看手机，“中午十一点了。” 　　“他怎么还在警局？什么时候过来啊？”顾清池对昨晚上最后的印象就是宋彧的一句，我已经报警了。 　　周茹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彧打伤了人，我老公过去接他了，不知道会不会拘留。” 　　顾清池瞳孔瞬间放大，“打伤人了？那他自己受伤了吗？”吼出这声的时候把刚进门的医生跟护士给吓得愣了愣。 　　“他人没事，宋正初一早也赶过去了，我估摸着出点钱调解一下应该就没事了。”周茹月说。 　　“精神头挺足啊，”江医生抿了抿唇走到床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周茹月趁着这工夫出门找厕所去了。 　　顾清池动了动僵硬的脊背，浑身的骨头像是被锤子敲散了似的，哪哪都疼，皱眉的时候能感觉到头上缠着一层纱布。 　　昨晚的回忆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他抬手想要摸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江医生立马伸手阻拦，“脑子没坏，就是缝了几针。” 　　顾清池耷拉下眼皮，知道自己前两天刚剪的头发肯定又被推掉了。 　　五十块钱呢啊！ 　　“有进步啊小朋友，上回缝九针，这回缝五针。”江医生动了动嘴皮无情地嘲讽。 　　顾清池愣了愣，没明白。 　　“你这里也是我给你缝的，”江医生伸手点了点他额头上的那条疤，当晚也是急诊，害得他一宿没睡，结果昨晚上又是这人，“你本事还挺大啊，目标是几针，我一起给你缝了，省得你老跑医院了。” 　　顾清池吞咽了一下，简直想把这医生的嘴给缝起来。 　　医者仁心啊，嘴巴居然这么毒？ 　　宋彧都嘴巴都没这么坏！ 　　“我是被人砸伤的，又不是我乐意的，”顾清池抬眸问，“昨晚上还有人一起被送进来吗？” 　　“有啊，不过都没你伤得厉害。”江医生扶他起身，解下了他头上的纱布，护士帮忙换了药。 　　顾清池全程都没敢说话，毕竟脑袋握在这毒舌医生的手里。 　　不知道医院哪里有意见箱。 　　“这几天你争取侧着睡吧。”江医生说。 　　“啊？那我控制不住翻身会怎样啊？”顾清池瞪了一下眼睛，忽然感觉脑仁有点疼。 　　“会压到伤口。”江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顾清池都被他给气笑了，“应该不会死人吧。” 　　“看你运气了，”江医生弯下腰，顺手给顾清池清理了一下手上被香烟烫伤的地方，“你昨晚要是再晚送进来五分钟……啧啧。” 　　江医生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还摇头叹了口气。 　　顾清池自动脑补出了下半句，胸口剧烈起伏，忽然感觉自己这条小命像是被捡回来的一样。 　　对医生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我就下班了。”江医生抬眸扫了他一眼，补充完了下半句。 　　顾清池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把“真是太谢谢你了”这句话活生生给咽了回去。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下班了。”顾清池没好气地扁了扁嘴。 　　“知道就好，下回别再让我在医院碰见你，”江医生从兜里掏出一块表递给顾清池，“这玩意儿是你掉的吧。” 　　“嗯。”顾清池接过手表轻抚两下，戴回了自己的手腕上。 　　江医生耐心细致地交代了一下几点注意事项，“还有你这几天饮食也要忌口，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嘴馋的时候就啃啃指甲，有助大脑发育。” 　　顾清池不太想跟他接茬，感觉能被他噎死，“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你急什么，又不用你掏住院费，等拆了线再说吧。”江医生说。 　　周茹月进门刚好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忙安抚道：“就是，你急什么呀，那群人都被警察逮去了，医药费回头都得让他们赔，你先安心住着。” 　　“宋彧还在警局呢我怎么安心啊？”顾清池摸了摸衣服发现身上的衣服都被换掉了，“我手机呢？” 　　“我没留意，估计是小彧帮你收着了，用我的打吧。”周茹月把手机递给了顾清池。 第82章 人间幸事无非就是平安喜乐 　　“一大清早的，都快把我心脏病给吓出来了，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越大越不像话，” 宋正初点了点宋彧的太阳穴，啧啧啧了一路，“你说你都几岁了啊？还学人小孩子呢啊？看不顺眼就打架，还拉人打群架！要传出去了得被人笑话死。” 　　宋彧抱着顾清池的外套，沉默不语，憋着满肚子委屈没地儿发。 　　他本想瞒着老爸所以才打电话给了舅舅，谁知道一眨眼老爸就从天而降。 　　不过他还是不太确定设计部主管的运营老孙到底谁是老爸派来的卧底。 　　细想片刻又叹了口气。 　　知道也没什么用，反正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老爸的监控范围下就对了。 　　他瞪了一眼老爸的后脑勺，一想到自己在朋友圈秀的那些“恩爱”很有可能被人转发给了老爸就觉得头大。 　　一脚将地上的一个空瓶踢向空中，瓶子以一个抛物线的形式精准落入路边的大垃圾桶。 　　他这才眉角一扬，舒了口气。 　　身后两个被宋彧拉去当救兵结果在警局蹲了一晚上的男同事屏住了呼吸不敢说话。 　　他们只在公司年会上见过这个仪态从容，威风凛凛的董事长，还没能从“宋彧居然是宋董事长亲儿子”这个惊天大瓜里走出来。 　　一方面喟然长叹自己为何不姓宋，另一方面又同情起了因为仗义相救被指责了一路的宋彧。 　　想要插两句替他说说好话证实一下当时真的情况危急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主要还是碍于宋正初的面子，不敢直接辩驳，很显然，这个老董对宋彧打人的事情抱着十二万分的怒意。 　　宋正初训斥完宋彧，回头又冲着大伙笑了笑，“都饿坏了吧，我请大家吃个午饭，作为同事，你们能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我还是挺欣慰的。” 　　两同事也不知道董事长这到底是夸还是损，干笑两声，连连摆手，“谢谢宋董，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回去吃就行了。” 　　“这怎么能行呢，是我们家宋彧连累到大家了，耽误到你们休息了啊。” 　　“不连累不连累……” 　　“不耽误不耽误……” 　　“就吃顿便饭吧。” 　　“不不不……您太客气了。” 　　宋彧接到顾清池的电话，心情立马舒坦了许多，扭头对老爸说：“我去趟医院。” 　　“吃过饭了我跟你一起去。”宋正初拉高嗓门瞪着眼睛，话语里充斥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宋彧看着他的眼睛，踟蹰片刻，只能点点头。 　　为了避免一会饭桌上的枪林弹雨，宋彧上车之前还强行将那两满嘴不不不的同事也推了进去。 　　宋正初发动车子后，宋彧就一直闷声不响地坐在副驾，想发个微信给顾清池的时候才想起来手机和衣服还在自己这里。 　　午餐过后，宋彧又替顾清池打包了份大排面，怕一会到医院会变成一坨，还嘱咐师傅汤水分开打包。 　　同事一走，老爸就彻底放飞开启话痨模式。 　　“你说你像不像话？啊？”宋正初反手拽过安全带扣上，“带我逛警局了都，你能耐是越来越大了。” 　　宋彧扁着嘴巴，晃了两下脑袋，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不像话。” 　　“不是我说你，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花三秒钟时间考虑一下后果。”宋正初发动车子，偏过头看了一眼宋彧，恨不得将这辈子阅人识人的经验都传授给他。 　　“你今天惹到的是一群流氓，你想没想过以后他们要是找上门报复怎么办？这回是有那么多人在场，帮你一起对付他们，帮你报警，要是就你一个人呢？被他们盯上怎么办？” 　　“你看那流氓头子，像是会跟你讲道理的样子吗？到时他管你三七二十一，给你一棍子就跑，你上哪说理去？” 　　宋彧觉得有那么点道理，但嘴上还是不愿意服软，“他们是小混混，又不是黑社会大哥，哪那么容易找着我。” 　　“多得是你不知道的方式。”宋正初等红灯时揉了一下发涨的眼睛，昨晚失眠到凌晨两点，一早接到电话，急急忙忙赶过来，一晚上统共就睡了三个钟头，一坐进车里就有些犯困了。 　　宋彧侧头瞟了他一眼，“我来开吧。” 　　“没事，你也一宿没睡了。”宋正初打了个哈欠。 　　“我年轻。”宋彧二话没说跳下了车。 　　宋正初坐到副驾，并没有打算入睡。 　　想要用对话的方式消散一点自己的困意，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切入点，最后还是维持了他的一贯作风，“我从小就跟你说过，遇事要冷静谨慎……” 　　宋彧拧着眉毛，急于辩驳，“今天如果换成是我被人抡在地上揍得鲜血淋漓，你能冷冷静静地站在一旁打电话报警吗？我要不上去拦着点，不反击，顾清池早被人揍扁了，有些事情不能忍知道吗？” 　　“他那么重要啊？”宋正初问。 　　“那当然！”宋彧脱口而出以后就瞬间红了脸，倏然间意识到自己一脚踩进了老爸设下的圈套里。 　　他偷瞄了一眼老爸一眼，既是忐忑不安又隐隐地期待着老爸接下这话茬。 　　宋正初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个谈论儿子感情问题的好时机，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又绕回了原点。 　　“我就你这么个儿子，我会担心你的安危，我跟你说这些话并不是否定你对你朋友之间的感情，只是想提醒你，这件事情可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比如说先叫上保安拦住他们，而不是叫人帮你一起群殴，把事态弄得更大，你一旦出手了，这件事情你就有了避免不了的责任。” 　　“什么叫群殴啊，我这顶多算是正当防卫好么，”宋彧拉高了嗓门，理直气壮，“反正我没觉得我做错什么，有责任就有责任呗，让我看着他受欺负不回击，我做不到。” 　　“你还有理由了，我看就应该让你关个十天半个月反思反思，你说你这么不经大脑地动手，跟那群小地痞有什么区别？”宋正初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宋彧抿紧双唇仔细想了想，如果当时躺在地上的是别人，他应该会像老爸所说的那样，先躲开报警，再上前制止，毕竟自身安全第一。 　　但因为那是顾清池，所以也搞不明白自己当时哪来的勇气，就感觉踹在顾清池身上的那一脚，比一刀捅在他身上还疼。 　　就算给他一百次重来的机会，也还是会动手反击，哪怕事后多赔点钱也要把这口气给出了。 　　“哎算了算了，”宋彧甩了甩手，“跟你讲不通。” 　　宋正初叹了口气，放柔了语调，“我不希望你搅和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更不愿意看到你出事，懂吗？你知不知道早上一个电话，把我刺激得心脏都疼了，一路过来都跟坐过山车似的，一点都缓不下去。” 　　宋彧偏头看了他一眼，噘了噘嘴，把到嘴的“我又没让你过来”换成了“那现在缓过来了没？” 　　“好一点了，只要你人没事就行。”宋正初说。 　　宋正初下车的以后没直接进医院，又拐去医院旁边的水果店挑果篮。 　　宋彧头一回看他跟买菜似的东挑西选，忍不住“哟喂”了一声，差点绷不住要笑场了。 　　宋正初付好钱以后胳膊一扬，“你提着吧。” 　　“谁买谁拎。”宋彧乐得拔腿就跑。 　　顾清池对宋正初的到来再次感到了震惊以及尴尬…… 　　头一回住宋彧家里被逮就已经够折腾的了，这会更厉害，直接连累他儿子进警局了。 　　“叔叔好。”顾清池噌一下坐了起来，满脸堆笑。 　　在看见宋正初手里的果篮时瞬间感觉四肢百骸都不疼了。 　　是来慰问的！不是质问！ 　　“嗯，”宋正初点点头，把水果篮放到了桌上，“怎么样啊，头磕得严重吗？” 　　“不严重。”顾清池轻轻晃动了一下脑袋。 　　宋彧刚想坐到床头，宋正初就先他一步坐了下去，把面汤倒进面里，“先吃东西吧。” 　　宋彧怔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舅妈拽到一边打听情况了。 　　宋正初顺手抄起一把水果刀给顾清池削起了苹果。 　　顾清池受宠若惊，原本以为宋爸爸会问些关于昨晚上的事情，结果人愣是一个字都没提，就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顾清池对于宋爸爸突然转变的温和态度深感疑虑，全程都处于蒙圈状态，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被砸坏脑子产生幻觉了。 　　但同时又抑制不住心里的小窃喜，眉飞色舞地分享着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趣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认识了半辈子似的相谈甚欢，要是来两瓶啤酒和花生米就更有气氛了。 　　到最后顾清池才发现，他在不经意间把身份问题，目前工作以及对将来的展望一股脑儿全都交代了个遍。 　　宋正初深不可测的目光在交谈中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对两孩子的关系也略有耳闻，再加上谈话间总能看到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就意会得差不多了。 　　说实在的，在上回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顾清池这小孩挺懂事，一点都不像是二十岁刚出头的模样。 　　混迹于江湖却又不市侩，话语里总是带着一点谦卑，对长辈的提问也极富有耐心，凭他阅人无数的经验，不像是装出来的。 　　在得知顾清池这一系列悲惨遭遇后又甚是同情，都有种想认他做干儿子的冲动了。 　　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多八卦他们感情上的事情。 　　临走前留下一句，“元旦要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算是表明默许的态度了。 　　宋正初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停在顾清池的脸上，宋彧被弄愣了。 　　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等老爸出了门后他才反应过来，冲过去扒着墙说，“一定回去！” 　　宋正初回头笑了笑，胸口有些发烫，仿佛看见了宋彧小时候守在门口，就为了要爸爸一个抱抱的模样。 　　转过头的时候鼻尖有点儿泛酸，强忍着没在走廊里两个闲聊的大妈跟前哭出来。 　　他深知自己改变不了宋彧在感情上做出的决定，就像当年爸妈劝不住他跟苏玫离婚一样。 　　强扭的瓜不甜，他比谁都清楚。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想要看到宋彧开怀大笑的模样了。 　　只要孩子开心，一家团圆，他退一万步有何所谓。 　　世人的目光又何所畏惧。 第83章 有钱人都不露富的 　　顾清池是看着那句话从宋正初嘴里蹦出来的，当时他们四目相对，宋正初的嘴角还挂着亲和的笑，但他还是不太确定这话是不是对他说的。 　　准确的说是不敢相信。 　　他觉得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宋爸爸随口一说，客气一下，毕竟是做生意的，“空了请你吃饭”这种话大概是时常挂在嘴上的。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宋彧的老爸具体是做什么行当的，不过从他的着装打扮，谈吐修养来看，应该是那种在生意场上经历过无数风雨的大人物。 　　因为他……削的苹果奇丑无比，平常肯定很少做家务。 　　宋彧坐在床沿，嘿嘿一笑，“我爸好像已经知道咱两交往的事情了。” 　　顾清池在听到宋彧这句话后，心里一阵舒坦，就好像是发卷子前有人突然告诉他，你考了满分一样。 　　“你怎么这么确定啊？”他小心翼翼地确认，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都让你回家吃饭了么，你傻啊？”宋彧横躺在顾清池的身上，窗外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得睁不开眼，“我觉得他就是想多了解了解这个儿媳妇。” 　　顾清池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无比雀跃，已经没空跟他理论谁是媳妇这个问题，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从这一秒，他要把宋彧的老爸划到“好父亲”这一栏里，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开明的父亲。 　　宋彧侧了侧身子，握住他的手，拽到嘴边亲了一口。 　　“困了啊？”顾清池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先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我就想跟你呆一块，”宋彧闭着眼睛小声说，“我想你了。” 　　“那你进来睡呗。”顾清池的另外一只手在被窝里拍了拍。 　　宋彧满心欢喜地脱掉鞋子和外套钻了进去。 　　医院的病床很窄，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抱成一团，当然，哪怕是五十米宽的大床，他两肯定也还是抱成一团。 　　隔壁床刚上完厕所的大叔走回病房的时候愣了一下，提醒道：“旁边还有空床，没人的。” 　　“没事儿，不挤。”顾清池笑笑说。 　　大叔笑着“噢”了一声，回床上跟女儿视频聊起了天。 　　宋彧蒙上被子，往顾清池的怀里一钻，只露出两眼睛小声问：“哪里疼吗？我帮你揉揉。” 　　顾清池怕被他给揉上火了，“不用，你睡吧。”他侧过身子，背对着大叔，跟宋彧面对面。 　　两人相视一笑，宋彧抱着他的后腰，搓揉了两下。 　　“辛苦你了。”顾清池替他掖好被子，又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嘬了一口。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的。”宋彧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闪着光亮。 　　顾清池胸口一动，险些掉泪，“以后我会更小心的，不让你担心。” 　　“真乖。”宋彧往他怀里一钻，收紧了胳膊。 　　这一觉，宋彧睡得并不是很踏实，隔壁大叔的魔性笑声好几次都把他从睡梦中搅醒，他断断续续做了几个离谱的梦。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想睁眼，顾清池的身上很暖和，抱起来很舒服。 　　顾清池则一直插着耳机学英语。 　　前几天宋彧刚在网上帮他报名的英语培训课程，上了两堂课以后他就觉得很有意思。 　　这个老师讲话特风趣，举得例子也让人印象深刻，据介绍是一名大学里的英语老师，闲暇时间录网络课程。 　　课程学费两千不到，从零基础到四级的所有课程都包括在内，他觉得比去学校念书还划算。 　　重点是网络课程可以随时随地看。 　　他很享受这种在阅读中不断学习，积累的过程，每天认识几个新词，每天看一个故事，对他来说都很有必要，因为这代表着他在前行。 　　前行中就不再会有从前那种蹉跎了时光的无力感，现在的他每天都很努力地活着，想要变成更好的自己。 　　为了宋彧，更是为了自己。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光头顶着一张被揍肿的驴脸，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耳朵被他媳妇提着。 　　“快给人道歉！” 　　顾清池怔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光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嚣张的痕迹，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苦巴巴地走到顾清池的床前。 　　“不好意思了啊小兄弟，昨晚上是我喝多了，那个，医药费和误工费多少，我都赔给你，”光头合掌在胸前拜了拜，嘴上重复着对不起。 　　顾清池完全没有想到这人还有两幅面孔，简直想掏出手机录下来，不过脸上还是风轻云淡，大手一挥，“算了，断你一根手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嗯？！”光头猛地抬头，一脸震惊。 　　顾清池嘴角一勾，“逗你的。” 　　光头的媳妇也替他再次道了歉。 　　顾清池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对方一服软，他就已经打心底原谅他了，“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是是是，尽量少喝尽量少喝，”光头从钱包里掏出一叠毛爷爷放在桌上，“那什么，那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啊。” 　　顾清池觉得他这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很不可思议，只有宋彧知道，这是老爸动用关系给对方施压了。 　　不得不说，非常解气。 　　虽说光头给的那些治疗费用足够顾清池在医院住个十天半个月了，但他还是坚持出院了，医院病房总是没有家里舒服。 　　宋彧不准他去上班，怕忙起来太累，不利于身体恢复，不过当晚顾清池就用好几个姿势告诉他，自己身体恢复得有多棒了。 　　宋彧有点头疼，顾清池疯起来简直要人命，好在他年轻，体力上……也勉强扛得住。 　　周四傍晚，宋彧陪顾清池去医院拆了线，回家的时候把车开去汽修店做保养顺便换轮胎，两人懒得等，直接提着刚买的菜一路散步回家。 　　临近年尾时，城市的各个角落都洋溢起了一派祥和的喜气，各大超市里争先恐后地放上了年末特惠的促销广告牌，商场的门口摆出了巨大的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彩条，气球，横幅将节日气氛烘托得相当浓烈。 　　就连顾清池工作的咖啡厅里也推出了各种过年礼盒。 　　“你说我这第一次上门，给你爸买点什么好呢？他平常都有些什么爱好啊？”顾清池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事儿发愁，感觉同事们推荐的中年人最喜爱之十大礼物都不是宋爸爸的风格。 　　不是什么金器玉器珠串首饰，就是理疗仪按摩枕泡脚桶。 　　“赚钱。”宋彧说。 　　顾清池啧啧两声，“总不见得包个红包给他吧。” 　　“我觉得他会包个红包给你。”宋彧仰着脑袋大笑。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爸是做什么的呢。”顾清池走出电梯，熟练地按下密码推开了门。 　　宋彧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放到餐桌上，然后又将顾清池按坐到椅子上，“他是个做生意的。” 　　“我知道啊。”顾清池隐约能感觉得出来，宋彧接下去要说的话会挺震撼。 　　“开了挺多家装潢公司的。”宋彧说。 　　顾清池张着嘴巴没能说出话来，开公司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已经是非常牛逼的事情了，居然还开了挺多家！ 　　不会是皮包公司吧？ 　　开那么多家是要干嘛？ 　　洗黑钱啊！ 　　“包括我现在工作的那个公司也是……”宋彧补充道。 　　顾清池瞪圆了眼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有没有一种中彩票的感觉？”宋彧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顾清池扶着椅子，中彩票的感觉倒没有，毕竟又不是他老爸，心脏病犯的感觉倒是有了。 　　他原本以为慢慢就可以追上宋彧的脚步，但忽然发现，人家都已经站在珠穆朗玛峰上了他还吭哧吭哧爬黄山呢！ 　　这根本不是他可以抵达的高度啊。 　　这个消息瞬间把他跟宋彧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远。 　　“你爸是富甲一方的土豪吗？”顾清池艰难地问。 　　“那倒不至于，只是比普通人稍稍那么有钱了点。”宋彧眯起一只眼睛，将食指跟大拇指捏在一起。 　　顾清池感觉这个稍稍跟他平常理解的那个稍稍应该不是一个稍稍， 　　“那你是真富二代啊……” 　　“我这么有气质你看不出来吗？”宋彧往后拢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我……没想到你家这么有钱的。”顾清池垂下了脑袋，巨大的落差感令他胸口犯疼。 　　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就是觉得宋彧好像在一瞬间变得不像是他原来认识的那个宋彧了。 　　“给你圈个重点，”宋彧见他一脸愁云，干脆坐到了他腿上，“这些公司都是我爸跟我伯父一起创立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里头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没参与过管理，他这些年赚了多少钱，亏了多少钱，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财务报表，以后我爸会怎么处理他手里的股权，我都不知道。” 　　“你真是……”顾清池拧着眉毛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挺没出息的是么？”宋彧笑了笑。 　　顾清池差点儿就点头了，“为什么啊？你爸不让你管么？” 　　“你觉得我的性子适合做生意么？我很懒又怕动脑子，恨不得全天下的麻烦事儿都不要跟我有关系，我怎么去经营公司啊。”宋彧说。 　　“那将来呢，你爸年纪大了，这些事业甩给谁啊？”顾清池不解道。 　　“我跟我妹啊，还有我大伯的儿子也会一起运营吧，但是我怕我会把公司搅得一团乱，不是很想接这个山芋，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宋彧很有自知之明地扁了扁嘴。 　　他向往自由，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觉得他的性子大概是随老妈，不喜欢被捆绑在牢笼里，喜欢随性又惬意的生活， 　　他并不善于跟人交际，而站在生意场上时时刻刻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陷阱，脑袋里的弦时刻都要绷得紧紧的，一点纰漏都可能导致整个公司陷入困境，他扛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他很怕出错，从小就怕。 　　听他这么一描述，顾清池感觉宋彧仿佛是一个不幸被卷入豪门之争里的小菜鸟。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宋彧。 　　他认识的宋彧就是个很会画画的设计师，他的梦想就是做一个独立设计师，最好还能在漫画界闯出一片天，但更现实一些操作应该是子承父业吧。 　　毕竟这听起来是相当庞大的家族企业。 　　他忽然意识到，横亘在这份感情中间的东西那么多…… 　　这是第一次，他对这份原本坚定不移的感情产生了动摇，他开始不确定这条路能否一直延伸到终点。 　　宋彧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啊？” 　　“没，”顾清池收回思绪，吞咽了一下，“我先去洗菜了……” 　　“你在想什么啊？”宋彧问。 　　“我就是忽然觉得，你离我好远啊。”顾清池坦诚道。 　　“我离你很近啊，”宋彧抱住了他的腰，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一直都是我，我不会变啊。” 　　“可是现实会逼迫你改变的，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吗？你能忍受你爸爸辛苦创立的公司都变到别人名下吗？你一点都不心疼吗？”顾清池更多的还是替不争不抢的宋彧心疼，那些原本他可以拥有的东西，都会变成他讨厌的人的。 　　宋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清池兜里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顾清池揉了揉他的脑袋。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他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是顾清池先生吗？” 　　顾清池差点就想把电话给挂了，“不买地皮，不买房子，不用贷款。” 　　电话那头的女人笑了一声，“是这样的，我是溪镇公安局的警员，您有空的话能来趟局里吗？我们已经联络上了您的父母……” 第84章 你永远都是爸妈眼里的宝贝 　　顾清池挂掉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警员在电话里没有交代太多，只是说了个大致的见面时间，他太慌乱，也完全忘了问其他的问题。 　　宋彧帮他把手机抽出来，放回桌上。 　　顾清池张着嘴巴，半响才将思绪从刚才那个电话里拉回来，看着宋彧，“警察说，找到我爸妈了。” 　　顾清池说这话的时候平静得不可思议，宋彧抱住他说：“我都听见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警局！” 　　顾清池的脸上看似平静无波，心脏却跳得厉害。 　　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原本都以为这事儿不会再有什么希望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令他一阵狂喜，可狂喜过后又瞬间跌入了焦躁不安的情绪里。 　　基因比对成功，并不代表他的家庭能毫无保留的接纳他，怎么融入，怎样相处，接下来又将会面临怎样的问题？ 　　当这个愿望真正实现的那一刻，他的紧张，害怕超过了喜悦。 　　他这段时间疯狂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好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但心底却无比清楚，他很渴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哪怕它不那么和谐完美，但他就是想要有那种向后倒也不怕摔的勇气。 　　他羡慕宋彧，背后有强大的支撑，哪怕他一无所有，只要回家，就有饭吃。 　　宋彧跟他老爸之间闹过很多矛盾，也经历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件，但只要有人肯退让，就一定会和好，这就是血肉亲情，血脉相连，宋彧跟他的老爸有割舍不断的父子感情。 　　这跟金钱，名利，地位都没有关系，哪怕宋爸爸现在是个在工地搬砖的，他们之间也存在着这种捆绑关系。 　　顾清池实在是太期待这样的感觉了，导致他变得不再自信，因为他这二十年来活得太糟糕了，他怕自己的父母不再爱他，他怕自己的一些习惯和毛病会让父母失望。 　　他和宋彧之间的区别就是，他的父母并没有参与他的成长过程，一时之间可能会难以接受。 　　他不是一个能让父母引以为豪的孩子，他一点都不优秀，连字都认不全，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污点。 　　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向父母坦诚这些年里做过的事，也不敢奢望自己的父母能有宋彧的老爸那么开明。 　　会因此讨厌他么？ 　　他不会赚大钱，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优点，还爱上了一个男生，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喜欢呢？ 　　顾清池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光头造型和一脸的疤，简直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啊！？ 　　一点都不像个乖小孩！ 　　可是心里又迫切地希望能见到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能冲到警局。 　　“你怎么啦？”宋彧觉得他太不对劲了，闷声不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帮我把头上的纱布拆了吧，然后借个帽子给我。”顾清池径直往浴室走。 　　“干嘛啊？”宋彧跟了过去。 　　“我这个造型……我怕吓到他们。”顾清池摸了摸自己的光脑门，恨不得跟宋彧换个脑袋，好在现在是冬天，要是再露个胳膊的话估计爸妈能吓昏过去。 　　他冲着镜子干笑，感觉比哭还难看。 　　宋彧都忍不住乐了，“你在干嘛呢啊？” 　　“练习微笑，”顾清池转过脑袋看着宋彧，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我这笑容可爱吗？有没有亲和力？” 　　宋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他可爱得要命，“不是，你这突然间抽什么疯啊。” 　　“我怕我爸妈见了我，不喜欢我，我好怕他们会失望。”顾清池对着镜子，眼角微红。 　　“怎么可能呢！？”宋彧为顾清池的想法感到震惊，扭过他的脑袋，强迫他看着自己，“他们一直都在找你，他们很爱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啊？你是他们的孩子啊。” 　　“可是我这么差劲……”顾清池皱紧了眉头，甚至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引以为傲的优点。 　　“我靠！你一点都不差劲啊！”宋彧揉着他脸，简直想骂脏话，“你顶着这么张脸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差劲？” 　　“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不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么。”顾清池垂下了目光。 　　“放屁！第一眼觉得你长得很帅！”宋彧纠正道。 　　“哎，我还是戴个帽子吧。”等头发留长一些，就顺眼多了，现在这形象，太不像好人了，他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爸妈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彧帮他找了个黑色针织毛线帽，边缘品牌刺绣的部分转到了耳侧，“帅啊。”他竖了竖大拇指。 　　“是么。”顾清池抓了抓头上的帽子，软乎乎的，很舒服。 　　宋彧打了个响指，又翻出了同款的白色，戴到了自己的头上，“嘿嘿，你看我就成，是不是很好看，版型好我才买了两个颜色的。” 　　“好看。”顾清池捏了捏他的耳朵。 　　宋彧又花了半个多小时帮他搭配衣服，从成熟大咖风到运动少年风再到时尚休闲风，简直比去相亲还隆重。 　　最后顾清池选择了经典简约的……衬衫配毛衣，下身一条黑色修身牛仔裤，没有带破洞。 　　顾清池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宋彧替他绕上了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帅得一塌糊涂。” 　　“夸还是损？”顾清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起来，这个造型看起来比刚才好很多了。 　　“夸。”宋彧比商场导购还要贴心地帮他抚平了衬衫的领口。 　　顾清池生平第一次主动让宋彧忙着修了一下眉毛，又修剪了一下指甲，可以说是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遍。 　　确认好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之后，他才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洗过澡以后，又提着衬衫去阳台熨烫。 　　“这衬衫穿里头的又看不见。”宋彧捧着水杯站在边上，忍不住笑了。 　　“我睡不着，就想找点事情做做。”顾清池将衬衫的每一个边角都熨烫妥帖。 　　“你不睡觉明天怎么有精神呢？”宋彧曲起手指在眼睛上比了个圈，“会有黑眼圈的。” 　　“哦！对！”顾清池一拍手，“我要敷个面膜！”说完一溜烟地冲进了浴室。 　　宋彧望着他的背影，很想笑，但又有一点心疼。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有些无法理解顾清池的这些举动，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顾清池的父母一定是很爱他，很想念他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坚持不懈地寻找他呢。 　　然而顾清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有多棒。 　　当晚顾清池没有睡觉，宋彧陪他熬到凌晨三点，眼睛实在是涨得不行，就道了声晚安。早上一睁眼就看见顾清池已经收拾好行头站在镜子前演练出场台词。 　　“爸爸妈妈你们好……我叫顾清池。”顾清池抬头挺胸，一本正经地对着衣柜的落地镜鞠了个躬。 　　“爸妈……好久不见啊。”顾清池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随即感觉自己特傻逼，就又把笑容给收了起来。 　　“爸……” 　　“顾清池！”宋彧笑着喊了一声。 　　顾清池“噢哟”了一声，显然被吓了一跳，有种小时候学念电视台词被撞破了的窘迫感，“吓我一跳……你醒了啊。” 　　“你这拍戏呢啊？还练台词，”宋彧掀开被子起身，走了过去，“放松一些，他们是你爸妈，又不是别人。” 　　“说得轻巧，换你你不紧张啊？”顾清池深呼吸了一口，继续对着镜子演戏。 　　“爸爸妈妈您们好！” 　　宋彧翻了个白眼，刷牙洗脸去了。 　　顾清池练了好半天都没有确定好台词，在去溪镇的路上又忍不住请教宋彧，“你说，我应该说些什么好呢，我要先叫爸妈吗？” 　　“顺其自然咯，换成我，我应该会等他们先开口再决定要不要叫爸妈。”宋彧说。 　　“我也有爸爸妈妈了。”顾清池低下头，咧嘴笑了起来。 　　宋彧打心眼里替他开心，不自觉地就加快了点车速。 　　约好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十点，顾清池和宋彧八点不到就已经到了警局门口。 　　停好车以后，顾清池对着车玻璃反复检查仪容，拉下了一点帽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给盖住。 　　“确定看不到纱布吧？”顾清池眨巴了一下眼睛，扭过了头。 　　“看不到啦！”宋彧帮他把帽子往后拽了拽，露出了小半个额头，之前那道疤痕刚好可以挡住。 　　“那就好。”顾清池将围巾绕脖子两圈，深吸了一口气。 　　“哎，你急什么，他们肯定还没到呢。”警方说顾清池的父母在誉城，离溪镇起码3个钟头车程，所以当时才约了十点。 　　“倒也是。”顾清池又呼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冬日的暖阳刚从东边升起，虽不够明媚温暖，却照得人心里都是暖的。 　　宋彧闻到了锅贴的味道，想先去附近买点吃的，不过顾清池这会已经顾不上吃了，“那你去买，我先进去瞧瞧。” 　　“哟，这会不害怕警察叔叔啦？”宋彧调侃他，顾清池以前因为心虚，特怕进警局。 　　顾清池嘿嘿一笑，他现在觉得警察简直是天底下最神圣的职业了，一踏进警局大门就有种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就是这群天使！帮自己找到了爸妈！ 　　“你好，找谁？”值班室的民警看见顾清池在门口来回晃悠，拉开窗户探出了脑袋。 　　“周蕾周警官，她昨天打过我电话，让我过来找她的。”顾清池说。 　　“哦……”民警拉长了音调，右手伸出窗外指了个方向，“你往右边走到底，第三个办公室。” 　　“哦哦。”顾清池连声点头道谢。 　　宋彧从车里拿了瓶水，跟着走了进去。 　　周警官忙完手头的事情才看见站在门口的顾清池，这个男生她印象很深，当时接警的也是她，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可算来了呀，你爸妈都等你一晚上了，怕打扰你休息，都没敢打电话给你。”周警官笑了笑，带着顾清池往一旁的小会议室走去。 　　“等我一晚上了！？”顾清池震惊地瞪了瞪眼睛。 　　“可不是么，昨天联系上以后，你爸妈就连夜赶过来了，在酒店呆了没几个钟头，五点不到就又来这等着了，我估摸着她们压根没睡。” 　　顾清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角微微泛红。 　　还没到接待室门口，顾清池已经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宋彧感觉他手心里在不停冒汗，“要不我先帮你看一眼？” 　　顾清池猛点头，退到宋彧的身后，深吸了一口气。 　　有种开彩票的感觉。 　　周警官拧开会议室的门把，宋彧扶着门框，探了半个脑袋进去。 　　偌大的办公桌上趴着一男一女，没有其他人，两人大概是困得睡着了。 　　“就是他们吗？”宋彧小声地询问。 　　男的闻声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又惊又喜中夹杂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迅速拍了拍身旁的女人，两人一同站了起来，却因为紧张的情绪，失去了反应能力，愣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周警官笑着，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顾清池的爸爸姓沈名和风，身形修长，梳着大背头，身穿一件长款的黑色羊绒大衣，皮鞋擦得锃亮，看着就跟三十刚出头的样子。 　　妈妈叫汪慕欢，身材稍稍偏瘦，踩着细长的高跟和沈和风并肩站在一起，脸上看不出化没化妆，但往那一站，浑身就仿佛散发出了一种知性的美感，气质脱俗。 　　脸型眉眼看着跟顾清池简直一模一样！ 　　不用验DNA都可以确认是亲妈的那种像！ 　　汪慕欢跟沈和风都急切地走向门口，宋彧赶紧把顾清池往里一推，“快看看你爸妈。” 　　顾清池抬眸望着汪慕欢的脸，竟觉得无比熟悉，就好像已经见过无数次，认识了好多年，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和感。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那个经常在他梦境中出现的女人。 　　她身材高挑，总是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肩头散落着微卷的黑发。 　　梦里那个很模糊的轮廓，而就在这一瞬间跟眼前的这道身影奇迹般地重合了。 　　他几乎是百分百地确定，她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汪慕欢顾不上任何形象，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顾清池，动了动发颤的嘴唇一下就哭了出来，声嘶力竭般地喊着，“妈妈真的好想你啊，宝贝，你怎么忍心消失这么久啊……” 　　汪慕欢越哭越伤心，揪紧了顾清池的衣服，捶打着他的后背，“妈妈真的想你想得要疯掉了，我不甘心，二十年了，无论谁劝我放弃我都不甘心，你是我儿子，你是我的儿子啊！他们怎么能抢得走！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还好我没有放弃……” 　　汪慕欢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教人心疼，嘴里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思念和愁苦，仿佛要将这二十年来没来得及说的话，都在这一刻念完。 　　顾清池红着眼眶，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地叫了声，“妈妈。”抬眸看向沈和风，叫了声，“爸爸。” 　　沈和风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从侧面搂住了两人，无声地落泪，“爸爸总算等到你了。”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好几个警察，看到这一幕也是感动得潸然泪下，宋彧吸了吸鼻子，抹掉了眼角的泪痕。 　　“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啊？”沈和风摸了摸顾清池的脑袋，“有没有人打你有没有人骂你啊？”他这么多年经常梦见长大后的儿子。 　　他害怕在路边看到小乞丐，却又忍不住去看一眼他们的脸。 　　他总是幻想着，儿子被卖到了好的人家，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唯有这样，才能安慰到自己，唯有这样，生活才得以继续。 　　顾清池泪眼滂沱，胸口起伏，他激动得忘记了所有备好的台词。 　　他的爸妈很爱他，很想他，一点也不讨厌他。 　　他不想要看到爸妈伤心难过，不忍心让他们了解过去。 　　爸妈会心疼，会落泪，会后悔，会自责。 　　他闭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滑过脸颊，哽咽着应道：“没有，我过得很好。” 第85章 阿Q精神 　　抱团痛苦良久的几个人双目通红，久久不能平静，汪慕欢几经哽咽，抱着顾清池不舍得松手。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二十年来经历的一切，没有人能真切体会到她在课堂上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孩子弄丢了时候的心情。 　　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彷徨无助再到锐挫望绝，所有的情绪糅杂在一起，思念变得痛不欲生。 　　这二十年来，她把课堂上的每一个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小孩认真对待，可每一个孩子最终却都会离她而去。 　　她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无情地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她无处发泄，只有自责。 　　没人能体会到她在半夜做梦惊醒时的绝望，她甚至产生过好几次轻生的念头，但她不能走，万一孩子回家了呢？ 　　出事没两年，身边的人就一个接一个的放弃希望，也劝她放弃寻找，到后来这件事甚至成了家里避而不谈的一个话题，成了禁忌。 　　唯有老公会顾忌她的感受，陪伴在左右，不停地给她精神安慰。 　　中间风波不断，流言不断，她每天都仿佛是活在绝望和希望交织的梦境之中，终于有一天醒过来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好像只有紧紧抓住了怀里的这个人，才不会重新坠入噩梦里。 　　她就好像是抱住了希望，抱住了光，让她感觉这二十年承受的所有痛苦，付出的所有艰辛都值了。 　　周警官给递上了不少纸巾，沈和风跟几名警察鞠躬道了谢，轻抚着汪慕欢的后背安慰道：“欢儿，孩子都找到了，咱们回去慢慢聊吧。” 　　汪慕欢情绪仍旧激动，鼻尖通红，薄唇颤抖着，不停地向周围的几名警察道谢，几乎快要跪地，周警官忙扶住了她。 　　“这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也希望能帮助多更多的孩子重新回归家庭，你们重新相聚，我们也开心。” 　　“是呀，其实换个角度想，孩子健健康康，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你们一家团圆，以后好好相处。”在一旁的民警安慰道，他见过很多重回家庭的小孩，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瞎了聋了，顾清池这样的很少见。 　　“谢谢你们，”顾清池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个躬，“真的真的，谢谢你们，辛苦了。” 　　离开警局之后，一行人就近在一家茶餐厅吃早餐。 　　汪慕欢的眼神一直都没舍得离开顾清池，询问他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时候，眼里满满的都是怜惜和惆怅，这些错过的时光，用什么都换不回来了。 　　顾清池不怎么擅长说谎，关于顾坚当年如何计划拐卖他，又收养他的事情照实说了，“当时他的媳妇和儿子出意外走了，所以就把我留在身边了。” 　　中间打骂的部分刻意略过，宽慰爸妈说自己过得挺不错。 　　宋彧心疼顾清池，也能明白他的心情，没有拆穿他，还在他支支吾吾搞不定的时候给他圆了个善意的谎。 　　在听到顾坚再次犯案入狱的以后，顾清池的爸妈显然都有些坐不住了，“他害得别人骨肉离散，居然还计划着走老路子，牢底坐穿就是他的报应！” 　　沈和风的眼里充斥着怒意，恨不得要将人活活撕了。 　　“他要不干这事儿，我现在可能还找不到你们呢。”顾清池安慰了一下。 　　聊完了自己的经历，顾清池也好奇地询问着爸妈近来的生活。 　　得知妈妈是一名从业快二十年的初中老师，爸爸则继承父业，从事珠宝玉器生意，目前经营着好几家珠宝行。 　　两人得空就会去孤儿院送温暖，尽全力资助照顾那些小孩顺利上学，工作，就好像在养自己的小孩一样。 　　顾清池由衷地感叹了两句，打心眼里崇敬自己的爸妈，也或许只有这样做，他们的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相比起来，不知道真相的自己反而过得比他们好很多。 　　至少在揭开真相之前，在把顾坚当成自己亲爸的时候，都很自然地把一切暴力或是灾难当成了自己在成长过程中应该承受的东西，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和焦愁。 　　顾坚也有疼他的时候，现在想想，大概是也把他当成了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 　　顾清池感觉血缘这个东西还真挺神奇的，虽然可以说是头一回跟自己的爸妈接触，但聊天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疏远和陌生，反而像是久违的朋友，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多吃点啊，瞧你瘦的。”汪慕欢不停地往顾清池的碗里添东西。 　　“我快一百五十斤了。”顾清池笑笑说。 　　“你这近一米九个子一百五十斤也算瘦的。”汪慕欢非常享受做母亲的感觉，仿佛是要把天下全部好吃好喝的都塞给他。 　　“小彧你也多吃点，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清池呀。”汪慕欢在得知自己儿子无家可归时都是宋彧在帮忙照顾，就对这个小孩产生了很大的好感。 　　“应该的，应该的……”毕竟他是我媳妇嘛。宋彧在心里默默地把后半句给补完了。 　　一家人续完旧又驱车前往S市参观了一下宋彧的家，相对而言，S市离誉城的距离要比溪镇来得近些，坐高铁也就一个多钟头。 　　“那宝贝接下来打算跟我们搬回去住么？”汪慕欢看着顾清池，眼神里写满的都是期待。 　　顾清池扫了一眼宋彧，宋彧也看着他。 　　他犹豫片刻，摸着脑袋委婉地拒绝，“我在这边有工作的，暂时不方便。” 　　“工作回去了可以再找呀，回家了还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你要有兴趣的话就跟你爸一起看看店，捣鼓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汪慕欢说。 　　顾清池虽然挺想回去跟爸妈一起，但他放不下宋彧，也不可能放下，“你们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吧，我后天休息的时候就回去看你们。” 　　夫妇两人都非常尊重顾清池的意思，也没多做坚持，“我们在家等你，随时欢迎你回家。” 　　顾清池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送走爸妈以后，顾清池和宋彧一起瘫坐在了沙发里。 　　宋彧对那个回不回家住的问题有点耿耿于怀，“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啊？要换工作吗？” 　　顾清池叹了口气，很显然，这一个选择关系到他未来的人生规划，更是一个会影响他一生的重大转折。 　　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该怎么将感情，家庭，工作这些东西融合到一起，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在一瞬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得到了一些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了一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将来要做什么。”在面临抉择时，顾清池再次感到头疼，他不可能在咖啡店打一辈子的工。 　　“那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回誉城？”宋彧问。 　　顾清池抬眸看他，他有种宋彧会迁就他的预感，“你肯定不希望我回去吧。” 　　“那你就是想回去咯。”宋彧很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也很正常，顾清池应该做梦都想回去跟他爸妈一起生活。 　　其实誉城那边也有鼎祥国际的分公司，只不过那片区域归大伯他们家管，如果他跟去誉城的话，应该不会再在鼎祥上班了。 　　他在顾清池爸妈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跟顾清池一起走了。 　　他有学历有经验，到哪儿都不愁没活干，到时候直接租套房子就行了，就是搬家麻烦了点。 　　被看破心思的顾清池老实地点点头，拍了拍宋彧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回去的，我答应过了要陪你的。” 　　“你傻子呀，你陪我我陪你不都一样吗，你要想回去就回去啊，我陪你一起回去，”宋彧往顾清池的身边挨了过去，“我可以重新找份工作，反正我还年轻，到哪儿重来都可以。” 　　顾清池怔愣良久，胸口暖暖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啊……” 　　“那是，”宋彧冲着刘海吹了口气，毫不羞涩地说着，“你捡到宝了。” 　　顾清池感觉脚下的路一下就清晰明朗了起来，抱着他一顿深吻伺候。 　　宋彧果然就是一束光。 　　完了以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严肃的事，“你不是还有家族企业要继承吗？你还找什么工作啊？” 　　“再说吧，混过一天是一天。”宋彧甩了甩手。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你爸听见了又要骂你了。” 　　“那你呢，你想跟你爸学做那个什么珠宝生意吗？”宋彧扭头问道。 　　“如果回去的话，应该会吧，”顾清池曲起一条腿，踩在沙发上，手掌托腮撑在膝盖，陷入思考，“我觉得做什么行业都挺好的啊，每行都会有每行的乐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会试着在工作中寻找乐趣。” 　　“真羡慕你这种性子。”宋彧揉了揉他的脸，这也正是他喜欢顾清池的一个点，身上好像永远都勃发着一种生命力，对所有新鲜事都充满了兴趣。 　　“我那是没办法嘛，我又不会什么，只能慢慢学咯，”顾清池有些兴奋地笑了笑，“我长这么大还没进过珠宝行呢！不知道挣不挣钱。” 　　宋彧对珠宝行业不是很了解，但老爸认识几个开金店的朋友，年利润都不算高，不过看顾清池爸妈那身打扮，赚得应该还可以，开的车也不便宜。 　　“你就甭管挣不挣钱了，反正有我包养你。”宋彧拍拍他的肩膀。 　　“呿，将来谁包养谁还指不定呢。”顾清池扁了扁嘴。 　　宋彧仰着脑袋笑了起来，“那祝你早日发财包养我。” 　　陪着顾清池看了两个多钟头书，宋彧放下画笔抬手伸了伸懒腰，“我困了，我要去睡觉了。” 　　顾清池看了一眼时间，才十点，抬手搂住了他的腰轻轻搓揉了两下，“那你先去睡，我一会就过来。” 　　宋彧扫了一眼桌上的笔记本，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顾清池拽过他的胳膊，在他手背上亲了亲，“晚安！” 　　“就这样啊？”宋彧不满足地扁了扁嘴，掐指一算，都快有一星期没有性生活了！ 　　他忍不住腹诽：顾清池这么快就玩腻了吗！？难道是自己表现不太好？ 　　顾清池噘着嘴巴眯缝起眼睛示意他低头亲一口。 　　宋彧翻了个白眼，一巴掌糊在他嘴上，“睡了，晚安。” 　　反射弧长在粪桶上的顾清池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背完英语回到房间的时候看到宋彧还埋头玩手机。 　　“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没睡？”顾清池不紧不慢地脱了衣服爬上床。 　　宋彧听见声音，立马跟做贼似的退出视频播放界面把手机塞到了床底下。 　　小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了。 　　顾清池心知肚明，却还是凑过去，装模作样地问道：“你在看什么呀？” 　　“视频啊……”宋彧心虚地躺好，祈祷着他别再接茬了。 　　“我看看。”顾清池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宋彧立马翻身想要按住他的手，可他的手速哪比得过一个常年练魔术的，顾清池迅速点开了他刚才看的页面。 　　不出所料的黄色废料。 　　宋彧满脸通红地“哎”了一声，伸手去夺手机，“还给我。” 　　顾清池往后一扬，宋彧扑了个空。 　　“是不是想做了啊？”顾清池不要脸地笑着。 　　被戳破心思的宋彧又羞又恼，嘴上死不承认，“我就随便看看。” 　　手机里不停地传出来颤抖的呻.吟，宋彧尴尬得简直想一头撞死。 　　顾清池翘着嘴角忍不住逗他，“你要想做就跟我说嘛。” 　　“还我！”宋彧扑过去，直接按到了退出键。 　　手机声音戛然而止，气氛反而变得诡异的暧昧。 　　顾清池反手关掉台灯，翻身压在宋彧的身上，“我要不过来，你是不是就准备自己解决啦？” 　　宋彧呼吸一下变得急促了起来，有种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才不呢。” 　　顾清池顺着他的小腹一路摸了下去，呼吸粗重地凑在他耳边坏笑道：“是不是想这样啊？” 　　宋彧浑身一颤，身体不由得开始发烫，抬手环住了顾清池的后腰，死咬着牙没说话，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顾清池捏了捏他的腰，催促道：“是不是啊？” 　　宋彧的眸子在黑暗中动了动，艰难地“嗯”了一声。 　　顾清池一膝盖顶开宋彧的大腿，“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宋彧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顾清池的湿热的唇舌便不由分说地堵了上来。 　　“想要了就跟我说，我是你老公，你有什么好害羞的，”顾清池点了点他的鼻尖，“一个人偷偷解决我会伤心的。” 　　“滚，我才是你老公。”宋彧瞪了瞪眼睛，后面半句对他来说显然不是重点。 　　“你怎么有脸说啊……”顾清池整个身子都压在宋彧的身上，单手就扣住了宋彧的两只细瘦的手腕。 　　“怎么没脸了。”宋彧小声嘟囔，仰头就在顾清池的肩膀上啃了一口，随即就被欺负得双目溃散，喉间一阵轻喘。 　　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谁说在下面的就一定是媳妇儿了？ 　　他只是让着顾清池而已。 　　他一向很大方的。 　　况且在下边比较享受。 　　哼。 第86章 爱是相互付出相互依存相互感恩 　　顾清池跟爸妈说好了周日回家，原本打算早上搭地铁的，因为只有地铁不需要身份证，谁知道沈和风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宋彧家门口。 　　顾清池头一回尝到被家人重视的滋味，心情格外得好。 　　沈和风极力邀请宋彧也过去玩玩，奈何宋彧这阵经常请假，耽误了不少工作，周末也不得不加班赶工，还得把设计稿方案弄出来拿去给客户看，没办法陪同。 　　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顾清池，就好像是被关在家里写作业的小孩看着周围人家的孩子都在踢球一样心酸。 　　“反正下周还有休息啊，有的是机会，我先去帮你探探路，有好吃的好玩的下回再带你去。”顾清池换好行头，摸了摸宋彧的脑袋。 　　“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啊。”宋彧扒着门框依依不舍，要不是顾清池的爸爸在场，他恨不得扑过去挂到顾清池身上不让他走。 　　“吃过晚饭就回来啦，你要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顾清池脱口而出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了，心虚地瞄了一眼老爸。 　　好在沈和风似乎并没有在意到这句话里透着浓重的暧昧情愫，站在一边笑笑没说话。 　　“好。”宋彧趁着沈和风转身按电梯的空档赶紧送了个飞吻给顾清池。 　　“拜拜。”顾清池在电梯里晃了晃手机。 　　宋彧趿着拖鞋飞速冲向阳台，趴在扶手上，等着他两出大门。 　　阳台是露天的，没有任何玻璃遮挡，和客厅产生的巨大温差冻得他猛打哆嗦。 　　宋彧裹紧了睡袍，还是打了个喷嚏。 　　顾清池一出门，果不其然地就抬头看了一眼，宋彧住七楼，距离远到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两人却还是默契地挥了挥手。 　　宋彧咧着嘴巴嘿嘿嘿地傻笑，一直目送到两人钻进车子看不见影为止。 　　“跟小彧关系很好啊，”沈和风温和地笑着，“你两很早就认识了？” 　　“也不是，就今年新年那会认识的，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经常有联系，就熟悉了。”顾清池的食指绞了两下垂挂在衣服上的装饰带。 　　“有这么个朋友挺好的，爸爸上学那会也有个要好的兄弟，到现在还经常一起约出去旅旅游什么的，踏入社会越久，就越觉得这种不牵扯利益的感情弥足珍贵。”沈和风短暂地叹息了一下。 　　“他不光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家人，”顾清池偏过头，看着沈和风，“如果将来我回到誉城工作，我能跟他一起继续在外边租房子住吗？” 　　沈和风豁达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了，包括你将来从事什么行业，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对珠宝玉器行业并不感兴趣的话没必要勉强自己，人来到这世界走一遭就够不容易的了，别有太大压力，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行，爸爸经济上精神上都支持你。” 　　顾清池感动得鼻尖泛酸，垂下了脑袋，“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的爸爸妈妈简直是全世界最好的爸妈。 　　“我也从来没跟人说过这样的话，”沈和风趁着红灯，揉了揉顾清池的脑袋，“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去尝试做一个好爸爸。” 　　顾清池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其实有时候想想，很多事情可能都是命中注定好了的，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遇到某一个人，他会带着你，走出阴霾，就像是我当年遇到你妈一样……” 　　沈和风追忆起当年的往事，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那会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一天到晚的不好好念书，就知道逃学出去玩。你妈妈那会是转学到我们学校的，我看到她第一眼就感叹啊，怎么能有这么标致的姑娘……那会我个高，坐在靠垃圾桶的最后一排，她个儿也高，老师就安排我们坐一块了。 　　沈和风笑着长叹了一声，“遥想当年她走到我旁边坐下的那一瞬间，我那个心脏啊，嘭嘭嘭的，后来我们班上好多人都写情书给她了。” 　　顾清池忍不住笑了，“那你给她写了吗？” 　　“我就喜欢与众不同，我没写，我拽她小辫子来着，老捉弄她，她气得不行就动手打我，那小拳头挥在我身上都是软绵绵的。”沈和风的眼睛挺大，不过这会笑得都弯成了一条缝。 　　“那后来呢？”顾清池好奇地问道。 　　“后来我就不舍得逃课了啊，除了上厕所，她走哪我几乎都跟到哪，厚着脸皮向她讨教问题，成绩突飞猛进，连我爸都觉得不可思议。初中毕业以后联系的就少了，因为我两念的不是同一所学校，不过我认识她家，一放假就约她一起做功课，给她带吃的。”沈和风说，“她爸妈调侃说以后要不要娶了她的时候，她小脸都红了。” 　　顾清池仰着脑袋大笑，“真好啊！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啦……” 　　“是啊，所以我总觉得很多事情是命运安排好的，不管是友情，爱情或者是亲情，也可能是师生情义，甚至是只有一面之交的陌生人，都有可能会在你生命的某一瞬间，将你改变，她把你的内心变得柔软，让你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顾清池怔愣良久，和沈和风相视一笑。 　　两人聊了一路没停过，感觉没开多久就到家了，沈和风养的拉布拉多听见声音，冲出院门，对着车子不停地叫。 　　“怕狗吗？”沈和风停好车子问。 　　“不怕。”话虽这么说，顾清池还是被拉布拉多的体型给吓到了，“它咬人吗？” 　　“目前为止还没咬过人，”沈和风指着顾清池说，拍了拍狗狗的后背，“二宝去，叫哥哥。” 　　二宝就跟听懂了人话似的，扑过去抱住了顾清池的腰，仰着脑袋汪汪两声。 　　顾清池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门，二宝示好地舔了舔他的掌心。 　　“真乖啊，”顾清池挠了挠二宝的下巴，“它是二宝，那大宝呢？” 　　“大宝就是你呀，”沈和风笑着锁了下车，“进来参观参观你的家，还有你的小房间。” 　　顾清池惊诧道：“我还有房间吗？” 　　“那当然，你一直都是家里的一份子，你刚出生时候穿的小衣服你妈都给你收着呢。”沈和风边走边说。 　　闻声下楼的汪慕欢见到顾清池立刻眉开眼笑，“回来啦！” 　　“欸。”顾清池胸口暖暖的，零度的天也不觉得寒冷了。 　　顾清池家是复式小别墅，楼下是餐厅厨房和客厅，楼上是卧室跟书房，夫妇两平常的工作都需要一个独立安静的空间，所以光书房就单独弄了两间，楼下客厅也弄了两排巨大的镂空书架。 　　顾清池一进门，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书报，课本和试卷。 　　“好像书店啊……”顾清池忍不住感叹。 　　“你爸经常出去旅游采购，有些都是当地的书刊报纸，买回来留作纪念的。” 　　“哦……”顾清池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跟宋彧一起看的一部盗墓题材的电影。 　　卖珠宝的也要出去采购啊？怎么采购？像探险一样吗？ 　　顾清池忽然对此产生了浓厚的感兴趣。 　　“你平常喜欢看书么？”沈和风勾着他的肩膀。 　　顾清池说：“喜欢，但我初中都没毕业，识字不多。” 　　“会查字典就行了，只要你喜欢就好好坚持，”汪慕欢笑笑说，“其实在你二十岁的时候看一本书，跟你三十岁的时候看一本书，理解到的意思会有偏差，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在成长，阅读可以是你一辈子的爱好，永远都不会迟的。” 　　顾清池如醍醐灌顶一般地猛点头。 　　汪慕欢领着顾清池上楼，一打开卧室门，他就被怔住了。 　　房间里头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木色儿童床，床的下层是课桌，桌上还摆着几本封面都褪色了的旧画册。 　　床上铺着深蓝色带猫狗图案的床单被套，一看就是小孩子特别喜欢的样式。 　　儿童床的旁边还有张木制的婴儿床，床头挂着很多小玩具，拨浪鼓，小木马，风车，小玩偶。 　　顾清池的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一步一步，十分艰难地走到自己的小床边，轻抚着深蓝色的床单，又晃了晃床前的那个拨浪鼓。 　　“咚咚咚咚……” 　　他的胸口顿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知道爸妈这些年会想他，念他，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会留着这些东西，就在这一刻，那些思念，沉痛都变得具象化了。 　　他仿佛能看见爸妈守着这些东西，泣不成声，悲痛欲绝的模样。 　　而自己却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毫不知情地喊着另一个人，爸爸。 　　宋彧坐在书桌前烦闷地改着设计稿，客户的要求是越来越变态，在第六次给出设计方案后又提出了新的想法。 　　“我想了想哈，浴缸还是要有的，冬天要泡澡，小一点也没关系，还有浴室跟卧室最好要帮我打通的，不然上厕所不方便。” 　　他都想说，要不然直接给你把床头柜换成马桶好不好啊！ 　　宋彧揪着头发，叹了口气，原本打算弄好方案就偷偷开车去誉城给顾清池一个惊喜的，现在估摸着是不可能了。 　　这客户又是个典型奇葩。 　　要是天下的客户都能一次性把想法全部交代清楚他愿意增重……100克。 　　他掏出手机看到有顾清池的信息，眼睛才重新泛起了光亮。 　　小池塘里养小鱼：我看到了我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下边附上了一段七秒钟的小视频，拍摄角度大概是卧室的门口，绕着房间转了一圈。 　　宋彧重放了好几遍才算是把屋里的所有细节都看清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你爸妈真的好爱你啊。 　　宋彧都有些羡慕了。 　　小池塘里养小鱼：/流泪/流泪/流泪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摸摸头.gif，我也爱你。 　　小池塘里养小鱼：熊抱.jpg 　　去警局填写户籍资料的时候，顾清池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个名字叫沈临，不过他最后还是在名字那栏里填了清池。 　　忽然要改姓沈，还挺不习惯的，不过宋彧倒是说无所谓啊，反正都是喊媳妇儿。 　　“什么就媳妇儿了，你昨晚在床上可不是这么叫的。”顾清池趁着老爸上厕所的工夫，小声地说着。 　　“对啊，就因为我在床上喊你老公了，所以平常在外头你就得喊我老公了。”宋彧斜靠在椅子里，恬不知耻地同他争论。 　　“为什么啊？”顾清池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鬼逻辑。 　　“什么为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啊？”宋彧拔高了嗓门。 　　“那我不要面子的啊？”顾清池走出警局，也不自觉地拉高了嗓门。 　　“你都在上面了你还要什么面子！”宋彧气咻咻地“哼”了一声。 　　“好吧。”顾清池立马服软了，对着屏幕啵啵两下，“爱你！” 第87章 珍爱生命，珍惜眼前人 　　午饭过后，顾清池跟着爸妈去疗养院接奶奶回家。 　　奶奶前几年患上了老人痴呆，随时随地都得要有专人看护，否则会找不着家。 　　顾清池很是诧异，以为他是夸张了。 　　沈和风说，她刚开始只是会忘记东西，出门老忘拿钥匙，一星期忘三四次，有一次烧完水忘记关燃气灶，她还泰然自若地坐在客厅织毛线，还好妈妈回家及时发现。 　　当时也想过要请个保姆，不过奶奶说不需要。 　　或许是不想承认自己生病了。 　　人就是这样的，假如生病发烧了，周围人都不知道，自己熬着熬着也就过去了，但一旦周围的人都说，你需要休息，需要治疗，人自然也就变得脆弱了，更多时候还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牵累到家人了。 　　就这样一晃过去了两年，她的病情越发严重，好几次出门了找不着回家的路，有时候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叫不出，沈和风也意识到，她必须得有专人照看，商谈过后，把奶奶送去了市郊一家疗养院。 　　疗养院坐落在山脚下，环境很不错，踏进大门就是两排挺拔高大的梧桐树，周围大片草坪，绿化繁多，草坪中央还种着雪松和老榆树。 　　虽说现在是冬季，枝丫大多都光秃秃的，但能想象得出它们在春季一派盎然蓬勃的模样，一定鲜活得充满生命力。 　　可惜今天没有太阳，要不然躺在草坪上晒晒太阳，能把人骨头都晒酥了。 　　“又来看老妈呀，我刚看她在后头呢。”有个推着轮椅的阿姨看见夫妇两便熟络地打起了招呼，可见他两常出现在这。 　　阿姨好奇顾清池的身份，又跟着汪慕欢聊了一路，了解过后便是一阵吃惊和感叹，顾清池也是才得知自己当年是在家附近被人用糖果给骗走的。 　　对此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你妈知道肯定高兴得不得了！”阿姨很激动地看着顾清池，“我说怎么看他跟你长得这么像呢！” 　　“是吧，都说像我，”汪慕欢笑了笑，“不过我妈她的脑子是越来越不灵光了，不晓得还能不能想起来。” 　　汪慕欢说着一口当地方言，顾清池勉强听懂了一点。 　　奶奶可能已经不记得他了，这个消息不免令他有些失落。 　　顺着羊肠小道走了一会，顾清池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侧影，靠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呆滞着望着远方。身上裹着厚实的羽绒服，头上戴着顶暗红色的绒线帽，体态看着稍稍有些臃肿，手上抱着个像是收音机一样的东西。 　　跟妈妈确认过身份以后，顾清池疾步走过去，大胆地喊了一声奶奶。 　　奶奶仰头看着他，笑了，“欸！宝宝来了啊。” 　　顾清池一阵惊喜，挑起了眉梢，“您知道我是谁吗？” 　　奶奶又笑着“哎”了一声，没再接这个话茬，看向了远方。 　　顾清池有些不解。 　　老爸说奶奶的耳朵不好，估计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顾清池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坐到了她的身侧，这才留意她手上抱着的是个点唱机。 　　点唱机插入储存卡就能放音乐，奶奶的点唱机里这会正放着一段戏曲，他之前听老爸说，奶奶年轻时候是戏曲团的，也就是在出去演出的时候认识了爷爷，可惜爷爷六十岁不到就因为胃癌病逝了。 　　“您记得我是谁吗？”顾清池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脸期待地继续追问道。 　　奶奶点点头，还是笑，眼尾拖出了好几道深深的褶皱，不过看着亲切又慈祥。 　　“我是谁啊？”顾清池笑了起来。 　　奶奶用一种迫切又茫然的目光注视着顾清池，像是在脑海里仔细地搜索着那仅有的一些信息，最后答：“小孙家的乖孙子是不是？” 　　顾清池有些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妈，她是你的孙子！小临！”汪慕欢走过去，半弯腰地拉着奶奶的手，“你的大孙子啊。” 　　“我的孙子？”奶奶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看着顾清池。 　　顾清池点点头，期待她能想起些什么，因为爸爸说他的这个名字还是奶奶给取的。 　　“小临啊？”奶奶望着沈和风，眼睛里是一片茫然，“小临……”她的声音放低了一些，又重复了一遍。 　　“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我了。”顾清池丧气又无奈地嘟囔着，沈和风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对！你的大孙子！”汪慕欢十分耐心地同她解释着，一遍又一遍，“你的宝贝孙子小临他来看你来了！想你了！我们都想你了……” 　　“哦！好呀！好呀！我也想你们了！”奶奶眉开眼笑，看起来格外开心，点唱机里头的戏曲都给关掉了。 　　顾清池一阵惊喜，同奶奶一起聊起了天，可才聊了几句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不光耳朵不好，说话也没有逻辑，思维意识都模糊不清了，完全牛头不对马嘴。 　　聊天的过程中，她给所有人的称谓都是宝宝，然后不停地笑着点头。 　　很显然，她不记得任何人。 　　顾清池第一次接触到痴呆症的老人，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样的情况，虽然奶奶笑得很是亲切，但他心里还是一阵苦涩。 　　他甚至都不知道，奶奶是不是真的知道小临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孙子，她脑子里想的，跟大家所要让她知道的，是否是相同的。 　　负责带奶奶的看护将电热水袋递给奶奶，又跟沈和风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奶奶这几天身体不错，吃得也比上周时间多了——因为上周大降温，奶奶发了次低烧。 　　汪慕欢走到一边跟看护聊起了天，顾清池还是靠坐在长椅上跟奶奶一起听戏曲，虽然他什么都听不懂。 　　里头的人物动不动就咦咦咦呀呀呀，感觉挺抽风，要有人在他跟前这么咦咦呀呀的说话，他绝对一拳头怼上去。 　　好好说话！ 　　奶奶倒是眯缝着眼睛摇头晃脑，乐此不疲。 　　看护把剥好的柚子递给奶奶，奶奶刚一接到手里就立马塞给顾清池，“宝宝吃，好吃的，甜！” 　　看着奶奶殷切又慈祥的模样，顾清池眼眶一热，剥了一囊肉吃。 　　是很甜。 　　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甜的柚子。 　　奶奶虽然不记得他了，但对他的好却像是一种条件反射，这让他又惊又喜，连点唱机里的咿咿呀呀都没那么烦了。 　　奶奶笑得很开心，似乎只要有人乐意陪着她说说话，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与此同时，宋彧跟客户的奋战也告一段落，客户最终还是采用了原先的方案，浴室用淋浴房，也不用跟卧室打通了。 　　白忙活了几个钟头，宋彧怒火中烧掀了键盘，隔着屏幕连骂了几句脏话。 　　过了好一会他才弯腰把键盘从地毯上捡起来，运了口气回复道：好的哟！那就这么定了哈！乖巧.JPG 　　脑残甲方：/憨笑，小姑娘脾气不错，下回有朋友要装修再给你介绍。 　　宋彧翻了个白眼哼笑一声回复：嘻嘻，那就先谢谢你了呀！⁄(⁄ ⁄•⁄ω⁄•⁄ ⁄)⁄ 　　脑残甲方：/得意 　　宋彧把最终方案抄送给主管，合上了电脑，看到顾清池发来的信息说，晚上有饭局，估计很晚才结束，明天早上再回来。 　　他立马起身换了套衣服，直奔车库。 　　今天是平安夜，他想跟顾清池一起过。 　　沈和风提前在酒店订了十来桌酒席替顾清池接风，接完奶奶到酒店刚好傍晚五点。 　　顾清池一跳下车，便看见酒店门头上悬挂的巨大横幅：欢迎你回家！ 　　亲戚朋友站成一排翘首以盼，场面隆重到让他不知所措。 　　“怎么这么多人啊……”顾清池小声问老爸，这搞得跟结婚迎新娘一样。 　　“这还都是一些比较熟悉的亲眷，”沈和风笑笑，勾过他的肩膀，“不要紧张，爸爸一个个给你介绍。” 　　沈和风一走过去，原本交头接耳的亲戚立刻围上来打招呼，可谓是大型的认亲现场，顾清池全程都是懵的，机械地喊着各种称谓，重复着各种回答。 　　大姨，二姨，大伯，小叔，哥哥，姐姐，嫂嫂…… 　　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感慨和喜悦交织，纷纷都要塞给他红包。 　　顾清池起先犹豫着没敢要，老爸温和地笑着，开玩笑道：“给你的你就拿着吧，你被别人带去那么久，省了他们好大一笔了。” 　　亲们笑着附和，顾清池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喜悦，表现出了勉为其难。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大红包，厚厚的一大叠，比过年还热闹。 　　也是生平头一回被一圈人围着夸长得又高又俊。 　　他羞怯中又有些得意，回道：“爸妈基因好。” 　　一圈亲戚哈哈大笑，“是像爸妈，鼻子跟嘴巴像爸爸，眼睛跟脸型简直跟小欢一模一样。” 　　“我亲生的呀。”汪慕欢笑着揉了一把顾清池的脑袋。 　　顾清池的心情都跟着扬了起来。 　　现在的他，被人在意着，被人视若珍宝。 　　晚宴设在二楼包厢，顾清池小心翼翼地扶着奶奶上了楼梯，入座后，奶奶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什么人。 　　沈和风准备坐到奶奶身侧时，奶奶仰头询问道：“振明哪里去了啊？” 　　顾清池心头一颤。 　　沈振明是他爷爷，去疗养院的路上经过墓地，他还祭拜过，奶奶的记忆居然已经倒退回了爷爷还在世期间。 　　沈和风也很意外，犹豫了一下，含糊道：“他在外头招呼人呢，你先吃。” 　　奶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让他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他胃不好，一会饿久了又该胃疼了。” 　　沈和风的鼻尖一涩，眼圈微红，“嗯，我去跟他说。” 　　奶奶给顾清池碗里添了点菜，“你多吃点啊，长身体呢，不要像你爷爷一样，饿出了胃病，胃病医不好的。” 　　顾清池“嗯”了一声，埋头吃了两口菜，心里很难受。 　　他特别心疼奶奶，心疼她的病，心疼她的意识逐渐模糊，记忆逐渐衰退，心疼她再也见不到那个说好了要同她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他也是在这一刻，真正意识到了生命的宝贵和健康的重要性。 　　人的生命是不可逆的，死亡便是与世界的断裂，过去的那些纷扰，纠葛，忧愁，在生死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 　　他忽然觉得以前的一些想法跟行为挺可笑的。 　　在一方土地上圈地为王，被打了就一定要崛起报复，大不了就是一死，还觉得自己这种敢跟人比赛谁更“豁得出去”的精神挺了不起。 　　现在一想简直蠢爆了，难怪宋彧当时会瞧不上他。 　　开始吃饭以后，他低头给宋彧发了条信息：想你了，乖巧JPG，吃饭了吗？ 　　宋彧发送了一个定位，回复道：车轮陷沟里去了！快过来接我一下！ 第88章 终章 余生有你，我很幸运 　　宋彧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碰上水逆了，自从上回连人带船翻水里以后，几乎三天两头就碰上倒霉事儿。 　　顾清池早上给他发过家里的定位，所以来时他直接开了导航定位到他家，并且非常幸运的发现了一条小路，上头显示能快十分钟，但他没想到这水泥路是条单行道，而且比他想象中的窄多了，两侧没有任何防护设施，一不小心开歪了就得陷进两侧的泥地里。 　　这两天天冷，路上结了冰，况且还在下小雪，他一路上开得小心谨慎，刚才为了避开田埂上突然跳出来的一只猫，条件反射地往右别了一下车头，感觉车子震了一下，右前轮就栽泥里了。 　　两侧的泥沟其实并不深，比水泥路矮了那么六七公分，要换成平常，倒挡踩一脚油门就上来了，但是因为地上的积雪都化开了，泥巴变得又烂又滑，他试了几次，反而越陷越深了。 　　那只猫咪倒是跟逛公园的老大爷似的，悠哉悠哉地在他车前来回走动，后来干脆蹦到引擎盖上，蹲坐着取暖，把宋彧给气得直翻白眼。 　　一直到刚才看见顾清池的信息才算是缓了过来。 　　小池塘里养小鱼：你怎么会跑到那里去啊？我爸说那里是单行道，不好开车。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那怎么办！我要死在这儿了吗！我还没吃晚饭呢！ 　　小池塘里养小鱼：还能怎么办，我开电瓶车过来救你啊，我爸去叫亲戚帮忙了。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啊啊啊！能不能别声张，头一回上你家去就出了这么大糗，多尴尬啊！暴风哭泣.JPG 　　小池塘里养小鱼：哈哈哈哈哈我跟他们说，帮我接下我媳妇啊。 　　一条才华横溢的鱼：哈哈哈哈哈你有毒啊！ 　　小池塘里养小鱼：等我一哈。 　　宋彧靠进椅背里，闪过一排大爷大妈踩在泥地里，喊着“诶嘿诶嘿123加油”的画面，笑喷了。 　　沈和风问亲戚借了两辆电瓶车，又叫上了两年轻力壮的朋友，四人出发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得看不清五指了。 　　打电话的时候，宋彧说车子油耗得差不多了，怕一会开不出去，只能熄火靠边停，路上偶尔有踩着自行车的大爷经过，回头看他一眼。 　　据说还逮住了一只小野猫要带回去给送货当童养媳。 　　顾清池先是替送货开心了一会，又开始担心宋彧会冻到感冒，因为宋彧的衣橱里压根不存在秋裤这种东西，还总是说自己年轻气盛肝火旺。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宋彧今天说不定还为了骚包一把穿了那条他明令禁止的破洞牛仔裤！ 　　都快奔三的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如果真穿了破洞裤晚上一定好好收拾一顿。顾清池暗暗想。 　　电话里，宋彧的声音都不对劲了，顾清池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再等等，我们马上就到，实在不行就把车发动吧，把暖气开着，没油了大不了帮你推出去。” 　　“要死啊，第一次过来就让你爸给我推车，他肯定会把我拖进黑名单的。”宋彧的牙齿打着颤。 　　“不会的，我爸脾气很好的，回头冻感冒了怎么办。”顾清池笑笑说。 　　“我不要，我不冷！”宋彧回绝得斩钉截铁，他情愿冻死也不敢让岳父大人帮他推车。 　　顾清池拿他没办法，“那好吧，你下车蹦跶蹦跶就暖和了。” 　　然而宋彧并没有照做，在顾清池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车里睡着了，大腿上蜷着只三色的小花猫。 　　顾清池擦了擦车玻璃上的雪花，用手机照着宋彧的脸，敲了敲车窗。 　　宋彧这才恍恍惚惚地揉了一下眼睛，推开车门，恨不得一头扎下去来个九十度的大鞠躬，一边搓手一边傻笑道：“叔叔好，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啦……” 　　顾清池在一旁憋着笑，他头一次看见宋彧对人如此虔敬。 　　“哎，没事的没事的…”沈和风绕过车身弯腰看了看，“你这车子底盘这么低还敢开进来啊，前边还有石子路呢。” 　　“我不知道啊，”宋彧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委屈，“我都跟着导航走的，上头显示这条路近。” 　　“怎么会开沟里去了啊。”沈和风说着朝前走了两步。 　　宋彧冻得直跺脚，“有只小猫突然蹿出来，我想躲开它，就冲下去了。” 　　顾清池揉了揉宋彧的脑袋，“你去车里吧。” 　　宋彧“哦”了一声，钻回车里发动车子，沈和风把大衣一脱扔进副驾，蹲下身检查车底，小猫吓得蹦到了后座。 　　宋彧探出身子的时候看见沈和风锃亮的短靴都陷进了烂泥里，十分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沈和风起身指挥道：“这边搭把手来，他这车底盘太低，还有块石头抵住了，硬往上推肯定会刮坏底盘，得先往上抬。” 　　“哎，好嘞。”沈和风的朋友也绕到了车前，准备抬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个人正琢磨着从哪个角度比较好抬，雪却越下越大，没多大会功夫几个人的头顶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车灯下，几个人的鼻尖耳朵都被冻得通红，不过沈和风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似乎并不介意什么，这让宋彧稍稍松了口气。 　　他虽然冷得痛彻心扉，却也还是加入了抬车行列。 　　几个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三两下就把车抬回了马路中央，宋彧双手合十，连声道谢，恨不得给他们一人包个大红包，这大冷天的，实在不容易。 　　但他心里清楚，这样的好心若是牵扯上了金钱，就会变得扭曲了，他把车上的两盒曲奇送给了他们。 　　沈和风的朋友推辞再三还是收下了，笑着坐回了电瓶车上，“往前一直开右拐就到大路了，我们在前边开路，你慢着点开。” 　　“哎，好。”宋彧点点头。 　　沈和风让顾清池坐车里去，自己去开另外一辆电瓶车，顾清池也坚持要开，不过最终还是拗不过老爸，钻进了副驾。 　　顾清池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威胁，“下回再让我看到你穿破洞……” 　　“我错了！”宋彧一把握住他的手掌急着道歉，“我知道错了！” 　　顾清池见他一副颌首低眉的样子，瞬间没了脾气，“你老这样，你知道错为什么老犯呢？” 　　宋彧的手指冷得都快结冰了，顾清池捧着他的双手搓了搓，拽到嘴边哈了口气。 　　“哎，我哪知道会碰到这情况啊。”蜷缩在后座的小花猫“喵”了一声。 　　“你看，它都说了是个意外，”宋彧指着猫咪说，“全都怪它。” 　　“咱不讨论天气和车子的事情，咱就讨论你这裤……”顾清池大手一挥，探过去点了点宋彧露出来的一块膝盖。 　　“今儿个老百姓，真呀真高兴！”宋彧拔高了嗓门哼起了歌。 　　顾清池笑着别开了脸，“晚上收拾你。” 　　宋彧一脸无所谓，反正他也挺喜欢被收拾的。 　　吃过饭后，爸妈在酒店跟几个熟络的朋友喝茶聊天，让宋彧跟顾清池两人先回家休息，二楼有收拾好的客房。 　　宋彧到家后四处参观了一下，又跟顾清池一起帮小猫洗了个脚，喂了点喝的和鸡肉，小猫很乖，没再叫唤，蜷缩在棉拖里一动不动。 　　“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宠物店，给它买点猫粮和火腿肠吧。”宋彧顺了顺猫咪的后背，能摸得出它两侧的肋骨，估计平常都吃不饱。 　　外边的雪一直没停，这会地上都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顾清池把身上的加绒卫裤脱了下来，“跟你换条裤子吧。” 　　宋彧嘿嘿嘿地笑着，把破洞裤脱下来递给他，又揉揉他的脸，“不愧是我家小老公，又温柔又体贴还很大方，一点都不计较。” 　　顾清池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日常奉承，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就是穿裤子的时候被冻得龇牙咧嘴，“操，好冷！” 　　“一会出去给你买条新的，三层加绒的怎么样！”宋彧一把抱住他，像小奶猫似的蹭了蹭他耳朵。 　　“妥。”顾清池扭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下楼后，宋彧去车库取了条围巾给顾清池围上。 　　“哪来的啊？”顾清池抓了抓脖子里的围巾，虽然天黑着，看不清样式，但感觉毛绒绒的很暖和。 　　“我织的啊。”宋彧笑着说。 　　“你织的啊！？”顾清池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忍不住掏出手机照了照。 　　围巾大概是羊绒材质的，灰白条纹，看着的确像是手工针织的，不过看这整齐的纹路，精细的工艺，顾清池很难相信是出自宋家大少爷之手。 　　“全宇宙限量版就这么一条，骗你不信宋。”宋彧见他一脸鄙夷，轻哼了一声。 　　这可是他花了两个多月的功夫跟小孙学的，每天中午的休息时间他都在办公桌前埋头织围巾，他在办公室维持了好几年的狂拽酷帅形象都毁于一旦了。 　　顾清池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可是肉麻的话说不出，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很暖和。” 　　“那就好。”宋彧跟他十指紧扣往街上溜达。 　　“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送给你怎么办？”顾清池扁了扁嘴，他不是个浪漫的人，没有宋彧那么多点子，等到他织完一条围巾送还给宋彧，估计冬天都过去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他选择了一个相当实际的问法。 　　“没，”宋彧蹭了蹭他的手指，“我就是觉得平常都是你照顾我，偶尔也想照顾你一下嘛，你不用送还什么东西给我，开心得围着就好。”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啊，你是我男朋友，是我媳妇儿，也是我的小老公。”顾清池揉了揉他的脑袋。 　　“以后烧菜做饭我们可以一起弄，家务我们轮换做，再去银行开张卡，每个月的工资都抽一部分存起来。”宋彧看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忽然这么懂事了啊？”顾清池笑着，掸掉了他帽子上的雪花。 　　“攒钱是想以后跟你一起出去旅游的，走遍世界各个角落，”宋彧嘿嘿一笑，“至于前半段，我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很大的可能是三分钟热度。” 　　顾清池乐得不行，经过一辆SUV时，顺手抓起一把积雪团成了一个球，竖在引擎盖上，宋彧也凑过去，滚了个小雪球叠在上头。 　　顾清池从花圃里折了两根小树枝往上一插，又给它按了两眼珠子，宋彧掏出手机拍了个照。 　　两个又争先恐后地跟小雪人合影留念，恨不得端回去放冰箱存起来，毕竟S市已经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完了好半天雪两人才想起来出门的目的是要去买猫粮。 　　“今天是平安夜你知道吗？”宋彧买完猫粮，看见街上有人抱着花束和苹果才想起来。 　　“平安夜是干嘛的？”顾清池很少过节，除了知道个元旦春节和国庆，其他日子基本没概念。 　　“就是吃苹果的。”宋彧拽着顾清池到水果店买了好几个快赶上脸盘子那么大的平安果。 　　“你吃的完吗，这么大一个，”顾清池把苹果放到宋彧的脸旁边比划了一下，“都快比你脸还大了。” 　　“现在就流行超大果，吃不完你吃啊。”宋彧说。 　　“好吧。”顾清池提着一大袋苹果和猫粮，空出右手牵着宋彧往回走。 　　“元旦的时候你们店里放假吗？”宋彧问。 　　“不知道，应该会轮休吧，是不是要回你家啊。”顾清池说。 　　“嗯，”宋彧晃了晃十指紧扣的那条胳膊，“你怕吗？” 　　“还好，但到时候就不一定了，应该会有点紧张。”顾清池想到宋彧看到自己老爸的样子，觉得到时候自己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吧，我看到你爸爸的时候，汗都快滴下来了。”宋彧笑着说。 　　顾清池牵起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虽然不知道将来我们还得应付多少事，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好的坏的都要一起面对。” 　　宋彧明白他的意思，握紧了他的手，“我不会松手的。” 　　“我也是。”顾清池笑弯了眉眼。 　　宋彧偏过脑袋，亲了亲他的侧脸，“我超爱你的。” 　　顾清池迈开步子走到宋彧跟前站定，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偏了一下脑袋，闭上眼睛吻了上去，“余生有你，我很幸运。” 　　——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说 　　鱼：“哎，对了，送货的童养媳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池：“收件吧。” 　　鱼：“……” 　　又完结了一篇嘿嘿，又是三个月，时间过得真快。 　　谢谢大家的喜爱和陪伴ヾ(◍°∇°◍)ﾉﾞ 第89章 番外1·酒席准备弄几桌啊？ 　　“起床啦！——”顾清池煮完早饭回到房间，隔着被子拍了一下宋彧的屁股，拉开窗帘时差点被刺目的阳光给照瞎眼。 　　“哎——知道了。”宋彧裹着重重的鼻音，将被子扯过头顶，只当没听见，昨晚上折腾到凌晨两点，现在又让他这么早爬起来。 　　不睡懒觉的休息天能算是休息天吗！？ 　　“都九点了啊，还不起来，一会你爸就要来了！”顾清池推开窗户稍稍透了透风。 　　现在是十月末，气温下降得厉害，今天是难得一个好天气，恰巧他跟宋彧都休息，两家就约好了一起吃个饭。 　　自从跟家里人坦白恋情以后，老爸老妈就一直吵着要见见亲家，宋彧家里边也着急，这次两家人吃饭就是想聊聊办酒席的事情。 　　其实顾清池对办酒席这事儿并不怎么上心，毕竟就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办不办酒席他两不都得过日子吗，但是老一辈的思想就是，不管将来跟谁在一起，婚礼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结婚证都领不着了，婚礼还能不办吗！？ 　　不能亏待自己家孩子，别人家有的，自己家宝贝也必须有！ 　　并且双方家长都一致认为，如果不置办个像模像样的婚礼，就会显得多不待见对方孩子似的。 　　既然支持了两小孩恋爱，就要把这种铺张浪费的传统传承下去……搞个大的，包他个百十来桌，让大家看看，诶嘿！怎么着！我们家就是这么开放！思想观念就是这么与时俱进！ 　　我们家有两儿子了！ 　　宋彧睡得迷迷糊糊，完全忘记了今天还有家庭会议要开，屁股上又挨了一掌以后才哼哼唧唧地把脑袋钻出了被窝，“再睡五分钟。” 　　顾清池把手伸进被窝，摸到他的大腿根。 　　宋彧被冰凉的手掌冻得一个机灵，暗骂一声，扭动着躲到了一边，“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刚洗完衣服。”宋彧的衬衫比较高贵，只能用手洗，还不能搁洗衣机里甩干，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娇贵得很，所以这种活平常都是顾清池干。 　　宋彧好几次都让他攒起来扔干洗店去，但是顾清池从小就穷惯了，觉得花几十块钱洗件衣服还不如自己动动手，把钱攒下来给宋彧买想吃的东西，或者给送货跟收件添点猫粮。 　　上个月收件刚给家里添了子嗣，现在还在坐月子，得好好补补身子。 　　还有就是明年他打回誉城帮老爸看店卖珠宝，线上生意也要做，所以这阵买了课程琢磨如何在网上开店。 　　投资了不少钱，能省则省了。 　　宋彧听完又翻身握住他的手，往大腿上一放，“给你捂捂。” 　　两人跟八百年没见面似的腻歪了一阵，顾清池亲亲他的脑门，“我去给你拿衣服啊，你赶紧给我起来。” 　　两家人约得是中午，宋彧老家跟顾清池老家离得挺远，所以折中一下，就约在宋彧现在住的地方，两家人过来吃顿便饭，探讨探讨国情民生，以及酒席要定几桌。 　　宋彧拽住他的胳膊，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再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顾清池低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宋彧美滋滋地舔了舔嘴角，伸了个懒腰，钻出了被窝。 　　顾清池着急忙慌地喝了几口粥，拉着宋彧下楼买菜，他上回答应了岳父岳母要露一手的。 　　自从见了家长之后，他跟宋彧就特别忙，平日里只要碰上个什么节日，就要两边跑，两头送礼，两头吃饭，落下了哪边都不好。 　　顾清池被拉进了宋家的微信群聊里以后，跟宋彧的妹妹和阿姨也熟络了不少。 　　宋妧是个挺可爱的姑娘，很贪吃，爱追星，朋友圈里都是长腿小鲜肉的照片，这阵正忙着筹备出国留学的事情，天天补外语，朋友圈里都变成了百词斩打卡记录。 　　他经常跟宋妧比谁背得单词多，谁输了就要请看电影，所以他的英语词汇量突飞猛进。 　　重点是，宋妧还是个腐女，把顾清池和宋彧的一些日常发到了微博上以后被一大V给转发出去了，现在宋彧跟顾清池的微博都快三十万粉丝了，牙膏厂商都让他两帮忙推广告。 　　宋彧看不上那点小钱，一口就给回绝了，顾清池伤感了好几天。 　　宋彧的阿姨也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这人吧，并不强势，甚至还有点小女人的娇气，说话轻声细语，很挺温柔，神情中也没有表露出一点瞧不起他的意思。当然了，要真是市侩又刻薄的女人，老宋估计也瞧不上她。 　　自从元旦一起吃过饭之后，宋彧跟家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看得出来，阿姨对他还是挺尊重的，饭桌上还细心地把宋彧最爱吃的菜转到了他跟前，嘴上不停地让他多吃点。 　　若是旁人看着，估计会觉得是他亲妈。 　　宋彧跟阿姨之前关系搞得那么僵，两边都是有责任的，宋彧从来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所以阿姨对他的态度也就比较冷淡，一旦宋彧有了示好的迹象，阿姨就也热情了起来。 　　就连五四青年节，阿姨都不忘给他两发红包，说是要庆祝一下的。 　　顾清池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再好不过了。 　　两边经常沟通交流，但互不干扰。 　　逛完超市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热，门铃就响了。 　　“怎么这么早啊？”宋彧看了一眼手表，“这才十点，饭还没准备好呢。” 　　“过来帮清池打打下手啊。”宋正初先进门，阿姨跟宋妧也跟宋彧打了个招呼。 　　“是帮倒忙吧。”宋彧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老爸跟他一个德行，蛋炒饭属于拿手菜。 　　宋正初只当没听见。 　　“清池哥哥！”宋妧换了拖鞋直奔厨房。 　　“欸！”顾清池正在炒菜，厨房声音很大没听见外头的动静，忽然蹦进来一个人，他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啊？” 　　“刚到呢，”宋妧随手就夹了块牛柳吃，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这个肉好嫩啊，很入味！” 　　“好吃吧。”顾清池温和地笑了笑，又把刚炒出来的鸡丁盛出来让她试吃。 　　宋彧像拎小鸡仔似的提着宋妧的衣领往身后拽，“作业写完了吗就吃吃吃，不是快考试了吗，怎么还有空过来。” 　　“我要考试跟我要过来吃饭这两者有什么矛盾的吗，你自己都拖更两星期了，还不赶紧画画去！？”宋妧理直气壮，又从冰箱里捞了个苹果出来吃。 　　“我跟你说，就照你这么个吃法，迟早一百五，嫁不出去。”宋彧吐了吐舌头，往顾清池身旁一靠。 　　“苹果又不会发胖的咯。”宋妧咬了口苹果，冲他哼了一声。 　　“冰的啊，你放一会再吃嘛。”顾清池从她手里夺过了苹果。 　　“你让她吃，反正拉肚子的又不是你，”宋彧把苹果又塞回了宋妧手里，扬了扬下巴，“吃呗，小胖妧。” 　　“你怎么这样啊？”宋妧拉高了嗓门，又不太想吃了。 　　“我怎么着了啊！？”宋彧学着她的调调扭了两下脑袋。 　　宋妧瞪圆了眼睛哼了一声。 　　顾清池弹了弹宋彧的脑门，“你几岁啊？”说完又揉了揉宋妧的脑袋，安慰她110斤一点都不胖，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就应该多吃点。 　　宋妧一边啃苹果一边把宋彧啃猪肘子的丑态放上了微博，宋彧追着她跑了十里路。 　　十一点多的时候，顾清池的爸妈也赶到了，两边亲家一见面气氛立马就活跃了起来，顾清池十分佩服他们这种自来熟的性格，不愧是生意人，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 　　两边先是互吹一下对方的媳妇是如何年轻优雅端庄大方，再是吹一吹两老男人气宇不凡，身强体壮，最后再顺带夸一下对方儿子是多么的成熟稳重，英俊潇洒。 　　成熟稳重的宋彧一抢到手机，就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家，“我这可是有你穿开裆裤蹲地上尿尿时候的照片呢！再惹我我就发给你暗恋的那个学长看！嘿嘿！” 　　宋妧刚想骂人，一看客厅里坐着的一排人，立马羞红了脸蛋不说话了。 　　宋彧是背着身进来的，扭头一看也是一脸尴尬，“叔叔阿姨好啊……老爸阿姨好啊……” 　　顾清池的爸妈见到宋彧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学长啊？”宋正初耳清目明地捡到了一句重点。 　　“什么学长，您这才几岁啊，耳朵就这么背了。”宋彧搓搓手，径直走向厨房，宋妧也垂下脑袋绞着手指跟了进去。 　　宋正初的血压又飚高了好几个档位，儿子留不住，他的宝贝女儿竟然也有暗恋对象了！ 　　“亲家啊，那么关于婚礼的地点定在哪里，你们有什么想法吗？”沈和风喝了口热茶问道。 　　“地点倒是无所谓的，主要是场地要大，因为我们家亲戚朋友多，你们家大概多少桌啊？”宋正初问。 　　汪慕欢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单手册，“我看看啊……八仙桌的话得六七十桌吧。” 　　“我们家么估计百十来桌吧，”宋正初回头看了看媳妇，“是吧？差不多吧？” 　　“这么多人，干脆大家都搬凳子露天排排坐好了，省下来的钱可以给我们出过度蜜月么？”宋彧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 　　“你以为露天的便宜啊？找婚庆团队帮你搭好那些戏台子也跟订酒店差不多了，订酒店的话，下雨天也不怕了啊。”宋正初说。 　　“我也觉得定酒店好，婚庆一条龙，吃完喝完直接走人就行了。”汪慕欢笑笑说。 　　“那亲家觉得定什么日子好呢？”宋正初问。 　　汪慕欢笑盈盈地摊开了早已准备好的日历本，“我都找人算过了呀，你看这个，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宋妧听完以后，兴致盎然地拍了拍宋彧的肩膀，“哥，你会穿婚纱吗？” 　　“你脑子有坑啊！”宋彧给了她一记毛栗子。 　　“不是呀，现在都流行这种的，男的穿婚纱，就……”宋妧上下打量着宋彧，捂脸傻笑，“哎哟，反正我觉得你穿婚纱也好看，我给你化妆！” 　　“吃大便去！”宋彧一巴掌怼在她脸上。 　　“哎！”宋正初眉毛一拧，瞥了一眼亲家，冲着宋彧拉高了嗓门，“嘴巴不干不净的，像什么样。” 　　“挺可爱的，小孩子嘛。”沈和风被逗乐了，他倒是挺喜欢宋彧直来直去的性子，相比之下，自己儿子就比较闷，不怎么爱说话，平常都是问一句答一句。 　　“都快三十岁了，还小什么孩啊，”宋正初谦虚道，“从小我们就没怎么教育好他，脾气臭，还有点好吃懒做，你们家清池懂事啊，乖得不得了，什么都会弄，性格还很温顺。” 　　“我觉着小彧挺好啊，”沈和风笑了笑，“这个孩子的性格啊，其实跟成长环境也有关，清池温顺是温顺，但是习惯性会把心事憋肚子里，他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跟我们说，就上回脑袋上让人砸一大坑，还瞒着我们，你不问他就不说。” 　　“那也是怕你们担心嘛，清池是个好孩子。”宋阿姨笑了笑。 　　“哎，这夸来夸去的，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嘛。”宋正初捧着杯子爽朗地笑着。 　　“是是是，今后都是一家人……”沈和风笑得满面春风。 　　与此同时，关在厨房里的三个小的也在筹划当天的行程安排。 　　“到时候我要做伴娘啊。”宋妧捅了捅宋彧的胳膊。 　　“伴你个头啊，我又不是出嫁！”宋彧扬起一记手刀。 　　“那我也是你这头的呀，我得跟在你身后敬酒的，”宋妧嘿嘿一笑，抱住了宋彧的胳，“我还没做过伴娘呢，人生第一次！献给你了！” 　　“那真是谢谢你啊！”宋彧无奈地横了她一眼。 　　“不客气的，”宋妧看了看顾清池，狡黠一笑，“等你们新婚那天，我要闹洞房，你们会为爱鼓掌吗？是不是像小说里那样的？” 　　顾清池差点被口水呛到。 　　“你一屁大点儿的小破孩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瘠薄玩意儿啊？”宋彧揪着她的辫子命令道，“把你收集的那些黄色书刊都给我删咯！我们很纯洁的！从来都只是精神恋爱，肉体不纠缠！” 　　“狗屁，”宋妧挺了挺腰，“还有啊，我成年了好不好！” 　　宋彧嘁了一声。 　　宋妧眼珠一转，凑到顾清池的耳边用蚊子般的声音偷偷问，“你两谁上谁下啊？” 　　“这还看不出吗？”顾清池笑了笑。 　　宋妧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看了一眼宋彧，和顾清池相视一笑。 　　宋彧十分敏感地一皱眉，“笑毛！？” 　　“我听说在下面的人比较舒服，是么哥哥？”宋妧上前拍了拍宋彧的肩膀。 　　“我哪知道，你问顾清池。”宋彧猛地意识到说漏了嘴，又拉高了嗓门，“我们注重的那是精神层面的交流，小黄书那都是瞎瘠薄吹的，苟且之事我们从来没有！” 　　宋妧扁了扁嘴，略嫌弃地啧啧了好几声，“那你就是老处男，真可怜。” 　　宋彧被她噎得七窍生烟，顾清池扶着额头笑得不行。 　　吃过午饭，送走了两家大人，宋彧又爬到床上补觉去了。 　　顾清池下楼倒完垃圾，喂好小金鱼，宋彧都已经睡得昏天暗地打起了小呼噜。 　　他脱掉衣服爬上床，搂住了宋彧的后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又不满足地往他脖颈处啃咬了下去。 　　宋彧被他折腾醒了，眯着眼睛骂人，“流氓。” 　　顾清池轻笑一声，抬脚夹紧了宋彧的双腿，将人紧紧地圈在自己怀里，“那你喜不喜欢我耍流氓啊？” 　　“还成。”宋彧耳根一下就红了。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还成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说着说着，顾清池的右手就滑进了宋彧的衣服里，“不喜欢嘛，我就睡觉了。” 　　宋彧笑着没说话，一翻身，半截身子压在了顾清池胸膛之上，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 　　充满某种暗示的动作令顾清池心脏一紧，嘴角微微一翘，勾过宋彧的后颈狠狠地压向了自己。 第90章 番外2·婚礼 　　婚礼的日子定在五月三号，天气不冷不热，因为宋彧那头的亲戚朋友较多，酒店最后选在了鼎祥总公司附近。 　　宋正初大包大揽地预定了皇冠酒店三层宴会厅，每层都要1500个平方，能容纳80桌宾客，他决定把主场设在二楼，其他两层看直播。 　　这一铺张浪费的行为被两个小辈强行遏制了。 　　“低调低调老爸，我两是结婚又不是开国庆典，至于把隔壁张大爷的小姨子也拉过来么，回头猪肘子啃多了血压又上去了怎么办？”宋彧弹了弹手中厚实的烫金版婚礼名册，“还有公司里的那些员工就算了，回头发点香烟礼盒跟喜糖就好了嘛。” 　　“那怎么行！？好歹也是我手底下的员工，这点福利还是要有的。”宋正初反驳他。 　　“少耽误人下班休息时间了，相信我，他们会比较喜欢你在群里发红包。”宋彧正色道，“叫些比较熟悉的亲戚朋友就行了，小池子他们家也一样，我们不想那么高调。” 　　“你两头婚又不是二婚，咋不能大操大办了啊？这钱本来就是备着给你结婚用的，我本来还想给你弄个儿童成长基金，现在也用不掉了，回头你两拿去蜜月旅游吧。”老宋同志掏出手机随便一划，小两口账户上余额多出了一个手数不过来的零。 　　在双方长达三个多钟头的交涉下，酒席从260桌浓缩到了120桌。 　　小两口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婚庆团队连夜布置好了礼堂，因为去掉了接新娘这道流程，省去了很多时间。 　　小两口早上七点起床，换好衣服打理好造型花了近两个钟头。 　　“哥，你看我穿着裙子漂亮吗？”宋妧化了个精致的妆容，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你一伴娘瞎起劲什么呀。”宋彧翻了个白眼。 　　“那你承认你是新娘啦？”顾清池条件反射地想去揉宋彧的脑袋，指尖碰到支棱着头发，又缩了回去，刮了一下宋彧的鼻梁。 　　宋彧摸了摸鼻梁，推开他，“滚！” 　　“就不。”顾清池张开双臂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咦——”客厅里爆发出一片单身汪的哀嚎。 　　小凌扛着摄影机对准了小两口，熟门熟路地说：“亲一口呗，回头给你们剪花絮里，五十年后拿出来品品。” 　　宋妧跟化妆师们挤成一团，捂着脸傻笑，只露出了两只发着光亮的小眼睛。 　　顾清池笑着捧住了宋彧的脸，两人面对面，相视一笑。 　　宋彧头一回当着这么多人面玩亲亲，稍一害羞耳朵就红了，顾清池想都没想，偏过脑袋亲了上去。 　　“哎呀！——”宋妧激动得直跳脚，掏出手机咔咔咔地五十连拍。 　　“伸舌头了吗！啊！？”斜眼踮起脚尖，扒着摄影师的肩膀，小声问。 　　“伸了。” 　　顾清池被呛了一口，宋彧顶着张大红脸，羞赧地一头扎进沙发靠垫里。 　　“哎哎哎！刚给你弄好的头发！”化妆师着急忙慌地把他拽起来。 　　婚庆公司的策划说要两人提供些结婚照或日常合影，在晚上的典礼上用投影仪播放给宾客们看。 　　小两口至今没拍过结婚照，日常合影也几乎都是对方的裸.照或睡颜，不好意思拎出来，所以中午吃过饭，两人就跟着摄影师团队出去拍花絮照了。 　　“清池往左一些，哎哎~对~两人头挨着啊，放松放松，脖子不要梗着！有点僵硬，脖子还是太僵硬了，随性一些自然一些想象一下你们在家里！在床上！” 　　踩在一米多高的巨石上摆pose的两人：“……” 　　“新娘……哎不是，小鱼你胳膊搂着你老公脖子啊！”小凌扯着嗓子倒退了好几步，找好了一个不错的角度，“哎哎哎~对对对~很好，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要动！不要伸舌头了哈。” 　　在底下看戏的几个人爆笑。 　　“不是，他是我媳妇。”宋彧转头纠正道，顾清池捏着他的下巴，堵住了他的嘴。 　　风声太大，小凌完全没听见宋彧的话，继续扯着嗓子喊，“好嘞！再来！老公低头亲他额头！身体放轻松一点！哎哎哎，微笑，闭眼……好的不错漂亮！” 　　在转战了四五个场地，拍了好几百张照片之后，宋彧摊在草坪上哀叹一声，“结个婚可真麻烦啊。” 　　顾清池把脱下来的西装挽在小臂上，“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忍耐一下呗，人摄影师不说了么，照片能封存住美好的回忆，六七十年后，拿出来品品，能把你假牙都笑掉。” 　　宋彧想象了一下顾清池没有牙齿的样子，仰着脑袋大笑，“到时候都啃不动猪肘子了。” 　　“对啊，所以趁年轻，多吃点。”顾清池掐了掐他的脸。 　　“小凌呀，来来来，给我们也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宋正初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插着口袋，身子直挺挺地朝向镜头。 　　宋阿姨手捏树枝，依偎在宋正初怀里，标标准准的中老年头像款POSE，隔壁沈和风夫妇也有样学样地摆出同款POSE，对着镜头眯眼傻笑。 　　摄影师拧着眉毛憋着笑，“西瓜甜不甜~” 　　顾清池跟宋彧在最后一秒飞扑进镜头，“甜~~~~” 　　拍完照片以后，一群人全都围坐在草坪上，十来个脑袋挤在一起筛选着穿帮照和重复照。 　　“这些回头都会拷给我们吗？”说话间，顾清池看他又删了好几张，十分心疼，“那两张挺好的啊……” 　　小凌撤回操作，把照片给留了下来，“等婚宴结束，U盘会留给你们的，照片我也会帮你简修一下，如果你要精修的话就等几天，我修完再寄给你们。精修要加钱，一张收你五块钱。” 　　掐指一算又是五百块，顾清池心里在滴血，搞婚庆的可真赚啊！ 　　“不用不用，多简单的事儿啊，我自己会修。”宋彧说。 　　顾清池捏了捏宋彧的耳朵，再次觉得自己媳妇儿简直是个宝。 　　按照风俗，婚宴设在晚上六点零八分开场。 　　顾清池在等候室坐着的时候出了一手的汗，宋彧激动得连啃了好几块鸭脖，矿泉水也是咕咚咕咚喝不停，化妆师一小时里给他补了三次妆。 　　“少喝点啊，一会上台了又想尿尿了。”顾清池扭头看着他。 　　“我一紧张就会忍不住吃东西啊！”宋彧又用化妆师递给他的吸管嘬了几口水。 　　司仪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宴会厅内，“我们每个人，都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之上，而我们每个人，又在这片土地的不同角落……” 　　“这不废话么。”宋彧突然笑出了声。 　　顾清池本来不觉得好笑，听他这么一说，就也笑喷了。 　　“爱情~就仿佛是那悬崖峭壁上的玫瑰~” 　　“长悬崖峭壁上的那是灵芝。”宋彧再次忍不住吐槽。 　　顾清池拍着大腿狂笑。 　　一段漫长的开场白念完以后，激昂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让我们一起迎接这个神圣的时刻！掌声欢迎两人新人入场——” 　　本来还在吐槽开场台词挺搞笑的宋彧忽然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嘭嘭嘭—— 　　宴会厅内所有的灯光全部熄灭。 　　两位门童同时拉开大门，一道洁白的光束噌地一下，打向红毯尽头，照亮了西装笔挺的两个人。 　　礼堂内响起了熟悉而又响亮的乐曲，音乐跟掌声将气氛烘托得格外庄严神圣。 　　宋彧的心跳如雷，顾清池牵起他的手，笑了。 　　“正如大家所见啊，我们的这两位新人呢有些特别，”司仪面向台下微微一笑，声音低沉，“他们两位都是男生……” 　　台下鸦雀无声。 　　“我想他们在这一路上，必定遭遇过各种流言蜚语的打击，也接受过众人审视和批判的目光。他们能坚持走到这里，面对的压力和艰辛，是我们常人很难想象的。” 　　宋彧扭过脑袋跟顾清池相视一笑，其实在两个人十指紧扣面对一切时，那些艰辛和苦难都不算什么，只要对方在就好。 　　只有一个人的艰辛，才是苦涩的。 　　“在这里，我想要告诉大家的是，这个时代在变，社会在变，人的观念也在变，我们不应该再用过去的一些目光去质疑，批判甚至是鄙视同性相爱这件事情。爱情是圣洁美好的，是自由平等的。爱情不应该是妥协，凑合，而是勇敢和追求。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有选择另一半的权利，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观念强加在他人身上。毕竟真正陪伴彼此走过一生的，一定是你的另一半。在场的大家，如果说不能接受，不能认可的话，也希望你们能够多仁慈一些，多宽容一些，不要让流言成为刺伤他们的利刃。毕竟……相爱本没有错。” 　　台下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接着，轮到双方父母讲话。 　　宋正初拿着话筒，酝酿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把司仪准备好的稿子放下了，“我的两个儿子都很棒，衷心祝愿他们能白头到老，相守一生，家庭会是他们永远的避风港。” 　　宋彧红着眼眶，冲老爸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念完誓词，两人就下台一桌一桌地敬酒。 　　知道宋彧酒量不行，宋妧提前将酒瓶里的葡萄酒换成了葡萄汁，敬到同事那桌时很不巧的被抓了包，被罚了三杯。 　　于是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喝红酒，顾清池替宋彧挡到最后，膝盖都有点发软，特别想回家躺着睡一觉。 　　坚持送完最后一批宾客，顾清池的眼睛里已经有四五个宋彧连成一片，他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只是跟着宋彧弯腰鞠躬说谢谢。 　　宋彧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宋彧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宋彧停下脚步的时候，他把下巴抵在宋彧的肩膀上。 　　“哎哟，怎么喝成这样啊，不是都提前把就换成葡萄汁了吗？”汪慕欢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被同事发现了呗，酒瓶子都给他们没收了。”宋彧偏过脑袋，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顾清池，忍不住想笑。 　　沈和风给顾清池披上了外套，“司机在外头等着了，你们到家发个信息给我报个平安啊。” 　　“好。”宋彧把顾清池的胳膊架在脖子里，带出了门。 　　顾清池歪着脑袋亲了亲宋彧的脖子，“老婆香香的。” 　　宋妧在一旁跺脚尖叫录视频，“我的妈呀——”这是她平常从没见过的顾清池！ 　　“你今天臭臭的，离我远点。”宋彧一巴掌推开了他沉重的脑袋。 　　宋妧又把顾清池的脑袋给摁了回去，“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两刚发完誓呢，怎么就开始嫌弃他了。” 　　顾清池嘿嘿嘿地傻笑，搂紧了宋彧的脖子，又舔又咬，糊了他满脖子口水，“老婆我们回家睡觉吧，我好困啊。” 　　“我也困啊。”宋彧哀叹一声，艰难地把人架在自己后背上，本想试着把顾清池背起来，结果发现背不动，只能拖着走。 　　司机把人送到家的时候，顾清池已经完全睡懵叫都叫不醒了。 　　“喝醉了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重！跟抗大米袋似的。”宋彧擦掉了一头的汗珠，去浴室冲了个澡。 　　回来看到宋妧还蹲在房间门口，拎起她的领子扔回了房间。 　　“我要闹洞房！”宋妧贼心不死地想要追出去。 　　“滚。”宋彧为了安全起见，把她反锁在了卧室里。 　　“过来抱抱。”顾清池听见宋彧关门的声音，抬起了胳膊。 　　“你没睡着啊，那刚才叫你你不睁眼？累得我满头都是汗。”宋彧关掉大灯，摁亮了床头的小台灯。 　　“本来是睡着了啊，你妹那嗓子，死了都能被她吼诈尸。”顾清池笑着握住宋彧的手掌，往自己的怀里一拽。 　　“赶紧洗个澡去，这一身的酒气，我扛不住。”宋彧拍了拍他的小腹。 　　“是么。”顾清池翻身压在了宋彧的身上，低头亲了亲他的耳垂，“我就亲亲你，亲一下下。” 　　宋彧的耳朵被热气熏得痒痒的，别过脑袋笑了，“傻帽，赶紧洗澡去。” 　　顾清池嘴上是应着，舌尖却不听话地探出了一点，像小奶猫一样舔舐着他细长的脖颈。 　　宋彧微微仰起头，下巴被顾清池捏在手里，不能动弹，耳边是粗重的呼吸声跟亲吻声，一路向下，滑过了肩膀跟锁骨。 　　“你不是说困了吗？”宋彧挺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右手不紧不慢地解着顾清池胸前的纽扣。 　　“晚上没吃饱，饿着肚子睡不着。”顾清池轻笑一声，声音沙哑，双手不安分地滑进了宋彧的衣服里，“你要不要心疼我一下？” 　　“老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