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黑粉装不下去了
　　作者：鱼曦草
　　简介：
　　谢忱一觉睡醒，突然发现自己是一篇娱乐圈文中的恶毒反派，每天除了演戏就是跟主角邵沉作对，私下里当主角的头号黑粉，引领黑粉大军疯狂作死，最后被人扒出无数个黑粉小号，下场相当凄惨。
　　觉醒自我意识后，谢忱决定继续走黑粉的路，让黑粉无路可走。
　　谢忱剪了邵沉演技爆发名场面合集，放到网上发帖：
　　#无语，邵沉这演技还能拿奖？演技多烂自己看，浏览量破千万我直播吃键盘！
　　——当天邵沉涨粉三万，不少是黑转粉。
　　谢忱买了邵沉代言的所有产品，专门做了一期视频测评：
　　#笑死人了，这么便宜寒碜谁啊？我说邵沉是废物糊咖接不了高端代言没人反对吧？
　　——当天邵沉代言的产品一举售空，好评如潮。
　　谢忱开108个小号给邵沉投票，顺便把投票链接反手发到了黑粉群：
　　#邵沉说他不想拿奖！他一定是害怕自己德不配位，兄弟们这还不冲？票投起来，今天我就要看到邵沉满脸羞愧地发表获奖感言！
　　——当天邵沉轻松拿奖，票数是第二名的好几倍。
　　主角越来越红，谢忱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为他付出太多，他应该明白的吧？
　　邵沉当然明白。
　　于是他把蹲在角落里开小号给他投票的谢忱揪出来，人赃俱获后，他含笑问道：“还说不喜欢我？”
　　谢忱：……不是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
　　后来，黑粉们发现他们老大和邵沉一起合作主演了一部耽美电影。
　　黑粉：你变了！！！
　　谢忱：没有，我骂起他来我自己都怕。
　　黑粉：你怎么跟他一起拍戏？
　　谢忱：我直接当着他面骂，不行？
　　黑粉：那进酒店房间怎么解释？
　　谢忱：床上不能骂人？你当黑粉的路子这么窄？
　　黑粉：……你自己听听你这是人话吗？
　　再后来，扬言要“把影帝骂哭”的黑粉头子谢忱，抱着枕头呜呜呜哭了一个晚上。
　　【谢忱是受！】
　　***阅读指南***
　　1.本文所有角色都没有原型，请不要鉴原型也不要代入现实明星哦
　　2.请勿在评论区提及任何【现实明星】，看到会删
　　3.是作者自行幻想的娱乐圈，架空，架得特别空，跟现实娱乐圈没有任何关系orz
　　4.取这个名字只是玩梗，受不是真的职业黑粉，文中的黑粉群体也跟现实中的黑粉非常不一样，现实饭圈会发生的事文里大概率都不会有，【请不要在评论区提及或讨论现实饭圈，拜托了】
　　5.作者恋爱脑，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 天作之合 娱乐圈 轻松
　　主角：谢忱 邵沉
　　一句话简介：还说不喜欢我？
　　立意：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01章
　　“你是个恶毒反派，而且很快就要死了。”
　　谢忱正沉在睡梦之中，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喋喋不休，吵得他头疼欲裂。
　　谁要死了？
　　谢忱被这不吉利的乌鸦嘴弄得烦不胜烦，在床上打了一套组合拳，招招都落在空气上。现在是在梦里，这声音又没有形体，想打架都找不着人。
　　“……闭嘴。”谢忱意识还在梦里，抓起被子蒙过头，不耐烦地骂出了声，“你爷爷死了我都没死。”
　　那声音不为所动，接着说：“这本书的主角是邵沉，你最讨厌的人。他今晚就会跟你彻底撕破脸，再过两天，你以前对他做的事就会彻底败露。你会身败名裂，你死的时候，人人拍手称快，所有人都说你死得好。”
　　提到他最讨厌的人不说，还一口一个“死”字，再忍就是孙子。他张了张嘴正打算开骂，谁知下一秒，梦中的场景就变了。
　　——竟然是他在监狱里凄惨死亡的画面！
　　谢忱亲眼目睹自己缩在角落里咽了气，却还来不及说话，梦境场景再度切换。
　　犹如人死前出现的走马灯一般，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掠过，用极快的速度将庞大的信息量塞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就像那声音说的那样，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他是书中的恶毒反派。
　　邵沉是这本书的主角，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都是圈内天花板，粉丝众多，说是顶流也毫不为过。他年纪轻轻就拿了好几个奖项，跟他合作过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反观他谢忱，跟邵沉差不多时间开始在演艺圈活跃，混到现在名气还不如邵沉十分之一。
　　谢忱脾性差，爱攀比，邵沉就是他的头号假想敌。
　　他成天找事，给邵沉下绊子，打压邵沉，抢邵沉资源。不仅如此，他还在私下开了无数个小号，各个平台的都有，明里暗里都在黑邵沉，手机里还有个专门的“邵沉职业黑粉群”……他在里面还是群主。
　　没多久，主角发现了他的小号，直接爆了出来，顺带把这些年谢忱做过的事全都放到了网上。当天晚上，谢忱一个人占了三条热搜，全网都在怜爱邵沉，把谢忱骂得体无完肤。
　　再后来，谢忱走投无路，做了更极端的事，结果被抓到把柄送进监狱。刚进监狱没多久，就有人过来专门“照料”他，谢忱哪里受得了这些，在监狱里没待几天就死了。
　　谢忱平时就为人乖张，仗着家里有点背景为非作歹，不知收敛还处处树敌，死了之后当然是人人称快。
　　可惜他那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在他死后没多久，就败了个干净。主角倒是没做什么，但他随便动动嘴就有大把人愿意帮他做。
　　毕竟主角还有个设定是万人迷，感情线有个七八条。差不多到最后几章，才草率定了谁是正宫。
　　最后谢忱死得凄惨，家也破落，网上还都是骂他的。
　　回顾完全书内容后，画面再次定格在监狱那个冰冷的角落。
　　下一秒，谢忱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谢忱坐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给自己顺气。
　　什么玩意儿。
　　开小号黑人？谢忱轻嗤一声，他讨厌邵沉不假，但这种掉档次的事他还不屑做。
　　谢忱笃定这是个无厘头的梦，然而一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微博界面。
　　准确地说，是他的微博小号。
　　@schcdx：昨天看了邵沉拿奖的那部电影，谁看谁知道，那演技真是菜到，我邻居家的狗指着屏幕上的邵沉说这是它演戏班同学。
　　热评第一：【笑死，我哥出道就是最佳新人奖，你说他不懂演戏？酸气冲天[龇牙]】
　　博主回复：【隔壁家狗看完转头就演了一出那什么咬那谁，说是演给你看的，你说它懂还是你哥懂？】
　　发表时间是昨晚。
　　谢忱脸有点疼：“……”
　　没过多久，谢忱全想起来了。
　　这傻逼事是他做的没错。
　　——梦里说的都是真的！
　　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他的角色定位是恶毒反派——所以作者给他加了许多降智设定，比如爱开小号黑主角，嚣张跋扈逼事多，遇事不决装白莲……
　　谢忱回想自己做过的桩桩件件，恍然大悟。
　　难怪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傻逼事，原来都是因为他是恶毒反派。
　　此时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谢忱再来环顾自己的房间，无语地发现墙上是邵沉的最新海报，书架里是邵沉的最新杂志，房间一角摆放的产品全是邵沉的最新代言，门上挂着的是邵沉的最新行程表，就连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邵沉同款。
　　……这也是“谢忱”做的傻逼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买海报杂志回来并在上面画几个奇丑无比的王八；买邵沉代言产品回来只为骂一句“难用，真他妈浪费钱”；掌握邵沉最新行程动态以便走在骂邵沉的前沿地带；穿邵沉同款并强迫他人称赞“比邵沉穿得好看多了”。
　　谢忱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下的那点布料。
　　很好，也是邵沉代言的。
　　谢忱被以前的自己狠狠地无语到了。
　　他立马去翻箱倒柜，想找件跟邵沉没关系的穿上。
　　翻了十分钟，愣是没翻到一件能穿的。
　　“……”
　　眼前的事实一再提醒他，他以前是个傻逼。
　　现在他不是以前的“谢忱”了，当然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就是把他那些小号全部炸了。
　　谢忱立刻打开手机，点进“schcdx”的个人主页，在设置的最下面找到“注销账户”。
　　谁知就在他准备往下点的时候，忽然开始头疼，接着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梦里看见的凄惨画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犹豫了。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来，梦里那声音还说了句：“你是书中人物，人物设定就是你的设定，绝对不能崩。”
　　他的人物设定单薄不已，概括起来就五个字：邵沉的黑粉。
　　靠！看来还非得当这个黑粉不可了？
　　……算了。
　　这些小号只要藏得够好，一时半会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
　　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这时，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哥？”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出来，“还在睡吗？”
　　谢忱抬头看了一眼，这人是他的助理，李三思。
　　“起了。”谢忱应了一声。
　　李三思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不用面对谢忱的起床气了！
　　但他也没进来，谢忱极其看重私人空间，尤其不喜欢有人踏足他的卧室。
　　于是他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把头别在门框上，提醒道：“哥，今晚有个宴会别忘了，快到点了。”
　　谢忱说了声“知道了”，收好手机，把刚才翻找出来的衣物胡乱塞回去。
　　等等。
　　今晚，宴会？
　　那不就是他跟主角撕破脸的时候吗？
　　-
　　今晚的宴会是圈里久负盛名的制片人做东，来的都是圈里的熟面孔，放眼一望，会场里走动的艺人，几乎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不止是艺人，宾客当中，还有许多社会名流。当然，也不乏家世显赫的纨绔败类。
　　比如谢忱。
　　本来凭借谢忱在演艺圈里的地位，参加这样的宴会是不够格的。但他是谢家的小少爷，所以也在受邀之列。
　　谢忱随便应付了几个过来打招呼的人，目光在会场里打转，一眼就找到了邵沉。
　　邵沉旁边一堆人，全都不是什么善茬。
　　最中间的是徐家的二少爷，也是不学好的纨绔之流。
　　谢忱走过去，刚好听见旁边一个人幸灾乐祸地说：“真够损的，那杯酒多半加了料。”
　　他记得剧情，正是这杯加料的酒，他和主角撕破脸，秋后算账时全算到了他头上。
　　谢忱拨开两边的人，径直往沙发正中间一坐。
　　“徐二，玩什么呢？”
　　徐二见谢忱来了，当即咧开嘴：“我正跟邵沉聊天呢，你来得正好。”
　　谢忱斜他一眼，打算听听他嘴里的“正好”在什么地方。
　　“来，谢小少爷，给我个面子，让邵沉敬你一杯酒，”徐二将那杯酒推到邵沉面前，笑得不怀好意，“以前有什么恩怨，今天一笔勾销，如何？”
　　徐二想的简单，搬出谢忱的背景，这杯酒邵沉不敢不喝。至于谢忱……谁不知道谢忱最讨厌邵沉？谢忱巴不得看邵沉出丑！
　　一切也正如他预想的那样。
　　邵沉好像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似的，拿起他面前的那杯酒。
　　他全然没有半点被羞辱的恼怒，从容得好像他真的准备敬酒，甚至还朝谢忱笑了笑。
　　这笑表达的绝不是什么友善的意思，倒像是在反问：你确定要我敬你一杯酒？
　　谢忱敢肯定，今天他要是点头让邵沉敬了这杯酒，将来就会有人捏着他谢忱的下巴灌十倍的量进去。
　　邵沉手上拿的是酒吗，他手上捏着的分明是谢忱的命！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等会儿。”谢忱挡下邵沉的动作，“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敬我一杯酒了？”
　　“给你面子，”他重复了一遍徐二的话，又冷笑一声，“徐二，你多大脸？”
　　“……什么？”
　　徐二以为自己听错了，谢忱不是最喜欢看邵沉出丑吗，怎么今天这么不配合？以前谢忱就算嫌脏懒得配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像今天这样？
　　“听不懂？”谢忱抽走邵沉手里的那杯酒，塞进徐二手里，“这杯酒，你来敬。”
　　这话说得像恩赏，跟给他脸夸他“你不是阿猫阿狗”似的。
　　谢忱以前就没多喜欢徐二这帮人，现在觉醒了自我意识，对他们更是厌恶。谢忱是坏，但不至于玩下药这种烂招。这帮人是下三路的坏法，什么脏事都做得出来，这也就算了，还要狐假虎威地借个谢忱的名头。
　　徐二傻眼了。
　　谢忱疯了？
　　这杯酒里边加了料，他不可能不知道！
　　“您……开玩笑呢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开过玩笑？”
　　徐二急得冷汗直流，这杯酒邵沉不敢不喝，可若是放到他手里，他同样不敢不喝。
　　“怎么了？”谢忱好心地问，“徐二少，敬个酒而已，怎么出了一身汗？”
　　徐二猛地一激灵，手一抖，整杯酒都洒到了地上。
　　谢忱扫了一眼，“不想吃敬酒？”
　　“哎哟，手抖了这不是，”徐二陪着笑，从侍者的托盘上又拿了杯新的，“来，我重新敬您。”
　　“你是该重新敬我，不过不是那个，”谢忱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是这些。”
　　桌上十杯酒，一字排开，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低度香槟，徐二亲眼看着谢忱屈尊降贵地亲手给他混了点白的进去。
　　这十杯酒下去，他今天只怕是要横着出去。
　　可他没法拒绝，只能笑着：“……哈哈哈，应该的。”
　　他拿起其中一杯，一咬牙一闭眼，仰头把这杯酒干了。
　　“好！”这旁边坐着的也是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兴奋地在旁边起哄。
　　“好什么好？”谢忱却不怎么满意，不耐烦地道，“徐二，敬酒还要我教你？”
　　方才那杯混酒下去，烧得他喉管灼痛，胃里也翻江倒海，滋味绝不好受。徐二有苦说不出，只能把憋屈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干笑着再拿起一杯。
　　“谢小少爷，这杯敬你福与天齐。”
　　这回流程齐全了，谢忱才勉为其难地满意了一点点。
　　接下来的十杯都是如此，喝一杯，祝一句。每一句都是绝好的祝辞，也不知道谢小少爷听这么多会不会折寿。徐二心里咒了谢忱无数句，可嘴上还是得拣好听的说。
　　十杯混酒下肚，徐二腿肚子直颤，站都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谢忱那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
　　“徐二，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讨厌他不假，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遛人。”
　　谢忱的傲慢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瞧不上邵沉，更是不把徐二放在眼里。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起身就走，连眼神都没再施舍一个。
　　他自然也没看到，身后邵沉那略带探究的眼神。
　　谢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拿徐二开涮，却居然没动旁边的邵沉分毫，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可他脾气本来就差，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谁也不会拿这事儿赶着上前去问，免得触他霉头。
　　那帮纨绔面面相觑，竟也没再对邵沉发难。
　　谢忱管他们怎么想，随便寻了个由头提前离场了。
　　他就是这么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谢忱刚醒那会儿还有点不甘，凭什么邵沉是主角，他就是反派？现在看，做个反派好像也不错。
　　他虽然觉醒了自我意识，但本性还在。
　　本性也好，人设也好，他合该是这么张扬狂傲。
　　

第02章
　　谢忱今天一反常态，不仅没迟到，而且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片场，让剧组工作人员大吃了一惊。
　　“哥，你今天怎么……”助理李三思没忍住，小声问，“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今天的戏份不多啊。”
　　不怪他们惊讶，以前谢忱都是能拖就拖，不到最后一分钟不动身，剧组一帮人等他一个是常有的事。若是碰上今天这种戏份不多的时候，更是能拖到晚上才姗姗来迟。
　　“没记错。我是想早点来，学习一下。”
　　李三思的表情活像见了鬼，张嘴张了半天才发出一个音节：“……啊？”
　　“还有，回头让程代川给我找个表演老师吧。”
　　程代川是他的经纪人，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每天看见他就唉声叹气恨他不上进。
　　李三思这回是真的觉得自己见了鬼了。他傻傻地问：“哥，你以前不是说演戏有手就行……？”
　　谢忱对原书设定的自己相当不满：“我还说过这话？”
　　以前的“谢忱”确实是个傻逼，砸了不少钱下去都没个水花，一直不温不火。究其原因，还是人不够上进，心思根本没放在演戏上，净整些歪门邪道，还觉得是邵沉挡了他的道。
　　现在既然醒了，那就不能继续这么傻逼下去。
　　谢忱心里早有主意：他不仅要活下去，他还要风风光光地活下去。
　　李三思会错了意，缩了缩脖子，赶紧转移话题：“太好了哥，程哥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哥你终于不是程哥带过的艺人里最没用的那个了！”
　　谢忱：“……”
　　李三思的笑容彻底僵硬。
　　完了。好像又说错话了。
　　谢忱脾气坏，做谢忱助理不是个简单差事，这个岗位已经走了好几任，到李三思这，已经是第五任了。
　　……很快就要迎来第六任了，李三思眼眶都快兜不住泪了。
　　谢忱倒没生气，只觉得此人实在是个语言天才。于是瞥他一眼，给出评价：“情商挺高。”
　　预想中疾言厉色的呵斥没有到来，李三思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他哥……好像变了？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李三思，还有剧组导演。
　　“谢忱？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导演显然对谢忱积怨已久，说话不自觉带了点呛人的意思，“还没到你演的时候呢。”
　　“是，以后都不会迟到了。”谢忱说，“先前不懂事，给李导添麻烦了。”
　　谢忱这两句话一出来，导演跟李三思的反应差不多，眼睛瞪了十几秒，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见谢忱脸上没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才狐疑地道：“你转性了？”
　　“是想开了。”
　　演员愿意上进对导演来说是件好事，导演没再泼他冷水，只是不自在地说了句：“别光嘴上说说。”
　　导演说完就去忙下一场戏了，谢忱也转头去化妆间化妆。
　　他现在进的这个组拍的是一部古装戏，《问心》。他在里面演男五号，一个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
　　邵沉也在这剧组里，不过和谢忱没有对手戏，甚至没有同框的场景。他们拍戏时间从来不会撞上，他在的时候谢忱一般都不在。也是因此，剧组氛围还算和谐。
　　今天谢忱来得早，化完妆刚好撞上邵沉在拍一场戏。
　　邵沉在戏中的角色是摄政王，年纪与小王爷相仿，却已是权倾朝野，万人之上。
　　平心而论，邵沉确实是天生适合吃这碗饭的。他穿的是臣子的朝服，眼底却是藏不住的野心。他坐在高堂之上，轻轻转动着左手的青玉扳指，盘踞在袍角的蟒仿佛随时要跃出化龙。
　　邵沉把这个角色演活了。
　　谢忱在旁边观摩了一会儿，也不得不承认：邵沉是天生的演员，而他还差得远。
　　导演在休息间隙拍了拍谢忱肩膀：“谢忱，你去把衣服换上吧，下场到你。”
　　谢忱拿着衣服去换。他演的是贵族子弟，衣服料子做工都讲究，穿起来也比较繁琐。
　　他正摆弄着腰间的白玉带，忽然听到外面有点声响，有人进来了。
　　“邵沉，你真的要解约？”
　　听声音，那人似乎是邵沉的经纪人，名叫吴旭峰。
　　“邵沉，你考虑清楚。据我所知，你拍戏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交了违约金就不剩多少了吧？”吴旭峰用一种讲道理的口吻说，“公司待你也不薄，何必弄到这种境地？再说了，我们公司在圈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资源肯定是最多的，你出去了也找不着更好的。”
　　邵沉的公司是耀达传媒，是家大公司，旗下不少知名艺人。他们家资源多是多，但苛待艺人也是出了名的。
　　谢忱知道剧情，主角前期路不好走，没得选只能进了耀达，他在耀达里签的合同是最黑的那种，还一签就是二十年。
　　主角就是在解约之后一路崛起的，飞到一个耀达无法企及的高度，狠狠打脸了耀达。
　　“峰哥何必这么着急？不就是公司舍不得我这棵摇钱树吗。”邵沉把吴旭峰刚刚说的话如数奉还，“我待公司也不薄，否则公司也不会这么舍不得放人了。”
　　“邵沉，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拿了影帝还是得了奥斯卡？”吴旭峰见好言好语不管用，当即厉色道，“离了公司，你就什么也不是！你以为得罪了公司，解约之后谁敢签你？实话告诉你，不仅没人敢签你，而且你连剧本都接不——”
　　吴旭峰话还没说完，就被隔间门推开的“吱呀”声打断了。
　　他怎么也没料想到这更衣室里还有其他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谢忱。
　　刚刚大言不惭的吴旭峰莫名觉得脸有点疼。
　　谁说没人敢签？眼前这位就敢。
　　谢家的产业也涉及演艺圈，谢忱隶属的君行文化，就是他家的产业。放眼整个圈子，得罪了他们耀达的人，还真只有君行敢收。
　　倘若谢小少爷开口，君行签了邵沉，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只是……谢忱怎么可能帮邵沉？
　　吴旭峰不熟悉谢忱，却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识：谢忱最厌恶邵沉，别说是帮他，不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邵沉的注意力也被谢忱吸引过去，他头一回在片场里跟谢忱打照面，也是第一次看见谢忱穿戏服。
　　谢忱穿上了一身青蓝的长袍，发冠镶玉，扇骨描金，懒洋洋地往门沿一靠，活脱脱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他说起话来也是那副贵公子的模样，却是倨傲无比：“看什么看？你们俩挡我道了。”
　　见谢忱没有想管的意思，吴旭峰稍稍松了一口气，退开一点给他让道。
　　吴旭峰让出来的这条道宽敞无比，可谢忱非要走到他身边来，擦肩之际还说了句：“破锅配烂盖，也好意思说这么大声。”
　　一骂就骂了两个人！
　　吴旭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颇为尴尬。
　　邵沉没被谢忱那几个字伤到，倒是用这点时间好好欣赏了一下吴旭峰吃瘪的表情。
　　“峰哥，你怕什么？”邵沉欣赏够了，终于淡淡地开口，声音清冷，“你既然说我什么也不是，那我解约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行啊，你翅膀硬了想飞，”吴旭峰冷嘲热讽地说，“离了公司，我看你还飞不飞得起来！”
　　-
　　谢忱今天就一场戏，却重拍了好几遍。
　　导演对他的要求一直是“能看就行”，省得重来太多次惹得这位祖宗不耐烦。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忱居然知道严格要求自己了。
　　一天下来，导演对他有所改观，以前一看到他就拉下来的脸也好看了几分，勉为其难地夸了一句：“今天还不错。”
　　谢忱也没谦虚，对导演难得的夸奖照单全收。随后四下看了看，问：“邵沉人呢？”
　　“戏拍完了就走了。”导演知道这两人不对付，准确地说是谢忱单方面跟邵沉不对付，他当即警惕起来，“你不会想找茬吧？”
　　“我闲得没事干？”
　　谢忱当然不是想找茬。
　　他是在为自己活下去做打算。
　　吴旭峰的话，给了他一点灵感。
　　主角解约后，有段时间接不到戏，也没公司愿意签。后来有家公司顶着风头签了主角，像赌博一样砸了几个资源下去，结果当然是赌赢了。主角一路蹿红，跻身一线，还蝉联了无数次影帝。
　　这家公司的身价也跟着邵沉水涨船高，最后还压了耀达一头。即使主角后来独立出去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也跟这家雪中送炭的公司仍然保持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
　　——那么，假如这个雪中送炭的人是他呢？
　　昨天宴会他阻止了那杯酒，所以他和邵沉的关系还没完全闹僵，一切都还有得谈。
　　正想着，程代川就过来接他了。
　　那辆豪华保姆车停在片场外面，程代川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谢忱跟导演说了声，朝着那辆保姆车走过去。
　　程代川则习惯性地走到导演面前，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李导，今天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来来，抽根烟降降火。”
　　导演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叼在嘴边点燃，勉强说了句好话：“今天还成，没那么烂泥扶不上墙了。”
　　准备好承受导演抱怨的程代川：“……？”
　　这是在夸他们谢忱？他不是在做梦吧？
　　程代川恍惚着坐上车，还没缓过劲儿，又听后排李三思兴奋地喊了声：“程哥！我哥说要找个表演老师好好学！”
　　“你……你哥他，”程代川斟酌了一下措辞，“他没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吧？”
　　谢忱把李三思窜出来的头摁了回去，凉凉地提醒道：“我人还在这呢。”
　　程代川专门回头认了认，还是原来那个谢忱没错。
　　“……行，当然行，你有这份心是最好。”程代川一口答应下来，“我回去就给你找个最专业的，保管你学完之后演什么像什么。”
　　谢天谢地，谢忱难得这么上进，他真想去庙里上两炷香。
　　“对了，”谢忱话锋一转，“我今天听说，邵沉最近准备解约了。”
　　从谢忱嘴里听到心平气和的“邵沉”两个字真是件稀罕事儿，程代川没明白这祖宗又想玩哪出：“所以呢？”
　　“我们把邵沉签下来。”
　　“祖宗，你认真的？”这谢忱嘴里吐出来的话跳转太快，程代川感觉自己大脑都缺氧了，他深呼吸一口，问，“你不是最烦他吗？”
　　“烦他就不能签他？”谢忱牢记着自己那五个字的人设，一字一句、不可一世地道，“我就想亲自玩他。”
　　“人又不傻，”程代川劝阻道，“怎么可能刚出虎xue，就入龙潭？更何况，耀达那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吧，邵沉可是他们最大的摇钱树。”
　　“也对。”谢忱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那我准备一下。”
　　

第03章
　　程代川以为谢忱“准备”的意思是仗势欺人、威逼利诱、霸王硬上弓……事实上谢忱确实这么做了，只不过对象不是邵沉，而是邵沉的老东家。
　　耀达在圈里这么些年，没放到台面上来的事不少，账也做得不干净，一查一个准。谢忱让人用了点小手段，把恶毒反派那一套运用得淋漓尽致，说打谁就打谁，不带一点含糊，直让耀达的人叫苦不叠。
　　没过两天，他们就派人过来求和：“谢小少爷，我们是哪里得罪您了……？”
　　谢忱睨他一眼：“我做事还要给你理由？”
　　“哪敢呢，”那人擦汗笑道，“您说一声，我们也好改不是？”
　　“你们也没得罪我什么。”谢忱故意停顿几秒，给他点思考空间，“个别人的错，这点事不用我讲给你听吧？”
　　“不用，不用，我们都明白。”
　　谢忱嘴里的“个别人”能是谁，他就是再蠢也能说出那两个字。
　　“行。”谢忱不欲与此人多说，挥手让他出去，“他什么时候走了，我就什么时候收手。”
　　-
　　化妆间里，两个化妆师在聊八卦。
　　“君行为什么就跟耀达杠上了啊？之前不都好好的。”
　　“我听说，”化妆师侧过身，一边收拾化妆品一边说，“好像是谢……就那位祖宗，他干的。可能是因为邵老师也在耀达，恨屋及乌？”
　　“啊？可他最近不是转性了吗……？”
　　“那谁知道。听说耀达给吓的，官司不打了，连违约金也没要，直接放人。”
　　化妆师摇摇头，叹了一声：“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邵老师终于脱离这破公司了，但……这样一玩，估计没公司敢签他了吧。”
　　他们俩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邵沉正站在门外，英挺的眉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谢忱以前找事都是直来直去，自己出手膈应人，从来不绕这种弯子——不然早在他演艺事业刚起来的时候，谢忱就该这么做了，何必等到他准备解约的现在？
　　不过，谁知道这小少爷在想什么。
　　想换个玩法也不一定。
　　邵沉向来懒得理会谢忱单方面的挑衅行为，他没在这上面纠结，理了理自己刚换上的戏服便往外走。
　　刚走出两步，他就被迫停住脚步。
　　一把描金扇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忱刚下戏，还没去换衣服，还是戏里那副扮相，青蓝袍，白玉冠，描金扇。他这张脸长得漂亮，眼尾微微上挑，唇上一点朱色，有种张扬的美感。
　　这些天谢忱在片场里呆的时间长，跟邵沉见面的次数也多，可他居然不怎么来找茬，反而时常在邵沉拍戏的时候坐在旁边扒着看，目不转睛的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名堂。
　　谢忱的转变大家有目共睹，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还是非常讨厌邵沉。
　　有时邵沉往场外一瞥，与谢忱对上视线，那张刚才还认真的脸就会马上变脸，像炸起来的刺猬似的瞪回去，摆明了是在说“看什么看”。
　　邵沉绝不会认为谢忱是来找他聊天的，多半是这位少爷消停了几天，现在终于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了。
　　“你有事？”
　　谢忱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趾高气昂地道：“我哪次是有事才来找你？”
　　“……”
　　从未见过有人把“吃饱了撑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邵沉懒得理他，不打算跟他废话，径直错开他往里走。
　　“喂，”谢忱不依不饶地抓住他的手臂，“你解约了？”
　　不等邵沉开口，他又抢先道：“我知道你解约了。”
　　邵沉侧头往自己被抓着的手臂瞥了一眼，等谢忱松开手，才不紧不慢地说：“不都是小少爷你的杰作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谢忱盯着邵沉看了三秒，忽而笑了，张狂又顽劣：“对啊，是我干的。”
　　“不过邵沉，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本来就和耀达有点恩怨，”谢忱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刚巧这两天玩大了点，他们上赶着讨好我罢了。——你不是本来就打算解约？便宜你了。”
　　邵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谢忱这番解释，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但不管怎么说，谢忱确实歪打正着地帮了他一个大忙。
　　“嗯，那谢谢小少爷。”邵沉不至于吝惜这点夸奖，大大方方道了声谢。
　　谢忱被他的从容大方一噎，莫名有种被逗弄的感觉。
　　他不爽地竖起眉：“谁要你谢？”
　　邵沉耸了耸肩。
　　谢小少爷不就是这么幼稚无聊，他早习惯了。
　　“现在你什么处境，你自己应该知道吧。”谢忱昂着下巴，说出标准的反派台词，“没人会签你，现在这部电影拍完，你就接不到戏了。很遗憾但你没得选，你的演艺路到头了。”
　　这些话吴旭峰早就拿来威胁过他无数次，看来小少爷的嘲讽手段还像以前一样不怎么高明。
　　邵沉懒得计较，敷衍地应了一声了事，本以为今天的嘲讽差不多就到这里了，没想到谢忱下一句又转变了风向。
　　“我给你个选择。”谢忱开门见山地说，“君行，签不签。”
　　邵沉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谢忱一遍，竟然没看出半点玩笑的意思。以前谢忱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要装模作样地嘲弄他，绝不是这个表情。
　　居然是认真的？
　　“你又在玩什么？”邵沉挑眉说，“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我会白花钱捧你？”谢忱嗤笑一声，“我又不是慈善家。再说了，我们关系没好到这份上。”
　　邵沉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话倒是说得挺像他。
　　谢小少爷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他勉强来了点兴趣，平静地道：“那你说说条件。”
　　“你违约金多少。”
　　邵沉报了个数字。
　　“就这个数。”谢忱跟他谈条件，“一年，你赚到这个数的双倍。三七分，你三，君行七。”
　　“就一年。一年之后，你爱怎样我都管不着。”
　　这个条件乍一看是谢忱狮子大开口，可细想就会发现十分诱人。与君行签一年约，虽然酬劳要被抽走七成，但是却得到了君行这个绝佳的跳板。一年的时间一过，他随时可以出来自立门户，而绝不会再遇见像跟耀达解约这样的困局。
　　谢忱会提这样的条件，是觉得给他一年他也没法赚到这么多钱，还是……
　　邵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提醒道：“小少爷，这对你来说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按钱来算，这当然不是划算的买卖，邵沉的价值绝对不止双倍违约金的数目。可谢忱又不傻，倘若真的用一纸合约绑住邵沉十年二十年，恐怕邵沉怎样也不会同意签这个合同了。
　　更何况，谢忱心里自有一杆秤。
　　还有比花点小钱就让主角叫他这个反派一声“老板”更划得来的事吗？没有。
　　“划不划算我说了算，你想清楚你自己那份就行了。”谢忱说，“过两天让人把合同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忱说完，没再跟他多说一句，转头走了。
　　-
　　谢忱一点都不担心邵沉会拒绝他，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拒绝他的提议。
　　他这些天除了等邵沉消息，就是在专注自己的事业。他说到做到，一次都没再迟到过，而且天天提前到，剧本背得也熟，态度认真了不止一点半点。
　　程代川给他请了个老师，专门针对他现在在拍的角色进行了恶补，这些天他演技增进了不少，导演看他也顺眼了许多。
　　他不在片场的时候也没闲着，自己会看些经典影视作品揣摩各种角色，顺便做些影评杂谈视频放到他的小号“schcdx”上。
　　以前“谢忱”也有做一些视频放上来，不过他以前的视频内容，说不上多有深度，只是他横行霸道惯了，不怕得罪人，胜在敢说，所以也得到了不少关注。
　　因此这个小号粉丝还不少，足足有七位数。
　　“谢忱”做视频，纯粹是为了吸引多点粉丝跟他一起骂邵沉，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吸引了不少邵沉粉过来跟他对骂，导致他每条微博下面都是战争现场。
　　毕竟邵沉有名的粉头不少，有名的黑粉就他一个。
　　除却邵沉粉，剩下的来关注他的路人，本质是摸过来看看视频，顺便找点乐子的。
　　这天谢忱的戏时间安排得早，拍完就坐在场内休息。
　　邵沉还没来，所以他抓紧时间打开微博，骂两句不痛不痒的，巩固自己的黑粉人设。
　　刚一打开，他就看见自己前段时间发的那条微博下面，有条被顶上来的新回复，估摸着是个刚摸过来的新粉：【家人们，schcdx到底是什么意思？？】
　　乐子人们回得五花八门：
　　【邵沉喝茶低笑】
　　【邵沉好穿短袖】
　　【邵沉还吃得消】
　　……就是没人回答正确答案“邵沉糊穿地心”。
　　一连串看下来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只有头两个字“邵沉”相同得十分默契，让人不禁疑惑：【所以他是邵沉粉，家人们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是的，没错，企业级理解】
　　【你是对的，三年老粉，我可以作证】
　　【还有人不知道我是邵沉真爱粉吗？证据是他从来不做评价邵沉电影的视频。啧，恨他骂他又不敢评他不让别人辱他，总结：他爱他】
　　谢忱：“……”
　　最后面那条还带着“铁粉”标识。谢忱屈尊降贵地亲自回复了他：【做了是不是你来骂？】
　　他从来不在视频里评邵沉是因为没什么好评的，他本来就对人有偏见，评价肯定不客观——再说他隔三差五就要骂邵沉一顿，想说的早就说完了。
　　这铁粉显然很闲，几乎是秒回：
　　【急了是不是？急了是不是？急了是不是？】
　　【看你急了我就舒服了，行，你做，做了我就帮你骂[龇牙]】
　　谢忱大概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个还没觉醒的自己看到这帮网友就烦了。
　　因为根本没人跟他一起骂邵沉，这帮人都是来找乐子看他笑话的！
　　“邵老师，你来啦。”
　　谢忱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手下意识一抖，他迅速抬头，果然看见了邵沉的身影。
　　

第04章
　　邵沉迈着长腿走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谢忱。
　　小少爷翘着腿，一手撑着脑袋，看手机看得专注，眉毛几疯乎要拧成结，一会儿无语一会儿不爽，表情都写在脸上。
　　可惜这样的画面没持续太久，有人叫了邵沉一声，随后谢忱便抬起头来，与他对上视线。
　　视线交汇的瞬间，邵沉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遇见谢忱的时候。那时他刚出道不久，还不红，处于一种“查无此人”的状态。然后他在一个宴会上，偶然遇见了谢忱。
　　当时谢忱一样嚣张跋扈，对邵沉却不像后来一样仇视，甚至他们还有过几句算是友好的交流。
　　事实上，邵沉并不像谢忱讨厌他一样讨厌谢忱，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是谢忱单方面开始仇视他，又单方面把他们的关系升级成了仇敌关系，然后开始了无止尽的单方面挑衅。
　　相比起他遇见过的那么多暗地里耍阴招的人，谢小少爷这点明着使的坏还算不得什么，更何况谢小少爷的玩法通常都很幼稚无聊，他一般都懒得理会。
　　但最近谢小少爷跟以前比，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具体的邵沉也说不上来。
　　昨天晚上他就把君行送过来的合同签了，合同内容果然跟谢忱说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嘲弄意味的附加条款，唯一增加的一项不算条件的条件是“必须尊重君行文化的大股东谢忱并尊称老板”。
　　……这条一看就是谢忱自己要求加的。
　　他们对视了两秒，谢忱像个警惕的刺猬似的，迅速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进兜里。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忱也觉得自己收手机的动作显得有点心虚，于是又特意把手机拿出来攥在手上。
　　等邵沉走到他这边，他才没话找话似的开口：“喂邵沉，君行给你的合同你应该看了，最后一页最后那条写的是什么，你应该记得吧？”
　　最后一页最后那条，就是谢忱自己加的那条。
　　“好，老板。”邵沉改口改得特别快，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谢忱：“……”
　　没想到主角这么能屈能伸。
　　“你怎么——”
　　一点主角的风骨都没有？
　　面对反派，好歹也该说一句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吧？
　　“怎么？”邵沉反问。
　　谢忱把“主角”俩字咽下去，把这句话组织好了再重新说：“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你自己在合同里写的，我照做而已。”邵沉耸耸肩，“老板，你挺难伺候。”
　　“既然如此，那是让你做什么都行？”
　　“这可不行，”邵沉刚摆脱困局，心情还算不错，忽然起了几分逗弄的意思：“这是叫‘金主’的价钱了。——也不多，还是我违约金那个数，三倍。”
　　“一天赚一年的量？想得挺美。”谢忱冷笑一声，讽刺道，“再说你值这个钱？”
　　邵沉疑惑地“嗯？”了声，漫不经心地道：“你试过？”
　　谢忱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时词穷，只憋出一个字来：“……滚！”
　　觉醒那天他是想过要好好做人活下去，但如果邵沉不做人那就不好说了。
　　老板开口，邵沉便依言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走的时候还跟谢忱说了句：
　　“谢了，小少爷。”
　　比上回诚恳了不少。
　　谢忱听到了，装没听到。
　　-
　　谢忱拍完今天的戏，又回到他那把专属椅子上坐着休息。这位置是他钦点的片场5A级风景区，平时谁演个什么，他都能看见，方便他学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一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人正往他们片场这边走，身旁跟着好几个人，众星拱月似的走了进来。
　　那人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谢忱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这是何方神圣。他侧头问李三思：“那谁？”
　　李三思小小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迷惑，也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猜测道：“可能是尚柏青？开机的时候好像有说过他会过来客串两天。”
　　尚柏青在演艺圈活跃有些年头了，拍过几部热度比较高的剧，算是小有成就。导演请他来客串，也是想给自己的电影添把火，多添些热度。
　　谢忱对这号人物完全没印象，更没看过他的代表作。他兴致缺缺地应了声，便移开了视线。
　　尚柏青进来那一下还没摆够谱，进来之后还要百般挑剔，指使人做这做那，稍有一点不顺心就拉下脸，摆足了大明星的架子。
　　工作人员们在心中埋怨不已，这哪里是请了个人来友情客串，简直就是请了一尊佛来！
　　以前“谢忱”也是个祖宗，可人至少不会这么颐指气使，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无端发难。
　　就连李三思都被叫过去：“喂，那边那个，你没事干吧？出去帮我买杯咖啡，要这里出去左转再直走一公里那家，不要加糖，稍微加点奶，不要太烫，不然就重买，你看着办。”
　　谢忱一把抓住准备照做的李三思，问：“你干什么？”
　　“啊？买咖啡啊哥，”李三思挠挠头问，“你也想要？”
　　谢忱瞥他一眼：“你是我助理还是他助理？”
　　“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哥，他咖位好像挺大的，我们还是不太好拒绝吧？”李三思时刻谨记程代川交代他的，他哥脾气不好人缘也差，最好帮着赔几个笑脸。
　　“说你在忙。”
　　李三思眨巴眨巴小眼睛，疑惑：“我在忙什么？”
　　谢忱上下打量李三思一眼，琢磨着什么时候给他的助理买本情商书学一学。他给李三思随便扯了个理由：“忙着呼吸。”
　　尚柏青见李三思迟迟不动，当即不悦道：“闲着的那个，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
　　李三思照着他哥的意思说：“不好意思啊，我在忙。”
　　尚柏青马上拉下脸来：“你忙什么？我看这里就你最闲。”
　　“我哥说我忙着呼吸呢。”
　　后面有工作人员没忍住笑了出来，见尚柏青脸色不好看，他们又赶紧憋住笑。
　　尚柏青往李三思身后一看，果然看到个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不愿动弹的身影。
　　谢忱这个人他略有耳闻，名气不怎么大，但来头不小，经纪人再三叮嘱不要招惹这祖宗。
　　尚柏青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跟谢忱杠上。
　　幸好这时李导走过来，打破僵局，对尚柏青说：“柏青，你先去换衣服化妆吧，今天先拍你和邵沉的那场戏。”
　　尚柏青演的是刺客，这场戏是他奉皇命夜袭摄政王府，与摄政王缠斗之时被识破身份。他是摄政王的旧相识，曾经相伴左右，形影不离，只是如今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阵营不同，只能短兵相接。
　　这场戏主要体现的是旧相识再重逢的矛盾，对刺客而言，这是在忠义两难之间选择，对摄政王而言，这是在与过去彻底告别。如果演好了，会是一场很出彩的戏，是整部电影的点睛之笔。
　　刺客虽然戏份不多，但人物设定很饱满，这也是尚柏青团队为他接下这个客串角色的原因之一。
　　早些年，尚柏青也算是个观众眼里的演技派。他一直是资本的宠儿，可惜给人捧久了，就飘飘然找不着北了，这两年越来越不专心琢磨演技，转而不停接代言上综艺，戏也拍得不温不火，不如从前了。
　　他心里憋着气，又爱抱着自己的辉煌过去不放，所以越是眼高于顶，越是走下坡路。
　　在今天的他看来，经纪人给他接这种客串的小角色，简直是瞧不起他这个曾经的演技派。
　　尚柏青来之前粗略地看了看剧本，没怎么认真揣摩，看得很肤浅，对经纪人为他接的这部戏非常嫌弃：“怎么这种小角色也给我接？就这么点戏份，两句话就演完了。还有跟我搭戏的这个……邵什么？又是个什么靠脸吃饭的流量吧。”
　　当时经纪人劝他：“柏青，你不要这么短视。”
　　尚柏青压根没把经纪人的话听进去，依旧固执地认为邵沉是个空有其表的花瓶人物，演技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等他化完妆换好衣服仔细打量邵沉那张出色的脸，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他说话时难免带了点轻视：“邵沉是吧？你现在再熟悉下剧本，最好提前点进入状态，别等会儿跟不上我的情绪。”
　　邵沉不比谢忱，此人没什么背景，咖位又比他小，他自然是柿子挑软的捏。
　　“你的情绪？”邵沉略微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
　　邵沉知道这是来者不善，所以不打算跟尚柏青虚以委蛇，继续维持塑料关系。他漫不经心的口吻里带着点冷冽的讽刺：“私人情绪？那我还真跟不上。”
　　摆明了是在说尚柏青今天耍大牌的种种行径。
　　尚柏青没想到区区一个邵沉也敢给他下脸子，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
　　邵沉没这闲工夫跟他吵，把他当空气一样，继续看剧本去了。
　　这地方闹起来也不好看，尚柏青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越看邵沉越想给他点颜色看看。
　　准备了一会儿，导演就张罗着开始拍他们这场戏。
　　镜头准备好后，导演喊了一声“开始”，演员也准备就位。
　　刺客只身一人夜袭摄政王府，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他要的只是摄政王一个人的命。
　　他凭借高强的武功潜入摄政王府行刺，却在最后一步失手，被摄政王发现了行踪。
　　随后便是一场打戏。
　　这打戏看着眼花缭乱，实则都是设计好的花架子，两人你来我往，既有观赏价值，又不至于真的弄伤演员。
　　只是尚柏青存了别的心思，中间有一段动作并没有按照武术指导教他的来，而是自己即兴发挥了一下。
　　有几下特别猛，邵沉不得不稍微退了退，本能地抬了抬手。
　　谢忱坐在他的5A位上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分明是尚柏青拿手里的道具剑不按规定的动作晃，有一回差点戳到邵沉的眼睛，邵沉闪避不及，只能用手挡了一下。
　　“卡！”
　　尚柏青装模作样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没接住我的戏？不好意思啊，我下回收敛点。”
　　邵沉甩了甩被剑戳到的手，扫了尚柏青一眼，明明是平视，却莫名给人一种俯视的错觉。他那身摄政王的气度还没褪下去，冷声道：“不用。”
　　李导也没瞎，知道尚柏青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小动作，心有不悦，却没多说什么：“这场重来。”
　　尚柏青也感受到导演的不悦，心想玩他一场也就算了。
　　重拍的这段没再出错，中规中矩地演了下去。
　　“你是临风？”临风是刺客的名字。
　　摄政王眼中显露出一丝不敢置信，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下一秒，他的眼神凝结成霜，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摄政王。
　　情绪多重转换，邵沉将每一个变换的节点都诠释得淋漓尽致。
　　邵沉一入戏就换了个人似的，尚柏青不想承认，但他似乎有点……不敢看邵沉的眼睛。
　　“王爷，我……”尚柏青突然卡住了。
　　邵沉眼神没变，静静等尚柏青接台词。
　　他的目光犀利无比，仿佛能轻易看穿人心中所想，只要与他对视一眼，就会脊骨生寒。这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是那个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摄政王。
　　尚柏青的气势完全被压了下去。
　　——他居然被邵沉压戏了！
　　尚柏青不敢置信，他居然被一个演戏没几年的新人、一个他以为演技不行的花瓶压戏了！
　　他将心头的不甘暂时放下，调整状态再来。
　　“我……”
　　安静了三秒，他还是没能说出那句原本该说的台词。
　　——尚柏青居然忘词了！
　　片场工作人员都有些尴尬，尚柏青怎么说也是演艺圈的老人了，居然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更何况，谁都知道尚柏青台词不多，就这么短短两句，可他还是忘了。
　　可导演没喊“卡”，该演的戏还是得继续。
　　“我……”
　　“我”了三遍，还是没说出什么名堂，连即兴发挥也没有，只停在原地尴尬。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忽然，一声不屑的轻笑突兀地响起，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尤为清晰。
　　声音不大，却犹如重重地往尚柏青脸上扇了一巴掌。
　　尚柏青怒意陡生，回过头去，打算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在他拍戏的时候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只见谢忱站在镜头外不远的地方，正昂着下巴轻蔑地看着他。
　　“我说李导，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剧组里招啊。”谢忱唇边挂着笑，说的却是风凉话，嘲讽至极，“尚巨星，排面不小，演技却不怎么样嘛。”
　　

第05章
　　尚柏青脸色几番变化，愤恨又尴尬，等了好久还没人来给他个台阶下。
　　最后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今天我状态不太行，这场明天再拍吧。”
　　李导把他今天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心里对他非常不满意。尚柏青今天又是耍大牌又是搞小动作，最后拍戏还忘台词，完全就是不把这部戏放在眼里、不把他这个导演放在眼里。
　　尚柏青是资方塞进来的，李导当时想的是反正客串角色戏份不多，有个名气比较大的艺人来添点热度也不错，谁能想到人居然是这样的。
　　还不如让谢忱来！
　　好歹这祖宗最近知道上进了，比尚柏青这种有点资本就叫嚣的好多了。
　　李导神色不虞地道：“你先回去调整状态吧。邵沉，这条先放一放，今天先拍你那场单独的。”
　　邵沉淡然应声，好似一点都没被今天的情况影响。
　　工作人员们又重新动起来，准备拍下一场戏，没有人再注意尚柏青。
　　尚柏青周围迅速冷清下来，大家纷纷忙活起来，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尴尬。
　　最后他往邵沉那边忙碌的画面看了一眼，暗自愤愤地瞪了邵沉一下，才转身离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事干。
　　比如谢小少爷就懒洋洋地黏在椅子上，看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在欣赏他的窘迫。
　　尚柏青表情一僵，却还是没说什么。
　　好气。
　　都是邵沉的错，害他如此下不来台。
　　尚柏青把今天发生的事都推到邵沉身上，在心里狠狠骂了邵沉几句。
　　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
　　邵沉这场单独的戏，谢忱也没落下，准确地说，这些天邵沉演的戏，他几乎一场不落。
　　可惜的是，邵沉这身本领，不是这么好学的。
　　谢忱观察这么久，也只看出一点皮毛。
　　谢忱问过他的表演老师，谈到邵沉时，老师只说了两个字：天赋。
　　邵沉入戏快，抽离情绪也快。走进镜头，他就是角色。走出镜头，他又是自己。
　　上戏下戏，判若两人。
　　谢忱就不同，他不是科班出身，也没学过很多演戏技巧，入戏时间长都算小事，最难的是没法入戏。凭他的性格，跟角色共情没那么容易。
　　一场戏拍完，谢忱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全然没有注意到邵沉已经走了过来。
　　“老板。”邵沉叫了他一声。
　　这些天谢忱总是坐在场外看他拍戏，邵沉已经习惯了。刚开始他还以为谢忱三分钟热度，没想到一坚持就坚持了这么多天。
　　谢忱嘲讽别人的时候全身都带着锋利的戾气，认真思考的时候眉眼却会敛下来，身上的刺也悉数收了起来。这种多样性放在不可一世的谢小少爷身上，不可谓不稀奇。
　　会嘲讽，也会帮忙，会嚣张，也会上进。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邵沉又走近两步。
　　谢小少爷似乎遇到了一点问题，此刻眉头紧锁着。
　　邵沉又叫了一声，谢忱这才回神。
　　他看着邵沉，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要问吗？
　　事实上，这些天谢忱三番几次都想找邵沉问点问题，但他到底有点反派包袱，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邵沉看他张了三次嘴都没说出一句话来，索性主动开口：“你在想什么？”
　　既然邵沉自己送上门来主动为他答疑解惑，谢忱干脆也没打算客气。
　　他没有问“你到底怎么入戏”这种又大又空的问题，转而找了个小切入点：
　　“刚刚那场戏中间，你为什么笑？”
　　刚刚那场戏，是摄政王发现了密道所在，而密道开关的玄机，就藏在书房里那幅不起眼的画上。
　　那是一幅古朴的画，说不上画技多高超，只是寻常的青梅竹马图。
　　密道的开关，就在女孩手中的千瓣红桃上。
　　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摄政王的第一反应却是微微笑了笑。
　　那是很轻很短的一个笑，时长一秒不到，镜头不刻意捕捉观众就很容易略过。
　　可就是这个短暂的瞬间，好像让摄政王的形象更加三维了。
　　对于这段剧情，谢忱自认不会想到这样的处理方式。
　　“因为那幅画。”邵沉回答，“那幅画画的是青梅竹马。”
　　谢忱不赞同地道：“摄政王会因为这个笑？”
　　“剧本里没写，但有些细节可以看出摄政王以前有过感情。”
　　“就算是这样，”谢忱皱眉道，“他不也应该是冰冷的？”
　　“剧本里的摄政王，沉默寡言、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可他毕竟是个人，”邵沉随手从一旁的桃树盆景中折下一枝花，“但凡是人，就会有过去。”
　　“我是想告诉老板——”
　　邵沉将折下来的那枝碧桃放进谢忱手里，温凉的玉扳指碰到他的手指，短暂的触碰过后，那枝碧桃已然成了谢忱手中的一道风景。
　　“这样的摄政王，也曾折花赠佳人。”
　　谢忱略一思索，似乎明白了点儿。
　　要想共情角色，就要深挖人物，就不能只停留在剧本表层。
　　等他想明白了，抬眼一看，正好对上邵沉那双眼睛。他手上捏着刚刚受赠的花枝，忽然觉得有点烫手。
　　他干巴巴地转移话题：“那你现在笑什么？”
　　不知是不是收了一枝桃花的缘故，他说话都没那么像反派了。
　　“下次有问题直接问。”邵沉唇边的笑意一点没收，他耸耸肩如实相告，“看老板憋得很辛苦。”
　　“……”
　　谢忱口是心非地反驳：“……我没想问。”
　　-
　　当晚回到家，谢忱做了个梦，梦见邵沉赠了他一枝桃花。梦里邵沉没穿摄政王那身衣服，而是寻常的私服。他抬起眼，目光恰好与邵沉视线交汇。
　　下一秒，他又梦见自己缩在监狱角落里，忽然有人前来探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主角。他俯视着谢忱，那眼神冰冷又无情，仿若在注视一件死物。
　　谢忱猛地睁开眼睛。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几秒，才缓缓顺了一口气。
　　他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打开了微博。
　　随后他就看到自己消息箱被挤爆了。
　　【你醒啦？恭喜你上热搜了】
　　【普天同庆，我火了！欢迎广大网友加入我们的快乐老家：schcdx，为你带来最新的乐子】
　　【让我猜猜现在是不是正躲在被窝里一边听《好日子》一边感动流泪？终于有人认可他黑邵沉的那些话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谢忱皱起眉头，不明白这帮找乐子的又找到了什么新的消遣。
　　他点开微博热搜榜。
　　只见热搜第一赫然写着：#尚柏青点赞schcdx#
　　“？”
　　他又点进那些营销号发的证据图，果然看到了自己微博下面的那行“@尚柏青赞过”。
　　赞的是前段时间他发的那条说邵沉演技的微博：
　　@schcdx：昨天看了邵沉拿奖的那部电影，谁看谁知道，那演技真是菜到，我邻居家的狗指着屏幕上的邵沉说这是它演戏班同学。
　　那条微博下面的回复里，原本的热评第一也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进来观光的假粉们。
　　【十年铁粉到此一游！感天动地，我在黑邵沉这条路上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点进这条热评，里面还有其他假粉的回复：
　　【？说什么呢，他一直是一个人】
　　【尚柏青不是人？】
　　【尚柏青也算人？】
　　【骂邵沉的能是人？】
　　后面两条显然是邵沉粉在搅浑水，直接把谢忱也骂进去了。
　　“……”
　　他妈的，这小号脏了。
　　不过也就是这些假粉闲得没事干爱找乐子，点出去他的微博，这条热搜下面的正经评论，几乎全是质疑邵沉演技的。数量之多，跟下群了似的。
　　【最近尚柏青好像是和邵沉在一个剧组里，点这个赞肯定有深意啊[吃瓜]】
　　【讲道理，尚柏青演戏多少年，邵沉演戏多少年？尚柏青是前辈，完全有资格说邵沉演技不行啊】
　　【对啊，柏柏性格很温和的，一般都不会主动说别人哪里不好。今天点这个赞，应该是对邵沉演技忍无可忍了吧】
　　【柏柏说他演技烂说明他真的不怎么样啊，那个剧组里最会演戏的就是我们柏了吧，看来是整个都烂】
　　事情就这么持续发酵，尚柏青人好像死了一样，半点回应没有。等外面猜测得差不多了，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了，他才故作慌张地取消了赞。
　　半个小时后，又发了一条微博装白莲。
　　他是故意隔这么久发的，以此来显示他的挣扎和委屈。
　　@尚柏青：点赞是手滑，今天太累了，没注意不小心点到的，我为我带来的不良影响道歉。也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揣测，今天我们在组里确实发生了一点小争执，不过一切都已经沟通解决完毕，大家不要担心^_^
　　他的粉丝不负他所望，成功感受到了他字里行间刻意表达的不满情绪。
　　【柏柏语气好疲惫，是不是受委屈了】
　　【心疼，现在的新人都这样，仗着自己有点名气，演技不怎么样还不尊重前辈】
　　【唉，柏柏就是太温柔了！今天才第一天进组啊就发生“小争执”，剧组和邵沉都太不尊重人了吧】
　　【演技不行还不让人说？邵沉的演技不就那样吗，跟狗差不多，免鉴定这话不是我说的，指路@schcdx】
　　谢忱看到这么多对主角的不利言论，眼皮狠狠一跳。
　　尚柏青来这么一手，简直就是把他这个小号推上了风口浪尖。
　　回想起那个过分真实的梦，谢忱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得想办法扭转这个风向，不然万一以后主角把这事算在他头上，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谢忱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随后顶着一头鸡窝，盯着那条热搜看了足足三秒。
　　“孙子，点赞点到你爷爷头上了。”
　　他把手机往沙发一扔，走到电脑桌前，弯腰按下开机键。
　　等电脑完全启动，他移动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剪辑软件。
　　

第06章
　　谢忱打开邵沉往年作品，将其中演技爆发的片段择出来再整合，有些片段是粉丝们做成动图口口相传的名场面，有些则是他自己认为的比较好的表演瞬间，每一条都能彰显出邵沉的绝佳演技。
　　这项工作虽然工作量大，却并没有那么难做。“谢忱”秉持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把邵沉出道至今的所有作品都看过最少一遍，越是粉丝吹的他越嫉恨，越嫉恨就看过越多遍，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他决定做一个邵沉演技名场面剪辑。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奇苦无比的咖啡，苦到喝一口就要皱一下眉的程度，以此来保持清醒。
　　他真是为主角付出了太多！
　　埋案工作了几个小时，从凌晨到清晨，谢忱终于把这个视频做出来了。
　　时长9分钟，全程高能，每一帧都可以用来截图做壁纸，从眼神到动作都是戏。他还巧妙地将转场踩点与背景音乐的鼓点紧密贴合，每一次切换都让人身临其境而绝无违和感。
　　谢忱将它发到网上，原本打算配文“傻逼进来看你爹演戏”，但转念一想他黑粉人设不能崩，于是又改成了阴阳怪气的一句：
　　@schcdx：无语，邵沉这演技还能拿奖？证据在这自己看，浏览量破千万我直播吃键盘。[视频]
　　谢忱稍作思考，又在这条微博下面@出了上回阴阳怪气的那位铁粉。
　　@schcdx：做了，出来帮我骂。
　　忙活完，谢忱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八点整。
　　差不多又要去剧组了。
　　“祖宗，你这是一宿没睡？”程代川过来接谢忱，见他眼下青黑一圈，不由得惊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谢忱不愿多说，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游戏。”
　　“也没见你平时玩什么……”程代川话说到一半，突然警觉，“不会是什么糜烂的游戏吧？祖宗，现在新时代，黄赌毒您可一样别沾啊！”
　　“我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事？”谢忱无比嫌弃地道，“我不去那种地方。脏。”
　　程代川想想也是，要是谢忱真有这种恶习，他就是把头砍下来也不会来做他经纪人。
　　“那你究竟干什么去了？”
　　谢忱干脆点开电脑工作时长给他看，上面记录的时长赫然说明他昨晚真的一直在家里玩电脑。
　　“行吧。”程代川放下心来，但还是不怎么赞成地道，“下次还是不要玩这么晚。”
　　谢忱在心里将尚柏青狠狠揍了一顿，面无表情地说：“……绝对没有下次。”
　　这种傻逼事做一次就够了！
　　-
　　谢忱拍完今天的戏，马不停蹄地坐下来打开手机刷微博。他一晚没睡，这会儿困得不行，偏偏还要强迫自己撑开一条眼睛缝来关注最新的舆论动态。
　　最先来的永远是他那群闲得没事干的假粉们。
　　【笑死，能不能指示一下想让我们从哪一帧开始骂？感觉每一帧都在说“我好爱他”】
　　【证据？什么证据？我就看到邵沉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迷人，我沦陷了，拿来吧你！】
　　【还有吗？再来点！家人们，schcdx的真正含义找到了，是邵沉喊出短小】
　　【@schcdx，视频做得不错，可惜邵沉喊出短小】
　　那位“铁粉”也不负众望地来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之前催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做，这次尚柏青一说邵沉演技不行你就连夜把视频赶出来了，恨他骂他又不让人辱他，你还说你不爱他？】
　　谢忱无语，回他：【你哪位，你又知道我连夜赶？】
　　【说中了是不是？说中了是不是？说中了是不是？】
　　【你自己看看你平时更新的那个阴间时间，哪次是早上八点？】
　　谢忱不想跟他掰扯这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先发制人抢占话语权：【你不是说做了就帮我骂？】
　　谁知此人直接丢出一张截图，点开是微博个人页面性别栏的截图。
　　【[图片]男人的话你也信？】
　　“……”
　　谢忱累得手指都懒得动，却还是屈尊降贵地给他发了个“滚”字。
　　这个视频同样在邵沉粉丝群体里广为流传。
　　邵沉粉心情相当微妙，这个视频做得确实是好，好到他们想给自己的亲友挨个分享，但偏偏这视频的出处是schcdx，邵沉最大的黑粉头目。
　　【Emmm，我把这视频发给朋友看，现在她垂直入坑了】
　　【我……也……是……】
　　【我也……】
　　【现在我把那个视频看了五遍还转发到别的群里了】
　　【我看了十遍还给他买了头条，今天一定让他吃上键盘，家人们我做的对吗】
　　在多方努力下，不出两个小时，浏览量就破千万了。
　　【区区千万，你骗键盘来的吧？】
　　【你小子，这么见外干什么，早说你爱吃键盘啊】
　　【希望博主出一期键盘测评视频，告诉我们哪款键盘口感最好[允悲]】
　　看来视频效果还不错。
　　谢忱点进他自己那条微博，感叹了两句自己牛逼的剪辑技术，再用纯欣赏的目光看自己做的视频。
　　看了几秒他就困了，他心情放松下来，人也困得快，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闭眼的瞬间就睡着了。
　　-
　　邵沉拍完上午的戏，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突然听到他的新经纪人叫住他。
　　新经纪人名叫安珂，年纪不大，但业务能力很强，所以君行让她专门带他。
　　“天，邵沉，”安珂惊讶地说，“你一个上午涨了三万粉？”
　　安珂登上邵沉微博看，困惑地道：“这三天前的微博怎么有个新评论被赞上来了？说什么‘观光团打卡，就是来看熬夜也要夸的人微博长什么样’—是谁？Coco？”
　　“谁？”
　　邵沉印象中完全没有这号人。
　　“怎么新关注你的这些人看起来都怪怪的？”
　　她往下翻了几页，指出奇怪的点：“你看这个人叫‘邵沉一生黑’，头像是全黑，点进去签名还写‘别问，不骂了，不是会员今年名字改不了了’，他最新微博还说……‘邵沉你真是该死的牛逼’？”
　　类似的号还有好多个，一刷好几页。
　　安珂的疑惑终于在热搜上得到了解答，上面有个相当显眼的词条是“邵沉演技大爆发”。
　　一般这种词条下面都是粉发的视频，可这条热搜下面排在第一、热度最高的视频，却是一个叫“schcdx”的人发的。
　　【笑死，上热搜了。@邵沉，你知不知道有人为你拼过命……早起八点钟发视频？】
　　安珂把那个名字念了三遍，惊呼道：“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你那个黑粉吗？尚柏青点赞的那个。”
　　安珂从来没见过这种神奇的光景，一条夸邵沉的热搜下面排第一的却是黑粉，评论里还有不少@尚柏青讨说法的。
　　【谁说邵沉演技不好啊？@尚柏青，进来看】
　　【@尚柏青，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弃暗投明成为邵沉粉，二是现在就上网买键盘赔罪】
　　【呜呜黑粉做的视频都这么好看！我哥就是演技派啊，你呢@尚柏青】
　　【所以昨天点赞到底什么意思？“小争执”是什么争执啊】
　　本来昨天那件事，对邵沉来说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回头再找人发点邵沉演技的视频打那些质疑的人的脸就行了——没想到这事居然有人捷足先登，这人居然还是那个著名黑粉schcdx。
　　“这个黑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把视频做这么好看图什么？”安珂摇摇头，评价道，“免费给你造热度吸粉，傻得可以。”
　　邵沉拿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认同安珂的看法。
　　不过这“傻得可以”的行事作风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他的新老板，跟他做了一笔不怎么划算的买卖。
　　他回过头去看谢忱的身影。
　　谢忱的5A座位就在旁边，他一回头就能看到。
　　今天谢忱似乎特别累，也不看邵沉拍戏了，全程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看手机时又是那副一会儿无语一会儿不爽的表情，但今天又略有不同，有时候会松开皱着的眉，然后长舒一口气。
　　现在谢忱仰头靠在椅背上，身子稍稍滑下去一些，头向一侧偏去，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他的手机还没息屏，跃动的亮光从他指缝间透出来。
　　他对外界毫无察觉，更不知道邵沉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侧。
　　邵沉低头往他手上发着光亮的手机瞥了一眼。
　　随后邵沉在他虚掩的指缝间，看见了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自己的脸。
　　谢小少爷竟然在……看他的剪辑视频？
　　邵沉神色古怪起来。
　　

第07章
　　谢忱这一觉没有睡很久，他娇贵又认床，坐在一张椅子上哪里能睡得安稳。
　　小睡了二十分钟，他就睁开了眼睛，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谢忱心中涌现出一丝欣慰。
　　李三思出息了，难得情商这么高，不枉他前段时间给送的那三套《学会这么说话，你就赢了》《做人就要高情商》《看完这本书，没人敢说你情商低》。
　　“哥！太好了你醒了，”李三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正好他们让我叫你吃饭。”
　　谢忱揉揉脖颈站起来，不经意问了句：“外套你拿的？”
　　“什么外套？”李三思摸不着头脑，嘴快地道，“大热天的还要穿外套吗？谁啊这么弱不禁风。”
　　正打算夸李三思两句的谢忱：“……”
　　“都到饭点了？”谢忱拿起手机打算瞥一眼时间，不曾想看见了屏幕上仍然在静音播放的邵沉视频。
　　这个视频不是他做的那个，是上一个视频播完之后自动跳转的。
　　也就是说在他睡着的二十几分钟里，他的手机一直在连续播放邵沉相关的视频！
　　剧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应该没人发现吧？！
　　最重要的是，邵沉应该没看见吧？
　　谢忱迅速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进兜里，问李三思：“刚刚我睡觉的时候，谁来找过我？”
　　“没有吧？哥，刚刚我看你在睡觉就去帮忙干别的了。”李三思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人来找……不是啊哥，我们平时也没人会找啊。”
　　谢忱可是这剧组里的祖宗，谁闲着没事干会来找？
　　虽然李三思这最后一句听着有点怪，但想想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这件外套谁的？”谢忱拎起外套给他看。
　　李三思接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跟条狗似的又摸又闻，终于得出结论：“看着像是安姐的。”
　　邵沉新经纪人李三思也认识，都是君行出来的。
　　谢忱暗自松口气，“哦”了一声。
　　安珂给他盖件外套也不稀奇。
　　……
　　剧组的伙食中规中矩，谢忱挑剔吃不惯，所以他的盒饭是定制的独一份。
　　谢忱拿走自己那份的时候刚巧看见安珂，跟她打了个招呼，顺便把外套还给她。
　　安珂接过外套，道谢之后又发现哪里不对：“怎么在老板你这？明明今天是邵沉把它借走了。”
　　她也就顺嘴一问，并不纠结问题的答案，拿着外套就走了。
　　谢忱在原地呆滞了好几秒。
　　——外套是邵沉给他盖的？
　　回过神来之后，谢忱拿着自己的盒饭走到邵沉身边，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借的外套？”谢忱别扭来别扭去，一个“谢”字说得无比艰难，“……你干嘛给我盖外套？害我白欠你一个人情。”
　　谢忱说完又马上把自己嘴闭上了。
　　太反派了，这太反派了。
　　“关心老板。”邵沉看他这别扭样就知道他多半不好意思说那个字，于是好心帮他补全，“不用谢。”
　　谢忱：“……”
　　他别过头去，尴尬又懊恼地深呼吸一下。
　　再回过头时，他把自己盒饭里还没吃过的菜飞速拨进邵沉的盒饭里，“给你。”
　　邵沉眼见着自己的盒饭里的菜堆成一座小山，正想说点什么，却又看见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的谢忱迅速往旁边移了一米，生怕他还回来似的。
　　“……”
　　谢小少爷表达谢意的方式也这么霸道。
　　邵沉没再客气，拿起筷子吃饭。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米的距离并排坐着吃饭，中间空得可以装下三个李三思。
　　谢忱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是邵沉给他盖的外套，那他到底看见没有？
　　他憋了半天，终于在邵沉快吃完的时候问出来：“你帮我盖外套的时候，没干什么吧？”
　　他想问的其实是“你看见什么没有”，但又觉得这样太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就是明着告诉邵沉他手机在放他不能看的东西吗！
　　邵沉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望进他的眼睛。
　　谢忱几乎要被他的目光弄得坐立不安，赶紧催促道：“说啊。”
　　邵沉忽而短暂地笑了笑，收回目光。
　　“盖了就走了。”邵沉懒散地答，又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然你希望我干什么？吻醒你？”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万幸，邵沉的反应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应该是没发现。
　　要是发现了，早就拿出来嘲笑他了。
　　谢忱沉浸在自己的庆幸情绪之中，全然没发现邵沉那略带好奇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的剪辑视频，还怕被他发现？
　　-
　　尚柏青下午四点才姗姗来迟，他心情不好，憋了一肚子气。
　　本来他故意点个赞内涵邵沉，用不着自己开口，就会有不少粉丝心疼他为他冲锋陷阵，前期效果也确实跟他想得差不多——邵沉演技遭到质疑，粉丝都来心疼他，就算没法弄垮邵沉，那拉低他的路人缘也算赚了。
　　可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这个被自己点过赞的黑粉上。
　　他是故意点赞，所以专门从骂邵沉的黑粉里挑，特意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恨邵沉的。
　　结果就是他挑的这个最恨邵沉的，反手将了他一军。
　　他上午的活动完成得心不在焉，就是一直在心里暗骂schcdx是个傻逼。
　　来到片场，见到邵沉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尽管尚柏青不愿意承认，但他潜意识里就是嫉妒邵沉。看网上那些人的评论就知道，邵沉一直在走上坡路，颜值高演技好，schcdx那个视频简直把邵沉做得是天下无双，把他狠狠地比了下去。
　　好像他唯一比邵沉强的就是在演艺圈的资历，可这个圈子，谁红谁不红，看的从来不是资历。
　　等到开始拍戏，他的心情还是没完全平复下来。
　　开拍没多久，就遭到了导演的责问。
　　“尚柏青，你到底在干什么？”导演问，“你有看剧本吗？”
　　“我看了。”尚柏青心里也不舒服，不悦地反问，“这场戏不就是这么演？”
　　尚柏青的状态比昨天更差，他本来就没怎么认真琢磨剧本，心里又看不起这部戏这个角色，再加上他一看到邵沉就会想起那个绊了他一跤的schcdx，心情不佳，怎么都没法进入状态。
　　“你现在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李导急起来音量也大，“尚柏青，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空？你刚刚打的那几个动作又是什么？你是盲人按摩师啊？！”
　　“尚柏青！说了多少次位置不要走偏，你跑到那边去干什么？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尚柏青，你用点心行不行？魂不守舍的。你自己回想一下你刚刚说的那句台词是哪场的？啊？是这场的吗？”
　　……
　　一天下来，有尚柏青的戏都拍得磕磕绊绊。
　　导演心力交瘁，却没法再终止拍摄——他们和尚柏青签的合约规定就拍三天，多的时间再没有了，如果不赶进度，根本拍不完。
　　今天还有一场落水戏，是刺客这个角色所有戏里难度最大，也是最关键的一场。
　　尚柏青落了两次水，湿了干，干了湿，第三次的时候终于受不了了，把剑往地上一摔，问：“为什么不让替身来？”
　　“你一共就几场戏，还得给你请个替身？”这场戏拍成这样怎么都拍不好，他烦导演更烦。李导见尚柏青不仅不反思自己还在那抱怨，语气也冲起来，“那我找你干什么，直接找个替身帮你演完了不就得了？”
　　李导不是极端完美主义，实在是尚柏青演的不尽如人意，他想说“过”都开不了这个口。
　　但尚柏青不会把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他只会以为导演是看不惯他故意跟他作对，毕竟这落水戏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以为我想来？”尚柏青冷笑一声，“李导，你这破戏，要不是经纪人擅自给我接了，我还看不上呢。”
　　“你看不上？”李导气得接连说了三个“好”字，“我还不稀罕你！你明天不用来了，我管你是张总还是赵总塞进来的，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得给我滚出这个组！”
　　“这可是你说的。”尚柏青本来也不想来，李导这话正中他下怀，“不来就不来，到时候别求着我回来。”
　　尚柏青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迈着大步走出去。
　　经纪人见气氛不对，便问：“你和导演吵架了？”
　　“他说我明天不用来了。”
　　“你答应了？”
　　“我本来也不想去。”
　　经纪人皱眉道：“你冲动了。这个角色是我好不容易——”
　　尚柏青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就是一个小角色吗？本来也没几句台词，没了就没了。我还嫌每天赶着去剧组浪费我时间。”
　　经纪人本来还想再劝几句，看他这副好高骛远还听不进话的模样，只能叹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片场里的拍摄暂时停止。李导气还没顺，猛灌了一大杯水，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掼，“哐当”一声。
　　旁边人小心翼翼地问：“李导，那这个角色——”
　　电影过不了多久就要拍完了，这个时候再临时找人，只怕又不好办又耽误进度。
　　“难道还能找不着人？我随便找个人都比他强！”李导也是气急，转头一看谢忱这号人就整天在剧组无所事事，横竖他闲着也是闲着，李导干脆挥手一点，“谢忱，这个角色你来。”
　　“我？”谢忱左右望望，的确没发现周围有比他更闲的，“不好吧，李导。”
　　“有什么不行？”李导冷哼一声，“看你这一天天的也没事干，你不是说想学？现在就给你机会。”
　　“李导，虽然我这个王爷角色戏份不多，但也不能给我加戏弄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刺客兄弟吧。”
　　王爷和刺客，总不能用同一张脸。
　　“这还不好办？改成不露脸的就行。”
　　改剧本可比临时找演员方便多了，而且也不用大改，识破刺客身份的方式多了去了，不一定非要露脸。
　　“没问题了吧？”李导一锤定音，“就你了。”
　　谢忱自知是剧组里最闲的那个，李导要给他加点戏份，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可等他后知后觉再回味，才觉出一点不对来。
　　——这样一来，他不就要跟邵沉演对手戏了吗？
　　

第08章
　　当天晚上，谢忱就拿到了新改好的剧本。
　　修改过后，这个角色不再有露脸的片段，全程只露出一双眼睛。
　　如此一来，所有的情感都要通过眼神流露，对演技的要求就提高了。
　　程代川给他请的表演老师是针对他闲散王爷那个角色的，虽说演戏万变不离其宗，可他学习时间尚短，又从来没演过刺客这类的角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难度不小。
　　谢忱拿着剧本翻来翻去，短短几页剧本，几乎要给他翻出毛边。
　　更重要的是，和他搭戏这个人，是邵沉。
　　虽说觉醒后他没那么讨厌邵沉了，但他到底还是有点反派包袱，不太想在邵沉面前出丑。
　　谢忱又过了一遍剧本，这才躺下睡觉。
　　-
　　“尚柏青不在，我感觉片场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一个工作人员张开手臂深呼吸一口，“前两天真是没少受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尚柏青是哪国总统。”
　　“就是说啊，以前谢……就那位小少爷，也没这样。”
　　“而且现在小少爷转性了，”他感慨道，“比什么尚柏青好太多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尚柏青来两天，所有人都看谢忱又可爱了几分。
　　他们一回头，正好看见谢忱正捏着剧本苦思冥想，更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事实上谢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差不多二十分钟了，他一直在酝酿着入戏，然而怎么都无法进入状态。
　　终于，他烦躁地放下剧本，抬眼刚好捕捉到邵沉的身影。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邵沉能不能帮他入戏，而是迂回婉转地采用了一个正当理由：“喂邵沉，跟我对下戏。”
　　自谢忱转变后跟他相处这么些天来，邵沉已经能大概摸出谢小少爷的心思，多半是想请教他，但不好意思开口。
　　他从善如流地过去跟谢忱对了两句台词，又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这样还没入戏。”
　　没等谢忱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你想象一下。就好像……我和你，”邵沉看向谢忱，开玩笑似的打个比方，“我们以前是朋友。”
　　“我和你以前不是朋友。”谢忱提醒道。
　　邵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是有点可惜。”
　　初见面时他们的关系不算差，甚至说不定努把力能成为朋友，可惜后来他红了，不知道怎么就惹到谢小少爷了，他也被拉进了谢小少爷的仇人列表里。
　　“……我不是说可惜的意思。”
　　“嗯，我说的是。”
　　“……”
　　邵沉这人好像真的没有主角的风骨。
　　尽管如此，谢忱还是按照他说的想象了一下。
　　抛开原书的各种设定，单纯从邵沉这个人来看，跟他成为朋友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谢忱勉为其难地想象了一下，跟邵沉成为朋友会是个什么光景。他的朋友很少，几乎一个也没有，如果邵沉是……
　　他看向邵沉的眼睛。邵沉显然是在带他入戏，此刻正含笑看着他，光风霁月，俨然是年少时的摄政王。
　　谢忱莫名想起了那枝桃花。
　　……如果邵沉是，好像也挺好的。
　　“然后我们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邵沉说，“过了大概……两年？我们现在是仇人了。——这你应该熟吧？”
　　谢小少爷先前不就拿他当仇人看吗。
　　仇人。谢忱回想自己是“谢忱”时候的心情，他当时确实是恨不得邵沉死的。但是与此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邵沉是优秀的，他房间里那一堆邵沉相关物品，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丑恶的嫉妒心，以及自欺欺人的心态。
　　一如刺客，再次相逢，对方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他却不得不继续为皇室卖命，低若草芥。
　　而此时谢忱再去看邵沉的眼睛——
　　谢忱透过他的眼睛，好像又看见了梦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摄政王与主角仿佛渐渐重叠，他们用同一张脸、同一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谢忱几乎凝固在这个眼神之下，他非常、非常不喜欢看见邵沉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
　　令人胆寒。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体表温度在流失，手脚都冰冷起来。
　　就在这时，剧本“啪”地一下，轻轻在他头顶拍了拍，犹如戳破了一个虚幻的泡泡。
　　“吓到了？”邵沉低声道。
　　“没有。”谢忱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开，闷声道，“等会儿就这么演吧。”
　　邵沉还没来得及追问，李导那边就朝着他们喊：“邵沉，谢忱，准备好没，我们准备开始了。”
　　导演一声令下，摄像机开始运转。
　　最开始是一场打戏。
　　两人缠斗之际，剑尖勾落了刺客身上的玉佩，玉佩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那是很多年前，他们约定一同匡扶社稷，并肩同行的信物。
　　……
　　“邵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谢忱握剑的手已有一丝颤抖，他似是不忍一般缓缓闭上眼睛，“我从来不曾想过我们会站在对立面，可我……今天是奉皇命而来。”
　　再睁开眼，他又是那个心狠手稳的刺客，他不得不是那个心狠手稳的刺客。
　　手停，剑停，一声叹息。
　　“路不同了。”
　　摄政王是坚定的，他只动摇了那么一瞬——短暂得就像错觉，即使他曾与眼前之人把酒论诗月下，扬鞭策马楼头，而今他手握权势，大业待谋，便不可能再变回那个容易动摇、情感外显的少年郎。
　　再次手起，剑势如虹。
　　“卡！”
　　“行啊谢忱，这条很不错。”李导赞赏了一句，忽然话锋又一转，皱眉道，“就是你那句‘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台词，怎么念的是邵沉的名字？”
　　按照剧本，这里该叫摄政王的小字才对。
　　谢忱浑身一僵。
　　都怪邵沉开拍前非要说什么“我们”，导致他一看到那个眼神，下意识地就念出了主角的名字。
　　“不过问题也不大……反正你这个角色是后期配音，隔着面罩也看不清口型。”李导觉得刚刚拍的那版就是最满意的，再拍一版也未必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了，横竖影响不大，便没责令他们重拍。
　　对李导来说这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没有半点影响。他捧着摄像机重复播放刚刚的片段，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两位演员此刻气氛有多微妙。
　　邵沉抓住重点，问：“你念的是我的名字？”
　　谢忱避开他的眼睛，没好气地道：“念的是狗的名字。”
　　“为什么不敢看我？”
　　谢忱的声音听起来显然不怎么有底气，却还是带着刺：“看你干什么？你脸上有花？”
　　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小少爷，似乎……非常不喜欢、甚至是有点害怕他刚刚戏里那个眼神？
　　拍之前那次也是，刚刚那次也是。
　　邵沉盯着谢忱不爽又蔫败的脸色，眼神晦暗不明，似有疑惑。
　　只是若是他问，谢忱多半也不会说。
　　“现在是戏外，”邵沉还真就抬手给他折了一朵花，放到他的掌心，“我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你。”
　　谢忱看着手心里的桃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刚刚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他轻哼一声，音量不大：“最好是这样。”
　　-
　　白天那场戏给谢忱的影响不小，谢忱累了一天都没敢那么早闭眼，而是坚强地玩着手机，等再困一点直接睡着，省得乱想一些奇怪的梦。
　　谢忱例行公事地上小号骂一骂邵沉巩固人设，随便发了条微博接着骂邵沉演技烂。
　　现在看来，骂邵沉演技是最保险的，既能巩固人设，又不至于影响到主角。因为他做的视频已经火出圈了，连邵沉粉自己都在传，他现在骂邵沉演技差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他这条微博一发，闲着没事干的假粉就马上出现了。
　　【晚上好，键盘吃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邵沉最大真爱粉又来了】
　　【嗯嗯知道了他演技烂，所以视频什么时候出下集？】
　　邵沉粉不会因为schcdx这个黑粉歪打正着做了个出圈视频就不骂他了，这人依然是那个三天两头就要骂一骂邵沉的头号黑粉。
　　【哄堂大笑了家人们，邵沉演技差，那你说说谁好？不会是你的新盟友尚柏青吧】
　　他的假粉回得比他更快：【什么新盟友啊尚柏青也配？】
　　谢忱倒是挺认同这点：【尚柏青也有演技？瞪眼我都嫌他眼睛太小。】
　　他这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天他新增的粉丝里有不少是那天尚柏青点赞带来的，有路人也有尚柏青粉丝，尤其是尚柏青粉丝，看到这句话马上就炸了。
　　【什么意思啊你，要不是柏柏那天手滑你能有现在这么火？不知感恩】
　　【无语，别在你微博带柏柏大名行不行，嫌热度不够还想接着蹭是吧】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柏的演技？你骂邵沉就专注骂邵沉好吗，能不能把刚刚那条带柏柏大名的微博删了？懂不懂规矩】
　　关注schcdx的邵沉粉和他那群假粉乐得看他们吵，一边欣赏一边搅浑水。
　　【傻了吧，人家跟你地位不同，别直接打名字搞得很熟一样】
　　谢忱无语：【那不然我怎么打？sb青？】
　　尚柏青的粉丝直接发怒：
　　【你怎么骂人？有没有素质啊】
　　搅浑水的那帮人还在看戏：
　　【十年老粉，我证明，是没有的[图片]】
　　【百年老粉，我保证，真的没有[图片]】
　　【万年老粉，我发誓，不可能有[图片]】
　　点开三张图片，里面都是以前schcdx骂邵沉的经典语录。
　　尚柏青的粉丝们：“……”
　　schcdx的粉丝都是一群什么奇怪的生物啊！
　　谢忱给看笑了，反问道：【我骂他了？这不是他名字？你自己念念尚柏青拼音，开头俩字首字母缩写是不是sb】
　　粉丝们气结，偏偏又没法反驳他这话，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柏柏这名字起得不够高明。
　　最后他们放弃纠结名字缩写的问题，转而继续攻击谢忱含沙射影乱蹭热度：
　　【低素质博主少蹭我哥热度[白眼]】
　　【轮得到你来内涵我们柏柏的演技？你是在剧组还是住他家隔壁？为了蹭热度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想火就直说，你进娱乐圈还指不定混成什么样呢，凡事先想想自己配不配[龇牙]】
　　这群尚柏青粉丝群情激愤，越说越过火。
　　蹭热度？
　　粉丝都这么说了，他要是不真蹭一蹭，岂不是对不起尚柏青。
　　于是谢忱开着schcdx这个号就过去了。
　　@schcdx：@尚柏青，看你挺关注我的，那这个视频你看了没[分享链接：无语，邵沉这演技还能拿奖？……]
　　谢忱决定把尚柏青恶心到底，专门补充了一句：【看完记得点赞啊】
　　

第09章
　　尚柏青刚跟公司的人吵完一架，这两年他拍的戏都不温不火，他越来越接不到什么好角色了，好不容易给他接个角色，居然还是一个连男五号都排不上的客串。
　　“柏青，不是我们不想捧你。你自己看看你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经纪人长叹一口气，“今年给你接的角色，虽然都不是主演，但都是我们精心挑选过的，你只要好好演，一步一步走下去，稳住热度，现在怎么会没有人来找你当男主？”
　　他红过，但没红到能在这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直到现在，他的粉丝吹嘘的还是他前两年的功绩，他傲视别人的资本也仍然是前两年的追捧与夸赞。他把问题归结于自己没有得到好角色，可从未想过自己是否还是前两年那个尚柏青。
　　跟邵沉比，他在这圈子里，已是日薄西山。
　　“柏青，实话跟你说吧。公司已经对你非常不满意了，张总那边也很生气，再这样下去，不要说这个角色了，其他角色你也拿不到。”
　　“张总也很生气？”尚柏青终于有点慌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说你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不该惹的人？谁？邵沉吗？
　　尚柏青百思不得其解——不，绝不可能是邵沉。他很清楚，邵沉根本没有背景。
　　难道是……那位谢小少爷？
　　经纪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沉默了，便趁机劝道：“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跟导演道个歉，回剧组里接着拍刺客那个角色，要是这个角色有起色，你就还有机会再起来。”
　　尚柏青越想越不甘心，可回想起经纪人的话，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可他走的时候说得毫无转圜余地，现在回去就像一条灰溜溜的狗，他不想这样。
　　于是他想了想，编辑了一条微博：
　　@尚柏青：先前因为一些事宜暂时离开了《问心》剧组，给剧组带来的不便我非常抱歉，我真诚地向导演、同组演员、工作人员道歉。幸好现在问题已经解决，希望我们可以继续保持友好合作关系^_^[图片]
　　配图是一张自拍，没怎么化妆，只脸色和唇色压白了一些，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他这条卖惨微博效果很成功，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柏柏这是怎么了？看着好虚弱啊，是不是病了】
　　【说实话前两天我去探班，远远的也看不清什么，就看到柏柏落了好几次水，估计是这样生病了吧sos】
　　下面的粉丝越猜越离谱：
　　【天，就因为生病了状态不好所以被迫“暂时离开”剧组了吗？问心剧组太不人性化了吧，把演员当工具人？】
　　【emmm，所以这就是“小争执”的真相吗？不会不是“暂时离开”，而是“被迫退出”吧？】
　　别的人不知道，谢忱一眼就看出来尚柏青想干什么。
　　尚柏青这一手是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要是导演不让他回来，那就是剧组不做人、不人性化了。更何况，虽然已经解约，但李导还没有正式对外宣称尚柏青不演这个角色了，再招他回来，也不算丢份。
　　谢忱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句“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他翻了个白眼，用小号转发了这条白莲味十足的微博。
　　@schcdx：收回昨天的话，sb青还是有演技的。
　　尚柏青打得一手好算盘，第二天就来了剧组，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惜刚走进来两步就被拦住了。
　　挡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忱。
　　“不好意思，谢小少爷，”尚柏青想错开谢忱往里走，又不好直接推开这位主，只好压着火气说，“你能让一让吗？”
　　“让？”谢忱拽住尚柏青，把他又拽回了原位。他不偏不倚地挡着尚柏青的道，嗤笑一声，“我这人没别的，就是比较爱惜自己的东西。是我的了，我就不会让回去。”
　　尚柏青没听明白：“你的？”
　　“你还不知道？你的角色已经给我了。”谢忱简直是十足十的恶人面孔，笑得恶劣至极，“所以你发微博装白莲也没用。”
　　尚柏青的表情红一阵白一阵，却又怒不敢言。
　　“三思，麻烦叫下保安。”谢忱说，“把无关人员请走吧。”
　　“等等，让我见一下李导！”尚柏青试图跟谢忱讲道理，“——你把我赶出去，难道不怕影响剧组的声誉？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
　　谢忱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全然没有听他讲道理的意思，嘲讽地道，“再发两条白莲微博？你试试啊。”
　　就在这时，保安刚好过来了，为难地把尚柏青推出去一些：“呃，抱歉，请你不要影响剧组拍摄。”
　　尚柏青被推到片场外面，隔着人高马大的保安又没法贸然闯进去，只能干瞪着眼往里看，他气急地踹了门梁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李导其实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他心里也有气，尚柏青玩这么一手，不就是威胁吗？
　　有谢忱在，尚柏青今天的到来对剧组没有太大的影响，大家该干什么还接着干什么。
　　今天谢忱和邵沉没有对手戏，各拍各的。
　　休息时间，谢忱趁着邵沉在拍个人戏份，打开微博看看尚白莲有没有发什么新东西。
　　尚白莲估计是还没编辑好新的白莲微博，反倒是他的假粉来得比较快。
　　他那条“夸”尚柏青演技的微博又添了许多新回复：
　　【第一次看我们小c夸人，没想到夸得这么有水平，老阴阳师了】
　　【你是真的恨尚柏青啊，就因为人家说邵沉演技烂？】
　　【敬请收看：schcdx为爱三打白莲精】
　　【schcdx，世界上最爱邵沉的人】
　　【你好爱他，你好爱他，你好爱他】
　　谢忱不知道这怎么又扯到“爱”了，眉毛狠狠地跳了跳。
　　他的表情被不远处刚下戏的邵沉尽收眼底。
　　邵沉不是第一次看见谢小少爷这丰富多彩的表情了，最近一次还是前两天，看见后不久，他就发现谢忱手机放的是他的剪辑视频。
　　邵沉走过来，拿起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见谢忱的表情已经迅速收敛好了，不禁觉得有点可惜。
　　他略微有点好奇地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谢忱一早把手机收好了，敷衍道：“微博。”
　　邵沉开玩笑似的逗弄了一句：“我的微博？”
　　谢小少爷果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起来：“我吃饱了撑的看你微博？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很熟吗？”
　　“嗯，”邵沉将他炸起来的毛顺回去，“不是很熟。”
　　-
　　谢忱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跟“微博”这两个字杠上了，他拍完戏坐进保姆车里，程代川见到他第一句话也是：
　　“你进组以来怎么都没发过微博？”
　　谢忱从车门边上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吗。”
　　“……发的上一条还是给大家拜个早年。”
　　谢忱这才反应过来程代川说的是他“@谢忱”那个微博大号。
　　他一般不怎么上这个号，觉醒自我意识之后更是一次没上过，就怕自己哪天把大号小号弄混了。
　　幸好他跟邵沉关系差，@谢忱这个号没关注邵沉，他们平时基本不会有交流。他的小号就完全相反，“谢忱”的每个小号都关注了邵沉，无论邵沉发什么，他都会转发骂两句。
　　所以大号小号其实很好区分：
　　关注列表里有邵沉的，是@schcdx。
　　关注列表里没有邵沉的，是@谢忱。
　　“祖宗，你多久没营业了你知道吗？偶尔也发两条自拍吧，别弄得跟个僵尸号似的，你又不……不是那么红。尚柏青都知道发微博装白莲呢。”
　　程代川实在看不过眼，一边叨叨一边登他微博，“算了，让你自拍比让你跟邵沉相亲相爱手拉手逛街还难，我帮你拍几张。”
　　“我草，鬼故事。”程代川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手机甩出去。
　　这动作幅度太大，谢忱还以为程代川发现了他的小号，当即心脏一紧。他强装镇定，问：“干什么？”
　　程代川瞪大眼睛，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不敢置信地道：
　　“邵沉刚刚关注了你。”
　　邵沉关注了他？
　　谢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凑前去看的时候手上的水瓶也跟着倾斜，半瓶水都倒在程代川裤.裆上。
　　程代川叫出声：“水！水！”
　　谢忱猛地回过神把手上的水瓶扶正，连说几句抱歉，给程代川拿了一沓纸巾。
　　程代川一边紧急抢救自己的裤子一边说：“他怎么突然关注你？你们不是关系挺差的吗，就算他现在也是君行的……哦对，他现在已经是君行的艺人了——难道这是你的新玩法，你逼他的？”
　　“我没这么无聊。”
　　主角不想干的事，哪里是他能强迫得了的，他又不是嫌命长。
　　“那他是自己关注的？”程代川擦裤子的手一顿，“可能是因为你们最近有对手戏……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回关一下比较好，不然给人观感不太好。”
　　谢忱拧起眉，问：“有这个必要？”
　　要是回关了，那大号小号都关注了邵沉，万一哪天弄混，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拿起程代川的手机，打开一看，新粉丝界面里果然多出了邵沉的名字。
　　就在这时，他看到消息箱里多了一条新消息。
　　那人顶着邵沉那张360°无死角的脸，头像右下角还标着显眼的红V。
　　——邵沉不仅关注了他，还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谢忱左手还拿着水瓶，这一下更是直接没拿稳，水瓶径直摔下来，落地之前还把剩下半瓶水再次倒到了程代川裤子上。
　　程代川望着自己刚刚竭力抢救的裤子，哭丧着脸：“水，水啊……！”
　　等他确定这条裤子今天是救不活了，他才抬头问：“祖宗，你看见什么了？”
　　谢忱迅速退出微博，把程代川的手机还给他，假装淡定地道：“没看见什么。裤子我赔你一条。你刚刚说发微博是吧，不用麻烦你了，我用自己手机拍了发。”
　　“也行吧，那你别忘了。”程代川现在确实也没心思给谢忱拍照了，他忙着给朋友发消息，让他帮忙买条新裤子送过来。
　　谢忱“嗯”了声，用自己手机登上微博。
　　他盯着刚刚那条新跳出来的对话框，陷入沉默。
　　邵沉：【现在可不可以熟一点】
　　

第10章
　　谢忱对着手机参禅似的静默了一分钟，终于在快入定的时候按下了邵沉头像旁边的“关注”。
　　他眼睁睁看着邵沉头像旁边的标识变成了“互相关注”，接着就好像烫到手一样，将手机迅速甩到了一边去。
　　算了，毁灭吧。
　　他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谢忱决心以后上号的时候都要看三遍名字，看清楚了再发微博，省得发错号。
　　程代川说的没错，先前没对手戏还没什么回关的必要，现在有对手戏就勉强算个合作关系，怎么说都是一起搭过戏的演员，不回关也说不过去。
　　他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回想起程代川的叮嘱，又将手机捡了回来。
　　打开相机，按下快门，相当随便地拍了两张照，发到自己微博上。
　　@谢忱：日常。[图片][图片]
　　刚发出去一分钟不到，他就收到了邵沉的赞。
　　这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好像一直蹲着等他发微博似的。
　　谢忱点回刚刚那个对话框，发了个问号过去。
　　邵沉：【在等你回我】
　　谢忱这才反应过来邵沉让他回风的是那个“现在可不可以熟一点”的问题。
　　他想了想，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不可以】
　　私信另一边的邵沉托腮看着手机跳出来的新私信，小少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不由得低声笑了下。
　　-
　　尚柏青回去之后确实没有再发白莲微博，但一直在暗中使劲，下了不少水军煽动群众情绪。
　　【Emmmm，免鉴定不是尚柏青粉，这确实是剧组的问题吧？因为状态不好就逐出剧组吗……导演没生过病吗？而且状态不好难道不是因为演员被针对了，无端重拍三次落水戏吗？】
　　【没人觉得奇怪吗？尚柏青演技再烂也不至于一条落水戏拍三遍还不过吧，说不是故意针对我都不信】
　　【恐怕早就想把我们柏柏赶出剧组了，只是碍于面子要找个借口罢了[白眼]】
　　没过多久，又有“知情人士”出来爆料。
　　@柏柏女友粉：绝了姐妹们，你们看到这个视频了吗，柏柏去剧组结果被保安粗暴推出来了，《问心》剧组真的无语，改名恶心剧组得了[视频]
　　视频是隔得远远的拍的，拍得有点糊，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从画面上看，只能看见尚柏青被保安推了出去，后面还有剧组的人在冷眼旁观。
　　这一下马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舆论的矛头纷纷指向剧组，网友们都开始心疼尚柏青。
　　【。。。天，不得不说尚柏青太惨了，怜爱了】
　　【这真的是恶心剧组啊，我寻思着演员状态不好怪谁啊？剧组不做人还这么横，长见识了】
　　【心疼柏柏，这些天我们柏柏都经历了什么啊[哭]】
　　尚柏青看到这些心疼他的言论，心情这才勉强好了一点。但这样还不够解气，他要再添多两把火。
　　剧组不顺他心，邵沉也不顺他意。
　　邵沉凭什么？不过是刚出头两年的新人，怎么也敢给他脸色看！
　　他抱着阴私的心思，在网上翻来翻去，竭尽自己的一切去寻找可以扳倒邵沉的门路。终于，他将目光锁定在一个群上。
　　-邵沉职业黑粉群-
　　看名字就专业，专为黑邵沉而生的。
　　尚柏青换了个小号，披皮进去潜水。
　　一进去就受到了不是很热烈的欢迎。
　　【群主出来接客@c】
　　【群主出来接客@c】
　　【群主出来接客@c】
　　【……】
　　【……算了，新来的兄弟，你有什么诉求直接说吧，群主最近都没怎么出现，不知道在干什么】
　　【气抖冷，群主到底在干什么！！他忘了我们要让邵沉滚出生物圈的宏图大业了吗！！！】
　　尚柏青：“……”
　　这真的是“邵沉职业黑粉群”？为什么这群人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专业。
　　……
　　尚柏青发的那条白莲微博还在继续发酵着，而剧组里的大家仍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今天一直在拍有刺客的戏份，有谢忱单独的，也有他和邵沉的对手戏。他们拍得不快，有几条也重拍了好几回。
　　尽管如此，剧组的氛围还算和谐，导演偶尔着急，但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事实上，谢忱并不是演技比尚柏青好多少，只是胜在耐心肯学罢了。他有时候一条戏要磨很多遍，比尚柏青只多不少。所以根本不是李导故意针对尚柏青，实在是尚柏青演得让人难以赞同。
　　至少在态度这一项，谢忱就赢了。
　　今天这场戏是尚柏青演了两三回都没拍好的那场落水戏，也是这个角色的最后一场戏。
　　这场戏是上元佳节，刺客与摄政王在画舫再一次相遇。
　　刺客为皇室卖命，今夜他也是在执行任务，依旧是那身蒙面黑衣，只一双眼睛还能看出蒙面黑巾下的风华绝代。
　　他杀了上面要他杀的人，却遭到了追杀，身上挨了一刀，受伤不小。无奈之下，他奋力一跳，跃到湖中，在水中潜伏了一会儿，又爬到了湖中央最不起眼的一叶小舟上。
　　舟中无人，他可以暂时避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是摄政王事先准备好的船，他的计划就是等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跳到这艘船上，趁人不注意悄然离去。
　　这一次相遇，他们难得地没有刀剑相向。
　　他们本应马上决一死战，今夜注定只能活一个。
　　但摄政王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拿出怀中的金疮药扔到刺客面前。
　　刺客也没客气，接过来潦草地给自己上药包扎了一下，聊胜于无。
　　“喂。”刺客没喊摄政王尊名，像个寻常好友似的开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喜欢用这种瓶子装药。”
　　昔日他们同游江南，见到当地一种晶莹剔透的琉璃瓦，透着光能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而这便是今天这药瓶的材质。
　　摄政王“嗯”了声，算作回应。
　　“我的任务是今夜不留活口，所幸时候未过，还算不得逾期。”
　　摄政王：“所以呢？”
　　“太阳升起之前，我们再做一回朋友。”
　　摄政王爽快地应下：“可以。”
　　他们最后一次同坐舟中，漫无目的地泛舟湖上，飘飘摇摇，随水东流。
　　摄政王这一生，从朝堂到战场，从来都是杀伐果决，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意图，每迈出一步，都走在大业的必经之路上。
　　很久没有像这样，不为什么四处奔波，也不为什么殚精竭虑，就只是单纯地坐在舟中，与少年知己共谈天下。
　　这是日出前的最后一个时辰。
　　趁着第一缕日辉尚未划破天际，刺客最后一次以朋友、知己、结拜兄弟的身份，举手作揖，向摄政王行了个平辈礼。
　　太阳尚未升起，他们仍是至交好友。
　　……
　　可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太阳终究要升起，他们仍然要站在对立阵营。
　　他们都不能让彼此活着离开这艘小船，否则对大业有害而无益。
　　刺客正色起来，神色绷紧，而摄政王眸中的温度，也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日出之际，他们在舟上缠斗起来，小舟经不起他们这样激烈的打斗，剧烈摇动着，紧接着一个侧翻，他们被迫落入水中，又再次用轻功回到船沿。
　　摄政王出剑速度极快，轻如穿叶摘花，却又步步都是杀招。
　　没过多久，刺客败局已定。
　　谢忱对上邵沉的眼睛，再一次看到了冰冷的、不近人情的摄政王。
　　也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冷酷的、要置他于死地的主角。
　　对待演戏，邵沉向来是摒弃所有私人感情，竭尽所能地进入角色，角色所经历即是他的经历，角色所承受即是他的承受。
　　所以他看谢忱只是在看刺客，一个曾经是朋友，如今又对立的刺客。
　　谢忱呼吸一滞。
　　按照剧本，他接下来就要死在摄政王的剑下。
　　下一秒，锋利的剑刃如约而至，谢忱微微抬头，几乎又要看到他梦中的那一幕。
　　——可他没看见那双眼睛。
　　因为一只手轻轻地覆在他的眼前，阻隔了他的视线。
　　接着剑入剑出，闷响过后，水中化开一片殷红。
　　刺客死在了摄政王剑下。
　　“卡！”
　　听到这一声，谢忱从水中冒出头来，缓缓挪到岸边。
　　他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刚刚他清楚地知道，是摄政王杀了他，不是主角。
　　而这都要归功于邵沉在关键时刻蒙住了他的眼睛。
　　李导喊“卡”之后，对刚刚这条赞口不绝：“好，好啊，邵沉，我真没看错你——蒙眼这个细节真不错，你自己想的？可以啊，比剧本原来的好。”
　　他很清楚剧本里没有这样的细节，这属于邵沉的临场发挥。
　　邵沉将这一段完成得很好，右手出剑没留半点余地，左手却蒙住了刺客的眼睛。
　　就如同摄政王看见墙上的青梅竹马画也会笑一样，面对昔日知交，也会动恻隐之心。
　　“哪有这么神，”邵沉客气道，“李导过奖了。”
　　说来还算是他难得的失职，因为这并不是他刻意为之的临场发挥，而是他掺杂了个人情绪的产物。
　　——他只是突然想到，那天那双回避他视线的眼睛。
　　

第11章
　　方才这场打戏落了几次水，谢忱全身都湿透了，戏服沉沉地坠在身上，弄得浑身不舒服。
　　他换好衣服后拿了条毛巾擦头发，擦了没两下又嫌这样太慢，就坐到大风扇前面直接对着吹。
　　“哥，当心感冒啊。”李三思路过劝了句，但谢忱“嗯”了声也没往心里去。
　　过了一会儿，谢忱连打了三个喷嚏，皱眉说了句“谁骂我”。
　　事实证明确实是有人在骂他，而且还不是别人，是“谢忱”的忠实拥趸们。
　　谢忱刚打开手机微信，就看见有个群有人一直在@他。然而仔细一看，群名差点没把他送走。
　　-邵沉职业黑粉群-
　　他想起来了。
　　这群由他一手创办，里面每个成员都是他辛苦发展的群成员。
　　……又是傻逼时候做的孽，又是一个定时炸.弹！
　　其实群里的人跟他一样，不是邵沉的仇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讨厌邵沉的理由，只是原书剧情设定了他们是“讨厌邵沉的一群人”，所以他们才对邵沉这么厌恶，每天跟反派“谢忱”一起在群里骂邵沉。
　　为了避免被发现，“谢忱”小心谨慎地把这个群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自他觉醒自我意识以来，他再也没有看过这个群的消息。
　　这个群一段时间没看，已经是999+的消息，翻都翻不过来。谢忱兴致缺缺地翻了两页，基本上是在骂他渣男的。
　　【妈的，群主到底去哪里乐不思蜀了，有新欢就忘旧爱呗】
　　【群主真是该死的渣男，他还记得有我们这个群吗】
　　【好久没和群主一起骂邵沉了，好怀念】
　　【等会儿，你们先别刷屏！都把新来的兄弟刷上去了】
　　新来的？
　　谢忱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往前翻了好几页，终于看到一个“wxid_sjghkyh加入本群”。
　　一看就是个小号。
　　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新来的怎么不说话啊，谁拉进来的】
　　很快另一个人就认领了：
　　【我拉的，这兄弟说他有料，想跟我们一起干票大的】
　　【快，来点料】
　　【这些天骂群主骂习惯了，都忘记该怎么骂邵沉了，再不骂就生疏了】
　　邵沉的黑料？
　　谢忱心中警铃大作。
　　什么东西找上门来要干票大的？到时候万一主角真出了什么事，不就又算到他头上了吗？
　　谢忱本来打算装死到底，从此不在这个群里面出现，现在看是彻底不行了。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发条消息试探一下。
　　c：【？什么料】
　　谢忱一出现，整个群都炸了，犹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之中。
　　【这不是群主吗？我@了那么多次都没出现的群主，现在看到邵沉黑料就出来了？渣男罢了】
　　【呵，你以为群主爱的是我们吗？群主只是爱邵沉的黑料罢了】
　　然而群主毫无悔过之意，只想知道新来的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他略微不耐烦地把前面的话复制了一遍，再发一次。
　　【看到了吧！！！群主只是爱邵沉的黑料罢了！！！】
　　谢忱发了三个点过去表示无语。
　　群员们当即表示不满，并对群主施以他们认为的、最恶毒的诅咒：
　　【懂了，群主爱的是邵沉】
　　【传下去，群主爱邵沉爱得茶饭不思】
　　【传下去，群主不回消息是在跟邵沉谈恋爱】
　　【传下去，群主消失这么多天都是在跟邵沉卿卿我我】
　　“……”
　　有一瞬间谢忱还以为自己在跟那群爱找乐子的假粉说话。
　　这群人越说越离谱，最后还从别家cp粉那里复制了一段话再换个名字发出来，说什么“群主和邵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了三天三夜做到天昏暗地日月无光”，每一个字都表达了群员们的愤怒与不满。
　　c:【？差不多得了，造谣犯法】
　　谢忱记得原书剧情里有写，他被扒出来的时候这个黑粉群也没能幸免，除了他，其他成员也被告了，最后有不少是按造谣被拘留的。
　　现在这群人还是如此不知收敛，以后在牢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哭。
　　另一边正开着小号打算爆个猛料的尚柏青陷入了懵逼状态，这些人的关注点怎么越来越偏，还有人想知道他准备放的邵沉大黑料吗？
　　最后还是谢忱强行把话题绕了回来：【@wxid_sjghkyh，什么料】
　　wxid_sjghkyh：【邵沉和尚柏青的料，前段时间尚柏青微博发的“小争执”的真相】
　　谢忱一看这句话，当即明白，这人不是尚柏青，就是尚柏青那边的人，打着算盘黑邵沉顺便给尚柏青加热度。
　　这人还一副施舍的口吻：【都是独家，你们可以赚到很多流量】
　　他这么说群员们第一个不乐意，不等谢忱出来嘲讽，他们就率先开口：
　　【谁在意你那点流量？你以为我们都是为了流量聚集在这里发烂发臭的吗？】
　　【就是说啊，当初要不是群主在下雨天跪着求我，我根本不会进来！】
　　谢忱：“……”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发展出这群奇葩群员的？
　　c：【@wxid_sjghkyh，别理他们，继续说】
　　尚柏青想了想，发了几张图片过去。
　　wxid_sjghkyh：[图片][图片][图片]
　　谢忱点开看，都是一些在剧组的照片，基本上是邵沉和尚柏青拍戏的画面。
　　这些照片倒是没有经过特殊处理，但角度选取得很精妙，看起来就像邵沉不配合演戏，而尚柏青很无奈似的。
　　这要是拿来看图说话一番，谢忱几乎可以想象到网友的反应，到时候尚柏青再卖一下惨，估计大家又会觉得尚柏青不是状态不好演技差，是单纯地被邵沉干扰了发挥而已。
　　谢忱故意装傻：【什么意思啊】
　　wxid_sjghkyh：【看图说话不会？你们不是职业黑粉吗】
　　他这态度太糟糕了，跟尚柏青本人如出一辙。
　　不过谢忱没有骂过去，省得打草惊蛇。
　　他甚至还用最专业的语气回复：【嗯嗯，会的。放心，一条龙服务】
　　既然要看图说话，那怎么发挥不还是看他。
　　他的语气过于专业，他的奇葩群员又不乐意了：
　　【唉，原来群主不是没有感情，他只是把温柔都给了有邵沉黑料的人】
　　谢忱无语，以前没觉醒还不觉得，现在觉醒了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什么招奇葩体质。
　　c：【...】
　　头发干得差不多了，他冷酷无情地把微信关掉，走到外面去。
　　-
　　“尚柏青也太恶心人了，他这不是颠倒黑白吗？”剧组的人正挤在一堆看微博热搜，“明明是他自己走的，剧组什么时候针对他了？”
　　李导也看到了网上的这些消息，这无疑不是好事，电影很快就要拍完送审上映了，这个节骨眼出这种事，估计对票房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他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看到这些言论，脾气一上来就直接杀去了微博。
　　@李希导演：某些人希望你自重，离开剧组是你自己的决定，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落三次水是因为你没演好，你那两天拍的戏没几场是能看的，现在这么有空不如多反思一下自己的演技。
　　导演一番话虽然没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
　　可惜网友不买他的账，毕竟先前尚柏青已经在网上预热许久，带的节奏都是“心疼尚柏青”，更何况，那个尚柏青被赶出剧组的视频做不得假,大众接收到的信息就是尚柏青在剧组受到了欺压。
　　相比于尚柏青那边证据齐全，李导这个又硬又刺的回应当然不足以取信于人。
　　没过多久，#抵制无良剧组问心#这个词条热度一路蹿升，直接空降热搜一。
　　《问心》剧组的官博整个都沦陷了，点开最新微博，哪怕微博内容与本次事件无关，也有人在下面评论“恶心”。
　　【别说隔夜饭了，半年前吃的年夜饭都能吐出来了】
　　【好家伙，把演员当工具人，什么垃圾剧组】
　　【垃圾剧组拍的垃圾电影上映了我也不看】
　　《问心》是剧组所有成员的心血，被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谁都不高兴。
　　“他这样公司也不管？”其中一个人说，“还有那个王总……这电影他不是也投资了吗？”
　　“唉，你知道什么，对王总来说这就是一点小钱，可尚柏青是他未来女婿啊。”
　　“他们还有这层关系？靠，那岂不是没人能治他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那人悄悄看了谢忱一眼。
　　也不是完全没有，组里现在就有一个。问题是，要看这人肯不肯帮忙。
　　谢忱倚着门边看手机，忽然察觉到旁人的目光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身上，他抬头一看，不止是剧组工作人员，就连李导都时不时往他身上瞟。
　　谢忱刚看完李导发的那条微博，一点都不客气地当面给出了评价：“李导，你这条微博发的，还真是没什么水平。”
　　李导早习惯了他这说话风格，也不生气，就翻翻白眼：“那你发个有水平的。”
　　谢忱一点没谦虚：“行，那你到时候好好学学。”
　　恰好这时黑粉群里又发来消息。
　　wxid_sjghkyh：【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谢忱看到这条消息，不禁可怜了一下尚柏青的智商。
　　尚柏青找人黑邵沉都找到他头上来了，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是什么？
　　谢忱秒回，顺从地应了句：【好啊，交给我吧】
　　随后露出了谢小少爷那捉弄人时惯有的，恶劣的笑。
　　

第12章
　　尚柏青想得非常美好，时间也把握得非常精准——刚好就在群众大骂剧组的时候爆出邵沉的黑料，既可以洗白尚柏青演技差的风言风语，又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事都推到邵沉头上。
　　到时候要解决这事也简单，剧组只要把锅扣到邵沉头顶再开了他，然后把他尚柏青迎回剧组就是了。一举三得，尚柏青越想越得意。
　　可惜他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他找的这群职业黑粉，业务能力实在堪忧。
　　这些人从一开始重点就歪到天际去了，都在关注群主消失的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是不是不爱了，吵得谢忱烦不胜烦，在群里发了个红包让他们闭嘴。
　　c：【拿了钱就闭嘴，再吵踢了】
　　【少在这里拿金钱诱.惑无产阶级，一个红包就想让我闭嘴？除非你再帮我砍一下拼多多，VTpliYcvjAmv复制这条信息帮我砍一下...】
　　【也帮我砍一下，其他群友都砍过了，就差一个人了！妈的，根本找不到人，个个都说没内存下拼多多】
　　谢忱：“……”
　　他这才发现自己手机文件夹角落里还真有个拼多多。
　　以前的“谢忱”实在是傻逼透顶，专门建个群寻求认同，结果最后还是得靠拼多多维系塑料关系。这个群业务范围还很广，不仅能帮砍刀，帮抢购，谁家小侄女参加歌唱比赛还能帮着投个票。
　　谢忱无语，然后狠狠地帮他们每个人砍了一刀。
　　尚柏青还等着群主说点什么，结果一看群里重点又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他都有点想退群了！
　　幸好这群主看起来还算靠谱，是个做实事的人，服务态度特别好地跟他说：【微博今晚七点半发，你到时候记得关注下】
　　谢忱说到做到，七点半准时发微博。
　　@一个神秘人：震惊！尚柏青前几天说的“小争执”真相竟然是……尚柏青演技好想必大家都知道，可发生了小争执是怎么回事呢？其实就是尚柏青演技太好了，邵沉根本接不住尚柏青的戏，而且还不按剧本一通乱演，把尚柏青气得不轻。第二天邵沉还故意报复，用同样的方法害尚柏青掉进水里！！心疼尚柏青，太可怜了，因为演技太好落了三次水，邵沉真不是人！！！
　　（这条一百，括号内删掉）
　　[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他确实是按照尚柏青的意思看图说话的，只不过看的不只是他给的那几张图。
　　除了尚柏青发的那几张图之外，他还把黑粉群里的聊天记录发了出来，截的是“wxid_sjghkyh”说话的那段。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成功吸引了不少群众的注意力。
　　【怎么进群，有钱一起赚】
　　【这真的是尚柏青团队本尊？又蠢又毒】
　　【？？不要随便一个截图就说是尚柏青的人啊】
　　这段尚柏青团队找人黑邵沉还叫人看图说话的聊天记录，还不足以完全取信于人，所以谢忱贴心地又放了一段视频上去。
　　他下午找李导要的，尚柏青那天拍落水戏的原版视频。
　　好巧不巧，刚好拍到他把剑摔了。
　　@一个神秘人：尚柏青演技真的好好，邵沉真的不是人！[视频]
　　这视频，剧组的人碍于王总的面子不敢发，他谢忱可没什么不敢的。
　　尚柏青也就仗着李导不敢发这视频为非作歹，倘若真发出来，甚至不需要特别解释什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演技好谁演技差，谁在玩小动作，谁耍大牌，一目了然。
　　【？不是我说，尚柏青这演技被骂活该吧】
　　【笑死，他的团队怎么好意思找职业黑粉带节奏，这演技洗不白的吧】
　　【救命，原来李导说的都是真的，还摔剑，这什么态度啊】
　　尚柏青本来守着七点半想看邵沉的好戏，没想到不仅没等到，而且一开微博就是铺天盖地的骂，他一手操控起来的舆论风向，竟然就在这么短短半个小时间转变了。
　　他这才看到他找的职业黑粉都发了些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wxid_sjghkyh：【你发这个什么意思？】
　　谢忱语气特别无辜：【就是看图说话啊】
　　尚柏青这边都快要气死了，狠狠地编辑了一段话发过去骂他。
　　发出去后，这段话旁边的小圈圈转了两圈，无情地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
　　——管理员已将您移出群聊。
　　尚柏青看到这行字，一下子急火攻心，狠狠地踹了眼前的柜子一脚。
　　他又骂了句脏话，他妈的，这是他第二次被“邵沉的黑粉”坑了！
　　这个网络世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邵沉黑粉？！
　　而谢忱这边也还没反应过来：【你们把他踢了？】
　　【不然呢群主，等着让他骂你吗】
　　【接下来是解决内部矛盾的时间，把他踢出去方便说话】
　　【先说好，你没有权利保持沉默】
　　谢忱：“……”
　　c：【搞清楚谁才是群主】
　　【群主，你今天发的这条什么意思，你帮邵沉？？？】
　　谢忱还没忘记自己那五字人设，当即反驳：
　　【？我帮他？】
　　【我在帮你们，蠢货】
　　【尚柏青都骑在这个群头上拿你们当枪使了，到时候造谣罪抓你们一抓一个准】
　　【知足点，这条微博给你们发，都没我这个水平】
　　【……】
　　【真的吗？我不信】
　　【怎么把群主踢出群？】
　　【那你不还是帮他了吗？】
　　【我们造谣造得还少吗？上次还是你带头说邵沉丑八怪，非说你比邵沉帅】
　　谢忱懒得跟他们继续掰扯，发了句毒誓强行结束话题：【别吵，我要是在帮邵沉我就跟他相亲相爱一辈子，行不行】
　　群员们都是谢忱一手发展的，他们都知道群主有多讨厌邵沉，能发这种毒誓，说明群主是真的问心无愧。
　　他们默契地沉默了几秒，接着纷纷刷屏：
　　【行吧，信你一回】
　　审讯清楚群主的属性、确定群主没有破坏黑粉群的纯洁性之后，这群人才开始行动，按照说好的，给尚柏青来了一套一条龙服务。
　　他们手上都有几个影响力不小的号，挨个转发“@一个神秘人”那两条微博，再复读两遍“邵沉真不是人”。
　　每转发一次，热度就上升一分。没过多久，那两条微博就比尚柏青自己发的那两条白莲微博热度还高了。
　　【尚柏青粉呢？怎么还不出来洗】
　　【这怎么洗啊，摔剑还搞小动作，还想扣锅给邵沉，天，邵沉好惨】
　　【还好意思说人家赶他，他自己先说不干的好吗，过两天又巴巴地跑回来。。。他不尴尬吗？反正我尴尬到抠出一座芭比梦幻城堡】
　　这还没算完，真正的一条龙服务，还得有个完美的点睛之笔。
　　谢忱切出小号，登上自己的大号。
　　然后面无表情地打了一大段话。
　　@谢忱：把尚柏青赶出剧组是手滑，那天太累了，看到演技差还作的人就烦，没忍住不小心就赶了。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揣测，确实是因为尚柏青一点都不像网上说的温柔，还很暴躁，演技又差，导演说他两句他就说以后都不来了qaq。不过赶他出去之后问题就都解决了，大家不要担心^_^
　　【草，原来赶他出去的人是你，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学得这么像啊！！！】
　　【等等，这是大号？宝贝谢忱一星期发两条微博，我们终于不用守着拜早年微博过日子了】
　　谢忱本来正在痛打白莲精，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自己微博有一个新转发，一下子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邵沉转了他的微博。
　　@邵沉：建议尚老师控制好私人情绪，有时间多磨炼演技。
　　谢忱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想找邵沉说两句问问他干什么，结果发现他没有邵沉任何联系方式，他们的在线对话局限于可怜的微博私信。
　　谢忱只好从自己的微博消息箱里翻出了邵沉的对话框。
　　谢忱：【？你转什么转】
　　邵沉倒是回得很快：【我为什么不能转？】
　　谢忱不比邵沉，混到现在粉丝也不多，当然可以糊作非为，他又不在乎旁人那点观感。可是邵沉不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这种站队落井下石的行为总归还是不太妥当。
　　再说了，他是反派，做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邵沉是主角，怎么也跟他一样做这种睚眦必报的缺德事？
　　谢忱：【君行倒闭了轮得到你出头？】
　　邵沉这次也是秒回：【君行倒闭了，也轮不到老板出头】
　　谢忱盯着这行字，沉默了几秒也不知道怎么回，最后干脆转移话题：【你怎么大晚上还在刷微博？安珂怎么做事的】
　　邵沉这回倒不是秒回了，而是过了一分钟，才缓缓发了一句：【因为没有老板微信】
　　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好像就是这个微博私信，连个消息提醒都没有，跟漂流瓶联系也差不了多少。
　　谢忱：【………………】
　　谢忱：【你太烦了，不加】
　　谢忱想想自己微信里那个黑粉群，只觉得加了邵沉就像是把定时炸.弹用八抬大轿迎进了门。
　　邵沉非常尊重老板意愿，也没强求：【没事，这样说话也可以】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串数字过来，说：【这是安姐的手机号，你有事找我可以打她电话，我不怎么上微博，可能会错过私信消息】
　　谢忱看着这串数字，怎么看怎么不像回事儿。
　　怎么他身为老板，要有事找个人还得转两手？
　　谢忱不爽地问：【你没手机？】
　　他绷着脸又补充了一句：【发你自己手机号】
　　邵沉看到这条新私信，从鼻腔里轻笑出声，随后优哉游哉地把自己手机号发了过去。
　　不出一分钟，他手机就响了。
　　号码是一串嚣张的“8”。
　　发了条短信过来。
　　【没事别烦我】
　　-
　　李三思说话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昨天才说“当心感冒”，今天谢忱起床就感觉头重脚轻，嗓子也有点干疼。
　　谢忱没在意，甩甩脑袋，摸出一个口罩戴上。
　　一到片场，李导就揪住他疯问：“昨天那个，你干的？”
　　昨天这么一弄，热搜挂了大半夜，尚柏青气得半死，压热度，压不下去；找王总，王总闭门不见。职业黑粉的事还能说是他倒霉，但放视频这事只要随便查查就知道是谢忱的手笔，气也没办法。
　　“钓鱼执法，真有你的。”
　　李导以为谢忱是下了个套让尚柏青钻，一点都没往谢忱就是职业黑粉群群主上面想。
　　“‘谢’字不用说了，”谢忱也没解释，悠悠地道，“李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才叫发微博。”
　　“你小子。”李导笑骂了一句，摆摆手说，“行了，去换衣服吧。”
　　谢忱这人就是这样，明明做的是好事，嘴上却非要说些混账话，显得他多坏似的。
　　刺客的戏只是个小插曲，谢忱的主要角色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拍完两场戏，感觉脑袋越来越沉，好像呼吸也有点不太顺畅。
　　他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门口的地方，打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回去。
　　他有些昏沉地瘫在椅子上放空，忽然看见不远处走过来几个女孩子。
　　“你好……”一个女孩犹犹豫豫地走上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是来探班的粉丝。
　　她纯粹是觉得谢忱看起来比较清闲，还以为是个新来的场务，没想到走近看这么帅，这颜值当个主演也不过分。
　　《问心》剧组帅哥这么多的吗？
　　女孩正想说明自己的来意，谁知谢忱扫了一眼她包上的Q版挂件，就回头喊了声：“喂邵沉，找你的。”
　　“啊……啊？”
　　刚刚谢忱喊的那一下看起来相当随便，甚至都不知道在朝哪个方向喊，女孩根本没反应过来，结果没过几秒就看见邵沉真的走了出来。
　　见到邵沉就这么简单？
　　女孩人都傻了，还是同伴拉了下她的衣袖，她才如梦初醒地说：“哦哦，谢谢谢谢。”
　　谢忱说了句“不用”，又像个老大爷一样往椅背一靠，瘫在椅子上继续放空。
　　邵沉出来后就被粉丝簇拥着走到了另一边去，粉丝们激动不已，纷纷拿出本子和笔要签名。
　　邵沉一边签名一边问：“刚刚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还什么都没说呢，”刚刚那个女孩也很震惊，晕乎乎地说，“刚刚他看了我一眼，就知道我找谁了……”
　　难道她脑门上就写着“邵沉的粉丝”这五个字？
　　邵沉笔尖一顿，垂了下眼。
　　女孩的包上挂着一个Q版小人，是几年前出的邵沉官方周边，还是限量版，就卖了那么一次，现在已经绝版了。
　　谢忱还认识这个？
　　“不过他是谁呀，感觉人还挺好的。”粉丝好奇地问，“刚开始还以为他不太好接近，不会告诉我们呢。”
　　“谢忱。”邵沉莫名心情还不错，放下笔，把签名递给她，接了一句：“是挺好的。”
　　听他这么说，粉丝惊得差点没拿稳签名，“谢、谢忱？”
　　……
　　谢忱跟他们隔得有点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看到邵沉跟粉丝说着说着就笑了，心情挺好的样子。
　　邵沉跟粉丝说完话，径直往他这边走，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她们找的是我？”
　　谢忱心下一惊，刚刚他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完全没想到邵沉会注意到这种小细节。
　　难不成要说他家有个一模一样的同款，“谢忱”以前专门用来砸墙泄愤吗？
　　“这还用问？”谢忱往粉丝那边看了一眼，理直气壮地说，“来剧组探班，不找你难道还找李导吗。”
　　路过的李导听到了，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说什么呢，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男神级别的。”
　　谢忱敷衍地“嗯嗯”两声。
　　“刚刚我那个粉丝起码是三年老粉了，”邵沉就像寻常聊天一样，说得漫不经心，“她包上那个挂件，当年只卖了一百个，还很贵。”
　　“就那个破玩偶要卖两千块，抢钱一样，倒贴两千我都不要。”谢忱依稀记得当年“谢忱”是出了三倍价格强行买回来的，但他还是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丑得要死，也就你粉丝傻。”
　　邵沉自动忽略他带刺的话，又问：“你喜欢那个？刚刚她说你一直在看。”
　　“我就看了一眼，哪来的‘一直’？”谢忱恼羞成怒地反驳道，“谁喜欢那种丑东西。”
　　其实是挺好看的，“谢忱”买回来的时候还嫉妒过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周边。
　　“嗯，我知道你不喜欢。”邵沉含笑问道，“可我没说是两千，你怎么知道？”
　　“……”
　　“我刚刚百度的，不行？”谢忱把口罩一拉，眼睛一闭，霸道地掐断话题，“你别在这烦我，我要睡觉。”
　　过了两秒又像诈尸一样猛地睁开眼睛：
　　“还有，以后不准跟我这问东问西，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再问你就给我倾家荡产滚出去。”
　　谢忱这话也就嘴上有点气势，其实心里没什么底气。主角就算倾家荡产滚出君行，也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就算拿捏得了一时，也迟早要被悉数讨回来。
　　更何况，他签了邵沉，说来还算他捡了便宜。
　　他说完又闭上眼睛，一副困得要死闭眼就能睡着的样子。
　　邵沉看着他熟练地完成了一整套自欺欺人的流程，哑然失笑。
　　——他知不知道自己被戳穿恼羞成怒的时候耳朵尖会变红？
　　邵沉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耳朵，忽然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他的耳朵尖一下。
　　小少爷秘密真多。
　　就是怎么好像……每个秘密都跟他有关呢？
　　谢忱本来就没睡着，耳朵尖又敏感，突然被人碰了下，差点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隔着口罩，好像呼吸更不通畅了。
　　——邵沉突然碰他耳朵干什么？！
　　

第13章
　　谢忱等下还有一场戏，自然不能真的就这么睡过去。
　　等邵沉走远了，他才从椅子上起来，收拾收拾准备拍下一场戏。
　　他这场戏拍得不怎么样，重来了好几次才算过。一下戏，他马上打了两个喷嚏。
　　李三思问：“哥，你真的感冒了？”
　　“小感冒。”谢忱没当回事。
　　李三思忧心忡忡地说：“万一加重了，再咳嗽发烧就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李三思拿了杯感冒冲剂过来，递给他，“哥，喝了这个吧，这个冲剂是甜的。”
　　谢忱嫌弃地扫了一眼，“难喝，不要。”
　　他不喜欢吃药，甜的苦的都一样，一股药味。
　　“那我重新买个胶囊药片之类的？”
　　“算了，不用。”谢忱自认为又不是没感冒过，哪有李三思说的那么夸张，“明天就好了。”
　　-
　　今天来探班的几个粉丝回去之后，纷纷拿出相机翻看今天拍的照，打算挑出几张拍得还不错的，放到微博上去。
　　结果一打开相册，她们全都开始纠结了。
　　好看的照片不是没有，但今天邵沉跟她们讲完话就走到谢忱那边去了，导致她们拍的照全都是双人照。
　　本来双人照也没什么，关键是邵沉旁边这人是谢忱。
　　邵沉粉丝都知道，谢忱这人从来没掩饰过自己讨厌邵沉，即使在公众面前也没收敛过。圈里圈外那么多不合传闻，大多人都暗地里不合，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唯独谢忱，从来不委屈自己去维持表面塑料关系。
　　她们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个问题——邵沉和谢忱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
　　要是换个别人，她们现在肯定欢欢喜喜就直接发了。
　　可照片不发，她们大老远跑到剧组探班不就白费了？
　　要是发了……又觉得有点怪怪的。
　　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发图的想法占了上风，她们把各自拍的照片发到群里整合了一下，挑出九张凑了个九宫图发微博。
　　她们经营的微博账号经常会发一些邵沉的照片，关注量不小，算是小有名气。
　　然而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她们这次发的图片的热度，竟然创造了历史新高。
　　最火的是她们拍的其中一张图。
　　当时邵沉正打算伸手碰碰谢忱耳朵尖，还微微低头笑了笑，谢忱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装睡，眼睛闭得死紧，耳朵尖却在泛红。她们刚好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他们俩一个暂作休息，一个刚下戏，身上戏服还没换，还是摄政王和小王爷的模样。
　　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几张图，差点以为是什么新耽改路透。
　　【这什么啊，家人们，他为什么要看着他那样笑啊，他为什么要趁人睡觉的时候偷偷伸手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啊】
　　【sos而且他的耳朵红了，我怎么感觉嗑到了】
　　【问心拍的什么，他们是主角吗？摄政王×小王爷也挺香的】
　　这么一来双方粉丝都不乐意了，因为但凡是这两位正主其中一位的粉丝，都知道对方绝对是八字不合，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牵扯。
　　【疯了吧，这也敢嗑？难道还有人不知道谢忱邵沉关系很差？】
　　【求求嗑女了，不要嗑奇怪的cp啊！只要稍微百度一下就能知道他们俩关系有多差了！】
　　【不要搞什么“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了，看看现实吧，就算是真的在伸手，那他妈也是想扇他一巴掌又收回手】
　　【家人们，难道你们走路双臂不会摇摆？角度问题，这他妈就是正常的走路，正常的手臂摆动啊！】
　　有些勉强听劝的网友去搜了搜，结果一点进去就发现两位正主的最新关注有点东西。
　　“@邵沉”关注了“@谢忱”。
　　“@谢忱”关注了“@邵沉”。
　　显然是在同一天互相关注了。
　　【？这叫关系差啊】
　　【好，嗑了】
　　【过几天电影就要宣发了，提前互关一下很正常吧，工作关系罢了！！】
　　【好，嗑了】
　　【？建议你们看看去年和前年MO杂志的访谈，谢忱亲口说的最讨厌的类型是邵沉！】
　　【相爱相杀？好，嗑了】
　　【这是什么黄泉cp啊sos，再说一遍cp可以冷门但不能邪门，你们看他们近十年从来没有同框过啊！】
　　【王不见王？好，嗑了】
　　【我去打听了一下，《问心》里面他们也没同框，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角色，对视都没有，这怎么嗑得起来啊！】
　　【暗流涌动？好，嗑了】
　　接下来无论双方粉丝怎么反驳，嗑cp的人都是雷打不动的一句“好，嗑了”，见招拆招，嗑点千奇百怪，简直令人招架不住。
　　最后双方粉丝也累了：【毁灭吧，等电影上映你们就知道了】
　　-
　　李三思再次一语成谶，谢忱一觉醒来，感冒症状更严重了。
　　原本只是有点鼻塞，现在是头晕咳嗽打喷嚏流眼泪一应俱全了。
　　幸好今天没他的戏，他打算在家里躺一整天，不去片场了。
　　谢忱休息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他自己随便做了点东西吃，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又倒头睡下去。
　　这一觉睡得足够久，醒来都是下午五点半了。但这难得的长睡眠没能让他的感冒变好一些，甚至还让他头更痛了。
　　他甩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五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他爹谢宏天。
　　他重新打过去，刚接通就听见谢宏天说：“老大出差回来，今晚一起吃个饭。”
　　“不去。”谢忱拒绝得干脆，一点都没犹豫。
　　老大名叫谢岩，比谢忱年长几岁，排在谢忱顶上。他们俩关系从小就差，从小到大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架。他们俩不是一个妈生的，谢岩他妈死得早，谢宏天没过多久就另寻了新欢，也就是谢忱的妈妈。
　　谢忱的妈妈不是什么名门出身，就是谢宏天喝酒时遇见的一个长得不错的女孩而已，所以一夜过去不小心有了，谢宏天也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好不容易说好了生下孩子就结婚，结果她在生完谢忱的当天晚上就没了。
　　谢岩没少拿这事讥讽谢忱，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也不怕谢宏天听见。因为即使听见，谢宏天也是会偏帮谢岩。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谢宏天到底还是更喜欢谢岩一些。
　　对谢宏天来说，谢忱是个意外，可有可无，平时也不怎么管教。现在谢宏天年纪上来了，终于也开始念着点谢忱的好了，可那么多年过去了，宽如沟壑的裂痕哪有那么容易填上。
　　谢忱不喜欢回家，也不喜欢看见谢宏天和谢岩。
　　“别忘了你身上还流着我的血，”谢宏天威严的声音里带了点怒意，“现在跟你吃个饭还要三催四请？”
　　“您要跟我吃饭可以，挑个他不在的时候。”谢忱直白地说，“看着他那张脸下饭，太难为我了点。”
　　“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谢宏天说，“你多久没回家了？吃个饭能要你命？”
　　“……”
　　谢宏天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不管怎么说他身上还是流着谢宏天的血，不回这趟家显得他多不孝似的。
　　“行。”谢忱应了声就把电话挂了。
　　他爬起来倒了杯水，润一润干疼的嗓子，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强打起精神。
　　……感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
　　谢忱这顿饭吃得难受至极，他头昏脑涨的，还得应付谢岩和谢宏天。
　　谢宏天皱眉道：“你公司新签了个艺人？”
　　“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了。”
　　眼前的菜都是谢岩喜欢的，谢忱吃东西挑剔，半天都没动几下筷子。所幸今天谢岩回来，开的是瓶好酒。
　　可谢忱喝了几口红酒，又觉得嗓子烧得慌，眩晕感更甚。
　　“你最近在胡闹什么？”
　　谢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我这么胡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您现在才管是不是晚了点。”
　　“是啊爸，您管也没用。”谢岩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不是一直这么烂泥扶不上墙吗。野鸡当年没变凤凰，她儿子现在当然也不可能。”
　　听到最后一句，谢忱脸色就变了。他斜睨着谢岩，语气嘲讽，“我要是混出点什么名堂，你就该担心了。”
　　事实上，谢忱这混不吝的样子最合谢岩的意，这意味着谢忱没有跟他竞争的资本。
　　说到底谢岩还是担心谢宏天会把公司给谢忱，毕竟谢忱也是继承人之一。可他不知道，谢宏天压根没动过这样的念头。是谢岩的，就一直是谢岩的。
　　不过，谢忱也不稀罕就是了。
　　他从来都只拿自己该拿的那份。他毕业就拿了点钱替谢家开拓了娱乐产业，君行就是他的尝试，赚到钱之后把一部分钱还给谢宏天，剩下的就完全是他自己的。
　　君行借的是谢氏的东风，可归根到底最开始是谢忱自己一手操持的，做得差不多了才放手请人来管理。整个谢家上上下下，只有君行是完全属于谢忱的。
　　“你什么意思谢忱？”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谢忱放下筷子，双手环胸，笑得纯良无害，“也没关系，爸明白就行。”
　　谢岩心急，可他不愿意把这份心思摆到台面上。谢忱这么一说，他立马急眼：“这是家里不是外面，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胡乱揣度。”
　　“谢忱，你干什么？一家人非要闹这么难看？”谢宏天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现在是在吃饭！”
　　一家人。
　　原书剧情里提了一下谢忱的身后事，对于谢宏天和谢岩也粗略地提了一嘴。书里谢忱死得凄惨，他没有朋友，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也选择漠视，连个帮忙收尸的人都没有。
　　说什么一家人。
　　“这顿饭还是你们俩自己吃吧，”谢忱冷笑一声，径直站起来，“我不奉陪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差点没站稳。但他绝不会在谢岩面前丢份儿，强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门。
　　等走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谢忱那直挺挺的脊骨才勉强放松了些。
　　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三思，来接下我。”谢忱报了个地址，又补充道，“到了再往门口那条道走多几百米，我在电线杆下面。”
　　谢忱尤其好面子，总觉得自己潇潇洒洒走出门，结果转头就蹲在家门口等人来接，就跟条落水狗似的惹人笑话。所以他硬生生地拖着病痛之躯坚定地走出了几百米，走到一根电线杆下面才停下来。
　　时节将近入秋，夜里的风凉，他本来就不舒服，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又虚弱了几分。
　　“老板？”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融入夜风之中。
　　不是李三思的声音。
　　“……”
　　谢忱把手机拿到眼前看，看见屏幕上赫然写着“邵沉”两个字。
　　“怎么打给你了……？”
　　他估计自己是脑子病糊涂了，电话打错了人。
　　谢忱头晕得厉害，也懒得再重新打给李三思了，他蹲在马路边上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那你来一趟，快一点。”
　　

第14章
　　谢宏天这边是个别墅区，讲究依山傍水，位置比较偏，邵沉一路踩油门从市区开过来，用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
　　等他到的时候，一下车就看见那根瞩目的电线杆子下面蹲着个人，头埋在臂弯里，蜷成一团，像条被遗弃在路边淋了雨的小狗似的。
　　邵沉走过去拍了拍他。
　　谢忱反应迟钝，隔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地抬头，轻哼一声，嘀咕道：“来这么慢。”
　　“等了几个红绿灯。”邵沉一边解释一边拉他起来。
　　谢忱起来的时候没站稳，亏得邵沉扶了下他的腰，半扶半抱地走出几步，他才挣开邵沉，自己钻进了副驾驶位。
　　邵沉也坐进车里，盯着他的脸看，觉出一点不对劲来：“你脸怎么这么红？”
　　“红吗？我喝酒了。”谢忱摸摸自己的脸，好像是有些烫。
　　“你还喝酒了？多少？”邵沉皱了皱眉，跟什么人喝酒把自己喝成这样？
　　他第一次看见谢忱这副模样，平时那身刺都收敛起来，方才孤零零蹲在电线杆下面，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一点点吧。”谢忱回想起那几口烧心烧肺的红酒就难受，好像就是喝完之后更晕的，配上谢岩那张脸更让他犯恶心，没当着他们面吐出来都算好的。
　　邵沉从后面拿了条毯子递给他，又问：“你家在哪？”
　　毯子很新，还很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谢忱把毯子抱在怀里，霎时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见谢忱没反应，邵沉又问了一遍。
　　谢忱像是信息延迟了似的，过了好几秒才报出了他家地址。
　　谢忱反应似乎特别迟钝，脸也很红，看着不像是喝酒喝的——谢小少爷酒量不说特别好，但也不至于一点点酒就上脸成这样。
　　邵沉沉默着打量了他好几秒，然后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
　　——果然摸到一片灼热，温度高得吓人。
　　“你发烧了。”
　　谢忱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就迷迷糊糊应了声“哦”，抱着毯子闭上眼睛。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想着邵沉这破车还挺舒服的，一会儿又想邵沉这人今天倒是人模狗样的，最后就这么混沌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醒醒。”
　　谢忱睁开眼睛，懵懵地看了眼窗外的风景，花几秒时间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在看到窗外建筑物头顶的“医院”二字时彻底清醒过来：“来这里干什么？”
　　“你自己发烧不知道？”邵沉把车熄了火，“下车。”
　　“我让你送我来医院了？”谢忱一脸抗拒，抱着毯子不想动弹，车子停下来也没有解开安全带的意思。他不依不饶地说：“我要回家。”
　　谢忱不喜欢医院，一股消毒水味儿熏得人头疼。
　　邵沉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来，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下车。你发烧了，去看看医生。”
　　随后他倾身前去，微微弯腰，低头替谢忱解开安全带。
　　邵沉的气息一下子萦绕在鼻尖，谢忱登时感觉不自在，这么近的距离都够他传染邵沉八百回了。
　　“别挨我这么近。”谢忱赶忙把他推开，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邵沉的脑袋撞到后面的挡风玻璃，闷哼了一声。
　　“你还挺有力气。行吧，那你自己下来。”
　　谢忱岿然不动，干脆拿毯子蒙住头，“不下。你别小题大做，送我回家睡一觉就行，不用看医生。”
　　邵沉挑眉问他，“不然我抱你下来？”
　　谢忱：“……”
　　邵沉这话相当有效，谢忱磨蹭了几秒，在邵沉真准备伸手的时候不情不愿地把脸上的毯子扒拉下来，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你几岁了小少爷，这么大个人还怕看医生？”
　　“谁怕？我是不想来。”谢忱生着病嘴上也不落下风，“你管真多。”
　　邵沉懒得跟他一个病患斗嘴，拉着他走完整套看病流程，问诊验血量体温，最后医生给他开了退烧针让他吊着。
　　他们来的这个医院是家私人医院，价格昂贵但私密性强，不容易被粉丝发现，不少圈内知名艺人都会来这里看病。
　　来都来了，谢忱干脆给自己开了间VIP病房，直接躺着吊水，还能睡一觉。
　　“还说不来？”邵沉看了一眼挂钩上的几瓶水，“烧到39度，你离变傻就差那么一点点。”
　　谢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嘴上还是要反驳一句：“你才变傻。”
　　邵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
　　谢忱躺在床上打吊针，睡意却荡然无存。
　　“喂，邵沉。”谢忱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盯着吊瓶里下坠的液滴看，突然有气无力地说，“我好饿。”
　　“你晚上没吃饭？”
　　“差不多。”
　　他今晚压根没吃几口饭，这会儿饿得不行。
　　“……”
　　谢忱主动开口说“饿”那就是真的很饿了，邵沉也不知道堂堂谢小少爷怎么会给饿成这副模样。
　　“你先躺着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谢忱回想起今天一桌子菜却没两道他能入口的，还害得他越吃越难受，人一不舒服，不自觉地就矫情起来：
　　“不要茄子，不要胡萝卜，不要动物内脏，圆椒可以尖椒不行，长角豆可以四季豆不行，淡水鱼可以海鱼不行，不要太咸不要太辣，肉不要太肥也不要太柴，姜葱蒜调味可以，太多不行。”
　　“……”邵沉提醒他，“这是医院。”
　　“我娇气，你管我？”谢忱说完又觉得这样未免太理直气壮了点，于是又转过身去，背对着邵沉，再拉起被子蒙住头，隔着被子闷声道，“算了，你随便买吧。”
　　床上连人带被子卷成一团，邵沉看着这团东西都能想象出里面的谢忱现在那副懊恼又别扭的表情。
　　邵沉怕他把自己闷死，出门的时候特意把门弄出点声响，告诉他自己出门了。
　　没过十分钟，邵沉就提着东西回来了。
　　“买的什么？”谢忱探出头来问。
　　“青菜粥。”
　　……这倒确实是完美符合谢忱说的那一长串。
　　谢忱不敢置信地问：“就这样？”
　　邵沉将病床上的小桌板支起来，把青菜粥放到上面，一边打开盒盖一边说，“小少爷，生着病还想吃九大簋？”
　　“……”
　　行吧，总比饿死强。
　　谢忱从里面翻出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挺清淡，但不难吃。
　　谢忱吃粥这会儿就安分多了，病恹恹地一小口一小口吃，这会儿他身上不带刺，不像刺猬了，反倒像只仓鼠。
　　这样软和的谢小少爷实在是难得一见。
　　谢忱吃完粥才感觉自己勉强活过来了一点，转头一看邵沉还没走，奇怪地说：“你不走吗？”
　　邵沉抬头看看顶上的吊瓶，还有三分之一。
　　“行了，你走吧。”谢忱不至于让人伺候他一晚上，而且他知道邵沉明天还有戏，跟他在这耗一晚上算怎么一回事。
　　邵沉没理会他的逐客令，转而说道：“你看看现在几点。”
　　闻言谢忱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现在再从医院回去又要一个小时，明早还要起来去剧组赶工，来回折腾，今晚是不用睡了。
　　本来就是他打错电话扰人清静，平白让邵沉走这一趟还熬到这个点，谢忱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
　　“要么在附近给你开间房你自己住一晚，明天你从这里开车去剧组。”谢忱拿着手机点了几下，随便挑了家最近的酒店选了最贵的套房，看着五位数的金额眼也不眨地点下付款键。
　　就在他准备指纹支付的时候，他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邵沉拿走他的手机，直接按下锁屏键，手机屏幕一黑，刚刚那笔订单也没完成。
　　“我没带身份证，怎么登记？”他把谢忱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又指指旁边那张小床，“我在那睡一晚就行。你睡吧，别玩手机。”
　　旁边确实是有张陪护床，不过相比他的VIP病床就显得有点窄小，邵沉手长腿长的，睡在上面难免有点放不下。
　　可邵沉似乎不介意，他坐到那张床上，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键，把房间里的灯关了。
　　房间一下子黑下来。
　　黑暗削弱了视觉，其他感官就清晰起来。谢忱能够非常清楚地听到房间里邵沉的呼吸声，就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
　　谢忱从小到大生病都是自己扛，横竖也没人关心，他自己也拉不下这个脸去求。所以他长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呆在病房里。
　　而且这人还是邵沉。
　　谢忱心情有点微妙。
　　安静了几分钟，谢忱还是觉得有人陪护的病房有点新鲜，在一片漆黑之中开口喊了邵沉一声：“喂，邵沉。”
　　邵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谢忱对他的回应不太满意：“你不能说两句话？”
　　“说什么？”
　　“随便。”
　　邵沉还真就随便说：“我要睡了。”
　　谢忱侧过身，面朝着邵沉的方向，在黑暗中瞪他：“让你说话。”
　　“说了，我说的话就是‘我要睡了’。”
　　“……”
　　谢忱想想明天邵沉还有戏要拍，再加上缠着人说话有点丢份儿，于是说了句“行，你睡你的”就闭口不言了。
　　“快点睡吧小少爷，”邵沉拖着懒音，漫不经心地说，“刚刚不是还在车上困得要死？”
　　……
　　过了大概半小时，邵沉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谢忱的吊瓶已经空了，继续打会打进空气，所以他叫了夜巡护士进来给谢忱拔针。
　　拔完针后，邵沉握住谢忱的左手，拇指按压在刚刚拔针的地方。
　　按了五分钟，确认针孔不会再流血了，邵沉才松开谢忱的手，撕下他手背上的医用胶布。
　　他做的这一切动作都很轻，好像生怕吵醒了谢忱似的。
　　殊不知谢忱根本没睡着，他一动不动地装了五分钟植物人，终于在邵沉站起来的时候动了动僵硬的手指。
　　等邵沉走到另一边去，谢忱才不动声色地把手收进被子里。
　　

第15章
　　谢忱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他的手机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震得嗡嗡作响。
　　他勉强将眼帘撑开一条缝，半睡半醒地伸手去摸自己手机，随手划了一下屏幕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不耐烦地道：“喂。”
　　“祖宗，你不在家啊？”程代川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在你家门口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
　　昨晚的记忆悉数闪回，谢忱含糊地回了句：“我在医院。”
　　程代川那边吓一跳：“你怎么突然去医院了？”
　　“昨天晚上发了点烧。”跟程代川聊了两句后，他的意识也跟着渐渐回笼了，直到现在，他才完全睁开眼睛。
　　“怎么突然发烧了？”
　　“吹了点风。”谢忱随便扯了个寻常病因，昨天回家那点糟心事他全咽自己肚子里了，一个字都没往外说，他本身也不是那种跟人诉苦的性格。
　　程代川“哦”了一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等等，你一个人去的？还是说三思跟你在一起？”
　　谢忱揉着脖颈坐起来，下意识地看向旁边那张陪护床。
　　空无一人，整齐如新。
　　邵沉似乎已经走了。
　　谢忱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邵沉走了也正常，毕竟今天有戏。
　　“不是。”谢忱收回目光，应道，“昨天邵沉跟我来的。”
　　“谁？”程代川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两个字从谢忱嘴里蹦出来显得尤为诡异，他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邵沉。”谢忱已经想象到电话那头的程代川是个什么震惊样子，但他懒得解释更多，直接转移话题阻止程代川继续往下猜想，“来接下我吧，他应该走……”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忽然打开，居然是邵沉回来了。
　　邵沉居然还没走？
　　“行，你在哪个医院呢？”程代川问。
　　谢忱与门口的邵沉对上视线，捏着手机给程代川迅速报了个地址，然后掐断了电话。
　　“你去哪了？”
　　“买早餐。”邵沉听到刚才的对话，问了一句，“谁来接你？”
　　“我经纪人。”谢忱看到邵沉手上提着一个袋子，又问，“是什么？”
　　邵沉淡淡地回了三个字：“九大簋。”
　　“……”
　　烧退下去，谢忱立马忘了昨晚上那个矫情的事儿逼是谁，假装听不懂邵沉在含沙射影什么。
　　他瞄一眼邵沉手里的东西，看起来是小馄饨。还行，没踩雷。
　　“你自己吃点东西吧，我要去剧组了。”邵沉说，“你的药放在桌子上，走的时候记得带走。”
　　昨天医生还开了点药，一瓶口服溶液两盒药片，让他再吃两天。
　　药片还好说，但是那个口服溶液，又甜又苦的味道简直一言难尽，谢忱压根没打算吃，他退了烧之后就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小毛病完全可以靠自愈。
　　当然谢忱不会让邵沉知道他的内心所想，他往桌子上瞥了一眼，“先放那里。”
　　邵沉回想起昨天谢忱磨蹭半天不想下车那个样子，今天这么顺从必然有蹊跷，这药多半是入不了小少爷的口。
　　“别故意放在那里假装忘记。”邵沉不留情面地戳穿他的内心想法，“你几岁了，幼儿园小朋友？”
　　“……你好烦。”谢忱转身进卫生间洗漱，只给他留个背影。
　　邵沉不太相信这人会自动自觉把药带走吃了，发了个短信让安珂转告程代川，走的时候记得把药带上。
　　-
　　“为什么一直盯着手看？”程代川开车间隙看了谢忱一眼，随口问道，“你手痛？”
　　“我是在看手机。”谢忱手掌一翻，又换了左手拿手机。
　　“看一路手机了，看什么呢？”程代川发现谢忱这段时间看手机频率明显高了很多，有时候好像是在看微博，但他“@谢忱”那个号上线记录又少得可怜，也不知道是开了什么小号在刷微博。
　　谢忱敷衍地说：“随便看看。”
　　事实上谢忱盯着同一个手机界面已经很久了。
　　不是别的，是跟邵沉的短信对话框。
　　今早直到邵沉走了他也没能说出那个“谢”字，好像跟邵沉示好就尤其艰难，总感觉哪里奇怪，拉不下脸来。
　　谢忱看了半天，最后想想还不如直接打钱。
　　香直接打钱也不失为一种表达谢意的方式，但谢忱除了电话号码之外就没有邵沉其他联系方式了，想打钱都不知道银行卡账号。
　　谢忱思索了一下，想了个折中办法，干脆给邵沉这个手机号充了十年话费。
　　另一边的邵沉刚拍完一场戏，休息间隙忽然看见连续几条信息挤占了他手机的消息栏，开头全是“尊敬的客户，您已成功充值……”。
　　他随便点开一条来看，发现是有人给他充了话费。
　　谁会无缘无故给别人充话费？一连这么多条信息，看着也不像充错的。
　　邵沉挨个点开这些短信，算算金额，够他用个十年八年的了。出手这么阔绰，多半是谢小少爷的手笔。
　　熟悉的作风，熟悉的表达谢意的方式。
　　邵沉有些哭笑不得，他发现谢忱这人尤其不喜欢欠人情，欠了就要马上还，而且他要是不让谢忱还了这笔人情债，谢小少爷估计会难受得辗转反侧到天明。
　　谢忱给邵沉充完话费，亏欠感轻了不少。
　　他松口气放下手机，又问程代川：“邵沉接下来的档期是什么？”
　　“我不太清楚，这个得问安珂。”程代川还真没怎么关注邵沉的行程，凭借自己的经验说，“看看《问心》上映之后怎么样吧，安珂应该会给他接洽新代言，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他的剧本。”
　　“那有没有？”谢忱问。
　　“什么？剧本吗？”程代川略加思索，“最近的剧本我也看了，有几个还可以——也挺适合你的，回头我拿给你看看。”
　　程代川这么一说，谢忱倒是想起一件事。
　　原书剧情里，主角和耀达解约后，度过了没什么戏接的一段时间，在一家公司抛出橄榄枝与他签约之后，他才勉强接到了一部戏。
　　这部戏不是什么大制作，从导演到编剧，没有一个是知名人物。它成本低，又没钱宣传，拍的时候处于一种查无此片的状态，半点讨论度都没有。
　　可也就是这部电影成就了邵沉，邵沉也成就了这部电影。它上映后，成为了本年度最大的一匹黑马，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上了票房榜，叫好又叫座。与此同时，邵沉凭借这部电影，斩获了演艺界最高奖项。
　　而现在，谢忱让邵沉成为君行的艺人，无疑是改变了主角的轨迹——他现在不需要那家公司的援助，那部电影也不是他的唯一选择了。又或许，他根本不会有机会再接触到那部电影。
　　剧情走向在改变，谢忱不知道是好是坏。
　　“怎么了？”程代川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关心邵沉的行程？”
　　“没什么。”谢忱又说，“君行不是囤了几个大IP？”
　　“是囤着几个没开机，有两个在等寒假档，应该也快开机了——等等，祖宗，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想把这几个IP拿给邵沉挑吧？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下一秒谢忱就说：“就那几个，拿去让他们自己挑。”
　　也许他的保命行为改变了主角的轨迹，避开了主角遇到那部电影的契机，可好电影不止那一部，如果是邵沉的话——他是天生的演员，能成就的好电影也不止那一部才对。
　　拿钱砸“谢忱”砸不出水花，难道砸邵沉还砸不出水花？
　　谢忱的朋友少得可怜，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他很少向别人索求什么，也很少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所以他向来不懂怎么正确回应别人的给予，只能是别人给多少，他就还多少。同样地，他拿了多少，就还多少。
　　车厢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眼见着过了这么好一会儿了谢忱还没表达出玩笑的意思，程代川忍不住打破沉寂：“你说真的？安珂要高兴死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
　　程代川张大嘴，震惊地说：“祖宗，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砸钱捧小明星的暴发户——你这又是什么玩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金主。”
　　说到这个“玩”字，程代川突然悟了，语出惊人：“你昨晚把他潜了？”
　　“我昨晚发着烧，谁有这个闲情逸致？”谢忱翻翻白眼，耳朵尖莫名又有点泛红，凶神恶煞地说，“就算有我也不潜他那样的。”
　　邵沉那样的？
　　程代川想想觉得其实不亏，邵沉这个人要是可以用金钱衡量，拿最好的资源来换也很值得。当然他不敢这么说，他旁边这位祖宗明显是再说下去就要准备炸毛了。
　　就在这时，谢忱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是一条新短信。
　　谢忱点开来看。
　　邵沉：【下次直接说谢谢就可以】
　　谢忱：“……”
　　谢忱直接按下锁屏键，手机屏幕霎时黑下来，他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
　　过两分钟，他又臭着脸重新拿起手机。
　　打个“谢谢”也没那么难，谢忱点了点对话框，眼睛一闭，连续快速地按了两下“x”键。
　　……可惜他打这两个字的机会真是少得可怜，输入法联想出来的第一个词是“醒醒”。
　　谢忱没办法，只好睁着眼睛，把那两个字的三个拼音字母一个一个打全了，再把那两个字在对话框里码得整整齐齐，然后才发出去。
　　-
　　谢忱在家里养了两天病，他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天就只剩一点轻微的小症状了。病一好，他就又回到了剧组。
　　电影已经在收尾阶段，他只剩下最后一场戏，拍完这场他就可以杀青走人了。
　　今天这场戏谢忱状态出奇地好，两条都是一次过，李导都有些不可思议。
　　“谢忱，你要是早点醒悟，现在说不定早就爬到一线了。”李导不客气地说，“虽然你演技跟脾气一样差，但好歹这几天也进步了不少不是？早该这样了。”
　　“……”好像被夸了，又好像没有。
　　李导哼了声，又补充一句：“有机会下回再一起合作。”
　　“行。”
　　谢忱说完就去卸妆换衣服，弄完之后又跟李导说了声，径直往门口走。
　　“哎哎，你就这么走啊？”李导把他叫过来，“一起合个照啊。”
　　旁边有几个场务也挤过来，大胆提议道：“不如拍个大合照吧？”
　　谢忱以前也不是没杀青过，但凭借以前“谢忱”那作天作地的讨厌性子，他杀青的时候，剧组的人一般都恨不得敲锣打鼓，放上十里鞭炮庆祝他回家。
　　事实上，谢忱的转变大家有目共睹，再加上整个剧组经过尚柏青的一番摧残，现在大家普遍觉得谢忱人还不错，就是难接近了点儿。
　　李导看向谢忱：“留个纪念呗。”
　　谢忱没有拒绝，最后是整个剧组的人都跑了过来，把谢忱簇拥在中间，拍了一张大合照。
　　邵沉也过来了，不过他来得晚了些，没站到C位边上。
　　谢忱隔着旁边的几个人看了邵沉一眼。
　　杀青完他估计就不用再见到邵沉了——也没什么机会见，本来原书剧情到这部电影结束之后他们就没什么交集了，再有下一次见面只会是主角来探视在狱中茍且的恶毒反派。
　　谢忱打定主意不会让那一幕发生，所以他们应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到时候照片也发我一份，”李导又跟拍照的人叮嘱了一句，“记得不能只P自己啊。”
　　谢忱没忍住损了一句：“你还要P？你不是说你是男神级别的？”
　　“男神就不能P？”
　　“……”
　　他转过头去，本想跟邵沉打个招呼，一看邵沉拍完照就被人叫过去了，正忙着准备下一场戏，他想想又算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杀青之后，谢忱就更闲了。
　　邵沉前段时间折给他的两枝桃花莫名其妙被他带回了家，谢忱不懂养花也没那个闲心，随手拿了个瓶子放了点水把花插进去。
　　折的两枝桃花还一长一短，参差不齐地挤在瓶子里，不仅不太美观，而且最后齐齐枯萎，这两朵长在同一棵树上的桃花，没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倒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真花花期太短，还不如两朵塑料花。
　　谢忱也不知道留着两朵破花有什么用，虽说能给家里添两分颜色，可他家这么大，两朵花往最显眼的地方放都小得像不存在。
　　两朵花一枯萎，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谢忱闲得无聊，打开微博，打算例行公事地随便骂邵沉两句交差，巩固一下他的五字人设。
　　还没开骂，他就被微博推送的热门吸引了注意力，是一组套图，图片里的人居然是他和邵沉。
　　——似乎是那天探班邵沉的粉丝拍的。
　　谢忱点开图片欣赏了一下，自动忽略了旁边的邵沉，对照片里的自己非常满意。
　　这拍的难道不比他的随手自拍有水平？
　　他点开评论想找同道中人，不曾想只看到了一片乌烟瘴气的吵架现场。
　　【别嗑了，别嗑了，cp可以接地气不可以接地府】
　　【嗑女们，除了那几张照片你们还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们不会有糖的，拉郎没有好结果，快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
　　谢忱看半天没看懂网上这些人在吵什么，一些网络术语看得他眼晕。
　　不过等这些人越吵越激烈，说话也直白了，谢忱终于看懂他们都在吵什么了。
　　【笑死我了，说邵沉跟谢忱在一起，你怎么不说他和@schcdx已经隐婚十年了？】
　　【对，他们邵沉是和@schcdx隐婚十年了，别搞我们宝贝谢忱】
　　【滚！！你们谢忱才和@schcdx隐婚十年呢！！】
　　“……”
　　看懂是看懂了，但无语的地方太多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先无语哪一样。
　　他的小号好像一刻都不得安生，本来这已经吵得够不可开交的了，他小号的那群假粉们还杀过来搅了搅浑水。
　　【别瞎几把配对，@schcdx是世界上最爱邵沉的人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对cp永远不会塌房，就是邵沉×@schcdx】
　　【说了不要@schcdx，你们还老是@schcdx，@schcdx难道不要面子的吗？现在全世界除了@schcdx自己，谁不知道@schcdx是最喜欢邵沉的人？好了，再说下去@schcdx又要生气了，@schcdx又要无能狂怒去剪邵沉视频造福大家了！】
　　谢忱看了一眼最后那个人的名字，很好，又是那个天天在他微博下面跳来跳去的“铁粉”。
　　“……”
　　他再一次狠狠地无语了。
　　

第16章
　　网上的这些评论，谢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的粉丝说的对，他和邵沉的不合传闻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因为几张照片、几个磕CP的粉丝就轻易逆转。
　　他装作没有看到那些假粉@他的消息，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用他的小号例行公事地骂了两句邵沉。
　　横竖他现在也不差钱，所以没有急着接下一部戏，而是又跟他的表演老师学了几节课，没事的时候揣摩一下角色，再做一点视频发到@schcdx那个号上去。
　　没过多久，《问心》这部电影也结束了拍摄。
　　《问心》的官博放出一个三分钟的预告，每个角色在其中都有露脸，谢忱一人分饰两角，除了那个闲散王爷外，刺客在其中也有几秒的片段。
　　刚好是他们泛舟湖上，并肩而立的画面。
　　网友们对即将上映的《问心》期待不已，对那个未曾露脸的神秘刺客更是有几分好奇。
　　而邵沉和谢忱的粉丝则从这个预告片中发现了重点，他们彼此的正主在电影中的角色处于两条不同的剧情支线中，根本没有同框的机会。
　　【嗑女们，看到没有，别说对视了，根本都没同框】
　　【笑死，不知道他们俩关系有多差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不会上网的人，另一种是不认识谢忱这个糊咖是谁的人。醒醒，他们怎么可能会拍对手戏啊】
　　几张照片带起来的热度终究是不能持久，原先在照片下面说“嗑到了”的人渐渐消停下去，更何况，邵沉和谢忱确实没有什么交集，嗑不起来，热度下去之后，嗑的人就更少了。
　　在一番预热过后，《问心》在各大院在线映。
　　《问心》上映，谢忱当然也有所表示，他直接大手一挥在君行附近的电影院里包了两天的场，然后把票都分给公司的工作人员们，人手有份，可以自愿选择前往。
　　谢忱虽然脾气差，但是出手从来没有小气过，公司的人其实很喜欢老板这一点，老板演了什么电影，他们就有机会免费看什么电影。反正是不要钱的，大家只要有时间，就都很乐意捧场。
　　发电影票这件事交给了李三思，李三思虽然有时候不怎么靠谱，但是谢忱的一些习惯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专门把晚上零点那一场的最后一排中间位置留了下来，交给谢忱。
　　路上还遇见了安珂和邵沉，他像个黄牛一样从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他们：“安姐，最近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在谈一个新代言——这什么，《问心》的票？”安珂显然已经习惯，二话不说地接过来，“行，有空我也去捧捧场。”
　　“好好好。”李三思发完票，一溜烟地跑了。
　　只有邵沉觉得奇怪，等李三思跑远后，他才问：“他为什么要发《问心》电影票？”
　　“你新来的不知道也正常，咱们老板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是有他参演的电影，他就会请全公司人一起看，他自己也会挑一场去。”安珂像聊家常一样随口说道，“其实他应该是挺孤独的？谁知道呢。”
　　在外人看来，要是能孤独成谢小少爷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这年头谁都缺钱，缺朋友的反倒是少数。
　　邵沉闻言，从安珂手上抽走一张票，看了看上面写的场次时间，晚上零点，首映的那一场。
　　“他会去这一场？”
　　“不知道，按照咱们老板的习惯，他应该是包了两天的场，去哪天的还真不一定。”安珂瞥了一眼手上那张票，“你去吗？去也行，反正今晚没行程安排。而且应该只给公司的人发了票，电影院内不给拍照也没外人，传不出去的。”
　　她看着场次时间皱了皱眉，“我今晚还有一个饭局，估计是去不了了，等会儿我再找人换个明天场的。”
　　邵沉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把那张票揣进了兜里。
　　“对了，老板说君行囤的那几个IP可以给你挑挑，我大概看了一下，有几个角色还是挺适合你的，都是大制作，剧本也还行，做出来肯定不差。”
　　邵沉挑了挑眉：“给我？”
　　“对。”安珂也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老板突然怎么了。”
　　事实上，她刚接手邵沉的时候还有一点慌张，因为老板和邵沉不合已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还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当时她已经做好坐几年冷板凳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邵沉的资源并不差，不仅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好。
　　安珂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走运了。
　　邵沉笑了笑：“不会又是在还债吧。”
　　谢忱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多半是觉得亏欠了什么，所以要找个契机还。
　　安珂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还什么债？”
　　“没什么。”
　　-
　　电影开始前的十分钟，谢忱就走进了影厅，找到位置坐下来。他是第一个到的，他向来有这样的习惯，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影厅里的人渐渐充盈起来，这些人手上的票根都来自于他的口袋，就好像他跟这么多人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事实上，他家里就有一面巨幕电影墙，效果堪比私人影院，没有必要来到这种大众电影院看电影。他一般都是一个人看电影，鲜少与旁人一起，只是“跟别人一起看电影”的体验比较新奇，所以他会在自己有新电影的时候，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体验一下。
　　谢忱绝不会拉下脸来请求别人的陪同，他向来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从来只有别人对他感恩戴德的份，绝没有他低声下气求别人的份。
　　影厅的灯倏地熄灭，周遭暗下来，荧幕上的电影开始放映了。
　　谢忱托腮坐在座位上，觉醒自我意识后，《问心》的拍摄他基本全在现场，大部分情节都可以倒背如流。
　　所以他看着看着难免走神，思绪由着情节发散到很远的地方。
　　银幕上现在放的是刺客与摄政王的第一次重逢。
　　谢忱忽然想起邵沉第一次带他入戏。
　　“我和你以前不是朋友。”
　　“是有点可惜。”
　　回过神来时，剧情已经进展到刺客被斩于剑下。
　　剑是冷的，水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这无疑是极具悲剧美学的一幕，有的观众被带入到情境之中，忍不住流下几滴意难平的泪水。
　　隔着屏幕去看和自己亲身去演的两种感觉全然不同，好像角色留在了银幕里，而饰演者变成了旁观者。
　　隔着屏幕，谢忱没记起来那种彻骨的冰寒，反倒是回想起了那只手蒙住他眼睛时，留下的一缕余温。
　　电影放映结束后，谢忱只身一人走出影厅。
　　电影院墙上已经贴上了新的海报，上面是几个主要角色，谢忱这个男五号站在最边上，穿的是那一身昂贵的青蓝衣袍，拿着一把描金扇，堪堪露出半张侧脸。
　　海报前，有两个刚从影厅里走出来的女孩子正在讨论刚刚的电影。
　　“摄政王旁边的刺客是谁演的？听说原本是尚柏青的角色，也不知道换成谁了——好像也没听说《问心》剧组招了新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那个人看着眼熟……但他又没露脸，哎，你看演职人员表了吗？有没有写？”
　　“没仔细看，可能是剧组在组里临时找的新人吧？反正也没露脸，应该谁来演都行。”
　　“其实演得挺好的，导演挺会找人的嘛。”
　　她们对着海报唉声叹气：“好可惜啊，这海报上怎么就没有写那个客串角色的名字呢？说不定是一个新的小鲜肉呢。”
　　“对啊，我好想看看他把面具摘下来是什么样子，根据我的经验，应该是长得不会差的。”
　　谢忱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
　　不愧是他们公司的人，鉴赏水平就是高。
　　这个角色他完成得确实不错，主要原因在于他切切实实地入了戏，所以有把这个角色的情绪传达出来。刺客这个角色，应该是他演戏这几年来，比较满意的角色之一了。
　　谢忱正想着，忽然另一个方向走出来一个人，也走到了海报面前。
　　那两个正在感慨的女孩子没有注意到旁边多出来的这个人是谁，依然在研究演刺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演的刺客？”
　　“上网搜搜，我觉得肯定不止我们有这个疑问……”
　　“有道理，因特网是万能的，我就不信了……”
　　就在这时，一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海报上。
　　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谢忱的脸上。
　　“他演的。”
　　那两个女孩子闻言下意识“哦哦”两声，下一秒又觉得哪里不对，拿手机搜索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谢忱听得这个声音耳熟，先那两个女孩一步偏头看去。
　　尽管这个人的脸被口罩遮挡了大半，但口罩上方露出的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是他无比熟悉的。梦中，戏里，现实，他见过无数次。
　　“啊，你是邵沉……！”离他最近的那个女孩子惊呼出声，她喊完又连忙捂住嘴，把激动之意强压下去，小声问，“邵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到邵沉本人的。
　　可邵沉为什么会来？
　　“想偶遇一个朋友。”邵沉略微遗憾地说，“不过没见到。”
　　两个女孩“噢”了一声，职业素养让她们没有过度好奇，她们把见到邵沉当作今天的小幸运，要了两个签名就开心地走了。
　　她们走后，邵沉又望了一眼海报，也打算离开。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忽而身后就有人叫住他：“喂，邵沉。”
　　邵沉回过身来，看见谢忱正站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双手环胸，微微昂着下巴，依然是那副嚣张又漂亮的样子。
　　只是谢小少爷脸长得漂亮，现在心情却不太漂亮。
　　今天来这个电影院看《问心》的都是君行的人，而邵沉刚入君行不久，谁是他新结交的朋友？
　　谢忱莫名有点不爽，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跟主角关系好的人？难道这也是他改变剧情产生的蝴蝶效应？
　　“——哪个朋友？”
　　

第17章
　　邵沉觉察到谢忱眼底的不悦，不知怎么又惹到这位小少爷了，回想了一下他的问题，才恍然悟出了点什么。
　　“你一直站在这里？”邵沉忍着笑，“站了多久？”
　　谢忱听他不仅没回答，而且连续反问了两个问题，更加不爽地竖起眉毛，凶恶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
　　邵沉的目光轻飘飘地往他身上一落，“现在见到了。”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少爷突然歇了声息，拧起的眉好不容易松开了点，又重新皱了起来，他略微有些疑惑地吐出一个字：“我？”
　　谢忱勉为其难地舒服了点，却又不自在地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跟你是朋友？”
　　说完他又凶巴巴地补充了一句：“你找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煞费苦心大半夜蹲在这里，你最好是有什么急事。”
　　这场电影是《问心》首映，看完都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没什么急事。”邵沉失笑摇头，反问道，“这不是你自己送的票？”
　　“……”
　　话是这么说，可他没想过邵沉会来啊。
　　邵沉确实没什么必要非要走这一趟，毕竟电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而且这还是他演的电影，剧情早就熟稔于心。
　　只不过是……白天安珂说的那两句话，莫名其妙让人有点心软。
　　让他想起他第一次见谢忱的时候。小少爷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众人拥簇，却又孤高自傲。好像万紫千红中，生得最挺拔的那一枝，形容昳丽，又不屑与旁人为伍。
　　如此一来，难免孤独，又莫名地有点……惹人怜惜。
　　邵沉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来。
　　没有人会可怜谢忱，谢忱自己也决不允许有人可怜他。
　　“你要在这里说话？”邵沉转移话题，迈开步子，“走吧。”
　　谢忱嘀咕了两句，还是跟了上去。他总感觉跟邵沉走在一起有点奇怪又有点新鲜，并肩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就好像他们刚刚一起看完一场电影。
　　-
　　谢忱昨天晚上回家回得晚，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才醒，醒来又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来自谢宏天。
　　谢忱揉了揉太阳xue，给谢宏天打了回去。
　　电话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了谢宏天的责问：“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是不是一点没记？”
　　上次回家谢忱头昏脑涨的，谢宏天和谢岩说了什么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倒是嘲讽的话照单全收挨个驳了回去，把人气得心火旺盛。
　　谢忱直白地说：“没记。”
　　“你哥明天生日，晚上你记得来。”
　　谢宏天上回叫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就铺垫过这事，只是他没当回事也没费心神去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日子。
　　谢岩的生日宴会，谢忱自然是不想去的。只是谢宏天觉得他们是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宴会上，否则让人以为他们家庭不睦，像个什么样子。
　　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谢岩生日我凑什么热闹？不去。”
　　“什么叫凑热闹？他不是你哥？”
　　“爸，这么些年您还没放弃？谢岩的演技可比我差多了，兄友弟恭这戏码就从来没演对过，”谢忱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半分情面都不给人留，“非要叫我过去跟他搭戏，越级碰瓷了吧。”
　　“你少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最近做的那些事我还没说你，戏演的不怎么样还作威作福，从耀达挖人还砸资源，你知不知道别人眼里都传成什么样了？”谢宏天声音带上怒意，“烂泥扶不上墙，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他一直对谢忱疏于管教，归根到底谢忱本来就不是在期待中产生的，他也从来没指望谢忱能混出个什么名堂。可谢忱到底头上挂着他谢宏天的名号，总是这么胡闹下去，传出去也不好听，让他脸上颜面无光。
　　“传成什么样了？”
　　谢忱签主角的时候想的就是活命，完全没想过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出会带来什么不良影响。即使有，他也不会在意——谁敢说他的闲话？就算真的敢，也不会有那个胆子犯到他面前来。
　　谢宏天就不同，跟谢岩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虚伪，不仅要管住旁人乱说的嘴，还要竭力制造假象，管住旁人心里怎么想。
　　“你自己清楚！”谢宏天说，“明天你最好准时出现，别让人说我谢宏天教出个不知礼节的儿子！”
　　说完就挂了电话。
　　谢忱脸色冷下来。不知礼节？他就是这样，本来也没人教过。
　　谢岩倒是知礼节，从小到大都装得特别懂事，也是因此，从谢宏天到亲戚外人，所有人都更喜欢谢岩。
　　这场宴会想必是非去不可了。一直以来他竭力想要与谢家划清界限，可总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没法彻底划清界限的，就比如他确实是顶着谢家的名号活到现在，又比如他身体里确实流着谢宏天一半的血，他和谢岩确实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每年这种类似的宴会谢忱都觉得无聊至极，他在那里坐着像个外人中的外人，来往宾客里大多是谢岩的亲朋好友，长辈里没几个会对他假以辞色，平辈里则要么是虚伪的阿谀奉承，要么是和谢岩同仇敌忾的一丘之貉。
　　谢岩每年都拿这事出来当面说笑，阴阳怪气地说“你也该收敛点脾气，不然一个人多可怜”。
　　是以他一般会和徐二这等纨绔之流混在一起，虽然多少上不得台面，不过打发时间够用了。
　　可现在谢忱不是以前那个“谢忱”了，他一点都不想再跟那帮人混在一起，掉档次。
　　他为什么不干脆带个人去？而且都不用考虑带谁去，谢宏天这通电话，直接就把人选送他手上了。
　　都传成什么样了？既然如此，他怎么能不亲自提供点素材。
　　谢忱二话不说把邵沉从自己通讯录里挑出来，发了条信息过去：【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邵沉回得倒挺快：【什么地方】
　　谢忱：【谢岩生日，你跟我去】
　　谢忱的家庭关系，邵沉也略有耳闻，他知道这个谢岩是谢忱头上的哥哥，同父异母，关系不怎么好。
　　可关系再怎么不好，邵沉在名义上也是个外人。
　　邵沉：【不好吧】
　　谢忱才不管有什么好不好，不容置喙地说：【不用管那些，你就当帮个忙】
　　邵沉：【不是说不是朋友？】
　　谢忱盯着这行字，不知道这跟他在说的事情有什么联系，他正想发句“跟你说正事别转移话题”过去，下一秒邵沉又发来两个字。
　　邵沉：【不帮】
　　拒绝得十分干脆，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谢忱：“……”
　　这时候倒是有主角的风骨了。
　　谢忱气笑了，手速极快地打了一串字：【我没在征求你意见，你去读一读合同最后一页】
　　邵沉那边隔了一分钟才回，好像是真的去熟读了一遍：【合同里没有这条】
　　谢忱：【………………】
　　谢忱：【你去不去？】
　　谢忱两条信息里字里行间写的都是“仗势欺人”，摆明了不是在跟邵沉商量。
　　邵沉好似逗够了猫，眼见着猫要炸毛了，这才松了口：【好吧。】
　　-
　　邵沉说话算话，第二天下午准时出现在谢忱面前。
　　不得不说邵沉确实是人模狗样的，好好拾掇一番之后更是亮眼。他身形颀长，身材又好，本身就是个衣架子，穿上正式礼服往人眼前一站，好似旁的风景都失了颜色。
　　但凡是人就会情不自禁欣赏美，谢忱差点没从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中回过神来。
　　他掩饰似的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用水杯阻隔视线。
　　“为什么要我去？”邵沉问。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去就行了，那么多话。”
　　“演戏也得给个剧本吧，小少爷。”邵沉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哥的生日上？”
　　谢忱想想有道理，倘若邵沉乱来，万一出了岔子他更丢脸。
　　“我签了你的事传到谢宏天那了，据说他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关于我和你。”谢忱冷笑一声，这点风言风语多半也跟谢岩脱不了干系。
　　邵沉直直地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
　　“看什么，又不是真的。”谢忱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虚，担心他觉得屈辱，烦躁地说，“你放心，有我在，谁敢乱说你闲话？”
　　谢岩生日算半个家宴，请的都是社会名流，没有媒体，什么也传不出去。再说了，谢岩请来的都是什么人，多半都有点不愿示人的东西，互相都有所顾忌，更是不会瞎传。
　　也就给谢宏天找点不痛快罢了。
　　“原来演的是这种戏？”谁知邵沉脸上全无屈辱之意，反而气定神闲地提条件，“这得加钱。”
　　谢忱无语：“你掉钱眼里了？装什么，好像很缺钱一样。”
　　且不说耀达在他的威压下压根没敢收违约金，就是邵沉本身，也没那么差钱。开玩笑，邵沉本就是个聪明人物，赚的钱拿去投资都不知道能翻多少倍，也就是原本被耀达的黑合同压了数，基数小翻不起浪花罢了。他先前签邵沉提的那个数字，邵沉再接两部戏就回来了。
　　“小少爷，你自己说的，我们还不是很熟。”邵沉慢条斯理解释道，“不熟的关系，我通常会把利益牵扯算得很清楚，银货两讫，避免纠纷。”
　　“……”
　　邵沉多半是在内涵他前几次恼羞成怒说的几句“谁和你是朋友”。
　　“不过今天这个……不太好算，毕竟关系到我的名誉和肉.体。”邵沉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朝他问价，“牵一次手多少钱？抱一次多少钱？还有，万一你要当众亲——”
　　“……”
　　“我他妈不会牵你手，不会抱你，”谢忱整个人都炸起来，“更不会当众亲你！！”
　　

第18章
　　谢忱就这么带着邵沉大摇大摆地走进会场，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君行最近签了邵沉的事，圈里人大多都知道。人人都道是谢小少爷想出了新玩法，幼稚的整人把戏玩腻了，想升级成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套也不稀奇。
　　“你敬业点。”谢忱动作不怎么温柔地把邵沉拉过来点，“站那么远，你当保镖来的？”
　　来之前谢忱还是付了一笔演出费，把一张银行卡狠狠地塞进了邵沉的口袋里。原因无他，无非是他不想欠别人，就算这个人是邵沉也一样。他这人就是这样，亏欠多少还多少。
　　如此一来就是付费服务，谢忱说话有底气很多，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很会演？就今天，传闻怎么传你就怎么演。”
　　其实谢忱也不知道谢宏天听到的传闻版本是怎么传，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就是了。
　　“行。”邵沉果真是一秒入戏，迅速进入角色，他五指张开，反握住谢忱的手。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小少爷。”
　　刚刚是他自作孽把邵沉拉近了点，导致邵沉那低沉的声音就这么径直闯入他的耳朵，莫名有点痒。
　　谢忱退开一点，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手正被人握着，邵沉见他不说话，食指还在他手心轻轻点了点。
　　邵沉不愧是世界的主角，未来的三金影帝，叱咤演艺圈的风云人物，把握角色又快又好。谢忱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走着路差点没栽在地上摔个跟头。
　　谢忱像触电一样挣脱开，抽回手，压低声音咬牙警告：“我没让你演这么真！”
　　邵沉无辜地摊开手，示意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算了。你就跟着我，不许说话，不许动手，”谢忱说，“就演个断手的哑巴！”
　　邵沉手脚齐全却被迫身残志坚，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应下来，拖着懒音说了句“都听老板的”，然后按照谢忱的要求当个残障青年。
　　谢忱明目张胆的这一出引来的轰动不小，谢宏天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会场，差点没气背过去。
　　谢岩适时在旁边煽风点火：“谢忱，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好像是你最近新签的那个艺人啊。”
　　谢宏天一听这话，神情果然不悦起来，他那天才刚刚数落过谢忱，结果谢忱转头就来了这么一出，说不是故意气他，谁信？
　　“带个朋友来不是很正常？”谢忱说着“朋友”，却一手握住了邵沉的手腕，看起来显然不像个“普通朋友”。
　　谢宏天注意到他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谢忱，你什么意思？”
　　邵沉垂下眼帘，淡淡地扫了一眼手腕。
　　“没什么意思，带个人来跟谢岩说句生日快乐，”谢忱嘲讽地道，“双倍祝福，你可收好了。——至于礼物，我没准备，不好意思。”
　　能来就算给谢岩面子了，还送什么礼物？送个二十块的水晶球他都嫌浪费钱。
　　谢忱拉着邵沉走了，却也没走远，径直坐在主位上，相当显眼。
　　邵沉头一次参加谢岩的生日，只见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却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即使是与谢忱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长辈，也鲜少来往，顶多过来数落两句，然后被谢忱顶回去，又自讨没趣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谢岩亲自走了过来，却是冲着邵沉来的。
　　“邵沉，你条件也不差，没必要委屈自己。”
　　谢岩不像谢宏天一样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相反他知道邵沉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又走近两步，对邵沉说：“听说你是跟耀达解约了——啧，谢忱用了点不太好的手段吧？”
　　邵沉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慢悠悠地给盘子里的鱼挑刺。
　　谢岩紧接着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为什么不干脆来我这？我最近打算往这方面发展，你来的话就会是我们的第一个艺人，而且我们可以给你成立独立的工作室。”
　　“而且我和谢忱不一样，我比他好相处多了，至少不会天天找你茬。”谢岩笑着说，“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谢岩本质还是来奚落谢忱的，以往这种场合他最喜欢的环节就是看谢忱一个人孤独又自傲的样子。他听过不少传闻，都说谢忱最讨厌邵沉，离间他们再容易不过。
　　只可惜邵沉这断手哑巴演得确实是好，还即兴发挥演多了一出聋子，他对谢岩说的话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写了两个字“你谁”，摆明了是不想搭理。
　　谢忱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突然觉得邵沉这个人的确担得起主角的名号。
　　“我人是死了轮到你在我跟前挖人？”谢忱抓着邵沉的手臂，就像抓住自己所有物一样牢牢不放，“还是说你嫌谢宏天命不够长，现在就准备分家了？”
　　谢岩连个邵沉的眼神都没收到，还平白被谢忱怼了一通，难免尴尬。
　　“……谢忱，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只是敢说，”谢忱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是敢想。”
　　谢岩算不得什么稀世天才，否则原书剧情里，他也不会在谢忱死后没多久就继承家产后再败光。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岩回头望望，谢宏天所在的位置离他们这里不远。
　　他索性转移话题，冷笑一声，低头跟谢忱说：“谢忱，你还是收敛点你的脾气，钱可买不到所有东西，有些东西你没有就是没有——你今天把他拉过来，花了多少钱？”
　　谢岩这句“有些东西你没有就是没有”一语双关，简直是把他有而谢忱没有的东西都囊括进去了，偏偏他说完还觉得不够，又添了一把火：“做人别总奢望些自己得不到的，就像你妈当年执意生下你，可惜什么都没得到。”
　　谢岩精准地踩到了谢忱的雷点，谢忱面色一寒，噌地一下站起来，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下一秒就准备炸了谢岩。
　　他没什么不敢做的，哪怕谢岩是今天的寿星，他照样敢当着所有人面把谢岩塞回他妈肚子里。
　　一只手捏着他的肩把他按了回去。
　　谢忱正不爽着，断手哑巴这会儿像是突然长出了手，不用不舒服似的，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冲动，倘若不是邵沉摁着他，谢岩现在已经是全国挂彩最多的寿星了。
　　他想挣开邵沉的手，抬头时却发现邵沉的表情比他更冷，莫名地让人有些发寒。
　　“谢岩。”邵沉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你上个月花钱摆平的事要还想闹大，就继续说。”
　　谢岩的脸色唰地变了，“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
　　谢岩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怎么说我刚解约不久，这点事不至于不知道。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赔了这个数。”邵沉泰然自若地伸出四根手指，优雅得像谈判桌前的商人，还极其礼貌地询问了一遍，“对吗？”
　　何止对，简直是精确。
　　谢岩不得不相信，邵沉确实知道点东西。
　　谢岩脸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没继续说下去，青着脸愤愤离去。
　　等他走远了，谢忱才好奇地问道：“他干了什么？”
　　“耀达内部的事。”邵沉略微顿了顿，“比较脏。”
　　邵沉说“比较脏”谢忱就没了继续收听的兴趣，他先前就知道耀达骨子里是个烂的，只是没想到谢岩也牵扯其中。
　　至于邵沉，他身为主角在耀达浸了这么多年，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内幕也不稀奇。
　　“你刚刚按着我干什么？”谢忱更在意这个，哼了一声，“要不是你按着我，他头都掉了几个了。”
　　谢忱平时整人的方式幼稚无比，报复的方式也简单粗暴。
　　“幼儿园小朋友才用打架解决问题。”邵沉瞥了他一眼，“你三岁还是五岁？”
　　谢忱知道他说的对，这地方打起来也不好收场，更何况谢宏天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还是一句：“……你好烦。”
　　烦人的邵沉下一秒又把他刚挑好刺的鱼放到他面前。
　　“吃点东西，别又饿死进医院。”
　　“……”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是长了张嘴？
　　谢忱没拒绝他的好意，嘀咕了两句就开始吃。
　　邵沉失笑，暗自摇了摇头。谢忱就像一只名贵的猫，不爽的时候就直接跳到人脸上毫不客气地一通乱踩，给两条小鱼干又会心甘情愿摊开肚皮，其实只要摸准顺毛点，也没那么难相处。
　　……
　　谢岩生日收了不少礼，其中最大的一份是来自谢宏天的部分股权，谢宏天宣布的时候刚巧放礼花，彩色小纸片落了台上的人满头。
　　旁边的众人簇拥上去，众星拱月般将谢岩围在中间，嘴上说的都是些好听的话，一时间热闹非凡，谢岩脸上满是笑意。
　　每年都是这样，谢宏天从来都只记得谢岩的生日，却从来不会过问谢忱的生日，究其原因是他记不住，也觉得没必要记。
　　谢忱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看了一眼谢岩那边，他们准备分蛋糕了，甜腻的香气在空气中发散。
　　谢忱拽了拽邵沉的袖子：“喂，走了。”
　　他对与谢岩有关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哪怕是一小块蛋糕也不想拿走。
　　-
　　谢忱出来得早，里边的宾客还在推杯换盏，他却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最后还是邵沉送他回的家。
　　下车后谢忱莫名其妙又想起谢岩今天说的那些话，尤其是那个“你把他拉来花了多少钱”的问题，不悦地拧起眉毛。
　　“银行卡，还我。”
　　谢忱伸出一只手，朝邵沉摊开掌心。
　　他指的是今天来之前给邵沉的那张卡。
　　谢小少爷难得给了人的还要回来，邵沉迅速回想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大抵猜出了原因。但他却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现在熟一点了。”谢忱把中间那个字说得又快又含糊，下半句却接得字正腔圆且理直气壮，“我要白嫖。”
　　邵沉盯着他不自在的表情，忽而轻声笑了笑。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随后将车钥匙不轻不重地放到了他手心里。
　　“放你车里了。”
　　本来就是帮个小忙而已，邵沉根本没打算收。
　　谢忱把车钥匙一收，随便应了句什么便转身离去，他的声音有点小，混进风里听不太清。
　　邵沉凭借捕捉到的音节，猜测他说的大概是“谢谢”。
　　——倒是把他先前说的那句“下次直接说谢谢就可以”听进去了。
　　-
　　谢岩生日这事又恶心了谢忱两天，所幸生活并没有因为这只苍蝇变得糟糕，这段时间《问心》喜报连连，将谢岩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冲淡了不少。
　　《问心》上映两天就票房破亿，之后票房更是一路飙升，一跃成为同批次电影中的榜首，网上讨论度极高。
　　人们被片中出场不多的刺客所吸引，上网搜索后惊讶地发现饰演者居然是谢忱。
　　【刺客是谢忱演的？不敢置信了】
　　【谢忱居然有演技…………不会是替身吧？？？】
　　【但是这段有什么好替身的啊，而且谢忱又不是尚柏青】
　　谢忱以往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空有一张好看的脸，演技却是惨不忍睹，得拍好几条才能找到一条能看的。大众早就对谢忱的演技不抱希望，有他在的场合看看脸就行，不用深究演技——包括他那为数不多的粉丝，也都是这么想的。
　　结果这次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谢忱不仅演得还不错，而且还分饰两角，把两个角色都演得各有特色，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最后李导自己也出来说了两句话。
　　@李希导演：谢忱是愿意钻研演技的演员，我相信他的路会越走越远。
　　李导这话夸谢忱的同时也狠狠打脸了浮躁而不愿钻研演技的尚柏青，导致下面评论除了恭喜谢忱的，还有许多人在@尚柏青。
　　【恭喜谢忱，顺便@尚柏青】
　　【@尚柏青，事情果然妥善解决，大家都没有担心呢^_^】
　　【幸好被赶出剧组了qaq，不然有你的话这电影我还怎么看呀@尚柏青】
　　尚柏青看得咬牙切齿，肠子都悔青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区区一个客串角色却可以引发如此高的热度，明明只是一个没有几句台词的角色——更要命的是，这角色本来是他的！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再怎么不甘也于事无补。
　　网上的评论谢忱也看了，心里也有点小高兴，但他知道捧杀的道理，所以也克制着没看那么多。
　　不过显然程代川没有这个顾忌，见到谢忱第一眼就恨不得来一个上天入地的爱的拥抱。
　　“我的神！我的王子！我的祖宗！”
　　谢忱非常嫌弃地后退一米，避开程代川热情的拥抱，“你有事说事，别弄那么肉麻。”
　　程代川收回手，被拒绝了也兴奋不减：“居然有剧组找你试镜，真是稀奇。”
　　“什么剧组？”
　　“不重要，我也没打算让你去。”
　　谢忱：“？”
　　程代川一脸激动：“重点是居然有剧组找你试镜！——虽然这他妈是个又穷又破的小剧组拍的估计是什么三流网剧——但是不重要，有剧组找你，说明问心演得确实还可以，你身上终于有那么一点点商业价值了！”
　　谢忱每次得到角色都砸了不少钱，偏偏每次砸下去都没什么水花，这次难得有点水花，程代川当然激动。
　　但这不意味着程代川会让谢忱接下这部戏。这个剧组穷困潦倒片场位置还偏，条件不怎么样，强生惯养的小少爷估计受不了。
　　只是他这样说谢忱就更好奇了，非得知道究竟是什么剧组如此慧眼识珠：“什么剧组？”
　　“好像是个……玻璃片？没仔细看。”
　　

第19章
　　程代川拗不过谢忱，找出那份试镜邀请，食指在电影名上轻轻点了点，“就这个，挺洋气一名字，《红A》。”
　　谢忱看到这个名字，左边眼皮狠狠地跳了跳。
　　《红A》，谢忱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这就是原书里，没有资源的邵沉好不容易接到的戏。
　　谁也没想到这部名不见经传的电影最后一飞冲天成了年度黑马，参演的演员在不久之后都或多或少红了一把，导演凭借这一部戏打响了知名度，一跃成为知名导演，从此前路坦荡。
　　可是这个剧组为什么会来找他？
　　《红A》的导演名气虽小，脾气却不小，他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戏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求尽善尽美，对演员的选择更是挑剔不已。
　　谢忱演技烂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属于各大导演都招架不住的人物，遑论小导演。结果现在，他居然收到了这个剧组的试镜邀请。
　　“没什么意思吧，说了你不会感兴趣的。”程代川足够了解谢忱，这种条件又艰苦、导演又挑剔的剧组，而且拍的还是玻璃片，谢忱是决计不会喜欢的。
　　他把那份试镜邀请放到一边去，转而给谢忱递了两个本子，“你看看这俩啊，我感觉还挺好的，春节档。而且就在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影视城拍，你不用到处跑。”
　　谢忱没有接下那两个本子，反而问道：“他们是让我演男三？”
　　“对。”
　　男三号。
　　谢忱向来演的都是男四男五，鲜少再进一步。但凡是出来拍电影的，多少都对自己的作品有一份情结在，虽然可以允许资方塞人，但始终还是想拍出一部好作品，所以没有导演会选择谢忱饰演男一男二，基本上都是让他演个有点戏份又不太需要演技的角色。
　　头一次有剧组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还是男三号，而且这是能拿奖的电影，谢忱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程代川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觉得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这电影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连个预告都没有，就算是演男主也出不了头。
　　“是男三没错，但是……到时候要去市郊拍，剧组经费又少，条件估计会很差。而且这剧组简直是三无，从导演到编剧，我就没一个听说过，说不定是几个学电影的大学生随便搭的草台班子。”
　　“你现在好不容易热度上来点了，下部电影要能续上才行。我给你挑的两个，虽然吧不是男三，不过都是大制作，角色也挺不错的。”
　　《问心》之后接的这部戏至关重要，群众好不容易对谢忱有所改观，最好是接一部好戏趁热打铁，稳扎稳打地一路上去。
　　程代川委婉地提醒他：“现在《问心》热度再高，过一阵也会降下来。”
　　谢忱点点头，拍了拍程代川：“我知道，谢谢程哥。”
　　以前“谢忱”不懂程代川的苦心，现在的谢忱却看得很明白，程代川是为他好，私下里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
　　虽然程代川跟他的关系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但拍《问心》的时候，程代川就跑上跑下里里外外打点了无数次，每回去片场接谢忱的时候还要悄悄跟导演赔个不是。
　　这些谢忱都看在眼里。
　　程代川听他这句话，表情霎时像见鬼了一样。
　　“你……你刚刚说什么？”程代川人都恍惚了，神志不清地说，“‘谢谢’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程哥’前面两个字又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四个字分开来他听过不少，排列组合到一起从谢忱嘴里蹦出来倒真的是头一回。
　　谢忱：“……”
　　“祖宗，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你听见就行了。”谢忱生硬地说，不自在地补充了两句，“别听见两个字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你那样子傻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经纪人。”
　　程代川知道谢忱这把嘴就是这样，好话从不重复第二遍，损话倒是能变着花样来。
　　他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两个字了？”
　　谢忱含糊地应了句“别人教的”，语速极快，程代川压根没听清，不过他还沉浸在老父亲的喜悦之中，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很在意。
　　“那个试镜什么时候？”谢忱问。
　　“《红A》吗？明天下午。你问这个干什么，”程代川觉出一点不对，“你要去？”
　　“对，”谢忱说，“我要演这个。”
　　“为什么啊？”程代川想不通谢忱喜欢这部电影的哪一点，难不成因为它是玻璃？可从来没听说这位祖宗有这种嗜好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问：“你喜欢这个……玻璃？”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拍戏而已。”谢忱顿了顿，又说，“而且男三没有感情线。”
　　“可这……”程代川皱起眉，“这电影我总觉得不是那么靠谱，拍出来说不定没人看。”
　　谢忱坚定地说，“我试试。”
　　谢忱手握原书剧本，他当然知道这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电影未来会成为一匹拿奖的黑马。
　　本来他对这电影没有想法，可现在机会都送到他面前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
　　谢忱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程代川虽然不赞成，但还是跟着他来试镜了。
　　“邵沉下部戏拍什么？”
　　“估计是我给你看的那两个本子里挑一个吧，”程代川不太关注邵沉的行程，凭借经验猜测道，“邵沉的话，男主应该没问题。”
　　谢忱“哦”了一声。邵沉下部戏拍什么他不在意，他只是在想，邵沉没按原书轨迹走，没去拍《红A》，那这部电影的男主会换成谁？
　　到了试镜现场，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人不多，就一个，看着特别冷清。
　　程代川迟疑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谢忱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走过去排在那个人后面。
　　他前面的那个人频频回头，回了几次谢忱有点不耐烦了，他才突然说：“你是谢忱，对吧？”
　　没等谢忱回答，他又马上说：“我知道你是，《问心》我也看了，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刺客是你演的！”
　　他洋洋得意地自夸了几句，然后又摇头说：“啧，那帮群友还猜了那么久，还是我聪明。”
　　谢忱估计这人是等得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便随意接话道：“什么群？”
　　“就是一个……怎么说呢，”他略微思索，斟酌了一下语句，“福利群？”
　　这人相当自来熟，从旁边搬了两个红色塑料凳过来，“坐会儿，里面不知道在搞什么，但我估计没那么快。”
　　谢忱跟他分了一个凳子，并排坐着。
　　谢忱猜的没错，这人就是等久了有点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说话就使劲说，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信息抖出来了。
　　他叫阮恒瑞，演过几个小角色，比谢忱惨得多，混到今天都没什么名气。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再不红我就要回家继承煤矿了。”阮恒瑞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卡全被冻了，身上只有五十块，又接不到戏，只能来这里试试。我已经连吃了三天泡面，现在只能靠群友接济过日子，唉。”
　　“……”
　　听起来是挺惨的。
　　从来没人这样跟谢忱诉苦，谢忱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能僵硬地从兜里摸出两张红的，递给他：“要不然给你点？”
　　“不过不用可怜我，我的赚钱渠道很广。”阮恒瑞拒绝了他的好意，又说，“比如前几天跟群友打赌刺客是你演的，他们都说不是，我说是，最后他们一人给我十块，我赚了两百。”
　　“唉，但我更怀念群主在的时候，我们群主经常发红包让人闭嘴，一般来说他一出现我就能吃顿好的，偶尔还能充钱买欢乐豆玩两把斗地主。”
　　谢忱总感觉他嘴里的这个“群主”做的事有点耳熟，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他皱眉道：“这群主——”
　　阮恒瑞忿忿地接道：“这群主已经很久没出现了！真是渣男。”
　　谢忱捕捉到“渣男”两个字，又感觉他这个语气很耳熟。
　　“也不是红不红包的问题。这群不是他建的吗？当初他拉大家一起入群，说好有钱一起赚，有邵……有不喜欢的人就一起骂，群里的都是互帮互助的好兄弟。结果他这段时间神踪莫测的，男人说的话，啧。”
　　他说到这个“有不喜欢的人一起骂”，谢忱忽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他微信里的那个黑粉群的宗旨？
　　谢忱不动声色地问：“这群叫什么？”
　　“你也想进？”阮恒瑞惆怅地看了他一眼，“难哪。除非你有——”
　　阮恒瑞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听说你也讨厌邵沉？”
　　谢忱：“……”
　　好家伙，不会真的是他那个黑粉群里的群员吧！
　　阮恒瑞左右望望，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有没有邵沉黑料？给点。”
　　他还给出了理由：“我们群主只对有邵沉黑料的人温柔。”
　　谢忱：“……”
　　好的，可以确定百分百是他的群员了。
　　“没有。”谢忱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
　　阮恒瑞“啊”了一声，表示可惜。
　　谢忱面上不显，危机意识却油然而生。
　　幸好这人不太聪明的样子，现在是敌明我暗，主角又不在这，他暂时还没有暴露的危险。
　　而且阮恒瑞应该也是来试镜男三的，男三只有一个，不是谢忱就是阮恒瑞，也就是说，今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至少不会在同一个剧组出现。
　　思及此，谢忱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里面动静小了，一个工作人员喊了声：“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吧。”
　　阮恒瑞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话题：“那我先进去了啊。”
　　-
　　一共就两个人试镜，阮恒瑞演完就回去等结果，然后就到谢忱。
　　谢忱在《问心》剧组里学了不少东西，又请过表演老师，演技进步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一样惨不忍睹了。
　　他从男三号的角色中出来，情绪却好像还没完全抽离。
　　男三是个众叛亲离的角色，谢忱在演之前就代入了这种情绪之中，“谢忱”的惨痛结局又历历在目，他代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你演戏太情绪化了。”导演这样评价，“很吃状态，每场戏都这样，你会很累。”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导演沉吟几秒，话锋一转，“——我突然觉得有个更适合你的角色。”
　　导演拿下嘴边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语气随意得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有没有兴趣演男二？”
　　男二？
　　那不就是双男主之一……？
　　男三没有感情线，男二可就是大篇幅的感情线了。
　　导演语出惊人，别说谢忱，就连旁边的程代川都没反应过来。
　　谢忱问：“为什么是我？”
　　“我觉得你合适。”导演笑了笑，“我需要一个沉浸入戏的演员。”
　　程代川在旁边震惊了好一会儿，突然找到了重点似的开口：“等等，那不是就要亲亲抱抱还有床——那什么戏？”
　　“有也尺度不大，我们又不拍三级片。我就问你有没有兴趣，”导演摆摆手，对谢忱说，“有兴趣，那就你了。我就问这一次。”
　　“——先说好，我的要求很高。”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导演没给考虑时间，摆明了就是想立刻得到答案。
　　谢忱只思考了三秒。
　　这是能拿奖的电影，自有它一鸣惊人的时候，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会拒绝？
　　演什么片不是演？感情戏不会也可以学。
　　“行。”谢忱明人不说暗话，也不客套，直接爽快地道，“那就我了。”
　　程代川在旁边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疯了疯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探头问：“对了，男主是谁？”
　　“邵沉。”
　　谢忱听见这两个字，心跳漏跳一拍，他定了定神问：“哪个邵沉？”
　　“怎么这圈里还很多个邵沉吗？”导演奇怪地道，“就是跟你一起拍过《问心》的那个啊。”
　　

第20章
　　“邵沉, 怎么会是邵沉？”程代川抓着头发纠结不已，“疯了疯了，这是什么大新闻啊。”
　　谢忱跟邵沉一起拍玻璃片？程代川想象不出来。
　　他只想象得出谢忱跟邵沉打得不可开交的画面, 双双抬在担架上送医院的时候还要身残志坚地各自伸出一只手出来掰手腕一较高下的那种。
　　程代川带了谢忱这么多年，他最清楚谢忱有多讨厌邵沉。谢忱脾气虽然差点，但不至于完全听不进话，唯独一件事是绝对不会听他劝的，那就是讨厌邵沉。
　　早几年的时候谢忱人更高调，对邵沉的厌恶完全不加掩饰，给公众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印象。每每有访谈节目，他都得苦口婆心劝谢忱，不要做得太明显。
　　虽说《问心》之后他们关系看起来没那么僵了, 可也绝对还没到能一起拍亲密感情戏的地步。
　　程代川是真怕谢忱一生气把整个剧组都给掀了，到时候上的就是社会新闻了。
　　怎么会是邵沉？
　　谢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本以为偏离了原书剧情线, 邵沉没有签那个小公司，也没有门路遇到《红A》，就不会出演这部电影了。
　　程代川刚跟安珂打完电话回来，揪完头发就满脸愁容地开始放空：“邵沉也放弃了那两部电影，非要来演这个。说是跟导演以前就认识, 答应过要演他下一部电影的主角。”
　　谢忱怔了怔。
　　这部分原书没有交代得特别清楚, 所以他一直以为是那个小公司给邵沉找到的门路——原来是因为邵沉自己吗？
　　这样一来, 主角没有因为签了君行而失去了一个潜在的爆红机会, 谢忱也没有改变主角的轨迹。
　　谢忱觉得这样挺好的，他的茍命行为并没有影响主角的星途。
　　“邵沉这个我还能理解……但是我的祖宗，你到底看上这电影哪点？”程代川头都想破了也没明白, “你说这剧组吧, 钱又少, 导演吧，不认识，剧本本身……这我倒是还没看过，不太清楚——但你不是也没怎么看过吗？你就不怕导演让你脱了衣服抱着邵沉亲个十分钟？还是八个机位怼脸的那种。”
　　谢忱：“！”
　　他差点被程代川这话吓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过于杞人忧天：“这么演的话整个剧组第二天就被扫黄办端了，哪个导演这么蠢？”
　　“行吧。”事已至此，再怎么担心也没用。程代川见劝不动他，摸了摸心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好歹是个男二，以后吹实绩的时候还能说一嘴你演过主角。”
　　-
　　晚上，谢忱像往常一样发了两条微博，跟他的假粉斗了斗嘴，然后打开了他一万年没开过的邵沉职业黑粉群。
　　白天阮恒瑞的话还是给他带来了一点影响，经常这么装死也不太好，毕竟这些群员都是“谢忱”一个一个发展出来的，表现得太冷淡，难免崩人设。
　　这群人即使群主不在也能玩得很开心，群内气氛相当和谐。
　　【来兄弟们，帮忙砍一刀了，这个小熊水杯我今天必须要得到】
　　【拜托了！粉色是限量版！身为猛男的我一定要用这个惊艳全场】
　　谢忱顺手帮这人砍了一刀，想着要不然低调点冒泡，跟群员们联络下感情，省得整天骂他渣男。
　　他的手指刚刚移到对话框附近，就见一个群友突然跳出来@了他。
　　【兄弟们，爆炸新闻啊！！】
　　【@c，群主，快他妈的别潜水了，我这个新闻绝对爆炸，够你对我温柔一整年】
　　这帮群友想也是上班天天摸鱼的类型，回得特别快：【啥啊，你有邵沉黑料？】
　　说爆炸新闻的这个人似乎是个急性子，没等谢忱想好怎么低调冒泡，他就直接抖了出来：
　　【邵沉他要演那种电影！！！】
　　群内短暂地安静了两秒。
　　随后消息如潮水一般涌现出来。
　　【那种电影是哪种电影，有颜色的那种小电影？】
　　【就是里绝对看不到的那种东西？】
　　【就是说出来就会被□□的东西？】
　　【……】
　　【等等，这是可以聊的吗？我女朋友还在旁边】
　　【要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我先关个灯，图等我盖上被子之后再发啊】
　　这群友卖了个大关子，终于在整个群的气氛都被带动起来的时候再一次开口。
　　【你们这帮人思想怎么这么浑浊？】
　　【邵沉要演的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是那种！有两个男主的那种！！】
　　【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别外传啊】
　　此言一出，群消息果然炸了。
　　【？？？真的吗】
　　【草，你怎么知道的】
　　【所以说邵沉×群主不仅是理论上可行而且是实际上可行的吗】
　　谢忱皱眉，他这个刚试镜完的人都是今天才知道邵沉要出演男主，这个群里的群友又是哪里来的消息？
　　他回想起今天试镜的经历，隐隐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紧接着，这个放爆炸新闻的群员又接着说：
　　【算了，也不瞒兄弟们了，其实我今天试镜了一个配角，就是那个电影，完了之后我问了一嘴谁是男主，然后他们说是邵沉】
　　“……”
　　此言一出，谢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人多半就是阮恒瑞没跑。
　　真是孽缘。
　　群里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邵沉拍玻璃片的事，刷屏速度飞快。
　　【震惊了兄弟们，他不会是给吧！】
　　【那应该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
　　【你个直男你又懂了？】
　　谢忱无暇顾及群里的消息，他忽然想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试镜男三的只有两个人，现在他演了男二，那男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阮恒瑞头上。
　　而邵沉将会出演男主。
　　也就是说，他会和这两个人朝夕相处起码三个月。
　　谢忱盯着这个不断跳出消息的群聊，心中涌现出深深的危机感。
　　谢忱沉思片刻，迅速给黑粉群改了个名字。
　　——群主已将群名修改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个群名比较普通，全国人民十个里面有八个微信里有一个“相亲相爱一家人”，就算被人看到了也不会起疑心。
　　但他没想到，自己改群名的举动，引起了广大群友的强烈不满。
　　群友们迅速从爆炸新闻中转移视线，对准群主开火。
　　【？我没看错吧，刚刚是群主吗？】
　　【？这么久没出现，出来就改了个群名？】
　　【？干嘛改名，谁跟你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呵呵渣男群主跟邵沉相亲相爱去吧！！】
　　——管理员喃已将群名修改为“邵沉和群主相亲相爱”。
　　谢忱：“……”
　　无语，当初“谢忱”到底是怎么把这群人聚集到一起的？
　　他们改的这个名字跟原来的“邵沉职业黑粉群”一样危险，谢忱右眼皮狠狠地跳了跳，抬手再一次改了群名。
　　——群主已将群名修改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这帮群友跟他杠上了一样，不依不饶地又把名字改了。
　　——管理员已将群名修改为“邵沉×群主cp粉官方嗑糖群”。
　　谢忱烦不胜烦，发了个问号过去。
　　c：【？】
　　他一出现，群员们就对他进行了一番长达十分钟的轰炸。
　　【终于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有这个群了】
　　【用甜言蜜语改群名讨好我们是没有用的，都是成年人了谁还吃你这套？】
　　【呵，糖衣炮弹罢了，我们优秀的无产阶级是不会上当的】
　　c：【。。。】
　　c：【那你们想怎样】
　　群友们就等他这句话，条件都在对话框里打好了，等他一问就马上发出去。
　　【以后你必须每天出现一次！！】
　　【对，你要是不出现，我们就用我们的各个账号创造属于你和邵沉的cp盛世】
　　【你要知道我们这个群里什么人都有，搞个cp很容易的】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谢忱”当初收编这些群员的时候，非常注重群员结构的多样性，导致这群里能人不少，画画的写文的剪辑的瞎编造谣的应有尽有。谢忱做视频的技能，有些甚至是从他的群员里偷师的。
　　这些群员欠是欠了点，但还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可惜这些真本事都没用到正道上！
　　c：【你是皇帝要我每天给你请安？】
　　c：【醒醒，抬头看看日历现在是几几年】
　　说完他又把群名给改了。
　　——群主将群名修改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c：【再改是我孙子】
　　这招果然有效，群员们愤懑不已，但再也没人动手修改群名。
　　谢忱看着手机里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总算勉强有了一点点安全感。
　　-
　　过了两天，谢忱拿到了新剧本。
　　当时他答应得爽快，根本没有细想会面临什么局面。谢忱拍戏这么些年，演的都是些没有感情线的配角，说白了就是寡王。就连在那些傻白甜偶像剧里，他演的也是为主角出谋划策、理论知识丰富却没有实践经验的配角。
　　感情戏对他来说，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本来谢忱想找原来那个表演老师，再像之前拍《问心》的时候那样，根据他饰演的角色临时恶补，可惜那个老师有事回家了，等他再回来说不定《红A》都已经拍完了。
　　谢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他现在多少算是有一些表演的底子了，想来不会那么吃力。感情戏而已，应该也没那么难学吧。
　　直到他翻开了剧本。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
　　如此来回了三次之后，他的耳朵尖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程代川一语成谶。
　　这亲密戏……实在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谢忱像被烫到一样把剧本放到一边，可明天就要进组准备拍摄了，他必须熟悉剧本，于是他又把剧本捡了回来。
　　当天晚上，谢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邵沉，也梦到了剧本里的内容。梦里他们牵手，拥抱，亲吻，一起走过日出和日落。
　　以至于第二天他到剧组看见邵沉的脸时，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尴尬。
　　邵沉倒是泰然自若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本来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却不知为何谢小少爷听完之后差点儿走路顺拐。
　　邵沉：“？”
　　谢忱第一场戏拍了五遍都没过，还想来第六遍，但导演喊了停。
　　他是有点紧张。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演感情戏，还是因为感情戏对象是邵沉。又或许只是因为昨晚看完剧本后做的梦。
　　而且这场戏里，有一个他解开邵沉衣服的场景。
　　谢忱长这么大连鸡毛都没拔过，更别说是脱别人衣服，演出来当然奇怪。
　　“谢忱，你根本还没有进入状态。”导演眉头紧皱，对刚刚拍出来的东西十分不满意，“我看再拍下去也还是这样，不如先停一停吧。”
　　导演名叫王海晏，四十多岁，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还略有脱发，平时看着就是个不怎么讲究的中年大叔，可一旦开始拍戏就会立马变个人，一点细节都能抠死。
　　王海晏在旁边一直看着，能感觉出来谢忱一直都没入戏，根本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难道是因为男主是邵沉？
　　事实上，王海晏听说过谢忱与邵沉不和的传闻，但在《问心》中，他们的表演又很流畅，据说那是他们第一次拍对手戏。
　　而当时王海晏看《问心》那段戏，觉得感情非常真挚，他甚至想象不出来他们两个有过不和传闻。
　　试镜的时候，王海晏一眼就看出谢忱是个体验派：他相信什么，就能演绎出什么；反之，一件事情若是他不相信，就怎么也无法诠释。
　　而他演绎成功的，往往都很真实，更容易让观众代入到他所表达的情感之中。
　　王海晏因此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抛出了男二号的橄榄枝。
　　《问心》都能演出来，那现在这个肯定也没问题。
　　问题在于怎么入戏。
　　“你再跟邵沉对对戏熟悉一下。”王海晏说，“你刚刚一跟邵沉对视就状态不对，这样演出来一点感觉都没有，谁信你们以后会谈恋爱？”
　　谢忱只好拿着剧本去找邵沉，回炉重造。
　　然而邵沉没急着跟他对戏，抽走他手中的剧本，问：“你今天好像很紧张？”
　　谢忱并非剧本不熟练，今天这场戏他拍了五回，台词早已滚瓜烂熟，每个镜头应有的反应也记得一清二楚。
　　邵沉一开口就精准踩点，但谢忱不太想承认，认了好像就输了一样：“我没紧张。”
　　他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信。不仅是王海晏，邵沉也能明显感觉出谢忱的状态变化。他随手翻了翻谢忱的剧本，里面写了一些注解，字迹跟他人一样张狂，不敛锋芒。
　　邵沉又翻了两页，忽然明白了什么。
　　“紧张什么？又不是今天就开始拍吻戏。”邵沉把刚才收走的剧本还回给他，放到他手上时还低低地轻笑了一声，“第37场都快翻烂了。”
　　第37场就是吻戏，是整个剧本里比较刺激的画面之一。
　　“……”
　　谢忱凶恶地瞪了他一眼，再次重申：“我没紧张！”
　　谢忱直觉自己也没有翻第37场翻了很多遍，谁知他重新拿起自己的剧本，一打开就是第37场——正是因为经常翻开这一页，所以再次打开剧本时总是会很容易翻到这一页。
　　这一页他没写注解，只在页边空白处画了一只奇丑无比的乌龟。
　　乌龟虽然丑，但画得特别精细，连龟壳的纹路都画得十分复杂。
　　说明画这乌龟的人在这一页停留的时间很长，至少不比其他页停留的时间短。
　　邵沉好笑地看着他：“今天的戏只拍到我们相遇。”
　　“所以你不用那么——”邵沉注意到谢忱的脸色，及时更改了用词，“未雨绸缪。”
　　“你就回想我们第一次相遇，用那个状态演就行了。”
　　邵沉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那时在想什么？”
　　“谁记得？”谢忱瞥他一眼，不假思索地回，“估计是在想怎么弄死你。”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谢忱”，是个没觉醒自我意识的恶毒反派，反派的心思特别好猜，无非就是想方设法给主角找事。
　　邵沉的语气略带遗憾，“哦，这样。”
　　-
　　经由邵沉这么一打岔，谢忱干脆把那个梦抛到脑后，整个人状态正常了许多。
　　二十分钟后，王海晏重新张罗着开始拍摄。
　　《红A》是现代架空背景，故事的起点是一个奇怪的现象：人们发现，同性恋的左侧锁骨末端，会出现一个鲜红的字母“A”。
　　对于这个现象，人们众说纷纭。最后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罪证，刺在锁骨上的字母“A”被认定是“通奸罪”的缩写，这是神的惩罚。
　　自此“清除计划”甚嚣尘上，当局认定所有身上带有红色字母“A”的人都是异端，必须予以清除。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两个主角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谢忱饰演的角色名叫江霭，是一名医生。
　　电影里两个主角的初遇并不美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针锋相对。
　　开头是一段长镜头，邵沉饰演的角色，秦岸，正在被追杀。他一手捂着腹部，血从他的指缝间洇出来。仓皇之下，他翻进一家私人医院，劫持了专家诊室。
　　“嘘，”秦岸一只手掩住江霭的唇，语气玩笑似的，却没收敛力道，“别出声。”
　　他闯进来的这个地方是家私人医院，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造价昂贵，空气里也没有寻常医院的消毒水汽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神的淡香。与外面的危险相比，这里像另一个天堂。
　　就像这个医生。
　　江霭相貌极佳，脸上没什么表情，如同一块冰冷的玉石，美得不似凡物。他穿着白大褂，里面的衬衫扣得整整齐齐，衬得身姿笔挺，漂亮又禁欲，让人忍不住遐想，倘若这块玉石剖开来，是否还会是现在这副干净的模样。
　　秦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江霭左肩，那里被遮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光景。
　　这医生看着冷淡又无趣，至少表面上是个正常人。至于内里——秦岸的目光从他的下颔线落到颈侧，变得饶有兴味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同类。
　　医生是个聪明人，眼下境遇对他极为不利，这位不速之客显然是个危险分子，他看着像个随心所欲的性子，一个微小的契机就可能致使他出手拧断别人的脖子。
　　所以江霭跟他谈条件。
　　“你受伤了。”江霭冷静地说，“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前提是结束后必须放我走。——你放心，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踪。”
　　秦岸打量着江霭的侧脸，忽而笑了笑：“可以。”
　　江霭公事公办地解开他的衣服扣子，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在腹部，他却从上往下地把每一颗扣子都解开了。
　　像是想要求证什么似的，江霭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拨开他的衣领，只见他左侧锁骨末端，赫然印着一个鲜红的字母，A。
　　“你是红A。”
　　红A，他们都这样称呼异端。
　　秦岸咧开嘴笑了笑，没有否认，也不像其他异端一样会仓皇掩饰自己身上的红A。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倚着检查台的边沿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江霭举报到上面去。
　　“对啊。”
　　江霭盯着他锁骨末端的红色字母看，眼神晦暗不明。
　　“这样看着我，让我怎么办好？”秦岸眉眼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极尽残忍，“现在你知道了我身上最大的秘密——把你这双漂亮的眼睛挖出来？”
　　江霭并不是“清除计划”的极端拥趸，在他看来这些都与他无关。他的指尖稍稍往下按，直到触碰到那个小小的红字“A”。
　　触感和正常的肌肤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他抬头看向秦岸，此人长了一张足够迷人的脸，属于丢在人堆里就会有无数男男女女上来搭讪的类型。
　　他们视线交汇时，江霭微微怔了怔，手指仍然停留在那个红色的“A”上。
　　对视之际，秦岸才彻底笑出声来：“开玩笑的。”
　　眼见着江霭的手还停在自己锁骨上，没有往下挪的意思，于是秦岸虚握住江霭的手腕，抓着他的手往下移，直到那只手碰到鲜血淋漓的伤口才堪堪停下。
　　“伤口在这里，医生。”
　　谢忱微微睁大眼睛，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邵沉温热的肌肤，漂亮的腹肌线条在他指尖下方延展。
　　镜头在这里戛然而止，导演终于喊了“卡”。
　　谢忱不禁又想起昨天的梦。
　　他赶紧抽回手，用力地捻了捻手指，想要把上面残留的余温搓掉。
　　可手上的温度下去了，脸上的温度却怎么都下不去。
　　谢忱尴尬不已，他是真没演过这种的，他也不知道他的反应会这么……显眼。
　　趁着没人注意，他绷着脸走到另一边去，找个角落自行降温。
　　忽然一只手轻轻贴了贴他的脸。
　　“好红。”
　　是邵沉的手。
　　“……”
　　邵沉盯着他那比脸还红一倍的耳朵尖，声音里带点儿似是而非的疑惑：“被脱衣服的好像是我？你脸红什么。”
　　“人脸不都是红的？”谢忱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地反驳他，“你脸是绿的？”
　　他还煞有其事地解释了一句：“我是热的。”
　　接着又恶狠狠地说：“站远点，挡我风了。”
　　-
　　王海晏是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经常一条戏要拍十几遍，很快半天就过去了。
　　好不容易下了戏，谢忱刚放松一点，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忱？好巧，你也在这里？”
　　这声音相当耳熟，似乎前不久就听过。谢忱偏头一看，一个人横冲直撞地闯入他的眼帘。
　　——阮，恒，瑞。
　　此人是谢忱危险列表中的一级人物，谢忱整个人都警觉起来，下意识地挪动脚步，换了个位置站，将身后邵沉的身影遮去大半。
　　“我还以为你没当上男三就不会来剧组了呢，没想到你直接升级成男二了。”
　　阮恒瑞这个粗神经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高高兴兴地像条傻狗一样跑过来，“再次见到你真好，家人！”
　　谢忱听到这个称呼身体霎时僵硬了，不久前他刚把群名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阮恒瑞这称呼真是够与时俱进的。
　　谢忱没好气地道：“叫谁？别乱攀亲戚。”
　　众所周知猫和狗的沟通体系完全不同，阮恒瑞自动免疫掉谢忱话语中的刺，继续快乐摇尾巴：
　　“哦对，忘记跟你解释了，我们群主把群名改成‘相亲相爱一家人’了，意思就是大家有共同讨厌的人，就是一家人！”
　　“……”不是这意思，谢谢。
　　谢忱可没忘记主角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要是阮恒瑞再嚷大声点让主角知道有这么个群存在，指不定明天他就被一锅端然后打包送进监狱了！
　　“关我屁事？”谢忱强调道，“我又不在群里。”
　　阮恒瑞摆摆手表示没关系，又说：“那有什么？只要你也讨厌……就那个谁，懂的都懂，你就是我们的精神群友，我们就是一家人。”
　　……谁要做什么鬼精神群友啊。
　　谢忱生平第一次因为傻狗感到头痛，他揉了揉眉心，“……你还是回家继承煤矿吧。”
　　“对了，邵沉呢？他是不是没来？耍大牌是不是？看不起你是不是？”阮恒瑞左右望了望，确实没发现邵沉的身影。他一脸兴奋，就像抓住了什么小辫子，沾沾自喜地说，“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给点。”
　　谢忱正想让他吃饱了撑着就找点事干，结果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
　　“找我有事？”
　　邵沉从谢忱身后走出来。
　　短短四个字让谢忱心里的警报值飙到满点，他抢在阮恒瑞开口之前说：“他没事。”
　　阮恒瑞：“卧槽，我——”
　　“我什么，你剧本背熟了吗？”谢忱一个人抢完了所有的话，决不让阮恒瑞有开口的机会，“第三页第46行那句台词是什么？”
　　阮恒瑞突然被提问，像极了上课前被突击检查作业完成情况的学生，一时间有点恍惚：“第三页第46行……”
　　谢忱强行将阮恒瑞打发走，用教导主任的语气冷酷地说：“还不去背？这都不记得还不如回家继承煤矿。”
　　阮恒瑞迷迷糊糊地被他推走，拿起剧本认真背诵的时候才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不对啊，第三页第46行，这他妈不是他的台词啊。
　　邵沉在旁边感觉像是目睹了一整场动物园大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小少爷比平时脾气更甚，推走阮恒瑞的动作又快又急，生怕晚了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他怎么惹到你了？”邵沉问。
　　“听他说话烦。”
　　邵沉挑了挑眉，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人准备跟他说话吧。
　　谢忱决定从根源上掐断他们未来可能的私下联系，强硬地颁布了紧急禁止条令：“你离他远点，最好一句话都别说。”
　　邵沉全程没参与他们的互动，却莫名其妙得了个禁止令，有些好笑地道：“小少爷，我好像还不认识他。”
　　邵沉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猫骑脸了，猫爪子刚好搭在他的咽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威胁他再跟别的动物玩就要让他好看。
　　“不认识更好。”谢忱嫌弃地评价阮恒瑞，“跟条哈士奇似的，迟早把整个剧组都拆了。”
　　邵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你的爪子可比哈士奇锋利多了。
　　-
　　《红A》的拍摄片场在市郊，位置偏远，从市区来回要三个小时车程，所以剧组在片场附近找了一家距离比较近的酒店，包下了其中的一层。
　　剧组经费有限，包下的这家酒店条件算不上很好，甚至是有些破落。不过这是方圆百里离片场最近的一个酒店了，所以即使谢忱娇贵又认床，也只能选择将就。
　　谢忱拍了一天的戏，他的工作量从来没有这么大过，这会儿累得不行，只想躺在床上瘫一会儿。
　　没躺多久李三思就过来敲门：“哥，我买了点宵夜，你吃吗？”
　　李三思说的“宵夜”这两个字好像一下子触发了什么机关，谢忱刚打开门，就见一个黑色身影狂奔而来，短短两秒就闪现在谢忱眼前。
　　阮恒瑞扒着门框可怜兮兮地问：“我好饿。能不能给点？”
　　李三思手一抖：“……哥，这是？”
　　谢忱握着门把手，很想就这么关门，把阮恒瑞的头永远地别在门框上。
　　他缓缓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把阮恒瑞这条傻狗放进来了。
　　李三思买的宵夜分量很大，照着谢忱的喜好都买了点，他们三个人一起吃绰绰有余。
　　谢忱把小馄饨袋子拽到自己跟前，打开盖子，舀起一颗小馄饨送进嘴里。
　　阮恒瑞开心地打开一碗粉，一筷子下去挑起大半碗的量，全部塞进嘴里。
　　阮恒瑞一边吃一边发出幸福的“呜呜”声，很难想象一个家里有矿的人能饿成这样，好像八百辈子没吃过东西。
　　“家人，”阮恒瑞嗦着粉，闲暇之余从那个硕大的碗里抬起头来，环视一圈，“我总感觉有些东西很眼熟。”
　　谢忱顺着阮恒瑞的目光看过去，他在房间的角落里看见了他打开的行李箱，他刚才从里面拿了点东西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个水杯……”阮恒瑞若有所思，“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三思也跟着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这样的水杯到处都是啊，我二舅家也有一个。”
　　只有谢忱知道，阮恒瑞刚刚那句话有多危险。
　　因为这个水杯不是一般的水杯，这是邵沉代言过的水杯。
　　谢忱的行李都是从他家里收拾出来的，大部分物品来自他的卧室。
　　以前“谢忱”的卧室简直就是大型狂热粉现场，肉眼可见的东西大多都跟邵沉有点联系，要么是邵沉代言的产品，要么是邵沉用过的同款。
　　但他带的都是些日常生活用品，被发现了顶多说是巧合，不至于暴露他的身份。
　　没想到阮恒瑞的眼睛这么尖。
　　“想起来了，好像是群主也有一个？”阮恒瑞不确定地说，“有天他在群里叫我们帮他抢来着。”
　　“哦对，还有你这件衣服……”阮恒瑞稍加思索，斩钉截铁地说，“群主也有一件，我记得当时还是我们整个群的人帮他一起抢的。”
　　这衣服是邵沉同款，限量版，“谢忱”费了好一番心思才买到，代价之一是帮每个群友砍一刀拼多多。
　　谢忱面上波澜不惊，心却悄悄地提起来。
　　他以不变应万变，随便糊弄了一句：“哦，是吗？”
　　“对，就是这件衣服。我不会记错的，因为当时我是掐着秒表一到点就抢的！”
　　阮恒瑞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只可惜本来他就已经站在真理的门前，却偏偏撒开腿跑到了烟囱顶上。
　　就当谢忱以为他会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时，他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性结论：“你和群主肯定很合得来。”
　　“……”
　　谢忱提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
　　阮恒瑞依依不舍地嗦完最后一根粉，喝了几口汤，真诚地对谢忱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有机会我一定拉你进群，让你和群主认识一下。”
　　“说到这个，”阮恒瑞又说，“那帮群友前两天说找个时间一起来剧组探班，给我撑撑场面。”
　　他转向谢忱，目光充满向往与期待：“——你说群主会不会来？”
　　群主本人谢忱再一次开始头痛。
　　这一次不仅是因为一条傻狗，而且是因为一条傻狗即将引来的一群傻狗。
　　

第21章
　　阮恒瑞走后, 谢忱躺回床上，躺了几分钟又想起他说的探班的事，翻了几个身后还是决定翻翻群里聊天记录看看是什么情况。
　　翻了几页谢忱发现阮恒瑞在群里人缘很好, 他一出现就会有群友跟他打招呼，说个什么屁话都有人回应，这群每天这么热闹也少不了他整天抛话题热气氛。
　　谢忱再往前翻，终于找到了阮恒瑞说的“探班”。
　　起因是阮恒瑞在群里哭惨，把试镜那天跟谢忱说的说辞又搬出来再说了一遍，字里行间疯狂暗示，最后再来一句无可奈何的叹息：【唉，我也好想红】
　　谢忱确定这帮群友的智商跟阮恒瑞是一个水平，阮恒瑞这一通没什么水平的暗示居然效果奇佳, 群友们纷纷表示同情并决定伸出援手。
　　【放心吧阮宝，等有空的时候找个时间我们去探探班, 保证给你营造出你不是湖笔的错觉】
　　他们说“找个时间”但没具体说是个什么时间，谢忱皱起眉头，这简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的不定时炸.弹。
　　“谢忱”到底为什么要建一个这样的群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阮恒瑞吃宵夜时无心的一句话成功让谢忱大晚上的睡不着觉，辗转反侧思考对策。
　　而阮恒瑞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给他的群主带来了怎样的伤害，他从谢忱那里吃饱喝足, 却一点都不困, 精力十分旺盛, 在群里激情澎湃地发言。
　　【家人们, 谢忱人真的好好，他在我心里的排名已经上升到第一名，第二名是群主, 这个排名有效时间是十分钟】
　　【唉想想谢忱是真的惨, 他那么讨厌邵沉, 却要和他一起拍那种电影！】
　　阮恒瑞进剧组的这两天，除了照例跟群友一起骂一骂邵沉，其余的就是在渲染“谢忱好惨”，或者是夸赞“谢忱真是个好人”。
　　几番下来，谢忱几乎成了这个群里的明星人物，虽然人人都没见过谢忱，甚至不知道他除了《问心》还有什么代表作，但人人都认识谢忱，人人都怜爱谢忱。
　　【家人们，过几天探班还有没有人想去？多几个人来，给谢忱也撑撑场面】
　　看到这行字的谢忱心情无比复杂：“……”
　　谢谢，但还是不要了吧。
　　-
　　谢忱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对策，阮恒瑞惨得连饭都吃不起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戏拍，谢忱总不能这么缺德把人赶出去，他也不是这种人。
　　他只能无时无刻注意着这两人的动态，防止他们有什么突然的联系。
　　阮恒瑞人太跳脱，经常跑来跑去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有时候又突然从某个角落冒出来，像条撒欢奔跑的傻狗。
　　谢忱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累得慌，当即转变盯梢对象。
　　相比之下邵沉就沉稳多了，他只要时不时地注意一下就行。
　　只可惜谢小少爷养尊处优，压根没干过盯梢的活儿，从来都是别人注意他看他脸色，几时轮到他注意别人？
　　所以他这盯梢的活儿干得不怎么漂亮，甚至可以说是很明显。
　　一天下来，邵沉早就注意到谢忱时不时就往他这边瞄两眼，有几次他逮到之后看了回去，谢忱就噌地一下拿剧本挡住脸。
　　跟之前在《问心》剧组的时候差不多，不过那时候谢忱只看他怎么拍戏，这回却是在休息时间，也不知道这次是又在观察什么。
　　而且谢忱今天一整天的行动都好像要跟他同步，他去哪里，没过几秒就会在同一个地方看见谢忱的身影。
　　像只粘人的猫。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又忍不住跟在人后头，看人到底在做什么。
　　偏偏还要装成巧合，演技烂得可以。
　　邵沉又想起先前谢忱生病时缠着人说话的粘人劲，忽然觉得是谢忱的话，这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休息间隙，邵沉从椅子上站起来，先是慢悠悠地说了句“我要去洗手间了”，接着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褶皱，这才一步一步地缓缓朝洗手间走去。
　　好像是在给某人反应时间。
　　谢忱心中警铃大作，阮恒瑞刚刚才说去洗手间，邵沉现在过去，那不正好撞上阮恒瑞吗？
　　洗手间历来就是说悄悄话的圣地，谁知道阮恒瑞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邵沉刚走几秒，人还没走到洗手间门口，谢忱就已经开始坐立难安。
　　下一秒他就当机立断地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旁边的王海晏纳闷地道：“怎么还扎堆上厕所？跟小学生一样。”
　　谢忱跟着邵沉走，距离稳定地保持在两米，刚好在邵沉走进洗手间后几秒就跟着迈进洗手间。这样既不会因为来得晚而错过他们可能的谈话，又不会贸然闯进去显得很突兀。
　　谁知邵沉走到洗手间门口就停了下来，还突然转过身来。
　　谢忱一下子没刹住车，跟邵沉撞了个满怀。
　　邵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是一种淡淡的冷香，莫名还挺好闻的。
　　一声轻轻的低笑从头顶传来。
　　“小少爷，上厕所你也跟着？”
　　谢忱怔了怔，随后冷笑一声：“谁跟着你？”
　　“这厕所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也来上厕所，不行？”谢忱理直气壮，还先发制人了一通，“倒是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我上厕所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此时里面的阮恒瑞正好在洗手，一边洗一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全程，于是想也不想就冲到了门口，准备帮着谢忱骂邵沉两句。
　　“就是说啊邵沉，你实在是太霸道了，你这样的在我们——唔唔唔？”阮恒瑞一时嘴快，想说“你这样的在我们群是会被骂死的”，结果一个“群”字刚冒出一个气音，就猝不及防地被谢忱捂住了嘴。
　　阮恒瑞睁大眼睛，里面满是疑惑，不太明白谢忱为什么要捂住他的嘴。
　　“行了用不着你，我自己骂。”谢忱松开捂住阮恒瑞嘴的手，顺便拽了他一把，又将他再往外推了推，“你先出去，刚刚导演找你。”
　　阮恒瑞一听导演找他，刚洗的手在衣服上抹了两把，说了一句“那你自己加油啊家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阮恒瑞走了，危机暂时解除，谢忱稍微放心了点。
　　一回过头来，刚好就对上邵沉那带着兴味的眼神。
　　“看了我一天，”邵沉悠悠地问，“这次看出什么了？”
　　谢忱有点心虚，但表面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昂起头来睨他一眼：“谁看你一天？脸不要就趁早扔了，这么张脸安你头上真是浪费了。”
　　“你啊，跟屁虫。”邵沉轻飘飘地吐出这五个字，懒散的声音里还藏着点笑意，“你不是要上厕所？我走了。”
　　等邵沉走出几米，谢忱才忽然反应过来——邵沉根本没上厕所！
　　谢忱没想到他聪明一世，有朝一日竟然也做了旁人瓮中的鳖。
　　他不爽地竖起眉毛，决定今天上微博骂邵沉的时候骂得再真情实感一点。
　　-
　　谢忱一走出洗手间，就见阮恒瑞从导演那走了过来。
　　“家人，我刚刚去找导演，但他说他没找过我？”阮恒瑞疑惑地眨眨眼睛，“你是不是记错了？……啧，刚刚差点就骂到邵沉了。”
　　……没错，本来就是诓你的。
　　谢忱想想还是觉得应该从源头切断一切可能的暴露源，否则他这样天天盯着也容易出事。而太聪明的方法，他担心阮恒瑞听不懂，所以他决定用对待傻狗的方式解决问题。
　　“你别随便惹他。我是为你好。”谢忱煞有其事地说，“简单来说，邵沉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阮恒瑞被他一句话里两个意义不同的“简单”绕得有点晕，困惑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邵沉右手食指和虎口都有茧。”谢忱问，“你知道什么人这些地方手上有茧吗？”
　　“啊？”阮恒瑞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问，“什么人？”
　　谢忱露出一种“这都不懂”的表情，又故弄玄虚地问：“你拍过刑侦戏没有。”
　　阮恒瑞老实地回答：“没有。”
　　没有就更好办了。
　　谢忱信口胡诌：“这种是枪茧，没摸过真.枪练不出来。”
　　“你是说，邵沉他是那种……”阮恒瑞脑补能力很强，一下子想象出邵沉穿着一身黑，一副戴上墨镜谁也不爱的模样，打一个响指就能让手下做掉一个人。
　　谢忱一口咬定：“对，就是那种。”
　　阮恒瑞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可是二十一世纪。”
　　谢忱故作深沉地“嗯”了一声，又说：“你知道就好了，这事别告诉别人。”
　　事实上，邵沉手上确实有茧，但原因并不像谢忱说的这么夸张。他先前出演过一部竞技题材的电影，主角是气步.枪运动员。为了更真实地演出他们的状态，他去跟着练了一个月的气步.枪，就是那时留下了茧。
　　但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必须稳住阮恒瑞，决不能让阮恒瑞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了。
　　这招出奇地有效，阮恒瑞果然被震慑住了，恍惚地回：“好，好……”
　　阮恒瑞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擦了擦额头上的一滴冷汗，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刚刚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差点身首异处。
　　等过了几秒他又察觉出几分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他手指上有茧？”
　　“……”
　　谢忱总不能说他摸过。
　　不仅摸过，而且他连触感都记得很清楚。
　　谢忱下意识地动了动左手。
　　“你别管，记住我说的就行。”谢忱强行转移话题，“如果你还想活着就别再提那个群。”
　　他又补充了一句：“也别跟你那群里的人说这些。”
　　阮恒瑞：“好吧，我明白了……”
　　“唉，我早知道你很惨，但没想到你这么惨。”阮恒瑞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看你，憋屈得脸都红了。天天跟邵沉在一起，日子很不好过吧？”
　　阮恒瑞露出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叹息着拍了拍谢忱的肩膀。
　　谢忱脸色僵了僵：“……你知道就好。”
　　

第22章
　　谢忱的那番信口胡诌的震慑效果显著, 阮恒瑞一连安分了好几天，邵沉在场的时候甚至连话都没那么多了。
　　虽说还有那群群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但眼下阮恒瑞这个炸.弹算是勉强熄了火, 谢忱心安了不少。
　　他不用再处心积虑地盯着邵沉和阮恒瑞，神经没那么紧绷了。
　　与此同时他没忘记邵沉前两天把他耍了一通，想起来都觉得又蠢又尴尬，所以这两天别说是跟着邵沉走，除了拍戏的时候，连看都不怎么看邵沉了。
　　谢忱的转变相当明显，邵沉想不注意到都难。
　　前两天还是跟着人后头转的粘人精，转眼就变回那个冷酷无情尖牙利嘴的小少爷了。
　　邵沉猜测他大概是又惹到小少爷了，他回想了一下前两天发生的事, 大抵只有那件洗手间事件能让小少爷如此不留情面了。
　　想想也是，向来都是谢小少爷耍人, 几时轮到谢忱中套？生气也在所难免。
　　邵沉知道他是踩到猫尾巴了，不费点心就哄不回去了。
　　然而谢小少爷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邵沉屡战屡败，碰了好几次钉子，基本都被谢忱嘲讽回来了。
　　邵沉哭笑不得, 暗道一声“脾气真大”。
　　所幸谢忱还算公私分明, 虽然身上长出了不少新刺, 但是该演的戏还是演。
　　还有二十分钟就开始拍摄了, 邵沉主动去找谢忱对戏。
　　今天即将要拍的这场戏，顺接的是上回初遇的情节。
　　处理完伤口之后，秦岸如约放江霭走了。
　　江霭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谁知第二天秦岸又来了。
　　秦岸出入这个专家诊室就像出入自己的家, 来去无阻, 他不请自来地坐到江霭对面的椅子上，勾起唇笑：“又见面了，医生。”
　　他似乎对这个冷淡的医生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这种兴趣与性无关，仅仅是一种充斥着好奇与新鲜感的兴趣。就像拆盲盒一般，他抑制不住地想拆开这个医生外面的那层丝带，想要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江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作回应。
　　没有得到理想的回应，秦岸却一点都不气馁，自说自话地把话接了下去：“我的伤还没好，辛苦你再帮我换一次药。”
　　江霭这次终于开口了：“你可以自己换。”
　　“怎么也该负责到底吧？”秦岸语气委屈，把药放在江霭手上的动作却是游刃有余，“我也是你的病人，医生。”
　　……
　　秦岸来了一星期，每回的借口都是治伤换药。
　　秦岸的所有举动都恰好把握在礼仪范围内，偶尔会超出一点点，但很快又会在江霭感到不适前收回去。
　　即使如此，江霭还是感到了冒犯。尽管秦岸把分寸掌握得很好，但他见过秦岸锁骨下方的红A，他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次两次还能忍受，次数多了难免厌烦。
　　可他并不是在厌烦秦岸。
　　他更像是在逃避遮掩，与此同时又有点好奇，可那鲜红而刺眼的红A让他望而却步。
　　他是医生，自然不信神学，可世人并非如此。红A是罪证，这是普罗大众广泛承认的事实，即使没有科学依据，人云亦云，也足以指鹿为马。
　　他并不想惹麻烦。
　　况且这些东西只是生活的调剂，有没有都一样，他犯不着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送命。
　　江霭越是冷淡，秦岸就越是好奇。他直觉这个人冷淡之下一定有别样的面貌，只是不会轻易显露出来。
　　秦岸的食指划过江霭的衣领，轻轻拨开一些，刚好能看见左侧锁骨末端的位置。
　　他惊奇地“噢”了一声。
　　江霭的锁骨白皙而精致，中间一潭凹陷，仿佛是刻意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
　　而他的锁骨下方，什么也没有。
　　也没有红A。
　　江霭本是个如玉君子，好似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情绪。然而这一次，他难得地生气了。他一把推开秦岸，这一下非常用力，秦岸一下没防备，踉跄两步往地板上摔去。
　　“我什么也没看到，”邵沉台词功底好，秦岸的角色被他揣摩得十成十，“对不起，你别生气。”
　　秦岸道了歉，可江霭依旧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应。
　　江霭没有台词，谢忱静静等邵沉往下念。
　　但邵沉似乎觉得不太对，把最后那句又说了几遍。
　　谢忱皱了皱眉，忍不住问：“这句怎么了？”
　　明明说得挺好的。
　　“是我的错。”邵沉抬手将谢忱手上的剧本往下按了按，直到谢忱露出原本藏在剧本下面的脸。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地道：“别生气了，行不行？”
　　这不是剧本原本往下接的台词。谢忱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邵沉说的是前两天让他不爽的那件事。
　　他臭着脸说了句：“谁生你气？我没那么小心眼。”
　　“那这两天，怎么都不跟着我了？”
　　邵沉略有些遗憾，粘人的谢小少爷打着灯笼都难找，好不容易遇见一回，可惜时效很短。
　　“……”
　　当然是因为阮恒瑞最近安分了不少。
　　这理由谢忱不能说，所以他只好使出传统艺能，强行掐断话题：“你管我？我爱跟就跟。——你还对不对戏？不对就滚。”
　　谢忱话问得理直气壮，却不是真的想邵沉走，毕竟他才是演技烂的那个，需要对戏的人是他不是邵沉。
　　所以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你敢走试试？”
　　眼见着小少爷又完成了一整套口是心非的流程，邵沉一点都没被他那故作凶狠的表情震慑到，反倒觉得他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有点……可爱？
　　谢忱脸皮薄，戳穿他的话就又该上脸了。邵沉哑然失笑，重新拿起剧本，“没生气就好。我们接着对戏。”
　　-
　　《红A》的拍摄渐渐走入正轨，王海晏感到非常欣慰。
　　他听闻谢忱在《问心》剧组时是个不知收敛的少爷脾性，一度担心过让谢忱来演男二会不会过于冲动，毕竟他的要求高，有时候急起来说话难免难听些。可直到现在，谢忱虽然偶尔会表达不爽，但该听的话还是会听。
　　谢忱的状态也渐入佳境，刚开始两天谢忱一条戏要拍好几遍才能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照这个进度下去，也许他们能提前结束拍摄。
　　王海晏一边想着，一边走进片场。他一般来得比所有人都早，故而来的时候片场只有他一个人。
　　走进老地方，他却奇怪地发现，里面排的不是《红A》今天这场戏所需要的景。再看场景外围竖的牌子，上面写的不是《红A》的名字，而是“《秘密》剧组拍摄”。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今天下午排我们剧组的时间吗？”
　　《红A》的取景地在市郊的影视城，虽然地方偏远了些，但也有不少剧组前来拍摄。隔壁剧组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两个剧组比邻拍戏，却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
　　隔壁剧组在拍的电影也是耽美类型，但是比起他们这个又穷又破的小作坊，隔壁剧组显然就大气得多，各种道具布景都是最高级的，力求逼真还原，场面宏大，经费不要钱似的烧。
　　从外面看过去，这两个剧组就像对照组，除了题材相似，基本上没有其他共同点——一边穷得连一个最普通的道具都要反复使用，另一边富得连大厅地毯上的花纹都要精益求精。
　　隔壁剧组的人在闲暇时间也从来没有过来串门的意思，《红A》的一切都很简陋，
　　王海晏看着这精致的布景，不由得皱起眉头，“我去找人问问。”
　　影视城不向剧组收取场景租赁费，所有场景都免费使用，剧组单独的布景费则另算。他们主要依靠游客门票以及游玩项目进行收费盈利，吸引游客的招牌之一就是进来就有机会遇到明星或者围观剧组拍戏。
　　所以影视城的人也是会见风使舵的，哪个剧组有人气他们就卖力宣传，对其百般讨好，哪个剧组人气低、没有知名演员，他们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好了。
　　“王导，您也别为难我们。这场景由谁来拍，也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工作人员说，“您可以跟隔壁剧组沟通一下，协调一下时间。”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把皮球踢回来，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让王海晏自己想办法。
　　王海晏气得不行，本来今天安排好了拍这几场戏，现在场景一换，今天一天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但这件事，这个管理人员确实做不了主，他在这里生气也没用。
　　王海晏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找隔壁剧组的人问问什么情况。
　　他走回原来的地方，隔壁剧组的导演和摄影师都来了，正聚在一起讨论机位的问题。
　　王海晏走过去，叫住其中一个人。
　　这人他认识，名叫潘明成，是个导演，导过几部有热度的戏。但王海晏认识他不是因为他看过那几部戏，而是因为他是自己以前的同学。
　　“哎，你是不是那个……”潘明成眯着眼睛将王海晏从头打量到脚，打量了好几回才不确定地吐出一个名字，“王海晏？”
　　“好久不见，”王海晏随意客套了两句，“十几年没见，你都成大导了。”
　　“真的是你？”潘明成的模样看上去似乎是惊喜的，听见王海晏的话，又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也就拍过几部戏而已，”
　　“你是隔壁剧组的？在里面做什么？”
　　潘明成回想了一下隔壁剧组是个什么光景，又说：“我记得隔壁剧组是个穷剧组，你在那边打杂还不如来我这，你可以当我的助理。都是老同学，我给你的待遇肯定不会差。一个月五千，怎么样？应该配得上你现在的水平了吧。”
　　潘明成这话明着是在帮他，实则是在暗暗炫耀。
　　当年读大学时王海晏就是各项第一，门门成绩优秀，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毕业设计更是火出了圈，让人好不嫉妒。
　　潘明成便是嫉妒者之一。后来王海晏家中遭遇变故，没有再继续从事影视业，旁人只觉得惋惜，潘明成却暗自庆幸。
　　老天赏饭吃又怎么样？赏了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运气吃到。
　　“谢了，不过用不着，五千块我还看不上。”王海晏知道这人没什么真心，语气也冷淡下来，“还有，我不打杂，我是总导演。”
　　王海晏话说得硬气，神色却略有些黯淡，曾经他与潘明成站在同一起跑线，比潘明成跑得快多了，可如今他们已经相差了好大一截，难免有落差。
　　许多知名大导都是二十多岁就开始筹备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年纪轻轻就拍出了自己的成名作，从此声名大噪。
　　王海晏却不同，他从影视学院毕业后不久就家庭遭遇变故，家财散尽，致使电影梦中断了近二十年，直到四十多岁才重新捡起。
　　跟他同期学习的同学，有的已经拍出了自己的大作，再不济的也拍了一两部电影，大多都称得上“小有成就”。唯有他不上不下，落得尴尬。
　　王海晏摒弃掉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绕回正题：“今天这个场景排的是我们剧组，你们记错时间了。”
　　“嗐，说来也是麻烦，”潘明成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我们本来约的是过两天，但是我们的主演那天有个活动，只好今天就来拍这场了。”
　　“对不住了啊，我们也是没办法，”潘明成摇摇头，“我们主演是徐子珩，人红嘛，就是太忙了，弄得我们都要将就他的时间，哎。”
　　《秘密》在网上期待值很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请到了现今最当红的流量徐子珩，这部戏整天在网上正炒反炒，还没拍完就已经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体。
　　王海晏不吃他明贬暗炫这一套，强硬地说：“约定好的时间就按约定好的时间来，你们这样会影响其他剧组的正常运转。”
　　潘明成没想到王海晏这么硬气，现在他可不是高高在上的优等生，而是一个借借无名的小导演。
　　潘明成的语气变了味：“没关系吧？反正你的电影也没什么人看。”
　　王海晏脸色难看起来：“你说谁的电影没人看？”
　　谢忱来到片场时，刚好就听见潘明成和王海晏这番对话。
　　他看了一眼片场的大致情况，场内布景跟《红A》大有不同，各种道具都比他们原来的精美不少。
　　估计是这隔壁剧组的人鸠占鹊巢了。
　　“王导，这人谁啊。”谢忱走过去，懒散地瞥了潘明成一眼，便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他嫌弃地道，“站在这里演猴戏我都嫌挡视线，想博眼球也没什么人看吧。”
　　谢忱把那句“没人看”还了回去，嫌弃的语气不似作假，好像潘明成就是个跳梁小丑。
　　潘明成不由得有些尴尬，当即不悦地道：“你又是谁？”
　　谢忱睨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你爹。”
　　王海晏还是介绍了一下：“我们电影的男二，谢忱。”
　　“这就是你们主演？”潘明成确信自己不太认识眼前的谢忱是谁，故而此人绝不可能是哪个一线明星，充其量也就是个十八线，他忍不住笑出声，拍了拍王海晏肩膀，“你是真不怕自己电影没人看啊，找的主演都没什么粉丝。”
　　都骂到自己头上来了，谢忱是断然不会忍的。没粉丝又如何？他怼人向来是亲力亲为，要骂谁都自己动手。
　　他正准备说点优美的文字，谁知突然一声洪亮的诘问划破了众人的耳膜——
　　“谁说他没粉丝？”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
　　只见不远处走来了八九个人，长得各有特色，个个人高马大，最中间那个壮得像熊，身上却挎着一个粉色的小熊水杯。
　　谢忱：……草。
　　这水杯谢忱再眼熟不过，他前几天才刚帮忙砍过一刀！
　　王海晏一脸困惑：“你们是……？”
　　谢忱心知肚明，还能是谁，这群人就是他那个黑粉群里的群友！
　　小熊水杯估计是黑粉群里瞎编造谣部门的，说起谎来都不用打草稿：“我们几个是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派来的代表，过来探班的。——刚刚谁说谢忱没粉丝？我要闹了。”
　　王海晏和潘明成同时看向谢忱，两个人眼里写的都是同一种想法：你居然有粉丝？还有个粉丝群？
　　谢忱：“……”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忽然又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熊水杯身后不远的地方。
　　——邵沉！
　　谢忱想想还是不要解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几个群友拉走，省得他们在邵沉面前把黑粉群的事情捅出来。他走到群友们面前，对他们说：“你们先去那边，我——”
　　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邵沉已经走到小熊水杯身后，略微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群？”
　　小熊水杯头也不回，压根不知道是谁在问，但他敬业地又重复了一遍：“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
　　邵沉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谢忱，又问：“怎么进群？”
　　

第23章
　　邵沉这个问题一问, 谢忱只觉得自己心跳都停了。
　　“进群的要求其实很简单——”
　　小熊水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忱打断了。
　　“我的粉丝群，你进什么进？邵沉, 你很闲？”谢忱刻意咬重了“邵沉”二字，试图点醒这个群友，让他回头睁大眼睛看看说话的人是谁。
　　小熊水杯听到“邵沉”这两个字，好像被触发了什么机关，立马问道：“邵沉？什么邵沉？”
　　他回过头来，这才发现他身后这个人是邵沉。
　　小熊水杯愣了。
　　他身边的几个群友也愣了。
　　“你……”
　　他们几个人声称自己是“谢忱粉丝”，见到邵沉的时候却比见到谢忱本人还激动。
　　愣了几秒后，他们几个一脸兴奋地交头接耳：
　　“兄弟，他就是邵沉？”
　　“靠, 我们见到活的邵沉了？他还跟我们说话？”
　　“快快，拍两张拍两张, 今晚朋友圈就发‘邵沉也不过如此，还没我帅’。”
　　谢忱：“……”
　　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谢忱现在可以确定，假如不算他自己，这个黑粉群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东拼西凑都拼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邵沉一下子被他们簇拥包围, 个个都要求拍张照纪念。
　　他们七八个人, 个个壮硕无比, 其中小熊水杯又是最猛男的那个, 他们把邵沉围得水泄不通，跟堵墙似的，谢忱想拉开他们都无从下手。
　　最气的是这几个人合照还振振有词：“拍多两张, 我要气死群主。”
　　“……”
　　谢忱越发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个傻逼, 怎么能建出一个这么糟心的群。
　　他挤不进去这群人的世界, 于是打算曲线救国，转头朝潘明成抬了抬下巴，刻意提高了音量：“王导，这几个人怎么还不走？”
　　这句话一出来，这帮群友终于想起了他们原本是来干什么的。
　　“好了好了，说好了是给谢忱撑场子的。”一个群友说，“对了，刚刚谁说谢忱没粉丝来着？”
　　他们齐齐看向潘明成。
　　“你是那个……潘明成导演？”小熊水杯问，“那个拍过《爱情为什么这么痛》的导演？”
　　这是潘明成最出名的一部电影了，当时炒得全网都是，不说电影本身拍得怎么样，至少热度和讨论度是非常高的。
　　跟王海晏这个小成本制作的小电影根本没有可比性。
　　潘明成看出他眼中的惊讶，不由得挺直了腰板，自信地回：“是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就赶紧走，剧组耽误一分钟多少钱你们赔得起吗？”
　　“好家伙原来就是你啊。”小熊水杯惊叹道，“原来你还在拍电影？我还以为……”
　　“哎，你知道网上那个很有名的那个影评博主，叫sc……太长了懒得说完反正是一串字母，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潘明成：“怎么评价？”
　　“他说‘爱情为什么这么痛不知道，看完之后只想问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痛’。”小熊水杯直率地说，“你水平不行，还是别拍这种电影了。”
　　潘明成：“……”
　　潘明成不想理他，转头跟王海晏说，“带着你主演和粉丝走，别挡在这里，我们要开始拍了。都是同学我也不想弄那么尴尬，但是再不走我就叫保安了。”
　　“不是吧，你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小熊水杯一脸惊奇地说，“拍得这么烂还好意思抢别人场地吗？你不会尴尬的吗？”
　　他这两句话问得相当真诚，听不出一点嘲讽的意思，好像是真的在疑惑不要脸的人是不是真的能这么不要脸。
　　潘明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王海晏和谢忱也就算了，好歹算是圈里人，可谢忱的粉丝又算什么东西？
　　潘明成不想跟他掰扯这么多，叫来一个助理，让他去找保安。
　　“叫保安？”其中一个群友直接笑了，把旁边几个群友都招呼过来，往潘明成和他助理跟前一站。
　　霎时几堵肉墙挡住了潘明成眼前的视线，他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走到了死胡同。
　　“你叫啊。”小熊水杯亮出自己健硕的肌肉，腰间的粉色水杯衬得他更加威武，“你叫来让他看看是谁更占理。”
　　几个来回下来，整个现场已经变成群友的主场了，你来我往对接自如，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谢忱趁他们不注意，把邵沉狠狠拉了过来，在一旁观战。
　　王海晏张了张嘴，对谢忱说：“你的粉丝……真彪悍啊。”
　　头一回有谢忱插不进去的骂战，今天他一句优美文字都没说，全被群友抢完了。他的心情也很复杂：“……我也没想到。”
　　“挺有意思的，”邵沉在旁边说，“你的粉丝。”
　　谢忱看了邵沉一眼：“……你真这么觉得？”
　　……
　　群友们的战斗效果显著，硬生生把隔壁剧组的连人带器材地赶了出去。本来这事就是隔壁剧组做得不厚道，即使叫人来他们也是占理的一方，自然无所畏惧。
　　群友们帮着收拾了一下弄乱的场地，折腾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才开始今天的拍摄。
　　阮恒瑞这时才姗姗来迟，左右望了望：“咦？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开始？我还以为到我了呢。”
　　他忽然又发现剧组多了几个面生的人，兴高采烈地过去：“你们是不是那个，邵……相亲相爱一家人？”
　　群友们回头一看：“小阮吗？对，我们来探班。”
　　阮恒瑞见到群友们就像找到了组织，欢快地加入他们。傻狗们的友谊真挚无比，他们还给阮恒瑞带了礼物，阮恒瑞高兴得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热烈的拥抱。
　　趁着群友们的注意力都在阮恒瑞这边，谢忱赶紧拉着邵沉到另一边去。
　　邵沉随口一问：“阮恒瑞也在群里？”
　　谢忱偏头一看，阮恒瑞正和群友们聊得正欢，整个场面像极了傻狗大聚会，想说他们不是一个群的都难。
　　“是吧。”
　　“你的粉丝群，我为什么不能进？”
　　邵沉掰着手指慢悠悠地数：“你的微博我不能转，你的微信我不能加，你的粉丝群我也不能进……”
　　“这次藏了什么秘密？”邵沉顿了顿，含笑问道，“又跟我有关？”
　　“跟你有什么关系？”谢忱猝不及防又被踩了一脚尾巴，当即恶狠狠地道，“我社恐，网络孤儿，不喜欢加人，你有意见？”
　　邵沉盯着谢忱的耳朵尖，极其短暂地低头笑了下，又耸了耸肩，说：“不敢。”
　　-
　　拍戏的时候，群友们就站在不远处盯着看，眼睛瞪得特别大，犹如古代衙门前伫立的神兽，把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谢忱稍微和邵沉挨近点，他们就开始小小声地议论：
　　“这可以的吗？”
　　“这不行的吧？”
　　“这是不是太那个了点？”
　　旁边的工作人员有点困惑：“你们……你们是那种，妈妈粉？”
　　怎么那么像那种，勒令孩子不准穿超短裙出门，也不能晚上不能超过十点回家的严父严母？
　　“也可以这么说。”群友们点点头说，“毕竟都是一家人。”
　　这一帮群友可害惨了谢忱，有时候他没完全入戏，眼角余光不小心往旁边一瞄，七八双大如铜铃的眼睛映入眼帘。他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凭口型看他们说了诸如“群”“邵沉”“黑”之类的词。
　　王海晏又喊了一次NG。
　　“你专心点。”一只手覆在谢忱头顶，迫使他转过头来，“总看他们干什么？”
　　谢忱今天拘束了很多，可能是总想着旁边有人在看，整个人就没那么放得开。
　　今天的戏其实不如前两天亲密，都是些正常的互动交流，但重在情绪表达，所以不能敷衍。
　　刚刚NG的地方是秦岸和江霭的一次长对视，谢忱总在第三、四秒的时候想移开视线，刚巧一躲避就看见那几双大如铜铃的眼睛。
　　“不就坚持七秒吗？”王海晏说，“又不是让你们抱着亲七秒，这场戏怎么也能NG这么多次？”
　　谢忱：“重来吧。”
　　又是一次长对视。
　　有传闻说两人对视七秒以上会产生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谢忱隐隐觉得有点道理，他看了邵沉几秒，竟然觉得邵沉这人长得还挺人模狗样。
　　……好像这人突然就有脸了。
　　在谢忱躲避视线之前——
　　邵沉稍稍倾身前去。
　　镜头里，江霭正靠着桌沿，冷淡的神情似有松动，他微微侧过头，秦岸稍稍靠近了一些，距离介于安全与危险之间。
　　邵沉背对着镜头，用秦岸的语气说了句：“别看其他人，医生。”
　　谢忱又被拉回戏中。
　　他垂下眼睫，虽然避开了视线，却也没再注意旁人。
　　“卡！”
　　群友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又开始议论：
　　“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又挨这么近？”
　　“我都说了吧，”阮恒瑞一边跟群友聊天一边摇头，“你们看谢忱他脸又红了。这几天我已经很了解他了，他脸红基本上就是在生气。”
　　群友们深以为然。
　　“这年头演戏也不容易，”阮恒瑞叹了口气，“要跟自己最讨厌的人搭戏，这也太难了。”
　　……
　　谢忱一整天心不在焉，被邵沉抓了好几回让他“专心点”。
　　一下戏，他马上走到群友们面前，说：“时间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啊？为什么。”阮恒瑞依依不舍地说，“我们还打算一起吃宵夜。”
　　这群群友再待下去他就要绷不住了，谢忱独断专行地道：“下次吧。这里太偏了不好打车，你想让他们睡大街？”
　　群友们一想觉得有道理，当即又觉得谢忱这人真是善解人意。
　　“我送你们出去吧。”谢忱帮他们提起东西。
　　别的不说，这帮群友来探班也是好心，他确实是头一回有人探班，感觉还挺……奇妙的，虽然他并不期待下一次。
　　群友不约而同地说：“你真是个——”
　　眼见着这帮人又准备说“你真是个好人”了，谢忱赶紧补充了两句：“这地方路不好找，走进山里人就没了，我没那么好心，我只是怕你们上社会新闻影响剧组声誉。”
　　-
　　谢忱和群友一走，片场就只剩下阮恒瑞和邵沉两个人。
　　阮恒瑞总感觉这样的处境很危险，他惦记着谢忱说过的话，慢吞吞地往外边挪，试图离邵沉远一点。
　　结果邵沉下一秒就走到他面前。
　　自从那天谢忱讲述了邵沉的不简单之处，阮恒瑞就对邵沉这个人充满警惕，他快速打量了邵沉两眼，没发现武器，这才松了口气。
　　“你想干什么？”
　　“你们那个群，”邵沉开门见山地问，“谢忱也在里面？”
　　阮恒瑞回想起谢忱的劝诫，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邵沉开始问黑粉群的事情了！
　　他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你可以说他在，也可以说他不在。”
　　他自我感觉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谢忱还没有正式进群，但在阮恒瑞心里他已经是精神群友，离进群只有一步之遥！
　　邵沉：“？”
　　难怪谢忱总说阮恒瑞傻，此人看起来确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们群平时都聊什么？”邵沉顿了顿，轻轻吐出一个字，“我？”
　　阮恒瑞冷汗都下来了。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阮恒瑞越发觉得邵沉这人不简单，竟然可以敏锐到如此地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邵沉居然可以猜出来！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
　　阮恒瑞见邵沉一言不发，又想起了他前几天想象的画面，他感觉再不说点什么就要被邵沉找人做掉了，于是赶紧补充：“这个事就是这个情况，具体也就是这样，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只能说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细细品吧，说多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他说的这些话，乍一听说了很多东西，但仔细品味就会发现他根本没说出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基本上等于说了一筐废话。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阮恒瑞随便扯了个理由准备遁走，“啊，我怎么突然肚子好痛，我要去厕所了。”
　　-
　　另一边谢忱已经把群友们送到了影视基地门口，还专门给他们叫了两辆车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看你这，哎呀，太热情了你这，”一个群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本来应该我们送你——”
　　“没事。”谢忱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整个人一副麻了的样子，“来一趟不容易，你们走吧。”
　　谢忱的潜台词是“来一趟不容易下回就别麻烦了”。
　　可惜群友们没有一个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只觉得谢忱好歹算个明星，居然亲自送粉丝上车，不由得唏嘘感慨：这得是心地多善良、人气有多低，才能这么珍惜爱护粉丝，干出这样的事啊！
　　“小阮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好人。”
　　谢忱这辈子活到现在从没收过好人卡，结果今天一连收了好几张。
　　“……我不是。”
　　我他妈，只是想活下去。
　　“别谦虚，自信点。”小熊水杯说，“从来没有这么多兄弟探班过你是不是？感动了是不是？行了，兄弟都懂。”
　　谢忱：“……懂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最怕这些群友莫名其妙就懂了，谁知道这些群友又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见小熊水杯拍拍胸膛，又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放心吧，等下回兄弟们有空了，叫整个群的人一起来。”
　　说完他就按下门侧的车窗键，车窗徐徐升起，“我们走了啊，你好好拍戏。”
　　谢忱整个人还僵在原地。
　　还有下次？还要整个群一起来？
　　谢忱戴上痛苦面具。
　　

第24章
　　群友们各自回到家, 群里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了出来。
　　【家人们，我们今天去探班了】
　　【我们见到了邵沉！！！】
　　这两句话炸出了不少人，这个群向来是这样, “邵沉”这两个字就是活跃密码，有这两个字的话题基本不会冷场。
　　【资料上的照片是不是修过的？他真人是不是跟照片长得很不一样？身高是不是假的？有没有照片？】
　　这群不要脸的群友一口一个“还行吧也就那样”、“跟我也就差了一点点”、“我打扮一下不比他好看多了”，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进群的基本要求是不是“有脸不行”。
　　卖了一会儿关子，他们才把今天跟邵沉的合照放出来，还专门@出了群主。
　　【@c，群主，气不气】
　　【看到没，那个最帅的就是我】
　　【是我好吗，不得不说邵沉站在我旁边充其量只能算普通】
　　谢忱回到酒店房间, 坐在沙发上点开他们拍的照片。照片里，他们一个个傻得跟二愣子似的, 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灿烂，只有中间的邵沉称得上是正常人，极具故事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世界名画，名字叫《邵沉和他的十八条狗》。
　　就这还好意思说“邵沉也不过如此”。
　　c：【。。。】
　　c：【要点脸】
　　【你就酸吧, 黑邵沉这么久都没见过他真人, 羡慕哥们儿是不是？】
　　【之前叫你那么多次都不出来, 现在后悔了吧！！】
　　一聊到这个话题, 群友们就会从猛男变成怨妇，毫不留情地开始将群主和谢忱进行“拉踩”。
　　【我们今天还见到谢忱了】
　　【人家谢忱比你可爱多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失去我们】
　　【你知道谢忱人多好吗？他还送我们到门口, 送我们上车, 还目送我们离开, 多好一个人啊，我们走的时候我还看到他偷偷抹眼泪，什么叫懂得珍惜，这就叫懂得珍惜】
　　谢忱：“？”
　　不愧是瞎编造谣部门的，他怎么不知道他抹眼泪了？
　　【而且谢忱人长得也好看，给你发两张你自己反省一下，以前天天说你比邵沉帅，怎么没见你放过照片】
　　【[图片][图片]】
　　他们放了两张照片，都是他们在片场拍的。
　　群友们今天探班还真拍了不少照片，除了最开始和邵沉的合照之外，还有一些在片场拍的照片。
　　他们去探班的本意就是给阮恒瑞和谢忱拍一些好看的照片，结果一翻相册，没几张能用的。
　　究其原因，阮恒瑞见到群友太开心了，上蹿下跳左跑右跑，没有一刻是完全安静下来的，因而给他拍的照片全是糊的，根本不能看。
　　谢忱则是因为一直跟邵沉待在一起，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邵沉的身影，想剪掉都难。
　　因而群友们只把这些照片放到群里私下流传，目的仅在于告诉群主谢忱比他可爱多了，从而让群主产生危机感。
　　他们放的这两张照片里也有邵沉。
　　谢忱点开来看。
　　不得不说群友们还是有点本事在身的，照片拍得确实不错。他们带的是专业设备，技术也是专业水准，这两张照片比上回来《问心》剧组探班的那几个女孩子拍得还好看许多。
　　这两张照片拍的是今天那场长对视的戏，照片角度和镜头角度差不多，照片里是他和邵沉。
　　江霭模样冷淡，眼尾泛着点微微的红，他侧过脸去，露出精致而优美的颈线。他正靠着桌沿，双手抓在桌子边缘，好似退无可退。
　　他面前的人看上去离得很近，但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仍处于安全距离。
　　【怎么样，不错吧】
　　【是不是比你帅？没话说了吧】
　　谢忱：“……”
　　确实没话说，因为这个人他妈的就是他。
　　谢忱学着他们的说话方式，“谦虚”了两句：
　　c：【还行吧，也就那样】
　　他这一句话更是让群友们以为他是酸了，又多发了几张试图狠狠打群主的脸。
　　此举正合谢忱的意，他点开群友们发的几张新图片，自动忽略了旁边的邵沉，兀自欣赏了一番。
　　他正打算长按保存，忽然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家人，家人啊——”阮恒瑞扒在门口拖着声音喊，“你饿不饿？”
　　谢忱按下手机锁屏键，走过去给他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阮恒瑞那张哀怨而虚弱的脸：“家人，我好饿啊。”
　　谢忱：“……？你想说什么。”
　　阮恒瑞一听这个问题就来劲了，眼睛亮起来：“去吃宵夜吧？”
　　谢忱也猜他多半是这个意思，毕竟阮恒瑞这条傻狗也抛不出什么特别深奥的话题。
　　阮恒瑞的食欲似乎从早到晚都很旺盛，谁给点他就吃点，剧组工作人员谁带了点小饼干小糖果他也跟着吃点，工作人员看他可怜可爱又会单独给他多一份，他相当于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的份。
　　谢忱忍不住问：“你难道不用保持身材？”
　　“要啊。”阮恒瑞理直气壮地说，“但我就是饿嘛，人总不能不吃饭。”
　　“……”
　　“走吧，叫上李三思。”
　　谢忱想想他今天强行送走群友，害得阮恒瑞说好要蹭的饭没蹭上，这笔债确实该他来还。
　　再加上今天的戏拍这么晚，他本来也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有点饿。
　　阮恒瑞听他这么说，当即欢快地跑去找李三思。
　　等阮恒瑞跑远了，谢忱摸出一个口罩戴上，谨慎地左右望望后，见到没什么人，才在隔壁房间门口站定。
　　邵沉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不过他们从来没在酒店范围内交流过。他们潜意识里默认酒店是私人空间，不会随便打扰，拍戏的事就片场说，私下有什么事就短信说——尽管这种时候很少。
　　事实上，邵沉的行事风格和演戏风格很像——戏里戏外分得开，于公于私也掂得清。
　　他人缘不错，但大多停留在浅层。他内心的界限很是分明，哪条线往上算“认识”，哪条线往上算“熟人”，哪条线往上算“朋友”，都有很明确的区分。
　　旁人望进他那双桃花眼里，恍然间以为彼此熟络了些，殊不知连最底下那条线都没碰到。
　　谢忱抬手敲了敲门。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敲邵沉的房间门。
　　没过多久邵沉就来开了门，他开门见到谢忱，还有些许惊讶。
　　“宵夜，你去不去？”谢忱开门见山地问。
　　今天他NG那么多次，都是跟邵沉的对手戏，他没怎么吃东西，邵沉也差不多。
　　谢忱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横竖也要出门，带多邵沉一个也行。
　　邵沉看看时间，这个点没什么事他一般不会出门了，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谢忱身上。
　　他是分得很清，但也偶有例外。
　　“快点说啊，磨磨蹭蹭的。”
　　“换个衣服就来。”
　　……
　　阮恒瑞看见邵沉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凑到谢忱跟前问：“他为什么也来？”
　　谢忱懒得解释那么多，随便搪塞过去，“我们有事要说。”
　　阮恒瑞有吃的就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有事就谢忱顶着，料想邵沉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们开车到一个私房菜馆，这地方隐秘性强，菜肴上佳，食材都是当天空运，算是方圆百里能找出来的比较合适的一家，除了贵没有别的缺点。
　　谢忱把菜单递到最饿的阮恒瑞手上。
　　“啊，你点吧，我什么都吃。”阮恒瑞挠挠后脑勺，样子傻得让人怀疑就算点给他点三斤煤炭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李三思也赶紧表态：“我也什么都吃！”
　　“你呢？”谢忱把菜单递到邵沉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点你喜欢的就行。”这里最挑剔的就是小少爷了，他能吃的基本其他人也能吃。
　　“装什么？”谢忱轻哼一声，“我喜欢的你又不喜欢。”
　　邵沉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谢忱用两个字搪塞过去，重新拿起菜单，随手勾了几个印象里邵沉会喜欢的菜。
　　倒不是他刻意了解过邵沉喜欢吃什么，纯粹是“谢忱”了解得太深入，他想忘都忘不了。谢忱觉醒后，一度怀疑“谢忱”知道得可能比邵沉某些狂热粉还多。
　　邵沉看了一眼他勾的菜，眼底的好奇更深。
　　不怪他多想，谢忱知道的实在是有点……太详细了。
　　谢忱又给阮恒瑞两个人随便点了些荤菜，他们俩特别好养活，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有肉吃怎样都行。
　　阮恒瑞饥肠辘辘地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上菜。谢忱对待宠物一向不会苛刻，阮恒瑞看着桌上的肉眼睛都直了。
　　“这样好吗？”阮恒瑞偷偷瞄了一眼账单上的价钱，一边忍不住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一边担忧地道，“会不会太破费了。”
　　谢忱：“……那你吐出来。”
　　“这也不好吧？”阮恒瑞用力把肉全都咽下去，眼疾手快地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来都来了，点都点了。”
　　“你说对吗三思。”
　　阮恒瑞实在是个十足的自来熟，还没见人几面，称呼就抹了姓。
　　自从谢忱转性，李三思不用再过随时担心丢工作的走钢丝生活，人也飘了不少，也敢应和阮恒瑞的话了：“对，非常有道理。”
　　阮恒瑞对桌上的食物一律采取“来都来了，点都点了”的战略措施，连桌上两瓶酒都没放过，和李三思一人分一半，暴殄天物地像喝水一样咕咚咕咚灌下去。
　　这两瓶酒不是他们点的，是餐厅放在桌上的，可以不喝，喝了给钱就行。谢忱和邵沉半滴没碰，全进了阮恒瑞和李三思的肚子。
　　傻狗气质也许是会传染的，李三思被跟阮恒瑞呆久了，整个人也染上了那种傻不拉几的气质，跟阮恒瑞举杯对酌的时候就像两条肩并肩挨着刨地的狗。
　　“哦哦，你说我哥，”李三思借着醉意打开了话匣子，“我哥这人当然是好，好就好在……”
　　“好就好在他真他妈的好。”阮恒瑞跟他一拍即合，把他的话接下去，“我懂，我太懂了。”
　　谢忱看得满脸黑线，两个醉鬼说的不知道是什么话，最要命的是半滴酒没沾的邵沉还能跟他们俩搭上话。
　　也不用说很多，只要偶尔接一两句“是吗”“然后呢”“还有吗”，他们就能滔滔不绝地往下说。
　　“唉，有个秘密我想说很久了，你不要告诉别人。”李三思用并不小的音量“悄悄”地跟身边人说，“我哥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唉，邵沉也穿过，我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邵沉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接：“是吗？”
　　谢忱：“……”
　　谢忱压低声音，“李三思，闭嘴。”
　　李三思潜意识里仍然对这个声音抱有敬畏之意，他吓得一哆嗦，“我好像听到我哥的声音了，呜呜呜你知道吗我已经是第五任助理了，我哥炒了我就要去找第六任了……”
　　“天哪，太惨了，这怎么可以？”阮恒瑞完全忽略掉了他后面说的那些，还纠结于刚刚那个话题，“这样一来他该有多……唔唔？？”
　　谢忱拿起公筷，精准地往他嘴里塞了块肉。
　　他们俩显然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境界，你一言我一语地居然能接好几个来回。
　　谢忱开始后悔，他就应该放着阮恒瑞饿到自己啃门框，而不是把他带出来之后还要自己来收拾残局。
　　幸好阮恒瑞上午没戏，不然王海晏明天指不定怎么生气。
　　最后他们俩终于不胜酒力地齐齐倒在了桌子上。
　　谢忱嫌弃地盯着这两条傻狗：“不行就别喝啊。”
　　“走吧。”谢忱起身，拿起手机打算扫账单上的二维码。
　　他刚刚指纹解锁了手机，邵沉见他离得有点远，便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整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用时甚至不到三秒。
　　谢忱突然反应过来：“等……！”
　　“嗯？”邵沉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低头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不得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谢忱出来前直接按了手机锁屏键，之后就一直没碰过手机，屏幕还停留在群友拍的照片上。
　　邵沉看了一眼就认出来这多半是今天的照片，好巧不巧这时候他碰了下屏幕，照片缩了回去，紧接着群聊页面弹了出来。
　　这帮群友话多也不是一天两天，999+条未读消息一下子涌出来。
　　“……”
　　谢忱石化了，手上还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
　　邵沉无意窥探他人隐私，除却不小心扫到的第一眼，他便没再细看。他好心替谢忱按下锁屏键，随后似笑非笑地将手机塞回到谢忱手里。
　　手机的触感勉强让谢忱回了一点神。
　　“是那个群？”
　　谢忱怔了几秒，随后强行冷静下来，迅速反驳：“不是。”
　　眼见着邵沉笑意更深，谢忱忽然又觉察出哪里不太对，他意识到自己被诈了，不爽地竖起眉：“什么群？我没有群。”
　　旁边醉得东倒西歪的阮恒瑞听见“群”字，原本趴在桌子上的脑袋噌地一下抬起来，迷茫地左右望望：“群？什么群？”
　　谢忱把他的头按回去，让他重新变回那个脑袋趴在臂弯的姿势，“大人说话别插嘴，睡你的。”
　　阮恒瑞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乖乖“哦”了一声又睡了回去。
　　“如果能让你没那么尴尬的话，”邵沉摊开手，“除了照片，我没看到。”
　　谢忱感觉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那照片，不就是他就在群里的铁证！！
　　不幸中的万幸，小熊水杯说这个群叫“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而不是“邵沉职业黑粉群”。
　　但谢忱转念一想，他在自己粉丝群里难道不是很正常？
　　谁知邵沉下一句话就直接给了谢忱当头一棒：“难怪不让我进群。”
　　邵沉含着笑：“可以理解。”
　　紧接着他又问：“你存了吗？这张照片。”
　　“……”
　　“也发我一张。”
　　

第25章
　　邵沉见好就收, 没有在这上面纠结，谢忱也不想解释这么多，迅速把账结了, 然后像是找回场子似的，黑着脸使唤邵沉：“你把他们俩搬上车。”
　　阮恒瑞和李三思趴在桌上像两条吃了巧克力的傻狗，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整个人都黏在椅子上，要搬动他们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眼见着邵沉真打算听他的话去搬他们，谢忱忽然又觉得有点不爽。
　　他为主角花费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到现在为止邵沉也就送了他两次，这两条傻狗怎么可以跟他有一样的待遇？
　　于是谢忱又走过去拨开邵沉，来到阮恒瑞身边, 戳了戳他的肩膀：“起来，我们要走了。”
　　阮恒瑞毫无反应。
　　“再不起来我给你爸打电话, ”谢忱狠狠威胁道，“你就等着回家继承煤矿吧。”
　　阮恒瑞听到“煤矿”两个字，DNA都动了，麻溜地爬了起来
　　相比于阮恒瑞，李三思就好办多了。
　　李三思潜意识里还藏匿着被谢忱这位祖宗欺压的恐惧, 谢忱只要简单说一句就够了。
　　“李三思, 再不起来扣工资。”
　　这句话果然有效, 李三思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整个人就像被贴了符的僵尸，同手同脚地往外走。
　　他们俩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着，谢忱像赶鸭子一样, 在他们后面凶神恶煞地把他们往车的方向引。
　　到最后邵沉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阮恒瑞和李三思两个人就乖乖地把自己塞进了车后座。
　　邵沉走在最后面, 将眼前的滑稽景象尽收眼底，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谢忱回到酒店房间，一天下来他身心俱疲，去浴室洗了个澡就重重地栽倒到床上。
　　然而，他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沾床就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黑粉群的事情差点暴露，谢忱晚上直接就没睡好，他又梦见自己自我意识刚刚觉醒那天的那个噩梦，梦中那个聒噪的声音又把相同的话重复了一遍，致使他醒来之后头疼不已。
　　“人物设定就是你的设定。”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梦就像是一个警示，再一次告诫他，他是书中人物，不可以轻易崩人设。
　　谢忱回想了一下，他最近确实没怎么认真巩固人设。
　　自从进组以来，谢忱每天忙着拍戏和应付群友，骂邵沉都骂得很敷衍，挑着以前骂邵沉的话旧瓶装新酒，例行公事的态度表现得特别明显。
　　他很久没有仔细翻看过@schcdx这个小号的消息，也很久没有回复那些假粉了。
　　但他小号里的那些假粉并没有因为谢忱不在而消停下来，每天在他微博下面找乐子找得不亦乐乎。
　　【这已经是schcdx这个月第三十四次说邵沉演技差了，让我们来看看他的战绩：上一条关于邵沉演技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突破九位数，“邵沉演技差”的词条讨论度已经俯冲到八百名开外，本月邵沉微博涨粉数万并且仍然在持续增加！让我们恭喜schcdx，恭喜他，获得本月的“最爱邵沉奖”！】
　　【按照小学数学教的换算方法，schcdx起码得吃十个键盘了吧】
　　【有没有人知道邵沉最近在干什么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小c都找不到素材说爱他了】
　　《红A》一直没有对外宣传，邵沉也没有公布行程，就连粉丝都不知道邵沉最近在拍什么戏，遑论这些找乐子的schcdx假粉。
　　聊着聊着这些人又发现了新亮点。
　　【没人发现schcdx最近也很忙的样子吗，都多久没发新视频了】
　　这些假粉向来是正经事不干，找乐子倒是很积极。他们敏锐地抓住这个默契而诡异的时间线，纷纷开始猜测：
　　【对一下时间线，邵沉是在《问心》上映没多久之后开始没什么消息的，schcdx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难道……】
　　这个“难道”说得意味深长，下面回复了许多条“懂的人自然懂”。
　　于是这帮假粉又开始不懂装懂。
　　【懂了，就那个啊】
　　【对对，就那个，绝了】
　　【不就是那个吗？嗐，我也知道，早就那个了】
　　谢忱看来看去没看明白他们到底懂什么了，但是黑粉群群友给他带来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让危险分子“懂”一些他都不懂的东西。
　　谢忱挑出那个眼熟的“铁粉”回：【你管我？你闲就自己找个班上】
　　【我又没说下半句，你急什么？难道你真的和邵沉在谈恋爱？】
　　这位熟悉的“铁粉”又欠揍地补充了一句：【说中了是不是？说中了是不是？说中了是不是？】
　　谢忱：“……”
　　谢忱懒得跟他们继续掰扯，索性不回复了。
　　他点进邵沉的超话，想找点新素材。
　　假粉有句话说的没错，邵沉最近都在拍戏，又没什么其他活动，所以他都没有新素材来黑邵沉了，难怪会再做一次那个梦。
　　然而邵沉的粉丝超话干干净净，都在发一些以前的图和视频，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消息，他们知道的甚至还没谢忱多。
　　还有些粉丝在讨论邵沉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应该是进组了吧？之前的访谈他说《问心》之后应该会接一部比较特殊的戏】
　　谢忱换了个小号潜伏进他们的聊天里。
　　【之前不是说接了ZUIGO的代言嘛？我还高兴了一下，结果又是画饼，前几天ZUIGO官宣了是徐子珩】
　　他们说的这个ZUIGO谢忱也有点印象，先前程代川告诉他安珂在给邵沉谈一个新代言，后来他问了问，就是这个ZUIGO。
　　这是一个知名的奢侈品品牌，旗下涉猎多种产品，价格昂贵无比，是面向富人群体的高端产品。
　　【啊，但是之前ZUIGO的那个料看着挺真的呀，他们负责人口头上都承认了是我们邵沉了，这还有得改的吗？】
　　【谁知道他们啊，可能口头上说的不算数吧[白眼]，据说是徐子珩最近接了个很有热度的戏，ZUIGO那边觉得徐子珩更有价值？？？无语了，而且徐子珩演的那个电影还没上映就在网上炒来炒去，别是用心炒作用脚拍戏才好】
　　徐子珩？
　　这个名字好耳熟。
　　他好像就在前两天听过这个名字。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这是潘明成挂在嘴边的，隔壁剧组主演的名字。
　　【算了算了家人们，邵沉本来也很少接这种死贵的奢侈品代言，就让徐子珩粉丝买去吧[笑哭]】
　　粉丝们都知道邵沉的性子，他鲜少接奢侈品代言，接的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比较接地气，大到冰箱空调，小到零食饮料，什么东西都有。
　　因此谢忱家里也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卧室里专门有个角落就是用来堆放邵沉代言过的物品的。
　　邵沉简直是娱乐圈里的一股清流。刚开始时他也不红，在耀达没什么好资源，所以接的代言都是些便宜的小东西，不过质量过得去，粉丝买回去用得也挺开心。到后来他演戏稍微起来了，资源不像之前那么虐了，能接一些贵一点的代言了，但他还是在接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的代言。
　　事实上，邵沉接的东西虽然五花八门，但质量都还不错，应该是有专门挑选过。
　　曾经有杂志记者问过邵沉这个问题，邵沉当时就简单说了句“不想坑粉丝”。
　　主角在这方面有与众不同的操守，跟那些绞尽脑汁往粉丝兜里掏钱的人截然不同，主角更愿意代言一些便宜而质量好的东西，既在粉丝能力范围内，又让他们买回去物有所值。
　　谢忱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直到手机屏幕由亮变暗再彻底熄灭。
　　他忽然福至心灵。
　　新素材这不就来了吗？
　　谢忱再次登录@schcdx这个号。
　　他打开灯，眼角余光瞄到桌子上那个水杯。
　　就它了。
　　谢忱用直男拍照法给水杯拍了张照片，拍得相当随便，从打开相机到关闭相机用了不到三秒的时间，他甚至没有加个滤镜，就这么直接放到微博上。
　　@schcdx：无语，邵沉代言的这个杯子又便宜又难用，扔到地上给狗用来喝水狗都嫌它又厚又硬还掉档次，狗都不用。[图片]
　　【笑得想死，求求邵沉赶紧出来营业吧，schcdx都没东西可骂了，现在都开始从他的代言下手了】
　　【绝了，看看schcdx都被逼成什么样了，他好努力，为了黑邵沉把家里的水杯都翻出来营业了，而邵沉呢？到现在连水杯照都不发一张】
　　【泪目了，schcdx加0.1分，到一万分的时候我们就帮他一起骂邵沉好吗[狗头]】
　　【现在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这条微博的乐点：schcdx说这东西难用，但聪明的我发现这杯子并不是新买的，大家把这张图放大，就会发现标签有磨损的痕迹！！！】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发现了，有的人手快还做好了图，专门把有使用痕迹的地方圈了出来。
　　【所以schcdx半夜不睡觉就发了一张杯子图强行黑邵沉？】
　　【划重点，半夜，邵沉，杯子】
　　【高人，指点一下，我没看懂】
　　别说是这个假粉，谢忱本人也没看懂这几个词的排列组合都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朋友们？】
　　【行，那我再讲解一下：schcdx想邵沉想到半夜三点，实在是忧思难解，所以上来发了张杯子图，表面上看他是在骂邵沉，但是实际上我们都知道的，一个杯子等于一辈子，这个寓意让人很难不多想】
　　【十年老粉，我明白了，他爱他】
　　【千年老粉，我明白了，他爱他爱到半夜还在想他】
　　【万年老粉，我明白了，他爱他爱到半夜想他们的未来】
　　谢忱：“……”
　　这些假粉总有千千万万种角度让他无语。
　　不过算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
　　谢忱昨天半夜醒了一次，今早起来得就有点晚。
　　他来到片场时人差不多都齐了，走近一看，还多了两个不属于他们剧组的人。
　　“听说你们有个主演是邵沉？”潘明成故意用惊讶的语调说出口，“看来你们剧组也不完全是糊咖。”
　　“不过可惜了。”潘明成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电影和演员都是相辅相成的，你这戏拍了也就是浪费时间——邵沉最近那个代言，不就因为这个掉了吗。”
　　王海晏本不想搭理他，听他这么说，才皱眉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ZUIGO的代言，负责人那边觉得我们的《秘密》比你们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比你们现在拍的这部更有希望爆，徐子珩热度会更高，更有价值，所以他们临时改成徐子珩了啊。——啧，就前几天我说的那个活动，他就是去ZUIGO拍代言了。”
　　“老同学，这事做得真不够厚道。”潘明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远远看去他们就像真的熟络的老同学似的，“本来邵沉那部《问心》多有热度，一下子滑铁卢跌到你这，你这不是害人嘛。”
　　潘明成的语气好像是在为邵沉着想，实际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他们在拍的电影《秘密》热度极高，根本就不是《红A》可以比拟的，若说哪部电影更有可能成为票房冠军，那《秘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赢家。
　　这也是潘明成的底气所在。
　　“潘导这么自信吗？”邵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王海晏身后，淡笑着问，“那敢不敢打个赌？”
　　王海晏眉头皱得更深：“赌什么？”
　　潘明成盯着邵沉，忽然笑了：“你想赌什么？”
　　邵沉慢悠悠地说：“《秘密》和《红A》开机时间差不多，上映日期也在同一天怎么样？”
　　“邵沉，你是剧组里最有热度的人不假，但你的热度可带不动一整个剧组。”潘明成眼底有轻蔑之意，“螳臂当车，到时候你们电影被吊打，可是你自找的。”
　　潘明成有足够的自信，《秘密》和《红A》在同一天上映，来观影的人大多都会选择他们《秘密》而不是《红A》。
　　“嗯，那就试试。”
　　王海晏听得心中忐忑，凭《秘密》的宣传力度，这个赌.局他们赢面小，到时候报道出去，要是输了，尴尬的可就是他们了。
　　后面旁听的谢忱却不这么觉得，在知晓剧情的他看来，这几乎是必胜的局面。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潘明成没料想到区区一个邵沉也敢语气这么狂妄，别说是《红A》，就算是《问心》来跟他的电影《秘密》比，都未必能赢。邵沉说的这个赌，不过就是逞一时之快罢了。
　　潘明成还想再嘲讽两句，谢忱却已经听得烦了。
　　“你们剧组别是时间都用来炒作了，闲得都不用拍戏了？”谢忱轻嗤一声，“还是说徐子珩又去拍代言了，你们剧组没戏可拍了？”
　　潘明成脸一黑。
　　徐子珩人红是不假，但拍戏时间确实少了点，他们都得将就着，毕竟这个咖位任性点也正常。
　　“哦，我猜中了。”谢忱也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回敬他，“难怪这么闲，原来还在等主演。你们倒是挺配的。”
　　潘明成从来没在谢忱这里讨到什么好处，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走了。
　　等潘明成走远了，王海晏才有些着急地对邵沉说：“你怎么就笃定我们能赢？”
　　“他们的电影剧本我看过一点，”邵沉犀利地吐出三个字，“没爆相。”
　　“那我们就有？”王海晏问。
　　“我不知道。”邵沉耸耸肩，也没把话说满，但他随后又笑着说，“王导，难道你这点自信都没有？”
　　谢忱点点头对邵沉说的话表示赞同，他知道剧情，也知道《红A》能拿奖，语气少不得就比邵沉更狂妄了些：“对啊，《红A》是能拿奖的电影。”
　　“行了，得不得奖的我没想过，还是你平时少NG几次比较实在。”王海晏笑骂了一句，“今天的准备好了没，等下我们开始拍了。”
　　今天这场戏依然是江霭和秦岸的对手戏。
　　秦岸的伤势渐渐痊愈，没有借口再频繁地来医院了。
　　秦岸跟江霭说了声“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然后向他索要了一个一触即离的拥抱。
　　在拥抱即将分开之际，秦岸忽然开口：“送你个礼物，医生。”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项链，细长的银链下挂着一个精致的“A”，“A”上遍布着繁复的花纹，刻得最深的那几道里，流满了象征罪恶的红色。
　　秦岸身体微微前倾，随后松开捏着链子的食指和拇指。
　　那条细长的项链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江霭的口袋里。
　　“再见。”
　　这场戏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告别并不难，难的是这场告别下面隐藏的暗流涌动。
　　秦岸说“不会再见”，心里却完全不这么想。而江霭听到这句话，心中涌起的情绪也不仅是松了一口气这么简单。
　　谢忱这场戏又NG了好几次。
　　“谢忱，你怎么完全没入戏？”
　　王海晏皱起眉头，谢忱入戏和不入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虽说这场戏没那么简单，但只要他入戏，应该也不至于NG这么多次。
　　“邵沉，”王海晏难得地不着急，把这差事交给邵沉，“你给他讲讲吧。”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互相有一点好感，”邵沉说着剧本的情况，可经他低沉磁性的嗓音一说，就好像现实里确有此事似的，“我对你很好奇，你也是。”
　　谢忱总感觉他说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邵沉用的是诸如“你”“我”之类的称呼，现在又不是在戏里，于是谢忱纠正道：“是秦岸和江霭。”
　　邵沉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是，秦岸和江霭。”
　　到目前为止，邵沉拍戏也没有很多年，他是圈里人人艳羡的天赋流选手，演戏对他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合作过的人都说他是“天生的演员”。他分得清角色和演员，戏里戏外有条很明确的分界线。
　　他和谢忱的路子不同，他的一切方法对于谢忱来说都不太适用。
　　所以他不免站在谢忱的角度去讲这场戏，因此也下意识地代入到角色当中，他告诉谢忱“我们互相喜欢”的时候，脑海中也下意识模拟了这种情绪。
　　在演戏方面，邵沉向来是影响别人的那个，而极少受别人影响。
　　可今天，他竟然被谢忱的演戏方式影响到了。
　　“但是，”邵沉低声说，“也是我和你。”
　　“——因为你就是江霭。”
　　谢忱挑眉问：“所以我也可以直接把你当成秦岸？”
　　邵沉沉吟几秒，回答道：“可以。”
　　于是谢忱有点新奇地叫了几声“秦岸”，就像在叫一个刚刚结交的新朋友。
　　邵沉每一声都应下来，并逐一回应回去。
　　这就是体验派的演戏方式？邵沉觉得有点新奇，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在戏外也以角色名字互相称呼，还是因为此刻心脏里跳动着的，与秦岸一样的，抑制不住的好奇。
　　邵沉垂眼看向谢小少爷，回想起昨日种种。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
　　也许是互相称呼角色名增强了代入感，谢忱接下来的这条终于是一次过的了。
　　王海晏欣慰地点点头，他看拍了一上午总算有满意的镜头了，这才同意放他们十五分钟休息。
　　休息间隙，谢忱喊住邵沉。
　　“喂，你之前那个代言没了？”谢忱问，“那后来安珂给你接的新代言是什么？”
　　邵沉奇怪地说了句“小少爷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个”，随后又漫不经心地告诉他：“键盘吧。”
　　谢忱“哦”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你说什么？”
　　“键盘。”邵沉重复了一遍。
　　“今早官宣了，在我的微博。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邵沉见谢忱整个人震惊得好像石化了一样，不禁觉得有趣，他没忍住逗弄了一句，“怎么？你们那个群没说吗。”
　　他还以为那个所谓的“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会及时更新这些关于他的消息。
　　然而谢忱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调侃似的，依然保持着那副僵硬的姿势。
　　过了几秒，他好像是终于回过神了，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遁走。
　　然后在没人的厕所隔间打开了“@schcdx”的微博。
　　果不其然，他的假粉们找到了最大的乐子，全都在@schcdx。
　　【@schcdx，邵沉代言键盘了，你不吃十个说不过去吧？？】
　　

第26章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 “@schcdx”这个号的消息箱就被挤爆了。明明是邵沉的新代言，来嘲笑他的人却多得好像这是schcdx的新代言一样。
　　【绝了，原来schcdx和邵沉是双向的, 这没人嗑？我先嗑了】
　　【我说什么来着？世界上只有一对cp永远不会塌房，那就是邵沉×schcdx！！】
　　【家人们，我今天在网上冲浪，看到一个令人落泪的小故事：B一直喜欢A，但是B以为A不知道，其实A什么都知道，A听说B喜欢吃键盘，于是专门为B代言了一款新键盘。至于A和B是谁，想必懂的人自然懂】
　　此人成功带了一波节奏, 下面回复清一色都是：【这B不就schcdx？】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刷：【这B喜欢的不就邵沉？】
　　两句话说得不是骂人胜似骂人，一个模棱两可的代称“B”让人感觉自己被骂了一样。
　　谢忱：“……”
　　他再点开邵沉的微博, 果然是今早转发了一条品牌方的微博，是键盘没错，官宣了邵沉是代言人。
　　往下划了几下，他还在这条微博下面发现了自己的假粉。
　　邵沉的粉丝不会控评，所以有个假粉竟然有幸挤到了前排。
　　【@schcdx, 看了你这么多年乐子也没给过你演出费, 刚好今天邵沉代言键盘, 喜欢哪款自己过来挑, 我们众筹给你买，不用谢】
　　下面不少前来观光的假粉们：
　　【粉色怎么样？猛男就吃樱花味】
　　【绿色也不错，真男人就要带点绿】
　　除了同来观光的假粉们, 这条评论下面还有邵沉的粉丝们。
　　邵沉的粉丝对“schcdx”这个人绝不陌生, 甚至对他观感非常微妙。
　　先前那个火出圈的视频出自schcdx的手笔, 歪打正着地带来了不小的热度，并且至今还在持续。可点进schcdx的微博，几乎隔个两三条就能看到他骂邵沉的言论，毫无疑问，他依然是邵沉最大的黑粉。
　　【你们这些schcdx粉能不能不要舞到这里来啊！！】
　　然后谢忱看见他的那个“铁粉”怼了回去：【孩子喜欢吃键盘怎么了？你有意见？邵沉×schcdx这对cp真到让你害怕了是不是？你也急了你也急了你也急了】
　　谢忱实在没眼看了，索性把微博关闭。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走出洗手间，回到原来的位置。
　　邵沉还坐在原来的地方，悠闲地玩着手机，见谢忱过来了，才抬头瞥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去这么久？”
　　谢忱敷衍地应了一声。
　　又听邵沉含笑接了下一句：“真的去看我的微博了？”
　　“没看。”谢忱没好气地回答道。
　　邵沉不是很在意地“噢”了一声。
　　他观察着小少爷的表情，凭他对谢忱微表情的了解，他猜测等会儿小少爷就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分钟，谢忱就忍不住不爽地问：
　　“你这代言到底谁给接的？”
　　别是哪个环节混入了他的假粉，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合？要不是他通晓剧情，他差点以为主角是故意的。
　　“我自己接的。”
　　“……”谢忱含糊地嘀咕了一声“你怎么就接了个键盘”。
　　“什么？”
　　“没什么。”
　　“原来那个，”谢忱又问，“怎么回事？”
　　要是邵沉按原计划拍了ZUIGO的代言，他也不至于被这么多假粉当乐子！
　　邵沉并不知道谢忱的真实想法，他倒是知道，怎么谢忱去个洗手间的时间，连他掉了代言的事情都知道了？
　　“你不是说没看？”
　　“你管我看没看？”谢忱硬邦邦地威胁他，“你说不说？”
　　“说。”邵沉好笑地举起双手投降，依照他的意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他。
　　这事说来也不复杂，当时安珂本想给他找一个高端点的代言，因为邵沉出道这么久，从来没有接过高端代言，所以她专门挑了一个，想着这样也许能让更多品牌方看到他的商业价值。
　　她好不容易说服邵沉，跟ZUIGO那边也打好了招呼，结果他们临到头来变卦了。
　　不过本来也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邵沉对这个也没有很执着，没了就没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所以他们答应了又放你鸽子？”谢忱皱眉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要是邵沉早点说，他亲自出面，他就不信ZUIGO还敢这样随意地出尔反尔？
　　其实邵沉并不怎么在意失去的ZUIGO代言，不过谢忱看着很在意的样子——明明是他的代言，谢忱怎么比他还在意？
　　“说什么？”
　　谢忱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护短的刺猬，表情凶神恶煞，头发就像炸起来的刺，一看就不好惹。
　　邵沉略微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还以为会摸到一手刺，没想到一点都不扎人。
　　他摸了两下就收回了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小事，用不着老板出头。”
　　谢忱的头发剪得短，所以看起来扎人，摸下去就会发现意外地软，跟想象中的触感完全不同。
　　谢忱猝不及防被人摸了脑袋，好像是被人当作幼儿园小朋友对待了，什么气势都没了。他愣了愣，猛地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说着正事，干什么突然碰他脑袋？！
　　邵沉摊开手掌给他看，语气略带无辜地说：“没干什么。”
　　谢忱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导演打断：“你们准备一下，很快要拍下一场戏了。”
　　-
　　休息过后，他们便开始拍下一场戏。
　　这场戏主要是两位主演的对手戏。
　　秦岸走后，江霭开始频繁做梦。
　　秦岸送的那条项链他碰都没有碰过，逃避似的把它藏进了最里面。
　　明明这条项链他只看了几眼，可它在梦中的景象是那样清晰，包括吊坠上繁复的刻文以及红色的流光，都能逐一复现。
　　那条精致漂亮的项链像缠绕在脖颈上的毒蛇，一点点盘绕收紧，直到勒出红痕。
　　江霭沉在梦境之中，梦里他躺在一个平面上不得动弹，眼前蒙着一层黑纱。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剩余的感官就显得尤为清晰。
　　他听见渐近的脚步声，随后是进门的声音。
　　一步，两步，三步。
　　来人从进门到走到他身边不过三步。这是个逼仄的空间，江霭在心中暗自丈量着。
　　这人走进来之后，就像在观察一件待拆的礼物，绕着他缓慢走了一圈，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敲击着。
　　江霭听着这一下一下的敲击声，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想要收紧握拳。
　　那人好似察觉了他的意图，轻轻抚平他蜷缩起来的手掌，然后又在他手掌上轻轻打了一下。
　　江霭不敢再动。
　　那人低笑一声：“你醒了。”
　　他说的是肯定句。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江霭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
　　紧接着，原本敲击在台面上的手指来到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颈动脉往下，最后停在左侧锁骨末端。
　　江霭精神紧绷起来。
　　下一秒，那人从一旁抽出一支红笔，慢条斯理地摘下笔盖，反扣到笔身上。
　　笔尖点在肌肤上。
　　尖锐的触感在江霭肌肤上游走。
　　他像横陈在桌面上的一张白纸，任由这位不速之客在他身上轻描淡写地描了三笔。
　　一笔偏左，一笔偏右，一笔中间。
　　——A。
　　倘若他能看见，就会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A”，犹如毒蛇的利齿刺破肌肤后浮现的斑驳印痕。
　　完成之后，此人伸出两指，勾下蒙着江霭眼睛的黑色纱布。
　　一下子从黑暗转到光明，他的眼睛不太适应地眯了起来，过了几秒才完全睁开来。
　　方才那个人正吊儿郎当地坐在他旁边的台子上，似笑非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医生。”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秦岸！
　　“欢迎加入红A。”
　　就在这时，江霭猝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依旧是他的房间，他正躺在床上，没有绑带，没有黑纱，没有项链，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
　　像是想要验证什么似的，他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扯开衣服。
　　看见镜子里的景象，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锁骨末端一如往常，什么也没有。
　　这个梦就是下午这场戏的全部场景。
　　对江霭来说，这只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醒来就万事大吉；可对谢忱来说，这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实——此刻他正躺在台面上，绑带缠着他的手腕，黑纱蒙着他的眼睛，那条项链正环绕着他的脖颈，红A恰好卡在锁骨中间的凹陷处。
　　谢忱躺到台面上就开始紧张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甚至没等邵沉的角色出场就想NG。
　　他闭上眼睛，想起上回邵沉带他入戏时说的话——他就是江霭。
　　他就是江霭，所以应当保持足够的冷静和清醒，静静地观察周围情况，窥伺时机逃离这里。
　　如此默念了几遍之后，他渐渐代入角色，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一些——比起紧张，更多的是疑惑和探究。
　　摄影师开始运镜，依次特写他的手腕、眼睛、脖颈，最后落在那个红A吊坠上。
　　脚步声开始出现，接着有人推门而入。
　　这场戏谢忱大部分时间都被蒙着眼睛，而江霭的人设又致使他这段是面无表情的，所以这场戏的演绎大多都落在细微的肢体动作上。
　　他听到手指敲击在台面上的声音。
　　谢忱沉浸在戏中，心中疑窦丛生，这是哪里，这个人是谁？那人的指尖来到他的脖颈，顺着他的颈动脉往下，好似要揭露一个秘密。他原本笃定这个秘密不存在，可这人的动作让他的笃定动摇，好像那里真的埋藏着什么秘密。
　　谢忱感知到邵沉食指上的茧，轻轻落到肌肤上，有点痒。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记得这只手。在医院，在黑暗里。在宴会，在喧闹中。他牵过这只手。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摘下笔盖的声音，“咔哒”一声。
　　镜头拉近，红色墨水在白皙的肌肤上晕开。
　　这个镜头长达三秒，写“A”字，一笔一秒，刚好三笔。
　　尽管谢忱早已熟知剧本，但那种笔尖落到肌肤上的感觉却不是剧本三言两语就能描述得清楚的，他下意识地想要挪动，逃离，可是他无法动弹。
　　“等……”
　　谢忱脱口而出一个字。
　　这不是剧本台词，也谈不上什么即兴发挥，念下去这场戏就要NG了。
　　不远处的导演皱起眉头，“停”字近在嘴边。
　　“能不能先——”
　　谢忱想说“能不能先停下”，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就在这时，“A”字已经完成。那人的食指轻轻抵到他的嘴唇中间，将他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一个动作将谢忱再次带回戏中，原本要喊停的那句话也戛然而止。
　　导演把那个“停”字也咽了回去，这场戏还能继续，如果后续不NG，甚至比原剧本更好。
　　紧接着，那人的食指勾下蒙着他眼睛的黑纱。
　　突然的光亮让谢忱眯起眼睛，过了好几秒才完全适应过来。
　　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分明是秦岸！
　　笔尖在肌肤上游走的触感仿佛还没完全消散，他的目光落到秦岸手中的红笔上。
　　觉察到他的目光，向来分得清拍戏与现实的邵沉，说出了一句似秦岸、又似邵沉的台词：“抱歉，你太像一件礼物了。”
　　他像在解释秦岸这么做的缘由，却又掺着一点旁人觉察不出的，邵沉握着红笔在他身上描画时的直接想法。
　　这也不是剧本台词。
　　谢忱怔了怔。
　　他微微偏头去看。
　　仍是戏里，仍是秦岸。
　　秦岸正坐在旁边的台子上，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似笑非笑地跟江霭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医生。”
　　“——欢迎加入红A。”
　　谢忱低头去看。
　　只见他的锁骨下方，多出了一个鲜艳的红A。
　　“卡！”
　　拍这场戏时颠倒了顺序，先拍的梦醒，然后才拍的梦。所以导演喊“卡”之后，谢忱并不会像江霭一样，起床照镜子，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
　　那个红A，此刻正切切实实地印在他的肌肤上。
　　导演已经去跟摄影师讨论刚刚的拍摄了，周围的场务也各自在做自己的工作。只剩他们两个拍完戏的人闲了下来。
　　谢忱偏过头，邵沉那双深邃的瞳孔正望着他。
　　谢忱的衣领保持着刚刚微微敞开的状态，那个邵沉刚刚亲手写上去的红A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已经是戏外，又好像仍在戏里。
　　

第27章
　　锁骨下方的红A还散发着余热, 谢忱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他向来不像邵沉那般可以从戏中从容抽身，他注视着邵沉的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还是江霭。
　　他避开邵沉的视线, 弯腰从旁边抄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两口。
　　片场的布置依然和戏中一般无二，谢忱的目光落在那个光滑平整的台面上时，又会回想起方才他躺在上面的景象。
　　他莫名觉得片场温度有些高，接下来几场都不是他的戏份，他拍了拍王海晏的肩膀，打了声招呼：“我出去走走。”
　　王海晏忙着看刚才的录像，听到谢忱这么说，他勉强抽了点神出来, “嗯？你不一起看看这个？我觉得……”
　　眼见着王海晏要让出一个空位给他过来看看，谢忱赶紧拒绝：“演戏以外的东西我不懂, 你自己看吧。”
　　“哦，那邵沉过来看看。”
　　邵沉一看摄像机就有些喉咙发紧，“不了，我跟他出去走走。”
　　王海晏终于从摄像机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他的两位主演一前一后出门的身影, 奇怪地跟旁边的摄影师说：“他们俩是不是关系变好了？”
　　……
　　走到外面去, 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
　　谢忱瞥了一眼跟着出来的邵沉, 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走这条路。”
　　谢忱还想说点什么, 就见邵沉指了指他们中间一米的空隙，示意他这条路就这么宽。
　　谢忱盯着邵沉的脸，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邵沉现在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刚才的戏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让他没由来的有些不爽, 只有他一个人余热未消, 总感觉哪里输了一筹似的。
　　事实上，邵沉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游刃有余。只是他到底是世界的主角，年纪轻轻就被各大导演誉为“天才”的人物，方才因戏而生出的异样心思已经被他压了下去，即使没有完全销声匿迹，他的演技也足以让他看起来与平时一般无二。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影视基地里不少剧组还在工作，街上还有不少游客，整条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邵沉看着倒真像是出来散步的，走得悠闲自在，跟谢忱不多不少隔了一米远的距离，既不主动拉近，也不刻意远离。
　　这样一来，谢忱就算想没事找事，也找不到借口，如果这一米有名字，大概会叫“防止小少爷借机炸毛的距离”。
　　相比之下，斜对面的那对小情侣就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黏黏糊糊地牵着手走路，两人相隔最远的距离也就是女孩子拉着男生的手往前跳的距离，不到一秒男生就迈开步子跟上，又重新回到原来那样紧贴着的距离。
　　谢忱走得专注，目不斜视，过了十分钟才将刚才演戏带来的影响摒除，全然没注意到邵沉偶尔投过来的视线。
　　谢忱方才出来得匆忙，衣领都没顾上整理就走出了片场，还保持着先前在戏中时凌乱的状态。再加上他出来的时候觉得热，任由扣子开着也没管。
　　邵沉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点。”
　　“干什么？”谢忱问。
　　谢忱以为邵沉有话要说，这个距离不太方便，于是没有防备地凑近了些。
　　结果邵沉什么话也没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搭上他前襟的扣子。
　　谢忱不小心又想起这只手抚在他脖颈上的触感，他差点往后仰甚至做几个后空翻，可他好像被施了什么咒似的，只是僵在了原地。
　　但这只手压根没碰到他的肌肤，只是轻轻地帮他系上了衣服扣子，很轻很快的一下，之后就收了回去。
　　“红A，露出来了。”邵沉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谢忱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一米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不少，邵沉帮他扣完扣子之后也没拉回原来的距离，他们忽然变得很近，肩并着肩行走，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斜对面的小情侣可能是看到了系扣子的全过程，频频往他们这里看，其中的女孩还踮起脚在男朋友耳畔低声说了句话，说话时眼睛依然注视着他们，显然谈话内容与他们有关。
　　谢忱早就注意到他们这对情侣了，他正打算明目张胆地盯回去，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没想到他刚一看过去，那个女孩就捂嘴“啊”了一声，然后拉着男朋友从对面跑了过来。
　　“你们是不是……”那个女孩松开男朋友的手，又兴奋地走前两步，“——邵沉和谢忱啊？”
　　搞了半天是粉丝。
　　“你们……是在附近拍戏吗？”
　　“对。”
　　“我前段时间刚看完《问心》！”那个女孩激动地说，从包里拿出纸笔递到他们面前，“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签在同一张纸上就可以了，”女孩搓着手说，眼睛亮晶晶的，“可不可以把摄政王和刺客的名字也写上？我很喜欢那个！”
　　谢忱按照女孩的要求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刺客的角色名，把纸笔递给旁边的邵沉。
　　邵沉接过来一看，谢忱的签名就像他人一样嚣张又凌厉，最后一笔潇洒地划出去就没收回来。
　　邵沉就在他写的字后面接着写。
　　“我听说蒙眼那段是即兴发挥，”女孩目光带着崇拜，“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邵沉签名的手顿了顿，低声说：“……没有特意设计，当时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还差最后一笔写完名字，再下笔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一笔向外划了出去。
　　交到女孩手上的时候，他才倏地发现纸上写的两个名字笔法有些相像。
　　“谢谢谢谢，我可以再合个影吗？”女孩一边说一边把相机丢给男朋友，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推，“你帮我们拍一下。”
　　他们让女孩站在中间拍了两张合照，拍完她又说了声“谢谢”，拉着男朋友兴高采烈地走了。
　　等那对小情侣走远了，谢忱就刚才女孩问的那个问题又问了下去。
　　“你为什么会有那种下意识的反应？”谢忱还想纳闷地反问一句“怎么我就没有”，问完他自己又觉得这个问题多余，无非就是主角的天赋所在，随便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是点睛之笔。
　　他记得那场戏，那是他和邵沉在《问心》的最后一场对手戏，摄政王杀刺客的时候，邵沉蒙住了他的眼睛。
　　邵沉没回答，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因为某人。”邵沉往前迈开步子，漫不经心地道，“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谢忱怔了怔，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好不容易降温的耳朵又有点热：“喂！你说谁狗？”
　　邵沉已经往前走出几步。
　　谢忱走快两步追上去，顿了顿才略带感慨地说：“我还以为你这人没什么感情。”
　　凭借谢忱在梦中看到的，书里对主角的描写近乎完美，主角演戏时，就像一个可以完美模拟人类各种感情的表演机器，他还以为邵沉从来不会受到影响。
　　邵沉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好像对我误解很多。”
　　谢忱此人，似乎对他了解很多，却又好像有很多误解的部分——也不知道小少爷到底是从哪里获取信息的。
　　……看上去不像是网络。
　　-
　　那个粉丝回去后，当天晚上就发了条微博。
　　【我在市郊的影视城遇见了谢忱和邵沉，他们不仅走在一起，邵沉还帮他系了扣子（可惜没拍到XD）！看样子关系不算很差，至少不像网上说的那么差……他们好像在附近拍戏，我敢肯定他们又进同一个剧组了，天啊，这太魔幻了，有图为证】
　　【[图片][图片][图片]】
　　【？？？你说谁】
　　【谢忱和邵沉啊】
　　这近乎荒谬的言论自然是没有人相信的，可当他们点开图片，就不得不承认里面的人确实是谢忱和邵沉无误。
　　尽管如此，仍然有些人执迷不悟地追问：【P的吧？再说一遍这谁？】
　　最后被问的人也有点不耐烦了：【谢冬梅和邵冬梅，你要不要再问句“什么冬梅”？】
　　双方粉丝再一次炸了锅。他们这些天都在猜正主干什么去了，也有人猜到是进组了，但谁都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是又同步进组了。
　　【不是吧阿sir，他们俩十年都没同框过，这短短半年时间就同框了两三次？？】
　　【有可能只是在影视城里遇到了吧，也不一定是同一个啊……】
　　【靠，等等，重点是影视城吧，我哥又进组了？无缝进组了，真是劳模啊！！】
　　【进的什么组啊有没有人知道，怎么好像一点消息都没有】
　　与此同时，原本偃旗息鼓的那群人又冒出了头，《问心》带来的热度已经渐渐下降，而这个消息无疑又给他们注入了新鲜活力。
　　【当初谁说我们没有糖来着？我怎么感觉这糖有点多而且还会持续供给……家人们，我们的拉郎cp不会是准备建国了吧！！五分钟，给我他们进的组的全部信息啊啊啊】
　　【他们居然还在合作？刚合作完又合作？这种合作频率我只能想到我那结婚二十七年的爸妈——难道隐婚十年是真的？？下次他们突然说他们有个小孩我都不会震惊的】
　　【系什么扣子？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得要命，我半夜三点睡不着辗转反侧都在想为什么他要帮他系扣子，也不是不能什么都不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等到第二天，可是午夜梦回想到我没看见系扣子的图我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疯了，我疯得好彻底，我只想知道他们在拍什么戏，系什么扣子，为什么要系扣子！！！】
　　可惜《红A》从来没宣传过，网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他们想找点蛛丝马迹都无迹可寻。
　　这次粉丝和cp粉难得地没有吵架，尽管动机不同，但他们难得地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到处搜刮邵沉和谢忱进组的消息，看看能不能知道他们到底进了什么剧组。
　　他们锲而不舍地挖了好几天，终于在ZUIGO官宣代言人这天寻到了蛛丝马迹。
　　但这点蛛丝马迹找起来并不愉快。
　　前几天ZUIGO官宣了他们的代言人徐子珩，特意提了徐子珩在《秘密》中饰演的角色，既借《秘密》的热度宣传了自己的产品，又反哺《秘密》让它又在大众面前刷了一次脸。
　　本来这也只是正常的宣传流程，跟邵沉扯不上什么边。
　　偏偏几天后潘明成突然转发了这条微博，还意有所指地点出了“隔壁剧组”。
　　@潘明成：不是什么人都衬得上ZUIGO，比如隔壁剧组的有些人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多的不说了[嘘]，大家多多支持《秘密》主演徐子珩~
　　【话里有话啊，什么意思？】
　　【这个“有些人”是什么人？】
　　没过多久，就有所谓的“知情人士”出来爆料，说是《秘密》剧组隔壁有一个又穷又破的剧组，题材什么的都很相似，连取景都差不多，简直就是贴着《秘密》的热度蹭。
　　有这位“知情人士”开头，有不少人也加入了讨论行列。
　　【我去探班过《秘密》剧组诶，当时隔壁确实有个剧组，感觉道具什么的都有点粗糙，好像人也挺少的，一个剧组的人加起来可能还没有《秘密》的三分之一，总之真的是小剧组了，爱蹭也不稀奇】
　　自从邵沉那天跟潘明成打赌，潘明成连最后一层颜面都撕破了，肆无忌惮地在网上拿《秘密》和《红A》进行全方位拉踩。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就嫉恨王海晏处处压他一头，如今终于有机会把王海晏踩在脚底，他当然是不留余力地将这件事宣告世界。
　　没过多久，又有人扒出来，邵沉就在这个剧组里。
　　那个意有所指的“有些人”，说的就是邵沉。
　　@我爱吃瓜：还有人不知道邵沉这人其实很狂妄吗？自从ZUIGO官宣了代言人不是他，他就一直怀恨在心，自己眼光差进了一个小剧组，弄得好像别人欠他一样，那天还直接到潘导面前挑衅，拿《秘密》跟《红A》比，话说得挺不好听的，潘导向来爱惜自己作品，这么生气也情有可原吧……
　　这条爆料一出来，引发了不小的争议。
　　【潘导说的也有道理，邵沉出道到现在都没接过什么像样的代言，虽说《问心》演得还可以但是上来就想跟徐子珩比是不是有点太不谦虚了】
　　【可能是因为太担心下一部电影糊得悄无声息了，所以要搞点事情出来，小剧组嘛是这样的】
　　【只能说什么剧组出什么人[笑哭]】
　　【不管怎么说在代言这方面邵沉就是打不过徐子珩，灰溜溜地被退代言好像小丑】
　　谁都知道，最开始ZUIGO传出的风声是邵沉，品牌方负责人亲口承认的，到最后不了了之，换了徐子珩。
　　本来是ZUIGO出尔反尔，经过潘明成这么一搅和，人云亦云的传播下，显得好像是邵沉不自量力跟徐子珩抢代言，还失败了似的。
　　潘明成转发了徐子珩的微博，徐子珩这边当然也看到了。
　　“潘导这不是在拿你当枪踩他们吗？”徐子珩的经纪人有些生气，“邵沉虽说现在还不及你，以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
　　经纪人比潘明成明白多了，可惜这话他不敢直接跟潘明成说。
　　徐子珩没当回事，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目光，“随便吧，顶多粉丝闹闹。”
　　反正影响不到他的热度，他并不是很在意。而且潘明成这一手还把他的代言炒得更热了，粉丝闹一闹，到时候买的人更多，他等于是坐收渔翁之利。
　　“我们真的不说点什么？”经纪人始终觉得邵沉这人不可小觑，尤其是他后面还有君行，着实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话是潘导说的，闹是粉丝闹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徐子珩把自己的关系撇清，无所谓地说，“不用管。”
　　经纪人听徐子珩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按照徐子珩的意思，由着他们去。
　　-
　　谢忱下戏回到酒店，打算照例上小号骂邵沉几句。
　　他最近找到了新骂法，就是找出邵沉代言过的东西拍照上载然后嘲讽一通，反正他的储备够丰富，够他骂上一段时间的了。
　　可他一上线，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
　　【@schcdx，这盛世如你所愿】
　　【所以其实是走在邵沉黑粉前沿的领路人，你们要骂的他早就骂过了】
　　【只有我一个人在意小c有很多邵沉代言的产品吗？花这么多钱就为了骂他，谁信？】
　　谢忱没看明白这些人又找到了什么新乐子，点进他们分享的几个链接进去翻了几页，才知道现在网上都在吵什么。
　　【笑死，邵沉粉丝别在这挽尊了，说那么多你哥就是糊呀，接不了高端代言现在粉丝开始无能狂怒了吗】
　　【是不是键盘卖不出去呀？还是他在拍的那个新电影……啧对不起我真是记不住名字，是不是担心新电影没人看啊？】
　　【姐妹别说真话啊，等会儿他们又要无能狂怒啦】
　　本来主角不在意，谢忱也没有深究的想法。
　　但现在这情况跟下群了似的，全网都在说邵沉的代言向来不行，接不了高端代言是因为他没法带动消费，代言了也是白忙活，这也是ZUIGO把他换成徐子珩的原因。
　　他还顺藤摸瓜看到了那条颠倒黑白的爆邵沉料的微博，一看就是故意的。
　　谢忱先是打了个电话给ZUIGO，问清楚他们最开始出尔反尔的理由。
　　“这……唉，实话跟您说，我们确实是看好邵沉的，但是另一位谢先生要求我们避开所有君行的艺人，尤其是邵沉。”
　　“谢岩？”谢忱一下就猜出这个名字。
　　ZUIGO那边的人沉默了，但已经足以说明真相。
　　谢忱说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大致浏览了一下，网上的言论对新代言的销量确实也有一定的影响，比起邵沉以往的代言，键盘的销量显得有些可怜，其中不乏人为操作的因素，而这人为因素想必也离不开谢岩的作用。
　　他从手机黑名单里挑出一个电话号码，短暂地放出来，拨了过去。
　　接通后他也不寒暄，第一句就直接说：“谢岩，你手伸得够香长。”
　　“怎么了？动到你的蛋糕了？”谢岩好似早有预料，笑了笑，“不应该吧，你和你的小男朋友不是挺厉害的吗？”
　　谢岩还记着上回宴会的仇，“怪你们自己眼光不好吧，听说他新代言销量也不是很好？——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销量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头几天就看得出来了，再怎么样也不会再改变的了。”
　　谢岩对自己的手段相当有自信，那个键盘的公司再怎么是业界翘楚，跟他谢岩及背后的产业比，就犹如蚂蚁和大树，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是吗？那你就看清楚，你那点脑子在我面前还不够用。”
　　谢忱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之后他嫌弃地揉了揉耳朵，马不停蹄地把这个号码又拖回了黑名单。
　　谢忱又看了一眼，键盘销量差主要是路人盘差，粉丝能消费的已经消费得差不多了，都是最近这事闹的。
　　他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想法。
　　而此时此刻，他小号的假粉们还在玩有奖竞猜。
　　【赌五毛，schcdx会买新键盘】
　　【现在都在骂新代言了，我会跟不上潮流？我赌一块，他会买】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他吃键盘】
　　……
　　又过了两天，谢忱接到了程代川的电话。
　　“祖宗，双十一也没到啊，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东西？”程代川歪着脖子，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抱了好几个快递，看上去像快递堆里长了个人。他还掂了掂其中一只手的重量，“还挺沉。你买的什么？”
　　谢忱应得含糊：“生活用品。”
　　“放在门口就行了，”谢忱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谢了。”
　　“什么生活用品长这样？”程代川看着这几个又长又扁的快递包裹，纳闷地嘀咕了一句，“搓衣板？……也不像啊。”
　　不过谢小少爷向来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又冒出了什么新想法，买点奇怪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程代川没在意，把这几个快递包裹放到门口。他终于空出手拿手机，脖子得到短暂的解放，“明天是不是到你轮休？我下午去接你。”
　　

第28章
　　剧组一般开拍就没有固定的休息日, 但会挪出一两天的空余时间给主演休息。《红A》的大部分戏份都是邵沉和谢忱两个人，他们休息的这两天时间，就把配角的戏份集中在一起拍摄, 以此空出他们的休息时间。
　　这次的休息时间来得正好，谢忱正愁在驻组酒店里不好发挥，毕竟左边房间就是邵沉，右边房间就是阮恒瑞。
　　第二天，程代川依言来接谢忱。
　　程代川来到剧组，先是习惯性地把剧组的人都招呼了一遍，用谢忱的名义给大家带了点下午茶，然后才冲到谢忱面前，仔细检查谢忱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变化。
　　谢忱被他“含情脉脉”的打量弄得浑身不自在, “你干什么。”
　　“这不是担心你吗？”程代川见他全须全尾没掉一根汗毛，才放心下来, 他叹息一声，“我每天都在想，万一你和邵沉打起来谁会赢。”
　　“那还用说？”谢忱说，“肯定是我。”
　　“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程代川把谢忱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说, “你实话跟我说, 你买的那几个大板子, 是不是什么练功木板？”
　　谢忱：“？”
　　“我昨天晚上回去想了很久，平白无故买几个板子，你又没打算转型做打星……不会是准备抡起来给邵沉脑袋上来两下吧？”
　　“……”
　　有的时候程代川的想象力也很丰富, 丰富得让人看不出他是一个饱经沧桑的社畜。
　　谢忱无语地反问：“我看起来有病？”
　　“那不然能是什么东西？”程代川回想了一下那几个快递的模样, 百思不得其解, “用来干什么的？”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眼见着程代川还想再问，谢忱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封住程代川的嘴：“一点隐私，别问。”
　　程代川像个被儿子拒绝看日记本的老父亲，有些失望地“噢”了一声。
　　既然谢忱说了跟邵沉没关系，让程代川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就消失了，他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便也不再打探谢忱的“隐私”。
　　他们转头跟剧组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往片场外走去。
　　路上，程代川还提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安珂都快气死了，这个潘明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小肚鸡肠……不过也真是奇怪，邵沉那个代言销量确实不怎么好，按理来说不应该。”
　　当然是不应该。
　　潘明成这一手玩得也不高明，敢这么颠倒黑白无非是仗着身后有谢岩。
　　程代川说了一路，专门挑邵沉的部分说，说完还纳闷地问：“祖宗，你看上去怎么好像不是很高兴？”
　　以前邵沉出了什么事，谢忱都是第一个幸灾乐祸的。
　　“没有。”谢忱绷着脸说出这两个字，看着不像是开心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程代川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通，有些奇怪地说了一句：“我总感觉你这段时间变化很大。”
　　好像变得……不像以前一样那么讨厌邵沉了。
　　殊不知程代川这话就是谢忱的有口难言所在，谢忱顿了顿，只能故作深沉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变成熟了。”
　　程代川：“……好吧。”
　　-
　　谢忱上到家门口，看见了程代川帮他签收的那几个“大板子”。
　　回想起程代川的猜测，他觉得既好笑又有点无奈。他叹了一口气，把这几个快递包裹拎进家里。
　　拆开其中一个包裹的外包装，这个让程代川困惑许久的包裹终于露出了他神秘的真面目。
　　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个崭新的键盘。
　　随后谢忱把这些包裹全部拆开了，每一个包裹里都是一个崭新的键盘，谢忱把每一个颜色都买了回来，包括有邵沉名字的特殊款。
　　假如这里有邵沉的粉丝的话，说不定会震惊得瞪大眼睛并马上跪下认亲——这他妈不是狂热粉是什么？不仅是狂热粉，而且还是那种非常有钱的富人粉。
　　谢忱将拆开的这些键盘放到桌子上一字排开，排得整整齐齐，整个画面非常赏心悦目，乍一看还以为是官方官图拍摄现场。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其中一个键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哒”的声响，是那种敲击起来非常舒爽的机械键盘的触感。
　　谢忱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躺到自己床上，而是弯腰打开了电脑。
　　他开始构思自己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视频。
　　本来他没打算这么做，因为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是尚柏青自己蠢点赞到他头上来，把他的小号推上了风口浪尖。而这一次，他其实只是被假粉们当做乐子笑了几天，本来是没有必要理会的。
　　但在得知谢岩在其中也扮演了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的时候，他的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不管怎么说，他绝对不想输给谢岩。
　　尤其是谢岩说的那句“你眼光不好”让他如梗在喉。
　　谢岩算个什么东西？向来只有他看不上谢岩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谢岩来对他的东西评头论足？
　　虽然主角其实不算是“他的东西”，不过他下意识就这么归类了。
　　更何况，主角越来越红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这样以后他的小号被人扒出来，也有解释的余地，不至于落得个身死监狱的悲惨下场。
　　他想起原书剧情，在他死后，谢岩掌管了全部的家产，但没过多久就败了个干净，最后下场也没好到哪去。
　　事实上，“谢忱”当初选择进军演艺圈，除了是对演戏的喜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想要尽量避开谢氏集团涉及的产业。结果现在，谢岩又盯上了这块蛋糕。
　　谢岩从小到大就见不得他好，喜欢和他抢东西，反正这样的所作所为向来不会得到谢宏天的批评。谢忱小时候还会向谢宏天告状，发现没用之后，直接把反抗方式改成了私下里揍谢岩一顿。
　　尽管每一次揍完谢岩他会被谢宏天揍得更惨。
　　谢忱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放在桌面的键盘上面，冷笑一声，手指搭上键盘，像是在检验键盘的实用性似的，他敲下了四个优美的字母来嘲讽谢岩。
　　就在他敲下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决定做一个测评视频。
　　与一些大粉博主截然不同的是，@schcdx虽然粉丝众多，但是却从来没有接过任何广告，也从来不会做什么测评视频。
　　他向来是一个专注内容的博主，尽管这个号的主要内容是骂邵沉，其次才是做一些影评杂谈。
　　销量不行？他就不信了，他的小号里有这么多爱看乐子的假粉，还用得着担心这个宣传不出去？
　　再说——
　　邵沉挑东西的眼光其实很好，这款键盘是同档次价位中性价比最高的一个，只不过这是一个新公司的新产品，知名度还没有打出来。
　　邵沉接了这个代言，其实是双赢的，即使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让销量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对于产品公司来说，总体还是赚的。
　　只不过现在这个销量，与邵沉先前所有的代言产品相比，显得有些磕碜。
　　这也是谢忱自信的底气所在，因为他完全不需要像谢岩那样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要做的只是把好产品推广出去——真金不怕火炼，好东西自然有人买。
　　他面对着这一排键盘，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仰起头来，思索着究竟怎样才可以既不崩人设，又达到他的目的。
　　十分钟后，他从另一个房间里拿出了摄像机。
　　既然他那帮假粉这么喜欢看他乐子，他就牺牲一下自己，送这群假粉一个乐子算了。
　　……
　　谢忱从来没有拍过测评视频，所以花费的时间难免久了一些。而且他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其他人多，因为拍视频就注定了会出镜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会成为他日后掉马的证据。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谢忱专门选取了一片空白的地方作为背景，再三确认过镜头内没有出现任何可以辨识出他的身份的东西，然后才开始拍摄。
　　可他测评的产品是键盘，那么敲击这一步是不可避免的，也就是说他的手必然会出镜。
　　键盘有不同的轴体，不同的轴敲击所需要的力度、敲击出来的声音都是不同的，而这也是键盘测评视频的一个关键所在，没法回避。
　　谢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在无名指与中指的连接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犹如碎玉堆琼间落下的一枚桃花瓣。
　　好似拈花嗅闻时，花瓣不舍留下的唇印。
　　作为一个曾经的花瓶人物，谢忱能被人称赞的向来只有外表，因而外形也是他全身上下最受人关注的地方。
　　这颗小小的红痣算不上他全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但也曾经因为它生长位置的特殊而被粉丝专门拎出来夸赞过一番。
　　别人不知道，但如果是他的粉丝，对这颗小小的红痣一定不陌生。
　　虽说他小号schcdx的粉丝和大号谢忱的粉丝有重叠的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不能不防着点，万一翻车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思及此，谢忱从衣帽间里拿出一双手套，他衣柜里为数不多的手套都是这样的毛绒款，且不说现在还没有到冬天——即使已经是冬天了，戴着这样一双毛绒手套敲键盘，也显得很像一个傻逼。
　　谢忱眉头皱得死紧，最终还是偶像包袱作祟，把毛绒手套扔到了一边。
　　他想了想，又从衣帽间里最下面的格子中，摸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戴过的戒指，套到了无名指上。
　　这个戒指是很久以前不知道哪个品牌方送给他的，设计得浮夸又中二，运用了前卫而大胆的时尚元素，图案面积可以盖住一个指节，它在灯光下会散发出一种冷硬的金属光泽，因而当时它还有一个夸张的名字，叫“幽冥之火”。
　　谢忱一直很嫌弃这个名字，所以从来没有戴过。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戒指是最合适不过的，刚好可以遮住他指缝间的那颗红痣。
　　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之后，谢忱才开始他的拍摄。
　　……
　　谢忱花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拍了一个键盘的测评视频。随后他又用视频制作软件进行了后期的润色，添加了字幕和特效。
　　等到他的视频彻底完成，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想起来上回他早上八点发视频，被他那些假粉揪着说“你好爱他”，这次他又回到了平时的阴间更新时间，想必这些假粉应该无话可说了吧。
　　@schcdx：邵沉新代言的键盘就这？不过如此。[视频]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示爱视频过来了】
　　【绝了，这次的时长居然这么长，还敢说你不爱他？】
　　【就算比上次多出了十几分钟，我还是要说schcdx的真正含义是邵沉喊出短小！！！】
　　【我就说我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的，果然】
　　【他可是schcdx啊，守护全世界最喜欢邵沉的schcdx】
　　这群半夜闲得不睡觉的假粉们率先观看了谢忱制作的视频。
　　横竖这群假粉天天催他出新视频、吃键盘，所以谢忱干脆把这两件事合并在一起了。
　　视频的开头是他剪辑的一段敲键盘的片段，他用中指分别敲击了s、c、h、c、d、x几个字母，每敲击一次，键盘上的字母就升腾起来印在屏幕上，光亮在字母边缘流动。
　　几个字母彻底合起来，变成他小号的名字，最后渐渐淡化，变成水印落在屏幕左上角。
　　谢忱做测评视频的风格跟他本人的说话风格差不多，为了不崩人设，他只能把一句夸奖说得“迂回婉转”。
　　这种明贬暗赞的行为反倒引起了观众的注意力以及反叛心理，尤其是这群假粉，@schcdx说东他们就偏要往西，一整个视频看下来之后，大家都很心动，其中有不少人直接下单了。
　　【我这只右手是用来继承我的子孙的，不是用来剁手买东西的！！！】
　　【你自己爱吃键盘不要带上我们好不好，该死的，怎么我也想买一个】
　　【绝了，怎么着schcdx是已经开始在凑结婚份子钱了吗，是不是买两个键盘就能直接吃席】
　　其中也有个别老实人认真地评价了一下他的视频：【别说，这键盘我真的用过，其实真的挺好用的，也不知道博主明明喜欢为什么要说的这么阴阳怪气，不过他测评的这些数值都是需要买键盘的人值得参考的，想买键盘的人可以看一下这个视频】
　　有这帮假粉在，凌晨四点，键盘的官方旗舰店突然涌出了一大笔订单。
　　但这还没算完，假粉们不找点乐子就不舒服：
　　【对了，这次怎么不说浏览量过千万吃什么了？】
　　【别是真的怕了吧，还是不是真男人了】
　　【是还没想好爱吃什么，还是怕了？】
　　【这还用问吗？邵沉代言什么他就爱吃什么啊】
　　【schcdx，骗吃骗喝第一人】
　　谢忱见他们这么快又开始期待下一次的乐子，当即非常无语地回复了最开始问那个问题的人：【？你帮我浏览量破千万再说】
　　他一看这个人的ID，很好，又是他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铁粉”。
　　“铁粉”反手就给他这条视频买了个热门，爽快地问：【行，这次吃什么？】
　　谢忱打了一串省略号过去：【…………你钱很多？】
　　【也不多，就是想看你生气，你生气了我就舒服了，你怎么着？】
　　【是不是更生气了？是不是更生气了？是不是更生气了？】
　　谢忱：“……”
　　他总觉得他的假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病。
　　谢忱跟这些假粉虚情假意地互动了一下，就退出了小号的登录，换上了大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忙活了一天，都没有怎么注意到网上的动静。等他登录上大号，才发现邵沉和《红A》剧组的人都出来发了条微博。
　　邵沉发的微博只有短短两行，却简洁有力，他简单澄清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并且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其实邵沉并没有很看重自己代言的销量，在他看来代言只是他演艺事业的一个衍生产品，只是给予粉丝一个可以表达喜爱的途径，喜欢就买，量力而行就好。他立足演艺圈，依赖的是自己的实力和作品，而不是代言的销量。
　　只是邵沉的代言已经不仅仅是涉及邵沉个人，还涉及到《红A》剧组。王海晏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这下面藏着多少潘明成一手造出来的猫腻。
　　王海晏也相当气愤，因为潘明成拿两个剧组拉踩对比的时候，明里暗里都在说《红A》在蹭他们热度，就连题材也一模一样。
　　这确实是一个巧合，只是来得太不赶巧了一些，在潘明成的操作下，网友们只会觉得这是故意贴着《秘密》蹭。
　　就连现在网上扒出来的一些关于邵沉代言的事情，也无一不带着对《红A》的偏见，都认为是《红A》与邵沉合起伙来炒热度，说什么“毕竟黑红也是红，总好过一直这么糊下去”。
　　所以出事之后，剧组里不少人都出面转发了邵沉那条代言微博，希望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可惜他们这个三无剧组，里面最有名气的就是邵沉，王海晏的微博里只有几千个粉丝，其中还有不少人是他现实中的点头之交，说不定连微博的账号密码都忘光了。
　　他们这点粉丝量，连蚊子腿都算不上。
　　潘明成这边是下了群的，而王海晏这边却是寡不敌众。
　　谢忱今天一天都忙着做视频，没有参与他们的互动。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先前那个粉丝说的“邵沉和谢忱在同一个剧组拍戏”这件事被认定为谣言，因为谢忱根本没有在这件事情中发声，也没有转发邵沉的任何微博，更没有为邵沉或者剧组说一句话。
　　【笑死，都说了谢忱再和邵沉同框的，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谢忱最讨厌的人是邵沉吗？】
　　【真的嗑女们，求你们别嗑了，再说一遍黄泉cp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相比于剧组的其他人，谢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整天。
　　他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事态演变成现在这样，他一个糊咖发不发声好像都不会带来什么新的影响。但这毕竟是剧组的集体行动，唯独他一个人缺席似乎也不太好。
　　他想了想，还是在凌晨四点半转发了邵沉的微博。
　　@谢忱：《秘密》的热度有什么好蹭？不就是《爱情为什么那么痛》第二部吗？抬举了，我们《红A》学不来。
　　没想到这下子网友的关注点直接歪了。
　　【谢忱？谢忱为什么会转发邵沉的微博？？？】
　　【家人们，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我们会有源源不断的糖吧，前天系扣子今天转微博，明天不就结婚生孩子？】
　　【没记错的话，之前好像有人说《红A》的题材和《秘密》是一样的？？？所以说邵沉其实是去演同性恋题材的电影了？？？而且这个剧组里面还有谢忱？？？】
　　【好魔幻，其实玛雅预言是不是早就已经应验了，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世界末日过后重建的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看到邵沉和谢忱出现在同一部耽美电影里？？】
　　【等一下，没有人在意吗？他们俩演什么啊？】
　　谢忱这条微博刚发出去还没有五分钟，忽然手机振动了两下。
　　没想到邵沉来得跟粉丝一样快。
　　邵沉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这么晚不睡觉？】
　　谢忱：【你不也没睡】
　　谢忱是忙活着给邵沉的新代言做测评视频到现在，但是邵沉又是因为什么？
　　不过他很难得，半夜还能找着一个跟他一样也没有睡觉的人。
　　邵沉是半夜醒了之后就没有睡着，好似冥冥中有什么默契似的，他鬼使神差地去看了一眼微博，刚巧就看见了谢忱转发的消息。
　　小少爷平时看着挺关注他的微博的样子，可今天居然整整一天都没有出现，难免让人觉得有一点奇怪。
　　邵沉问：【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谢忱看到这个问题还紧张了一下，幸好隔着网线邵沉看不到他的反应。
　　他随便扯了个谎：【睡觉】
　　邵沉想想觉得有点道理，小少爷一看就是那种金贵又认床的类型，在剧组拍摄强度又大，驻组酒店的条件也不是很好，一回到家倒头就睡，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谢忱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跟他一起熬过夜，他原本还有一点困，跟邵沉聊起来之后反倒不怎么困了。
　　所以他又把邵沉这个问题问了回去。
　　一来一往，莫名其妙就聊了下去。
　　邵沉在等谢忱回复的间隙又刷了一下微博，忽然在热门上看到了一个有一点熟悉、又不是那么熟悉的名字。
　　——@schcdx。
　　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他依稀记得这是他的一个黑粉，上回歪打正着地帮了他一下，还被安珂吐槽过“怎么会有这么傻的黑粉”。
　　他看了一下这个人发的微博内容，不愧是他的黑粉，这次是跟随潮流一起评论他的新代言，还专门做了一期测评视频。
　　可他点进视频看，又发现内容和他想的好像有一点不太一样。
　　这个博主虽然一直在阴阳怪气地骂他，但又莫名给人一种他在说反话的感觉。
　　还有下面的评论。
　　跟一般的黑子视频截然不同，这个视频下面的评论并不是在唱衰，而是像看乐子一样嘲讽博主本人，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夸赞产品的评论。
　　实在是一个奇特的景象。
　　他一边看这个黑粉的视频一边跟谢忱聊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割裂的感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黑粉的行事风格有点像正在跟他聊天的某人。
　　视频里的黑粉没有露脸，声音也经过特殊处理，只露出了一双手，镜头基本上都给了键盘。
　　他没由来的，莫名觉得这双手有些熟悉。
　　他歪着头打量视频里的这双手，左手无名指戴了一个很浮夸的戒指，一看就不是结婚戒指，可为什么要把戒指戴在这只手指上？
　　看起来就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
　　但邵沉没有太在意，说到底这人又不是他现实中认识的人，也不是他的粉丝，这是他的一个黑粉罢了，离他的生活很远，也没法对他产生什么很大的影响。
　　至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邵沉自己都觉得荒谬，他何曾刻意去记过什么人的手长什么样，手不像五官能有那么多种区别，大多都是五个指头，他觉得熟悉也很正常。
　　又或许只是这双手长得比较好看，而好看的手大多千篇一律。
　　邵沉没有多想。
　　这人的评论区实在是有点意思，反正谢忱也没睡着，邵沉心念一动，就像分享有趣事物一样，打算把这个视频分享给谢忱一起看看。
　　只是他和谢忱之间的联系方式只有电话和短信，这样分享起来不太方便，他只能把链接复制了之后再发过去。
　　谢忱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个网址，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
　　尽管谢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半夜与旁人交流过，但他也大致能够明白男生大半夜不睡觉发的网址会是什么。
　　谢忱脸烧起来，手速飞快地发了三条消息过去。
　　谢忱：【？？？】
　　谢忱：【你被盗号了？】
　　谢忱：【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他和邵沉的关系虽然说是熟了那么一点点，但还绝对没有熟到可以在半夜交流这种奇怪东西的地步。
　　邵沉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但他手机猛烈震动了六下之后，他忽然隔着手机屏幕和几十公里的距离，感受到了电话那一头的恼羞成怒。
　　小少爷的反应可比这条视频下面的评论有趣多了，邵沉一下子忘记了他原来分享这个视频的初衷，他也没戳穿，就着这个方向接着往下说：【没被盗号，你点开看看】
　　谢忱根本没有点开那个网址，也不想大半夜的跟邵沉交流这个问题，所以他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要睡觉了】
　　邵沉从胸腔里发出了一声低笑，每日逗猫成就达成，他见好就收：【是正常的视频，你想到哪里去了？】
　　谢忱松了一口气。
　　自从他觉醒自我意识以来，他想的都是怎么茍住活下去，为数不多的几次熬夜都是因为主角，故而没有怎么仔细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
　　这方面他不是很懂，如果主角非要交流，他得查很多资料才能显得自己没有那么的贫瘠。
　　幸好不是。
　　即使他觉醒了自我意识，潜意识里还是有那种争强好胜的本性。
　　邵沉：【只是看见了一个有趣的视频】
　　邵沉：【困了就睡吧】
　　谢忱闭着眼睛点进去，再睁开眼时，他看见了他觉醒自我意识以来，看过的最恐怖的一个画面。
　　网址点进去，是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他绝不陌生，因为这个视频就出自他自己的双手，每一帧都是他精心制作的劳动成果。
　　——这就是他的小号@schcdx刚发布不久的视频！！！
　　谢忱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这回是真的把手机甩出去了。
　　邵沉还不如给他发生命大和谐网站！！
　　他宁愿用十个电脑查资料然后跟主角在哲学方面一较高下，也不想点开主角发过来的网址，结果发现是自己黑粉小号发的视频。
　　谢忱：【？？？？？】
　　谢忱：【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谢忱：【你的黑粉关我什么事】
　　这三条消息发得比上面三条还快，而且问号更多。
　　邵沉疑惑地问：【你不是睡了？】
　　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谢忱哪里还睡得着，如果邵沉不跟他解释清楚，他只怕会一直辗转反侧失眠一整天。
　　谢忱的反应有点奇怪，也亏得这是在网上，不然就凭借谢忱那个脸上藏不住事的性格，邵沉肯定一秒钟就发现他的不对了。
　　过了几秒谢忱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一些激烈了，他强行镇定下来，目前为止他的所有行为都没有出现过纰漏，邵沉不可能认出这个小号就是他本人。
　　他将所有的关于自己的特征都遮掩了起来，就连他最大的那个粉丝都认不出来，别说是粉丝，就是程代川看了这个视频也认不出来，所以邵沉更不可能。
　　谢忱：【你在哪里看见这个视频的】
　　邵沉倒是回得很快：【微博热门上看到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怎么了？】
　　邵沉敏锐地察觉到小少爷的情绪不对，似乎是很不喜欢这个视频似的。
　　难道是因为这是他黑粉做的视频？
　　他一说“微博热门”，谢忱顿时明白过来，这多半是他那些假粉做的好事。
　　这条视频被他们买了热门头条，就会推送给潜在的会喜欢这条视频的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被邵沉刚好看到。
　　但不幸中的万幸，邵沉其实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就是他。
　　谢忱彻底冷静下来，迅速换上说教的口吻：【你很闲，看自己黑粉的视频？】
　　【我花这么多钱就是让你看这些？你就不能专注自己的事业？或者只看那些夸你的】
　　【这黑粉说话跟个傻逼似的，拉黑你不会？】
　　谢忱理直气壮地发完这几句话，颇有一种“schcdx干的事跟我谢忱有什么关系”的底气。
　　五分钟之内谢忱情绪变化了三次，邵沉不禁含笑问道：【你在护短吗，小少爷】
　　他自己都没有谢忱这么在意黑粉对他的评论。
　　谢忱盯着中间这两个字稍加思索，觉得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毕竟他为主角付出了太多。
　　但他没有明着回应，只摆出一副“万恶的资本家”的嚣张态势：【知道就赶紧早点把违约金的三倍赚回来】
　　这对邵沉这颗摇钱树来说其实不难，基本上《红A》这部戏结束后，邵沉就能赚回来大半了。
　　邵沉哑然失笑，就像刚签完合同那次一样，说了三个字：【好，老板】
　　-
　　一个晚上下来，schcdx这条视频受到了广泛的好评，除了他那群假粉以外，不少路人也过来看了这个视频。
　　这个视频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刚开始看的人会以为博主是潘明成那边的人，看着看着又会觉得这是邵沉的高级黑，再接着看下去，就让人觉得博主爱邵沉爱得深沉。最后不知不觉地看完了整个视频，甚至还燃起了购买的欲望。
　　键盘的销量暴增，不仅震惊了产品方，而且也让邵沉的粉丝感觉更加微妙了。
　　又是这个schcdx，又是这个邵沉的头号黑粉。
　　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又给邵沉带来了不小的热度，甚至可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
　　【emmm，我真的是看不透这个schcdx，难道他其实是我哥的真爱粉吗】
　　【好奇怪啊这个schcdx，再这样下去我要怀疑他是不是我们粉丝群里的人了】
　　可他们一点进schcdx的微博主页，很快又否认了自己的这种错觉，因为schcdx的微博主页，内容基本上是在骂邵沉的，不是骂演技就是骂代言，只能说这一次的测评视频，是再一次歪打正着了。
　　【说实话，黑粉做成schcdx这样也真是失败，他到底哪一次黑成功了啊】
　　下面有schcdx的假粉回答了这个问题：【说什么呢，全世界只有你们邵沉粉不认可schcdx，他明明就是邵沉最大的真爱粉！！！】
　　schcdx发布的这条视频再一次因为他本人的奇特风格以及高水准的质量在网络上走红，期间还上了一次热搜，热搜名字就是一个最大的乐子——
　　#schcdx 最失败的黑粉#
　　他的假粉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专门又顶了一条热搜上来跟这条热搜配对。
　　#schcdx 最爱邵沉的人#
　　如此一来，又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这条奇特的视频，其中还有不少键盘发烧友，因为这条视频而好奇地去买了这款键盘，回来之后又做了不少专业的测评视频，认可了这款键盘的质量以及性价比。
　　不过一天时间，邵沉代言的这款键盘，销售金额渐渐与徐子珩代言的ZUIGO持平。
　　要知道，ZUIGO是高端品牌，价格只高不低，卖出一件的金额，相当于卖出十个键盘的金额。
　　键盘的销售金额与ZUIGO的销售金额持平，只能说明键盘卖出的数量是ZUIGO的十倍。
　　ZUIGO的代言高端是高端，可这也决定了它的销量上限，徐子珩虽然粉丝众多，但是他出道时间没有特别早，粉丝群体基本上是学生，而在这个群体里能轻轻松松眼睛也不眨地买下高端奢侈品的人还是少数。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不出三天，徐子珩代言的ZUIGO就会彻底落于下风。
　　

第29章
　　@schcdx制作的测评视频的爆火, 第二天上午就传到了安珂的耳朵里。她原本正在与ZUIGO和徐子珩团队的人周旋，希望他们可以出来说一两句话，毕竟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闹僵。
　　然而ZUIGO和徐子珩这边都在打太极，一个敷衍一个无所谓，安珂嘴皮子都说干了也没讨论出什么有效的成果。
　　随后，在她去洗手间补妆的间隙，看到了那条视频以及最新销量数据，她才恍然惊觉，这件事情已经不用再说什么了。
　　安珂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从包包里拿出一支色彩浓烈的口红，两笔勾出唇峰, 再潇洒地一抹，画出一个漂亮的大红唇, 最后把口红扔回包里。
　　再回到会谈室时，她已经带上了一种凌厉而潇洒的气质，一副“谈不拢就拜拜”的架势。
　　“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条件全部作废。”她拢了拢自己的长发，微笑着对对面的人说, “我还有事, 就不久留了。——那边的小助理, 麻烦送我一下。”
　　安珂走出大厦门口, 心情无比舒畅地长舒一口气。
　　回来之后，她又跟邵沉分享了这件事，说到ZUIGO和徐子珩的人当时的表情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过, 怎么又是这个黑粉？”
　　安珂显然对@schcdx这个黑粉印象深刻, 上回这个黑粉剪辑的关于邵沉演技的视频, 让邵沉涨了不少粉，时至今日，仍有不少人是看过那个视频之后过来关注邵沉的。
　　她从事经纪人职业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说他讨厌邵沉吧，他又连续两次在有人逮住邵沉的“黑料”的时候，制作画风奇特的视频，看似是跟随黑粉潮流，但实际效果却总是背道而驰；可若是说他喜欢邵沉，安珂专门看过，他微博里都是一些非常厌恶邵沉的极端言论，每次有粉丝开玩笑说“你好爱他”的时候，他也总会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而且这似乎是一个独来独往的职业黑粉，行事作风和一般的黑粉非常不同。
　　不过想也知道，倘若哪家黑粉组织里面有这样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粉，早就把他赶出去并且鞭尸八百遍了。
　　提到这个黑粉，邵沉回想起昨天晚上谢忱气急败坏地反问他“拉黑你不会”，忍不住又低头笑了一下。
　　“这人到底图什么……”安珂奇怪地说了一句，回头发现邵沉的关注点似乎并不在她说的话上，不由得更加奇怪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
　　-
　　视频带来的效果跟谢忱预料中的差不多，他在看到销量数据追平ZUIGO胜券在握之后就没怎么再继续关注了，打算用假期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一番。
　　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做出来的这个视频，除了视频爆火、销量上涨、邵沉涨粉之外，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schcdx的视频风格实在是太过奇特，引来了不少新的关注，@schcdx的假粉队伍再一次壮大，有不少人专门关注他，考古他以前的微博和视频。
　　这些新的假粉们就像挖矿一样，不断挖掘@schcdx的微博，惊奇地发现他最近发了不少邵沉以前代言过的产品，虽然内容大多是在批判，但是就像那个键盘视频一样，总给人一种在说反话的感觉。
　　有几个爱搅浑水的假粉把他最近的这些骂邵沉代言的言论整理出来，还制作了好物分享视频发到网上。
　　视频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标题包括但不限于：《震惊，schcdx和邵沉都在用的情侣款好物分享！》《买了这些东西后，schcdx戒掉了爱吃键盘的习惯……》《你还不买？每买一样产品，就会有一个schcdx对邵沉说爱他》……
　　一时之间，网上掀起了购买邵沉代言的热潮，不仅仅是键盘，邵沉以前代言过的所有东西，基本上都迎来了一定的销量上涨。
　　与邵沉合作过的品牌也乘着这趟风，纷纷出来再一次宣传了他们曾经与邵沉合作过的产品，顺带发表了一些关于邵沉的言论，都是夸赞他为人谦逊、谦和有礼，在这个浮躁的圈子里实属难得。
　　谢忱只是想带动键盘的销量，却从未想过会带动网友一起购买邵沉代言过的产品，有些东西甚至是邵沉很早期的代言——除非是资深老粉，别人甚至都不知道邵沉还代言过这个的那种东西。
　　这对邵沉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但对谢忱来说就不一定了。
　　等他发现这阵风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休完假回到剧组，忽然发现剧组里有很多人都跟他有同款，尤其是他们手上拿的水杯，非常眼熟，跟谢忱的那个只有颜色的差别。
　　刚好今天李三思突然贴心，把这个杯子装满了爱心热水还丢了几颗枸杞，一起带到了片场，还眨巴眼睛等着他哥夸。
　　谢忱看着满剧组的同款，这句夸奖实在说不出口。
　　不是他追求标新立异，实在是这样太容易暴露。
　　阮恒瑞这个缺心眼的，直接就说了出来：“家人，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这个水杯就觉得有点眼熟了，不仅是因为群主也有同款，而且是因为邵沉也代言过！”
　　这个水杯就是邵沉早期的代言，长相普普通通，丢到超市货架上都不会有人会把它和邵沉代言联系到一起。
　　然而，邵沉代言这阵热潮一上来，这个其貌不扬的水杯又增添了许多购买者。剧组的大家都挺喜欢邵沉，一个水杯也不是什么大钱，于是纷纷支持了一番。
　　阮恒瑞这一句话音量不小，引来不少人回头，目光落到谢忱的杯子上。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发现了，谢忱这个水杯也是同款。
　　而且谢忱这个水杯的颜色是早就已经卖断货了的，一看就不是像他们这样在这两天买的。
　　一双双疑惑的眼睛看向谢忱。
　　邵沉本来正坐着任由别人摆弄这场戏需要的造型，听到阮恒瑞这声嚷嚷，抬起手示意造型师“稍等”，接着微微侧过脸，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的谢忱身上。
　　“是吗。”谢忱不动声色地应，把锅都推到程代川身上，“程代川买的，我没注意。”
　　反正程代川不在，把锅扣到他头上就行了，想必不会有人拿这点事再去专门问程代川一遍。
　　程代川远在千里之外被扣了一口锅，不由得连打两个喷嚏，纳闷地揉了揉鼻子。
　　这个回答平平无奇，听完之后工作人员们又把头转了回去，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谢忱躲过一劫，虽然面上不显，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刚刚那简单的两句对话已经被邵沉尽收眼底。
　　邵沉已经将目光收了回去，若有所思。
　　-
　　回到剧组，谢忱和邵沉再一次回到了“演员”的身份中，继续电影的拍摄工作。
　　今天这场戏是两位主角的重逢。
　　自从上次秦岸与江霭道别，除却那场荒诞不经的梦，江霭再也没有见过秦岸。
　　他们原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秦岸活得肆意潇洒，从不掩饰自己身上的红A，尽管他身负所谓的“罪责”，在政府黑名单上排名前列，但他仍然拥有某种意义上的“自由”。
　　而江霭却恰恰与他相反。他是收束在条条框框里的人，他向来严谨、克己、一丝不茍，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他破碎的原生家庭致使他从来没有想过感情问题，因而他对自己的性向认知并不明晰。
　　他的圈子里从未出现过像秦岸这样的人，他看向秦岸时，就像在透过万花筒看光线几经反射出来的、瞬息万变的、鲜活而美丽的景象。
　　只是美丽总是与危险比邻而居，江霭深谙这个道理。
　　所以秦岸不再来了，他心中虽有些说不明的空落，却认为这是再正确不过的。
　　今天这场戏，不再是梦里的重逢景象，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中的重逢。
　　再见秦岸，江霭仍然难以避免地会想到那个令人有些恼怒的梦。
　　尤其是——
　　“好久不见，医生。”
　　一模一样的话。
　　神态动作，都与梦中如出一辙。
　　也不知道是他记得太清楚，还是他太了解秦岸。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好事。
　　久久没等到回应，秦岸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霭一下子回过神来，冷淡地道：“你来干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久未见，秦岸明显感觉江霭对他的态度比先前冷淡了许多。如果说先前的冷淡是性格使然，那么这一次见面就是江霭刻意为之。
　　“冷淡”一词，江霭先前更偏向后者，一种不想惹麻烦、懒得理会的“淡”，现在则更偏向于前者，那是划清界限的、隔着一层玻璃的“冷”。
　　可这种冷又与寻常的冷不同，倒更像是一种……躲避？
　　但为什么呢？
　　秦岸那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好奇心再一次被激起，就像他见到江霭第一眼时那样。
　　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像一座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雪山，干净而圣洁，从上而下垂眼看人的时候总让人感觉矮了他一头，下意识地就抬头去仰望他。
　　可秦岸不是仰望山峰的人。
　　“好伤心啊医生，”秦岸姿势不怎么正经地坐在诊查床上，双手撑着边沿，微微前倾，吊儿郎当地说着，“我还以为你会想我。”
　　江霭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表情依然固若金汤，“如果没什么事——”
　　秦岸抢着打断他：“有事。”
　　江霭终于淡淡地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戒备又疏离。
　　“好啦，别这样看着我。我来这里当然是来看病的，医生。”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字正腔圆，仿佛在唇齿间浸润过一番，配上他唇边的笑意，莫名带了些旖旎的意味。
　　江霭这时才发现秦岸状态不太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跟先前被捅了一刀的状态差不了多少。
　　他移开了视线。
　　三秒后，江霭深呼吸一口，拿起笔，尽量像对待寻常病患一样，用医生的口吻问他：“你怎么了？”
　　“头疼，手脚乏力，有时候有点想吐……哦，还有就是，”秦岸懒散地拖长了音调，弯起眼睛看他，“有点忘了医生长什么样子。”
　　这算什么病？江霭定了定心神，自动忽略掉他的最后一句话，公事公办地问：“量过体温了吗？”
　　“好像是37.3？”秦岸笑着说，“不过见到医生之后又升高了0.2度。”
　　江霭听到这么句话，写字的笔尖一顿，一点墨水在纸上洇开。他索性就“啪”地摔了笔，从旁边翻出一个测温枪，往秦岸太阳xue一探。
　　37.5°C。
　　“……”
　　秦岸左边眼睛轻轻眨了眨，意思是“我没骗你吧”。
　　江霭扫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笔，作下诊断：“一点低烧，给你开点药。”
　　秦岸挑了挑眉：“就这样？”
　　这样开药当然草率，但秦岸本来也不是来找他开药的。
　　“不然？”江霭瞥他一眼，“你来开？”
　　秦岸还真就把这活儿揽下来了。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门票，推到江霭面前。
　　“医生来的话，一定药到病除。”
　　江霭扫了一眼，票面上是夸张抽象的线条，红与黑的配色，构成一个疯狂而摇滚的“A”字。似乎是个乐队的演出，或者说，红A的地下集.会。
　　它就像是……万花筒里，与现实截然不同的绚丽一面。
　　江霭的指尖动了动，压下心中那种想要拿起来端详的好奇冲动。他别开视线，淡淡地道：“你病着吧。”
　　“这么狠心？”
　　“我不会去。”江霭直白地回绝了。
　　“为什么？难道因为我是红A？”秦岸摩挲着下巴，玩味地看着他，“但你不是也——”
　　江霭冷冷地看着他，没给他机会说完这句话，拽着他的衣领就想把他摁到墙上，直接用行动否定他刚刚准备说又没说完的那句话。
　　“别，”秦岸举起双手，手腕一转，右手食指指向太阳xue——刚刚测温枪探过的地方，又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我是病患。”
　　听得他这句话，江霭才勉强松开他。
　　他动完手就后悔了——他太冲动了，论打架，他几时是秦岸的对手？亏得刚刚秦岸没反抗。
　　“好好好，我不说。”
　　秦岸嘴上说着不说，下一句却又调侃似的抱怨道，“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医生，你秘密真多。”
　　秦岸的视线从江霭的眼睛落到锁骨，在江霭感觉到冒犯之前，又越过他，落到后方去。
　　“不过——”
　　秦岸慵懒地往后仰了仰，歪头望进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地说：“秘密越多，越容易露出蛛丝马迹。”
　　江霭避开他，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去。”
　　秦岸像是没听到似的，票留在桌上，起身离去，留下一个背影，还潇洒地挥了挥手。
　　“卡！”
　　导演喊了“卡”后，谢忱垂下眼，错开邵沉去旁边拿起水杯喝水。
　　喝了两口他撩起眼皮往旁边看了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刚刚拍戏时，邵沉站的那个地方——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似的，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定，转身。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他放在旁边的那个，与邵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杯子。
　　“秘密越多，越容易露出蛛丝马迹。”
　　秦岸刚刚那句台词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响起来。
　　再一偏头，邵沉正坐在旁边，把他刚才那番堪称探查的举动看了个彻底。
　　那种形似秦岸的眼神再一次意味深长地落到他身上。
　　“……”
　　“看什么看？”谢忱当着他的面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咽下去之后才凶恶地说，“程代川买的。”
　　“……小少爷，”邵沉好笑地说，“我好像还什么都没问。”
　　

第30章
　　李三思完全不知道自己突然的好心给他哥留下了多大的祸患, 晚上谢忱回酒店的时候他还在沾沾自喜地邀功：“哥你送我的三本书我看完一本了，我今天就是按照书里说的做的，怎么样不错吧。”
　　谢忱盯着他看了两三秒, 勉勉强强想起来自己刚觉醒没多久的时候，送了他三本关于高情商做人的书。
　　“那明天我也——”
　　“不用了。”谢忱打断他，把手中的杯子塞到他手里，“把这个扔了，然后买个新的。”
　　李三思困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啊？为什么？”
　　“没为什么。”谢忱回想起今天邵沉那意味深长的笑，又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他忽然想到什么，对李三思说，“剩下两本别看了，你现在这样就行。”
　　突然的高情商, 还不如保持原样。
　　“对吧哥，”李三思以为谢忱在夸他, 当即忘了深究买杯子的原因，高兴地说，“我也觉得我最近聪明了很多，出门都更受欢迎了。”
　　“……”谢忱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只能敷衍地应了一声。
　　李三思拿着杯子高高兴兴走出去几步, 又被谢忱叫了回来：“等等。”
　　“怎么了？”
　　谢忱想了想, 还是走上前去把他准备拿去扔掉的杯子拿了回来, “你去买个新的, 这个我自己处理。”
　　“啊？哦。”
　　李三思走远了之后，谢忱才盯着手上的杯子，开始沉思它的处理方案。
　　怎么说也是限量版, “谢忱”费尽心机还发动了一帮群友抢回来的, 扔了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 垃圾桶那是徐子珩这路炮灰的代言该呆的地方，主角的代言怎么可以跟炮灰一个待遇？
　　谢忱三秒内就想出了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找了个角落把杯子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三思拿着个新杯子回来了，他顺路买了点吃的，所以进来的时候还捎带多了个阮恒瑞。
　　阮恒瑞坐下来就招呼谢忱一起吃，看他这自然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吃的都是他给的钱。奈何李三思给食品袋打了个死结他解不开，急得团团转正准备上嘴咬的时候，谢忱嫌弃地伸了把剪刀过来把袋子剪开了。
　　阮恒瑞像条傻狗一样欢快地“嗷”了一声就开吃，一边吃一边看手机，手速飞快地回微信消息。
　　阮恒瑞属实是一代人才，吃东西看手机回消息的间隙，居然还能一心三用抽神跟谢忱说话。
　　“家人，你知道吗，就最近有个叫sc……太长了记不住，这个人，做了个很火的视频。”
　　阮恒瑞把这个人这两天的事迹简要概括了一遍，然后说：“群里现在就在聊这个呢，你看。”
　　阮恒瑞把手机递给谢忱看。
　　@schcdx这事炒得沸沸扬扬，这帮群友个个5G冲浪，早就在群里讨论开了。
　　【这个schcdx好蠢，跟我比就差太多了】
　　【笑死我了，有他这么黑人的吗？真想拉他进群，让我来教他什么叫做职业黑粉】
　　【不过这个schcdx真是惨啊，看看他的粉丝，都在支持他和邵沉谈恋爱】
　　【看到了吗群主，小心你变成下一个他@c】
　　谢忱翻了两页就没再往前翻了。
　　阮恒瑞吃得差不多了，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嘴，顺带点评道：“不是我说，这个schcdx确实挺笨的。”
　　站在他面前的schcdx本人：“……”
　　“你吃完没？吃完记得把垃圾带出去。”
　　“嗯嗯。”
　　等阮恒瑞收拾好了出去，房间里没人了，谢忱才点开那个有999+未读消息的群。
　　自从上回那帮群友过来探班，回来说了一箩筐谢忱的好话，再加上阮恒瑞每天在群里像做汇报总结一样夸谢忱，这个群的性质已经悄然改变。
　　——是“邵沉职业黑粉群”的同时，还多了一层“谢忱职业粉丝群”的性质。
　　谢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大帮粉丝，可怜这帮人还不知道他们喜欢的谢忱，就是天天被他们骂渣男的群主。
　　谢忱点进去看的时候这帮群友已经换了话题。
　　【说群主和邵沉我理解，说schcdx和邵沉我也理解，但是说谢忱和邵沉的是什么心态？】
　　【就是说啊！谢忱多好一个人！气死我了，你们看看这些人说的什么东西[分享链接]】
　　谢忱点进他分享的链接看，是一个帖子，里面是搞邵沉谢忱拉郎cp的内容，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写了点。
　　现在只要是懂得上网冲浪的人都知道邵沉和谢忱在同一个剧组里，拍的还是同性恋题材的电影，有没有感情戏不好说，但同框是肯定有的。
　　也是因此，这群人才又活跃了起来。
　　事实上，只要不妨碍谢忱茍活下去，他其实不太在意网上这些什么cp粉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毕竟这年头什么人都能拉个cp，圈里就没有几个人在网上是没被拉过cp的。“谢忱”最过分的时候还在私下里拿主角和隔壁邻居的狗配过对。
　　更何况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原书剧情里，绝没有他们写的这些东西。
　　但他不在意不代表这些新晋谢忱粉不在意，所以这帮群友正在群里义愤填膺：
　　【别说了我已经冲过去骂了，文案我都写好了各位兄弟可以抄：放过谢忱，谢忱好不容易当一次主演容易吗他？schcdx和邵沉是两情相悦，schcdx和邵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文案水平烂得可以，结果下面居然有人称赞：【不愧是你啊兄弟，这招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真是schcdx一辈子都学不会的计谋！我抄好了，等下一个兄弟接力[分享链接]】
　　这帮群友还在沾沾自喜，殊不知他们一出马，搞拉郎cp的这群粉丝彻底疯了。
　　【什么？？主演？？他是主演？？！】
　　【天啊，这是真的吗？已知邵沉是主演……谢忱也是？！卧槽，这是几几年，记下来，这是魔幻元年】
　　【我！的！天！啊！这导演是什么神仙转世，他怎么知道我们最需要这个？草，什么时候上映，不看一百遍我不是人】
　　谢忱看了两眼群友们的“战绩”，再一次感叹当初“谢忱”究竟是怎么想到把他们这帮人才聚集到一起的。
　　他将这些网页统统关闭，登录上@schcdx这个小号，例行公事地上去骂了两句邵沉。
　　反正代言正在风口上，他索性就接着骂邵沉的代言。
　　-
　　谢忱今天一进来片场邵沉就发现他换新水杯了，昨天刚说今天就换了，动作真够快的。
　　小少爷脸皮薄不禁逗，早知道昨天就别这么快戳穿他了。邵沉看着他的新水杯，不免遗憾地摇了摇头。
　　等谢忱走近了，邵沉才装模作样地从剧本中抬起头来，状似不经意地问：“原来那个呢？”
　　“扔了。”
　　“这么快？”
　　“我这人喜新厌旧，看腻了就扔。”谢忱专门当着他的面用新杯子喝了一口水，“你有意见？”
　　邵沉从善如流地“噢”了一声，又半开玩笑地说：“是吗？但是你手上这个——”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说：“好像也是我代言的。”
　　谢忱还真没仔细看过李三思买回来的这个新水杯，听邵沉这么说，他拿着杯子的手一僵，当即把它拿到眼前来看。
　　他只看一眼就放松下来，他敢肯定邵沉绝对没代言过这个。他又重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斜眼睨他，“少骗我，你没代言过这个。”
　　邵沉进圈这么些年，代言过不少东西，要他自己辨认出哪个是他代言过的，起码也得想个几秒。
　　而谢忱刚刚那一眼，不过就一秒钟的时间。
　　如果不是非常了解，是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的。而这么深的了解，绝非是一日之功。
　　谢忱对他的了解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些。
　　——但为什么呢？
　　他依稀记得，几个月前的谢忱，还是一副很讨厌他的样子。
　　当时他觉得小少爷幼稚无聊，现在看来……
　　邵沉将目光落在谢忱脸上。
　　——这样好像也不坏。
　　谢忱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看什么？”
　　邵沉耸了耸肩，重新看向剧本，似乎是不打算深究刚刚那个速度的问题。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开口：“小少爷，问你一个问题。”
　　“问。”
　　“有这么一个人，了解我所有喜好，知道我所有代言，”邵沉把手中的剧本合上，摩挲着下巴，似是在思索，“你说这个人他是不是——”
　　谢忱听他这么意有所指的一番话，身体僵了僵，生怕他接下来要说的两个字就是“黑粉”，于是赶紧在他说话之前抢先回答道：“不是。”
　　“我还没说完。”
　　“管你说什么，我说不是就不是。还有，我不是说过不准跟我问东问西？”谢忱竖起眉毛，强硬地转移了话题，“别烦我，我要看剧本了。”
　　邵沉举起双手说了句“行”，还真的就不继续问了。
　　虽然他很想知道答案，但谢小少爷就是脸皮薄不禁逗，他今天要是真把这个问题问全了，恐怕小少爷又要迅速躲起来了——就像那个被扔掉的水杯一样。
　　谢忱拿起剧本就往旁边椅子上坐，他随便翻开一页，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只是他眼睛盯着纸页，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纯粹是想告诉邵沉他在认真看剧本。
　　“不过，”邵沉突然走近两步，俯身把他手上拿反了的剧本正回去，又好心地帮他翻到今天这场戏的内容，手指在纸页中间那几行字上点了点，“这场戏你还要看？我以为你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谢忱低头一看，剧本纸页上赫然画着一个奇丑无比的乌龟，一看就出自他的手笔。
　　——第37场戏，他确实是看过很多遍。
　　几乎就在一瞬间，红晕从他的脸一路爬到耳朵根，散发出滚烫的热度。
　　

第31章
　　“你管我？”
　　谢忱“啪”地一下把剧本合上, 直接把它塞到邵沉手里，在脸上的热度升高到他无法掌控的境地之前站起来，强装镇定地说了句“去洗手间”就迈开步子走了。
　　邵沉手上突然多出一份剧本, 他望着谢忱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随意地将手上的剧本翻开一页。
　　纸页的空白处画着一只奇丑无比的乌龟，邵沉跟它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这回人家多了个新名字，龟壳上赫然写着“邵沉”二字。
　　邵沉仔细看了看，这只奇丑无比的乌龟壳上还顶着一坨不知所谓的东西，他辨认了足足十几秒，才勉强看出这可能是个蛋糕，最上面一个圈一道杠, 可能是蛋糕上的点缀樱桃。
　　邵沉、乌龟和蛋糕。
　　合在一起大概是在骂“王八羔子”。
　　骂得真够隐晦的。
　　他居然还看懂了。
　　邵沉轻笑两声，颇有闲情逸致地找人借了一支笔, 在乌龟旁边画了只炸毛的猫。
　　他的画功跟谢忱半斤八两，纸页上的两个不同物种丑得如出一辙，不过他自己不这么觉得，画好之后还兀自欣赏了一会儿，甚至觉得自己画出了几分小少爷的神韵。
　　“谢忱人呢？”王海晏走过来问, “刚刚他还在这。”
　　邵沉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心情还不错地说了句：“跑了。”
　　大概率是被逗跑的。
　　“跑哪去了？”王海晏问, “还有一会儿就开拍了。”
　　“我去找吧。”邵沉说。
　　-
　　谢忱在洗手间里足足冷静了五分钟, 五分钟里重复了无数次打开水龙头洗脸再关上水龙头的动作，几番下来，他的脸终于在冷水的作用下降下了一点温度。
　　他双手撑着洗手台边沿, 身体向前倾, 凑近去看镜子里自己的脸。耳朵上的红晕还没彻底消散, 余热在耳朵上蒸腾，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刚刚他有多狼狈。
　　谢忱用手沾湿冷水搓了搓耳朵尖，又不爽地自己掐了一把。
　　吻戏而已，脸红什么？而且都还没开始拍。
　　谢忱自认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一开口就把人气得红脸是常有的事，但面对邵沉时就总是反过来，好像他这辈子的脸红份额都用在邵沉身上了。
　　太丢脸了！
　　谢忱想了想，摸出手机，点开右下角的浏览器，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迅速地打下几个字然后点击搜索。
　　他得事先搜一搜，省得等下邵沉拿这事调侃他。他这人没别的，就是好面子，在哪里丢了份就要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就在这时，有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这么久，我以为你掉进去了。”
　　谢忱转头一看，邵沉正倚在门边，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邵沉瞥了一眼他微红的耳朵尖，又将目光落到他手上拿着的手机上，只扫了一眼轻声笑道：“搜秘笈呢？”
　　谢忱下意识地按下锁屏键，手腕一转把手机揣进兜里，恼羞成怒地反驳：“没有。”
　　邵沉“噢”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问：“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说完。”
　　谢忱发觉自己做的准备都没什么用武之地，除非他把邵沉的嘴缝起来，否则这人一开口还是能精准地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有什么好说的？”谢忱轻哼一声，“不就是吻戏？”
　　邵沉露出一种“刮目相看”的赞赏眼神，学着他的语气重复一遍：“不就是吻戏？”
　　“对，”谢忱不知道是在说服谁，也重复了一遍，“不就是吻戏？”
　　邵沉眼中的赞赏之意更甚，又走近两步，来到谢忱面前说：“那正好。”
　　“什么正好？”
　　“吻戏。”邵沉说，“我不太会，等会儿要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
　　“教教我啊。”邵沉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话，“你刚刚说的，不就是吻戏。”
　　“亲到哪？亲多久？怎么换气？用舔的还是咬的？”
　　谢忱被这一连串问题砸懵了，大脑空白了两秒，完全是凭借本能在回复：“你还要人教？”
　　“要啊。”邵沉认真地说，“我第一次拍吻戏。”
　　谢忱一句“我他妈也是第一次”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刚刚他已经夸下海口，不好收回了。
　　他皱眉问了句：“你没拍过吻戏？”
　　刚问完他就觉得这是句废话，别人不清楚，但邵沉都拍过什么戏，他是最清楚不过的。邵沉演的角色爱情占比总是不大，他说没拍过吻戏，这话全然不假。
　　“我拍没拍过吻戏，”邵沉懒洋洋地歪了歪头，尾音微微上扬，“你不清楚？”
　　谢忱警觉地问：“你什么意思？”
　　邵沉适时给他找了台阶下：“意思是老板足智多谋、神通广大，签我之前当然仔细了解过。”
　　谢忱才不会闲得给自己找这种事干，但为了不让邵沉起疑心，他还是把这话接过来说：“当然。”
　　邵沉还有一句“寻常老板可不会研究艺人有没有拍过吻戏”没说出来，不过还是顺着谢忱的话说：“所以别紧张，我也不会，笑不了你的。”
　　“而且你往后看看，”邵沉把谢忱来洗手间前塞给他的剧本重新塞回他手里，“今天这才哪到哪。”
　　谢忱一翻，后面还有更刺激的，刚降下去的温度差点又窜上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邵沉也是第一次拍吻戏，说不定半斤八两好不到哪去。后面这些更不用说，《红A》对邵沉来说，从头到尾都是一次全新的尝试。
　　谢忱镇定了些，又翻回今天的这场戏，朝着邵沉指了指他剧本上多出来的那一坨，嫌弃地道：“这什么丑东西？”
　　“看不出来？”邵沉说，“你。”
　　谢忱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他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但结合自己在旁边画的“王八羔子”组合图，邵沉画在这里的这个丑东西多半也不是什么好话。
　　邵沉没多解释，手掌复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推了推，“走了。”
　　谢忱甩了甩脑袋，合上剧本往外走，皱着眉头思索刚刚看到的那坨丑东西，过了一分钟回过味来了——邵沉这狗比是不是在骂他是猪？
　　-
　　邵沉在洗手间里的那番话，虽然有逗弄谢忱的成分，但说得一点都不假，对于吻戏他俩都是新手，谈不上谁教谁、谁比谁技高一筹。
　　谢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走到镜头前，没料想还是NG了好几次。
　　“重来，重来！怎么回事？”第六次了，甚至还没演到吻戏，王海晏就直接喊停，不满意地摇头，“谢忱，你完全不在状态，江霭那是冷淡不是面瘫，你这么僵硬干什么？”
　　谢忱自知王海晏说的有道理，于是跟王海晏和在场的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十分钟，我调整一下。”
　　问题完全出在他身上，他总会想到接下来就要到吻戏，然后就会下意识地紧绷僵硬，好似身体先他一步启用了防御机制，连带着整个表演都不自然起来。
　　谢忱说是“调整”，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只能不断地转移注意力，摒除杂念。
　　旁边的邵沉看看谢忱，走过去跟王海晏说了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王海晏过来说：“行吧，你应该还没准备好，我们今天就拍到吻戏前面那一段，吻戏留明天拍。”
　　谢忱迟疑地道：“可以这样？”
　　“不然拍三十六遍都好不了。”王海晏说，“就这么定了，在吻戏前截断，明早接着拍。”
　　在拍戏上，王海晏是绝对的导演，说怎么做就是怎么做，不会改变。
　　“行。”
　　也许是因为王海晏这个决定，谢忱明确知道接下来不会有吻戏了，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状态，跟平时一般无二。
　　这场戏是江霭经历几番心理挣扎，还是拿着秦岸留下的票去看了这个乐队演出。
　　秦岸的说辞是“人不多就自己人随便玩玩”，可真正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人数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他一进去，就犹如一滴水淹没在海中。
　　不过这样也好，他想，人这么多，也许秦岸不会发现他来过。
　　然而他的想法根本不成立，他一抬起头来，就发现秦岸正在灯光的最中央，肩膀上挂着电吉他，脚踩在音响上，赫然是全场的焦点，无比耀眼。
　　江霭的视线再没移开过。
　　秦岸站在最高处，将台下的人群一览无余，江霭一进来他就看到了。
　　还是来了。秦岸低头笑了笑。
　　江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台上的人盯上，还想着反正他在台上，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来，等快结束了再走不迟。
　　结果一待就待到了演出结束。
　　演出一结束，秦岸连电吉他都来不及放，立刻追过来，“你不是说不来？”
　　江霭别开视线，“我只是路过。”
　　吻戏前的戏就拍到这里。
　　按理来说导演该喊“卡”了，可王海晏没有。摄像机也没停止运转，周遭的工作人员依旧保持着安静，整个片场都处于一种静谧的状态，仿佛在等待什么。
　　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谢忱自己补充了一句台词：“我走了。”
　　“走什么？狼窝都进了。”
　　就在这时，邵沉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往里一拉。
　　随后他低下头，吻上了谢忱的唇。
　　谢忱一时忘了该怎么动作，一动不动地停滞在原地。
　　他甚至不需要演，他的反应就跟剧本上写的一模一样。
　　接吻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邵沉在洗手间把他问懵的那一连串问题，他没从这个吻里找到答案。他只记得唇上的触感、缠绕的呼吸，以及脸上不断升高的温度。
　　还有结束时邵沉在他耳边那声低笑。
　　“看吧，不就是吻戏。”
　　

第32章
　　谢忱拍吻戏前都紧张得浑身僵硬不自在,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更是让他直接大脑宕机，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像被烧坏了一样待在原地。
　　最后还是李三思拿了瓶冰水在他眼前晃了晃, 然后塞进他手里：“哥，你怎么了？”
　　手上冷冰冰的触感终于让他回过了神，沉声说了句“没事”后，狠狠地灌了几口冰水进去给自己降温。
　　他在旁边坐下来，偏头一看，邵沉正在和导演讨论刚刚那场戏，偶尔点点头应两句，说话间视线落到谢忱这边，见谢忱也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时，眼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星点笑意。
　　谢忱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戏谑, 当即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摆明了是在说“看什么看”。
　　邵沉又跟导演聊了两句，导演点了点头，拍拍邵沉肩膀便结束话题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下场戏不是他们两个主演的戏份，邵沉得了闲, 在谢忱身边坐下来。
　　谢忱向来出戏慢, 距离刚刚那场戏结束已经过了十分钟, 他看到邵沉时还是会有点不自在, 就像江霭看到秦岸一样，即使已经出戏，这种情绪仍然如影随形。
　　谢忱一手将矿泉水瓶捏扁, 扬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看也不看旁边的邵沉, 就不爽地吐出四个字：“演我是吧。”
　　先前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邵沉过去跟王海晏说了两句，王海晏才过来跟他说今天的戏份在吻戏前截停的。
　　邵沉知道自己又踩到猫尾巴了，不让他抓回来两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在谢忱亮出利爪之前他就举起双手投降，认真地说：“我的错。”
　　他认错认得这么干脆，谢忱反倒说不出什么狠话了，只能瞪他一眼并再次腹诽邵沉这人怎么一点主角的风骨都没有。
　　“王导刚刚夸你。”邵沉又说，“说你刚刚演得很自然。”
　　谢忱心说废话，他人都傻了，那当然他妈的自然。
　　那一瞬间他简直就是江霭本人，角色与他本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合。
　　不过邵沉这么一说，谢忱彻底没了骂他的理由。邵沉这招虽然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但怎么说也算帮了个忙。不然真有可能像王海晏说的那样，拍三十六遍都过不了。
　　“那又怎样，”谢忱斜睨着他，“别指望我夸你。”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邵沉功过相抵了，邵沉淡笑着说：“幸好一条过了。”
　　“不然再让你演我第二次？”
　　邵沉顿了顿，接着声音极轻地感叹了一声“是啊，下次就不好骗了”，语气颇为遗憾。
　　“你还敢有下次？”谢忱莫名想到剧本第37场戏后面的吻戏床戏，要是每回都这么玩，他的脑子迟早被烧坏。思及此，他迅速撂下狠话：“你下次再演我，我就——”
　　就什么？他一下子卡壳，于是改口道：“你再演我试试？”
　　邵沉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敢。
　　“对了，小少爷，好心提醒你。”邵沉身体往他那边微微歪了歪，放低了音量，略带调侃地道，“最好别用现在这副样子放狠话。”
　　小少爷现在满脸通红的样子，全身的刺都软了下来，给人一种任人宰割的错觉，实在是有点……可爱。
　　邵沉没明说“这副样子”是什么样子，不过谢忱猜也猜得出来他现在该是个什么模样。
　　谢忱对自己这不争气的脸一阵无语，再一次感觉自己在邵沉面前脸都丢尽了。他烦闷地用双手抱住脑袋，挡住红透的耳朵尖，顺便踹了邵沉一脚，硬邦邦地说：“滚远点。”
　　-
　　短短一天时间谢忱被邵沉调侃了两回，所以他晚上回到酒店房间例行公事巩固人设的时候，骂邵沉骂得比平时真情实感多了。
　　以前他这小号走的是阴阳怪气口是心非的路子，一句骂人的话能变出千百种花样说，而今天却骂得简洁明了，就发了短短四个字“狗比邵沉”，后面跟了一大串感叹号。
　　他的假粉们简直就跟住在微博里的一样，发出去没两分钟就赶过来看热闹了。
　　这群人平时正事不干，对@schcdx倒是研究得很透彻，他们敏锐地觉察出今天schcdx的不同寻常，纷纷过来询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说来听听，也许我们不会安慰你，但你总能给我们的社畜生活带来一点安慰】
　　谢忱当然不会告诉这些假粉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反正骂邵沉是他的日常任务，完成了就完事，不必跟这些看乐子的人解释那么多。
　　他不解释，这帮假粉就开始自己猜，而且其中又是那个“铁粉”跳得最高：【还用说吗，肯定是因为最近传出来说邵沉和谢忱要一起拍玻璃片，他酸了他酸了他酸了】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爱情都可以开花结果的，比如schcdx这个全世界最爱邵沉的人，为邵沉付出了那么多，夜以继日地为他做视频，最后还不是一无所有。心痛了，这就是be美学吗】
　　【想想以后schcdx可能会一边流泪一边做《红A》的影评，我一下子就怜爱了，他为他流过那么多泪，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
　　谢·schcdx·忱本人：“……”
　　这些人的忧心完全是多余，这些人想看的乐子也一定不会发生，因为谢忱绝对不会做这么傻逼的事情。
　　他向来把自己的几重身份分得很开，@schcdx这个号不会触碰涉及谢忱本人的一切，当初《问心》他都没发表过任何言论，更别提是现在这部《红A》，做视频更是不可能。
　　谢忱随便挑了一个人回复，劝他要是闲的没事干就找个班上，别整天在微博里接收发表无用信息。
　　这一次，假粉很难得地没有继续嘲讽schcdx，转而安慰道：【行，知道我们小c今天心情不好不跟你计较，我懂，失恋是这样的，希望你早日走出来】
　　过了十几秒这人又补充说：【也不用走得那么出来，可以拿个因爱生恨的剧本大杀四方，明天就做一期视频，名字就叫《那个教会我爱的男孩，最终还是做了别人的新郎》，你觉得怎么样？】
　　谢忱无语地回：【滚，不怎么样】
　　随后谢忱在网上逛了一圈，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假粉这么活跃，一个两个争先恐后地替他“惋惜”邵沉要去和“别人”拍玻璃片——先前代言的事情莫名其妙让《红A》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开始有了一点关注，与此同时，网友们突然发现这部电影的两个主演除了邵沉，还有传闻中与邵沉一向不和的谢忱。
　　原本网友们都知道邵沉和谢忱都在《红A》剧组里，只是谢忱从来都是演男三四五六，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谢忱这次演的也是配角，粉丝们也依然像上次一样认为，他们只是刚好在一个剧组里，并不一定会同框。
　　《问心》里面虽然有几场对手戏，但是总的来说他们在戏中的交集不多，尽管短短的几个片段已经带来了极大的热度，但是没有后续的话，依然掀不起什么风浪，这也是他和邵沉的CP粉至今数量不多的原因之一。
　　而现在，确定了邵沉和谢忱就是这部同性恋题材电影的主演，那一部分“小众群体”直接沸腾了。
　　【救命，我本来只是一个正在观望的路人，现在感觉要栽进坑里了，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了，已经开始狠狠地期待了】
　　【现在是只要活得够久就什么CP都有可能成真了是吗，那我要向天再借五百年】
　　尽管如此，大多数人还是不看好《红A》，原因在于邵沉和谢忱的不和传闻已经有数年之久，而他们的CP不过是最近才出现的东西，所以大多数人对他们两个的印象还停留在“这两个人极度不和睦”的阶段。
　　【这导演真是个人才啊，我想象不出来邵沉和谢忱谈恋爱的样子，就他们俩那塑料关系，我看他们正常同框说句话都难，谈恋爱这怎么拍啊？？】
　　【导演是怎么想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可以完完整整的把这部戏拍下来，那之后一点都不互动营业，对这部电影也没什么好处啊】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开始担心拍完营业的事情了，这电影拍成什么样还是一个未知数吧——毕竟谢忱那演技，emmm演没台词的配角还行，演主角就有点。。。】
　　【之前不是有说邵沉和隔壁《秘密》打赌吗，我还以为有什么王牌在手，没想到第二个主演是谢忱啊那没事了】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说他花瓶的，说他和邵沉的塑料关系的，说《红A》三无剧组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谢忱翻了两页就没继续看了，毕竟网上的一些言论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天才来在意，未免也太迟了点。
　　等电影上映，到时自有分晓。
　　只是谢忱不在意，不代表他的粉丝们不在意。
　　谢忱的粉丝们大多都有自知之明，谢忱会不会演戏他们最清楚不过，演演戏份少的配角还行，脸怼镜头上当个花瓶也可以，揽个主演的活儿，跨步确实有点大。而且搭戏对象还是邵沉，拍的还是玻璃片，这要怎么演？
　　但是都已经进组这么多天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向天祈祷《红A》别糊得太惨。
　　到现在为止还对谢忱和《红A》抱有期待的只有一小伙人——那就是真真切切去探过班的，“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群友们。
　　这个邵沉职业黑粉群性质走向越来越歪，“谢忱”时期他们每天是聊别的和黑邵沉二八开；谢忱觉醒自我意识之后，不经常主动在群里骂邵沉了，群里其他话题和黑邵沉就变成了五五开；现在群友们莫名其妙变成谢忱粉丝了，每天水群只抽两成时间用来黑邵沉，剩下的时间要么是在让人帮忙抢东西，要么是在支持谢忱。
　　谢忱刚刚关闭微博点开微信，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句：【看这孩子可怜的，去超话逛了一圈都没人期待《红A》，怎么给糊成这样了，掉不粘锅里都铲不起来的程度】
　　【就是说啊，我今天点开一个关于谢忱的帖子，结果突然听到我妈骂我，还打了消防电话，原来是他糊到我妈以为我烧焦东西了】
　　群友们接二连三地叹气，半晌之后又开始主动商量对策：【算了，我们帮忙宣传一下吧】
　　谢忱看到这里，回想起那一次永生难忘的“探班”，心中顿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迅速出来阻止他们：【不用，你们别乱来】
　　然而群友们一点都不听他的，大有一副揭竿起义的气势：【怎么就是乱来？我们这是在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谢忱】
　　c：【。。。】
　　谢忱一时语塞，又不能暴露自己，只能生硬地回了四个字：【他不需要】
　　群友哪里是这么好劝的，群主发令也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于是他们一连刷了好几条，无一例外都是这一句：【你又知道？你又不是谢忱】
　　

第33章
　　群友们全然不理会群主的反对, 还当他是嫉妒，并趁机要求他“对我们好点不然你迟早失去我们”。
　　谢忱实在是怕了这帮群友，万一弄出什么幺蛾子, 又会增加他的暴露风险。
　　所以他面无表情地点进群友们前面发的乱七八糟的链接，各种助力砍刀投票都帮着点了一下，一番操作下来就像在送神。
　　c：【行了没】
　　群友们哪有这么容易满足，难得见群主低头，他们当然是顺着杆爬，于是得寸进尺地说：【现在快要失去了才知道讨好我们了？晚了】
　　【就是说啊，而且你已经不是新用户了，刚刚那一下就砍了一分钱，要你何用】
　　“……”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 谢忱决定拿出点群主的威慑力：【你是群主还是我是群主？】
　　【哼，你以为我们会被你威胁到吗？天真】
　　【现在是工人阶级的天下, 不时兴群主剥削压迫了】
　　【对，我们是平等的！！！】
　　群友还不忘报上回谢忱让他们醒醒的仇：【对了上回谁说大清亡了来着？醒醒】
　　随后他们雷厉风行地拿出了自己当年黑邵沉的十八般武艺，打算替谢忱狠狠地宣传一番，效率高得让人害怕。
　　而谢忱此时人都还在驻组酒店，犹如一只被绑住脚的螃蟹, 想做什么都没有条件, 只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 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然后栽倒在床上，将被子蒙过头顶，缓缓闭上眼睛。
　　……算了, 毁灭吧。
　　-
　　反正什么都做不了, 谢忱索性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第二天照常去片场拍戏。
　　吻戏过后，是谢忱的独角戏。那天接吻的结果是江霭足足懵了五秒，接着下意识地一把推开秦岸，冷着脸转身走了。
　　江霭回到家里时仍然是大脑空白的状态，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可以肯定的是，到目前为止他所经历过的人生，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感觉。
　　而在这之后不久，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锁骨下方开始发红，恐慌感顿时席卷而来，将他牢牢包裹。
　　他依然照常上班，将自己的锁骨遮得严严实实，却始终不安。
　　今天这场戏表演的就是他的内心挣扎。这段戏侧重表现心理活动，所以必须表现得很细腻，没有什么特别的肢体动作，动作幅度也不需要很大，最主要是角色整个人的神情和状态侧写。
　　对谢忱这样的演员来说，动作幅度小的戏反而更有难度，戏不仅在肢体动作上，而且在眼睛里，在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与状态中。
　　这意味着谢忱需要完全进入到那个状态中，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完全成为“江霭”。
　　开拍前谢忱正坐在角落里苦思冥想找状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剧本上吻戏那几行字，奈何旁边画着的两只小动物太显眼，他的注意力不小心就偏移过去。
　　片场里，为这场戏而繁忙的演员只有谢忱一个，相比之下邵沉就闲得多，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坐下来，刚好是个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可以观赏小少爷认真入戏的苦瓜表情。
　　邵沉这么大个人坐到附近，谢忱当然不可能毫无察觉，他抬起头来扫了邵沉一眼，欲言又止，又重新埋进剧本中。
　　邵沉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会打扰谢忱，甚至在谢忱看过来的时候贴心地玩起手机，让谢忱避免了不小心对视的尴尬。
　　可是渐渐地谢忱看邵沉越来越频繁，从五分钟看一眼到一分钟看一眼，再从一分钟看一眼到三十秒看一眼，然而等邵沉的目光轻飘飘地移过来，他又迅速移开视线，仿佛一直在看剧本，目光不曾偏移。
　　邵沉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唇角却在低头时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在谢忱不知第几次看过来的时候，邵沉在心里数了三个数。
　　——三、二、一。
　　“喂，邵沉。”
　　邵沉似乎早有预料，谢忱话音刚落，他就收起了手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好整以暇地瞥向谢忱。
　　谢忱皱起眉头纠结了几秒，最后只不耐烦地说：“坐远点，影响到我了。”
　　邵沉挑了挑眉，略微丈量了一下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我们之间好像还隔着两米。”
　　谢忱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到你烦，不行？”
　　“是吗，我以为你现在在想我。”他这么一说邵沉更加不打算走了，甚至还走近了两步，就坐到他身边，距离一下子缩短成五十厘米。邵沉瞟了一眼他手上的剧本，“不然怎么一直在看昨天那场戏？”
　　谢忱欲盖弥彰地翻了一页手上的剧本。
　　“也不对，”邵沉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含笑，“应该说是一直在看我。”
　　倘若世界上有一门专门研究谢忱的学问，那么论资排辈，邵沉可以称得上是顶级的“忱学家”。在谢忱恼羞成怒准备强行赶人之前，邵沉就主动为他分担烦忧：“怎么了，这场戏你不知道怎么演？”
　　不得不说邵沉揣摩得很透，这就是谢忱第一次看向他时的真实内心想法。
　　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法进入状态，想拜托邵沉帮他找一下感觉，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平心而论，邵沉是一个很好的搭戏对象，他每次帮谢忱入戏找的感觉都很对，也是因此，他在这段时间的拍戏过程中进步了很多。
　　别的不说，邵沉在演戏方面的造诣，他是承认的。
　　谢忱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立刻反驳，就是默认。
　　“那怎么办？”邵沉半开玩笑地说，“不然再来一次？找找感觉。”
　　谢忱抬手就把剧本糊在邵沉脸上。
　　“我开玩笑的。”
　　这场戏要找的“感觉”并不是重演吻戏就可以找到的，只是邵沉见他一直在看昨天的剧本内容，才出言调侃了一句。
　　邵沉伸手按住脸上的剧本，在剧本的遮掩下笑了笑，然后才将剧本扒拉下来。
　　谢忱正打算伸手来拿，邵沉却拨开他的手，转而把剧本合上放到了一边。
　　“别看剧本，你都看多久了。”邵沉将手压在剧本上，不让他拿走，“想点别的，也别想昨天的吻戏。”
　　提到昨天那场吻戏，谢忱还是会有一些不自在，他略微有些僵硬地问：“那想什么？”
　　邵沉稍加思索，沉吟了几秒，忽然想到了什么。
　　“来，现在你把我当秦岸，然后想想——”
　　邵沉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句话：“你想掩盖的秘密。”
　　“有吗？”邵沉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谢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邵沉眼中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他慢悠悠地补充：“你想掩盖的，我不知道的秘密。”
　　谢忱想起自己那一百零八个小号，以及原本的邵沉职业黑粉群，还有许许多多“谢忱”干过的傻逼事——他想掩盖的秘密可太多了。
　　把这些全部想过一轮，他看邵沉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心虚。
　　邵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心知肚明，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秦岸的台词：“秘密越多，越容易露出蛛丝马迹。”
　　就这么一句台词，谢忱差点没分清——他眼前这个人，究竟是秦岸，还是邵沉？
　　那他又在问谁？是江霭，还是谢忱？
　　邵沉见他久久没有动静，曲起指节在剧本上面轻轻敲了敲。
　　……谢忱暗自松口气，也许只是在带他入戏而已。
　　就在这时，王海晏过来问了一句：“谢忱好了吗？我们准备开拍了。”
　　……
　　摄影师开始运镜。
　　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犹如那天舞台上流动的红色，躁动而自由，美丽又危险，让人情不自禁沦陷其中，即使空白过后他已记不清具体的画面，只隐约记得一种朦胧的触感。
　　他试图忘记。他走进一个相似的酒吧，同样是昏暗的光线、嘈杂的声响，一束红光静静落在他的杯中，他在人群影动间感知到红唇与香水，令人迷醉却始终不是他想要的。
　　越是试图沉沦，他越是发现自己早已身陷另一个桎梏之中。
　　最后一幕是他拿起酒杯，饮尽杯中的液体，仿佛这样就能一并将那束红光吞咽下去。
　　身处黑暗与危险并行需要庞大的勇气，而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困惑——目前他所想到的最优解，就是永远掩盖那一抹红色。仅此而已。
　　……
　　谢忱好不容易拍完这场戏，脑海中却还在回想开拍前邵沉问他的问题，眉头紧锁着。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硬生生的将他从那种情绪之中拉了出来。
　　“咦，我们这电影上热搜了？”旁边一个工作人员一脸懵逼地问，“谁买的？”
　　“咱们剧组谁有这个闲钱买热搜？”另一个人调笑道，“多半是网友自己搜上去的。”
　　阮恒瑞也把头埋进人群中凑了个热闹：“什么东西？我看看。”
　　看了两眼他就发出一声惊叹：“哇，这个厉害了。别给谢忱看到，不然他会感动到流泪。”
　　片场就这么大点地方，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着某样东西，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阮恒瑞那句话音量不大不小，谢忱刚好听到，就问旁边的李三思：“他们说什么？”
　　“噢，哥你还不知道吗，你和邵沉上热搜了。”
　　谢忱顿了顿，“什么东西？”
　　李三思拿出手机点出微博给他看：“就是这个。”
　　谢忱把李三思手机接过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眼熟的ID，再往下翻，接连十条都是他的老熟人。
　　这几个ID跟随“谢忱”身经百战，以往每一次大型黑邵沉活动都有他们的身影。
　　——不是别人，正是黑粉群的群友们。
　　

第34章
　　谢忱对于这些群友的ID不可谓不熟悉, 他只需要扫一眼，就能得出此人曾经在“谢忱”的旨意下发布过什么东西，甚至有些人的微博名就明目张胆地写“邵沉粉别关注我”,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邵沉黑粉似的。
　　谢忱了解自己，他向来不玩拐弯抹角的损招，一是不屑，二是没必要。以前没觉醒时的“谢忱”也是如此，要整谁，直接上手就是了。
　　黑粉群是“谢忱”当初一手带领出来的，因而他们的行事风格也像他们的群主一样，直来直去，简单粗暴。
　　这帮人黑邵沉的时候明目张胆, 现在支持谢忱也弄得轰轰烈烈，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粉丝身份, 发的微博一个比一个尴尬，提到谢忱的时候彩虹屁一个接一个的来，看得人脚趾扣地。
　　他们还配了图，有些图片是当时他们去探班的时候拍的，点开大图, 里面赫然是邵沉和谢忱拍戏时的画面, 但只字不提邵沉, 只夸谢忱一个人, 最后还要整齐划一地说一句“期待《红A》”。
　　别家粉丝夸人的时候说的都是“奖项+名字”的格式，比如“最年轻x奖得主xxx”、“最具潜力新人奖xxx”、“xx年最受欢迎人气奖xxx”，到了谢忱这里就变成“脸很好看谢忱”、“人很善良谢忱”、“后脑勺很圆谢忱”, 仿佛要把他从头到脚都夸一遍。
　　“……”谢忱自己看了都尴尬, 而这帮群友毫无察觉。
　　假如谢忱不知道这是他黑粉群的群友, 不了解这帮群友的话，他直接就把这帮人鉴定成黑装粉了。
　　谢忱还看到有个网友问了一句：【？谢忱粉这是下群了吗】
　　要命的是这个不太聪明的傻狗群友还回他：【诶，你怎么知道我们有群？】
　　这人就差把“我是邵沉黑粉群群友”写在微博主页上了。
　　“……”
　　谢忱顺手把微博关了，然后将手机丢回给李三思，“别看了。”
　　“啊？为什么？”李三思疑惑地问，“好事啊哥，这些人都夸你呢。而且大家好像对《红A》很期待的样子，这不是挺好的嘛。”
　　李三思没想那么多，只当是有人夸他哥，而且人数还不少。
　　就他哥这点糊到穿底的热度，一年都上不了几次热搜，就算上了也是那种负面的热搜，还有好几次是因为在杂志访谈直言讨厌邵沉。
　　他不知道的是，这对谢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本来剧组里有阮恒瑞，他的暴露风险已经很高了，现在这帮人约好了一起跳出来还上了个热搜，连名字都不改一下，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邵沉黑粉！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个小破剧组，平时根本没有人来探班，寻常粉丝也没有途径能来，来探过班的只有那群谢忱的“粉丝”们，能来还是因为剧组的阮恒瑞也在群里，阮恒瑞给他们分享了信息。
　　但凡邵沉多个心眼，点进这些“谢忱粉”的主页，就能发现很多他们当初黑邵沉的遗迹！
　　这样一来，谢忱辛辛苦苦瞒了这么久的黑粉群就整个都暴露了！
　　谢忱无暇顾及网友们对这些“谢忱粉”们的评价，他也没工夫打开微信群料理那些自作主张的群友，他转过头去，焦急地寻找邵沉的身影。
　　其他人都可以暂时放一放，最重要的还是主角——要是主角发现了，他这条命就玩完了！
　　谢忱的视线转了半圈，很快便找到了邵沉的所在。
　　不幸中的万幸，下场戏是邵沉的戏，他们那边正在准备，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时间过来看这边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东西。
　　谢忱勉强松了口气。
　　谁知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李三思又拿了个手机过来，“哥！程哥说要跟你说话！”
　　谢忱又看了一眼邵沉那边，看见那边没什么异动，才将手机接过来放到耳边，“喂？”
　　程代川一听到谢忱的声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开口就问热搜的事。
　　“祖宗！我问你，网上那些……”电话里的程代川用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说，“不会真是你弄的吧？”
　　谢忱感觉自己被人略微侮辱了一下智商，不爽地反问：“我能干出这么傻逼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程代川沉默了一下，然后压低音量幽幽地问：“……你不能吗？”
　　这回轮到谢忱沉默了。
　　因为“谢忱”确实干过这种傻逼事。
　　甚至黑粉群的产生，都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当时“谢忱”刷微博看见有网友在投票比“谢忱和邵沉谁帅”，他一看到这个标题，好胜心就被激起来了，气得用自己的一百零八个小号投了“谢忱”，结果还是寡不敌众。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客观投票，无非就是看谁粉丝多。
　　然后他就自称是“谢忱粉”匿名买了一堆粉丝帮忙投票，投票结果瞬间逆转。
　　这事后来被程代川发现了，程代川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忍心跟他说重话，只能千叮万嘱跟他说不能再这样了，被人发现了不好。
　　但当时的“谢忱”哪里听得进建议，他把程代川敷衍过去，然后自顾自地思索怎样才可以在这种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当天晚上，“邵沉职业黑粉群”的雏形形成了。
　　往事不堪回首，谢忱缓缓闭上眼睛，说：“这次不是我。”
　　“那这些真是你粉丝？”程代川直接困惑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粉丝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看着像是别人买来搞你的。”
　　“……是吧。”谢忱一阵无语，整个人表情都麻木了，“我也这么觉得。”
　　“这几个人微博点进去全是黑邵沉的，虽然关注了你的超话但是级别特别低，肯定是新来的。”程代川说，“而且我找人问过了，你那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粉丝都说不认识热搜上的这几个人。——是谁想搞你？”
　　不怪程代川多想，这几个人出现得太突然了，谁敢相信他们真的是粉丝。
　　程代川一连猜了几个人名，报一个就忍不住哆嗦一下，绝望地说：“怎么那么多啊。”
　　怪也怪谢忱平时不加收敛，早前他没觉醒的时候程代川就帮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谢小少爷是决计不可能跟人说半句好话的，程代川因此掐了不少回人中，幸好这两年锻炼出来了。
　　“算了，没事，你告诉我最近都得罪谁了就行，”程代川深呼吸一口气，坚强地说，“我还能行。”
　　谢忱：“……”
　　这些年真是辛苦程代川了。
　　谢忱知道没觉醒的“谢忱”是个什么烂脾性，亏得程代川忍到今天，不是一般的不容易。
　　程代川越想越觉得不对，忧心忡忡地说：“要不然先把他们的号都炸了？他们说不定还有下一步。”
　　“不用想那么复杂。他们……”谢忱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是黑，他们没那个意思。”
　　谢忱心里门儿清，其实群友们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小心好心办了坏事，玩了点尬的。
　　“你怎么知道？”程代川问，“你不会真觉得这些人是粉丝吧？”
　　“……”
　　很难讲清楚这些万年不追星的群友们都是个什么成分，但是既然他们说他们是他的粉丝，那他们就是吧。
　　“这事我来处理吧。”谢忱说，“不用麻烦了，程哥。”
　　最后两个字一出来，程代川有一瞬间觉得再掐个百八十次人中也没什么，差点热泪盈眶。从谢小少爷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可真不容易，也就谢忱转性之后他听了那么稀罕的两回。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程代川叮嘱一句，“你别太乱来就行。”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程代川横向对比了一下，给谢忱当经纪人，上上热搜都算小事了，毕竟因特网记性没那么好，过个几天几个月，谁记得住。但是人就不一定了，人的记性可比因特网好得多，要真是结了仇，小气的人能记个几十年。
　　既然谢忱信誓旦旦说这群人不是黑是粉，那问题就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了。
　　“行。”
　　程代川难得见他这么听话，很想补充一句“乱来也没关系程哥给你顶着”，但他担心自己这么说了谢忱真的就乱来了，所以他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好。”
　　挂断电话后，谢忱随便拉了把椅子到外围坐着，刷着手机等邵沉拍完这场戏，方便他等会儿先发制人。让这么多群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现实，最好的办法还是从邵沉这里阻断，省得他又瞎猜。
　　等邵沉拍戏的时候他又用自己手机看了看微博，再一次点进刚刚那条热搜。
　　果然不出他所料，热搜下面已经有人吵起来了，大多数是他们俩的粉丝。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今天这些人点进主页全是邵沉黑吗】
　　【电影还没上映呢，谢忱粉就这么着急了吗】
　　【他们是有组织的啊，细思极恐，说不定是谢忱本人授意的呢】
　　谢忱往下滑动，还发现有个群友发了那天的视频，时常半分钟，是他们那天拍戏时的场景，算是一个小路透。
　　一点开视频，嘈杂的背景声音就响了起来，紧接着是几道人声。
　　“这可以的吗？”
　　“这不行的吧？”
　　“这是不是太那个了点？”
　　“……”
　　“你们看他的脸都气红了！”
　　谢忱眼皮狠狠一跳。
　　这都不消音，看来这帮群友真是故意的。
　　再看配文：
　　@喜欢一切小熊制品：谁说谢忱不行？明明脸都被气红了还是接着演！！！谁看了不说一声敬业？？？
　　【谢忱粉又来了是吗，没东西夸了是吗】
　　【还搁这黑邵沉呢？真是乌龟办走读，鳖不住校了】
　　【这话是谢忱教你们说的吗？多少钱一条】
　　群友们的本意是支持一下谢忱，但不想便宜了邵沉，毕竟他们第一重身份还是邵沉黑粉。他们没想太深，就这么顶着邵沉黑粉的名头上来了。
　　这段时间《红A》进入了大众视野，对于主演双方关系的猜测正处于风口浪尖，主演关系差，其中一个主演的粉丝全是另一个主演的黑粉，传出去对电影本身宣传也不利。
　　谢忱把那些骂他的言论凑在一起截了个屏，发到黑粉群里，准备实施一番爱的教育。
　　c：【[图片][图片][图片]】
　　c：【看到没，就你们这水平还出来混】
　　群友们没想到自己一番努力起了反效果，个个愧疚不已，急得团团转。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在守护全世界最好的谢忱】
　　【这合理吗，明明没有黑邵沉但他们都在说我黑邵沉QAQ】
　　【我真是冤枉啊！这次我真的没有黑邵沉啊！我只是在夸谢忱这也错了吗！】
　　即使群主话说得很欠揍，他们也不骂群主渣男了，甚至还向群主寻求解决办法：【@c，那怎么办？】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帮天天告诉他“大清亡了”让他醒醒的群友们，居然找他问“怎么办”。
　　谢忱轻哼一声，打下几个字：【当然有办法】
　　群友们仿佛找到了救星：【什么办法？】
　　c：【现在就在微博学狗叫，学得越像越好，告诉他们你们是不好惹的因特网疯子】
　　【……】
　　【…………】
　　【………………】
　　谢忱头一回看见这个时常999+的群安静得只剩下省略号，群友们哑口无言的时候真是非常稀少，他迅速截了几个图保存下来，心情顿时晴朗不少。
　　等他欣赏完，才在群里开了金口。
　　c：【行了，就这点小事，发就发了】
　　本来也不风是什么大事，网友骂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煞费苦心一通解释，还不如等电影上映用实力说话。
　　【你说小事就小事？万一谢忱现在躲在被窝里哭呢？】
　　谢忱是真的想顺着网线爬过去跟他说声“我他妈没哭”。
　　他要是真的被网友骂两句就钻被窝哭，那他早在当年骂邵沉的时候哭干了。
　　群主安慰人的耐心只能持续一句话的时长，见这帮群友又准备顺着杆爬，他迅速呛了回去：【这点破事值得谁哭？人又不是要死了】
　　c：【有这操心的闲工夫你们不如把名字都改了，带“邵沉”两个字的都划掉】
　　群友们顿时议论开来：
　　【不好吧，我这名叫“邵沉狗比是我儿”，划掉邵沉俩字那我成什么了】
　　【完了完了，今年改名次数都用完了！！！】
　　谢忱回完这两句话之后就没再管黑粉群了，恰好邵沉这场戏也拍完了，他把手机一锁屏，揣进兜里，站起来就打算往邵沉那边去。
　　邵沉刚下戏，正是众人簇拥的时候，谢忱还没挤进人堆里，就听见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对邵沉说：“邵老师，你不知道吧？刚刚你和谢忱上热搜了。”
　　谢忱心中警铃大作，走快两步拨开人群，结果还是慢了一步，那工作人员已经拿着手机给邵沉看了。
　　邵沉垂眸扫了几眼，有几张照片就是在《红A》片场拍的，他当然认得出来这是出自什么人的手笔——毕竟来探过班的，也就谢忱的那几个粉丝。
　　“是那天来探班的粉丝拍的？挺有意思的。”他随口评价道。
　　邵沉没太细看，就这么几眼的功夫，扫两眼图片就差不多了，连配文都来不及看清，更别说是仔细看这几个粉丝的名字，或者点进他们的主页去看了。
　　本来邵沉没太在意，直到他偏过头，看见了急匆匆拨开人群又忽然动作僵硬的小少爷。
　　事情一下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谢忱一只脚还悬在半空，在前进和后退之间游移不定——要说继续往前冲，邵沉都已经看到了，他现在再冲上去也没法先发制人了；可要说往后退，他刚刚猛地冲上来，现在又猛地退下去，怎么看怎么像个傻逼。
　　“等等，”邵沉叫住刚刚那个工作人员，“麻烦再给我看一下。”
　　“……”
　　很好，现在不是“这点破事”了。
　　谢忱觉得自己快死了。
　　

第35章
　　邵沉再一次接过手机, 把那条热搜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是哪里不太对劲。
　　热搜词条最前面的这几个来探过班的谢忱粉丝、所谓“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的群成员，似乎还有另一重身份。
　　他一点点地往下翻阅, 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嘶，这人名字好奇怪，”有个人好奇地把其中一个群友的ID念出声来，“群主逼我说他比邵沉帅……什么乱七八糟的。”
　　“哇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个人也很奇怪，他叫邵沉狗……”剩下几个字他不敢念全了，“呃，我还是不说了。”
　　这些人不仅是名字五花八门, 连微博签名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别问了，我们真的有群。
　　*是的, 群主是比邵沉帅（没图，群主自己说的）
　　*邵沉糊了，我看见了！
　　……
　　无论是什么，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群”“群主”“邵沉”。
　　“所以他们真的有群？我还以为是在嘲讽。”
　　“谢忱老师的粉丝还挺有意思的哈哈哈哈哈，他们说的群是粉丝群吗？”
　　“其实这几张图还挺好看的……他们群主居然说他比邵老师帅？这么自信吗, 我好奇了。”
　　谢忱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每说一句谢忱就感觉自己被凌迟一刀, 尽管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群主”就是谢忱本人, 但他还是有一种被人公开处刑的感觉。
　　邵沉倒是没参与他们的对话，但他说不奇怪那是假的，粉丝们探班那天他就知道他们有个群, 也知道谢忱本人就在里面。他本以为这是个稀松平常的粉丝群, 但今天一看, 好像又跟他想象得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好像群里的这些谢忱粉丝，都是他的黑粉？
　　邵沉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谢忱，见谢忱还僵在原地，他又被激起了一点好奇心。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慌张的谢小少爷，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谢忱差点在这个对视里心脏停跳。
　　不，不行。
　　谢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还不算完全暴露——群友是邵沉黑粉这个群就是邵沉职业黑粉群了？
　　反正邵沉不在群里，要怎么解读这个群的性质，那不还是要看他怎么扯？
　　与其让邵沉自己猜出来，还不如把解释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谢忱这样想着，下一秒便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抽走邵沉手上的手机，将它还给原主人。
　　“呃，怎、怎么了……？”
　　手机主人见谢忱满脸沉重，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他有事。”谢忱伸手抓住邵沉的手腕，动作不怎么温柔得拽着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不动声色地跟工作人员说了句“导演让你们赶紧准备下场戏”。
　　那人呆呆地“哦”了一声，乖乖把手机收起来准备工作去了。
　　谢忱拽着邵沉又走远几步，在一个角落停下来。
　　邵沉揉了揉自己刚刚被拽过的手腕，“怎么了？走这么急。”
　　谢忱在他问之前率先询问：“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邵沉把刚刚的所见所闻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快速播报了一遍，说到“群”的时候才略微停顿一下，随后将那几个奇怪的名字以及自投罗网的签名都复述了一遍。
　　“……小少爷，”邵沉瞥向他，懒洋洋地问，“你们这个群，到底是什么群？”
　　还好还好。
　　情况其实没有谢忱想象得那么糟糕，邵沉只是从这几个群友的微博中发现了他们可能是黑粉，但还不知道他们黑粉群以前都干过什么傻逼事，有过什么具体事迹。
　　谢忱转念一想，邵沉就看了那几分钟，哪里能了解得那么深入？
　　思及此，谢忱暗自松了口气。
　　“还能是什么群？之前他们不是说过了。”谢忱眉毛一竖，笃定地说：“粉丝群。”
　　“是吗？你们这个群……”邵沉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
　　邵沉这话说得还是委婉了，他们职业黑粉群的群友，对邵沉岂止是“不太喜欢”。
　　“我的粉丝群，当然是都喜欢我。”谢忱理直气壮地说，“而且哪有一个群那么夸张？”
　　邵沉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又不经意地问：“这点小事，你紧张什么？”
　　刚刚谢忱那个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热搜上放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我没紧张。”谢忱不屑地“哈”了两声，听起来有些干巴，但气势是做足了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
　　“群里人很多，什么粉都有。你也知道我们前段时间关系不太好——你笑什么，我这意思不是说现在关系就有多好——所以我粉丝里有不喜欢你的人很正常。我们群平时不这样，只是这几个人比较极端，我回去让群主管管。”谢忱强硬地解释道，“总之你别想太多。”
　　群友跟他不一样，他们没觉醒自我意识，讨厌邵沉又是写在人设里的，微博里骂得比他骂得真情实感多了。虽说主角没这么脆弱，但人看到否定自己的言论，总归会不太舒服。
　　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不太好听的：“……觉得烦就直接拉黑，怎么拉黑不用我教你吧？”
　　其实谢忱巴不得邵沉把他所有小号和这些黑粉全都拉黑了，这样他就能获得一片因特网自由天地了。可惜邵沉这人从来不拉黑人，谢忱一度怀疑他的拉黑键是坏的，上回跟他说让他拉黑@schcdx，结果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等他说完了，才发现邵沉一直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谢忱不满地问：“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听了。”
　　邵沉低笑一声，他只问了一句话，小少爷就自己抖了一筐话出来，还说不紧张。
　　“所以你急着拉我出来，只是因为那几个‘比较极端’的粉丝？”
　　“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是怕我因为他们说的话伤心？”
　　谢忱总感觉他后面问的这句哪里不太对，但又不算完全错，他索性也不纠正了，移开视线，生硬地说：“本来是，不过看你这样，也没受什么影响。”
　　邵沉注视着谢忱，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盯了他七秒。
　　谢忱被他盯得心虚，想移开视线，又担心这样看起来不够有底气，只能硬着头皮盯回去。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邵沉淡笑着收回目光。
　　谢小少爷，演技不是一般的差。短短一个对视，就够他错漏百出。
　　这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不过邵沉也明白，谢忱是不会说出他在隐瞒什么的。
　　“粉丝群？”邵沉又问了一遍。
　　“粉丝群。”谢忱斩钉截铁地回。
　　“什么粉都有？”
　　谢忱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不少，他稳住心态，点了点头：“什么粉都有。”
　　“那有没有——”邵沉凑近一点，眉眼含笑，“cp粉？”
　　谢忱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点发懵，过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调侃了，当即一把推开他，瞪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那真可惜。”邵沉的语气相当遗憾。
　　……
　　谢忱跟邵沉解释完就飞奔去了厕所，迅速拿出手机，在群里@全体成员发了一句话。
　　c：【微博设仅半年可见】
　　有群友忍不住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c：【现在不隐藏还等着别人来挖你老底？】
　　c：【想补救你们做的蠢事，这段时间就都低调点】
　　“谢忱”带领这群人做的傻逼事大多集中在半年前，他们的微博设置半年可见，即使翻到底还是能翻到一些黑邵沉的言论，但也至少不会暴露黑粉群曾经的战绩。
　　做完这一切，谢忱身心疲惫地重重叹了口气。
　　-
　　晚上，邵沉回到酒店房间，洗完澡出来看到床头的手机，忽然回想起今天谢忱的异常举动，不由得心念一动。
　　凭借邵沉最近这段时间对谢忱的了解，谢忱真镇定的时候和装镇定的时候完全就不是一回事，而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样子显然底气不足，连眼神都有点飘忽。
　　更重要的是，一向懒得多言的谢小少爷，今天居然跟他解释了一大长串，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可这所谓的“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里，到底能藏着什么秘密？
　　邵沉垂眸思索着，指尖在微博图标上方悬停几秒，还是点了下去。
　　他切了个小号，找到今天白天那条热搜点进去，找到那几个有着奇怪名字和奇怪签名的人。
　　他点进这几个人的微博主页随意翻看了一下，他们果然如自己的名字和签名中描述的那样，极其不喜欢邵沉，一翻下去好几条微博内容都是在黑他。
　　……确实是挺极端的粉丝。
　　邵沉用谢忱照片给小号换了个头像，随后点进私信界面，给其中一位群友发送了一条消息。
　　【你好，我想进群。】
　　邵沉运气不错，随便挑的这个群友没过多久就回复了他。
　　【你想进群？算你问对人了，刚好我是群管理】
　　【不过，不瞒你说兄弟，你已经是今天第76个过来问我怎么进群的了，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们群里已经很久没有进新人了，上回进来的那个还是自称有邵沉黑料的尚柏青——现在群友们也就对邵沉黑料比较稀罕，毕竟这年头邵沉黑料是越来越不好找了，邵沉这人什么错处都挑不出来，想编都找不到新素材。
　　其实进群要求很简单，有邵沉黑料，就是金子做的敲门砖。
　　然而邵沉这会儿还没摸透这个群，他思考了一下今天谢忱说的话以及他们这个群的性质，发了一句：【我是谢忱粉丝，这还不够？】
　　既然谢忱说什么粉都有，那么群里的粉丝属性应该挺多元化的，这样的粉丝群，不应当有太高的进群门槛才对。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和这位群友的关系似乎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一点，群友回复他信息的速度都变快了不少。
　　【上道啊兄弟，一下就猜中我们群的进群新要求】
　　邵沉盯着这句话看了三秒钟，挑了挑眉，新？
　　这么说来，以前还没这个要求了？
　　以前这个谢忱粉丝群，不要求群员是谢忱粉丝？
　　邵沉对这个群愈发好奇了。
　　【其他要求是什么？】
　　【别问了，问了你也进不了，而且群主今天才让我们低调点，这种特殊时期不好加新人】
　　邵沉又问了几句，也许是他态度比较诚恳，群友终于有了一点松动的意思。
　　【拉你进来也不是不行，但你也知道我是个什么身份，要进群你得有我想要的东西】
　　邵沉正想问要钱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此人就迅速提出了他的特殊要求：【邵沉黑料有没有？劲爆点的】
　　“……”
　　此人果真是极端谢忱唯粉，对邵沉厌恶到极点，拉人进群都要夹带私人喜好。
　　但邵沉依旧没放弃，又问了一句：【怎样算劲爆】
　　找别人的黑料不容易，找自己的还不容易吗？黑料而已，编一编不就有了。
　　【这你还不明白？一放出来就会惊掉众人眼球，效果跟放裸.照差不多的那种】
　　群友发完便断定对面这人没有这种东西，邵沉黑料这么好找的话，他们这个群就不会沦为福利水群了。
　　谁知他发过来的这句话里其中两个字激发了邵沉的灵感：【我有他裸.照】
　　邵沉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群友给点燃了。
　　【？？！！】
　　【再说一遍你有什么？？】
　　【你没打错字吧？？】
　　邵沉摩挲着下巴，依稀记得自己是有张他刚满周岁的婴儿照，确实没穿衣服，说是“裸.照”，也不算撒谎。
　　邵沉挨个回答了他的问题：【裸.照，没打错】
　　这边的群友似乎是被震惊到了，久久不能言语。
　　邵沉知道那边误会了，但他也没多解释，任由这误会接着发酵。兵不厌诈，谁让他想进群。
　　他还优哉游哉地问了一句：【现在发给你？】
　　那边的群友反应激烈，一连打了一屏幕的感叹号过来。
　　【！！！！！！】
　　【等等！！！我不想被封号！！！】
　　【你这可是大新闻啊兄弟，我要留着我的宝贝号吃瓜】
　　【这样，你先加我微信，然后我拉你进群】
　　【到时候照片发群里啊，我叫你发你再发】
　　这位群友兴奋不已，百年一遇的大新闻就这么给他撞上了，起码够群主对他温柔十年了。
　　他跟捡到金子了似的，咧着嘴发消息：【别说了兄弟，你简直就是我们的新家人，你一进群就会成为团宠，我们整个群把你宠上天】
　　邵沉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群友的激动，心中疑虑更深，他甚至怀疑群友看见谢忱的裸.照都没这么兴奋。
　　他再一次对这个“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产生怀疑。
　　他隐隐感觉自己即将触摸到秘密的核心，一个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但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群友拉邵沉小号进群的速度堪比瞬移，邵沉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群其中的古怪之处，下一秒他就在群里了。
　　邵沉抬眼看了看群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乍一看还挺正常的。
　　他一进群，就受到了群友们的热烈欢迎。
　　【欢迎新人！欢迎新人！】
　　【欢迎新人！不过我们群怎么突然有新人了？】
　　【我拉的，等会儿你就懂了】
　　【快快快，群主出来先，这个新人了不得，他有很劲爆的邵沉黑料！】
　　这人关子卖得不小，众多群友都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在群里帮忙@群主。
　　【@c，还不出来接客？】
　　

第36章
　　谢忱度过了身心俱疲的一天, 这会儿瘫在床上根本不想动，就连阮恒瑞过来串门都懒得去开门，打发李三思带他出去吃宵夜去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 他躺下之后，今天这疲惫的一天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拿起手机，打算检查一下群友有没有按照他说的将微博设置仅半年可见，检查之前他还点开了黑粉群，打算先@一下全体成员，提醒他们他现在要检查了，让他们没设置的赶紧设置。
　　结果就发现黑粉群里在聊奇怪的东西，还不停地@他。
　　谢忱：“？”
　　【@c，@c, @c，急死我了, 群主怎么还没出来？】
　　【到底是什么绝世大料啊先透一下底行不行，好奇死我了】
　　【我有一个朋友，我真的有一个朋友，他得了绝症没几天可活了，他说他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你说的料】
　　谢忱看到这里的时候, 不祥的预感已经开始在心中浮现。
　　他再往前翻, 才发现群里进来了一个新人。
　　似乎是其中一个群友拉进来的, 据说是有很劲爆的邵沉黑料。
　　联想到上回尚柏青进群之后干的那些事, 谢忱直觉这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忱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仿佛预示着他的预感将要灵验。
　　黑粉群完全就是“谢忱”留下的烂摊子，他今天才刚刚把邵沉糊弄过去, 怎么转眼间这黑粉群又来活了。
　　谢忱抬手揉了揉眉心, 自从觉醒自我意识, 他时常感觉自己在刀尖上跳舞，必须每一步都得走得很小心，但即使如此，还是经常有意外情况发生。
　　他重重地叹息一声，再来看群里的消息，那个群友招架不住其他人的围攻央求，稍微松动了一点点，透了点口风。
　　【好吧，也不是不能透露那么一点点】
　　【我只能说真的很劲爆，发出来我们这个群都有可能被封的程度】
　　【嘶，难道是那种？】
　　【里不能描述的那种？】
　　那个群友口吻深沉地回答：【没错，是那种，懂的都懂】
　　【有……有脖子以下吗？】
　　【都说是劲爆了，当然有】
　　谢忱手机差点没拿稳。
　　那种，是哪种？
　　不祥的预感顿时在他心中翻涌成浪。
　　他看这帮群友说来说去都没说出个所以然，但他一刻也等不了，也不管什么群友微博有没有设置半年可见了，当即在群里发问：【？什么东西】
　　谢忱一出现，群里就欢呼雀跃起来。
　　【群主！！群主终于出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你等得有多辛苦？三秒看一次手机，我女朋友都没你难等】
　　【快，家人，我现在正在ICU，我朋友就剩最后一口气了，说要留着这口气看一眼邵沉劲爆黑料】
　　谢忱拿着手机，紧张地坐了起来。虽然这帮群友平时就挺浮夸，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群里几乎全员出动，一秒时间能刷出好几条新消息，整个屏幕都被新消息占满了，看都看不过来。
　　——说明这真的不是简单的邵沉黑料，他们说的“那种东西”说不定真的……非常不堪入目。
　　不是吧。谢忱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说邵沉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难不成真的有什么劲爆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但是就凭群友们这个反应，这个黑料放出来，说不定真能让主角身败名裂。
　　绝对不行。
　　谢忱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就算是发生了，也不应该由这个黑粉群经手。主角既然是主角，那必然是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有翻身的机会，等到那个时候，不仅是谢忱，他们一整个群都玩完了！
　　c：【先别发，先告诉我是什么】
　　群友不满地说：【为什么啊？这样都没有揭秘的刺激感了】
　　谢忱现在管他什么揭秘的刺激感，他必须要知道这个黑料具体是什么，然后再来考虑下一步做什么，以此随机应变，茍活下去。
　　他摆出群主的架势，强硬地道：【让你说你就说】
　　群友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好吧，谁让你是群主】
　　【家人们，听好了】
　　【这个黑料就是——！】
　　紧接着，这个拉新人进群的群友，神秘兮兮又得意洋洋地在群里发了五个字：【邵沉的裸.照】
　　什么玩意儿？！
　　群友发的这五个字实在是过于劲爆了，谢忱整个人直接懵了，一时间没理解这五个汉字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了，吓得把手机狠狠地摔了出去。他不知道自行想象了一些什么东西，不到三秒就涨红了脸。
　　邵沉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而且还落到了别人手里？！
　　尽管谢忱现在很想去敲隔壁房间门，把邵沉拽出来提着他的领子问他到底在私下里都做了些什么，但人都已经拿着照片找上门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谢忱摒除心中的杂念，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c：【照片在你手里？】
　　群友傻乎乎地回：【不是啊，当然是在我们的新人手里，说起来我还没看呢，就是等着跟大家一起看第一手】
　　c：【行】
　　流传度还不广，还有救。
　　群友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亲爱的群主已经在刚刚做好了决定——他绝不会让这些照片流传出去，在这个群里，除了群主本人，谁也不会看见那些照片长什么样子。
　　谢忱烦躁地把自己头发揉乱，邵沉真是不给他省心，他决定下回他上微博骂邵沉的时候要骂得更真情实感一点，不仅如此，等事情解决了，他还要想个办法揍邵沉一顿才行。
　　当务之急是先找这个刚进群的新人聊聊。
　　谢忱点进新人的个人主页，点击添加。
　　然而谢忱怎么都不会想到，就在他为新的邵沉黑料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邵沉正优哉游哉地跟群友聊天。
　　他有几个想弄清楚的问题，但不太方便直接在群里问，所以他找了另一个群友私聊。
　　邵沉顶着“谢忱粉丝”的名头，状似不经意地问：【谢忱也在这个群里吗？】
　　群友似乎是为他的天真问题而感到不敢置信：【你开什么玩笑，谢忱怎么可能会在这个群里】
　　邵沉不知想到什么，挑了挑眉：【真的不在？】
　　群友也相当遗憾：【我骗你干什么，真的不在】
　　邵沉稍加思索，他非常确定谢忱就在群里，因为上次群友探班后，他们出去吃宵夜，他不小心看到了谢忱手机里的照片，以及群聊——虽然当时没细看，但可以肯定他那天看到的群，就是他今天加的这个群。
　　在他思考的间隙，群友还感慨了一句：【唉，虽然我也很想谢忱在群里，这样我们就可以近距离说话了】
　　看到群友发过来的消息，邵沉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这个群……目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谢忱本人就在群里？
　　邵沉好心提点了群友一句：【可能你们早就说过很多次话了】
　　可惜这群友完全没有领悟他的言外之意，赞同地道：【有道理，像我们这么契合的人，也许冥冥之中已经有过精神交流了，而且还很深入的那种】
　　邵沉：“……”
　　那应该也不至于。
　　邵沉挑出两个字眼问他：【哪里看出契合？】
　　隔着屏幕，群友显然没品味出邵沉这句话里的异样，还以为他是在真心问询，慷慨大方地告诉他答案：【放心吧，你也很契合，准确地说是我们这个群的人都很契合】
　　邵沉直觉这是探究这个群的好机会，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为什么我们这个群的人都很契合？】
　　群友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怎么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接着才告诉他：【这还用说？我们可是邵沉职业黑粉群！】
　　看到后面那句话，邵沉打字的动作稍稍顿了顿。
　　邵沉职业黑粉群？
　　群友不知道现在跟他聊天的人就是邵沉本人，他想着都是群里人，说话就跟平时一样，不加遮掩：
　　【看到群名没有？意思就是只要讨厌邵沉我们就是一家人】
　　【按辈分算，谢忱就是我们的精神群友】
　　邵沉：“……”
　　群友就是正常聊天而已，没别的意思。但在邵沉看来，挂在自己名字前面的“讨厌”两个字实在是有点刺眼。
　　他算是彻底弄明白了。
　　原来这个群，不是什么“谢忱全球官方粉丝群”，而是“邵沉职业黑粉群”。
　　原来混进“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的他，跟群友们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准确地说，他是他们这“一家人”的共同讨伐对象。
　　邵沉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难怪谢忱总是藏着掖着不让他进群，对这个群的一切都遮遮掩掩，还警告他不许跟阮恒瑞有太多接触。
　　这就是谢忱一直在隐瞒的秘密？
　　——谢忱一直在邵沉职业黑粉群里，直到现在都没有退出。
　　邵沉刚加进来一天不到，还不了解这个群具体是怎样的，但职业黑粉的业务范围不就是那些，身在这个圈里，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若是以前的谢忱，加入这么个群也无可厚非，毕竟谢忱当时看起来确实非常讨厌他。
　　可现在呢？
　　他们已经合作过两次，牵手、拥抱、接吻，这些事情统统做过，就算说不上关系有多亲密，但至少能算得上是比较熟络的朋友。
　　这样一个人，也会跟群里的人一起钻研他的黑料，研究怎么让他身败名裂吗？
　　邵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邵沉垂下眼帘，礼貌性地给群友回复一句，便结束了对话。
　　……
　　谢忱这边正如坐针毡地等新人通过他的好友验证，好让他早点把这事解决了去睡觉，然而他迟迟没等到回复，又无心做其他事情，只能对着手机干瞪眼。
　　这新人要是再不通过他的好友请求，他就要直接去隔壁敲门问邵沉本人了！
　　谢忱从来没有这么憋屈地等待过别人的消息，他越想越觉得不爽。
　　可他等得越久，越觉得这人手上的料可能真的有点东西。
　　黑粉群的潜守则就是这样，手上没料我是你爷爷，手上有料你是我爷爷。
　　当然，这个潜守则在谢忱这不适用，今天之前，他一直都是爷爷。
　　今天他头一回当人孙子，原因全在邵沉，他再一次把这笔账记在了邵沉头上。
　　又等了十五分钟，还是没等来通过的消息。谢忱没沉住气，干脆起身换了身衣服，去敲隔壁房间门。
　　邵沉没想到来敲门的人是谢忱，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谢忱原本来势汹汹，势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谁知看了邵沉两眼，一句话就硬生生被掐断，戛然而止了。
　　邵沉刚洗完澡不久，身上就穿了一件简单的浴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松散的衣领下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再往下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漂亮的腹肌线条，流畅地一路延展下去。
　　谢忱不敢继续看了。
　　搁以前谢忱也不会多想，谁洗完澡出来不是这模样。可他现在看到邵沉这副样子，就会想到令他忐忑不安的“邵沉黑料”。
　　如果那种照片的主角是邵沉，那说不定还……挺养眼的。
　　谢忱张口就说：“你好好穿衣服不行吗？”
　　他想抬起手想捂一下眼睛，又觉得这样看起来像纯情少男有点丢脸，抬起来的手僵硬地碰了碰太阳xue就放下了。
　　邵沉听了他的话，也没把衣服再拉拢点，往门边一靠，悠悠地提醒他：“我好像在自己房间。”
　　谢忱噎了噎，这话也没说错，他是有点管太宽了。
　　“你又不是没看过。”邵沉淡淡地道，随后又绕回了第一个问题，“你刚刚说来问什么？”
　　“我问——”
　　谢忱张了张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这个问题怎么问，直接问“你是不是有那种照片流传在外”好像又太直白太突兀了点。
　　“问你吃不吃宵夜。”
　　邵沉这会儿刚得知那个群是职业黑粉群，复杂的心情还没完全平复，自然没什么吃宵夜的心情。
　　“不吃。”
　　谢忱只是随便找个由头拉邵沉跟他聊聊人生，没料想到被邵沉这么干脆地拒绝了，他愣了愣，却没多想，过了一会儿又说：“不吃我吃，你陪我去。”
　　他用的是肯定句，意思就是没给邵沉拒绝的余地。
　　“为什么非要我去？”邵沉声音凉凉地给他指路，“你的助理在405，阮恒瑞在410，再不济这层还有剧组的其他人，为什么非得是我？”
　　他这么一说更是提醒了谢忱，这层楼还有其他人在，剧组找的这个小破酒店隔音效果可说不上有多好，他决不能在这里跟邵沉谈论这件事情。
　　“他们都出去了，剧组其他人我又不熟，我就想找你不行？”谢忱二话不说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门内，“而且我有事问你，快点换衣服出来。”
　　谢忱直觉邵沉好像情绪不太对劲，稍微顿了顿，把“我在外面等你。”
　　邵沉垂眸扫了谢忱一眼，这人还真摆出了等不到人就不走的架势，掐表守在门口的样子就像一只缠着主人玩的猫，让人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邵沉暗自叹了一口气，好像面对谢忱就总是这样，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他没让谢忱等太久，换了件休闲服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邵沉出来，谢忱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看刚刚邵沉干脆拒绝他的样子，他还真担心邵沉关上门就不会再出来了。
　　“走吧。”
　　“去哪？”
　　这个问题真是难住谢忱了，邵沉没有吃宵夜的心情，他也一样，他不过是想要找一个理由拉邵沉换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聊聊罢了。
　　“……都行。”
　　最后他们也没走远，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袋巧克力分着吃了。
　　从便利店里拿着一袋巧克力走出来的时候，谢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傻逼，他不依不饶的缠着人家出来吃宵夜，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结果就出来买了一袋巧克力。
　　谢忱从去到回来，问题一直憋在心里，想找机会问出来，但又苦于找不到切入点，而且邵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似乎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虽然邵沉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但谢忱人又不傻，不至于连邵沉这点微妙的变化都感觉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邵沉是主角的缘故，他拥有一切主角拥有的特质，完美得像个假人，但他的情绪外在表现总是很平淡，旁人看他的时候总像是隔着一层玻璃，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生气发怒，他向来是从容有礼，也一直给人一种无法更近的距离感。
　　他演戏时倒是会哭会笑，有各种情绪的变化，总让人有种感觉——好像他在演戏时，比现实中鲜活得多。
　　就连这些天跟邵沉接触最多的谢忱本人，都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感知过邵沉的不开心。
　　主角的不开心，从来都是作为心理描写存在于书中。“坚韧不拔”向来是主角的代名词，即使主角有不开心，也不会描写出主角向其他人诉苦这样的情节。
　　邵沉就是这样一个主角。原书中的他，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作者将一切美好的品质加之于他身上，却忽略了人物作为“人”而会产生的细微情感，一不小心，就将主角摆在了一个难以触碰的高位上。
　　谢忱忽然停下脚步。
　　邵沉这时已经走出去几步，突然发现谢忱没跟上来，也停下脚步，回过头问：“怎么不走。”
　　“喂，”谢忱叫住他，突然问道，“你怎么了？”
　　谢忱在觉醒自我意识之后，一直在“邵沉”和“主角”这两个词之间画等号，按理来说他只是想要茍活下去，他要做的只有巩固人设和保守秘密，他是反派，主角心情如何，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今天不知为何，明明黑粉群里说的主角黑料还等着他去解决，但他就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把“邵沉”的优先级排在了“主角”之前。
　　“有人骂你？晚上睡觉被人打了？睁开眼睛发现有个女鬼找你索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
　　“没怎么。”邵沉淡淡地道。
　　谢忱问问题就是一定要得到答案，得不到就接着问，他不依不饶地追问过去：“那还能因为什么？你白天都好好的。”
　　邵沉奇怪地看了谢忱一眼，他自认没有将情绪表现得很明显，但谢忱居然感觉出来了。
　　但这问题他应该怎么回答？难不成要告诉谢忱，他偷偷混进了那个“粉丝群”结果发现这个群是“邵沉职业黑粉群”吗。
　　邵沉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
　　“对，我是想问……”谢忱想起来正事，一咬牙，索性直接问出来，“你是不是有那种照片在别人手里？有人告诉我，他有这个照片。”
　　“所以呢？”
　　邵沉走近两步，路灯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边，“拿到我的裸.照，你打算干什么？”
　　“我……”谢忱一下子噎住，喉咙滚动了一下，“我他妈能干什么？”
　　邵沉走到他面前站定：“说来听听。”
　　“我就拿来——”谢忱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什么借口，干巴巴地回答道，“看啊。”
　　“是吗。”邵沉似乎没打算放过他，接着追问道，“给谁看？你的‘粉丝’，你身边的人，还是网上所有人？”
　　谢忱眉毛一竖，反问道：“我有病？我为什么要传得到处都是，我号被封了你帮我赎？”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把照片买了打印出来喂流浪狗，告诉它这是你太爷爷几百年前未开化的珍贵影像。”
　　谢忱这嘴向来吐不出什么好话，他没好气地说，“再把拍出照片来辣我眼睛的那个傻逼揍一顿，揍完再送到派出所请他吃几年牢饭，罪名是故意伤害，理由是他拍照太丑看得我眼睛痛。”
　　“……”确实是谢小少爷的风格。
　　也是，就算是以前谢忱经常过来找茬的时候，也不会做那种下三滥的事情，顶多是在这种事情发生的时候跟着嘲笑两句。
　　而且谢忱今天话里的意思可不只是嘲笑，他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了些，但话里的意思是打算帮忙的。
　　邵沉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这么说，”邵沉拖腔带调地把一句话拉长，尾音微微上扬，似是疑惑，“你是一定会帮我的了？”
　　谢忱有点招架不住他望过来的眼神，别开视线说：“不然我帮狗吗。”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邵沉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想问“为什么要加黑粉群”，也想问“为什么不退群”，更想知道“你在群里扮演什么角色”，所有问题都围绕着那个黑粉群而展开，但最后他一个也没有问。
　　“看起来好像跟那几个群里的粉丝一样，”邵沉的语气就如往常一般平淡，好似说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你讨厌我？”
　　“听谁说的？”谢忱万万没有想到，邵沉竟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不开心，“群友是群友，我是我，哪条傻狗代表我？”
　　邵沉注视着他，似乎是在探究他话里的真实性。
　　谢忱对邵沉的目光浑然未觉，他皱着眉，难不成又有哪个群友在微博上胡言乱语被邵沉看到了？
　　就当他在心中猜测万千的时候，不远处突然窜出了两个人影，还伴随着一道洪亮的控诉声：“你们居然偷偷出来吃宵夜！被我发现了！”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一听就是吃饱了的，不是阮恒瑞又是谁。
　　“家人，为什么？”阮恒瑞气鼓鼓地冲过来，“今天你拒绝了我，但是却跟他出来吃宵夜！明明是我先来的！”
　　一听他控诉谢忱头都开始疼了，阮恒瑞一条傻狗就能顶一个群，带来的麻烦绝不比旁人少。
　　“我不是让李三思带你去了？”
　　阮恒瑞不满地说：“那不一样嘛。”
　　“三思虽然人不错，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懂就能懂的，比如今天……”阮恒瑞见谢忱身边还站着邵沉，把“群里”这两个字咽了下去，又神神秘秘地说，“发生了一件大事。”
　　邵沉心知肚明，还是似笑非笑地问了句：“发生了什么？”
　　李三思一脸懵逼地问：“哪有发生什么事？”
　　今天最离奇的事情，就是他发现阮恒瑞一个人能吃两盆。
　　谢忱知道阮恒瑞想讲的是什么，赶紧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防止他顺理成章往下说。
　　阮恒瑞重重地叹了口气，邵沉人还在这，他确实也不能多说什么，毕竟他一直记得谢忱的忠告：邵沉这个人，不简单。
　　“哦对了，”阮恒瑞转移话题，“你们刚刚聊什么呢？”
　　“聊煤矿。”谢忱冷酷无情地说，“你要不要加入？”
　　阮恒瑞一听“煤矿”俩字脸色就变了，赶紧拉着李三思一溜烟地跑了，“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等阮恒瑞跑远了，谢忱才就刚刚的话题接着问：“所以，你真的有……那种照片在外面？”
　　邵沉皱起眉头，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在谢忱忐忑不安的眼神注视下，故作为难地吐出三个字：
　　“很难说。”
　　-
　　邵沉回来之后，看着手机里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实际上是“邵沉职业黑粉群”的群聊，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邵沉再一次点进群里，点开群成员列表查看群成员。这个群人数不少，群里也没什么规矩，群友们的头像和昵称五花八门，一眼看过去眼花缭乱的，只知道是网友，看不出来谁是谁。
　　哪一个会是谢忱？
　　邵沉找了一圈没能得出什么结果，不免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过没关系。
　　刚刚跟谢忱出去了那么一下，听了谢忱的回答，他直觉谢忱既然在群里，就一定不会无所作为。
　　按照谢忱今天的说法……那肯定会来找他的。
　　……
　　谢忱都吃完宵夜回来了还没等到通过的消息，他的不耐烦值已经到达顶点，他干脆在群里直接点出新人的名字。
　　c：【@一个谢忱死忠粉，加你了，快点通过】
　　谢忱见这人名字叫“谢忱死忠粉”，还皱了皱眉，感觉略有点尴尬。
　　另一边的邵沉这时才发现微信里多了一条新的验证消息，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群的群主。
　　不料群主这一句话在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群友们也不管什么邵沉黑料了，不约而同地开始表达不满和震惊。
　　【天！哪！群主加你？群主主动加你？】
　　【我没看错吧？群主，主动，加你？】
　　邵沉不太理解这些群友在激动什么，一个群里的人，群主加他微信，难道还是什么稀罕事？
　　【怎么了？】
　　群友们没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没过多久，邵沉就从他们不断刷屏的消息当中，明白了他们发疯的原因。
　　【@c，这合理吗？这个群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是我陪着过来的，而我到现在都没加上你微信，现在一个刚进群的新人，就因为他有邵沉的那种照片，你就主动加他？】
　　【@c，我又在抱怨什么呢，不过是加不到微信罢了，你是群主，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群成员，我只能自己默默消化悲伤，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只会那一套话术，你只觉得我麻烦，你只想赶紧结束话题！在乎的人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谢忱的微信一向采取“非必要不加人”的措施，不仅是群友，其他人也一视同仁，上回邵沉想加他微信，都被他拒之门外了。到目前为止，他微信里的联系人甚至没超过二十位。
　　而在这个群里，有群主微信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也是群友们群情激愤的原因。
　　c：【都别吵】
　　【等等，你为什么要主动加他？你想自己独吞是不是？】
　　【好哇！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想自己偷偷看好东西！】
　　谢忱被他们吵得烦不胜烦，索性发了个红包让他们闭嘴。
　　然后强势地发了个公告：【照片我一个人处理，谁也别想看】
　　没过多久，邵沉点了“通过”。
　　加上群主之后，他才真正开始注意群主这个人。
　　群主的微信号，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的头像是一张纯黑的图，签名是“别问，不加”，朋友圈里空空荡荡，似乎是从来都不发东西，整个微信透露出来的信息少之又少，难以捉摸。
　　此人似乎相当不爱说废话，上来就开门见山问：【多少钱？】
　　邵沉问：【什么意思？】
　　c：【你手上的东西我要买断，全部发给我，你一点底都不能留，价钱你开】
　　谢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绝对不能让这些照片从黑粉群里流传出去，否则他们不管怎么事后补救，都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也不能让这人把照片发出去，万一主角事后查到这人加入过他们的黑粉群，说不定会把他们当同伙一起歼灭了。
　　最好的方法还是让这些照片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谢忱耐心没那么多：【给你十五分钟，想好价钱直接说，过时不候】
　　这群主倒是挺大方的。
　　就是这个行事作风……怎么这么像他认识的某个人呢？
　　单独把照片买下来，下一步是不是把拍照的人揍一顿？
　　果不其然，过了几秒，群主又开始问他照片的来源。
　　c：【你照片怎么来的？你拍的？】
　　群主的语气称不上和善，甚至隐隐透出兴师问罪的意思，仿佛但凡他说一个“是”字，多半是他今天收多少钱，到时候就给他买一副价钱差不多的棺材。
　　一个谢忱死忠粉：【不是我拍的】
　　一个谢忱死忠粉：【你看到照片就知道了】
　　谢忱没太明白，难不成这照片上还放了水印？哪个偷拍的人这么大胆？
　　等他拿到照片，一定要顺藤摸瓜找到这个害他大晚上劳心劳力的人是谁。
　　c：【开价】
　　十五分钟的时间短暂而珍贵，但对面这人似乎完全没有用它来思索价钱的意思。
　　一个谢忱死忠粉：【群主，我今天听群友说，你会对所有有邵沉黑料的人温柔】
　　一个谢忱死忠粉：【你怎么不对我温柔点？】
　　谢忱一阵无语，这新人才进来多久，就被群友耳濡目染沾上了那点不切实际的风气，说的好像他平时有多粗暴，还虐待群友了似的。
　　谢忱反问道：【价钱随你开还不叫温柔？】
　　他不知道的是，自从他在群里发了那句“加你了快点通过”，群友们就蜂拥而上添加“一个谢忱死忠粉”为好友。
　　邵沉刚好想深入了解一下这个群，来者不拒地把他们都加了。
　　聊了几句之后，他发现这些群友跟他想象得有些不太一样，虽然都声称自己是“邵沉黑粉”，他们却没有寻常黑粉身上的那种戾气，甚至还有点意想不到的……单纯。
　　【见过邵沉没有？我见过】
　　【看这张照片，上回去探班的时候拍的[图片]】
　　【我说321，马上说出这张照片里最帅的人是谁（左边第一个）】
　　邵沉点开图片看了一眼，是上回探班的时候群友们围着他拍的照，他站在中间，旁边七八个群友，左边第一个就是其中之一。
　　一个谢忱死忠粉：【左边第一个】
　　如此识时务的回答让群友心花怒放，连声夸他“有品位”。
　　聊天之中，邵沉轻而易举地讨得了群友们的欢心，越是聊下去邵沉越发现，他们这些人简单得很，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黑邵沉虽然是群友们每天都会做的一件事情，却不会时时挂在嘴边。
　　这个群也不是那种每天充斥着黑嘲的群，群友们有各自的生活重心，“黑邵沉”这件事情就像一件可有可无的日常任务，最奇怪的是，他们嘴上说着多讨厌邵沉，行动表达出来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群友还很热心，听说群主加他是要跟他做交易，还自告奋勇地过来帮他提建议。
　　【钱，在这个群里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兄弟，听我的，钱没意思，你不如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
　　谢忱对自己孤立无援的境遇浑然不觉，更是对这个新人身后站着的全群汪汪队一无所知，他现在跟新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群傻狗在后面出谋划策。
　　在十五分钟期限的最后一秒，谢忱终于等到了这个新人的回复。
　　一个谢忱死忠粉：【我不要钱】
　　谢忱拧起眉头，什么意思，不要钱还能要什么？这人难不成是还想跟他网络一线牵，来段轰轰烈烈的网恋？
　　一个谢忱死忠粉：【照片给你，我不留底，条件是你得温柔十天】
　　c：【。】
　　这他妈不会是哪个群友的小号吧？
　　一个谢忱死忠粉：【怎么样】
　　此人顶着“谢忱死忠粉”的名号，谢忱有一瞬间真想告诉他自己是谁，如果这个死忠粉知道他现在讨价还价的对象就是谢忱本人，是不是还会这么得寸进尺。
　　c：【。。。】
　　c：【你有种，不然这群主给你当？】
　　一个谢忱死忠粉：【也可以】
　　c：【滚，我不可以】
　　一个谢忱死忠粉：【放心，我不打算当群主。我的条件还是刚刚说的那样。】
　　其实这人的条件不算过分，温柔一点又不会掉块肉，而且连钱都不用出。
　　反正是在网上，随便去网上复制几句温柔祝福糊弄一下就完事，不会真有人指望一个网友有多温柔吧。
　　c：【行，就十天】
　　这人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又补充道：【群友说你这个人比较狡诈，你不会骗我吧】
　　谢忱黑着脸问：【哪个群友说的】
　　邵沉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事实上每个群友都是这么说的。
　　一个谢忱死忠粉：【我不能说】
　　谢忱没在意，他历经了极其跌宕起伏的一天，已经懒得再去计较这种小事了。
　　c：【照片发我】
　　那边回复得特别快：【好】
　　谢忱还没做好面对邵沉那种照片的准备，对面就一连发了好几张照片过来。
　　他紧张地闭上眼睛，随后又怀揣着“我就看一眼”的心思睁开眼睛，点开照片。
　　刚看一眼，他就无语了。
　　照片确实是那种照片。
　　衣服确实是没穿衣服。
　　人也确实是邵沉没错。
　　但是照片上的邵沉，还是一个婴儿，躺在小小的床上，胸前放着一个小小的长命锁，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睡觉。
　　“……”
　　c：【玩我是吧】
　　敢情他忙活半天，这人手里的照片就这？
　　他总算明白这人先前说的“看到你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了，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的照片，除了亲生爹妈，还能是谁拍的？
　　谢忱面无表情地发了句脏话过去。
　　然后丝毫不留情面地把这个“谢忱死忠粉”踢出了群。
　　谁知他把人踢出去还没五分钟，群友们又抬着八抬大轿把此人迎了回来。
　　[“喜欢一切小熊制品”邀请“一个谢忱死忠粉”加入群聊]
　　把人拉回来之后，群友们开始对群主一言不发就踢人的行为进行声讨。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踢他？】
　　【群主你太让我们失望了，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这样对待进群的新人？】
　　【今天一句话都不说就踢了我们镇群之宝，明天是不是也能一句话都不说就踢了我？】
　　谢忱：“？”
　　c：【？我们群什么时候有镇群之宝】
　　这新人到底什么来头，进来半天不到，这么快就混成“镇群之宝”了？
　　群友们把这新人迎回来的时候还专门让他改了群备注，原本名叫“一个谢忱死忠粉”的人，现在摇身一变，改名叫“镇群之宝”了。
　　镇群之宝：【我还是被骗了】
　　邵沉发完一句话，群友就在私聊里疯狂戳他：【你软一点，群主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镇群之宝：【群主说好要对我温柔的qaq】
　　然而群友们说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群主恶狠狠的发了一句：【你再发qaq？我一拳一个qaq怪】
　　“镇群之宝”听话地不发了，然后转头发出了他们聊天的截图。
　　【群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好要温柔十天的】
　　【你这种程度放到国家反诈中心APP里是会被警察找的】
　　【不是吧群主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我可就看不过去了，小心我们联合起来到微博上挂你】
　　群友说的最后一句话最管用，谢忱向来对群友们的无理抗议置若罔闻，但他实在是怕了这些群友自己发微博，每回都要让他非常心累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c：【。】
　　c：【@镇群之宝，你赢了】
　　

第37章
　　“镇群之宝”的无理要求受到了广大群友们的鼎力支持, 他们誓死捍卫“镇群之宝”的权利，要求群主履行自己的诺言，并且不要脸地提出“群共享”策略。
　　【群宝是我们所有人的群宝, 那么群主的温柔也应该共享，群宝你说对不对】
　　短短半天的时间，邵沉成功俘获了不少群友的心，不仅一跃成为群里最受欢迎的“镇群之宝”，而且荣获了诸多群友赐予的爱称“群宝”。
　　邵沉觉得这些人说话还挺有趣，没有反驳他们，顺着他们的话说：【对】
　　【好了，群主，现在这个群是我们群友的天下了】
　　【现在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这十天你必须每条都照做】
　　谢忱拧着眉看这些群友得寸进尺，试图把这些跳出来提要求1234的群友名字都记下来, 全都记进他的暗杀名单里。
　　邵沉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现在谢忱是一副怎样的杀人表情，谢忱在网上和他平时说话一个风格，要他温柔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他只能想象到小少爷嚣张跋扈的样子，实在是想象不出他温柔可人会是什么模样。
　　c：【@镇群之宝, 你知道十天过了之后我不会放过你的吧？】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威逼恐吓, 群友们第一个出言表示不满：【干什么你？】
　　群友们对新进群的新人满意得很, 不仅是因为邵沉这会说话而且还比群主温柔,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邵沉这人就没用过拼多多，账号崭新得不得了，每一刀砍下去数额都很大, 可以说是砍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所以“镇群之宝”还没说话, 群友们就开始疯狂刷屏维护。
　　【不准吓他！！！】
　　【不准凶他！！！】
　　“……”
　　谢忱真是不知道这“镇群之宝”到底给这帮傻狗灌了什么迷魂汤, 短短半天时间就这么对人死心塌地的，当年“谢忱”还在群里活跃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对他这么百般维护。
　　他不知道这把他狠狠耍了一通的“镇群之宝”就是邵沉本人，不然他猜也能猜出来，邵沉身为主角，当然是有点万人迷属性在身上的。
　　只不过是这万人迷属性没吸引到什么桃花，倒是吸引了一帮傻狗。
　　邵沉从来没有加入过如此活跃的群聊，他的微信里只有几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建的工作群，已经八百年没有说过话了。一般来说他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找人私聊，鲜少在群里发言聊天，所以他其实没有什么群聊的经验。
　　他在群里发言次数不多，一直在窥屏，看群主和群友斗嘴，倒也挺有意思。
　　【群主你都多大个人了，吓群宝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冲我来】
　　谢忱还真转头就冲他来了：【行，你想怎么死】
　　【群主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你看看上面我们说的要求，你要对我们保持尊重，说话要带“请”字，名字前面要带“敬爱的”，名字后面要带尊称。】
　　c：【敬爱的@群主非说他比邵沉帅先生，我迟早请人弄死你】
　　……确实是很符合要求的一句话。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破防了，我真的破防了，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我直接丢盔弃甲，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从来不觉得我值得尊重，我怎么这么可笑，我总是妄想你能对我温柔，可你总是这样粗暴地对待我，因为我不重要！你不在乎我！】
　　这群友不知道去哪里进修了发疯文学，发起疯来谢忱都嫌弃无语，让人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最后他发了三个句号结束对话。
　　但群友们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他们又开始拿习用的那一套来威胁他。
　　【你知道吗群主，像你这样的人是要和邵沉一生一世的】
　　【你再这样迟早会失去我们，到时候你众叛亲离，这个群不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而是叫“群主邵沉永结同心”了！！！】
　　【无语了，网上那些人天天说schcdx和邵沉，还有一些沙比说谢忱和邵沉，真想把这些人拉进群里看一看，群主和邵沉那才叫天生一对啊】
　　就在这个群里的邵沉本人：“……”
　　他看不懂，但是大为震撼。
　　邵沉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猛烈冲击。
　　他原本以为这个群的日常应该是绞尽脑汁地揪住他身上的错处，小到出席活动系错扣子，大到在什么地方说错什么话，都要拿出来用放大镜逐一嘲讽过去。
　　万万没想到这个群的日常是抢红包，砍一刀，助力抢票，拉群主和他的cp，以及忧心“谢忱为什么糊到粘锅”。
　　邵沉愈发觉得这个群有点意思。
　　谢忱见他们又搬出以前那套，当即不想再理这些群友，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瘫倒在床上。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今天这一天是他觉醒自我意识以来最跌宕起伏的一天，明明只过了一天但好像已经过了五十年，他怀疑自己现在去照镜子都能发现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
　　种种事情都证明，黑粉群的存在是他茍活下去的巨大阻碍，完全就是一个无法铲除的安全隐患。
　　这简直就像一个不定时爆炸的炸.弹，比他的那一众小号还危险，毕竟号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小号他自己平时注意点就行，但这一整个黑粉群几百号人，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直盯着。
　　他觉醒自我意识之后，刻意地减少了在群里发言的频率，试图减少自己暴露的几率，但还是徒劳无功。
　　最近的桩桩件件都告诉他，黑粉群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谁他妈能想到就这么网络一线牵的一点微薄缘分，还能在现实中续上。谢忱甚至不想回忆自己出门试镜遇到阮恒瑞，拍着戏突然一帮群友来探班，这帮群友还突然成了自己的粉丝。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黑粉群的群友们黑邵沉的观念根深蒂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遵循自己的人物设定。
　　所以即使他们喜欢上了谢忱，想要为谢忱做点什么，在发微博的时候还是会受到人物设定的局限，不由自主地黑邵沉，即使不黑也会回避，哪怕谢忱和邵沉正在合作同一部电影。
　　谢忱一直都知道，其实群友们跟他一样，并没有多讨厌邵沉，只是在原书的设定下，被强加了一个“讨厌邵沉”的初始设定。
　　从群友们平时的聊天中就可以看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重心各不相同，可能也是谁的家人、谁的朋友、谁的爱人，会为一张昂贵的车票发愁，会努力薅各大软件的羊毛，会为跟女朋友吵架而发愁。
　　刨除掉“黑邵沉”这一部分，他们仍然是独立存在的人。
　　假如有一天从他们身上剥除这个人物设定，他们的生活还是会如同往常一般，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什么都不会发生。
　　但这帮傻狗显然不像谢忱一样幸运能觉醒自我意识，骂邵沉的时候比谢忱骂得真情实感多了，点开他们的微博主页，有些内容甚至比“@schcdx”还要不堪卒读。
　　这帮群友的微博号都是出了名的邵沉黑粉，每当邵沉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第一时间跳出来嘲讽。平时还会原创一些黑邵沉的语录，自己觉得写得挺好还分享出去给大家复制。跟这帮群友相比，他的小号@schcdx都算骂得比较婉转的了。
　　这也是谢忱这次被骂得这么惨的原因。他们这些号一看就是邵沉的黑粉，现在不约而同地一起夸谢忱，互相评论就算了，有时候连文案都要互相复制，说他们没有群都没人信。
　　既然他们顶着“谢忱粉”的名头，就会有人把他们做的这些事情统统推到谢忱头上，所以最后还是得谢忱来为他们买单。
　　谢忱想起来就一阵头疼，抬起手摁了摁太阳xue。
　　他得想个办法改变这群傻狗的想法。
　　不说达到像他这样“黑到深处胜似粉”的境界，至少可以稍微扭转一点他们对邵沉的看法。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黑粉群，群友们话题还没换，正在群里讨论群主和邵沉搭对的可行性，顺便给他们亲爱的镇群之宝讲解这对cp的由来。
　　【上回群主自己说的，他要是帮邵沉他就跟邵沉相亲相爱一辈子】
　　镇群之宝原本挺安静，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群主”两个字就开始变成好奇宝宝：【他真这么说？】
　　【当时我还截了图来着，你看[图片]】
　　邵沉挑了挑眉，点开图片，果然是一张群聊截图。
　　那个时候这个群的名字还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而是正儿八经的“邵沉职业黑粉群”。
　　当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群友们正在控诉群主：【群主，你今天发的这条什么意思，你帮邵沉？？？】
　　c：【？我帮他？】
　　c：【我在帮你们，蠢货】
　　c：【尚柏青都骑在这个群头上拿你们当枪使了，到时候造谣罪抓你们一抓一个准】
　　c：【知足点，这条微博给你们发，都没我这个水平】
　　【……】
　　【真的吗？我不信】
　　【怎么把群主踢出群？】
　　【那你不还是帮他了吗？】
　　【我们造谣造得还少吗？上次还是你带头说邵沉丑八怪，非说你比邵沉帅】
　　最后群主以一句毒誓结束话题：【别吵，我要是在帮邵沉我就跟他相亲相爱一辈子，行不行】
　　邵沉看到群主话里的“尚柏青”三个字，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时期的截图。
　　他还记得尚柏青这号人物，先前在《问心》剧组里那个爱耍大牌的客串角色，当时惹出了不少幺蛾子。
　　尚柏青至今都在为人耻笑，除了他本身又菜又作，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当时开小号进了一个“邵沉职业黑粉群”想找人黑邵沉，结果转头就被群里的人挂了出来。
　　后续的事情邵沉也知道一点，尚柏青依仗的后台不知为何不再庇佑他，他的演技一直以来又没有什么进步，但人又眼高于顶，养了一身好高骛远的坏习性，差不多算是被公司放弃了，到现在都没什么戏接。
　　到现在安珂还时不时那这件事来笑，拍手称快说“尚柏青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感叹邵沉说“太幸运了”，甚至都不用他动手，尚柏青就在一个啼笑皆非的“巧合”中吃足了苦头。
　　现在看截图这意思，当时挂出这截图的人，是群主？
　　也就是……谢忱？
　　邵沉思索着，看来这黑粉群存在的时间比他想象得更长。
　　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和谢忱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但那个时候，谢小少爷已经在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帮他出头了？
　　藏得真够深的，邵沉笑了笑，将这张聊天记录截图保存下来。
　　谢忱翻了几页他们的聊天记录，来来去去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了几眼就懒得再看了。
　　现在在群里，除了最活跃的那几个群管理，就属阮恒瑞话最多。
　　【好了，家人们，我的身份让我不得不出来说两句】
　　【群宝，在我们群里，有件事你必须要明白，在这个群里，你可以嗑的cp只有邵沉×群主】
　　【简单来说呢，就是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共同的黑嘲对象，邵沉，庆祝他和我们的群主喜结连理】
　　【邵沉×群主这对cp呢，是目前网上最有前途的一对cp】
　　这镇群之宝还挺好学，不耻下问：【怎么说？】
　　【你观察一下，邵沉和谢忱，他们粉丝吵得不可开交，连个cp超话都没有，对不对】
　　邵沉还真没怎么仔细观察过网上这些东西，对于超话的有无也没有注意过——当然，他们的cp粉少得可怜，也不会有这么不长眼的舞到正主面前来。
　　阮恒瑞接着又说：
　　【邵沉和schcdx，只是schcdx一厢情愿，单向奔赴，对不对】
　　就邵沉自己本人来看，他和schcdx这对cp是最离奇的，准确地说，是schcdx这个人本身就很离奇。邵沉一度怀疑自己是整个圈子里唯一一个跟自己黑粉有cp的。
　　【但是我们这个cp，群主×邵沉，有整整一个群支持他们！】
　　阮恒瑞像个卖保险的一样推销着：【也许这对cp不是邵沉所有cp里最火的，但一定是第一个有群的！】
　　“……”
　　看着群友又在胡说八道，谢忱想起那天邵沉问他“群里有没有cp粉”，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莫名有点心虚。
　　cp粉不是没有，就是长得奇怪了点。亏得这帮群友只是在群里口嗨一下，要真舞到因特网上，那不得反了天了。
　　幸好邵沉不在群里，谢忱不知道第几次产生这样的庆幸想法。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整个群的人都围着镇群之宝转，镇群之宝随便问个什么问题，都有好几个人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镇群之宝才是群主。
　　谢忱看他们个个对镇群之宝献殷勤的模样，又想到他刚刚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忽然福至心灵——
　　镇群之宝还是新人，跟群友这些老油条不一样，还没有被群友们的观念全方位入侵，而且他是突然加进来的，可能不像群友们一样有“讨厌邵沉”的人物设定在身上。
　　现在看群友们对他千依百顺的模样，说不定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谢忱决定抓这个镇群之宝进行一番爱的教育。
　　……
　　邵沉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没什么睡意，便开着微信继续窥屏。
　　群友们的话题瞬息万变，现在已经进行到给“邵沉×群主”这对cp强行编料了。
　　【来了来了，今天编什么】
　　【话说邵沉和群主相遇的那天，海水倒灌，地动山摇，忽然一条金龙浮出水面，对群主说：三年之期已到，恭迎群主！】
　　【别玩尬的，有没有纪实文学】
　　【行，那来点青春剧本】
　　【有一天，邵沉加入了我们群，对群主不羁的头像、潇洒的昵称、狂放的签名，十分欣赏，他见到群主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
　　【草，你真的是造谣部门的吗，还邵沉进群，救命，这明明是灵异文学】
　　邵沉看到这里忽然沉默了。
　　只能说群友的造谣水平还不到家，这灵异文学已经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成真了。
　　就在这时，微信突然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出乎邵沉意料，来找他的居然是那个放狠话说“不会放过你”的群主。
　　邵沉自知今天算是耍了小少爷一回，按照谢忱的性子，别说是对他温柔十天，没揍他十天都算是饶他一命了，没想到居然还会主动来找他说话。
　　c：【在？聊一下】
　　镇群之宝：【怎么突然找我聊】
　　谢忱也觉得自己突然的聊天行为非常突兀不自然，于是随便扯了个理由：【身为群主我会找每一个新进群的成员聊天】
　　这一听就是鬼话，就连新进群的邵沉都知道，群主根本没加几个群友的微信，再说了，他在群里都不怎么冒泡，怎么可能会挨个找群友聊天。这鬼话他要是敢放到群里说，多半会被群友再一次狠狠声讨。
　　镇群之宝：【但你不是今天才把我踢出群？】
　　谢忱想起来这个就来气，一下子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冷笑着打了一行字过去：【你也知道？是你骗我没错吧，还好意思呆在群里？】
　　谢忱想想都给气笑了，别说是他，就是还没觉醒时期的“谢忱”都没受过这委屈。
　　最气的是此人就进来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让群友都往他这边倒戈，一手组建黑粉群的“谢忱”都没这待遇！
　　他越想越气，正打算跟镇群之宝大战三百回合，脏话都在对话框里轮换着写了好几个了，结果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句道歉。
　　镇群之宝：【对不起，群主，我不是故意的】
　　谢忱：“？”
　　道歉那么快干什么，他还没开始骂呢。
　　镇群之宝：【我只是太想进群了，所以跟群友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c：【是谎言你还说？存心给我找事】
　　要不是这镇群之宝的一家之言，就谢忱今天这一波三折的经历，起码都能少两折。
　　镇群之宝：【抱歉，我考虑不周】
　　谢忱看他都道歉得还算诚恳，又回想起来这人先前名字还叫“一个谢忱死忠粉”，顿时也没了脾气，想着算了放他一马。
　　再说了，这镇群之宝留着还有用。
　　谢忱顺着刚刚的话题找了个切入点，开始跟这位新群友促膝长谈。
　　c：【你为什么想进群？】
　　镇群之宝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在热搜上看到的，我以为这是个谢忱粉丝群】
　　谢忱有一瞬间无语得不知道说什么。
　　他妈的，进谢忱粉丝群你拿什么邵沉黑料？
　　c：【你也讨厌邵沉？】
　　此时此刻邵沉本尊正对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怎么看怎么像个套，要是他说“是”，那不就是“我讨厌我自己”，要是他说“不是”，那该不会又被群主踢出群一次吧？
　　邵沉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真诚地发了一长串回答：【这个事就是这个情况，具体也就是这样，总之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只能说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细细品吧，说多了对你我都没好处。】
　　这招是他跟阮恒瑞学的，当时他问阮恒瑞关于群的问题，阮恒瑞回答的就是这么几句。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阮恒瑞当时的心理活动，对阮恒瑞说废话的行为表示充分理解。
　　而此时此刻的谢忱，跟当时的邵沉心情差不多。
　　c：【？】
　　c：【你说什么废话】
　　在群主骂他之前，邵沉拿出了万能防挨骂金句：【群友教我的】
　　谢忱一阵无语，为什么这镇群之宝总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一箩筐，他没好气地问：【这次又是哪个群友？】
　　镇群之宝那边沉默了几秒，还是发了一句：【我不能说】
　　c：【。。。】
　　到底是哪个群友一直在教新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勒令人家保守秘密。
　　万一这新人也跟群友们厮混到一起，混得久了也变得像他们那样，那这群差不多就没救了。
　　c：【别跟他们学些有的没的】
　　镇群之宝：【好的】
　　谢忱见他回得如此乖巧，不由得有些狐疑，总感觉哪里奇怪。
　　c：【我再问你一遍，你也讨厌邵沉？】
　　c：【敢说废话我就把你踢了】
　　邵沉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保守的答案：【一般】
　　在谢忱看来“一般”就是“没那么讨厌”，看来这个新人还有点救，不至于像群友一样病入膏肓。
　　c：【一般什么一般？直接说真实想法】
　　邵沉见状，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讨厌】
　　谢忱一句“比如我就不讨厌邵沉”被他这突然发过来的两个字堵了回去，卡在对话框里，突然就发不出去了。
　　谢忱默默地将对话框里的内容删掉。
　　他换了个问题：
　　c：【你讨厌他什么】
　　刚度过一关“你讨不讨厌邵沉”，转眼又来一句“你讨厌他什么”，跟群主对话堪比考试，邵沉一时之间不太适应谢小少爷的新身份，尤其是他还得对着这个新身份被迫剖析自己，思索苏格拉底都没想过的哲学问题——“我到底讨厌我哪里”。
　　邵沉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一分钟都没给出答案。
　　然而镇群之宝的沉默在谢忱的意料之中，毕竟“讨厌邵沉”只是他们的人物设定罢了，真让他们列举讨厌邵沉的点，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谢忱并没有为难他，而是摆出一副谈心的姿态，跟他接着聊下去。
　　c：【说不出来是吧】
　　c：【这说明你也没那么讨厌他】
　　邵沉捉摸不透谢忱这会儿突然想表达什么，只能不懂装懂地回了个“是吗”。
　　c：【废话】
　　谢忱管他听懂没有，接着简单粗暴地输出自己的爱的教育。
　　谢忱面无表情地打下一句话：【你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邵沉头一回听谢小少爷谈论如此哲学的论题，不由得升起刮目相看之感：【然后呢】
　　c：【你再讨厌的人，也有可取之处】
　　邵沉顿了顿，忽而燃起了一丝兴趣，他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回复：【你说邵沉？】
　　c：【对】
　　谢忱回想起今晚邵沉隐隐显露出来的低落情绪，莫名又有点不爽。如果不是原书设定，如果他不是恶毒反派，他至于天天藏东藏西还要提防着群友暴露？如果没有这些，夸张点说，或许他和邵沉在见第一面的时候就是朋友了。
　　镇群之宝：【比如说？】
　　c：【比如什么】
　　镇群之宝：【可取之处】
　　c：【比如他戏演得挺好，人也还行，长得也比你帅】
　　谢忱发完这句觉得有点矫情，他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加起来夸人的次数都没超过五次，现在对一个外人夸邵沉的好简直是八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这事绝对不能让邵沉知道，不然指不定怎么被调侃。
　　邵沉没想到群主突然找他聊天是为了说这些。
　　准确地说，他没想到帮忙也要说句“我帮的是狗”的谢小少爷，会跟素不相识的网友说这些，还夸了他一通。
　　最巧的是这种千年难遇的时刻，刚好就被他撞上了。
　　邵沉的唇角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他进群本想探究这个群的秘密，却意外地寻得了藏在更深处的宝藏。
　　镇群之宝：【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c：【意思就是你讨厌他不一定要黑他，这种行为会暴露你的无知】
　　教育讲究循序渐进，谢忱感觉今天他感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下回接着说，再说下去他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c：【就这样，你自己品吧】
　　一墙之隔的地方，邵沉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群主的微信头像上方悬停几秒，忽而低头笑了下，轻叹了一声“小少爷”。
　　-
　　第二天谢忱出现在片场的时候，明明只过了一个平凡的夜晚，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比起给群友收拾烂摊子，还是跟邵沉一起拍戏舒服点，虽然有时候也会被王海晏挑剔演技，但至少不会遭受到身心上的摧残。
　　“你小子，为什么要用这么感动的眼神看着我？”王海晏奇怪地说，“少来这套啊，我知道今天这戏难演，想我不骂你你就自己努力演好点，不然我还是得说你。”
　　谢忱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情绪流露得太明显了，赶紧把眼中那种恍若隔世的感动收拾干净，别开视线，说了句“知道了”就拿起了剧本。
　　过了一会儿邵沉也过来了，谢忱抬头看了一眼，邵沉已经完全恢复平时的样子了，压根看不出他昨天心情有点低落，他甚至现在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你调整得还挺快的。”谢忱说。
　　邵沉含笑望向他，“是，谢谢小少爷。”
　　“跟我有什么关系。”谢忱看他一眼，他向来不接别人扣过来的高帽，分明是邵沉自己调整能力强，“我又没做什么。”
　　……
　　今天这场戏顺接上回江霭的独角戏，他的锁骨下方开始发红，轻微的痛痒犹如纹身师的针，沿着发红的位置一路深钻，反复勾勒出一个浅红的字母。
　　自从他那天用力推开秦岸，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秦岸一面，秦岸没有来找他，他也不会去找秦岸。
　　更何况，从来都是秦岸找他，他并不知道能在哪里找到秦岸。
　　锁骨处的红印无时无刻提醒着他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一直以来的逃避没能让这个印记逐步变浅，反倒是频繁的思念让这个印记变得鲜红而艳丽。
　　他有时会做梦，梦境内容他大多醒来后就遗忘，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大多相似，像是蒙上红布等待拍卖的珠宝，又犹如坠入水中晕开的一滴鲜血。醒来时他只记得红色，好似红色曾亲吻过他的眼睛。
　　秦岸。某个梦醒时分，江霭念出这个名字。
　　也许是因为他那天拒绝的姿态太狠，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秦岸是什么表情——玩笑，遗憾，或者是挽留？
　　应该回一次头的，他想。
　　没过多久，他锁骨下的红A赫然成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除计划”的筛查队找上门来。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说这里红A通缉犯曾在此处逗留，这里极有可能有同伙。
　　他们将医院翻了个底朝天，每看见一个活人都会仔细检查一番，不会错漏任何可能的红A。
　　最后他们走到江霭面前。
　　江霭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怀疑我？”
　　他们一般怀疑谁都不会怀疑到江霭头上来，毕竟此人出了名的绝情，怎么可能会包庇一个红A，而且他们先前检查过江霭几次，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江霭在医院里地位很高，他们也不愿轻易开罪了这位年轻的医生，只放缓声音，公事公办地说：“医生，我们是按照章程办事，请配合我们。”
　　江霭神色与寻常无异，俊美的脸在头顶的冷光下映得瓷白，犹如一尊冰冷而优美的瓷器。
　　他如同往常般站在诊疗台前，手边的盘子上放着一些简易器具——放在诊室里的医疗器械往往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性，更何况眼前有四个人之多。
　　红A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而江霭锁骨下方的红印赫然就是罪证。但凡被这些人检查到他身上的红A，他们绝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横竖都是担惊受怕，倒不如选一次自由。
　　好像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细长的刀柄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他走前一步。
　　就在这时——
　　“啧，这么多人，在开会吗？”
　　窗帘拂动，诊室内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道身影，姿势不怎么正经地倚着墙，眉眼含笑地看着房间里所有人。
　　准确地说，是扫了一眼诊室里的其他人，随后就将目光锁定在江霭一个人身上。
　　筛查队的人立马被这诊室内突然多出的一个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突然出现的这人他们不可谓不熟悉——这分明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秦岸将手搭在江霭肩膀上，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了捏他的肩骨，示意他放下手上的器械。
　　筛查队的人见他们俩站在一起，不由得皱起眉头：“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霭手中的刀又不动声色地在指间转了一圈。
　　“不太好吧？”秦岸抓住他的手腕，深深望进他眼睛里，“这刀划下去，可就回不了头了。”
　　江霭却只是瞥他一眼，利落地动了手。
　　寒光一闪，温热的血线在眼前飞跃而过。
　　……
　　筛查队毕竟有四个人之多，一场缠斗下来他们都受了伤。
　　诊室变得一片狼藉，所幸还能找到一些包扎的药品。
　　“等等，等等，”秦岸做出一副快死了的虚弱模样，他脸色苍白，艰难地抬起手来朝江霭小幅度地招了招，“我有话要说。”
　　其实他的伤轻得很，也没到快死了的地步，更何况江霭正在替他包扎。
　　江霭不为所动，手上娴熟地包扎着，一点都没理会秦岸的胡言乱语。
　　“本来那天就打算告诉你的，可惜你直接跑了。”秦岸一只手截停江霭的动作，凑前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我发现你的秘密了。
　　江霭浑身一僵，脊背挺直，他没说什么，手上又重新拿起了包扎的绷带。
　　下一秒，秦岸与他对上视线，笑吟吟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医生。”
　　这场戏又是一条过，王海晏适时喊了“卡”。
　　摄影师在结束后随口说了句：“他们俩演戏越来越自然了。”
　　“你不觉得邵沉在这部戏里，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吗？”王海晏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点燃，他用犀利的眼光看着那边的两个人，淡然点评道，“据我所知，他以前从来不用体验派的方式入戏。”
　　……
　　谢忱刚下戏没多久，李三思就拿着已经接通电话的手机跑了过来，“哥！哥！程哥找你！”
　　谢忱皱了皱眉：“他突然找我干什么。”
　　“我的祖宗！”
　　他刚把手机拿到耳边，就听见程代川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昨天说好要自己处理，处理了个什么东西？”
　　程代川不知道黑粉群的存在，也不知道昨天那伙帮谢忱上热搜的人就是黑粉群的群友。从他的视角看，昨天就是突然冒出了一群奇怪的人，突然上了个热搜，突然谢忱就被骂了。
　　他给谢忱打电话的时候谢忱喊了声“程哥”，说交给他处理，程代川满心欣慰地以为谢忱终于对自己的前途比较上心了，加之被一声“程哥”哄得找不着北，就把这事放手给谢忱自己处理了。
　　然后他就发现谢忱处理了个寂寞，根本无事发生。
　　谢忱自知当时跟程代川说“这事我处理”完全是缓兵之计，再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群友们，总不能真让自己人给无声无息收拾了吧。
　　事实上他也是处理了的，只不过处理方式是在群里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群友们虽然叛逆，但是应该多少也听进去了一点。
　　“我就知道，果然是在用甜言蜜语敷衍我，”程代川控诉道，“你果然就是嫌麻烦懒得处理！”
　　谢忱稍微把手机拿远一些，等他喊完了才重新放到耳朵前，“敷衍你还用得着甜言蜜语？我就是忘了。”
　　“这事能忘吗！”程代川也恨自己没好好看着谢忱，就真的这么放手了，想想自己也有不对，深呼吸一口气，把音量降下来说，“你自己看看现在网上都成什么样了。”
　　谢忱随口问道：“成什么样了。”
　　“全网！我是说全网！”程代川把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激动得差点破音，“都在说你们关系不好，还把你一起骂上了。”
　　“哦，这不正常吗。”谢忱反倒是奇怪程代川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传闻——其实也不能全算传闻——不是很早之前就有了吗。”
　　“这正常个什么，潘明成这老东西又出来胡说八道了！”
　　

第38章
　　谢忱挂断电话后就到网上看了看, 果然如程代川所说，他与邵沉的不和传闻一时之间甚嚣尘上，成了当日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这事说来也简单, 隔壁剧组的电影也是同性题材电影，这会儿正在炒两位主演的cp，不知是谁在下面提了一句《红A》，就开始有人拿两部电影进行比较，又提到了谢忱和邵沉。
　　相比于《秘密》的两位主演三天两头就主动发糖的日常，《红A》这边就显得安静得多，平时不怎么宣传就算了，谢忱和邵沉的微博更是像长草一样，别说互动, 就连照片都没发过两张。
　　潘明成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宣传自家主演的时候, 顺带回复了一个问隔壁剧组的网友。
　　@潘明成：隔壁剧组的主演我们不太熟，大概他们也不太熟[吃瓜]
　　他用的是调侃的语气，后半句一语双关，既说明了《红A》剧组跟他们也不熟，又变相地承认了《红A》主演不和的事实。
　　他看王海晏不顺眼很久了, 也看《红A》不顺眼很久了。以前读书时他和王海晏就经常拿来对比, 但他从来没有赢过。现在风水轮流转, 他们又一次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而王海晏已然是输家。
　　潘明成也不担心上映后被打脸，据他所知王海晏遭遇变故后一直没拍过电影，时隔数年, 再捡起来谈何容易？王海晏底子再好, 近年来电影审美和技术都在不断变更, 能不能跟得上都是问题，更何况，现在看来，他的选角也不怎么样。
　　一边是《红A》剧组的主演不和，没有任何互动交流；另一边是《秘密》剧组的主演发糖，亲密得仿佛真的在谈。
　　两相对比，更加衬得《红A》惨淡无比，网友们对《秘密》的期待值更是扶摇直上，直言《秘密》是“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情感电影”。
　　【都说了《红A》导演是找错人了……啊《红A》导演是个没拍过电影的，那没事了】
　　【上回他们整个剧组转发邵沉微博的时候，就谢忱最晚转，半夜四点转给鬼看呢？】
　　【笑死，凌晨四点的转发，鬼都不看】
　　【绝了，前两天谢忱粉才玩了尬的，竟然还尬上了热搜，当时我点进去人都傻了】
　　【而且当时热搜上的人，点进主页全是邵沉黑耶，好家伙看来是真的关系很差了，居然买粉玩阴的】
　　毫无疑问，前两天群友们整的那出为今天这事埋下了祸根，成了《红A》主演不和的最直接证据之一。
　　谢忱随手翻了几页，程代川的电话又过来了。
　　“看到了吧，潘明成这老东西肯定下群了，我猜上回邵沉那代言也是他搞的鬼。他就是仗着……算了不说这个，总之我们不能由着这个发展下去，不然到时候电影上映也受影响。”
　　“那不然怎么办，”谢忱说，“现在临时互动一下？”
　　谢忱对外表现出来的确实是一副不太待见邵沉的样子，微博里从来不发邵沉相关，上回难得转发一次都像被人摁头逼着转的。
　　只是天知道谢忱早就和邵沉互动了八百回了，网友们说他半夜四点转微博给鬼看那天他还在给邵沉做测评视频，谢忱事后自己想想都觉得感动，可惜没人懂。
　　程代川不用猜都知道谢忱这话什么意思，就凭谢忱这简单粗暴的处事风格，他说的“临时互动”多半是真的“临时互动”，比如一次性把邵沉微博转个十几条，连转发的话都不带换的那种。
　　“是要临时互动一下，”程代川咽了口唾沫，迟疑地说，“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简单的临时互动。”
　　程代川心中早有想法，但他不确定谢忱会不会配合，毕竟他是一路见证着谢忱从不认识邵沉到讨厌再到现在转性，他也摸不太准谢忱现在对邵沉是什么想法。
　　谢忱：“那要多复杂？”
　　“我问过安珂了，刚好邵沉今晚有个直播访谈，”程代川说，“你顺便也去露个脸，自然点。”
　　“怎么个自然法？”
　　“你演一演，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镜头里，然后随便跟邵沉说一两句话，”程代川说，“看起来关系没那么差就行。”
　　程代川也不敢一下子要求谢忱太多，也不敢让他演得像隔壁剧组一样亲密，只把要求线截停在“关系没那么差”，打破传闻就行了。
　　其实程代川还是想得太多，他们的关系早就没那么差了，也用不着怎么演。
　　谢忱随口风应承下来，程代川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两句：“我这儿事还没完，没法过去找你。晚上我让李三思提醒你，记住啊，别又忘了。”
　　-
　　黑粉群群友们个个5G冲浪，网友一开始讨论他们就注意到了，现在在群里刷了999+的消息，都在讨论解决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活啦！！！】
　　【我第一次追星就这么被我弄砸了，我死了算了】
　　【虽然我最近已经很低调了，但是他们好像还是在骂谢忱啊，怎么办@c】
　　谢忱看他们一副愧疚到快死了的样子，勉为其难地抽出闲暇时间随便安慰了一下。
　　c：【@全体成员，别要死要活的，又不是第一次被骂了还差这两句？没那么脆弱】
　　群友们不知道他们亲爱的群主就是谢忱本人，所以单看他这句话就跟一句风凉话差不多，自然领悟不出群主的良苦用心，还忍不住出言反驳他。
　　【你懂什么，他连我们去探班都那么感动，他一定是一个情感丰富，内心敏感的人】
　　谢忱：“……”
　　这群友实在是一代人才，短短一句话，竟然每个字都可以找出反驳的点，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谢忱说的这话还刚好提醒他们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又一惊一乍地开始担忧起来：【完了，他现在该不会真的在哭吧！】
　　谢忱一阵无语，不知道还能怎么回复这些“比谢忱还懂谢忱”的群友们了。
　　他对着手机头疼不已，对群友的担忧实在是没眼看，缓缓地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群友们讨论得更加热烈了。
　　【片场记者小阮实时为您播报！谢忱现在正落寞地坐在小角落里，刚刚还用手捂住了眼睛，可能是流泪不想让别人看见吧，唉，他果然是这样一个外刚内柔的人】
　　“……”
　　谢忱四下望望，阮恒瑞正坐在一个离他不远的地方玩手机，时不时抬起头来，一双自以为精明的狗狗眼四处扫射，密切关注着他的动向。
　　【现在他怅然若失地抬起了头，目测是45°】
　　【他突然跟我对视了！！！家人们，他看起来好悲伤，他都不笑了！！！】
　　阮恒瑞手速飞快地打着字，鬼鬼祟祟地探头缩头，看到谢忱突然站起来往他这边走，当即吓了一跳，打了一串乱码出去：【他走过来sfjgr&$*#@】
　　谢忱在他面前站定。
　　阮恒瑞手忙脚乱地收好手机，憨笑着问：“家人，找我什么事？”
　　谢忱就是来阻止阮恒瑞继续在群里胡说八道的，他看着阮恒瑞的脸欲言又止，深呼吸一口之后，直接面无表情地摁着阮恒瑞的脖子问：“你看我现在什么心情？”
　　阮恒瑞立马明白了谢忱的意思，露出一副“都懂”的表情，就着被摁脖子的姿势反手跟谢忱勾肩搭背，嘴里还说着宽慰的话：“家人，别难过，如果你需要一个肩膀，我随时都在。别说我了，就我们那些群友——尤其是那几个来探班过的，他们也都在。”
　　“放心吧，我们永远支持你。”阮恒瑞迅速适应了这个诡异的姿势，还就着这个姿势拍了拍谢忱的肩膀。他过于坦然的态度让谢忱这一手擒拿变得像玩闹，谢忱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把他的头往下摁进土里还是该往上提起来。
　　最后谢忱嫌弃地松了手。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不用，都是一家人。”阮恒瑞摆了摆手，忽然眼睛一亮，又问，“非要谢也不是不可以——今晚吃烤肉行不行？”
　　谢忱以一种复杂的心情说了句“随便”，接着就见阮恒瑞这条傻狗喊了声“好耶”就撒开腿去找他的同类李三思了。
　　“……”
　　算了，这样也好。阮恒瑞去找李三思说话了，就没闲心在群里造谣了。
　　虽然现在黑粉群已经被阮恒瑞搅得天翻地覆了，他刚刚那几句胡乱臆测让群友们确信谢忱现在悲伤得不可自拔，到现在还在群里一条接一条地刷屏。
　　谢忱看着群里刷屏的消息，回想起刚刚阮恒瑞的话，忽然浮现了一点灵感。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改造群友的好机会，何不趁这个机会劝群友们早点回头是岸？
　　只是在群里直接说，就不太符合谢忱的黑粉人设了，他向来是个唱白脸的，现在得找个人出来唱红脸。
　　谢忱重新回到他那个孤独的小角落坐下，在微信为数不多的几个联系人里找到“镇群之宝”。
　　在谢忱看来，镇群之宝就是最佳人选，他黑邵沉的想法没有群友那么根深蒂固，比较容易引导，再加上现在他最受群友欢迎，让他出面，群友也许能听进去两句。
　　谢忱一句废话都不说，上来就问：【上次跟你说的话，你领悟了没有】
　　镇群之宝可能手机不在身边，没看消息，过了好几分钟都没回。
　　等回复的间隙，谢忱百般聊赖地四处看了看，不自觉地寻找邵沉的身影。
　　在他跟程代川通话的时候，邵沉就去拍下一场戏了，他今天还有场个人戏，到现在都还没结束。
　　横竖谢忱也没事干，等回复的时候就隔得远远地观摩邵沉拍戏，就像他在《问心》剧组时一样。
　　不知看了多久，邵沉这场戏终于结束了。
　　邵沉淡淡地跟旁边人说了两句话，随后拨开人群走到旁边去，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动作顿了顿，接着心情很好似的扬起了唇角。
　　就在这时，安珂走了过去。估计是要讲网上这事，谢忱收回目光，没再继续关注了。
　　没过多久谢忱就收到了镇群之宝的回复。
　　镇群之宝：【还是不太明白】
　　谢忱也没指望他这么快就领悟那番话里的深意，反正这人是个谢忱粉，他决定直接下一剂猛药。
　　c：【那你看今天微博没】
　　“潘明成又乱说话了，现在网上都在说你和老板关系不好。”安珂皱眉说道，“程代川刚刚跟我打了个电话……”
　　邵沉听着安珂的话，大致了解了情况，抽出间隙给群主回了个信：【看了】
　　谢忱把阮恒瑞胡说八道的那几句话截图发过去。
　　c：【看到没，谢忱现在很伤心】
　　邵沉挑了挑眉，回过头找到谢忱的身影，只见谢小少爷此刻面无表情，哪里是伤心模样。
　　而且先前谢忱动用群主权利@了全员，邵沉一点进群就能看到那个“@”的提示，点了一下，群聊记录就马上跳转到谢忱说的那句“他没那么脆弱”。
　　镇群之宝：【你不是在群里说，他没这么脆弱吗？】
　　谢忱冷哼一声，谢忱脆不脆弱，难道不是他谢忱说了算？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回：【我哄群友的你也信？他现在悲痛欲绝，泪都流干了，只不过因为在片场所以强颜欢笑假装没事罢了】
　　安珂还在说：“这事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挺膈应人的，到时候电影上映了也有点影响……”
　　镇群之宝：【那怎么办？】
　　谢忱就等他问这个问题。
　　c：【现在谢忱和邵沉一起拍戏，这就意味着他们是绑在一起的一个整体，你黑邵沉就等于让谢忱挨骂，谢忱什么人你也看到了，情感丰富内心敏感，一挨骂就会偷偷流泪，你不是谢忱粉吗，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谢忱想想还是不敢高估镇群之宝的智商，勉为其难地又给他总结了一下：【简单来说，你要是真喜欢谢忱，就别再黑邵沉】
　　邵沉看到这里，忍不住又往谢忱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谢小少爷还是那副臭脸，但认真打字的反差模样又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从没见过这样的黑粉群群主，私聊群员劝人别黑正主，谢小少爷估计是特立独行的头一份儿。
　　邵沉想了想，又慢悠悠地打了一句话过去：【可是谢忱讨厌邵沉怎么办qaq】
　　这句话简直让谢忱深受其害，他暴躁地回了一句：【谁跟你说谢忱讨厌邵沉？！你还qaq，造谣你还敢qaq？】
　　接着谢忱又是一通输出：【你自己用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想想，谢忱真这么讨厌邵沉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拍戏？有这闲工夫去竞选总统都成功了！】
　　c：【话我就说到这里，记得把你领悟到的东西分享到群里】
　　“……说是今晚你的直播让老板也露个脸，随便演一演。——你突然笑什么？”安珂奇怪地看着邵沉，“刚刚开始就时不时看两眼手机，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
　　邵沉避开这个问题，只应了最前面的那句：“好，没问题。”
　　幸好安珂没深究这个问题，接着往下说：“其实老板这人挺好的，就是平时说话不太好听，你这些天跟他一起拍戏应该也能感觉出来吧？”
　　“嗯。”
　　“所以他要是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安珂提醒他，“别在镜头前跟他吵起来，要是发生什么事，你就稍微顺着他点。”
　　“行。”邵沉收好手机，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意有所指地说，“毕竟小少爷是个情感丰富，内心敏感的人。”
　　安珂迷茫又困惑地说：“那他跟这差得还是有点远……什么乱七八糟的？”
　　邵沉翘起唇角，却说：“没什么。”
　　

第39章
　　晚上, 邵沉回到酒店房间，直播还没开始，他这会儿正拿着手机观赏谢小少爷在微信里前言不搭后语的矛盾发言, 顺便思考群主交代给他的任务。
　　他翻看聊天记录，可以看出群主最开始是打算循循善诱，试图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温和方式让他别黑邵沉，只是到后面因为一句“谢忱讨厌邵沉”炸了毛，道理也懒得继续讲了，丢了一句“你自己领悟”就结束了对话。
　　……还让他把领悟到的东西分享到群里。
　　邵沉倒是真的很想从群主那几句简单粗暴的劝谏中，领悟出一点群主希望他领悟的东西，可惜他领悟出来的东西南辕北辙——至少不是能和群友分享的东西。
　　群主没什么耐心，像教导主任催检讨一样催了他一次, 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来就下最后通牒, 让他赶紧把领悟到的东西发到群里。
　　邵沉又仔细研读了一遍群主的教导，略微琢磨了一下，群主这意思，就是要让他来劝群友别黑邵沉？
　　他点开黑粉群，群友们还在谈论今天的事情, 他们已经自责了一整天, 却一直没想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再随意翻看一下他们今天的聊天记录, 邵沉愈发明白群主, 准确地说是谢忱，到底想让他干什么。
　　大概是想趁这个机会，改变这些“邵沉黑粉”的想法。
　　邵沉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居然能让直来直去的谢小少爷, 用这种迂回婉转的方式达成目的。
　　邵沉在黑粉群里跟群友们打了个招呼。
　　他一出现, 群友们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邵沉进群这两天，偶尔会出来跟群友们聊聊天，群友们对他观感非常好，几乎是把他引为知己的程度，他的受欢迎程度已经不亚于群主，“镇群之宝”的地位固若金汤，就连群主都没法撼动半分。
　　在群里劝别人别黑自己实在是有点奇怪，所以邵沉刚开始在群里说话比较委婉，没有直接说什么“别黑邵沉”之类的话。
　　然而群主好像一直在等他“领悟”，时刻关注着群里的动态，他在黑粉群里说话之后没多久，群主就像个监工一样出现在他的私聊列表里。
　　c：【不要这么委婉，他们听不懂】
　　谢忱是最了解这群傻狗的，在“黑邵沉”这个问题上，一定要说得越简单直白越好，必须给他们的灵魂深处来上狠狠一击，才有可能震碎他们那根深蒂固的观念。
　　c：【我怎么跟你说，你就怎么跟他们说】
　　邵沉见他这么说，便直接打出了群主的原话：【其实你们可以不黑邵沉】
　　然而群友们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看到镇群之宝这句话只觉得匪夷所思，“黑邵沉”这件事已经深深地刻进了他们的灵魂，绝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更改的。
　　【你说什么？？】
　　【群宝，我没看错吧，你现在撤回还来得及】
　　【什么！怎么可以不黑邵沉！】
　　邵沉想不到他们反应如此激烈，因为其实平时跟群友们聊天，看不出来他们是这么坚定的邵沉黑粉。事实上邵沉并不在意这些人骂不骂他，只是群友们明显没有改变的态度，让他不太好跟群主交差。
　　c：【接着说】
　　c：【就问他们讨厌邵沉什么】
　　接下来邵沉就像一个被群主操纵的机器人，群主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完全按照群主的那一套话术走。
　　镇群之宝：【你们讨厌他什么】
　　群里难得地安静了十几秒，久到邵沉还以为自己手机卡了。
　　看样子，这些群友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黑粉群？
　　明明都是邵沉黑粉，但又没有什么必须黑邵沉的理由，群主似乎早就料到，而且目的就是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勉勉强强给出了理由。
　　【我就讨厌长得比我帅的！】
　　【谢忱讨厌他什么我就讨厌他什么】
　　【一定要讨厌他什么才可以讨厌他吗，虽然我说不出来讨厌他什么，但是就因为我讨厌他所以讨厌他不行吗】
　　邵沉：“……”
　　群友们的观念实在是太坚定了，这让他完全说不出那句“这说明你们其实也没这么讨厌他”。
　　c：【跟他们说，那就接着黑等着跟谢忱一起死吧】
　　这句话过于锋利，邵沉换了个说法：【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样会影响到谢忱】
　　一提到这个事，群友们就自责不已：【那我们该怎么办】
　　c：【跟他们说，别黑邵沉不就得了】
　　邵沉继续输出群主的观点：【讨厌他也不一定要黑他】
　　他预感自己又会收获一堆问号和震惊的“你在说什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等电影下映，过段时间再黑也行】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不阻止群友们继续黑邵沉了，只是让他们这段时间收敛一点。
　　【群宝你的意思是……】
　　【有道理，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就是说还是可以黑邵沉但是我们要再等等？】
　　群主看得不太满意：【什么过段时间？叫他们以后都别黑了】
　　邵沉低笑一声，莫名觉得群主这桩差事也算不得苦差，至少这么近距离观赏小少爷另一面的机会可不多。
　　要是按照群主原话说，群友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所以邵沉还是换了个说法：【其实你们也没有这么讨厌邵沉，因为谢忱也没有那么讨厌邵沉】
　　【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我们的精神群友！】
　　【就是说啊，谢忱怎么可能没有那么讨厌邵沉】
　　邵沉稍加思索，在他刚刚那句话里又加了两个字：【我的意思是，以现在的形势看，谢忱可以没有那么讨厌邵沉】
　　群友们又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群宝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营造出一种，谢忱其实不那么讨厌邵沉的错觉？】
　　【意思就是，不是谢忱不讨厌邵沉，而是谢忱“可以”不讨厌邵沉？】
　　群友们似乎又理解歪了，但这个理解好像……也不是不行。
　　条条大路通罗马，群友选择了最放飞的那条路。
　　邵沉没有阻拦，毕竟这也是达成群主意图的一种方法。
　　【醍醐灌顶，我懂了】
　　【茅塞顿开，我也懂了】
　　【不会成语，但我也懂了】
　　【我没文化，懂得不能再懂了】
　　谢忱再点开黑粉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群里气氛和谐，没有争执和吵闹，只有一片欢声笑语，群友们一边说着“我懂了”，一边鼎力称赞镇群之宝，夸他有过人之才。
　　谢忱还以为他们是真的懂了，差点儿想给镇群之宝颁发一面锦旗，表扬他做到了群主一直以来都没能成功做到的事情。
　　直到他看到一个老实群友在群里高声大喝：【那我现在只能违心地说一句谢忱喜欢邵沉了！！！】
　　“……”你们懂了个锤子。
　　谢忱再一次明白，永远不能相信群友们嘴里的“懂”字，每当他以为群友们真的懂了，群友们总是能给他一个别样的惊吓。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群友们终于说出了那句让谢忱朝思暮想的“好吧我们这段时间暂时先不黑邵沉了”。
　　虽然他们这句话里带上了一个“暂时”的期限，但这应该已经是群友们最大的让步了，好歹能让谢忱这段时间喘口气，省得每天收拾群友们弄出来的烂摊子。
　　【那今天有邵沉直播怎么办？】
　　群友们的消息网又快又广，就凭他们对邵沉的关注，这种事情早在宣传出来的第一分钟他们就知道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邵沉直播，他们应该一起在群里边看边骂，情绪上来了还会辗转几个网络平台进行发言，场面堪比观赏春晚，群里上下都跟过年一样。
　　但今天他们既然已经“懂”了，那他们就不能再这么做了。
　　谢忱还没来得及看群友们接下来说什么，就听见李三思咋咋呼呼地跑过来：“哥！程哥让我提醒你，到时间了！”
　　谢忱把手机一收，“行。”
　　-
　　今天的直播不是什么很正式的直播，只是用直播软件跟网友们聊聊天而已。正因如此，程代川才敢要求谢忱也过去露露脸，这种不是很正式的直播，谢忱应该可以演得比较自然，对他来说没有太大难度。
　　程代川的想法很好，但还是有些过于理想化。
　　当谢忱真正站在邵沉房间门口时，莫名有一点异样的紧张感。
　　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进过别人的房间，尽管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酒店房间而已。别说是别人的房间，就连别人家也没有去过几次。以前读书时他就是独来独往，从来不会有人邀请他去家里或者是进房间，当然他也不屑这么做就是了。
　　他一向将卧室等同于“私人空间”，他是一个比较注重私人领域的人，所以也不会踏入别人的私人领域。更何况，看得出来，邵沉也是一个非常注重私人空间的人。
　　谢忱几分钟前还问过程代川“为什么直播要在酒店房间里面”，程代川颇为疑惑地回了一句：“啊？直播不在房间里那在哪里？祖宗，在会议室开直播那叫视频会议。”
　　谢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最终还是敲开了邵沉的酒店房间门。
　　这还是谢忱第一次走进这个房间。前两次他都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过。
　　其实他们俩的房间就在彼此隔壁，房型是一样的，房间里的各种摆设也基本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邵沉这里整洁得就跟没住过人一样，可谢忱一走进来，还是明显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属于自己领地的气息。
　　属于邵沉的气息。
　　大概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气息，不需要凑得很近，只需要同处一个空间就能感觉得出来。
　　邵沉身上就有他自己的独特气息，并不是某一种香水或是沐浴露的气息，确切来说它更像一种超越感官的感觉，无需聆听嗅闻，无需触摸观看，就能明确感知到他和自己处于同一空间。
　　剧组定的这个小破酒店，房间里摆设也没几件，多站一个人就显得有些逼仄，窗边的小沙发勉勉强强够坐两个人，但得贴得非常近才行。
　　邵沉看出来谢忱不太自在，拉他到小沙发那里坐下来，又提议道：“不然去你房间播？反正都是一样的。”
　　谢忱回想起自己房间里那一堆跟邵沉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东西，随便给邵沉看到一个什么东西，他就不用在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继续生活了。
　　“不用，”谢忱硬邦邦地说，“在这里就行。”
　　邵沉笑了笑，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到他面前，“喝点水，别紧张。”
　　-
　　八点半，直播准时开始。
　　在直播开始前就有不少人在直播间蹲着，正式开播的时候更是涌入了很多人，人数之多，还引起了直播间卡顿。
　　【一万年了，哥你终于露面了，上一次看见你还是《问心》，太久了啊啊啊啊】
　　【我好像看到了邵沉，这里是天堂吗？还是说这是哪个平行世界？你们这个世界的邵沉居然会开直播吗？】
　　【你们别刷弹幕了，马上还给我一个干净的屏幕因为我要开始舔了！】
　　谢忱艰难地挤进了直播间，他用的是小号，今天新注册的，一点都不起眼。
　　程代川交代的是“随便露个脸”，重点在于“自然”。这本来就只是邵沉的个人直播，谢忱并不是什么特殊嘉宾，也没有向直播间的观众们提前说明，不好就这么直接出现在直播里，喧宾夺主。
　　所以程代川让他随机应变，看准机会就切入，随便说个两句话就能结束——或者也不用怎么说话，随便做点肢体动作也行。
　　不过后者对于谢忱来说估计难度更大一点，所以程代川还是建议他随便说两句，自然点就行。
　　“自然”这两个字可谓是程代川这句话里最复杂、最不知所谓的要求，谢忱坐在一边，看着邵沉直播苦思冥想，思索着一个合适又不那么突兀的出镜方式。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邵沉一边直播回答网友的问题，一边看谢小少爷在旁边纠结——他见证了谢忱不断站起来又坐下，走来走去就是没法走到镜头前，有一回差点就挤到镜头前了，又不知道为什么猛地缩了回去。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然”这两个字。
　　他们从出道到现在就从来没在戏外同框过，即使是他们为数不多共同出席的几次大型活动，也是一个站在最东边一个站在最西边，完全没有同框的可能。
　　从出道到现在都没有同框过的人，今天突然就同框了，无论怎么出场都显得突兀。
　　尤其是《红A》没有宣传，除了几个过来探过班的群友，没有人知道剧组里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也不会有人知道两位主演之间是一个怎样的状态。
　　谢忱思来想去，看看现实里的邵沉又看看屏幕里的邵沉，最后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他给程代川打了个电话。
　　“我不能直接露脸？”谢忱问，“直接跟他们说不行？”
　　寻找切入点实在是太麻烦了，谢忱习惯于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比如直接把脸怼到镜头前告诉观众“谢谢我们关系好得很”。
　　“祖宗！你这是嫌你在外面形象太好了？”程代川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凭借谢忱的性子，多半会直接点几个幸运网友出来，直接打破谣言。本来这也没什么，但谢忱这张嘴向来吐不出什么好话，说多错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这是邵沉的直播，你直接出现那不跟见了鬼一样。”程代川说完又劝他，“还是自然点好，自然点。”
　　“怎么自然？”
　　“自然，自然，自然就是——”程代川连连念了三遍“自然”也没说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最后把这个问题反抛回去，“祖宗，这问题这么简单，你故意考我是不是？难道你还能不知道什么是自然？”
　　“谁有这个闲心考你。”谢忱黑着脸问，“难道我应该知道？”
　　“这样吧，我们循序渐进。”程代川沉吟片刻，“你先出镜一部分，小小的一部分就行。”
　　谢忱：“？”
　　这话说得就有点恐怖了，人总不能肢解成好几个部分。
　　谢忱问他：“什么叫出镜一部分？”
　　“比如你先出镜一只手……拿个矿泉水什么的，意思就是告诉观众旁边还有个人。——他那个软件是晋江直播是吧？”程代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跟他说，“然后我让李三思登我那个高级VIP号上去说两句，放心吧，我会叫他自然点的。”
　　这个难度好像还不是那么大。
　　谢忱将手机揣进兜里，走出洗手间。
　　只是出镜一部分而已，谢忱一下子就没这么紧张了。他伸手越过镜头，迅速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谢忱的手在镜头前一晃而过，连三秒都不到，做贼似的。
　　这个角度拍摄出来的画面，怎么也不会是邵沉自己的手，可惜谢忱刚刚那下子动作太快，加上直播间本来就有些卡顿，网友们压根没反应过来。
　　但这不妨碍李三思听命行动。
　　程代川嘱咐他登上高级VIP账号，所以他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一有可疑的手出镜，他就马上行动。
　　所以刚刚那短短几秒的出镜时间，网友都没注意，却忽然有一个“高级VIP号”出来砸了个礼物。
　　高级VIP号跟一般的账号不太一样，砸礼物的时候会有专属特效，说的话也会拉一条巨大的横幅出现在屏幕最上方，那几秒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最上面的巨大横幅上。
　　——“天天烧高香”给主播砸了一个深水鱼.雷并说：【哇，你身边还有一个人耶！那个会是谁呢？我好疑惑，我好好奇，我好想知道啊！】
　　谢忱：“。”
　　这他妈自然在哪里？
　　谢忱拧开那瓶矿泉水猛灌两口，试图以此来平息内心的尴尬，他盯着直播屏幕看，只见邵沉心情很好地在屏幕中央笑，他还在回答网友的日常问题，但眼中的笑意怎么都掩盖不住。
　　谢忱又喝了两口水，心里暗骂一句。
　　以至于有网友问他“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是还不错。”邵沉余光瞥见谢忱还在纠结怎样“自然出镜”，眼中笑意不由得更深，他顺手帮了小少爷一把，含笑说道：“刚刚那个高V挺有意思的。”
　　【哪个？我吗？】
　　【懂了，现在就去充值变成高V】
　　“送礼物的那个。”
　　【哦哦哦知道了，是刚刚那个问‘谁的手’的人吗】
　　【那个高V怎么好像从来没看过直播的样子，当然是助理之类的手啊，难不成是我的吗】
　　【笑死，那也可以是我的手，我是邵沉圈外女友这件事果然还是瞒不住了吗】
　　可惜这个话题还是没能太持久，大部分人都没看到刚刚那只手长什么样子，也不会有人无端猜测邵沉旁边的人，无非就是助理经纪人之类的，网友们都没多想。
　　李三思见状，发了条短信过来：【哥，你太快了我没赶得及，下一次能不能稍微慢一点】
　　李三思还给出了一个建议：【旁边不是还有一瓶开过的吗，不然哥你做作点稍微洒出来点水，再拿一张纸巾擦一擦，这样我打完字你的手都还在镜头前！！】
　　谢忱想象了一下自己“不小心”洒了点水，又装模作样磨磨唧唧地拿张纸巾擦，那画面实在是过于矫情过于做作了。
　　谢忱心里有数，顺便提醒了李三思一句：【别弄那么尴尬】
　　他出来之后又装模作样地越过镜头，将桌上那瓶开过的水拿了过来。
　　他三番五次的小动作太过明显，拿完这瓶水，他就看见邵沉似笑非笑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眼见着邵沉准备说话，谢忱瞪他一眼，无声地打断他，做了个口型，说的是：“看什么看，播你的。”
　　这回他动作稍微慢了一点，镜头刚好能拍清楚他的手。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无名指和中指之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很明显不是邵沉的手。
　　这次李三思听了劝，稍微“自然”了那么一点点。
　　——“天天烧高香”给主播砸了个深水鱼.雷并说：【哇，邵沉你旁边这个拿水的人是谁呀】
　　这一次不用这个“天天烧高香”的高级VIP账号说出来，直播间的网友们自己都发现了。
　　【啊，又拿水啊，工作人员这么渴的吗】
　　【#这是有多久没喝水了】
　　【等等但是这不是邵沉的水吗】
　　【也不是放在他桌上就一定是他的水啦】
　　【难道这个酒店里只有这一个地方有水吗】
　　【有一说一这手还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眼熟】
　　谢忱看到最后那条弹幕，顿时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掩盖自己的手。
　　先前“@schcdx”那条测评视频是出了圈的，有不少人观看过，其中更是不乏邵沉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熟悉他的群体，除了他自己的粉丝，剩下的就是邵沉粉了。
　　他“自然”地又喝了两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有手，手不外乎就是五根手指头，谁能真的凭一只手看出来什么相似点？更何况当时他做那个视频是做足了准备功夫的。
　　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全然没有注意到邵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偏偏就在这时，网友们终于对手的主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好像是有点眼熟……为什么呢？】
　　【该死，叫你们不要天天冲了，不然看谁的手都眼熟】
　　【不过这肯定不是邵沉的手啦，所以这是谁】
　　谢忱生怕下一秒就有人说“这手长得好像那个测评键盘的schcdx”，幸好就在这时冒出了几个高级VIP账号，转移了话题。
　　……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幸好”。
　　【我猜到了，是谢忱对不对！】
　　【一定是谢忱吧！因为他们关系真的很好！】
　　【我也觉得是谢忱，除了谢忱，谁还能跟邵沉关系这么好呢】
　　回想起程代川跟他打的包票，这些账号多半出自程代川的手笔。
　　然而这几个高级VIP号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尴尬，谢忱一阵无语，也不知道程代川哪里买的水军，估计是最便宜的那一档。
　　谢忱又钻进洗手间去给程代川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谢忱还没说话，程代川就先问上了。
　　“祖宗，你这是都号召了什么人过来啊？”程代川纳闷地道，“怎么感觉不太聪明，完全不自然嘛。”
　　谢忱还以为这是程代川的手笔，没想到程代川反倒问起他来了，他反问道：“这不是你买的？”
　　“不是啊，我只叫了李三思一个人啊，我就这么一个高级VIP号。”程代川说，“再说了，我有什么必要叫这么多人？看这弄得多突兀，都不够‘循序渐进’了。”
　　谢忱也沉默了。
　　他忽然涌起一种熟悉的不祥预感。
　　直播间里，刚刚那几个高V号还在踊跃发言，时不时就来两句石破天惊的话，震得人想把他们轰出去。
　　谢忱仔细看了看这几个人的名字。
　　“群主非逼我说他比邵沉帅”、“群不加新人别问”、“喜欢一切小熊制品”、“群红包手气最佳终身奖得主”……
　　谢忱看了两眼差不多就明白了。
　　这些群友做事也真够坦荡，渣男偷吃好歹还知道擦嘴，群友们却连名字都不知道换，难怪原书里的黑粉群无一幸免，一抓一个准。
　　果然是“懂”了。
　　“不是我找的人。”谢忱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跟电话里的程代川说，“……应该也是网友吧。”
　　“算了，不管他们了，”程代川说，“虽然被他们弄得不太自然，不过非要说的话，多少也起了一点点点效果……不然，你再拿一次水？”
　　谢忱皱起眉：“还拿？”
　　“……拿这么多次是有点奇怪哈。算了，你还是再找点别的机会说几句吧。”程代川说，“实在不行，你就在他直播快结束的时候走过去喊一声，这个总可以很自然吧？”
　　谢忱：“比如？”
　　程代川：“比如……你走过去，在镜头前看看手表，然后拍一下他的肩膀说‘怎么都这么晚了，哎呀，糟糕，到睡觉时间了，我要睡了，晚安邵沉’之类的？”
　　程代川一个人声色并茂地演完了一出戏，说完之后还找谢忱要评价：“怎么样？”
　　“……”
　　回应他的是电话挂断后的忙音。
　　挂断电话之后，谢忱点开黑粉群看了一眼。
　　他猜的没错，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高级VIP账号，就是黑粉群的群友们。
　　【@镇群之宝，看我们做得还不错吧！！[图片][图片][图片]】
　　图片里面是他们在直播间的截图，专门截下来跟镇群之宝邀功。
　　然而镇群之宝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没有回复。
　　群友们久久没有等到回复，猜测镇群之宝可能是在忙，于是就开始自娱自乐。
　　他们聊天的话题还是围绕着邵沉直播展开，群友们提及自己在直播间的丰功伟绩的时候尾巴都快摇上天了，就等着人夸一句“觉悟真高”。
　　有群友看完之后发现了一个问题，主动问道：【咦，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谢忱】
　　群友们回得理直气壮：【我们不知道啊！】
　　【我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乱猜的啦】
　　【应该也不会是谢忱吧，毕竟看背景好像是邵沉的房间，我们谢忱怎么可能会去这种地方？】
　　【那手是谁根本不重要，估计是哪个工作人员吧，重点在于我们说了“谢忱和邵沉关系很好”嘛！】
　　谢忱：“……”
　　不知为何，这个群里的人总有一种，“明明就站在答案门前却总是推开隔壁那扇窗”的特殊能力。
　　插科打诨间，那位“群主非逼我说他比邵沉帅”又在直播间胡言乱语起来：【听说你和谢忱关系很好，是不是？】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谢忱的名字】
　　【笑死，从哪里听说的啊，你梦里吗】
　　【还关系很好，小伙子是不是村里还没通网？】
　　在直播间里观看的观众有不少是邵沉粉，群友的这种问题，问一句就有十个人顶一百句回来，很快便淹没在茫茫弹幕海中。
　　不过这位群友的问题似乎给了直播间的观众们新的启发，提到谢忱这个人，他们就想起来邵沉最近在拍的那部新电影。
　　谢忱再次走出洗手间时，邵沉回答的问题已经能跟谢忱挨得上一点边了。
　　“是，在拍新电影。”邵沉随机挑选着网友的问题，基本上把谢忱相关的都挑了出来，“男二？是，真的是谢忱。”
　　“他人也挺好的。”
　　“还行吧，没有网上那么夸张。”
　　“不是，关系不差。”
　　“非要用一个词形容……”
　　谢忱听见邵沉在和网友评价自己，他装作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拿着手机看屏幕里的直播间，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们隔了一层电波，声音听起来难免与真实有些出入。谢忱左耳戴着耳机，右耳偏向邵沉，一边接收着隔着电波的声音，一边接收着真实的人的嗓音，两种不同质感的声线传入耳中，说的却是同一句话——
　　“挺可爱的。”
　　这算什么形容词？
　　谢忱对这个评价不太满意，皱着眉的同时又红了脸。
　　弹幕里的邵沉粉有点震惊，他们一直以为邵沉跟谢忱关系很差，前几天才刚和谢忱粉打了一架，没想到正主相处得还挺和谐。
　　不过既然邵沉对谢忱的评价还可以，他们也没有揪着谢忱不放的道理，只是再问了几个问题。
　　“为什么要跟谢忱一起拍戏？”邵沉说，“进组了才知道是他，不过是他也挺不错的。”
　　“至于为什么谢忱会跟我一起拍戏——”
　　“这个问题，你们问他吧。”邵沉将手机一转，淡笑着说，“他一直在旁边。”
　　谢忱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不自然的走向。
　　邵沉就这么直接地把镜头转向了他。
　　弹幕直接炸开了。
　　【？？？我草，刚刚那几个高V号还真猜对了？？？】
　　【谢忱！！！为什么！！！会在这里！！！】
　　【等等我有点乱……哥你不是在自己房间吗？？】
　　【为什么是谢忱我有点懵了就是说】
　　【什么！！！所以那个一直拿水喝水的人是谢忱？！】
　　【啊！！所以那个一直拿水喝水还喝了邵沉的那瓶的人是谢忱？！】
　　【所以那个在邵沉房间里一直拿水喝水还喝了邵沉的那瓶的人是谢忱？！】
　　谢忱猝不及防地看着自己出现在屏幕正中央，他看到疯狂刷屏的弹幕，有一瞬间的怔愣，过了一会儿如梦初醒地低头看去。
　　手上一瓶水，旁边还有一瓶。
　　旁边那瓶是他第一次拿的，手上这瓶是他第二次拿的。
　　两瓶都被他喝过。
　　本来是想着让自己冷静才喝的水，现在这喝下去的水就跟石油一样，火顿时烧起来，再也冷静不下去了。
　　程代川说的是“随便演一演”、“看起来关系不差就行”，估计也是想循序渐进，先说“不太差”，再说“不差”，到最后时机成熟了再说“挺好”。
　　结果现在一步到位，就差直接跟网友说“谢谢我们关系真的很好”了。
　　谢忱面无表情地看向邵沉，摆明了是打算兴师问罪。
　　“我本来想提醒你的，”邵沉耸了耸肩说，“但是你喝得太快了。”
　　“……”
　　确实也怪不到邵沉头上，他自己拿的，也是他自己喝的。
　　谢忱强行将自己飘忽的意识固定下来，对着镜头转移了话题：“你们刚刚问什么？再问一遍。”
　　邵沉直播间里不仅有邵沉粉，还有不少过来看看热闹的观众，这些人未必是双方谁的粉丝，只是看到有趣就过来凑个热闹。
　　【不是吧不是吧你不是在脸红吧】
　　【什么东西？谢忱脸红吗？不可能吧】
　　【喂你真的是谢忱？不是哪里找来的替身吧】
　　【我不管，我不相信谢忱会脸红！！！】
　　从网友的角度看，谢忱这人八百年不上一次微博，鲜少营业，倘若不是有合作方的要求，只怕他可以一直不上微博，甚至连微博都不会注册。
　　他在外的形象向来是凶狠而不好招惹的，哪怕不是邵沉粉，提及谢忱，也会觉得这人不好相处。
　　谢忱大多数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对着镜头也不怎么笑，网友们见过他最丰富的表情大概是他评价邵沉时那种不屑一顾的嚣张神情。
　　压根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网友们都在关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左一个“脸红”右一个“脸红”，看得谢忱想立马将镜头转回到邵沉身上。
　　谢忱使出他的老套路，强行转移话题：“刚刚问的什么？”
　　然而几百万网友可没有邵沉那种能屈能伸、从善如流的好本事，眼见着谢忱的脸确实是红得招摇，他们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问你为什么脸红】
　　【问你有没有听见邵沉夸你】
　　【问你刚刚是不是想到了间接接吻】
　　【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邵沉房间】
　　【问你今天怎么这么爱喝水】
　　“……”
　　事实证明程代川是对的。
　　很久以后，谢忱再想起这个晚上，还是会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冲动。
　　“我出现在他房间当然是因为我们就住隔壁，我过来上个厕所不行？怎么了他房间我不能进？”
　　“听见了，我又不聋，再说了这也叫夸？”
　　“谁脸红？正常肤色。耳朵怎么不能是红的？灯照的，不行？”
　　“弹幕别刷那么快，那个说‘间接接吻’的出来聊聊，直接的都试过，我怕间接？”
　　【《上 厕所》】
　　【《正常肤色》】
　　【《直接的都试过》】
　　没过多久邵沉直播间直接爆满，涌入了一大批人，全是过来观光的。
　　因为微博现在的实时热搜是：#谢忱最爱喝水的人#
　　谢忱把弹幕挨个怼过去，说完才恍然惊觉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谢忱僵硬地转过头去。
　　果不其然，邵沉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
　　谢忱还是想挽救一下自己碎成渣的面子，冷酷地说：“看什么，我说事实。”
　　“是，”邵沉忍笑点头，“事实。”
　　“还有什么问的？没有关直播了，到时间了。”谢忱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做派，全然忘记今晚这个是邵沉的直播，他手上的是邵沉的手机。这个直播就像潘多拉魔盒，打开就会传播无尽的尴尬，谢忱只想赶紧合上这个罪恶的盒子。
　　【你脸好红】
　　【笑死，我第一次见谢忱说这么多话】
　　【说这么多话也不喝点水？你不是爱喝水吗】
　　谢忱强硬地道：“那就是没有，我要关掉了。”
　　“刚刚他们问，”邵沉从胸腔里溢出一声低笑，“你为什么会和我一起拍戏？”
　　“他们说你以前都很讨厌我。”
　　“——那现在呢？”
　　

第40章
　　谢忱被邵沉突如其来的两个问题砸得有点懵, 他原本关直播的动作被打断，手上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弹幕不停地在直播间跳动刷屏。
　　【不准关直播！！！】
　　【有什么是我高级VIP不能看的？】
　　【我看到你屏幕上的手指了, 给我收回去】
　　【我新来的，不懂就问，这不是邵沉直播吗】
　　“你问什么？没听见。”谢忱理不直气不壮地装没听见，抓着手机对屏幕前的观众凶神恶煞地来了句“别再问乱七八糟的问题”，然后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塞回邵沉手里，“你粉丝要看你。”
　　邵沉见他避开了问题，倒也没有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继续追问，只是忍俊不禁地接过手机，重新将镜头对准自己。
　　“好了, 他脸皮薄。”邵沉将观众们跑偏的注意力拉回来，“剩下的问题问我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他这么说, 一点都不客气，继续逮着邵沉追问他和谢忱的事情。
　　这些天关于他们俩不和的传闻又被翻找出来大肆宣扬，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然而今天一看邵沉直播又不是那么回事，现在话匣子一打开, 哪里有那么容易合上。
　　“朋友关系, 不然呢？”
　　“他怎么进的我房间……当然是我开的门。”
　　“没有很红——啧, 他还没走, 再说下去又要过来关直播了。”
　　“直接的就是字面意思。”邵沉慢条斯理地回答网友的问题，“没有，当时是拍戏需要。”
　　谢忱人就在旁边, 听着邵沉解释他刚刚胡言乱语的那些话。现在他不在风镜头前, 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方才脑子一热说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 越是回放，脑子越是降温冷却直至结冰。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缓缓地用一只手捂住脸，终于在手掌的遮挡下皱起脸，做出一个沧桑又懊悔的表情。
　　这个美丽的蓝色星球是住不下去了。
　　他站在原地，盯着一个方向发呆，脑子还保持着无法运转的状态。
　　等到邵沉跟网友们说完“晚安”关掉了直播，谢忱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事实上他早在露过脸之后就可以走了，莫名其妙就待到了直播结束。
　　“你在等我？”
　　邵沉话音刚落，谢忱就迅速开口：“我要走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谢忱起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等等。”邵沉叫住他，“刚刚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谢忱都走到门边了，又转过身来问：“哪个？”
　　“你没听见的那个。”
　　邵沉走近几步，在距离只剩半米的时候站定。担心他又没听见似的，贴心地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为什么会跟我一起拍戏？”
　　邵沉回想起先前某人扮演的“群主”教育他的话——“谢忱真这么讨厌邵沉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拍戏？有这闲工夫去竞选总统都成功了！”
　　谢忱避重就轻地说：“导演选的，还能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导演话？凭你的性子，但凡不合你心意，你扭头就能走。”邵沉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走？”
　　“我乐意，你管我。”谢忱说完就想开门走人，结果手刚碰到门锁就被人轻捏着手腕移开了。
　　谢忱一抬眼，正好对上邵沉深邃的视线。他的眼神好似一潭湖水，平静却深，迫使人沉浸其中，反应过来时已无法从中逃脱。
　　“别这么着急走，我还没问完。”
　　“你不仅没有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抬手就能触碰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不经任何屏障直直落入耳中，“而且还很关注我——你和阮恒瑞有一个群吧？里面聊的是不是我？”
　　谢忱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难道阮恒瑞跟邵沉说了什么？什么时候？
　　或者是群友们做得太明显，被邵沉发现了？
　　“好，那我再直白点。”
　　邵沉侧过身抵住门，接着又是“咔哒”一声，门锁轻轻落上。
　　那道轻轻的落锁声传入耳中好似被放大了无数倍，谢忱神经紧绷起来，脊骨挺得僵直，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你喜欢我吗？小少爷。”
　　每一个字都好似在他唇间浸润过一番，带着邵沉惯有的笑意以及不易察觉的温柔，让人脸红心跳。
　　谢忱原本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唯恐他问一些会让他暴露身份的问题，可没想到，邵沉问出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设想过的问题。
　　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看样子是又想“没听见”，横竖谢忱的退路已经被堵死，邵沉没给他逃避的机会，再次重复：“我说，你喜欢我吗？小少爷。”
　　谢忱这回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一句话中间存在感极强的那两个字。
　　“还没听见？”邵沉也不着急，相当有耐心地准备继续重复，“我刚刚说——”
　　眼见着邵沉要重复第三遍，谢忱赶紧打断他：“我听见了！”
　　“我不是……”谢忱先前怼直播观众的伶牙俐齿消失得无影无踪，憋了好半天，脸都憋红了，终于恼羞成怒似的吐出一句话，“我才没有！！”
　　这个答案倒也没有让邵沉意外，要是这么痛快承认，那也不是谢小少爷了。
　　邵沉眯起眼睛：“真的没有？”
　　“没有。”谢忱一口咬定，回得干脆利落。
　　“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忱总不能说“因为你是主角，我在茍命”，几秒的时间内他就在万千借口中找出了最烂大街的一条，仿佛于汪洋大海中抱住一块浮木，他咬牙说：“朋友这样不是很正常？”
　　“朋友？”邵沉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邵沉盯着谢忱的脸，目光一寸寸地游移，从他发烫的脸颊再到通红的耳朵尖。
　　他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感叹道：“原来因为是朋友。”
　　邵沉本还想再说一句“那你脸红什么”，可他自知今天已经问得有些着急，再问下去，说不定小少爷就要逼急了往他脸上挠两爪子。
　　“废话，不然呢？”谢忱没好气地说。
　　谢忱脸上余热未消，红晕落在他的脸上，无论表情做得有多狠，也没法让人觉得他这人是真的凶恶。
　　反而看起来有点软。
　　邵沉没忍住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评价了一句：“还没熟。”
　　声音带着点轻微的无奈。
　　音量不大，大约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谢忱猝不及防地被人捏了脸，反应过来差点上手揍他，“你干什么！”
　　不等谢忱真的上手，邵沉就反手打开了门锁，给他让出一条道，淡淡地说：“回去吧，早点睡。”
　　-
　　谢忱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彻底睡不着了。
　　邵沉今天问的问题又浮现在脑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茍命行为竟然会带来这种误会。
　　谢忱身边总是有人拿邵沉来开他的玩笑，群友，假粉，还有少数的真cp粉，正因如此，处于这种环境当中，他看得太多，反而免疫了，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谢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没真的喜欢过什么人，原书作者写他的时候估计就没想过给他加条感情线，他当然不知道现实中的“喜欢”是什么感觉。
　　更何况，觉醒自我意识以来，生存问题明显更为紧迫，谁有闲心想那些儿女情长。
　　毕竟他一直都只是在想怎么活下去而已。
　　谢忱心烦意乱地想玩会儿手机，谁知点开微博又看见网友们在讨论今天的邵沉直播。
　　【救命，他们俩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就是说】
　　【所以潘明成当时是在阴阳怪气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剧组关系很好呢】
　　【谢忱好可爱哦，我看到他脸红了！】
　　【对啊而且他反应好大，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其实他喜欢邵沉？？】
　　“……”
　　谢忱把手机摔出去，拉起被子蒙过头。
　　谁喜欢他啊！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间又忽然想到了今晚的情形，觉得自己未免表现得太被动了些——当时就应该直接把邵沉绑起来揍一顿，而不是给机会让邵沉捏他的脸还忘记反抗。
　　还有他说的那句“还没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刚冒出脑海，谢忱就无语了。他一个恶毒反派，竟然因为主角这种无聊问题大半夜还在苦思冥想。
　　谢忱把自己心烦意乱的原因归结于邵沉问的那几个无聊问题，他索性将所有事情都抛到脑后，然后决定把握当下，先上微博把邵沉狠狠骂一通再说。
　　于是他又捡起被他摔到床尾的手机，登上他的微博小号。
　　谢忱平时损人词汇从来不重复，例行公事上微博骂邵沉的时候都遵循的是“骂了又好像没骂”的方针，骂得花样百出，但也不痛不痒。
　　可现在他打算彻底真情实感骂两句，结果没想到千言万语汇成的都是同一句，发泄似的一连发了好几条。
　　@schcdx：狗比邵沉！
　　--发表于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schcdx：狗比邵沉！！
　　--发表于凌晨两点三十八分。
　　@schcdx：无语，狗比邵沉！！！
　　--发表于凌晨两点四十二分。
　　他这三条微博没头没尾，隔两分钟就来一条，让人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不会安慰你，但也许你能给我带来一点快乐】
　　【还用说吗，让schcdx情绪这么激动的只有那个人，想必是因为今天的直播吧】
　　【今天邵沉直播？说了什么啊，有没有课代表】
　　【课代表来了：今天邵沉直播谢忱也在，当时现场情况大概就是两人关系亲密力破不和传闻】
　　【懂了，我们亲爱是狠狠地伤了吧，他又失恋了】
　　【schcdx，你是真的爱他啊】
　　【你好爱他】
　　“……”
　　谢忱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第41章
　　手机关机之后, 谢忱依然没能成功睡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翻了几个来回，仿佛这样就能把今晚的记忆碾碎忘掉。他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现在就去隔壁拿个麻袋套住邵沉再揍一顿才是最佳解决方案。
　　但他又直觉倘若真的现在去隔壁揍人，出不来的那个说不定是他自己而不是邵沉。
　　谢忱烦躁地揉乱自己的头发，最终翻身换回平躺的姿势，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胡思乱想的间隙，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在《问心》剧组时，从邵沉手中接过的那两枝长短不一的短命桃花。
　　他竟然还记得它们的模样。
　　他的思绪无比跳跃，画面犹如蒙太奇一般在他脑海中逐一闪回，譬如漆黑中感官强烈的触碰，万众瞩目下交握的手, 镜头前短暂而热烈的吻。
　　邵沉将“喜欢”这个概念提出来之后，谢忱忽然想起来一件一直被他忽略的事情。
　　原书剧情对感情线描写比重不大, 就连主角的感情线也确定得颇为草率，比起水到渠成的自由恋爱，更像是皇帝指婚一样随便指了一个。但毫无疑问，主角是有自己的感情线的。
　　“你是书中人物，人物设定就是你的设定。”
　　像是为了提醒他似的, 这句话不合时宜地回荡在脑海, 激得谢忱太阳xue猛地一跳, 似乎还隐隐作痛。
　　书里说的清清楚楚, 他的人设无非就五个字——邵沉的黑粉。
　　谢忱一阵头疼。
　　产生今天这样的误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他以后在戏外还是跟邵沉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
　　今夜的不眠人不止谢忱一个，一墙之隔的邵沉其实也没睡着。
　　他点开黑粉群看, 群友们还在讨论今天直播的事情, 再往前翻还有他们@镇群之宝的记录,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今天直播的时候，他们是那几个率先猜拿水的是谢忱的高级VIP号。
　　【绝了，我当初就应该去学点玄学，我就随口一说，结果那个人真的是谢忱？？】
　　【算了家人们，笑一下蒜了，我们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我看现在网上都在说谢忱反差萌来着】
　　【说到底这些人还是不够了解，一点都不反差，当时去探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一个情感丰富、内心敏感的人】
　　群友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居然猜中那个人是谢忱”这个点带跑了，一心扑在谢忱的网评上，早就将“黑邵沉”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倘若现在他们之中有个清醒的人，就会惊奇地发现，这是这个黑粉群第一次看邵沉相关的东西却没发表黑邵沉的言论。
　　群里热闹非凡，可惜就是群主一直没出现。
　　方才谢忱走得狼狈，邵沉就猜测他现在应该还没睡着，就凭谢小少爷的性子，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找机会骂他。
　　然而群主的微信安安静静，看不出一点端倪，好像这个账号下面不属于任何人。
　　邵沉略微有些遗憾，他倒是挺想知道谢小少爷这会儿在想什么，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
　　就因为邵沉那几个无聊的问题，谢忱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来到片场时都不怎么精神，像只蔫了的猫，眼下还有一层淡淡的青黑。
　　谢忱来到片场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先环视一周，发现邵沉还没来后，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谢忱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像做贼一样躲着邵沉，明明昨天解释得很清楚，他的立场相当明确，这就是个误会而已。
　　但他还是没有做好面对邵沉的准备。别说是面对，甚至都不愿意回想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谢忱试图尽力遗忘昨天种种，奈何昨天邵沉的直播效果太好，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已然成为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想避都避不开。
　　今天剧组随便一个人跟他打招呼，第一句都会是“我昨天看了你们的直播”。
　　……而且直接把“邵沉直播”等义替换成“你们的直播”了。
　　还有那种迎着枪.口撞上来的。
　　“哥！哥！”李三思一见到谢忱就喜滋滋地凑上前来，开口就是找他哥邀功，“我昨天做的不错吧！”
　　“当时那个直播间，大家都在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我一出现！——那情况就不一样了。”李三思像个说书先生一样装模作样地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我刚说完，一下子冒出好几个人来接我的话，不用猜都知道是被我自然又精妙的语言感染了！”
　　谢忱：“……”
　　他大概知道李三思说的这几个人是谁了。
　　这些人不是被李三思“自然又精妙”的语言感染到了，而是被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镇群之宝给蛊惑了。
　　“哥，你怎么不说话？ ”
　　谢忱看他就像扶完老奶奶过马路回来找老师要奖励的小学生，一时之间竟有点不忍心出言打击他的自尊心，只瞥了他一眼，给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然而李三思完全没体会到其中深意，还以为是鼓励他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当即更来劲了：“我昨天那个话题带的真是好啊哥，后来邵沉也接我话了哥你记得不？”
　　提到“邵沉”两个字谢忱就下意识神经一紧，邵沉昨天接的话可不止一句，有几句还是他不太愿意回想的尴尬场面。
　　李三思全然没有察觉到谢忱的异样，接着沾沾自喜地说：“我三岁那年算命的就说我是当领导的料，把我妈乐得不行，虽然现在长大了路走得有点偏，但现在看来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确实有点当领导的潜能啊。”
　　“……”谢忱回过神来见他越说越离谱，终于接了句话，“少听算命的。”
　　“放心吧哥，我这人不迷信的，也就我妈比较那什么……说起来我这名字还是算命的给取的，”李三思歪了歪头，似乎是在回想，过了一会儿才说，“说是要时刻提醒我，谨言慎行，方可富贵一生。”
　　谢忱闻言顿了顿，很想收回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告诉他算命的话“偶尔也可以听听”。
　　“扯远了扯远了，哥，你还没说我昨天是不是做得不错呢。”
　　谢忱回想昨天那个尴尬场景，一句简单的“不错”怎么都说不出口。幸好这时李三思的手机响了，他再也无暇顾及谢忱的答案，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
　　李三思接通电话后“嗯嗯啊啊”了几声，一边听着一边朝谢忱做了一个口型，告诉他这通电话来自程代川。
　　没过多久李三思就把手机递给了谢忱，“哥，程哥说让你听电话。”
　　谢忱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程代川打电话过来是想跟他说什么，多半还是昨天直播的事情。
　　果不其然，程代川张口就是一句：“祖宗，昨天直播……”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些许躁动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人来了。谢忱注意力被分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时之间没太仔细听程代川说什么。
　　紧接着他就看见道路尽头走出来一个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害他昨天晚上没睡好的邵沉。
　　邵沉远远地往他这边看过来，跟他对上视线后淡淡地笑了笑。
　　谢忱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瞪了一眼回去。
　　程代川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我们不是说好循序渐进的吗？怎么一下子跨度这么大……我都没做好准备，本来还打算叫人写一两篇稿子说你们关系缓和，结果一晚上过去连cp都有人传了。”
　　他前面说的话谢忱都没听清，就听见“cp”两个字，他重复了一遍试图蒙混过关：“……什么cp？”
　　“还能什么，就你和邵沉啊。”程代川惊叹道，“不得不说，真行啊，比你们隔壁剧组那对还精彩。”
　　那边的邵沉已经走进来和大家依次打过招呼，聊起昨天的直播也是淡然从容应对，只是时不时往谢忱这边看一眼，像是在提醒他昨天都发生了什么。
　　谢忱冷不丁地问出一句话：“现在退出剧组还来得及吗。”
　　程代川给他这句话吓了一大跳，都不好再说他什么了。《红A》都拍到一大半了，现在退出不仅是前面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而且是让整个剧组的辛苦付诸东流了，谢忱以前再怎么任性妄为，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缺德事来。
　　程代川昨天人不在现场，他能看到的东西和网上的网友们能看到的东西也差不了多少，他也不知道镜头背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昨天的直播反响还不错，至少把那些莫须有的传闻都打破了。
　　但程代川也了解谢忱，自谢忱出道以来他就是谢忱的经纪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变过，他知道谢忱是个什么秉性，讨厌邵沉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离谢忱最近的人，也是最明白谢忱先前有多讨厌邵沉的人。
　　即使现在因为和邵沉有合作而有所改观，大抵也没办法完全消除原来的观念。
　　难道昨天晚上的直播真的给他刺激狠了？所以想退出剧组？
　　“这……”程代川为难地吐出一个字。
　　“没事，我开玩笑。”谢忱无力地抹了把脸，他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再说了，他又没真的做什么亏心事，凭什么跑路的人是他啊。
　　“祖宗，这玩笑可开不得。”程代川说，“要是真这么做了，这事传出去，明天热搜你一个人能占三条，压都压不下去。”
　　程代川本来是打电话过来问怎么跨度这么大的，现在也忘了原本的目的了，反过来劝他从另一个角度思考问题：“没事，你就当昨天是在演戏——哎呀，那本来也就是演戏而已嘛。说起来你没发现吗？你的演技好像提高了很多，看昨天这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这可不是以前的你能演得出来的。”
　　谢忱：“……”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因为那他妈的确实不是演出来的。
　　谢忱含糊地应了几句，又听程代川像个老父亲一样嘱咐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偏头一看，邵沉早已移开了目光，现在正坐在椅子上翻看剧本为今天的戏做准备。
　　谢忱绷着一张脸坐到邵沉身边去。
　　邵沉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谢小少爷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剧本看，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生怕旁人过来打扰。
　　准确地说，是生怕邵沉跟他搭话。
　　邵沉猜测大概是自己昨天又踩到猫咪尾巴了，而且踩得有点狠，这只会挠人的猫一蹦三尺高，转眼就跳到一个他够不着的高度，充当自我防卫了。
　　——也能理解。
　　谢忱见自己紧张了这么久其实是白紧张，邵沉一点也没有找他搭话的意思，放松之余，又有点莫名的不爽。
　　邵沉任由身边这只容易炸毛的猫猫自己消化情绪，直到今天的戏开拍都没跟谢忱说一句话。
　　王海晏对他们之间的古怪气氛浑然不觉，捣鼓好现场之后就招呼两位主演过去。
　　谢忱心情还复杂着，昨天那接二连三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状态完全不在点上，一场戏拍了好几遍。
　　在王海晏看来，反复拍的这个片段并不是表演上出了什么差错，要用也可以用，只是情绪上稍微差了点东西，就多少总是显得不尽如人意。
　　王海晏是个吹毛求疵的人，所以一直在要求谢忱重来。
　　谢忱有些烦躁。
　　上一场戏刚巧停在秦岸问江霭“你是不是喜欢我”，而今天这场戏顺接的是之后的反应。谢忱不知怎么就这么凑巧，刚好这场戏就安排在邵沉问完无聊问题的今天，但凡这场戏早个两三天拍，也许情况不会这么尴尬。
　　“谢忱，你今天怎么了？”王海晏皱着眉，“你好像整个人都不太对啊。”
　　进组这么些天，谢忱对王海晏也有所了解，自然明白王海晏苛求的、他今天欠缺的“那点东西”是什么。
　　无非就是他今天没有完全入戏，又刻意与邵沉保持了距离，导致了表演情绪上的欠缺。
　　“你今天太收着了。”王海晏评价道，“别那么多杂念，情绪再放出来点，最好能演出那种心动的感觉。”
　　谢忱应了声“知道了”。
　　王海晏说得简单，“心动”这种抽象的东西可不好演。像谢忱这样的体验派最容易受现实影响，他总想着保持距离保持距离，所以何止是收着，完全是一点都没放出来。
　　“算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王海晏瞥见谢忱眼底那层淡淡的青黑，便也没有过分苛责，拍手招呼其他人先放下手里的活儿休息一下，又对谢忱说：“你先缓缓，转移下注意力，等会儿再拍。”
　　“你是因为昨天我问的问题，”邵沉终于找谢忱说了今天第一句话，“生气了？”
　　谢忱绷着脸否认：“不是。”
　　还说不是，邵沉暗自摇头。
　　“但你今天都不理我了。”邵沉别过头去，叹口气幽幽地说：“——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谢忱从他声音中听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怔了怔，停顿几秒之后才没好气地回：“我又没说你不是。”
　　“还是啊，”邵沉翘起唇角，“那就好。”
　　“至于你昨天那个问题——”
　　谢忱自我感觉身正不怕影子斜，义正辞严地警告他：“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以后不许乱想。”
　　“嗯，我知道。”邵沉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语气非常诚恳，“你没有喜欢我，我们是朋友。”
　　谢忱见他神情不似作假，心底里紧绷的弦才勉强放松一点，嘀咕了一句“你知道就好”。
　　邵沉敏锐地观察到谢忱的表情没那么绷着了，于是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省得脸上平白又多两道挠痕。
　　得到邵沉的亲口承诺之后，谢忱明显放轻松不少，他把邵沉晾在原地，自顾自地走到另一边去。
　　他自知问题都出现在什么地方，并非对剧本熟悉度不够，而是他自己状态的问题。索性把剧本放到一边，打算找点别的东西看看转移下注意力。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看了看。
　　程代川所言非虚，过了一个晚上，昨天直播的热度不降反升，直到现在，微博上还是铺天盖地的讨论。
　　但网友们现在在讨论的东西已经和昨天有所不同。
　　热门上在讨论的已经不是谢忱有多爱喝水，而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概是程代川今天电话里说的那些东西。
　　其中有一条微博还被顶上了热门。
　　是网友画的两张图。
　　画师还原了谢忱拿水的画面，第一张是昨天观众看到的画面，图片中是邵沉的带笑的脸，以及一只横在镜头前的手。
　　再往左滑，下一张是镜头后的“真相”。
　　——镜头没拍到的地方，谢忱伸手拿水时，邵沉的手正搭在谢忱的腰侧，隐隐有向下的趋势，食指轻轻挑开一层布料边。
　　谢忱反应过来之后，就尴尬地避开了视线。
　　过了几秒，红晕爬上脸颊，他的脸很快就和图片里的谢忱一样红了。
　　这。是。什。么。
　　谢忱这时才真正明白，程代川电话里那句“比隔壁剧组那对还精彩”是什么意思。
　　直播才过去多久？
　　为什么这么快就有这种图啊！
　　虽然一直以来都有一些人在拉他和邵沉的cp，但群友和假粉们都是在口嗨，即使说要做绝美剪辑视频也从来没动过手，几句口嗨说得多了谢忱虽然无语却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比起cp粉货真价实的产出，他小号假粉挂在嘴边的那几句“你好爱他”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注意力是转移了，但谢忱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对着一张图片脸红到脖子根。
　　比较之下，他突然就觉得他的那些群友和假粉还挺单纯。
　　【我都没穿裤子，他还穿着裤子这合理吗？】
　　【家人们，看看你们，怎么就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了啊，等着，我这就穿进图里扒一条送给你们】
　　【还穿什么裤子啊我不穿裤子了！再来点！再来点！】
　　【OK那么今天的裤子就穿到这里了，因特网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
　　【绝了，我就说为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原来是楼上你的裤子飞我脸上了】
　　谢忱看着评论区的人左一个“裤子”右一个“裤子”，满嘴跑火车没个正形，一时语塞，忍不住皱起了眉。
　　最无语的还是谢忱在这张图下面，看见了他小号的那群假粉。
　　【@schcdx，男人不要轻易掉眼泪，情场失意可以商场得意，听我的，来这里倒卖裤子，你就有机会成为因特网裤子经销商第一人】
　　【@schcdx，别难过了，看点邵沉那个图你会不会好点？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会，因为我连续加班一星期了，现在就需要看你这点乐子】
　　【@schcdx，我懂的，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爱而不得，想哭就哭吧，不过哭之前要记得告诉我哦，我能做的就是把这幅图印到你擦眼泪的纸巾上】
　　谢忱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又点回了那张图看。
　　……其实画得也不丑。
　　就是凭什么邵沉比他高这么多？
　　奇怪的胜负欲一上来，谢忱就想开个小号给博主发一句简单科普：谢忱（180cm）。
　　虽然这是四舍五入过的数据，但百度百科上就是这么写的，再说了，不凑近比较，谁能感觉出那两三厘米的差距？
　　邵沉在旁边目睹了小少爷对着手机一连变换了几个表情，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无语，迅速按下锁屏键过了一会儿又做贼一样拿起手机偷瞄。
　　上次看到小少爷对着手机表情这么丰富，好像还是因为他在看一些……跟自己相关的东西。
　　邵沉好奇心顿起，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谢忱赶紧心虚地去按锁屏键，奈何食指堪堪碰上锁屏键，就听见身后那人说：“不用藏，我看见了。”
　　“……”
　　谢忱回过头，邵沉正站在他身后，估计早已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小少爷，朋友这样，”邵沉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他的手机屏幕，扳回一城似的，似笑非笑地重复他昨天说的话，“也算正常？”
　　谢忱：“。”
　　昨天还是“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说我喜欢你”，转眼今天就看cp图还被正主抓包，谢忱自己都觉得没个十年脑血栓做不出来这种傻逼事。
　　人证物证俱全，谢忱简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反正也解释不通了，谢忱干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我就看了，你怎样？”
　　邵沉似乎是试图将他炸起来的毛顺回去，思索了一会儿后主动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下：“当然，如果你是在提前为明天的戏做准备的话，也可以理解。”
　　谢忱有点懵，皱眉问：“明天什么戏？”
　　“你没看？”邵沉挑了挑眉，过了几秒又故作理解地说，“也是，普通朋友一般不会翻这一页。”
　　邵沉拿起谢忱放在一边的剧本，轻车熟路地翻开其中一页。
　　谢忱的剧本里，这一页相当干净。
　　第37场戏好歹还在空白边角处有一点奇丑无比的涂鸦，但这场戏旁边就是真的什么也没有，干净雪白，好似不曾被人翻开过。
　　剧本直直地竖在眼前，谢忱只是扫了两眼，就莫名感觉呼吸进的空气有些发烫。
　　这场戏就在明天了？这么快？
　　下一秒，剧本又从他眼前移开，谢忱猝不及防地撞上邵沉含笑的视线。
　　“只是朋友，你应该不会尴尬吧？”
　　

第42章
　　邵沉这招可谓是以毒攻毒, 谢忱本来因为他的无聊问题心情杂乱无比，结果被邵沉这么一说，他的注意力就成功转移了。
　　但这不代表谢忱的状态已经调整好了。
　　只是原本跳跃发散的思绪汇聚起来, 集中在一个点上，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仅没调整好，好像还更糟糕了。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他又要去拍刚刚那场戏了。
　　没别的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谢忱自我感觉他的状态没比刚刚好上多少，但王海晏莫名其妙觉得很好，还说他演得很对，把想要的感觉演出来了。
　　“可以啊谢忱, 今天很不错。”王海晏高兴地说，“没想到只是给了你十五分钟, 你就可以变得这么不一样啊。刚刚是去努力入戏了吧？你这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行了别夸了，”谢忱不自在地打断他，没忍住嘴快损了一句，“我要是飘了明天就不来了, 你知道我又不靠你这点片酬吃饭。”
　　王海晏也不知道是高兴糊涂了还是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反而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想趁热打铁, 今天就把明天的戏拍了？也不是不行。”
　　谢忱：“……”
　　堂堂一个导演, 为什么阅读理解这么差啊。
　　王海晏哪里管是不是理解错了，他只知道趁热打铁是再好不过的，此举正合他意, 他当即跟旁边那人说：“来来, 等会儿阮恒瑞那场放明天——”
　　眼见着王海晏真的打算招呼人布明天的景, 谢忱赶紧阻止他：“等等！”
　　谢忱回过头看了一眼邵沉，此人拍完刚刚那场戏就坐到旁边休息去了，这会儿正优哉游哉地坐着看戏，刚才已经欣赏了一出“小少爷受夸奖面红耳赤”，现下还有一出“小少爷因床戏恼羞成怒”。
　　邵沉慢悠悠地跟谢忱对上视线，眼中戏谑之意不加遮掩，等谢忱眼神准备杀人了，他再无辜地眨眨眼，示意自己什么都没做。
　　“等什么？”王海晏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以为他是担心邵沉时间协调不过来，“放心吧，邵沉可以的。”
　　谢忱脸一黑：“我不可以。”
　　“为什么？”王海晏想不通谢忱拒绝的理由，得到明确拒绝之后还不死心，“但你今天状态很好啊。”
　　“你累了？”
　　谢忱刚休息完没多久，看着王海晏那双困惑的眼睛实在是说不出“累”字，最后硬邦邦地回：“没有。”
　　“没看剧本？”
　　谢忱对剧本不可谓不熟悉，即使那一页不常翻，但由于印象太深刻了，只是看了几遍，想忘都忘不了。
　　“真没看啊？”王海晏纳闷了，“我明明看你有事没事捧着剧本，难道你平时还是演给我看的？你演技这么好了吗？”
　　谢忱：“……我看了。”
　　“那不就结了？”
　　“……”
　　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谢忱只好将目光落在邵沉身上，用眼神示意他说两句阻止王海晏。
　　“怎么又看邵沉？”王海晏也看过去。
　　旁边准备布景的人还在等个准话，于是也跟着他们一起看向邵沉。
　　霎时间好几双眼睛都注视在邵沉身上，都在等邵沉说句话。
　　其中有一道目光跟别人的都不一样，犀利得像是要杀人，但凡他说个“好”字，这道目光就会转化成实质割到他脖子上。
　　邵沉终于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开了金口：“导演，明天的明天再拍，今天还是按原计划来吧。”
　　“为什么？”王海晏还没放弃，“状态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明天可未必有今天这种感觉。”
　　说来说去谢忱也没明白王海晏说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我感觉今天后来的这场戏跟先前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他能明显感觉出来的区别，就仅仅只是他在演戏时总在看向邵沉时想避开视线。
　　“明天也会有的。只要他……”邵沉原本想说一句带个“喜”字的话，余光瞥见小少爷的吃人表情就没接着往下说，改了口：“明天再给他十五分钟不就行了？”
　　王海晏一下子被说服了，他不知道刚刚那十五分钟发生了什么，但是效果显著，让他不由得相信“十五分钟”下一次也会产生奇效。
　　既然都这么说了，王海晏也没再坚持：“行吧。”
　　不用这么早面对那场戏，谢忱得到了一天的短暂逃避时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爽——邵沉瞎答应什么？他都不知道王海晏要什么感觉，万一明天也没有怎么办？
　　“怎么了？”等王海晏走远了，邵沉看出谢忱脸上那点不爽，好笑地说，“我可是按照小少爷你的意思办的事。”
　　“谁让你说这么多了？”谢忱没好气地推开他，恼羞成怒似的说，“走开点，挡我道了。”
　　邵沉抓住谢忱的手腕将他拽回来一点，笑着问他：“不会是害怕了吧？”
　　谢忱被他这么一激，当即反驳道：“谁怕？拍戏，又不是真的。”
　　“对，不是真的。”邵沉似乎很赞同他的观点，“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谢忱警觉地抠字眼：“什么做？”
　　邵沉反应过来，无奈改口：“你想怎么演都可以。”
　　“废话，”谢忱轻哼一声，摆出一副“不过如此”的嚣张样子斜睨着他，“你以为我会顾及你的感受？”
　　“嗯，”邵沉看他紧张又硬要逞强的样子就有点好笑，他忍着没笑出来，抬手在谢忱高高昂起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谢忱猛地甩了甩脑袋，挣开他的手。
　　……
　　白天还好，谢忱这人死要面子，装也要装出个轻蔑的不屑模样，也不管自己装得像不像，反正只要他摆出一副在装的样子，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没有眼力见上前说破。
　　等到晚上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房间门一关，终于卸下所有伪装露出一丝愁容。
　　明天这戏怎么拍啊。
　　上回拍吻戏的时候他被邵沉演了，那场戏倒是拍得挺成功，一遍就过了。只是明天的戏不比吻戏，总不能让邵沉再演他一次，即使可以，他这次也不会再那么容易上当了。
　　谢忱烦不胜烦，横竖也想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方案，索性抛到一边，上小号巩固一下人设。
　　他上线骂了句“狗比邵沉”，说完之后不知道接着骂什么，去其他地方逛了逛，结果发现自己的消息箱挤得满满当当，尤其是私信，数量相当恐怖。
　　@schcdx不像其他知名博主一样经常有粉丝私信亲亲抱抱，他和他那些假粉都是塑料关系，假粉要跟他对线基本上都是选择在公开的评论区，方便呼朋引伴一起冲，鲜少有人选择发私信一对一单人pk，省得形单影只显得没气势还骂不过。
　　谢忱随便点开一个假粉的私信。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别人画的cp图。
　　自从那天直播过后，@schcdx的那群假粉们就找到了新爱好——混迹在邵沉和谢忱的cp粉之中，寻找一些谢忱看了直皱眉的图文，统统塞进@schcdx的私信箱里。
　　有时候还会配文：别难过了，他们只是直播上比较亲密，但是也许在私下里不这样，比如说他们可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偷偷上.床。
　　谢忱看见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炸了，反应特别大地直接把这人拉黑了。
　　没过多久有个新号过来关注了他，还给他发了条私信：
　　【？你偷偷拉黑我？】
　　这假粉相当震惊，毕竟拉黑在schcdx这里是极其难得的待遇，按理来说schcdx看了就直接开骂了，很少会这样一句不说就拉黑人。
　　以前谢忱不爱拉黑人，因为他又不是骂不过，拉黑了就骂不到了，而且假粉数量太多，要是挨个拉黑，三天三夜也拉黑不完。
　　此人可能是当乐子人这么多年闲出来的手速，不出几秒就打了一连串话来：【哪句话惹到你了直接说，邵沉谢忱天生一对？邵沉谢忱百年好合？邵沉谢忱一生一世？邵沉谢忱明天上.床？】
　　谢忱回了个“滚”字，顺手将此人第二个号也拉黑了。
　　他的那帮天天闲得像不用上班一样的假粉们，此时正在兴致勃勃地猜测谢忱今天又为什么发“狗比邵沉”。
　　【流泪了，他又半夜想邵沉想得睡不着】
　　【根据本c学家的研究，每当他发“狗比邵沉”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被狠狠伤到的时候】
　　【可是今天没发生什么啊，怎么了这是？（别误会，我只是问问，并没有帮schcdx说话的意思】
　　谢忱刚好看到这，就有一个新回复出现了。
　　【朋友们，他恼羞成怒因爱生恨不择手段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了，我只是给他分享了一点好图，又说了点美妙的祝福语，他就把我和我的小号都拉黑了】
　　【你说的什么？】
　　【我只是祝福邵沉谢忱如胶似漆明天上.床】
　　谢忱一阵无语，直接把此人第三个号也拉黑了。
　　本来他上微博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谁知这些假粉四处传谣一口一个“明天上.床”，他的注意力丝毫没有转移不说，反而让他对明天更加焦躁了。
　　他突然的拉黑行为落在假粉眼里，反倒坐实了“schcdx因邵沉cp无能狂怒”这件事。
　　他们似乎是终于找到schcdx这个超级黑粉的最大痛点，跃跃欲试地挨个过来戳两下。
　　【原来你还不知道吗？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昨天亲了，今晚就做[图片]】
　　【确实是这样的，虽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他们真的已经隐婚十年了[图片]】
　　【不要再无能狂怒了，你拉黑人的时候，邵沉已经敲响了谢忱房间门，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吗？当然是在做.爱做的事[图片]】
　　假粉们每一句话都是踩在谢忱尾巴上蹦迪，他看一句心情就无语一分，而且他们每句话都配了图，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角找出来的。他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决定亲自上手教育一南下。
　　他这下可能是被踩急了，一时恼羞成怒，反应太大导致他翻身的时候一下没注意，头“砰”的一下撞到墙壁，发出一声不小的声音。
　　谢忱粗略地揉了揉刚刚撞到的地方，紧接着面无表情地在假粉堆里随便挑了个人激情对线，迅速在对话框里不带脏字地打了整整三行。
　　还没碰到发送键，他就听见了敲门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竟然和假粉们随口胡诌的话奇妙重叠，谢忱迅速删掉对话框里的东西，点出微博之后再去开门。
　　门外还真站着邵沉。
　　谢忱：“……”
　　假粉这都什么乌鸦嘴。
　　邵沉见谢忱开门表情不太对劲，皱眉问道：“你怎么了？我刚刚听见响声。”
　　刚刚撞头的那一下确实挺响的，这小破酒店隔音也不怎么样，邵沉又就在隔壁，听到的响动估计不小。
　　谢忱断然不会将自己犯的蠢说出来，含糊地应了句：“撞了一下。”
　　联想假粉说的那些不怎么正经的话，谢忱精神紧绷着，生怕应验了接下来就发生点什么，于是他多此一举地刻意堵在门口，霸道地挤占了邵沉的全部视线，没好气地说：“还不睡？明天起不来别想让我等你。”
　　“你不也没有。”邵沉顿了顿，没忍住调侃了一句，“不会是睡不着吧？”
　　谢忱被他说中，短暂地噎了下，立刻绷起脸色下逐客令：“我现在要睡了，你别吵我。”
　　邵沉本来就只是来看一下发生了什么，见谢忱没什么事，便也没有继续打扰的意思，淡笑着说了声“好”就退了出去。
　　谢小少爷看着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哪里像是准备睡觉的样子。邵沉回到房间里，试探性地给群主发了条消息过去。
　　镇群之宝：【群主，你在干什么】
　　邵沉想想还是补充一句：【这两天你都没在群里说话】
　　隔壁某人果然没睡，信息发出去几乎是秒回，很快就发过来一个问号。
　　c：【在忙】
　　镇群之宝：【忙什么】
　　谢忱其实不怎么待见镇群之宝，但此人在群里地位太高了，要是他态度太差，指不定此人要怎么给群友上眼药，群友这两天好不容易安分点，他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所以他敷衍地回了两个字：【工作】
　　镇群之宝好像感受不到群主的敷衍似的，非要拉着他接着往下聊：【这个点忙工作？你睡不着吗】
　　谢忱这会儿正准备舌战群儒，看一眼手机，假粉们又一连刷新了几百条回复，再不骂就来不及了，于是他敷衍地回：【嗯】
　　本来这天就该这么聊死了，但镇群之宝竟然还没放弃，跟盘古开天地似的硬是劈出一个话题来：【什么工作】
　　镇群之宝打字的间隙谢忱已经对线了三个假粉，凭借极快的手速硬生生打出了一人包围百人的气势，可惜假粉们团结起来人数众多，谢忱隐隐有不敌的态势。
　　关键时刻刚好镇群之宝的消息弹出来，谢忱福至心灵似的想到了这号人也不是全无用处。
　　镇群之宝，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而且他依稀记得，镇群之宝改名之前叫“一个谢忱死忠粉”。
　　按理来说，镇群之宝看到这群假粉拼命造谣邵沉和谢忱的绯闻，肯定会像那些群友一样怒不可遏，恨不能把假粉的头摁进下水道里狠狠摩擦。
　　谢忱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干脆就把假粉说得最过分的几条都发了过去。
　　c：【看到没，我就在忙这个】
　　镇群之宝：【看到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去仔细研读他发过来的几条微博了。
　　过了一会儿，镇群之宝回复了。
　　镇群之宝：【群主，你为什么大晚上的看这些？】
　　c：【群主的事你别管】
　　c：【现在该做什么你懂了没】
　　镇群之宝：【明白了】
　　邵沉看着群主发过来的微博，博主似乎是他的那个黑粉，内容倒没什么特别的，但下面的评论每条都是cp粉发言，还无一例外地配上了图。
　　他简直不能更明白。
　　所以小少爷半夜睡不着觉也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网络的犄角旮旯里找cp图？
　　真有意思。
　　邵沉开了个小号，顺着群主发过来的微博，挨个摸过去。
　　他在微博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你好，你发的图很好看，还有吗】
　　这些网友也真是热情，一看他是从schcdx那里摸过来找图的，个个都慷慨解囊，把所有用来嘲讽schcdx的库存好图都送了出去。
　　十分钟过去，邵沉手机里多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压缩包。他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许多cp图文，一夜成为了站在cp链顶端的男人。
　　-
　　第二天谢忱来到片场发觉邵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戏谑藏在里面，但他看过去的时候，又感觉是错觉。
　　终于有一次，谢忱恼怒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邵沉再次收敛好唇边的笑意，拎着剧本转移话题，“要对戏吗？”
　　“不要。”谢忱想了想，又改了说辞，“要。”
　　然后刻意补充：“只对前面。”
　　前面还是正常的场景和台词。
　　邵沉知道他脸皮薄，欣然同意：“好。”
　　谢忱惦记着等会儿的亲密戏，整个人神游似的，拉着邵沉来回对了三遍亲密戏前面的部分，好不容易麻木点了，又被王海晏一句“准备开拍了”喊回了紧张之魂。
　　“小少爷，你这样子——”邵沉忍不住调侃道，“好像真的要发生什么一样。”
　　“发生什么？什么都不会发生。”谢忱瞪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又不是真的。”
　　邵沉没忍心提醒他，他今天一上午把“演戏而已不是真的”偷偷念叨了起码十遍。
　　“图都敢看，戏不敢演？”
　　谢忱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邵沉还是给他留了点面子，没有重复刚刚说的那句话，而是慢悠悠地改口，“我刚刚说，你想怎么演都行，别紧张。”
　　……
　　那天之后，江霭跟着秦岸来到他家。
　　相比于江霭自己的家，秦岸的家就显得更有生活气息，有些东西甚至放得有些杂乱，但它的主人却没有丝毫窘迫，直言这是“乱中有序”。
　　秦岸向他阐述自己那套歪理：“看着乱而已，如果摆整齐，反而找不到。”
　　像是想要印证秦岸那套“乱中有序”的歪理似的，江霭确实在无意间发现许多新鲜物件，只不过有时翻找出来秦岸还会惊喜地说声“原来在这里你怎么找到的”，又让他那套理论大打折扣。
　　有一回江霭翻出一个本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但中间夹了一条红丝带。
　　似乎是包裹贵重礼物的那种红丝带。
　　秦岸是个喜欢拿意象对标意义的人，其中的联系有时候还只有他自己懂。
　　大概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吧。
　　江霭翻开一页。
　　这个本子似乎是日记本，只是什么东西都有，前两页还写了点曲谱，第三页开始中间就夹了张病历，看字迹应该是出自江霭之手。
　　接下来几页没写几个音符，胡乱画了一些涂鸦，大概也是他“乱中有序”的组成部分。
　　他翻开夹着红丝带的那一页，纸页上用一行潇洒的行书写着：
　　——那天我见到了很多人，却只记得医生。
　　落款日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那天。
　　过段时间又补充了一句：
　　——恒河沙数般的千万序列里，这是最必然发生的可能。
　　江霭随手将它放回原处。
　　但秦岸对这个破本子的位置记得很清楚，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有人动过。
　　第二天本子被它的主人摆到明面上，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江霭顺理成章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第二作者。
　　——不要故意把本子放到我这里
　　——那你不还是写了嘛
　　——就没什么对我说的话吗，不方盒饭面说的那种
　　——不要故意把本子放到我这里
　　——你写一句我就不放了
　　——□□□
　　——划掉了什么？
　　——明明写了为什么划掉？明天我接着放了
　　……
　　江霭照例将本子塞回原处，这天却有一只手出现在视野中，搭在了日记本上。
　　“试试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江霭竟然听懂了。
　　窗帘拉上，将黄昏的余晖隔绝在外。
　　日记本跌落在地，其中一页随风翻开。
　　散落的红丝带不知何时被人捡起，覆在江霭眼前缠绕了两圈，轻轻地在脑后绑了一个蝴蝶结。
　　“为什么要……”
　　“是你发现它的。”
　　蒙上眼，好似幕布拉上，下一序幕即将拉开。
　　邵沉俯下身来。
　　光线从他们接触的缝隙间穿过，其中一束细小的微光落在锁骨的凹陷处，折开一小片光晕，恰好投射在美丽而危险的红A上，将它映得愈发迷人，像是引人采撷的红玫瑰，每一笔都带着蛊惑的意味。
　　一个轻似羽毛的吻落在锁骨上。
　　谢忱的指尖颤了颤。
　　蒙眼后的感官刺激，让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梦”。
　　邵沉担心勒到他，红丝带没有系得很紧，动作间它变得有些松动，光亮从缝隙间渗透进来，谢忱微微仰起头时，能从缝隙间窥见外界的一隅。
　　红色，红色。
　　浓郁的红在他眼前化开，情动似身躯纵入火海，仰头垂眼时捕捉到的唇红跃动着，犹如焰浪上影动的尖，烧灼着这一片窄小的视野。
　　谢忱鬼使神差地凑上前去。
　　从镜头里看过去，这就是蒙眼后不安的动作而已，他只是恰巧在慌乱中不小心碰到了邵沉的唇。
　　很轻很短的一下。
　　——疯了，他刚刚在干什么？
　　谢忱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邵沉稍稍顿了顿，偏过头来。
　　落在唇角的吻位置偏移，不偏不倚，恰好停留在唇的正中间。
　　有那么几秒，他们都因为这个短暂的“意外”停滞了动作。
　　邵沉的视线落在遮住谢忱眼睛的红丝带上，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尖触碰时竟有一种将它勾扯下来的冲动。
　　他从未如此与一个戏中的角色如此共情。
　　——倘若藏匿在红丝带下的这双眼睛看向他，他就会不可自抑地、迫不及待地向这双眼睛剖开自己。好的，坏的，迷人的，危险的。理应如此。
　　他的停顿让谢忱有些不安，难道是被发现了？
　　刚刚那下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亲完才反应过来。谢忱长这么大，从来没干过这种形似被欲.望冲昏头脑的事情。
　　谢忱就像偷做了坏事一样心虚，所幸蒙着眼没人能注意到，他掩耳盗铃似的侧过头去，让这个短暂的吻犹如蜻蜓点水般，一碰即逝。
　　这个吻似乎就这样被定性成意外。
　　邵沉没有乘胜追击，照着剧本接着往下演。
　　谢忱松了口气。
　　还好，没人发现。
　　殊不知邵沉早已将他一系列反应都尽收眼底。
　　这里谁都没有邵沉看得更清楚，他离谢忱最近，也最了解谢忱。
　　他接着剧本演戏，却也不完全是演戏了。
　　一时之间，邵沉竟有一种庄周梦蝶的虚幻感，不知是他变成了秦岸，亦或是秦岸变成了他。
　　吻一路向下游移。
　　弹拨乐器的手指触碰到腹肌线条，谢忱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下意识收紧小腹，肌肉偾张的状态，使得线条更加清晰。
　　邵沉在写字。
　　点、点、竖、点、横钩、撇、竖弯钩。
　　谢忱感知到邵沉的指尖在他身体上勾画，视觉剥夺下他的感知愈发清晰，可惜大脑仍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没法辨认清楚邵沉具体写的是什么。
　　他本以为是“A”，就像那个梦里一样，可“A”没有那么多笔画。
　　到最后他只知道，邵沉每写一笔，他的心跳就快一分。
　　摄像机依然工作着，无数双眼睛盯在他们身上，不远处还有嘈杂的嗡嗡声。
　　两个人鼓动的心跳渐次重叠，仿佛是天地间仅剩的声响。
　　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每一个瞬息都由彼此构成。
　　“卡！”
　　一场戏结束，两个人都仍未从戏中缓过来。
　　还是邵沉先反应过来，松开搭在谢忱腰侧的手。
　　谢忱这才慢半拍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去解开脑后的红丝带。
　　解到一半他又停住手，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加了一段什么戏。他是仗着“看不见”才这么理直气壮的——虽然做都做了，但他莫名有点不太敢面对邵沉。
　　谢忱拈着半解未解的丝带结，想想还是决定暂时当个盲人，随后当机立断地转身，准备往另一个方向掉头就跑。
　　邵沉本来在等谢忱解开红丝带，没想到他是准备跑路，赶忙将他抓回来。
　　“亲完就跑……”邵沉声音低得有些哑，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来一点，“这段剧本里可没有。”
　　邵沉又走近一些，亲手将他系上的红丝带拆开，红绸顺势散落垂下，露出的一双眼睛还未来得及藏匿情绪，只能慌乱地别开视线去。
　　“不小心碰到，那也叫亲？我又看不见。”谢忱心虚得很，硬是要摆出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再说了，你自己说的我想怎么演都可以。——不满意你去找导演说重拍啊。”
　　最后一句说完，谢忱就恨不得穿越回上一秒把它塞回肚子里。
　　果不其然，邵沉听完这句话，当即露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是说，可以重拍？”邵沉摩挲着下巴，好似真的在思考重拍的可能性，“再拍一次也不是不行，把刚才那段加进去，重拍的话应该能再细——”
　　邵沉话还没说完，谢忱就急忙打断他：“不可以！！！”
　　谢忱警惕地环视一周，幸好王海晏没注意他们这边，不然肯定会对这个提议万分感兴趣。
　　邵沉倒是很听话地没有再提，转而捏了捏他发红的耳朵尖，微微俯身，低声问出另一个问题：
　　“——你刚刚，真的看不见吗？”
　　

第43章
　　这个问题当然是问不出答案的, 谢小少爷本就心虚，又死要面子，就隔着半米的距离说话也能硬装听不见, 还特别理直气壮地问了句“你说什么”，好像是邵沉没把话说清楚似的。
　　没等邵沉再重复一遍好让他能“听清楚”，他就未卜先知似的快步走开了，强撑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伪装，却狼狈得像在逃跑。
　　“装完瞎子装聋子？”邵沉看着谢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谢忱强行当了一回“龙虾”，走远之后又回想起自己刚刚鬼迷心窍的举动，又狠狠地灌了一大瓶水下去。
　　谢忱自觉不是什么“因戏生情”的俗套戏码，他将自己身上产生的所有异样情绪和反应都归结于戏, 他向来是这么演戏的，将自己套进角色的壳子里, 等时间流逝让情绪自然剥落。
　　只是需要的时间或长或短。
　　需要多长时间呢？
　　谢忱拿不准。他没有拍过感情戏，也没有谈过恋爱，两种情况对他来说都很陌生。
　　过了一会儿他甩甩脑袋，侧过头往邵沉那边看了一眼，邵沉似乎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坐着跟旁边人说话, 游刃有余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刚拍完一场亲密戏。
　　他又有点不爽。
　　每次都是他反应特别大, 而邵沉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说到底还是演戏方式差异，他太入戏了，相反邵沉这种技巧型未必投入了很多感情。
　　谢忱以前从来不觉得演戏方式有什么优劣之分, 反正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揣摩角色, 最后落到观众眼里的也不过就是“演技”二字。现在他倒有点羡慕邵沉这样的了, 演得好不好是另一码事，至少不会因戏受到太大影响。
　　他将水杯贴在自己脸上，用已经空了的杯身冰了冰自己的脸，虽然没多大用。说实在的，他没怎么体会过被人夸“演技好”的感受，这回的《红A》他自己感受不出来自己演技好坏，入戏很深倒是真的。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纠结在意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可能就是奇怪的胜负欲上来了，不想输得太狼狈。
　　……
　　“邵沉，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
　　邵沉似乎注意力并不在这，过了一会儿才从鼻腔里轻轻发出一声疑惑的“嗯？”，懒散地说：“还好吧，跟平时差不多。”
　　王海晏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了指他面前的矿泉水瓶，“你已经坐在这问了我八遍要不要喝水了，关键是你问完还自己喝了——而且你在看什么呢？”
　　王海晏顺着邵沉的目光看过去，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大门口罢了。
　　倘若王海晏再早个十几秒看过去，还有机会瞄见谢忱的身影。
　　这个角度选得巧，刚才谢忱刚好站在侧边的位置，直直看过去刚好能用余光瞥见，又不至于那么容易地被敏感的小少爷发现。
　　然而这会儿谢忱换了个角落坐着去了，那片地方一下子空落下来，顿时少了点风景。
　　这时邵沉好似终于注意到了王海晏，见他一副憋得难受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想喝水，顺手就递了瓶矿泉水过去。
　　“你想喝水？”
　　“……”事实上同样的对话已经重复过好几次了，前几次王海晏还以为邵沉真这么好心，想接过水杯“恭敬不如从命”，然而见识过此人问完转手就自己喝了还要奇怪地问“你不是想喝水吗”之后，王海晏觉得他不是不对劲，简直是不正常。
　　“挺可爱的。”邵沉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什么？”王海晏一头雾水地看着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矿泉水瓶，“水吗？”
　　邵沉低笑一声，回过神来见王海晏迟迟不接他手中的水，便收了回来，自己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人。”
　　……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应该不会有哪个傻缺往矿泉水瓶里放白酒吧？”王海晏纳闷地看了邵沉一眼，“或者难不成世界上还有人醉水？”
　　王海晏琢磨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你少喝点。”
　　-
　　自那场亲密戏过后，谢忱就变得不太对劲，他总在演完一场对手戏后去观察邵沉的反应，可惜邵沉似乎无论什么戏都可以迅速剥离，他的观察总以“一无所获”告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星期，几分输几分赢他算不清楚，好似怎么算都是输家。到后来他自己都唾弃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懊恼他怎么就胜负欲变得这么强。
　　可惜谢小少爷盯人的手法向来不太高明，他第一次偷看的时候就被邵沉发现了，只是看破不说破，大大方方由着他看，还很贴心地装作不知道。
　　天气渐冷，两位主演之间却在悄悄升温。
　　李三思裹得厚厚的，体贴地往谢忱手里塞了个保温杯，“哥，喝点热水。”
　　谢忱一看到这个熟悉的水杯，差点没丢出去。
　　李三思纳闷，伸手探了探：“不烫啊，这不是保温杯吗？”
　　邵沉倒是一眼看出来那个是什么，好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不是扔了吗？”
　　谢忱：“……”
　　他拿着这个问题问李三思：“这杯子不是扔了？”
　　问的时候还使了个眼色。
　　可惜李三思没看懂，困惑地说：“没有啊，在柜子里好好放着。这两天有点冷了我就拿了点衣服出来，顺便翻到了这个。”
　　“……”
　　永远不要指望李三思看得懂他使的眼色。
　　李三思恍然大悟：“哥你不喜欢这个颜色？我记得你好像还有别的颜色。”
　　谢忱瞥了他一眼：“天冷就别说话了。”
　　省得一张嘴就把脑子里的水冻成冰。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可把李三思感动坏了：“放心吧哥，我一定安静如鸡！”
　　“……你看鸡安静吗？”
　　“手脚放轻点啊。”另一边，王海晏正看着道具组的人搬着一台仪器，肉痛地道，“花钱借来的真家伙，到时还得还回去。”
　　下场戏的其中一个场景在医院，出于拍摄需要，剧组借来了心电监测仪一系列设备。
　　《红A》下场戏是江霭发现了秦岸一直隐藏的、从未公之于众的另一面。
　　秦岸在诊疗台上，手臂上满是伤痕。
　　江霭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要遮住他的眼睛。
　　“这叫‘治疗’。”秦岸沉默了一会儿说。
　　MECT电击疗法，此前江霭也略有耳闻。
　　学界尚未证实这是针对红A现象的有效疗法，但这却是唯一指定的针对性疗法，毕竟治疗的目的在于“清除”。
　　副作用是头疼、恶心、并可能出现短暂的记忆丧失。
　　江霭忽然想到了什么。
　　“头疼，手脚乏力，有时候有点想吐……哦，还有就是，有点忘了医生长什么样子。”
　　他当时还以为是句玩笑话。
　　“现在你可以走了。”秦岸别过头去，闭上眼睛轻声说。
　　……
　　又过了一个星期，《红A》剩下的部分也拍摄完成了。
　　那天江霭没有走，享受美丽自然也要包揽危险。后来他们并肩作战，终结了所谓“清除计划”，在欢呼与喝彩声中接吻。
　　《红A》终于在天气彻底冷下来的时候，正式结束了拍摄。
　　“今晚杀青宴啊，记得来。”王海晏想了想，又补了句，“经费有限，所以意思意思得了。”
　　王海晏的“意思意思”不是说说而已，这确实是谢忱参加过的最简陋的一次杀青宴。
　　不是在什么高档宴会厅，王海晏挑了个当地最火爆的大排档，大手一挥包了场。
　　地方随便，行为举止自然也没什么讲究了。
　　本来谢忱和邵沉挨得挺近，不料王海晏一来就招呼着往他俩中间加了个座，高高兴兴地坐在了他俩中间。
　　邵沉瞥了王海晏一眼，算是委婉地指了个位置：“王导，主位在那。”
　　“不用讲究那些。”王海晏拍了拍邵沉，“我们客气什么？”
　　电影拍摄完成了，王海晏是最高兴的。他兴高采烈地拍了几张照发了条朋友圈，挨个叫在座的人给他点赞。
　　后来又喝了几杯，更是高兴得飘飘然起来。
　　没过多久，桌上就没剩几个清醒的人了。
　　“什么，你们竟然没加微信？”
　　“不可能啊！都这么熟了连微信都没有？”
　　“不加以后怎么联络感情？我还想拉个群呢。”
　　“来来，现在就加上。”
　　王海晏显然是酒量不太行，没喝几杯话就开始变多，听说邵沉和谢忱没加微信之后，又开始热心肠地“说媒”，愣是要他们把微信加上不可，甚至还亲自动手帮他们添加好友。
　　“王导，你喝多了。”
　　邵沉扶了王海晏一把，想顺带抽走他手上的手机，可王海晏喝多了动作还很敏捷，一一闪了过去。
　　王海晏一手抓一个手机，眼睛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看了足有十几秒，十分专注，有几回邵沉伸手去抽回手机，他还非常不乐意地将邵沉的手拍开。
　　谢忱手机里秘密不少，虽然王海晏看着不剩多少神智了，但手机拿捏在别人手上就跟被掐着命门似的，所以他也试图将自己的手机抽回来。
　　还没碰到，就听王海晏大喊了一声：“哎？”
　　“合伙骗我是吧？”
　　“——你们不是一直加着微信呢吗？”
　　谢忱动作一顿，皱了皱眉：“不可能。”
　　他很清楚，他和邵沉的联系方式只有可怜的微博和手机号，从来没有加过微信。
　　阮恒瑞这条傻狗也探了颗脑袋过来凑热闹：“嘿嘿，还有聊天记录哦。”
　　他还伸出爪子在屏幕上划拉了两下，还随口将里面的话念了出来：“他厌讨么那没也你明说这……没看懂，我不识字，嘿嘿。”
　　“没错啊。”王海晏将手机翻了个面又翻回来，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邵沉的微信。”
　　谢忱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朝两个醉鬼伸出手：“给我看看。”
　　邵沉忽然头有点疼：“……”
　　他倒是想阻止，但王海晏这回竟然没拍开谢忱的手，相当给面子地把手机送到了谢忱手上。
　　邵沉又坐回去，看着仍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只是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击着，频率稍快。
　　紧接着，谢忱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界面。
　　【联系人：镇群之宝】
　　谢忱还不信这个邪，从通讯录里找出邵沉的手机号码，在搜索框里输入了一遍。
　　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联系人：镇群之宝】
　　来回实验了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谢忱黑着脸按下了锁屏键。
　　他回想了一下他和镇群之宝都说过什么话。
　　比如夸邵沉这人有“可取之处”。
　　又比如让镇群之宝帮忙教育群友。
　　他甚至还给镇群之宝发过一些cp粉言论。
　　谢忱现在真是尴尬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狗比邵沉！！！！！
　　他强行冷静下来，回头把李三思叫了过来：“拿把刀来。”
　　邵沉面不改色地坐着，甚至还倒了杯水喝。只是他拿的是旁边的白酒瓶，倒出来的是酒不是水，然而他毫无知觉地喝了好几杯。
　　糟糕。
　　这回是真的踩到猫尾巴了。
　　

第44章
　　谢忱倒也真是佩服邵沉这身气定神闲的本领, 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喝酒，说不定他把刀架邵沉脖子上，此人都能眼睛不眨一下。
　　直到谢忱把王海晏拽到一边, 坐到他面前时，他还面不改色地又喝了杯“水”。
　　“镇群之宝，是吧。”谢忱冷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手机上的界面，“解释。”
　　这事说来也巧，邵沉进群的时候还不知道群主就是谢忱本人，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群里德高望重的“镇群之宝”了，再想换号抽身已经不可能了。
　　但这么解释跟火上浇油差不多,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谢小少爷炸起来的毛顺回去。
　　“我的错。”邵沉干脆地认了错，举起双手做出一副诚恳的投降姿势, “别生气，好不好？”
　　谢忱咬牙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在群里巧言令色蛊.惑群友的傻逼？”
　　他环顾一圈，确定没人还醒着之后，才接着质问：“你偷偷进群就算了，还编料骗我加你？”
　　谢忱这会儿想起来“镇群之宝”进群是因为当初这人说他有邵沉黑料, 害得他一紧张直接就去加了, 结果到手的根本不是什么黑料。
　　他现在必须要跟邵沉对簿公堂, 摊开旧账好好清算一番。
　　“谢小少爷, ”邵沉无奈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是群主啊。”
　　“……”这好像也是。
　　谢忱又问：“那你后来怎么知道是我？”
　　邵沉头有点晕，他垂眼扫了扫面前的酒杯, 抬手揉了揉眉心。
　　延迟了几秒钟, 邵沉才慢吞吞地回：“也不难猜。”
　　他低低地笑了声：“你太好认了。”
　　邵沉这句话顿时让谢忱紧张起来, 太好认是什么意思？
　　群友平时在外面还知道收敛点，在群里那简直是像在家一样随便，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难不成是他们群聊的时候把他暴露了？
　　其实谢忱质问邵沉也底气不足，毕竟这群是职业黑粉群，而他是这帮职业黑粉的头儿，要是邵沉怀疑什么……他确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想到这里他又恼羞成怒地问：“谁让你进群的？”
　　“我当时是有点好奇……”
　　邵沉忽然想到什么，凉凉地道，“没记错的话，这是个黑粉群？黑的人……好像是我啊。”
　　邵沉一句话就拿捏住了谢忱的命门，就像一个转折点，从这里开始接下来的对话，邵沉就直接反客为主了。
　　“话又说回来，小少爷，你为什么会在这个群里，”邵沉一手支着下巴，微微歪了歪脑袋，轻笑着问，“而且还是群主？”
　　谢忱随便找了个说辞试图搪塞过去：“我进群看戏，不行？”
　　“行，你看戏。”邵沉说，“那怎么一听到我的黑料就过来加我？”
　　邵沉往谢忱这边靠近少许，又朝他抛出一个问题：“一般来说有两种人比较关注我的黑料，一种是我的黑粉，还有一种是喜欢我的人。小少爷，你是前者后者？”
　　邵沉今晚喝了点酒，举手投足间比平时多了几分恣意，神态透着点慵懒，微微扬起下巴看人时，总带着点让人招架不住的迷人。
　　谢忱慌乱避开他的视线，避重就轻地说：“这是什么逻辑，就不能是你朋友？”
　　“煞费苦心找我黑料，还这么着急帮我澄清，朋友做到这个地步——”邵沉慢悠悠地接了下一句，“已经可以叫男朋友了。你真不喜欢我啊。”
　　邵沉今晚似乎比平时冒进不少，平时他都知道“点到即止”四个字，今天却步步紧追，让人连喘口气的余地都不给，更别提逃避过去。
　　他甚至还把谢忱剩下的路一并堵死了：“拍戏这段时间，天天偷看我，上回还偷亲我——什么朋友会做这种事？”
　　越说下去，谢忱就越是底气不足，话题完全跑偏，他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最开始是来找邵沉兴师问罪的了。
　　“哦，差点忘了，还有一件。”
　　谢忱神经紧绷起来，却见邵沉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
　　“小少爷，你还对哪个朋友脸红？”
　　说完还捏了捏谢忱的脸颊，触感还挺软。他低头笑了下，大概是含混不清地说了句“真可爱”。
　　谢忱恼怒地拍开邵沉的手，嘴硬重申道：“我说过我不是——！”
　　“嗯，没说你是。”邵沉应下来，又笑着说，“我是。”
　　轮到谢忱懵了。
　　此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谢忱完全没有想过这种展开，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忱就像一只受惊的猫，错愕地问：“你说什么？”
　　“你可是——”谢忱艰难地将“主角”两个字咽下去，震惊情绪太浓烈，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书剧情可没有这段啊。
　　“这次也没听清？”邵沉好似习惯了谢忱这必要时装聋的本事，又凑近了点儿，刚好维持在社交安全距离的边缘，一个不算过分接近，又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邵沉字正腔圆地将刚刚那句话补全：“我是喜欢你。”
　　所有的节奏都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打乱了。这招实在是太狡猾了，简直是犯规。
　　本来谢忱今晚没喝多少，加之他酒量还行，应该算是这里目前最清醒的人了。可邵沉这句话好似比所有酒度数都高，短短五个字，竟然让他变得有些晕乎乎的。
　　他的心脏雀跃地跳动着，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所有他潜意识想隐藏的东西统统浮出表面，一切都犹如脱缰般恣意而出。
　　主角，喜欢他？
　　准确的说，邵沉，喜欢他？
　　谢忱勉强从一片混沌中稍稍回神，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邵沉忽然身体前倾，紧接着脑袋一沉，重重地垂在了谢忱肩膀上。
　　“？”
　　“喂。”
　　“邵沉？”
　　谢忱拍拍邵沉的肩膀，半天没反应。接着他望向邵沉桌前的酒杯，突然想到什么，无语地问：“你不会是醉了吧？”
　　没有回音。
　　一分钟后李三思回来了，一见到他就嚷：“哥，厨房说刀不外借，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也不答应……不然你用我这把随身携带的美工小剪刀——诶不过哥你刚刚要刀干什么？”
　　李三思话音刚落，就被席上东倒西歪的“盛况”吸引去了注意力。这里实在是乱得可以，在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清醒着且能保持站立姿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走到了乱葬岗。
　　他不禁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嘶，这儿还有活人吗？”
　　“没有。”
　　谢忱将倒在他身上的邵沉扶起来，一下没站稳还踉跄了两步，差点连邵沉都没扶稳，慌忙抱紧他，省得此人摔到地上去。
　　“有也死了。”
　　

第45章
　　谢忱将在场其他人丢给李三思解决, 告诉他对这群不省人事的醉鬼不用太温柔，全塞进一辆车里打包送走就行。
　　他本来想把怀里这个也丢给李三思，这个甚至不用塞进车里, 直接放车底拖着走都行。
　　然而等李三思看清谢忱抱着的人是谁时，立马震惊得张着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哥，他、邵……”
　　谢忱看他一副话都说不全的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算了，这个我自己来。”
　　“啊……啊？哦，好。”李三思仍处于一种痴傻状态，想问又不敢问。
　　李三思见谢忱神色不虞，略有些担忧地问：“那哥你是打算……”
　　“扔垃圾桶。”
　　嘴上是这样说，谢忱还是屈尊降贵地把邵沉扶正一点, 打算把他送回驻组酒店。
　　邵沉长得高，谢忱扶起来有点吃力, 正发着愁，邵沉就自己醒了，刚好省了他一番功夫。
　　其实邵沉还不至于醉到走不动路，只是刚刚那下子太晕了，才不小心倒下了。这会儿他虽然还是晕, 但勉勉强强还能自己走路, 只是多少需要谢忱扶着点。
　　“不行就别喝啊。”谢忱一阵无语, 即使面对着醉鬼, 嘴上也不饶人，“狗都知道少喝两口。”
　　邵沉安安静静地听他数落完，非常认同地“嗯”了声, 还微微点了点头。
　　都说酒品见人品, 邵沉喝醉酒之后倒是挺安分的。谢忱说了两句也懒得说他了, 此人大概还神志不清，说了跟白说又有什么区别。
　　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们的身影，晚风吹拂而过，带着些许寒意，可半扶半抱的姿势让两人距离很近，热量透过紧挨着的肩膀传递。
　　然而这样宁静和谐的画面只维持了一分钟。
　　邵沉率先打破了寂静。
　　“对了。”邵沉好似终于想起来刚刚自己晕得不合时宜，迟钝地将好不容易断开的话题接了回去，“——你听清了吗？我之前说的话。”
　　想起邵沉刚刚说的是什么话，谢忱羞恼地否认：“没有！”
　　“还没有啊……那我再说一遍。”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邵沉声音有点儿哑。他不急不恼，非常有耐心地重复，“我喜欢你。”
　　心脏又漏跳一拍。谢忱不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邵沉喝醉之后比清醒时难缠多了，话说得直白露骨，让人招架不住。
　　“听清了吗？”邵沉没听到回应，又一本正经地再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
　　醉酒后的邵沉有一种莫名的固执，说一句话一定要得到回应，不然就不依不饶地一直重复，倘若谢忱“没听清”，他一定会把话重复到谢忱听清为止。
　　没等到回音，邵沉挑了挑眉：“我刚刚说——”
　　“听清了！！！”
　　“那就好。”
　　谢忱松了口气，狗比邵沉也太折磨人了。
　　本以为邵沉应该会就此消停了，没想到他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又开始了。
　　“你脸好红。”邵沉顿了顿，又礼貌地问，“这句听清了吗？”
　　饶是谢忱不想理他，但领教过他不断重复的本事，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回他一句：“听见了，你别说了。”
　　“你真可爱。”邵沉低笑着说，“这句呢？没听清我再说一遍。”
　　“我听见了，我又不聋！！”谢忱的脸烧得通红，恨不得马上拿胶布把邵沉的嘴封起来。
　　一路上邵沉都在说些让人脸红的话，谢忱脸皮薄，偏偏又拿醉鬼没办法，只能任由邵沉翻来覆去说“喜欢你”“好可爱”，后来还越说越离谱，谢忱听多两句都觉得耳朵要烧起来。
　　最后谢忱实在招架不住，去便利店买了根棒棒糖塞进邵沉嘴里，指望着能堵上他的嘴。
　　结果此人含着糖只安静了几秒，思维不知怎的跳跃到他们拍的第37场戏，低头在谢忱耳边说了句话，前面几个字说得含混不清，不知是说了句什么“你的”，最后四个字倒是字正腔圆：“……比这个甜。”
　　糖果是水蜜桃味的。
　　“这句听清了吗？”邵沉歪头回想了一下，好像说得不够清楚。
　　他不太满意地说：“应该没有，我还是再说一遍吧。”
　　“……”
　　不然还是给邵沉喂片头孢清醒清醒吧。
　　谢忱脸上臊得慌，温度再上去点都能直接自燃了，奈何又不能把邵沉真扔垃圾桶，他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抓狂说：“你烦死了！！！”
　　邵沉很固执：“听清了吗？”
　　“……我服你了。”
　　“我听清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我这辈子都没听这么清楚过，我死的时候就把这句话刻我碑上，下面再加一行小字写‘谢忱一生中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你满意没？再不闭嘴你和我之间现在就要死一个。”
　　-
　　等谢忱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他洗漱完躺床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事情一桩一件的堆叠在他脑海中，每一件都跟邵沉有关。
　　他亲自安顿好的隔壁那位，倒是睡得很香。
　　邵沉今晚说喜欢他。
　　谢忱想起这档事，当即忍不住拉起被子蒙住头，闷在被子里翻了好几次身，才猛地掀开来呼吸新鲜空气。
　　反复几次之后，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酒后的话，能当真吗？
　　就在这时，阮恒瑞不合时宜地在隔壁发起了酒疯，喊得声嘶力竭，音量穿透墙壁：“爸！！！我要回家挖煤！！！”
　　“……”谢忱顿时觉得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忱那点辗转反侧的心思霎时给阮恒瑞这一嗓子喊没了，他思维一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去。
　　该死的，这些情情爱爱都不是重点。
　　重点应该是邵沉知道黑粉群的存在了！
　　但好像……情况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
　　那他这，还算不算崩人设？
　　谢忱尝试性地按了按太阳xue，预想中的头疼并没有到来。
　　难道……因为这不是他主动暴露的，是主角自己发现的，所以无事发生？
　　……
　　群友们对群主和群宝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第二天一早，无比清闲的群友们又照例出来唠嗑了。
　　【好像两天没和群宝说话了，群宝出来聊聊天，@群主我错了】
　　【？？？】
　　【你@的这谁】
　　【卧槽，这人谁啊】
　　【谁拉进来的，怎么还背叛群友阶级投奔群主阶级了？？】
　　@人的那个群友也是一脸懵逼：【？？？我@的明明是群宝啊！！】
　　【………】
　　【？？？？】
　　【你的意思是……】
　　群友们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可能性，瞬间炸开了。
　　【这个人是群宝？！？！】
　　【@群主我错了，被群主威胁了你就扣个1，我们肯定帮你讨回公道】
　　【别怕，要是群主欺负你了你就大胆说，我好歹在这群里也有那么一点地位，群主也要给我三分颜面】
　　【@c，你都群主了还欺负群宝，谦让一点不行吗，让孩子改名多伤人自尊啊】
　　谢忱一觉醒来就看见黑粉群炸了，群友都在@他说些有的没的，刷屏速度极快，他往上翻了好几页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紧接着，镇群之宝本人出现了。
　　群主我错了：【群主没欺负我，是我的错。】
　　群主我错了：【我惹他生气了。】
　　谢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邵沉说的是装“镇群之宝”的事。事实上他那点气早就被一个“被迫听清”的晚上消磨得差不多了，跟昨晚比起来，镇群之宝这点尬事都算不得什么了！
　　想到昨天那个想逃又逃不掉还被迫回应的夜晚，谢忱又狠狠骂了句“狗比邵沉”。
　　不过好在此人认错态度还算诚恳，谢忱勉强被哄好了一点。他正打算在群里说两句，结果下一秒又见群友们在那胡说八道：
　　【认错也不用这么有诚意吧，你看你连头像都换了，还专门挑了个这么丑的】
　　【怎么这么实诚呢？群主而已，你敷衍敷衍就行】
　　【刚点开大图看了下，你这是在骂邵沉取悦群主呢？虽然丑了点……算了，不是点。我只能说，挺有新意】
　　谢忱仔细一看，才发现镇群之宝不仅改了名字，而且还换了一个新头像。
　　一只奇丑无比的乌龟，顶着一坨疑似蛋糕的不明物体，上面还写着“邵沉”两个字。
　　是谢忱当初在剧本空白页上画的，用来骂邵沉的组合图。
　　邵沉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群主我错了：【不丑。】
　　群主我错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谢忱：“……”
　　“……酒还没醒吧？”
　　这他妈的。
　　他自己都说不出这违心的话来。
　　邵沉不知道这图是画来骂他的啊？
　　他走出房间门，邵沉刚好也出来，像是掐好了点蹲他似的。
　　谢忱一见到他，就不自在地说：“把你名字和头像都换了，省得那群傻狗说我欺负你。”
　　“我在认错，态度不能没有。”邵沉义正辞严地说，接着又话锋一转，“怎么叫‘欺负’？我觉得挺好看的。”
　　“……随你！”算了，反正是狗比邵沉自己的微信号，管他死活干什么。
　　“对了，辛苦你了。”邵沉说，“昨天——”
　　谢忱打断他：“不准提昨天！”
　　他凶巴巴地补充一句，意在先发制人：“你昨天人醉成那样，酒后的事情有什么好提的？”
　　“好吧。”邵沉应得很爽快，爽快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来，我只好把昨天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了？”邵沉好似颇为遗憾，唇边勾起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谢忱慌忙拒绝：“别了，你昨天话太多。”
　　邵沉对他的逃避路数了如指掌，从善如流地道：“我长话短说，挑重点讲。”
　　接着邵沉就用八个字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交代明白了。
　　“我昨天说，我喜欢你。”
　　谢忱昨晚反反复复听这句话听了好几遍，还有好几次他还被迫给出了回应，可即使听了这么多遍，他回了这么多遍“听清了”，也依然没法完全免疫这句话带来的心跳效应。
　　砰、砰、砰。
　　“本来不想这么快的，怕吓到你。”邵沉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点无奈，“但是既然说都说了。”
　　“那就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我昨天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谢忱感觉自己大脑有些缺氧。
　　“放心，不用有负担，也不用着急回应我。”
　　谢忱下意识又想躲：“不是，等等。”
　　“我知道，你说过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朋友。”邵沉语气中带着点儿伤心的意味，又接着慢悠悠地说，“所以我只好再继续努力了。”
　　谢忱干巴巴地问：“……努力什么？”
　　邵沉从胸腔里溢出一声低笑。
　　“努力从好朋友变成男朋友。”
　　

第46章
　　“他这姿势一动不动起码有十分钟了吧, 你哥他怎么了？”
　　程代川在等红绿灯的间隙回头看了一眼，谢忱坐在车后座，姿势一动不动, 表情倒是在十分钟内变换了好几个，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倘若不是了解这位祖宗的家底，程代川说不定还会以为他遇到了什么绝世难题。
　　李三思在旁边观察了许久也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思来想去给出了一个比较保守的答案：“我哥他可能是……不舍得离开剧组？有感情了？”
　　虽然李三思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同在一辆车里，声音再低又能低到哪去。可谢忱愣是能保持着魂飞天外的状态，一句也没听进去。
　　直到回到家，他还是这个状态。
　　老父亲程代川看得忧心忡忡：“祖宗, 你这是打算参禅入定？悟出什么没有？”
　　“没有。”谢忱抽空安抚了一下程代川，相当敷衍, “送到这就行了，你走吧。谢了。”
　　谢忱坐在沙发上拧着眉思索，将昨天晚上辗转反侧想的东西统统推翻又重建：邵沉竟然是真的喜欢他，不是酒后戏言。
　　他承认，他是有那么一点点高兴。
　　但这点高兴很快又被浇熄。
　　邵沉大概是误会了他的茍命行为, 他做的所有有利于邵沉的事, 出发点根本不是什么“喜欢”, 只是求生欲作祟而已。
　　说到底, 他不是什么好人。
　　谢忱发现邵沉就是“镇群之宝”时，虽然尴尬得脚趾扣地，但其实他没有生气很久, 因为说到底是他有错在先, 在他觉醒自我意识前, 这个群是个货真价实的邵沉黑粉群。
　　要是邵沉知道真相，估计就不会跟他说那句话了吧。
　　谢忱越想越烦，干脆将那个“群主我错了”拖出了自己的黑名单。
　　他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发了个句号过去，等邵沉先说话他再说。
　　邵沉几乎是秒回。
　　群主我错了：【怎么了】
　　谢忱一句话在对话框里删了又写，本来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温柔委婉点，试了几次又作罢，最后发了一句：【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群了吧】
　　群主我错了：【我的黑粉群？】
　　邵沉回复速度很快，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显然是对答案了如指掌。
　　谢忱心情有些复杂，这人明明都知道这是邵沉黑粉群了，竟然还可以在群里潜伏这么久，知道他就是群主了，还能一直忍着不来找他算账。
　　谢忱不懂感情的弯弯绕绕，他也不知道怎么跟邵沉解释觉醒自我意识这事，但他感觉瞒着这么件事挺浪费人时间精力的。
　　还不如提前把话说清楚，死也死个痛快。
　　c：【对，你进来之前我每天都在群里骂你，这些群友都是我找来骂你的，我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着你笑完下一秒就在群里骂你，不加你微信是因为我要骂你，不让你进群也是因为我要骂你，总之我就是天天骂你】
　　谢忱狠起来连自己都骂，骂得毫不留情，一骂就骂一串，甚至不给邵沉回复的时间。
　　骂完还总结了一句：【看到了吧，我这人就这么坏】
　　谢忱发完就自暴自弃地等死，毁灭吧，邵沉就算现在开车过来揍他一顿他也认了。
　　等了大概两分钟，邵沉那边才回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字。
　　群主我错了：【哪一次】
　　c：【？】
　　邵沉缓慢地将一句话输入完整：【哪一次对我笑完就到群里骂我？】
　　谢忱：“……”
　　这是重点吗？
　　c：【你不信？】
　　c：【不信你看群】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谢忱专门像之前没觉醒自我意识时那样，在群里说了句话。
　　c：【有人没，出来一起骂邵沉】
　　群友们稀奇不已，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群主第一次在群里直接放话要骂邵沉。
　　稀奇归稀奇，该不给的面子还是一点都不给：
　　【今天什么日子啊，居然连群主都出来了，真是让小群蓬荜生辉啊】
　　【群主这么久没出现了，突然出现怕不是来钓鱼的，生怕我们给谢忱找的麻烦还不够少是吧】
　　前些天群友们刚刚约法三章签下和平条约，在群宝的倡导下，个个都剑走偏锋成了cp粉，这会儿正在严格执行“不随便黑邵沉”的不成文守则，当然不会因群主的三言两语轻易动摇。
　　谢忱：“……”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先前不分青红皂白随便骂给他惹了不少事，现在让他们骂的时候，他们又不骂了。
　　谢忱还不死心，依然试图向邵沉证明他不是什么好人，抬手就把群名改回了最开始的模样，努力唤醒群友们沉睡的记忆。
　　——群主将群名修改为“邵沉职业黑粉群”。
　　【？又偷改群名】
　　不出十秒，群名又被修改回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别想，我们现在在休战期，骂邵沉这活儿只能你自己来，你要是嫌寂寞可以去找微博上那个叫schcdx的傻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争宠的小把戏，看我们对谢忱这么好你不高兴了吧？谁让你当初不珍惜，现在才来挽回已经too late！】
　　【[分享主页-@schcdx]群主你跟他拜个把子算了，我看现在只有他愿意跟你一起骂邵沉】
　　谢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微博小号出现在黑粉群里，邵沉还加入了群友们的聊天问了句“这是谁”，然后群友们围着群宝，你一言我一句地把@schcdx干过的傻逼事都科普了一遍。
　　靠，这帮傻狗群友！
　　谢忱从未如此痛恨微信群没有全群禁言功能。
　　虽然他是黑粉群群主这事已经被透得底都不剩了，但他依然没想过让他的微博小号也暴露出去，原因无他，@schcdx这个小号干的事情比“黑粉群群主”傻逼多了，爆出去不是会没命，而是他妈的没脸。
　　谢忱忍无可忍，十分生硬地掐断他们的话题，随后逐个击破，挑了个跳得最高的群友发出质问：【装什么装，你前段时间不还在群里说你比邵沉帅？】
　　群友理直气壮地回：【是啊，我是比邵沉帅啊】
　　他还接了一句：【群宝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群主我错了】
　　谢忱的挑拨离间再次失败，只因镇群之宝非常给面子地回了个“对”字。
　　……毁灭吧。
　　谢忱这一连串操作，除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恼羞成怒的傻逼，再没有达到其他效果。邵沉全程看下来，没品出来半点谢忱想让他领悟的意思，倒是觉得谢忱这装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挠人不疼的炸毛猫。
　　c：【他们今天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平时不这样】
　　c：【总之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误会】
　　邵沉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摩挲着，对面新发来的两句话颇有种不管不顾的赌气意味，非要人承认他这人很坏，像只披着狼皮的羊。
　　可他话里又好像有点口是心非的意思。
　　逼太急了？都开始装凶咬人了。
　　邵沉顺着谢忱的话往下说：【知道了，你这人很坏】
　　谢忱嘀咕一句“知道就好”，忽然又觉得有点烦，不说明白烦说明白了也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没烦上一分钟，邵沉紧接着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群主我错了：【不过你好像表演得不太成功】
　　群主我错了：【要不要我配合你一下】
　　c：【？】
　　c：【配合什么】
　　下一秒，谢忱就见邵沉在群里发了话。
　　群主我错了：【有人没，我要骂邵沉】
　　谢忱：“……？”
　　群里简直是一呼百应，双标得让人不忍直视：
　　【群宝竟然要骂邵沉诶，这可是进群第一骂，我能不陪你吗？】
　　【行，今天舍命陪君子，不过先说好，咱就在群里私下骂骂啊】
　　【家人们出来了，群宝要骂邵沉！今天几号？记下来，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过“群宝骂邵沉一周年纪念日”】
　　谢忱看着群里刷屏如流水的傻狗群友们，一时无语凝噎。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啊。
　　群里热闹非凡，然而谁也想不到，受到众人簇拥的群宝，转头就投了敌，私聊群主：【你想骂什么】
　　c：【。】
　　本来不想骂的，现在有点想了。
　　邵沉这人，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吧！
　　不过算了。
　　先前浇熄的小火苗再一次窜出头来，谢忱决定留它再燃多一会儿。
　　-
　　《红A》在剪辑完成后送审，最终将档期确定在十二月。
　　跟《红A》配置相似的隔壁剧组作品《秘密》也收尾杀青，时间紧随其后，档期跟《红A》定在同一天。
　　他们显然是想跟《红A》一较高下，却没有公平竞争的意思，抢在《红A》之前将预告片放出来，故意打一个时间差，将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们这边来。
　　不仅如此，隔壁剧组导演潘明成向来是营销的一把好手，电影还没上映，主角cp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隔壁那对也太夸张了，三天两头上个热搜，戏外比戏里还腻歪，不知道还以为真结婚了。”程代川捧着手机啧道，“不过那个徐子珩不是直男吗？我之前还听说他跟哪个女明星……”
　　手机里还在播放那对cp的糖点剪辑，视频里的两个人亲密无间，程代川看多几眼就被腻出去了。他低头看看视频，又抬头看看谢忱，忽然有点发愁。
　　《问心》好不容易带来的一点热度早已散去，《红A》若是不能续上，又要功亏一篑。
　　当初程代川就不太同意接《红A》，没钱没名的，别说是火，看着就像小作坊烂片的雏形。现在的情况也证实了他的猜想，《红A》目前一点水花都没有，还跟备受期待的《秘密》撞了档期，到时候扑得多惨都有可能。
　　唉。
　　但眼前这位祖宗显然对网上这些东西一概不关心，此时正像只不愿挪窝的猫一样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程代川瞄了一眼，似乎是在微信聊天，对方的头像是一幅奇丑无比的涂鸦。
　　——什么时候开始热衷网聊了？
　　程代川觉得奇怪，却没多想，比起谢忱和他的网友，程代川更多是在打谢忱和邵沉的算盘。
　　相比于视频里这对时下最火的cp，谢忱在杀青之后就和邵沉断了联系，邵沉档期排满，连见一面都难，从杀青到现在，他们基本上没见过一面。
　　炒个cp？算了吧。
　　程代川很快就打消了念头，他感觉这炒起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何况凭借这位祖宗的脾性，大抵也不会同意这种事。
　　

第47章
　　没过多久, 《红A》的预告放了出来。剧组穷是真的穷，连个热搜的钱都出不起，寻常宣发尚且稀罕, 更别提花钱买粉宣传它这个预告片了。也是因此，评论区下面都是货真价实的评论，数量上跟隔壁剧组那边成群的水军没法比，但好歹是不同的人用手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的。
　　就他们这个小作坊，官博也没多少个粉，粉丝构成简单得很：一部分是从邵沉那边摸过来的邵沉粉，一部分是上回潘明成拉踩时顺手关注的吃瓜群众，还有一小部分是随时关注《红A》近况以便及时找乐子的schcdx假粉。
　　预告片虽然没有宣传得太广，还是在小范围内引起了震荡。
　　最激动的当属schcdx的假粉, 他们奔走相告的积极样子让邵沉粉看了都自愧弗如，不过要是别把“有新乐子”的幸灾乐祸模样表现得那么明显就更好了。
　　【@schcdx, 别天天像个祥林嫂一样在那“狗比邵沉”了，是真男人就过来看红A，你想要的这里都有】
　　【补丁：你想要的这里都有，只不过是和谢忱】
　　【期待死我了，快点上映吧, 我迫不及待看看红A气得在微博连发十条“狗比邵沉”然后还熬夜做视频的样子了】
　　【对, 做视频, 一定要做视频说说观后感啊, 别让我们失望，加班一个月了就等着月底看你这点乐子了@schcdx】
　　谢忱应要求上营业大号转发了一下预告片的消息，完事之后上小号逛了两圈, 就看见这群假粉又在那没事找事@他。
　　谢忱勉为其难地抽出人生中宝贵的三分钟看了看这群人在说什么, 看完后按照自己人设无情地回复了一句“邵沉电影狗都不看”, 意在打消假粉们的念头。
　　开什么玩笑，做关于《红A》的视频，那不是上赶着暴露身份吗。
　　再说了，这电影他也有份，骂邵沉的同时那不是把他自己也骂上了？更何况，他一向竭力将谢忱本身和各色各样的小号们分开，从来不会让喃小号沾染半点与自己本体有关的事物。
　　谢忱本来回了就算，没有继续纠缠的想法，结果没想到假粉们当真是无聊至极，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都能让他们像得到了什么新乐子一样，兴致勃勃地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开来。
　　【狗都不看是吧？那你要是看了怎么说？】
　　【我就喜欢这种环节，这次吃几个键盘？】
　　【格局小了，大家头上都戴着铁粉牌，说话硬气点！】
　　【——你要是看了，就直播吃键盘，露脸那种】
　　【还是不够硬气，都露脸了，再穿个女装怎么样】
　　【直播！露脸！女装！吃键盘！】
　　【要素齐全，接下来一年就指望这个乐了】
　　谢忱一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无语得差点笑了。偏偏这群人还不识好歹越跳越高，简直是在危险边缘蹦迪。
　　【等等，你们就不怕schcdx是个猥琐大汉吗】
　　【呵，上回他露手我可看见了，猥琐大汉的手能长那样？赌五毛他腿还没我手粗，说不定还是个矮子，连一米八都没有呢？再说了他就算是个猥琐大汉也没关系啊，我们这不是来看乐子的吗】
　　谢忱一整个无语住，很想就这么顺着网线爬过去给这铁粉一棒槌，他黑着脸发了句“想得美，滚”，后跟五个感叹号，顺手还把这个说他没一米八的铁粉打进了黑名单。
　　过了一会儿这个铁粉开了个小号过来，说来好笑，这小号竟然也戴着铁粉牌。
　　【靠，又拉黑是吧？现在骂不过人就拉黑是吧？】
　　【算了兄弟，谅解一下，红A那预告片你没看吗？俩主演多亲密啊。小c这会儿可能正躲在被窝里哭，眼睛都哭红了还要抽空拉黑你，也很不容易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亲自观看他最爱的邵沉跟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的电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但是过分归过分，我兴奋起来了啊兄弟们】
　　又不知道在说什么鬼话，谢忱顺手又拉黑了几个人。
　　《红A》预告片出来后，关注两位主演关系的人变多了起来。只是与隔壁那对热火朝天的cp相比，谢忱和邵沉实在是有些安静。
　　除却必要的宣传需要和正常交流，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互动了。
　　外人看来，电影杀青后，两人不再有私人联系，且再也没有同框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塑料状态。
　　事实上，谢忱这些天的“网聊对象”不是别人，那个被程代川腹诽的丑涂鸦头像就是邵沉本人。
　　那天之后谢忱仍然试图在不说出觉醒自我意识这件事的前提下，告诉邵沉他的“真面目”，可惜每回都事与愿违，群友们没有一次是配合的，次次都让他显得像个弄巧成拙的傻逼。
　　邵沉倒是很配合，只是他的配合总带着一种无奈的宠溺，让谢忱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当作无理取闹的幼儿园小朋友那样对待了。
　　谢忱今天第不知道第几次试图唤醒群友们的记忆，上来就切入主题，效果还是不怎么样，结果下一秒，邵沉又自己冒出来了。邵沉这人告完白之后愈发不要脸了，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相比之下，谢忱都觉得自己的人设在主角本人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今天的热心群友又在邵沉的配合下开始努力编料，硬生生编出了一段“邵沉不为人知的过去”。
　　内容是怎么坎坷怎么来，说他五岁学小提琴因为声音太像锯木头被邻居暴打，十岁写作文写出金句“父爱如山体滑坡”遭全班传阅，十五岁上台表演单枪匹马演完了二人转成功丧失优先择偶权。
　　然后还问群宝有没有要补充的。
　　群主我错了：【他还爱而不得】
　　【有道理，这个也很劲爆，我现在就加上】
　　群友见群宝如此上道，心中不免自豪，更是对他赞赏连连，一顿尬吹：【不愧是你啊群宝，能力就是超群，你看你一开口就给邵沉添上了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当年我进群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聪明】
　　谢忱：“……”
　　别说是觉得这群友不太聪明，谢忱现在甚至觉得没觉醒前的“谢忱”也是不太聪明，当初怎么就把这群傻狗拉进来了？
　　邵沉竟然还有闲心陪他们瞎编。
　　实在是没眼看！
　　群友久违地被镇群之宝激发了创作热情，这群友倒也是个人才，当初“邵沉×群主”的同人文就有他一份功劳，他很快就抓住了“爱而不得”的重点：【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喜欢他最好的朋友吧，但他最好的朋友不喜欢他】
　　邵沉本人慢悠悠地扣出三个字：【是这样】
　　谢忱：“。”
　　……好想退群。
　　群友大受鼓舞，文思泉涌，将细节补充完善：【一次酒醉，他忍不住酒后吐真言，第二天醒来鼓起勇气告白，他的挚友却落荒而逃！】
　　邵沉本人很是赞同地发表见解：【也没错】
　　群友们甚至连标题都想好了：【下次头条放这个：邵沉恋爱隐情大曝光，苦恋挚友爱而不得，独家真相竟然是……】
　　越说越离谱，谢忱深觉不能再这样任由他们瞎编，奈何这群人又只听群宝说话，他只得私聊邵沉：【别讲了】
　　邵沉有心逗他，优哉游哉地打了几个字过去：【他们说的没错啊】
　　谢忱管他说的对还是错，霸道地直接下禁令：【我说不许讲！】
　　邵沉倒也很听话，说不讲了就不讲了，在群里叫停了群友们的激情创作。
　　群友还觉得意犹未尽，但是群宝不来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也就没再继续。
　　谢忱霸道又不是一天两天，等群里恢复平时的模样，邵沉轻车熟路地过来顺毛，好笑地问他“怎么了”。
　　群主我错了：【挨骂的人好像是我？】
　　……说的好像是他谢忱骂的一样。他分明是骂人未遂，都让邵沉自己揽过去了。
　　谢忱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我做这些又不是想让你挨骂”，打完感觉这话隔着网线打出来不对味，跟个小绿茶撒娇似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于是谢忱直接长按发了句语音，颇有气势地把刚才那句话说了出去。
　　这句话可能过于有气势，邵沉那边竟然没有秒回。
　　殊不知邵沉是将这句语音听了三遍，从这条来势汹汹的语音消息中听出一丝气急败坏，不由得笑了笑。
　　谢小少爷这几天的行径就像拿笔往脑门画了个“王”字，凶神恶煞地告诉别人“我是老虎”，可惜扮虎不成，倒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过了一会儿，谢忱收到了微信回复。
　　也是一条语音消息，不长，十几秒，大概是两句话。
　　谢忱莫名有点紧张，食指用力点开那条语音，听听这人都说了什么。
　　许多天未见，邵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手机中传来。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微弱的电流声，带着一点掩盖不住的笑意。
　　“小少爷，我只是告白，又不是让你跟我就地洞房。”
　　“——至于害羞这么久吗？”
　　谢忱听到“就地洞房”四个字，差点把手机甩出窗外。
　　他左右看看确定旁边没人之后，才放心拿稳了手机。
　　“……”
　　谁害羞了？
　　邵沉这主角技能全点在颠倒黑白上了吧？
　　真是气死他了！
　　谢忱一气之下，又去小号骂了两句“狗比邵沉”。
　　骂完他又有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觉得照这样下去，误会越来越深，实在不妥。
　　他还是得跟邵沉讲清楚。
　　于是谢忱叫来程代川，问他邵沉的行踪：“他人在哪？”
　　程代川难得见谢忱主动要求找邵沉，还以为这位祖宗是听到了他内心的祈祷，当即感动得找不着北：“祖宗，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心意相通过……”
　　谢忱不太明白程代川为什么这么激动，顿了顿，又解释道：“我有话跟他说。”
　　“是该有点话说。”程代川发短信给安珂，一边手速飞快地打字一边说，“过段时间电影要上映了，提前培养下也好。免得到时候同台没话讲太尴尬。”
　　谢忱有点懵，隐约感觉自己跟程代川不在一个频道上：“什么？”
　　“宣传期要到了，当初合同上也有写，”程代川似乎是担心谢忱误会，专门解释了一下，“放心也不用做什么，像寻常朋友一样就好，跟之前宣传电影差不多。反正就是配合着宣传下，也别像徐子珩那对一样弄那么腻歪，迟早反噬……”
　　程代川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吊着一口气结尾之后眼巴巴地问：“行吗，祖宗？”
　　谢忱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跟邵沉说，没太认真听程代川说了什么，只听见最后几句，顺口回答道：“哦，行。”
　　

第48章
　　谢忱到的时候才发现情况跟他想象的有些偏差, 他来的时间不赶巧，邵沉这边还没结束工作。邵沉今天参加的活动设置在前不久新开的商城里，来时已经是人头攒动, 车都开不进去，只能改为步行。
　　谢忱本想进后台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可他抬眼又看见厅堂中央悬挂着硕大的邵沉海报，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电影杀青至今也没过多久，却莫名有一种很久没有见过邵沉的感觉。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谢忱鬼使神差地转变了方向。他勾着口罩边缘往上拉了拉，伪装成一个普通路人，汇入拥挤的人流当中。
　　谢忱今天是单枪匹马过来打算跟邵沉掰扯清楚的，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 又戴着口罩，纵然气场独特, 旁人还是没往别处想，只当他是一个长得帅的普通粉丝。
　　两边有一些在发免费应援物的粉丝，谢忱知道领取这些东西一般会有点要求，比如超话等级或者其他的粉丝证明，但他那些小号们一个都拿不出手, 所以他没打算凑这个热闹。
　　他走到半路, 忽然被一个发应援物的粉丝拦住了。
　　“帅哥, 帅哥, 帮个忙。”女孩双手合十，“我朋友迷路了，我要去接一下, 你能帮我在这守一下这些东西吗？”
　　谢忱低头去看她摆在地毯上的那一堆应援物。
　　一点小事而已, 反正邵沉没出来他要做的事也办不成, 他闲着也是闲着。
　　但他还是先跟人打好预防针：“我不太会。”
　　“没事，就是有人来的话就帮我发一下，没什么要求喜欢就拿，告诉他们别乱扔就行。”
　　女孩说完就一溜烟跑走了，很放心地把东西交给谢忱。
　　谢忱还从来没发过应援物，体验相当新奇。邵沉的小粉丝会过来羞怯地问“这个可以拿吗”，拿到之后还会露出惊喜的表情。
　　发着发着，谢忱莫名生出一种微小而奇妙的高兴——喜欢邵沉的人很多，不枉他做了那么多傻逼事。
　　过了一会儿女孩拉着朋友回来了，对谢忱连声感谢，末了又拉住谢忱说了一句：“对了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谢忱有点僵硬，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于是一口否定：“我大众脸。”
　　他正思索着掉头就跑的可行性，女孩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过很多次现场的老粉吧！”
　　“……是吧，我可以是。”
　　后半句说得比较含糊，女孩没太听清，却也没在意。她将摆出来的应援物每样都拿了一个，塞到谢忱手里，“来来，都给你点。这几张图我觉得最好看，送你了。”
　　谢忱猝不及防被人塞了满手的应援物，僵硬了两秒，还是珍而重之地放进了口袋。
　　习惯使然，拿到邵沉相关的东西，他第一反应还是把它们收藏起来。
　　可那手幅是一张长条形的纸，放进口袋里就会有折痕，谢忱想了想，还是拿在了手上。
　　那女孩见他要走，又道了声谢：“谢谢啊，你真是个好人。”
　　谢忱听到“好人”俩字就头痛，别扭地说了句“小事不用谢”就走了，宛如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旁边的小粉丝转头看了看谢忱，过了几秒，又忍不住再转头看了一眼。
　　这人怎么好像长得……挺帅的？
　　而且有点眼熟。
　　“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人长得还挺帅。”她捅了捅旁边小姐妹的胳膊。
　　“是吗？我没注意。”小姐妹没太在意，顺便劝诫了一句，“不过这年头是个人戴起口罩来都人模狗样，脸遮完了谁都可以是氛围感帅哥。”
　　“……你说的好有道理。”
　　她们说话间，谢忱已经不动声色地游移到了边缘地带，这个位置也能看见，就是角度不太好，所以人也稍微少一点。
　　活动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谢忱掐着点在结束前溜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在台上，没人注意到，谢忱已经从VIP通道溜进了后台。
　　-
　　“邵老师，那边有人找你。”一个小助理跑过来，“好像说是你的朋友。”
　　邵沉刚刚婉拒了主办方晚上吃饭的邀约，还算清闲，再寒暄几句差不多就能结束了。他往小助理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楚来人之后，稍稍顿了顿。
　　谢忱正垂着眼倚靠在墙边，黑色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手里拿着一张长方形的纸，有图案的一面被他翻了过去，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空白的背面。
　　他礼节性地说了一句“先走”便快步走过去。
　　“怎么突然来了？”邵沉有点意外，谢忱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主动发个微信都算难得，更别提亲自登门。
　　谢忱掀起眼帘，开门见山：“我有话跟你说。”
　　谢小少爷表情都写在脸上，压根就不是个能藏住事的，看他一副纠结的样子，大概率是憋了很久的话。
　　联想这些天谢忱在群里的行为举止，他想说什么其实也不难猜。
　　谢忱不由分说将邵沉拉走，疾步走到司机开来的商务车边上，霸道地将他塞进副驾驶，随后敲敲司机车窗说了句“跟安珂说声这人我带走了”，全套动作行云流水，司机都看愣了，山贼抢压寨夫人都没这么熟练。
　　实际上谢忱的行为举止跟抢压寨夫人也没什么区别，他只将车开出几百米远，在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停下。
　　没人，安静，且安全。
　　“要说什么？这么急。”邵沉说，“你看起来好像准备毁尸灭迹。”
　　“我觉得你对我误解很深，”谢忱急切得甚至没有找个宽敞的聊天地点，一口气不带喘就开始表明来意，“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那个群……这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这么跟你说吧。”谢忱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思过来的，他深吸一口气，“我真不是什么好人。那个群，就是我建来黑你的。没别的意思，我之前就是讨厌你。你也别想太多，这种东西我还有很多，黑粉群只是冰山一角。”
　　“后来我帮你也不是因为……喜欢你。”后面三个字他说得含糊，亏得车厢内空间小，音量再小也足以听清，他快速掠过，干脆地说，“我就是为了我自己。”
　　“总之，”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谢忱有点不想继续说了，他勉强做了个结语，“没你想的那么好。”
　　邵沉安安静静听完，又短暂地沉默了半分钟。
　　他抓住这几句话里的重点，重复一遍：“为了你自己？”
　　这事该怎么解释？
　　谢忱拧起眉头，皱着五官纠结了好一会儿。
　　话都说到这了，干脆一起说了算了。
　　他咬咬牙，索性将觉醒自我意识这事和盘托出。
　　这事说起来其实不难，谢忱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只是内容实在是荒诞不经，他不确定邵沉能否接受。
　　“……很难理解你就直说。但如果你把我当神经病，”谢忱语气凶恶，摆出一副反派姿态，“我就揍你。”
　　“是需要一点时间。”邵沉诚实地说。
　　邵沉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听见如此新颖的世界观，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虽然谢忱今晚说的话听起来荒诞不经，但倘若从这个角度出发去思考近几个月发生的种种，好像一切矛盾和疑惑点都能说得通了。
　　邵沉许久都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未曾变动。
　　低气压在车内蔓延，谢忱忽然觉得有些冷，抬手打开车内的暖气。
　　他数着对面楼的窗户，参差不齐的微弱光亮从推开的窗门中漏出，他的目光将那一小块不守则的光线形状来回描摹了几遍。
　　终于在第六遍的时候听到了邵沉的声音。
　　“——所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短短一句话，轻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在风里破碎消散。
　　按照谢忱原本的来意，他本该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地说“是”。
　　但当他望向邵沉的眼睛时，他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就连点头这个简单动作，都变得难以完成。
　　他不明白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心态，但直觉告诉他，要是真这么做了，他一定会后悔。
　　最重要的是，直觉还告诉他，他现在不想看见邵沉难过。
　　“我不是不——不是，我是说我——”谢忱发觉这句话怎么说都不对，中文烫嘴似的将这句话来回捋了两遍，索性放弃，说了句“我不知道”便干脆闭了嘴。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
　　邵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眸色渐深。
　　“那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邵沉低声问，“你现在难道就不怕了？”
　　据谢忱所说，原书里“谢忱”的结局凄惨无比，这是他一直以来的顾虑所在。
　　其实没有必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邵沉，按照谢忱一直以来的观念，这只会平添危险。
　　邵沉忽然想起来《问心》时期，那双垂下眼帘而不敢看他的眼睛。
　　当时明明是挺怕的。
　　现在却主动将审判权交到他手上。
　　谢忱张了张嘴，底气不足地嘴硬道：“……我想说就说了，而且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总不能弄死我。”
　　谢忱当然知道这是危险系数极高的行为，但是自从邵沉跟他告白后，瞒着这件事就像一个沉重的包袱，他潜意识里不想让邵沉对他说的那四个字，创建在欺瞒之上。
　　“那我要是现在很生气，”邵沉慢悠悠地说，“要跟你算账，你怎么办？”
　　“……”
　　谢忱想想确实也是自己有错在先，冤有头债有主，“谢忱”干的缺德事可不得让他自己来偿。
　　“行吧，你要是……很生气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让你报复回来。”
　　“你的意思是，”邵沉若有所思地说，“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我都可以做回来？”
　　“随便你。”谢忱嘴上说着无所谓，下意识攥紧衣服的手指却出卖了他，他生硬地说，“你也可以建个我的黑粉群，发动网友来骂我也行，开小号编我料也随便你，或者你现在揍我一顿我们两清。”
　　邵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议，几秒后朝他招招手，“那你过来点。”
　　谢忱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凑上前去。
　　说都说了，还能怎么办。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谢忱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闭眼之后他想了句遗言，准确地说是放了句狠话：“劝你最好轻点，不然我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邵沉觉得有些好笑。
　　谢忱看着像是准备赴死，眼睛紧闭，手指攥紧，梗着脖子凑过来，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虽然表情紧张了点，但好像确实是一副……由他处置的样子。
　　邵沉缓缓抬起手。
　　出乎意料，他的手只是轻轻覆在谢忱头顶，就着这个姿势倾身前去，微微低头。
　　谢忱紧张得要死，一会儿想邵沉这狗比按着他的头不是真的要揍他吧，一会儿又觉得邵沉不至于连“打人不打脸”这个道理都不懂，纠结来纠结去，三秒钟等出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然而预想中的腥风血雨没有到来。
　　浅淡的气息萦绕在他身侧，周遭相当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紧接着，一个温热而柔软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不带任何惩戒意味，只蜻蜓点水般轻轻啄了一下。
　　谢忱错愕地睁开眼睛。
　　大脑一片空白，酥痒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唇边。
　　“你、你干什么？”
　　“上次你偷亲我，”邵沉笑着说，“我一起算的总账，你没意见吧？”
　　谢忱像烧坏了似的，懵懵地点了点头，过几秒又摇了摇头。
　　……是这样算账的吗？
　　该算的是这个账吗？
　　而且，这么简单，就算完账了？
　　“憋这么久，原来就说这些。”邵沉有点想笑，他揉了揉谢忱的脑袋——没回过神来的谢小少爷在这种时候尤其乖顺，任人搓圆捏扁也没什么反应。
　　谢忱还处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却看见邵沉拿起了那张，他上车时顺手放在储物盒中的应援手幅。
　　邵沉将那张应援手幅翻到正面。
　　谢忱如梦初醒，尴尬阻止：“别——”
　　“专门来一趟，”邵沉将谢忱做的事复述了一遍，“还拿了我的应援物。”
　　邵沉捏着那张应援手幅，状似认真地向他讨教：“你做的这些——也是原书剧情里要求的？”
　　谢忱：“……”
　　“是，还是不是？”
　　谢忱伸手就想抢回来，却被邵沉挡开了，他微微后仰，借着车顶的昏黄灯光又看了应援手幅一眼。
　　“看来不是。”
　　“路过随便拿的。”谢忱眼睛盯着邵沉的手，想说“你小心点别给我弄皱”，结果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口是心非的话：“我拿回去当草稿纸，不行？”
　　“行。”邵沉好笑地将东西放回原位。
　　谢忱盯着他把东西摆好，又一本正经地回归正题：“既然你算过账了，我们应该算两清了吧。”
　　中间三个字他说得飞快，倒是把“两清”念得有些迟疑。
　　谢忱自知理亏，没跟邵沉计较他那独特的算账方式。
　　他憋了一会儿，终于别扭地将真实想问的问题问出口：“——你应该不生气了吧？”
　　“骗你的，”邵沉淡淡地说，“本来也没生气。”
　　谢忱稍稍松了口气。
　　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以来，原书赋予他的人设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他时时刻刻都记着巩固人设，拐弯抹角地做事还得提防身份暴露。但从现在开始，他就不用再顾虑“人设”了。
　　“——但是两清，可能还不行。”邵沉想起谢忱刚刚闭眼时说的话，琢磨了一下，又说，“刚刚是不是重了点。”
　　谢忱没反应过来：“……什么？”
　　“这样又没法两清了，”邵沉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佯装好心地也给他提了个建议，“要不然，你再报复回来？”
　　谢忱终于意识到邵沉指的是什么，他脸皮薄，顿时觉得车内气温急剧上升，当即想起身逃离这个高温地带。
　　结果下一秒又被邵沉拉了回来：“你就这么走了？你赶走我的司机，不送我回家吗。”
　　谢忱总算想起来他刚刚都做了什么山贼行径。
　　……谁让他刚刚急着说清楚。
　　他只好又重新坐回去。
　　他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尖，也不看邵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你家在哪。”
　　邵沉报了个地址。
　　谢忱发动车子，动作间觉察到邵沉看过来的视线，耳朵越来越红。慌乱之下，他索性将车里的暖气关了。
　　“谁开的暖气，热死了。”
　　

第49章
　　接下来的一路邵沉见好就收, 没再有什么逾矩行为。谢忱却神经紧绷到极点，一路都没有松懈，生怕邵沉下一句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偶尔他偏头看后视镜, 邵沉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未曾移开过，那视线袒露出一种直白的情愫，让人招架不住，下意识就想避开。
　　邵沉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耳热，他从未收到过如此浓烈而纯粹的爱意，整颗心都被捧到他面前，滚烫得让他触碰一下就想立马甩手逃开，却又舍不得将这颗真心摔碎在地上。
　　谢忱几度想弃车逃跑，但又觉得这样过于丢脸, 所以一直在强装镇定，假装无事发生。
　　他全程把自己当专职司机, 飞快地将邵沉送达目的地后就准备走人。
　　结果安静了一路的邵沉忽然叫住他，手上拿着那张应援手幅朝他晃了晃，“你忘带这个了。”
　　谢忱伸手想抽走那张手幅，但邵沉稍稍用了点力，捏得有些紧。谢忱不想扯坏那张手幅, 因为这跟他花钱买的不一样, 是邵沉粉丝自己设计制作的, 每次都不一样, 可以算得上是限量版。
　　所以谢忱没再继续用力，他又上前一步，试图掰开邵沉的手指。
　　这次邵沉收了力, 谢忱没费多大劲就掰开了他的手指, 拿走那张手幅。
　　邵沉却握住他的手。
　　方才那个短暂的吻仿佛还留有余温, 耳朵上的温度经久不散，谢忱动了动耳朵，警觉地问：“你干嘛？”
　　邵沉顺势将他拉过来一点，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往怀里带，“就抱一下。”
　　说的是“抱一下”，谢忱本以为就是个短暂的拥抱，就像那个吻一样。可这个拥抱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接触一下就分开，邵沉无声地抱着他，没有放开手。
　　安静了大概十秒。
　　谢忱终于觉察出一点不对来：“你、你不会在难过吧？”
　　他这辈子没干过安慰人的事，经验不足，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不至于吧？我知道的时候一天就接受了。”
　　……虽然当时是生存问题迫在眉睫，迫使他不得不迅速接受。
　　邵沉没说话，手上稍微用了点力，让这个拥抱更加充盈。
　　“有这么难接受吗？虽然是有点离谱——但好歹你是个主角，不然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谢忱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听着太刺，于是又自己找补，“我意思是说，你都活到现在了，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拥抱变得更紧。
　　“算了你还是哭一顿吧，我不笑你。”
　　谢忱感觉自己这个安慰水平就跟李三思附身了似的，不如闭嘴。
　　他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在邵沉后背轻拍了几下，肢体语言应该比他说的话有用一点，至少不会像在冷嘲热讽。
　　良久，邵沉低头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心跳好快。”
　　不出意外是一句反驳：“……我才没有。”
　　“我听到了。”邵沉说。
　　“你怎么可能听到我的，那是你自己的。”谢忱从他怀中钻出来，顺带瞥了一眼他的脸——干干净净，半点泪痕都没有，根本就没在难过。
　　谢忱瞪着他：“你诓我的？”
　　“是啊，”邵沉只回了前半句，淡笑着说，“是我自己的。”
　　“……”
　　他这么坦然大方地认下来，谢忱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回去吧，”邵沉说，“晚安。”
　　谢忱狐疑地将邵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这人确实是没什么事之后，才说了句：“走了。”
　　他转身离去，还有一句小声的“晚安”消散在风里。
　　邵沉听到了这句话，又温和地笑了笑。
　　他站在夜色里，银辉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月色又落入掌中。霎时间，那一抹自天边落下的光亮，也沾上了人间的温度。
　　邵沉不是神，今天听到的一切都如同惊涛骇浪，但凡是人，就不可能做到平静无波。当时他还没细想，现下再深思，才感觉到那种缥缈的不真实感。
　　邵沉向来分得清真假，无论戏里还是戏外。他演过不少角色，可他从来不是戏中人。
　　今天他却得知，他一直是书中角色，连同这整个世界，都不过是一本书中的工笔。
　　在一些闲暇瞬间，偶尔也会有一种诸如“世界有着既定的轨迹”的错觉，只是它们普遍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什么印记。
　　邵沉低头看自己的手。
　　仿佛手中还残留着余温。
　　既定的轨迹固然存在，但这个世界仍有未知和真实。
　　而他刚刚拥抱过。
　　-
　　谢忱回到家时心情还算不错，话都说开了，他一下子觉得身上负担都放下了，轻松不少。
　　他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时候还有香点闲情逸致，登上小号去微博逛了逛。
　　邵沉更新了微博，是今天出席的活动的官方图。
　　谢忱习惯性地想转发邵沉最新那条微博骂两句，却又突然想起来，他现在好像已经不用再做这些了。
　　微博里，有不少粉丝晒出了今天的活动照片，其中有几个账号是知名度比较高的站子，发的图质量都很高，粉丝数量不少。
　　有人还提到了场内遇见的一个不知名好心帅哥，下面还有几个粉丝附和。
　　【对对，我今天就是从一个帅哥那里拿的应援物】
　　【原来那个人不是博主吗？还挺帅的，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微博qaq】
　　【不知道哎，他好低调，也没说自己是谁】
　　【我今天有拍到！不过有点糊，姐妹们将就看看哈哈哈哈哈[图片]】
　　谢忱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藏在角落里的微末言论，很快便划过去了。
　　他在相关话题里逛了一圈，跟逛自己家似的，熟练且自然，还顺手保存了几张。
　　他登的是@schcdx这个小号，假粉们致力于在评论区和私信箱里假意哀嚎，导致这个号已经被新消息淹没。
　　谢忱随便点开几个看，大致内容都是叫他别装死，让他赶紧出来更微博黑邵沉，方便他们接着找乐子。
　　这个小号是他众多小号里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也是傻逼事干得最多的南一个，谢忱打定主意将这些傻逼事统统尘封，死了再带进棺材里，于是他飞速编辑了一条新微博。
　　@schcdx：以后不黑邵沉了。
　　谢忱打算从此弃用这个微博小号，所以发条告别微博跟他那些假粉打声招呼，假粉们好的不好的，喜欢他的不喜欢他的，怎么说也互相看乐子那么久了，勉强还是有点塑料情在。
　　这条微博一发，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
　　【来个前情提要，怎么就突然投敌，啊不是，想通了？？】
　　【兄弟们什么情况啊，上一条还在发狗比邵沉的人怎么转眼就不黑邵沉了啊】
　　【别啊，这样我以后还上哪找乐子啊】
　　【？失恋成你这样我第一次见，不就是邵沉cp那点事，你至于吗！气死我了，加班一天回到家就看到你这窝囊样，我真是恨铁不成钢，不就是爱情吗？！】
　　【你别这样，兄弟们众筹给你买个键盘还不行吗？心里有事你跟哥说，有什么不能move on的】
　　【破防了兄弟们，我上次跟女朋友吵架也这样，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谁能想到我们的乐子最后变成人间真实啊】
　　【泪目，schcdx不黑邵沉，我以为等我老了死了进棺材了都不会有这一天的】
　　可能是这事对假粉们来说过于震撼，活跃的假粉们一时没控制住，硬生生地凭借人力将#schcdx说以后不黑邵沉了#这个话题送上了热搜。
　　刚打算退隐江湖保持低调的谢忱：“……”
　　

第50章
　　@schcdx这个小号粉丝数量足有七位数, 大多数都是活粉，且经常顶着诸如“schcdx爱邵沉”之类的名字在微博上活跃。
　　这群假粉现实里不知道都做什么工作，但在网上个个都业务繁忙, 一会儿在瓜田里当网络法官，一会儿又要赶赴掐挑现场充当金牌调解员，有时他们观点未必相同，也可能会顶着相似的名字在别的微博下面吵起来。
　　但只有一件事能让他们集体团结起来，那就是schcdx发微博了，他们不约而同地都会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只为看最新鲜的乐子。
　　这已经成了假粉们的条件反射，schcdx今天发的这条宣言，简直就是在动摇他们的快乐根基, 顿时将他们都炸了出来。
　　谢忱还以为他和这七位数的粉丝都是塑料情，万万没想到他们这次居然这么真情实感。
　　一直以来, 他和假粉的相处模式，称不上是网络至交，都是些萍水相逢过来看戏顺手关注一下他的人而已。本就只是一方倒霉另一方就开心的欢喜冤家，网线一拔谁也影响不了谁的生活，可假粉这回竟然看起来有点认真。
　　甚至还有假粉直接往他的微博私信里塞了一个红包, 金额不大, 配字也多多少少有夸张的成分：【我一天的加班费就在这儿了, 你拿去买醉吧, 寻死觅活之前记得开个直播，我好拿鞋拔子狠抽你的脸】
　　也许是他不黑邵沉这个举动对假粉来说实在是旷世奇闻，他们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甚至还以为schcdx出了什么事。
　　谢忱挑出那个嚎得像个托马斯小火车一样的假粉, 勉为其难地安抚了两句：【呜什么呜, 我又不是死了】
　　那个假粉一下就破防了：【你不黑邵沉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别以为我们忘了，你自己想想你来到网络世界第一条微博发的是什么】
　　【你想弃号退网是不是？还不如死了呢呜呜呜】
　　“……”
　　他还是高估了他和假粉之间的塑料情。
　　谢忱摸着下巴回想了一下，顺手点开了当初“谢忱”发的第一条微博。
　　不长，也就短短几行字。大致内容是要从零开始黑邵沉，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从此要做邵沉头号黑粉的凌云壮志。
　　当时就有零星几个网友过来嘲讽他，他还较真地回了句：【？死心吧，除非退网，我不会有不黑邵沉的一天的】
　　谢忱忽然觉得脸有点疼。
　　他原本的打算是清空这个微博账号，或者将所有微博转成仅自己可见，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假粉千载难逢的真情实感动摇了他，亦或是微博里他先前熬夜做的视频、以及无数句在不同心境下写下的“狗比邵沉”让他有那么一丝微妙的不舍——他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看着假粉铺天盖地嚎叫的架势，谢忱又勉强从他丰富的嘲讽语料库里，挑出一句比较像是安慰的话：【好了别哭丧了，眼泪还是留着等你过年调休连上十一天班的时候用吧】
　　隔了十几秒，杀伤力极强的一句话后面，又补了一句，算是解释：【没弃号，以后不发邵沉相关而已】
　　那点因特网上的虚假塑料情，很快就被谢忱这句杀伤力极强的“安慰”伤得体无完肤，也许是因为谢忱说了不会弃号，假粉说话又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说什么屁话呢，敢情闹半天你就是被伤狠了从此水泥封心不再爱了，这招我十五岁初恋那年就不用了】
　　【以为不黑邵沉了我们就找不到乐子了是吧？等着，爷的新角度会让你大吃一惊】
　　悲伤情绪来去如风，快得让谢忱来不及从中咂摸出一丝不那么塑料的可贵情谊。
　　他无语地回了三个句号：【。。。】
　　……
　　邵沉今晚应要求上微博发点广告营业，发完之后又随便逛了逛，恰好瞄到热搜上有自己的名字，他点进去仔细看，发现这条热搜全称叫“schcdx说以后不黑邵沉了”。
　　词条下面，挂在置顶的赫然是@schcdx的最新微博：【以后不黑邵沉了。】
　　稍稍往下翻一点，还可以看见其他人发的实时微博。
　　其中一条赞比较多的，放出来的噱头是“十分钟带你回顾schcdx的暗恋往事”，配文分点按顺序列了好几条，还配了一个堪称经典的视频。
　　是当初邵沉的代言遭到质疑遇冷，schcdx专门赶制的测评视频。
　　从来不暴露在镜头前，就连声音也会特殊处理的schcdx，罕见地在这个视频里露出了一双手。
　　这个视频刚出来的时候也有推到他的首页，他当时不仅点进去看了，而且还分享给谢忱了。
　　当时谢忱还狠狠地骂了这个黑粉，直言这是个傻逼，还让他把这个号拉黑。
　　邵沉向来不太在意自己的黑粉，当时也没拉黑这个号，毕竟此号粉丝众多，主动拉黑反倒更容易招惹是非。而且后来这个号好似安静了下去，没再犯到他面前来，他自然也没有再给予更多关注。
　　不知怎的，谢忱今晚说的话又浮现出来。
　　“……你也别想太多，这种东西我还有很多，黑粉群只是冰山一角。”
　　邵沉点开那个他早已看过的测评视频，放到台面上任由它播着，他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前，形成一个沉默的思考姿势。
　　屏幕里，点开的视频正徐徐响动，背景音在空荡的客厅中回响，邵沉的目光游移过视频的每一寸。
　　怪异的熟悉感涌现出来，无论是语气、说话方式、行事风格，还是镜头前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都有一种微妙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一次看的时候他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他也没太注意。
　　似是受到神秘力量驱使，邵沉心念一动，重新划到词条顶端，手指在@schcdx的微博头像上方悬停两秒，终于点了下去。
　　@schcdx这个号由来已久，邵沉不止一次听说过此号的光荣事迹，显然是将黑粉这件事做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然而这位曾经给他带来巨大舆论浪潮的头号黑粉，如今个人签名栏却写着短短一行字：【别问，没死，不黑邵沉了】
　　此人近期的微博内容也较为简单，稍微翻一翻，最近的都是简单的寥寥数语，其中出现概率最高的一句是“狗比邵沉”。
　　乍一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接着往下翻，翻到稍早之前，又看见了几条带图的微博。
　　此人闲得没事干似的，购买了邵沉的每一个代言产品，又专门拎出来逐一拍照，再放到微博上挨个嘲讽过去。
　　邵沉在里面看见了几张非常眼熟的图。
　　——比如那个被谢忱谎称丢掉了的水杯。
　　单凭这些其实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因为这些产品谁都可以有，也许刚好就是有人这么无聊。
　　但等他快速翻完整整一年的微博量，他又大概得出了一个稍显荒谬的结论。
　　——@schcdx的微博似乎可以粗略地分为几个阶段。
　　最早的时候变着花样黑邵沉，阴阳怪气的比喻层出不穷，上百条微博罗列在一起都挑不出完全相似的一句话，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得出这人是真正的邵沉黑粉。
　　到后来出现一个明显的转折，他黑邵沉的微博内容开始变得有些不同，很多话明贬暗褒，有时看着像是反话。似乎是没有太多时间给他适应，使得这个转折有些生硬尖锐。
　　再到近期，他发布的视频数量变少，言语间明显有些敷衍，每日一骂就像上班打卡，言语间也充满了例行公事的意思，而且经常重复。
　　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渐渐浮现。
　　邵沉忽然福至心灵，想印证什么似的，在这个号的微博里搜索“狗比邵沉”四个字。
　　搜索框下，搜索结果按照日期从近到远排列。
　　他一条条看过去。
　　直到看到同一日期下的三条微博。
　　凌晨两点，隔两分钟一条，足以看出此人恼怒急切非常，且迟迟未消。
　　邵沉扫了一眼日期的确切数字，已有朦胧雏形的猜测倏地变得清晰起来。
　　并非他对日期敏感，实在是这一天有些难忘。
　　彼时他们还在《红A》剧组，住在稍显破旧的驻组酒店里，当天他进行了一次直播，谢忱也在他的房间里。
　　直播结束后，他问谢忱，是不是喜欢他。
　　这样难忘的日期还有不少，他们第一次拍吻戏，第一次亲密戏，杀青宴那天的告白……诸如此类。
　　而在这些日期里，无一例外地，这个小号都在微博上发了一句“狗比邵沉”。
　　邵沉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人咬牙切齿、又羞又怒地打下“狗比邵沉”四个字时的模样。
　　现在再想，schcdx有段时间偷懒，一天黑一个邵沉代言，可能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们在剧组里，条件不足，只能拿着存货巩固人设。
　　事到如今，邵沉已经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又重新翻到最新的一条微博，schcdx还没有下线，正在以他奇特的风格回复着粉丝们。
　　那条最新微博下面，schcdx的一条最新回复是：【别搜了行不行，多大点事闹上热搜，你刚怎么嚎的我可都截图了，要不要等你儿子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全球轮播】
　　【不想上热搜是不是？觉得丢人是不是？以为不黑邵沉了底气就足了是不是？】
　　【兄弟们接着搜，根据我的精确计算，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在这个词条下面停留十五秒以上，我们就赢了】
　　假粉说的其实没有错，谢忱当然不想上热搜，主要还是不想自己的傻逼事迹被邵沉看见，万一这个真的捅到邵沉面前，地球再怎么宜居也不是他的美丽家园了。
　　幸好假粉们也就嘴上说说，他们还是不想看见schcdx销号退网的，所以热搜只礼节性地保持了半小时就没再继续上升，呈现出缓缓下降的趋势。
　　闹了一个小时，终于有人提出了一个灵魂问题：这个号以后用来做什么？
　　谢忱答应不弃号，但这个号用来做什么他也还没有想好。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既然打定主意，让这个号从此消逝在众人眼中，当然就不会再用这个号发布一些吸粉性质的言论或视频。
　　最终他只是模棱两可地回复了他们：【到时再说】
　　回复完假粉之后，谢忱放下了手机，躺倒在床上。他的两只手垫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好像自从觉醒自我意识以来，他从来没有如此放松过。
　　在这样放松的状态下，他忽然又想起那个落在唇角的吻和晚风中的拥抱。
　　原本清晰而放松的思绪突然揪作一团，毫无章法地缠绕在一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再度涌现，犹如触电一般，让他的思绪愈发混乱。
　　还在剧组时，他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归结为“胜负欲”，他总是下意识地去比较自己和邵沉拍完戏之后的反应，再在心中各自给出得分，但邵沉总是显得游刃有余，所以他总是输家。
　　谢忱还为此不爽过一段时间。
　　他将左手伸直举到眼前，遮挡住头顶的灯光，光线被张开的五指分成几束，顺着指缝落下来，逆着光勾勒出一层淡淡的光边，反衬得那颗坐落在指缝中间的小红痣更加惹眼。
　　好像，又不那么单纯是胜负欲。
　　可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此刻无比希望这一段在原书剧情中也有所描述，好让他找个参考深入剖析对应，而不至于自己抓耳挠腮还一无所获。
　　想到后面他也没理清头绪，身体先他意识一步进入困顿状态，没过多久便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
　　《红A》过段时间就上映了，程代川叫上了安珂和邵沉，在公司最高层的会议室聊点相关事情。
　　程代川碰见安珂，在开始之前跟她随口聊了聊。
　　即将上映《红A》是他们俩各自的艺人主演的，聊天话题自然也逃不脱这个。
　　提起这个程代川就有些惆怅：“《红A》看上去不像是会有热度的样子，一脸扑相啊。”
　　趁着谢忱和邵沉不在，他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末了还叹口气：“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安珂入行比他稍晚，经验上也不如他，但与此同时年轻也附赠了相对较高的容错率，就算错了也有机会从头再来，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安珂对于《红A》的票房并不怎么担心。
　　“不是啊，程哥。”安珂拢了拢自己波浪卷的长发，她今天画了点淡妆，用眉笔在眉峰处勾了一个上挑的眉尾，尽管没有上颜色鲜艳的口红，也依然显得自信飞扬。
　　“难道你没有仔细看《红A》的预告片吗？”安珂笑起来，自信满满地说，“我看了一下，其实做得还是挺不错的嘛。”
　　“是吗？”
　　程代川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走在街上只爱看美女，平时其实不怎么涉猎像《红A》这样的作品，他的评判标准就跟看偶像剧差不多，简而言之就是看哪对cp比较粘腻，哪对cp的糖比较多。
　　比如隔壁那对就很黏腻，根据他的经验，就算《秘密》那部电影出来之后剧情稀烂，照样会有不少嗑糖人士前去买账。
　　“当然了，我看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安珂说，“放心吧程哥，我的第六感不会错的，不会像你想得这么糟糕。”
　　“希望吧。”
　　他们不过聊了一会儿，谢忱和邵沉就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哎，你来了。”
　　安珂见到邵沉，像是触发了机关似的，霎时间想起她昨天晚上冲浪时看到的东西：“你昨天上微博看到热搜没有？你那个黑粉，他竟然打算金盆洗手了。”
　　谢忱刚坐下，听到安珂问的这句话又不自觉僵直了身体。
　　“嗯？”邵沉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单音，听着有些懒散，好似完全没将精力放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没仔细看。”
　　安珂疑惑地道：“你昨天这么早就睡了吗？”
　　邵沉的视线漂浮地在虚空中一晃，不出所料地感受到一道存在感极强、几乎算是黏在他身上的视线。
　　“没，”邵沉重新看向安珂，不知想到什么，极其短促地笑了笑，淡淡地道，“在想事情。”
　　那道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谢忱正在假装玩手机，支着下巴的左手恰好能遮挡他的表情，他自以为无人注意，相对自然地放下手换了个姿势，这才将视线聚焦在手机上。
　　邵沉说的后半句话，明显让他松了口气。
　　——也是。昨晚他讲了那么复杂的东西，应该是把邵沉的三观彻底颠覆了。他想象了一下，愈发觉得邵沉回去之后是思考哲学去了，估计没有闲心看热搜上这点小打小闹。
　　安珂也没再继续讲这件事，将话题重新转移到正事上来。
　　内容大概是《红A》的后续宣传问题，之后可能会跟主创团队一起在本市路演，由于《红A》经费不那么充足，次数应该不会很多。中间程代川还提了句谈恋爱记得报备，看眼前这俩人也不像是有发展对象的样子，他就一笔带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平时相处需要注意的问题。
　　其实这些问题没有必要专门来一趟公司当面说，把他们抓过来放到一起无非是因为这两位有不合前科，专门当面强调一遍省得又出什么差错。
　　他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甚至可以说实在是不了解内情。谁能想到，有着不合前科的两个人，如今不仅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而且离更近的关系只差临门一脚。
　　程代川来之前就在车上把要讲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地叨叨了出去，谢忱这会儿相当于在听第二遍，自然而然地就有些走神。
　　他原本是望着窗外的方向发呆，他们公司这栋应该算是周围楼层比较高的，往窗外望去，视野基本上不会受到什么阻碍，也因此显得有些无聊——无外乎是蓝天和白云，而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湛蓝的苍穹。
　　程代川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谢忱抽空听了一耳朵，推测出他大概还要再讲五点。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偏移，渐渐地落在了邵沉脸上。
　　窗帘没有拉上，大片的阳光铺洒进来，刚好有一束落在邵沉桌前。他微微低头时，那一束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跃动到他头发上，沿着硬朗的眉骨向下延伸，为眼睫镀上一层金边。
　　还挺好看的，谢忱心里想。
　　这一幕宛如唯美文艺电影的剧照，电影的主角却微微偏过脸，躲过了那一束来自神明的特殊偏爱。而他转过头来时，谢忱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时至如今，谢忱的盯梢技巧依然没有得到提升。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宽阔的会议室顿时变得有些逼仄。
　　可恶，他又在偷看邵沉了。
　　谢忱反应过来，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会议室内的另外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程代川讲得十分投入，在他的叙述中《红A》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走出国门，迎接国际化，走进外国友人的家家户户。
　　而差的这一点点，就是他今天讲的那些注意事项。
　　等程代川讲完剩下的五点，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当他意犹未尽地说“好，就这样”的时候，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有一种年轻了十岁的感觉——他们又回想起了那种被教导主任拖堂的恐惧。
　　程代川对此毫无察觉，带着一种走下讲台的气势走出了会议室的门。他回头把车钥匙递给谢忱，想跟谢忱说“司机有事请假你自己回去吧”，话还没出口就被邵沉捷足先登，接过了车钥匙：“我送他吧，今天没有通告要赶。”
　　程代川见邵沉如此积极主动，还以为是自己讲的那八个大点——每个大点下面还有六个小分点——起了效果，顿时欣慰不已，正好他还有事要干，说了一个“好”字就轻轻松松地把这差事交给了邵沉。
　　谢忱一句话没说，就被自家经纪人卖了，正想别扭地说一句“我还没答应”，下一秒已经走出几步的邵沉回过头来，淡淡地问：“不走吗？”
　　谢忱纠结了一会儿：“……走。”
　　等他坐上车系好安全带，他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我也可以自己回家。”
　　邵沉“嗯”了一声，淡然地道：“我故意的，我想送你回家。”
　　“……”
　　“对了老板。”热车间隙邵沉忽然开口，叫住了谢忱。
　　谢忱好久没有听到邵沉叫他这个称呼了，他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这一次，还会送电影票吗？”
　　指的是《红A》。
　　谢忱轻轻点了点头。
　　公司自创建之初就有这样的传统，当初《问心》上映的时候也是如此，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邵沉淡淡地说了声“好”，又说：“那也给我一张。”
　　但谢忱不太明白邵沉为什么要问他这个，又不是穷到连一张电影票都买不起了，更何况邵沉身为主角根本不可能出现类似的困境。
　　不过既然邵沉提了，谢忱就把它记录下来，准备发给李三思。
　　邵沉却在他的手上轻轻一按，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等等，把我的要求跟他一并说了吧。”邵沉轻飘飘地说，“我想要坐在谢小少爷隔壁的那张票。”
　　谢忱顿了顿，琢磨出不对来：“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看电影？”
　　事实上当邵沉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心中有那么一点点难以言喻的小雀跃——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看电影，哪怕看的是他自己的电影。
　　即使他挑的是人多的场次，周围未必是空座，只是旁人三两成群，再怎么欢声笑语也是别处的喧嚣，与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你的新电影，难道不想和朋友一起去看吗？”
　　告过白的，也算朋友吗？
　　谢忱总感觉邵沉准备下套，要命的是他还真的就在往里面钻，甚至不用请，他自己就已经安然入瓮了。
　　“我应该没有越界吧，”邵沉摩挲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电影也可以跟好朋友一起看。”
　　邵沉贴心地专门加上的这句解释，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像是他谢忱想得太多，是他谢忱率先把正常朋友社交定性为“约会”似的。
　　他一时嘴快，就直接反驳道：“我又没说这是约会。”
　　等他觉出邵沉眼神中的意味深长时已经来不及了，邵沉抓住他刚刚话中的错漏，唇边挂着笑，悠长地说：“——我也没说这是约会啊。”
　　“……”谢忱死要面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你说的。”
　　接着又适时地发挥自己“不定时耳背”的能力，试图掩盖过去，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要么就是你没说清楚，我听错了。”
　　邵沉偏就不顺着台阶下：“好吧。那我是应该说清楚点。”
　　谢忱对邵沉说的“说清楚点”这四个字简直有阴影，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直接伸手去捂邵沉的嘴。
　　可惜邵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歪了歪身子，稍稍靠近了一点，轻声说：“我是想跟你约会，这不是还没有名分吗？”
　　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所以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提出请求。不过幸好，你最好的朋友也是我。”
　　谢忱耳朵烧起来，慌乱地一手把他推开：“别凑那么近。”
　　邵沉挑了挑眉，指指他们中间的空隙，示意他们之间还保留着安全距离。
　　“你这个人——”谢忱瞪着眼睛，“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哪样？”
　　“你就不能稍微，”谢忱憋了好一会儿，好几个词在脑海里飞速划过，最终选定了他认为最贴切的那个，“含蓄一点。”
　　“很含蓄了。”邵沉无奈地摊了摊手，实在是谢小少爷脸皮太薄，说句“约会”都能让他脸臊红，殊不知邵沉还能有更不含蓄的话没有说出口。
　　邵沉紧接着问：“——那你答应了吗？”
　　谢忱硬邦邦地说：“没有。”
　　假话。
　　他说出口又有点后悔，直接答应好像也没什么。
　　“好吧。”邵沉不无遗憾地应道。
　　谢忱怎么也没想到，邵沉在说完“好吧”之后，就再也没有进一步反应了。
　　邵沉挂上档，汽车开始平稳地向前运动。
　　难不成邵沉把他刚刚那句“没有”直接理解成了“好”？
　　又或者他根本没听见？
　　谢忱狐疑地侧过头看了邵沉一眼。
　　邵沉已经在认真驾驶了，四平八稳地开在路上，他行驶在最左侧车道，隔十几秒就看一次右后视镜，大抵是在观察路况，时间间隔掐得相当均匀，堪称驾校模范。
　　要是平常的时候，邵沉早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反正邵沉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用一句话让他脸红心跳。
　　但偏偏今天没有。邵沉应完“好”之后就没有后文，像个专职司机一样安安静静开车了。
　　谢忱莫名有些懊恼，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消除这种情绪。
　　“喂，”谢忱突兀地开口，打破沉寂，“我刚刚说‘没有’。”
　　邵沉轻轻“嗯”了一声，吐出三个字：“听到了。”
　　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又这样枯萎了下去，气氛再次陷入安静之中。
　　谢忱皱眉纠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打算一鼓作气问邵沉“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在他的这句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邵沉忽然开口，又让他将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口气压了回去：“你可以坦率一点，小少爷。”
　　他的语调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和宠溺，后面三个字拖得尤其长，经由他低沉的嗓音浸润过一番，没有戏谑的意思，反衬得有些温柔。
　　“我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我想送你回家。”邵沉直视着前方，道路上车辆不多，无论开多快都能畅通无阻。邵沉却在这一路畅行的道路上降慢了速度，按照40的标准速度慢悠悠地行驶着。
　　“想跟你一起看电影是因为我喜欢你。”邵沉不疾不徐地说，“我确实动机不纯。”
　　大概是因为原书赋予谢忱单薄的人设和荒芜的感情线描写，谢忱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尤为迟钝。他习惯了正话反说，反话正说，阴阳怪气的能力堪称一绝，却早已忘记如何认真且正确地表达自己。
　　譬如他从来不会说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鲜少向外人表达需求，倘若他真的想要一枝玫瑰，率先脱口而出的永远是一句“我才不要”。以至于当真的有人赠予他一朵芬芳的玫瑰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迅速跳开。
　　谢忱嘴硬地嘀咕：“谁要像你一样‘坦率’？”
　　“也不用那么坦率。”邵沉好整以暇地说，“至少别说反话。”
　　“……”
　　“——那你答应了吗？”邵沉又将刚刚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谢忱没回答他，伸手在后座摸出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又将它拉起来蒙住脸。
　　光亮被薄毯笼罩住，谢忱在眼前一片静谧的昏暗中沉默着。
　　邵沉很有耐心地等着。
　　终于，蒙在薄毯里的谢忱不知是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心理建设，安静了半分钟之后才勉为其难地开了金口。
　　“……勉强吧。”
　　邵沉笑了笑，“好。”
　　他知道谢忱是听进去了。
　　邵沉小时候喂过流浪猫，偶尔会看到一两只从别的地方过来的新面孔，脾性差且不合群，无论是谁靠近，都要龇牙咧嘴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它总是对一切都充满警惕，即使是怀着善意前来投喂食物的人类也毫不例外。
　　喂它的时候邵沉手上还被抓了一道，当时的朋友都说，这只猫养不熟。
　　但隔天邵沉又去了。接连几天过后，邵沉收到了这只猫臭着脸送来的谢礼——尽管那是一只不忍直视的死老鼠。
　　——它并非不识善恶，只是习惯了保持警惕，利爪朝前。
　　等红绿灯的间隙，邵沉用食指将谢忱蒙住脸的毯子挑开一条缝，好心提醒道：“别憋坏了。”
　　“……”
　　谢忱偏过头去，换了个姿势蒙住半边脸，剩下半边透气。
　　在邵沉看不见的地方，被迫保持向下的唇角终于做了一回自己，微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
　　-
　　谢忱回到家后，闲来无事又上了下微博。
　　登的还是他的小号，@schcdx。
　　他在微博上逛了两圈，热门推荐里莫名其妙给他推了一些情感类生活类的博主，每天分享些生活杂感，内容有些无聊，粉丝也不多，评论更是只有寥寥几个。
　　谢忱忽然想到一个不至于弃号，又不引人注意的好主意。
　　——就是他决定，从此做一个分享杂感的生活博主。
　　联想到邵沉今天说的，谢忱几乎一瞬就想到了他转型的第一条微博内容可以发什么。
　　@schcdx：行吧，是有一点开心。
　　发完过几秒他又觉得还差点意思，于是又重新编辑，在句号后面加了一个表情包。
　　@schcdx：行吧，是有一点开心。[不管中不中先他妈把礼炮放上.gif]
　　成功发送之后，他才觉出满意。
　　他是满意了，但他的假粉们都以为他吃错药了。
　　【？】
　　【？？】
　　【？？？】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家人们，这个schcdx最近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为什么变化如此纷繁复杂啊】
　　【别是因爱生恨发疯了吧，怕不是在说反话】
　　【靠，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成另一个人，我信了】
　　谢忱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回复了那个自称连续加班十一天的假粉：【你在加班？不好意思了，我在开心[撒花]】
　　——可以说是非常坦率了。
　　@schcdx这个小号，在微博上小有名气，曾经跟各路人等大战三百回合，也曾就一个话题舌战群儒以一敌百，发一条微博有无数人响应，最辉煌的时候连热搜前三都有他的姓名。
　　现如今，此号辉煌不再，而且还彻底沦为了一个……记录心情的日记簿。
　　——还他妈的更欠揍了！
　　

第51章
　　《红A》发布的预告片只带来了小幅度的震动, 却没有动摇隔壁《秘密》分毫。究其原因，隔壁剧组衍生出来的那对cp热度居高不下，在网上有着极高的讨论度, 再加上背后有团队助推，当然不是《红A》这种量级可以比拟的。
　　《红A》宣发不足，知名度较低，同期又有同类型电影《秘密》竞争，它的票房并不被人看好，唱衰的看戏的大有人在。在它上映之前，就有人大胆预言，《红A》首周票房难过百万。这个预言稍显夸张，但也得到了不少业内人士的隐晦认同。
　　有些好为人师的“过来人”跑到《红A》官博下面, 劝他们改一个档期，别跟《秘密》硬刚, 省得像鸡蛋碰石头一样，到时候撞得头破血流。
　　还有媒体专门采访了《红A》导演王海晏，问他对电影票房的期望。王海晏没有详细回答，只说一句“我对我的作品有信心”便不再详谈。
　　《红A》剧组对这些质疑置若罔闻，档期雷打不动, 依然头铁地选择在《秘密》的同一天。
　　年底, 《红A》如期上映。
　　上映第一天, 反响并没有很热烈, 看得人比较少，去看的基本上是粉丝，但留下的都是好评。
　　最关心《红A》上映的一拨人无疑是@schcdx的假粉, 他们都笃信schcdx必然会观看邵沉主演的最新电影, 毕竟邵沉的每一部电影他都没有落下。
　　他们不相信schcdx真的不看《红A》, 在他们看来schcdx不看《红A》就相当于西方没有耶路撒冷。
　　然而这回schcdx似乎是真的铁了心不再黑邵沉了，对新上映的电影《红A》丝毫不感兴趣，每天都在更新一些没人看得懂的生活杂感。
　　比如昨天。
　　@schcdx：烦[恼怒][流汗][思考]
　　@schcdx：没有能穿的衣服[无语]
　　又比如今天。
　　@schcdx：无语，不找了
　　@schcdx：又开心了[你爹我今天出门.gif]
　　诸如此类没有前因后果，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你这什么路数啊，我不害怕但是你正常点】
　　该评论还得到了一条来自schcdx本人的回复：【看不出来？我在转型】
　　时间一长，假粉忘了《红A》这回事，当初说的“要是schcdx看了《红A》就穿女装直播”这回事也彻底泡汤了。
　　上映第一周，程代川每天都像个守着证券系统看涨跌的股民似的，闲着没事的时候隔两分钟就刷一下票房——尽管那个缓慢龟速上升的数据无法支撑他这样频繁的举动，多数时候他得到的数字跟上一次看是一模一样的。
　　他还不敢当着谢忱的面看，每次都是先用手遮住，再小心翼翼地张开一道指缝去看。
　　可惜他动作实在是太过明显，做个三五次就被谢忱发现了。
　　“看什么呢？你手机上有花？”谢忱瞟了一眼，从界面上的序号和红色数字大致猜出是票房排行。
　　程代川忙不叠按下锁屏键，但他满脸愁容根本藏不住，脸上表情笑不像笑哭不像哭，最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当初我就说吧——”程代川深吸一口气打算长篇大论，瞥见谢忱的表情后又把那篇八百字小作文咽了回去，“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人生在世，谁还没拍过几部烂……冷门片？”
　　这电影程代川自己也看了，虽然票房低，但决计算不上“烂片”的范畴，剧情和立意都可圈可点，更难能可贵的是谢忱在这部电影里竟然真的开始有比较像样的表现，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演技”。
　　可惜这也改变不了它票房低的现状，观众和影院都是很现实的，前者看见冷门就不太想踏足，而后者看见无利可图，自然也会减少排片，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你在安慰我？”谢忱奇怪地看他一眼，琢磨了一下，“谢谢？”
　　“没事，没事，”程代川还以为谢忱真的在难过，而他刚刚那句话有安慰到点上，于是又补充了几句，用一种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语气说，“我当年也想过做一个金牌经纪人，但是后来这不是遇上了你吗。”
　　说完他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打了个补丁：“我不是说你火不了啊，只是说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但咱心里还是得有个梦想不是？”
　　程代川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谢忱，希望他能从中感悟到玄妙的人生哲理，以及一丝老父亲的良苦用心。
　　谢忱看着程代川刻意扑闪的小眼睛，顿了三秒，心情复杂地说：“我不知道原来你还在做金牌经纪人的梦。”
　　“早说你想当金牌经纪人，”谢忱说，“我就让安珂跟你换了。”
　　程代川：“……没有。”
　　“票房是差了点，”谢忱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沮丧，平静得好像他真的早有预料似的，“但我以为你当初看到剧本的时候就能预想到今天这个局面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谢忱这极具觉悟的一番话衬得他非常没有自知之明，他一时有些恍惚，良久才找回语言能力：“……你说的对。”
　　“《红A》已经送去评奖了，”谢忱拍拍程代川肩膀，“这样说你会不会稍微好受点？”
　　谢谢，没有。
　　程代川很想这么告诉他。
　　身为经纪人，他当然知道谢忱拍的这部《红A》送去评奖了，评的还是国内影视界最高奖项。可拿去评奖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奖是另一回事。现下还没公布入围名单，但十有八九轮不到《红A》，今年的竞争对手个个强劲无比，能杀出重围得个提名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你是真的觉得……它能拿奖？”
　　“废话。”谢忱反问道，“不然我为什么要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和精力？”
　　程代川本来还有话想说，但是看到谢忱脸上笃定自信的表情，他又不忍心打击谢忱，戳破他的幻想了。
　　然而，程代川不知道的是，现在的状况其实比谢忱原本预想的要好一些。在原书剧情中，《红A》在上映初期确实不被人看好，票房甚至有些低迷，第一周同档期的电影将它远远甩在身后，巨大的票房差距让《红A》难以望其项背。
　　而现如今，票房虽然也低，但是比原书描写中的情况要稍微好上一些。
　　谢忱不禁猜测，《红A》说不定能走到比原书剧情中所描写的，更远的地方。
　　“好吧。但你还是要记住我这句话，”程代川决定提前给他做点心理建设，免得到时候接受不了落差，“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
　　谢忱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偏头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是整点了。他站起身，对瘫在沙发上的程代川说：“我准备出门了。”
　　“你去哪？”
　　“哦，去看《红A》。”谢忱看似寻常地回复道，还略微敷衍地补了三个字，“你去吗？”
　　问是这样问，却丝毫没有打算告诉程代川场次和时间的意思。
　　“我前两天去过了。”程代川说。
　　谢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程代川知道谢忱有这样的习惯，他也没多想。
　　过了一会儿，他准备收拾收拾离开谢忱家，忽然回过神来，敏锐地嗅出一丝不对劲。
　　“不对啊，最近一场不是晚上十点吗？”
　　程代川在购票页面看了那么久的票房排行，全国有多少个地方有排片、排的是什么场次他都再清楚不过。而今天晚上，全市只有一家电影院有《红A》的排片，时间是晚上十点。
　　程代川看看时间，时针正指向“8”，分针也才堪堪指到“2”，他不由得有些纳闷，九点场的电影，八点刚过就开始准备了，是不是稍微的有那么一点……离谱？
　　别人不知道，程代川却是再了解不过。谢忱这人极度嫌麻烦，出门前怎么简便怎么来，要出门的话，基本上提前个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有时程代川会劝谢忱，说“祖宗你好歹讲究点，万一等会儿被人拍怎么办”，得到的回应基本上是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思及此，程代川更是觉得其中有鬼。
　　“他真的是去看电影？”程代川发出了灵魂质问。
　　良久，一位单身多年的老父亲从沙发上缓缓起身，拎上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门，开门时一阵寒风拂面，他不由得搓了搓脸：“算了，孩子大了。”
　　事实证明程代川的直觉非常敏锐，因为谢忱今天并不是一个人去看电影。
　　谢忱没由来地有些紧张，这是他破天荒地头一次看电影有人作陪，在此之前他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方便省事，却也未免显得孤独。
　　谢忱跟程代川说的“准备出门”，真的只是“准备”而已。
　　他从昨天就开始思考今天该怎么出门，还翻了翻衣柜试图找出那么一两件，跟邵沉没什么联系，又可以称得上“好看”，而且显得他没有特别用心的衣服。
　　世界上并不存在这样的衣服，至少他的衣柜里没有。他这里，要么邵沉同款，要么邵沉代言，要么不够好看，要么过于隆重。
　　直接让李三思送两件过来，又会显得像个准备出门约会的傻逼。
　　他站在衣帽间，与他的衣柜面面相觑，彼此无语凝噎。
　　八点到九点的一个小时之间，他都在思考这个哲学问题。
　　终于，在九点过后的第一分钟，他开始对自己的孔雀行为恼羞成怒，欲盖弥彰似的，将翻出来的衣物狠狠塞了回去。
　　好朋友看个电影而已。
　　虽然是他第一次结伴看电影，但好像也没有必要这么隆重。
　　最后他决定返璞归真，随便拿了件V领毛衣，按照平时那样花费十分钟迅速出了门。
　　-
　　距离晚上十点还有一段时间，邵沉坐在客厅沙发上刷微博。
　　刚刷两页，就看见了一个眼熟的ID。
　　大概是@schcdx跟他的相关度比较高，某人的前黑粉小号再一次被推到了正主邵沉的微博界面。
　　@schcdx：烦[恼怒][流汗][思考]
　　那天之后，@schcdx说不黑邵沉就真的没再黑过，而且开始转型发别的东西了。
　　他也不再在这个号上发影评视频，影视圈相关的一切他都没有再涉及，每天都在发一些简短的心情杂感。
　　此人仿佛卸下了重担似的，发起微博来比之前自由多了，想怎么发就怎么发，闲的时候一天能发好几条。
　　推到首页的那条微博点进去后再往下滑，还有该博主的其他微博。
　　@schcdx：没有能穿的衣服[无语]
　　@schcdx：无语，不找了
　　@schcdx：又开心了[你爹我今天出门.gif]
　　邵沉一条条翻过去，看到那条“行吧，是有一点开心”时他瞥了眼日期，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他心中涌现出一种微妙的兴奋，好像这偌大的微博变成了两个人的隐秘之地，秘密说给全世界听，却只有一个人能懂。
　　又看了一眼这个小号昨天和今天发的微博，邵沉忽然更加期待今天的见面了。
　　-
　　嘴上说着“只是朋友一起看电影”，赴约的双方却都不约而同地提前了时间到。
　　“你干嘛来这么早？”
　　“你又为什么来这么早？”
　　“我来这么早是为了献殷勤，你呢？”
　　“……停，别说了。”
　　比脸皮厚他还是比不过邵沉的，谢忱决定闭嘴不再过问。
　　来得太早，取票过后他们在周围随便逛了逛。
　　附近这家电影院是近两年新开的，开在一个商城里面，客流量不算小，商城里即使是晚上十点这样刁钻的时间，也还有三两人群在闲逛。
　　谢忱和邵沉戴着口罩并肩走在一起，挨得很近，肩膀与肩膀之间只有一个拳头左右的距离，跟一对正常的好友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他们外形条件太过优越，两个人站在一起更是双倍的养眼，偶尔有路过的人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已经是临近关门的时间，附近也没什么可逛的了。他们逛了一圈又回来，在影院前的小沙发坐了下来。
　　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正在运作的爆米花机，谢忱没有近距离看过这个东西，不免对炸开的爆米花抱有浓烈的兴趣。绽开的爆米花沾着金黄的蜜糖，在机器中弹跳翻滚，香味四散开来，空气中都弥漫着诱人的甜香。
　　他们提前十分钟检票进场，进去之后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空无一个人的影厅，没想到进去之后还是有几个人坐在里面的。
　　谢忱扫了一眼，预估是有一对情侣和几个结伴的女孩。加上他们两个人，整个影厅总共也没超过十个人。
　　谢忱选择的位置依然是影厅的最后一排中间，这一排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人。
　　《红A》看的人少，加上这个时间又比较晚了，他还以为会演变成只有他和邵沉两个人的电影院，没想到这个点竟然还有别人来。
　　邵沉塞了一桶爆米花到谢忱怀里。
　　“……？”
　　“刚买的。”邵沉淡淡地说，“因为看到某人一直盯着。”
　　“哪有一直？”谢忱接过来，顺便反驳道，“看了几眼而已。”
　　“你没有吃过爆米花？”邵沉问。
　　“没有。”
　　谢忱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不会买爆米花，出了电影院也没什么机会，专门去买一趟又显得这玩意很稀罕似的，所以他还真没吃过爆米花。
　　爆米花的味道跟他想象中也差不多，除了甜还是甜。
　　荧幕上还在播放广告，坐在前面的小情侣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而结伴来的那几个女孩子正在互相打预防针。
　　“姐妹们说好了，谁先退场谁是狗，就算它剧情稀烂cp假，就冲着脸也应该看完，今天就算是睡你们他妈的也给我在椅子上睡到电影结束，因为我出的票钱不能浪费，懂？”
　　“行了知道了，实在不行等会儿你在这舔颜，我们去最后一排来盘欢乐斗地主。”
　　说到这她们转过头往最后一排看了看，遗憾地说：“哎，有人了，还是算了。”
　　最后一排的两位主演：“……”
　　“等等！”其中一个女孩子忽然惊呼出声，“我有重大发现。”
　　谢忱拿爆米花的手僵了僵，顿时不自在地拉了拉口罩。
　　眼这么尖？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吧？
　　那个女孩子神神秘秘地跟旁边人说：“有没有觉得最后一排那两个人……”
　　“——长得还挺帅？”
　　“是哦。”女孩嬉笑起来。
　　谢忱稍微松了口气。
　　“紧张什么？”邵沉漫不经心地从他怀中拈出一颗爆米花，又低笑一声，“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很有道理。
　　谢忱自觉身正不怕影子斜，躲躲藏藏反倒显得心虚，就算在这被人发现，也有万能的正当理由：跟朋友一起看电影。仅此而已。
　　播放过最后一个广告后，影厅灯光倏地熄灭，绿底的龙标显现在屏幕上，电影正式开始。
　　电影最开始的几帧是漆黑的，只能听见声音。那声音像是热浪，又似是篝火，狂欢的啸叫一路旋转扩散，自万家灯火间穿梭而过，又如一阵风般喧嚣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过几秒，屏幕骤然亮起，戏中的那位医生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有人对他说，“你犯了通.奸罪。”
　　剪辑过后的版本和当时拍戏的现场版本其实多少都会有不同，有些片段会被延长，有些片段会被剪短，他们共同拍过的一场场戏，都通过剪辑拼接在一起，形成这一部《红A》。
　　谢忱看着荧幕闪动的画面，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够猜出下一个画面会是什么。
　　《红A》中每一个他参与过的画面，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第37场戏。
　　那个吻在剪辑之下变得绵长。趁着周遭漆黑，谢忱偏头看去，屏幕的光线时亮时暗，闪烁之际，他看见邵沉也在做同样的事——他们的视线亦如那个吻一般，变得绵长起来。
　　谢忱别开视线，拿起一颗爆米花塞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犹如那场吻戏的复刻。
　　整整两个小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已经共同经历过一切。
　　说着随时准备去欢乐斗地主的女孩直到影片结束也没拿出手机，全程连话都忘了说，完全沉浸在剧情当中。
　　等到放映结束，影厅灯光亮起，荧幕上黑底白字的团队人员名单，影厅内氛围安静，没有一位观众起身，连动作间布料摩挲的声音都不曾响起，只有背景音乐在缓缓流淌。
　　倘若不是工作人楠员用一句“电影已经结束放映了”打破了寂静，恐怕还没有人准备起身散场。
　　“竟然……还挺好看的？”有人这样说。
　　旁边那个人也不敢置信地应和：“呃，超出我预期了，我都做好浪费几十块睡两个小时的准备了，结果竟然还可以……”
　　前排那几个女生里，最开始提议斗地主的那个女孩最先反应过来，眼睛里盈满泪水：“姐妹们，就我一个人觉得嗑到了吗？怎么叫地主我已经忘了，我现在在思考我的新cp床上怎么叫。我升华了。”
　　“小声点小声点，这里衣衫不整不能进的，”旁边的小姐妹掐了她一把，“穿条裤子吧你，后面还有人没走呢。”
　　“啊？”她捂住嘴，“刚刚不是还走出去几个……没走完吗？”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看去。
　　最后一排赫然还坐着两个人。
　　她刚刚说的话音量不大不小，虽然不至于传得外面都听得到，但让这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还是绰绰有余的。
　　“……”
　　她这一眼看的时间不短，扭过头去之后愣了好几秒。
　　谢忱像尊雕塑一样岿然不动。
　　她又把头转了回去。
　　谢忱想等人走完之后再走，奈何前面几个女孩子对这电影还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坐在椅子上，不愿挪动。
　　终于，她们起身准备走人，等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谢忱也收拾收拾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刚刚那个女孩子猛地朝他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微许探究的意思。
　　谢忱：“？”
　　接着她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
　　“你看后面那两个人……”
　　“长得帅，我知道，你开场前说过了。”
　　“不是，”她打断说，“你没觉得那两个人，很像谢忱和邵沉吗？”
　　“什么？！”其余几个女孩睁大眼睛，不加掩饰地回头，朝着最后一排搜查过去。
　　——竟然是真的！
　　“我感觉好像不只是像……”她们窃窃私语，“好像有点过于像了。”
　　她们压低了声音，但不妨碍谢忱从她们不断回头的动作中觉察出即将到来的危机。
　　邵沉像是没察觉到似的，顺手将空了的爆米花桶扔到垃圾桶里，低声说：“她们好像发现了。”
　　“等等，你先别动。”谢忱拽住他的衣袖，好像他们动一下就会引来更强烈的注目一样。
　　“好，我不动。”邵沉非常听话地静止动作，陪着谢忱停在原地，就像两尊不会动的雕塑。过几秒他又含笑开口：“没关系吧？我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清者自清啊。”邵沉慢悠悠地说。
　　谢忱没说话，也没动，整个人像入定了似的，将“按兵不动”四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影厅内就这么一扇门可以出去，要想出去就必然会途径那几个女孩。谢忱明明没做坏事，但莫名有一种被人抓包的感觉，此刻非常想逃，但是又逃不掉。
　　邵沉贴心地为他实时播报：“她们好像走过来了。”
　　谢忱的大脑被迫运转起来。
　　他们一没牵手，二没拥抱，三没亲嘴，间隔距离适中，跟先前影厅内那对情侣形成鲜明对比，这应该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什么关系吧？
　　——而且清者自清。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几个女孩子已经从“他们怎么可能是本人，本人怎么可能来这里看电影”辩论到“今天就这么一场，他们要是来看的话确实就只能来这里啊”，最终得出结论：极有可能就是本人。
　　方才还出现在屏幕中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仿佛戏中人跨越屏幕走进现实一般，这种千年难遇的小概率事件竟然都让她撞上了。
　　她抑制住尖叫的冲动，激动地一溜烟跑到了他们两个人身前。
　　她走到谢忱身前时，谢忱刚好将“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念了十遍。
　　“请问你们是——”
　　她是想问“你们是谢忱和邵沉对吗”。
　　然而谢忱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没有，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第52章
　　那一瞬间, 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句欲盖弥彰的“没有，我们不是在谈恋爱”中凝固了。
　　同时石化的还有谢忱自己。
　　“清者自清”刚准备念到第十一遍，洗脑式的重复中他的心灵已经得到了十足的净化, 再拿个木鱼就差不多可以看破红尘避世隐居了——只可惜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成功地让这一切都化为了齑粉。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随便找个缝钻进去，又或者是选择性失忆装作无事发生，径直昂首阔步走出影厅。
　　但他的脚被钉在原地上，纹丝不动仿若死物，活着的唯一证明是越来越红的耳朵。
　　那几个女孩子显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瞪着眼睛愣在原地，激动时深深吸进去的那口气还没呼出去，保持着这个姿势跟石化的谢忱面面相觑着。
　　在场几个人里, 只剩邵沉还记得，人活在世上是可以呼吸的。
　　他呼出的气息化作一声极轻的笑, 在一片静谧之中显得尤为突兀。
　　邵沉轻轻拍了拍谢忱肩膀。
　　谢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还没回过魂来：“？”
　　“请示一下，我要动了。”
　　意思就是没法跟老板一起当雕塑了。
　　他在最中间那个女孩子面前晃了晃手，“你刚刚想问什么？”
　　“哦，刚刚, 我, 那个……”她语无伦次地蹦出几个不成句的词语, 显然还没从冲击当中走出来, 恍惚地反问了一句，“你们刚刚说什么谈恋爱……？”
　　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毕竟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汇报恋爱情况的？
　　而且还说得这么……欲盖弥彰。
　　对。
　　也许刚刚那句话说的是电影里的台词。
　　等她自我催眠够了，邵沉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了恍惚之中。
　　“哦, 他刚刚说, ”邵沉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
　　谢忱终于在场景复现中回了魂，用藏在邵沉身后的那只手，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
　　邵沉微不可闻地闷哼了一声。
　　谢忱这一下手劲儿不小，难为邵沉还能保持泰然自若的模样，像是感知不到似的，还眼含笑意地转头轻声问了句：“怎么？”
　　几个女孩已经头昏脑涨将近晕厥了。
　　啊这他妈的。
　　这还不是在谈恋爱？
　　谁信啊！
　　她们脸上的表情光速变化着，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川剧变脸，从“你们这不就是真的在谈恋爱吗”的困惑，到“难道你们是不想公开”的顿悟，再到“好的我们一定为小情侣保密”的坦然，中间过程竟然只花费了半分钟不到。
　　场面一下变得和谐起来，影厅内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她们互相交换眼神过后，对着谢忱邵沉干笑了几声。
　　“哦哦，理解理解。”
　　“啊哈，懂的懂的。”
　　谢忱对“懂”字相当有经验，群友跟他说“懂”字的时候，事情往往都朝着奇怪的方向进展了。
　　然而邵沉像觉察不到似的，点点头，慢悠悠地道：“懂了就好。”
　　接着又转头问：“对吧。”
　　“……对。”
　　谢忱已经不想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反正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邵沉笑了笑。谢小少爷的脸皮当真是薄如蝉翼，一点小尴尬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脸红。
　　再逗下去又要烧坏了。
　　“谢谢你们来看我们的电影。”邵沉转移了话题，相当于默认了她们最开始没问出口的那个问题。
　　小粉丝们成功被这个话题带跑，兴奋劲再次上来，就着电影剧情叽哩哇啦说了起来。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谢忱和邵沉被小粉丝围在中间。多数时候是小粉丝在说话，邵沉时不时回答几句，大多是电影相关的问题，可见小粉丝看完电影之后心情有多激动。
　　谢忱走在邵沉身边，偶尔也会跟着应两句，每句字数都比较少——纯粹是他吃一堑长一智，领悟了说多错多的真理，从而形成了言简意赅的说话风格。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离他最近的这个小粉丝一直在夸他，让他稍微的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他其实没有太多线下跟粉丝打交道的经验，对毫不掩饰的喜爱和夸奖会感到无所适从。
　　相比之下邵沉显得从容得多，有时听到有人夸谢忱还会鼓励她说下去，微笑着说“嗯，我也这么觉得”。
　　快走到门口时他们还给小粉丝签了名，没有合适的纸笔，其中一个女孩子贡献出了她的口红，两个红色的签名挤在一张小小的电影票根上，各自的笔画碰撞在一起，就像影厅熄灯时他们因座位逼仄而碰在一起的膝盖。
　　最后几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捧着签名，手挽着手走了。
　　邵沉跟谢忱走出两步，又忽然停住，说了句“在这等我一下”，转身朝着那几个女孩子走去。
　　谢忱在不远处看着邵沉跟那几个女孩说了几句话，他这个位置听不见对话的具体内容，只能看见她们个个点头如捣蒜。
　　点完头她们又故作不经意地往谢忱这边看了看，然后更加激动地点了几下。
　　谢忱：“？”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傻子也看得出来跟他有关。
　　邵沉说完准备走，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女生忽然叫住他，瞄一眼这边的方向，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话，然后拉着小姐妹一溜烟地跑了。
　　等邵沉走回来，谢忱才好奇地问：“你跟她们说什么？”
　　邵沉顿了顿，反问道：“你确定要听？”
　　谢忱直觉不是好话，干脆拒绝道：“那你还是别说了。”
　　说着加快了速度，先邵沉一步走出商城大门。
　　邵沉手快，伸手将他拉回来一点，又迈开长腿往前跨了一步，与他平齐。
　　“我跟她们说，”邵沉平静地说，“你那句话就是事实，我们没有在谈恋爱，让她们不要多想，也不要外传。”
　　竟然不是什么得寸进尺的骚话。
　　谢忱摸了摸鼻子：“……哦。”
　　“我还说——”往前走了几步，邵沉故意停顿一下，等谢忱疑惑地转过头来，他才看着谢忱的眼睛说下去，“我是单恋，现在正在努力争名分。”
　　谢忱：“……”
　　果然不能指望邵沉说话只说一句。
　　“你猜刚刚那个粉丝跟我说什么？”邵沉饶有兴味地问。
　　谢忱动了动耳朵。
　　“你过来点我告诉你。”
　　谢忱重心往右偏，倾了半边身子过去。
　　沉沉暮色里，一声低笑混入晚风中。
　　“她说我希望很大，”邵沉勾着他的衣领轻轻扯了扯，“因为你身上这件也是我代言的。”
　　谢忱拽回领子，不自然地说：“……随便买的。她说你就信？”
　　“真的？”邵沉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我还高兴了好久。”
　　谢忱眼珠一转，一看邵沉真在那唉声叹气，手插在兜里低着头走路，凑前去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虽然多半是装的，但他不知怎的，就是见不得邵沉难过。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关注过一个人的情绪。
　　“……假的。”谢忱生硬地说，“我定时抢的！”
　　而且还是当初发动群友一起抢的。
　　邵沉抬起头来，笑着说：“那看来，我是希望挺大的。”
　　谢忱听着他的话莫名感觉有点热，他强行猜测自己可能是穿得有点多。
　　但他扯了扯衣领又放下手，毕竟这个时候说热，不太合适。
　　他睨邵沉一眼，脑子一热就嘀咕了一句话，音量不高邵沉没太听清，只能根据零散的几个词拼凑出一句“一个人的比赛得冠军有什么值得骄傲”。
　　邵沉还想再听一遍“一个人的比赛”，就故意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谢忱才不会这么听话地给他重复，直接加快脚步回头说：“……让你走快点！”
　　……
　　当天晚上，@schcdx更新了微博。
　　@schcdx：看了电影[啊啊啊啊啊.gif]
　　【啥电影，别告诉我是红A】
　　【？下线了？不会真的背着我们偷偷看红A吧？？？】
　　谢忱一阵心虚。
　　毕竟他说过“《红A》狗都不看”。
　　而他不仅看了，还是跟邵沉一起去看的。
　　过会儿他又发了一条别的。
　　@schcdx：热死了什么鬼天气
　　回复是来自假粉的亲切问候：【Hello？没看错的话现在是十二月，这个天说热，你过的是非洲时间？】
　　谢忱回他：【穿多了不行？】
　　假粉莫名其妙：【那你脱掉不就行了】
　　“……”
　　谢忱一下子被中间那个字给带歪了。
　　其实今天那个女孩眼还不够尖，要是细数起来，他从里到外都是邵沉相关。
　　谢忱反手就是一句：【你搞颜色？】
　　他回完就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手机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手指碰了手机哪些地方。
　　一分钟后，刚刚那个说脱掉的假粉换了个号找上门来：
　　【？我说什么了我】
　　【举报我发布涩情有害信息？】
　　【你特么比那个绿色文学网还坑啊】
　　假粉在微博上愤怒咆哮，大骂schcdx“心存邪念淫者见淫”，而他们的讨伐对象早已躺倒在床上，在混乱的思绪中闭上了眼睛。
　　

第53章
　　几个小粉丝回到家后, 在小姐妹群里嚎叫了一晚上，一按语音转文字就识别出满屏的“啊”，嚎叫的中间偶尔穿插一些正经话题。
　　出钱买电影票的女孩子叫绵绵, 跟小姐妹嚎完之后，她从包里拿出电影票根，珍而重之地放进了带锁的抽屉里。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邵沉单独跟她们说的话。
　　现在没成不代表以后没成，等到真成了她不就是元老级cp粉？
　　而且人家邵沉说了“在努力”。
　　绵绵越想越觉得此事能成。
　　她心血来潮地点开微博，想看看有多少志同道合的姐妹。
　　然而想象和现实总有差距。
　　邵沉和谢忱是有cp超话的，名字叫沉心忱意。
　　但这地方完全就是一片豆腐渣工程：当初兴冲冲拉郎的人进来随便打了个地基就跑，热度散了之后人也跑了，就只剩个危楼框架。
　　绵绵随便发了条微博，想看看这里还有没有活人。
　　幸好只是危楼不是鬼楼, 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活人在的。她过一会儿收到了几个回复，回复的人级别还是超话最有声望的几个大粉。
　　“……这么隆重吗。”
　　她莫名有一种普通草民上京城旅游, 结果遭到皇帝召见的感觉。
　　大粉们相当热情，像极了见到唐僧的蜘蛛精，一番花言巧语把她骗进了盘丝洞。
　　开始两天，几个大粉对她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地把好饭好菜给她送进嘴里。
　　【绵绵子, 醒了吗？来来看看这个, 你就说见过比这对cp更真的吗[图片]】
　　图是之前邵沉直播的时候别人画的, 画得很精细, 最重要的是动作够涩。
　　【绵绵宝贝，吃完饭了吗？快看这篇镇圈神文，不甜我头拿下来给你当凳子坐[文件]】
　　镇圈神文果然是凭本事坐上王座的, 里面的内容写得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最关键的是下面还有那种链接。
　　【绵绵小心肝, 今天降温了出门记得多穿两件~对了，这个绝美剪辑你看过没有？真的绝了哦[视频]】
　　“绝美”二字绝非溢美之词，这个剪辑有两把刷子，剧情衔接无比丝滑，最值得品鉴的是里面的那段毫无破绽、连口型都能对上的高速路。
　　一通组合操作打下来，绵绵彻底住进了这个温暖的盘丝洞。
　　没办法，她们给得实在是太多了，这里实在是太温暖太有家的感觉了。
　　最重要的是，沉心忱意跟别的cp不一样，那是真的有可能官宣的潜力股！
　　这是真的cp！
　　就在她沉溺温柔乡放松警惕的时候，狡猾的蜘蛛精开始结网了。
　　绵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大粉们这两天给她端来的好饭好菜，竟然就是沉心忱意的全部存粮了。
　　弹尽粮绝之后，大粉们终于露出了她们居心叵测的真面目：【宝，想吃饭就自己做嘛】
　　接着屏幕上又弹出好几条一模一样的：【我们也饿很久了[可怜][可怜][可怜]】
　　【亲爱的不要伪装了，我们都知道你有一技之长】
　　【来吧姐妹，都是一家人了，是时候为家族做贡献了】
　　绵绵：“……”
　　大粉们显然早已做过调查，绵绵是开着大号过来的，点进她主页，就能发现她是一个有小几万粉的视频剪辑博主，偶尔做做影评，或者嗑点什么cp。
　　沉心忱意超话一百年没进过活人了，难得进一个还是这么让人惊喜的角色，她们怎么可能随便放过这个机会！
　　绵绵：【所以这两天你们的爱都是假的吗？呜呜呜呜呜】
　　大粉回得像个渣男：【爱当然是不会假，但是人总是要恰饭的嘛】
　　另一个大粉拿起苦情剧本：【好妹妹，你难道忍心看姐姐们饿着肚子没饭吃？】
　　还有一个坚定地走温情感化路线：【绵绵哇，沉心忱意这么真的cp难道还留不住你吗？这么些天跟姐姐一起玩，姐姐对你不好吗？你不觉得很快乐吗？难道你不想让这对cp，在你手上发扬光大？】
　　绵绵：“……”
　　面对蜘蛛精的诱惑，绵绵道行还不够深，迅速动摇了。
　　主要是最后一句话。
　　要是她发扬光大一下，假如有机会给正主看到了，那不就有希望加速邵沉“努力”的进程？
　　那她就不仅仅是头号cp粉了，她甚至可以当网络证婚人。
　　她垂直入坑的姿势受到了诸位姐姐的大力赞扬，大粉们欣慰不已，在得到绵绵的保证之后，气氛又重归温馨和谐。
　　绵绵思索了一天，在超话里翻来翻去，发现别人做的视频素材都比较老，还没有人做《红A》，所以她最终决定基于《红A》做一个视频。
　　事实上，别说是沉心忱意的cp粉，放眼全网，做《红A》相关视频的人，也寥寥无几。
　　绵绵决定把握先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之后她又去电影院把《红A》又看了三遍，也是这三遍的反复观看，让她发现了更多可圈可点的地方，以及旁人鲜少注意到的细节。
　　原本她只是想单纯地做一个cp向的剪辑，可越是重复看，她越是发现《红A》是耐看型的，每一遍都能看出新的东西，有很多值得推敲的细节。
　　她的想法也在这个过程中有所改变。
　　前期准备做好之后，她坐在了电脑前。
　　她是个守信的人，答应了邵沉保密，就对现实状况只字不提，侧重点全部放在电影上，完全从电影角度出发，扣电影里的糖。
　　她本来还准备了讲解台本，想穿插进去，借此来全方位安利这对cp。
　　可当她剪好扣糖素材时，她忽然发现，不需要那么多废话了。
　　视频里的两个人，已经能说明一切。
　　最先看到这个视频的是那几个饿了八百年的大粉们。
　　看之前她们就逮着绵绵花言巧语夸了一通，不管怎么说都得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毕竟大家都知道这里是南极，走任何一个人都是巨大的损失。
　　她们也是很够意思，特别豪爽地给绵绵的视频贴上了“精品”标识，还把它置顶了——上一个置顶微博还是很久之前的沉心忱意开山宝图。
　　本来她们没报太大希望，但看完之后就开始窃喜，这是挖了块宝进门啊。
　　【！！！！！】
　　【草，红A这么绝吗？？？为什么一点都不火，我都没去看】
　　【我倒是想去，排片太阴间了，我又要上班，一直没去】
　　【预告片我看了当时就觉得还行，不过我这边没什么排片……】
　　最后她们几个被绵绵的视频吸引到了，决定找个黄道吉日，熬夜也要把《红A》看了。
　　绵绵的视频受到了几位姐姐的一致认可，但发布到微博上后，不同的声音就纷纷涌现出来。
　　【收钱了吧？这电影我家附近都没排片……】
　　【这博主前段时间才关注了cp超话，合理怀疑是看秘密火了想学他们的路子营销cp】
　　【这可不兴学啊！隔壁那对cp油死我了！我至今没明白隔壁炒的那个名场面，攻把受第二天上班要用的材料藏起来，不让他上班还美名其曰“你只能陪我”，这剧情到底甜在哪里。。。狗狗攻也不能是真的狗吧】
　　【？还有这种情节，辱狗了】
　　绵绵的视频成功勾起了部分观众的好奇心。
　　【真的假的这么多细节，不会剪出来的就是电影里为数不多的能看的东西了吧】
　　【算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家人们我买个票看看先】
　　酒香就经得起考验，尽管网友们在看《红A》之前有诸多质疑，但绝大多数人，只要买了票进电影院，看完出来都会有所改观。
　　他们看完就发现，绵绵的视频竟然很客观真实，甚至没有经过多少美化。
　　其实绵绵的技术本来就不算特别高超，她只是简单地把片段剪下来再拼在一起而已，整个过程中最复杂的操作就是找合适的bgm。
　　渐渐地，《红A》的影评多了起来，评论区放眼望去，全是真香感言。
　　【草，竟然还挺自然的……比隔壁好看多了啊，火钳刘明】
　　【收回我之前的话！不是那种硬凹的cp感，演技好好，明天二刷】
　　【求求了多点排片吧！体谅一下打工人晚上十点看电影第二天还要返工啊】
　　不知不觉中，《红A》的票房在悄然攀升。
　　-
　　托剪辑视频的福，《红A》这两天在网上算是开始有了点热度。
　　“这两天排片好像变多了？”程代川摩挲着下巴，惊奇地道，“而且竟然有下午五点的场次了。”
　　这是个好现象。现在的电影院排片，看的都是前一天票房数据。很多小成本电影票房一天不如一天，排片越来越少，接着就这么被熬死了。假如《红A》有机会逆袭，那票房数据回温就是唯一的出路。
　　程代川不免燃起一些小期待：“这电影说不定还真的有戏？”
　　《红A》开始有点热度后，绵绵那条视频也受到了一定的流量反哺，播放量涨上去，很快成了她所有视频里播放量最高的一条。
　　看着这个视频，网友们忽然想起来，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会儿，邵沉新电影上映，怎么没有保留节目？】
　　【难怪我都不知道《红A》上映了，剧组不宣发就算了，你@schcdx怎么也一点表示都没有啊】
　　【《红A》上映好几天了，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少了你指点江山的身影@schcdx】
　　【好久没看见他了……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说到这个，假粉就来气。
　　【这傻逼最近在冒恋爱泡，因为他我没了三个号！！！】
　　【不懂就问，天天骂人的schcdx恋爱后改邪归正文明做人，并且开始热衷于纠正网友不当网络用语，放在男德班什么水平？】
　　此人将上回那个经典的《热死了》讲了一遍。
　　网友齐齐沉默十秒，给出评价：【这不得给他个男德班班长当当？】
　　【他竟然真的恋爱了……？？】
　　【这性情大变的抽风样子，除了恋爱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靠，凭什么！schcdx都有女朋友了，我他妈情人节加班还没加班费？？？】
　　接着网友们的话题又是一个跳跃，纷纷猜测究竟是谁俘获了schcdx的芳心，居然让一个世界上最不可能改邪归正的人，弃暗投明了。
　　【哪个妹子眼这么瞎？】
　　【别的不说，我觉得他女朋友至少是个邵沉粉，不然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不黑邵沉】
　　【哪个邵沉粉这么。。。。。】
　　那假粉憋了足足一分钟，愣是在“无可救药”和“顾全大局”之间反复横跳，最后蹦出四个字：【舍己为人。。。】
　　【@
　　】
　　【别@了，等会儿恋爱泡糊你一脸】
　　男德班班长不负众望，此时此刻确实正在观赏“女朋友”的相关视频。
　　不能怪他，不是他主动搜来看的，实在是他的小号和邵沉相关度太高，大数据觉得他喜欢这些，所以他的热门推荐里全是邵沉相关。
　　绵绵的视频也被推了上来。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绵绵这个视频可谓是《红A》扣糖鼻祖。
　　经过几天的时间，这个视频播放量已经很可观，弹幕占满了屏幕。
　　谢忱本来是打发时间看一看，看着看着就认真起来了。
　　他自己都没发现这电影里还有这么多细节。
　　准确地说，是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过的，他和邵沉之间的，细节。
　　虽然说他前不久才跟邵沉一起看了一遍，可当时他的注意力被旁边的人转移了，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么多细节的东西。
　　弹幕里不乏夸赞之声。
　　【这电影绝了呀，导演好会】
　　【呜呜呜你们看到手指的那个小细节了吗】
　　【他们演得好真啊，我都要怀疑现实是不是真情侣了】
　　还有不少人在说“电影不要上升真人”。
　　可《红A》毕竟是情感电影，而演员演绎赋予角色情感，其中的联系很难完全割裂，所以难免会有人从角色联想到演员本身。
　　【他妈的，我也不想上升真人，但是不懂就问，那个心跳是演出来的吗？】
　　谢忱将进度条拉回去，专门看了一遍弹幕说的那个心跳细节风。
　　是一场在医院的戏。
　　心电监测仪上，从谢忱出现的那一刻起，邵沉的心电图波动起伏变得异常剧烈，象征着主人过速的心跳。
　　谢忱怔了怔。
　　他又拉回去确认了一遍。
　　——原来邵沉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小雀跃再次涌现出来。
　　谢忱点出视频，想看看评论有没有别的新发现。
　　没发现邵沉的，倒是把他自己逮捕个正着。
　　【好吧，退一万步说，心电图是p的，那谢忱的反应也太那个了吧】
　　【[图片]】
　　面红耳赤，视线回避。戏中，医生表情再冷，也掩盖不住耳朵尖的红晕。
　　谢忱陷入沉思。
　　很那个吗？还好吧。
　　但评论就不这么觉得：【这还不是？这还不是？这还不是？】
　　下面还有个一看就是买上前排的蹭热度回复：
　　【看不出来的人可以看这个测试，对一对就知道谢忱每条都对得上[分享链接-心动都有哪些表现？来看看你是不是喜欢TA吧]】
　　这广告打得也太明显了，谢忱嗤了一声。
　　下一秒，谢忱点进这个链接。
　　——看到TA向你走来，你的第一反应是？
　　扑上去拥抱？傻缺行为。
　　还马上整理仪容仪表，至于吗？
　　谢忱最后选了中规中矩的“装作没看到，突然跟旁边人说话”。
　　——TA邀请你一起参加活动，你会怎么做？
　　直接拒绝，多没礼貌。
　　立马同意，很不矜持。
　　谢忱觉得还是“做出一副考虑的样子，然后勉强同意”比较合适。
　　……
　　谁料这广告链接，题目设置得一点都不靠谱就算了，而且还确实有那么一点缺德——最后一题根本没设置选项。
　　——以上九题，你做的时候，心里想的TA是谁呢？快去跟TA表白吧！
　　最后弹出来的结果还闪瞎了谢忱的眼，一颗硕大的粉红爱心闪亮亮地晃动，爱心正中间用大红色写着三个字：一百分。
　　附赠徽章一枚：【坠入爱河】。
　　谢忱：“……”
　　九题怎么得出来的一百分？
　　最缺德的还是它做完九题就强制自动分享。
　　@schcdx：我在“心动测试”中得了一百分，你也快来试试吧！[分享链接-心动都有哪些表现？来看看你是不是喜欢TA吧]
　　假粉炸了。
　　【？】
　　【我特么。。。】
　　【我十年前玩扣扣空间就不发这些了！】
　　【真给你们@出来了？我说什么来着，糊你一脸恋爱泡】
　　

第54章
　　任凭假粉怎么义愤填膺, 谢忱压根就没注意到这缺德测试帮他把结果分享出去了。
　　谢忱正忙着分析网友评论。
　　这个网友说，他看邵沉的眼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谢忱回想了一下，自我感觉他看李三思也是这副表情。
　　那个网友又说, 他只有跟邵沉演对手戏的时候会脸红。
　　不然呢？谢忱较真地想，那当然是因为他只跟邵沉拍过感情戏！
　　谢忱在心里把这些网友分析的东西都反驳了一遍，紧接着又觉得他做的这些毫无意义且非常无聊。
　　明明挨个反驳过去了，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却诡异地蹦出来。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邵沉？
　　谢忱陷入沉思。
　　旁边程代川已经观察谢忱好一会儿了。自从谢忱上次去看电影回来之后，他就感觉谢忱有点不对劲。
　　不，这种不对劲应该还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杀青之后……或者再早一点，拍《问心》的时候？
　　“想什么呢？”
　　冷不防一道声音响起，谢忱的思绪被打断。
　　“没什么。”
　　“有事你跟程哥说啊。”程代川带谢忱这么久，最清楚谢忱是有心事都写在脸上, 要是坦荡荡的没心事，现在起码也该即兴嘲讽几句了。
　　程代川静了几秒钟没听见反驳, 知道自己多半是猜准了。
　　程代川知道谢忱什么情况，这位祖宗平时就没什么朋友，家庭关系也不好，真遇见事了都是自己扛，就算不好面子, 也不知道能跟谁吭个声儿。
　　“虽然说我可能帮不上忙, 但你坦率点说出来好歹舒服点不是？”
　　话是这样说, 但程代川猜测多半又是一句敷衍堵回来, 没报什么希望。
　　可这句话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到谢忱了，只见这少爷动了动耳朵，沉思片刻之后开了金口。
　　“你, ”谢忱犹豫了一下, 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谈过恋爱么？”
　　程代川做梦也想不到是这么个问题。
　　恋爱？恋什么爱？什么恋爱？跟谁恋爱？
　　程代川狠狠迷茫了。
　　最近也没见谢忱跟哪个女明星走得近啊。
　　别说女明星，女的都没几个。
　　总不能是安珂吧。
　　那不然还是谁？
　　程代川脑子飞速运转着。
　　那不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
　　“祖宗，你、你……”程代川倒吸一口凉气，“你搞网恋？哪个网红？”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谢忱这段时间沉迷网络，天天看着手机，表情还相当丰富。
　　别是被哪个十八线网红给骗了吧！
　　“瞎猜什么，我隔着屏幕跟人比谁滤镜漂亮下巴尖？”谢忱一阵无语，自己也感觉这问题问得有点傻逼了，不自在地掐断话题，“没谈过算了。”
　　程代川将他这段反驳理解成了别的意思，更紧张了：“不是网红？”
　　“身边人？兔子还不吃窝……”眼见着谢忱准备拿刀了，程代川识相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谁说我没谈过？”
　　“前段时间我还有一发展对象呢。”
　　“是吗？看不出来。”
　　“这个……前段时间不是相亲吗，”程代川强行掰扯出一点碎巴巴的感情经历，“当时感觉还行，都觉得能再继续深入发展一下。”
　　谢忱对程代川的感情经历丝毫不感兴趣，拣着重点问：“还行是什么感觉？”
　　“就是她方方面面都挺不错吧，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挺可爱的。”程代川惋惜地重复，“真的，挺好的。”
　　谢忱无情打断他：“没问这个。”
　　“不是这个？那你是问我什么感觉啊。”程代川仔细回想了一下，“我说不出现在年轻人的那么多弯弯绕绕，就觉得她人好能处呗。”
　　“你有没有，”谢忱中文烫嘴似的，把网友说的话快速重复了一遍，“脸红心跳回避视线还用不一样的眼神看他？”
　　“那我也不是十八岁的愣头青了啊。”程代川摆摆手，“再说了这些反应好歹得有个触发条件吧，我们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就是走相亲流程吃了个饭，然后说去看电影……”
　　谢忱听见后面三个字，耳朵动了动，好似勉强提起一点兴趣了：“然后？”
　　“然后这不是想支持下你吗，买了两张《红A》的票。”程代川说，“结果场次太阴间，人姑娘以为我要干什么，觉得不对路找借口跑了。”
　　“……丢人现眼。”谢忱嫌弃地评价。
　　程代川：“……”
　　那我这他妈又是为了谁。
　　“你不知道再约一次？换个阳间时间。”
　　“没戏。回去就说‘不合适’然后把我删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问这个？”程代川兜了一圈，还是问出了口，“谁啊？”
　　谢忱没回答他，简单粗暴地转移话题：“你来干什么的？”
　　程代川总算想起来他是有正事在身的，“过两天路演，给你个台本提前熟悉下。”
　　程代川拿出东西往桌上一放，叮嘱了一句“记得看”，又把话题绕了回去：“这事没完呢，谁啊？”
　　谢忱就是不好意思说出这个具体的名儿，两个字的事硬是扯成了一句话：“我身边就这么多人，是谁你还能不清楚？明知故问。”
　　“你还有事没？我要玩手机了。”
　　谢忱又拿起手机，接着翻评论区去了。
　　“这人我认识？你见谁脸红心跳回避视线还——”
　　程代川忽然顿住了。
　　怎么不能是安珂？
　　每回安珂跟邵沉一起出来的时候，他都觉得谢忱不对劲。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谢忱和邵沉关系不好，才会有这种感觉！
　　就在程代川发挥想象力的间隙，谢忱被弹出来的微信消息吸引去了注意力。
　　他点进微信群。
　　【家人们！！我买到了！！路演场的票！！】
　　【这次做两个灯牌好了，一个写小阮一个写谢忱，都是家人，必须雨露均沾】
　　【这样会不会有点尴尬，不然用边角料做多个邵沉的】
　　【不要，这样谢忱把我当邵沉粉怎么办？】
　　谢忱微妙地沉默了三秒。
　　路演群友也要来？那岂不是跟上回群友探班差不多？
　　回想起上一次……
　　只能说很刺激。
　　而这次，邵沉也在群里，所以事情发展可能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刺激。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
　　【对了我这里还有多的票，群主来不来？我说321你不出现我就给群宝了】
　　【321好现在让我们恭喜群宝！！！@群主我错了】
　　【够意思吧群宝，我知道你最喜欢谢忱了！！！】
　　群友为自己的细心体贴骄傲不已，高兴地翘起尾巴摇晃：【怎么样，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谢忱：“……”
　　如果这群友知道，路演当天台上的两个人就是群主和群宝，不知道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谢忱还没想好怎么跟群友们解释这件错综复杂的事情。
　　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直接在群里说“其实我是谢忱”，效果估计跟“你爹来了”差不多。
　　要是再说一句“群宝是邵沉”，那效果应该是相当于“你爹妈过来给你表演混合双打了”。
　　被骂两句还没什么，关键是挨了骂还没人信。
　　当然，他承认，他是还有那么一点私心在。
　　——就算要说，也不能当着邵沉的面说！！！
　　不然他以前做的那些傻逼事，邵沉不就都知道了？
　　发动上百人定闹钟帮忙抢邵沉同款……之类的。
　　谢忱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于是迅速在群里打了一句：【谢谢，他不去】
　　【你又知道？】
　　【你又不是群宝！！】
　　过了会儿群宝本尊出现了，估计是看了聊天记录，出来帮群主解了围。
　　群主我错了：【嗯，我听他的】
　　这行字很快被刷上去了，谢忱却看得清清楚楚，有点耳热。
　　“要真是安珂……”
　　程代川浑然不觉，还在顺着自己猜测往下说：“你说你要是喜欢李三思这傻小子那还好办，拿点吃的勾勾手再套个麻袋就完事了。安珂就……哎，你真非她不可啊？我听说她不喜欢小自己太多的。”
　　程代川一抬头，发现谢忱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看来真的是了。
　　程代川福至心灵似的，忽然想起来很多细节。
　　一反常态把邵沉签下来，还把邵沉交给安珂来带，是不是在给安珂铺路？
　　时不时就问几句邵沉的行程，是不是在找借口想跟安珂多聊两句？
　　还有跟邵沉接同一部戏，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就能经常在剧组见到安珂？
　　而且后来还跟邵沉关系缓和很多，说不定也是因为安珂，免得人安珂里外不是人。
　　这么一细数，程代川不由得暗自咂舌，这祖宗喜欢起人来真是要命，竟然默默做了这么多啊。
　　“唉。”程代川叹口气。
　　手机里，又弹出几条新消息。
　　私聊消息，来自邵沉。
　　邵沉发了几张截图过来。
　　都是些聊天记录。
　　截图1：【真的不去啊？这可是跟谢忱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哦】
　　截图2：【不要听信群主的谗言啊，你知道跟谢忱近距离接触一次有多难吗！！】
　　截图3：【群宝！！！不去真的亏大了！！！】
　　谢忱发了个问号过去。
　　半分钟后，邵沉发来新消息：【群主，因为你的话，我好像丧失了一些跟谢忱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
　　谢忱明知道邵沉在逗他玩，还是上钩了。
　　他凶巴巴地回过去：【你想怎样？】
　　邵沉莞尔，又发过去一句话：【商量要点补偿。】
　　他还把群友说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知道跟谢忱近距离接触一次有多难吗？】
　　“……”
　　谢忱自觉不会轻易上当，纠结了一会儿措辞，打了一行字过去：【装什么？路演你又不是不去，你没丧失好机会】
　　群主我错了：【好吧。】
　　邵沉没逗到人，却没觉得可惜，回复道：【那我把握机会。】
　　看见这句回复，谢忱总觉得自己刚刚那话里好像默认了什么东西，感觉哪里不太对，又补充道：【我没说要跟你近距离接触！！！】
　　但是迟了。
　　与此同时，邵沉的下一句已经发出来：【对了，群友没告诉我，是能多近？】
　　c：【。】
　　群主我错了：【十位数还是个位数？】
　　群主我错了：【单位是米还是厘米？】
　　群主我错了：【问得有点多，群主你体谅一下。】
　　c：【你也知道你问得多？】
　　邵沉等着他回复似的，掐着点给他发来下一句：【没办法，我最喜欢谢忱了。】
　　“……”
　　谢忱草草按下锁屏键，臊得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草……”
　　不明真相的程代川一听，顿时又心疼了。
　　这孩子，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结果还是难度这么高的。
　　身边也没个僚机帮忙分析，跟个愣头青似的默默追，这怎么追得上嘛。
　　程代川老父亲心理发作，看着谢忱的眼神更加怜爱了。
　　“安珂吧……也不是不行，我之前听人说她现在还在空窗期，你是有机会的。再说了，”孩子都这样了，没有金刚钻也要强揽瓷器活，程代川咬咬牙，“追女孩子这事，你程哥我熟啊。”
　　

第55章
　　邵沉的消息平白让谢忱紧张了两天, 一闭上眼睛就在想近距离接触是有多近。
　　本来群友说得很正常，经邵沉一说，这五个字就有些变味。
　　亲也亲过……不能更近了吧？
　　更何况, 路演那么多人看着，能有多近？
　　好不容易心如止水了，看了一眼微博，一颗晃眼的粉红爱心猝不及防撞入视野——他才发现，这缺德测试把结果分享到他小号去了。
　　他慌忙把微博删了。
　　可惜他发现得有点晚，假粉早已拿着截图冲锋陷阵，每控诉一句都要将这张图甩到谢忱脸上，让他想忘掉都难。
　　谢忱被迫戒了两天微博。
　　-
　　路演当天，《红A》剧组来了大半。
　　阮恒瑞好多天没见到谢忱, 激动得想来个拥抱，被谢忱用一块巧克力堵了回去。
　　邵沉不知打哪路过, 谢忱心里那根弦一紧，顺手把果盘里没剥皮的橙子也塞进了阮恒瑞嘴里。
　　阮恒瑞：“……唔！唔？！”
　　“家人，难怪大家都说你情感丰富、内心敏感。”阮恒瑞将嘴里的橙子拿下来，呸呸呸几下，等橙子皮的涩味儿散了, 才接着说, “你今天这么热情, 是不是太久没见我, 想我了？”
　　谢忱敷衍地应了两声。
　　他余光瞥见邵沉往这边走，拉着阮恒瑞相当不自然地转了个方向：“你不是说要找李三思？他人在那。”
　　“虽然我没说——但我还真是这么想的，家人你真懂我。”
　　阮恒瑞没深究为什么谢忱今天对他这么热情, 屁颠屁颠地窜过去找李三思叙旧去了。
　　阮恒瑞人一走, 谢忱发觉自己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挂念他——阮恒瑞走了, 他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半径一米内一个掩体都没有。
　　谢忱给自己随便找了个借口往外走。
　　走出没几步，就迎头撞上了邵沉。
　　谢忱：“！”
　　他果断掉头往回走。
　　邵沉侧过身正好堵住他，哼笑了声：“躲我？”
　　谢忱装听不懂，不耐烦地问：“你有事？”
　　说着又拐个弯想跑，却再一次被邵沉拦住去路。
　　“躲我。”这次是肯定句。
　　“少自作多情，谁躲你？”谢忱跟被戳中了似的，“再说我为什么要躲你？”
　　“为什么……我猜猜。”邵沉沉吟几秒，好似真的在认真思索答案，等谢忱准备逃跑的时候才抓住他，明知故问：“因为近距离接触？”
　　“不是。”谢忱立马否认，说完之后又觉得，这个回答好像默认了上一个问题，又补充一句，“反正我没躲你。”
　　邵沉不置可否，忽然抬起手来。
　　谢忱警觉地站直了：“干什么？”
　　然而邵沉什么也没做，又收回手。
　　“逗你两句，没打算做什么。但是现在看……”邵沉顿了顿，语气颇为遗憾，“我好像是真的错过了好机会？”
　　“……”
　　邵沉又想起什么，故意问他：“我那天问的几个问题，你真想了？”
　　“……”
　　“有答案吗？我参考参考。”
　　“今天来之前，你怎么想的？”
　　“躲这么久，应该想了很多吧。”
　　谢忱死都不会承认自己思索了两天，嘴硬道：“我他妈没想……！”
　　邵沉忍俊不禁：“那就别紧张了。”
　　“那么多人在，我能做什么？”邵沉凑近了点儿，轻声说，“你再躲我，别人真以为我们关系很差呢。”
　　“说了没躲！”
　　“好，”邵沉没跟他争，好似很赞同谢忱的说法，走的时候还专门强调了一遍，“你没躲。”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过会儿谢忱就自己跟上来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没躲，谢忱死死地跟在邵沉身边，像条咬了钩的鱼。
　　在谢忱没注意的时候，邵沉摇头笑了笑。
　　甩掉“近距离接触”的包袱之后，谢忱行为举止自然了不止一个度。
　　邵沉也就嘴上说说，没做什么逾矩行为。路演从开始到结束，距离最近的举措也不过是站在谢忱身边，问到刁钻问题的时候解解围。
　　路演进行得很顺利，一切井井有条。
　　人群中，几个高大的男人尤为显眼，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上挎着小熊水杯，一看就是群里的那些群友。
　　他们言而有信，左边举个“阮恒瑞”，右边举一个“谢忱”，用边角料做了一个小一点的“邵沉”，待遇就比较随便了。
　　他们按照常规流程宣传了一下电影，期间谢忱往群友的方向看了好几次，群友激动得眉飞色舞，连连使了好几个眼色。
　　……有时候傻狗也挺可爱的。
　　离场时阮恒瑞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跟群友打招呼，走到前面又跑回来喊了声“等会儿一起吃饭”，他动作幅度很大，差点撞到谢忱。
　　谢忱往后退了退，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撞进谁怀里了，一下没站稳，还被人轻轻托了一下。
　　熟悉的气息将他萦绕，谢忱赶忙从这个怀抱中挣扎出来，由于没有支撑点，他又动多了几下。
　　不知碰到哪里，谢忱听见身后的人轻轻“嘶”了一声。
　　“你在这等着的？只许州官放火……”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音量经过刻意压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不是！我不小心……”
　　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这把火都是放下去了。
　　太近了。
　　谢忱烧红了脸。
　　-
　　场外，程代川也没闲着。
　　那天他回去之后思索了整整一天一夜，还摸出Excel做了个计划表。
　　毕竟夸下海口了，这事怎么也得帮人办了吧。
　　“程哥，我为什么要去问安姐有没有空啊？”李三思不明所以，“安姐有没有空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让你找就找。”程代川照着李三思后脑勺来了一下，“说不准你安姐以后就是你嫂子，懂不懂。”
　　李三思直接懵了。
　　“啊？”
　　“什、什么？啊？为什么？”
　　“啊？？？”
　　“这么明白了你还不懂？你哥他情窦初开，”程代川沧桑地说，“喜欢上你安姐了。”
　　这消息太劲爆了。
　　李三思完全是一副被劈傻了的状态。
　　“真的……？”
　　“能有假？”程代川叹口气说，“那天他才问我谈没谈过恋爱，他不问我都没发现，原来他心里一早就藏了人。”
　　李三思还是很恍惚：“我怎么没发现……？”
　　“你个傻小子当然发现不了！”程代川恨铁不成钢地又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自己回忆一下。”
　　“你哥突然签邵沉，经常问邵沉近况，还莫名其妙接了《红A》，你想想。”
　　李三思纳闷：“程哥你这说的不都是邵沉吗……？跟安姐有什么关系。”
　　“……”程代川隐隐觉得这傻小子说的有点道理，却又不愿意推翻自己的猜测，干脆用“你懂个屁”作下结语，“行了快点去找。”
　　李三思也觉得自己没太懂，但他感觉这已经超越了他能懂的范围，故而没有太过纠结。
　　他站起来，刚一转身，一阵嗖嗖凉意就迎面而来。
　　“哥，呃，还有……”邵沉。
　　李三思察觉出一丝不妙。
　　他哥那张脸堪比冰河世纪，但可以从上面明显感知到丰富的情绪——羞耻，尴尬，复杂，恼怒，还有毁灭世界同归于尽的决心。
　　每个五官都写着四个字，我要杀人。
　　他依稀记得，上回谢忱让他去拿刀也是这副表情。
　　邵沉装作没看见谢忱的杀人表情，兴致勃勃地加入聊天：“有这种事？”
　　谢忱迅速伸手把他拽回来，截断他的话：“没有，别听他造谣。”
　　程代川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回头，讶异道：“祖宗你什么时候来的？在后面站了多久？”
　　谢忱现在就是想死，根本不想说话。
　　邵沉好心替他回答：“从你刚刚说情窦初开开始。”
　　“正好啊。”程代川摸出一个车钥匙递给他，“我今天不送你回去了，等会儿你送安珂回去。”
　　程代川浮夸地动了动眉毛：“把握机会。”
　　邵沉的目光从谢忱身上落到程代川身上，又从程代川身上落回谢忱身上。
　　谢忱感觉到他的视线，强装镇定地保持着目不斜视的状态，掩耳盗铃似的，好像他不看邵沉，邵沉就不会看他。
　　谢忱力道重得几乎要把钥匙捏碎，他深吸一口气，“从哪听的我喜欢安珂？”
　　程代川终于感觉出气氛不对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谢忱感觉到旁边邵沉的视线已经越来越耐人寻味了，赶紧截断这个话题，“行了，别说这个了。”
　　程代川迷茫了。
　　作为一个关爱孩子的老父亲，他当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程代川掰着指头把他上回说的几个词数了一遍，“什么脸红心跳……而且我还认识，你喜欢的这人除了安珂还有谁？”
　　程代川基本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偏偏还让邵沉听得一清二楚。
　　谢忱的脸都红透了，咬牙切齿地说：“没有！没有谁！”
　　邵沉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笑？”谢忱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
　　邵沉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但嘴角一直翘着下不来。
　　“……”
　　毁灭吧！！！
　　谢忱感觉脸上烧得慌，掉头就走。
　　程代川困惑：“怎么了？”
　　李三思也没看懂：“我不知道啊。”
　　邵沉没有为他们答疑解惑，但是意味深长地道了谢：“谢谢你，程哥。”
　　说完就追了上去。
　　邵沉在一个安全通道里堵住谢忱，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跑这么快？”
　　邵沉知道一松手谢忱就又会趁机溜走，所以抓着他的手就没放开。
　　“你应该知道现在是我的好机会吧？”他慢悠悠地说，“别、想、跑。”
　　谢忱：“……”
　　逃跑被人逮捕，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事了。
　　“你还找程哥问什么了？”
　　谢忱本想装聋，邵沉却早已预料到，出声提醒他：“要是你听不见的话，我会一直问的。”
　　跑又跑不掉，装聋也装不了。
　　一切习用的逃避方式，都被邵沉堵住了退路。
　　谢忱试图找回一点面子：“他那话全是造谣，你也信？我没问过。”
　　“对，我知道你喜欢安珂是造谣。”
　　邵沉赞同地点点头，接着又半开玩笑地问：“——那他刚刚说的是谁？谁让你脸红心跳还回避视线？”
　　“说话啊，小少爷。”邵沉拽着他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拉，含笑道，“不说的话，我就不放你走。”
　　“……”
　　谢忱憋着两个字，就是不好意思说。
　　他恼羞成怒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
　　“不知道，我还没猜出来。”邵沉说得像真的似的，催促道，“谁这么幸运？我吃着醋呢。”
　　“他是你的朋友吗？”
　　“有你可爱吗？”
　　“我认识吗？”
　　“唉，真羡慕他。”
　　谢忱被他一连串问题撩得找不着北，什么面子什么理智，统统都溃不成军了。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你吃个屁醋……”
　　邵沉还是不打算就此放过他：“那你说，是谁？”
　　“……”
　　“谁？”
　　邵沉捏了捏谢忱的手腕，大有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放手的架势。
　　“……你，你你你。”谢忱实在招架不住，把他的名字飞速念了一遍，“邵沉！行了吧？”
　　话都说到这了，谢忱索性破罐破摔：“我喜欢的人是你！行不行？你这人烦死了！”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周围半点声响都没有，倒是谢忱自己心跳如擂鼓。
　　脸上烧意未退，还有点晕。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话说得太用力或者说得太快，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缺氧。
　　邵沉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谢忱说完等半天没听见回应，不由得瞪大眼睛，一阵无语：“喂，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小少爷头一回跟人告白，竟然没收到回复，当即不爽地道：“是你非让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就别想反悔。你要是敢不跟我谈恋爱——”
　　没等他想好怎么霸王硬上弓比较合适，就听见了邵沉的回答。
　　“不敢。”邵沉戳了戳他的脸，没忍住捏了捏，“真可爱。”
　　短短三个字，让谢忱好不容易虚张起来的声势又塌了下去。
　　“不好意思……刚刚那句话太动听，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邵沉顿了顿，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诱哄似的，“能不能再说一遍？”
　　“……你这人烦死了。”
　　“前一句。”
　　“行不行！”
　　“再前。”
　　谢忱才不会轻易上当：“好话不说第二遍。”
　　“那我教你句新的。”
　　邵沉将他再拽过来一点，微微低头。
　　谢忱几乎半边身子都被拉进邵沉怀里，距离太近，他紧张得甚至忘记呼吸。
　　下一秒，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耳边响起的每个字都含着浅淡的笑意。
　　“那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第56章
　　凌晨三点。
　　@schcdx连发三条微博, 第一条是乱码，第二条是抓狂表情，第三条是跳舞小人。
　　不明所以的三条微博成功炸出了不少人。
　　【？你吃错药了？】
　　【吃毒蘑菇了？】
　　【喝假酒了？】
　　谢忱其实是还处于微妙的亢奋状态, 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但是又睡不着。
　　跟这些假粉说的差不多，他现在就像吃完毒蘑菇喝假酒，还配了点头孢，不多时就能羽化升仙。
　　他和原书主角在一起了。
　　他和邵沉在一起了！
　　谢忱头一回谈恋爱，但他隐隐感觉自己这个恋爱谈得石破天惊，这会儿难得地很有分享欲。
　　于是他真的跟被炸出来的假粉聊了会儿天。
　　准确地说是气了会儿人。
　　@schcdx：睡不着，来聊两句。
　　【？稀奇啊，您这个点睡不着还用找人聊天？我还以为这个点您有固定的夜间项目呢】
　　谢忱回了个问号。
　　【就是那种夜间项目啊】
　　【您不会没有吧？您不会没有吧？您不会没有吧？】
　　谢忱扫了一眼此人的名字, “甲方你睡了吗我睡不着”，再仔细感受一下此人字里行间怨天尤人的悲愤气质, 觉得自己大概是懂了。
　　他回复道：【没有，我不加班】
　　【…………】
　　【你他妈。。。】
　　【你他妈你是真纯还是。。。】
　　这位正在改方案的假粉本来在阴阳怪气地控诉schcdx这个浑身恋爱酸臭的人，结果被谢忱这么一回复，直接破防了。
　　谢忱隔着屏幕感觉不到这人在破防，刚巧分享欲上来了, 拉着他接着聊：【你这像在做夜间项目？不是挺闲的】
　　【？不然看你在这冒恋爱泡吗】
　　【还有, 我没有在做夜间项目！！！】
　　谢忱以前看到这种话, 无需多言直接上手拉黑。但今天不仅没拉黑, 还理直气壮地回复了他：【我是恋爱了，你想听？】
　　【。。。】
　　可惜假粉的手速终究是没有身经百战的谢忱快，更何况这假粉还在一边改方案一边上微博。在他抽空发“我不想, 谢谢”的时候, 谢忱已经发了新的回复过来。
　　回复没说具体事件经过, 只表达了他如何霸王硬上弓未遂，极力渲染了他本人的浩大声势，并且强调对方是如何识相，把自己的各种脸红反应揭过不提。
　　再次被恋爱泡糊了一脸的假粉发了三个句号过来，直接不回了。
　　谢忱痛失聊天对象。
　　他还是有点睡不着。
　　跟假粉聊天虽然能倾泻一部分的分享欲，但始终不能说得太过详尽。
　　他用喝了假酒的飘忽状态思考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给程代川发了条短信：【跟你说件事，我跟邵沉在一起了】
　　谢忱没打算瞒着程代川，迟早要知道，择日不如撞日。
　　但这个点程代川估计是睡了，谢忱注定得不到回复。
　　没办法，这个点谁都睡了，邵沉应该也睡了，谢忱只好勉为其难地换个假粉接着聊。
　　事实上，邵沉也还没有睡着。
　　不仅没有睡着，他还刚好将谢忱小号在微博上的发言逮个正着。
　　邵沉没有特意关注谢忱的小号，然而大数据总是自作主张给他推到首页，让他想看不到都难。
　　谢小少爷的微博小号，完全是他个人的放飞场所，仗着没人知道，硬是把自己描述得英勇神武横行霸道，恋情进展飞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语录整合起来可以叫《神勇的schcdx和他娇小可人的对象》。
　　邵沉挨个看过去。
　　【告白很难？没有啊挺简单的，我一说他就答应了】
　　【你母胎单身三十年手都没牵过？跟我说这个不好吧，因为我从今天开始歧视单身超过二十五年的人】
　　【废话，我能没亲过嘴？经验丰富好吧】
　　邵沉挑了挑眉。
　　唯有问到再进一步的时候，schcdx才卡壳了一下。
　　然后又很用力地反驳：【问这么详细，你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伤害？】
　　假粉终于找到打翻身仗的转折点：【那就是还没有咯】
　　然而翻身仗还没打出来，下一秒此人就悄无声息了。
　　过了三分钟，一个新号出现在评论底下：【你他妈又拉黑！！！！！】
　　半夜破防的假粉们又开始感慨schcdx的对象是一代神人了。
　　【这妹子已经不是简单的顾全大局舍己为人了，完全是仙女下凡，是怎样一颗菩萨心肠才能让她甘愿做schcdx的对象啊！】
　　邵沉翻回去，把那几个关键字眼“废话”“很简单”“经验丰富”提取出来又看了一遍。
　　他点开微信，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群主我错了：【没睡？】
　　谢忱正在跟假粉单方面“聊天”，猝不及防收到邵沉的消息，顿时有一种偷做坏事被逮捕的感觉。
　　前一秒还在冲锋陷阵的谢忱迅速关闭了微博，慌乱地回了一句：【我要睡了！！！】
　　发出去了他又后悔，于是矜持又不那么矜持地补充道：【但是现在还没睡，有事就说】
　　群主我错了：【没什么事，你睡吧】
　　他只是看见谢忱没睡过来逮捕一下，本来就没什么事。
　　谢忱不太相信：【没事你半夜三点不睡觉？】
　　邵沉盯着这句回复，想到谢忱小号冲浪时大言不惭说的几句话，忽然又不想这么轻易地放他去睡觉了。
　　群主我错了：【睡不着，想听男朋友说晚安。】
　　“……”
　　谢忱没觉得这有什么难，迅速打了“晚安”两个字过去。
　　邵沉从自己那句话里挑出重点：【是说。】
　　“……”
　　邵沉料到那边的人应该是在害羞，于是又加了一剂猛料：【恋爱都是这么谈的，你应该知道吧】
　　谢忱刚刚跟假粉放了不少大话出去，突然被人这么一问，莫名有种被人戳穿的感觉。
　　c：【废话，我当然知道】
　　邵沉对这个回复毫不意外，淡笑着等他的下一条。
　　谢忱拿起手机，按着语音键犹豫了两秒，才轻轻说了两个字：“晚安。”
　　发出去之后，谢忱兀自将脸埋进枕头里，差点儿闷死自己。
　　……好腻歪。
　　这就是恋爱吗？
　　很快邵沉发来了新消息，是两条短短的语音。
　　“晚安。”
　　“明天见。”
　　谢忱抬起头来稍微透了透气，将两条语音再听了一遍之后又把脸埋了回去。
　　……对，这就是恋爱。
　　谢忱觉得自己又会了一点点。
　　第一次跟男朋友互说晚安，下次要找机会炫一炫这个。
　　想到明天又可以见面，谢忱刚刚升起来的一点困意又因为兴奋而消散了。
　　半夜四点，程代川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起来上厕所。他迷迷糊糊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屏幕一亮，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悬挂在屏幕中央，吓得他差点儿尿在裤子上。
　　【跟你说件事，我和邵沉在一起了】
　　短短一条信息，让程代川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疑问。
　　啊？
　　谢忱真的不喜欢安珂？
　　谢忱喜欢的这个人竟然是邵沉？
　　他们在一起了？？？
　　无数个问题联结在一起，成功解开了困扰他很久的一个问题：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邵沉白天要跟他说“谢谢”？
　　他非常想马上打个电话过去，但这条短信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事情了，谢忱现在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这是什么事啊！
　　程代川彻底睡不着了。
　　一个人的夜，各有各的失眠。
　　-
　　第二天程代川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谢忱面前，虚弱又沧桑地试探道：“你昨天说的那个……”是不是喝了假酒之后发的？或者在梦游？
　　理由他都帮谢忱找好了。
　　“短信，你看了？”谢忱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们在谈恋爱。”
　　程代川：“……”
　　真是一点幻想余地都不给人留啊。
　　程代川满腹疑问，最后只问出来一个：“……他是自愿的吗？”
　　谢忱皱了皱眉，表情相当嫌弃，就差在脸上写“你是傻子吗”。
　　“……好吧。”
　　程代川抹了把脸，艰难地消化着这个稍显玄幻的事实。
　　过了一会儿邵沉也来了，程代川看看邵沉，又看看谢忱。
　　乍一看，这两人跟昨天相比没什么区别。
　　邵沉做准备前过来这边打了招呼，谢忱的反应跟昨天也差不多。
　　仿佛除了日期变化，今天跟昨天没什么不同。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等邵沉走到另一边去，程代川才纳闷地跟谢忱说，“你们这不是跟平时差不多吗？”
　　程代川觉得自己的观察很有道理，兀自点了点头，难怪他看不出来这两人是怎么突然搞到一起的，不能怪他。
　　谢忱：“你没觉得我跟他说话比跟你说话温柔？”
　　程代川感觉自己有被伤害到，梗了一下，又说：“你刚刚就说了句早上好，这能看得出温柔？”
　　谢忱稍加思索，认真地问：“我跟你说过‘早上好’？”
　　程代川成功自取其辱。
　　他现在信了，他祖宗真谈恋爱了，比真金还真。
　　嘴上是这样说，谢忱心里却开始思考程代川的话。
　　好像，他们恋爱前后，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刚刚他说了句“早上好”。
　　邵沉回了句“嗯，早上好”。
　　很平平无奇的一段对话。
　　谢忱用他贫瘠的恋爱经验思索了一下。
　　谈恋爱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靠，可是谈恋爱跟平时比会有什么区别？
　　像假粉说的那样？
　　他皱眉思考了十分钟，直到路演快要开始了，他才暂且将这些事抛到脑后。
　　经历过昨天，谢忱对流程已经熟练了很多，对粉丝的问题也应对得更加游刃有余。
　　在阮恒瑞的号召下，每一场路演群友们都积极热情地抢了票，因此连着两天谢忱都见到了群友，来的还是跟前一天不同的群友。
　　谢忱先前想象的尴尬场面并没有发生。毕竟路演不是探班，群友还是知道分寸的，他们都是来捧场的，抢着问问题的时候话题都是往电影那边带的，撑足了场面。
　　有个群友还带了女朋友过来，跟谢忱表白的时候还紧握着女朋友的手。
　　谢忱给他签名的时候，一直往他们牵着的手上面瞟。
　　签完之后，那个群友还羞涩地让他再写一句话。
　　谢忱盯着他们握着的手，下意识地把“天天开心”写成了“天天牵手”。
　　群友接过来，红光满面地念出来：“百年好合，天天牵手。”
　　谢忱这才发现自己都写了什么，慌忙往邵沉那边看了一眼，幸好邵沉在跟另一个粉丝说话，没有听到这边在说什么。
　　他马上说：“我重写。”
　　“不用，这个挺好。”这群友高兴地把签名收好，又自豪地秀了一波，“我就喜欢和我的宝贝牵手。”
　　“……”
　　回到后台，谢忱将目光落在邵沉手上。
　　——恋爱是不是应该牵着手走路？
　　他回想了一下今天那个牵着女朋友的群友。
　　接着用一秒钟的时间说服了自己：这就是恋爱。
　　往外走的时候，谢忱故意走到邵沉身边。
　　谢忱的手指缩在衣袖里，只露出一点点指尖。走到邵沉身边时，露出来的一点食指尖装作不经意地勾了勾邵沉的尾指。
　　但他这个动作太过细微，比起蓄谋牵手，更像是走路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
　　等了十秒，邵沉毫无反应。
　　一分钟后，谢忱又做出了第二次尝试。这次比上次更刻意，接触时间增加了几秒。
　　邵沉还是毫无反应。
　　两次行动都失败了，谢忱心里燃起微妙的不爽。
　　无语，这人会不会谈恋爱？
　　谢忱在邵沉手背上掐了一下。
　　他没用多少力气，但是这个地方皮肤薄，不需要用力就会有轻微的痛感。
　　“怎么了？”邵沉偏头问道。
　　谢忱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找了个拙劣的借口：“你手上有东西。”
　　邵沉抬起手来，慢条斯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啊。”
　　“被我弄掉了。”
　　邵沉“噢”了一声，礼尚往来地戳了戳他的手。
　　谢忱平白紧张了一下，像被人咬了一口似的：“你干什么？”
　　“你手上也有东西。”
　　谢忱触电似的把手缩回袖子里。
　　邵沉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缩起来的手。
　　谢忱：“？”
　　“不牵手吗？”
　　其实谢忱几次小动作邵沉都觉察到了，谢小少爷脸上藏不住事，就连试探也不怎么高明。
　　谢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被邵沉用一句话堵了回去：“走路要牵手，恋爱就是这么谈的。”
　　谢忱嘴硬道：“我早就知道了，不用你说。”
　　邵沉忍着笑点点头，像是在称赞他见多识广。
　　谢忱抓着邵沉的一根食指，就这么走了一段路，琢磨着这手算是牵上了还是没牵上。
　　邵沉等了半天，没等到“经验丰富”的谢忱回握住他的手。
　　用一根手指勾着手，像牵小朋友似的。
　　经验丰富？太可爱了吧。
　　邵沉摇了摇头，抽出食指，主动反握住谢忱的手。
　　“怎么了，又不是没牵过。”邵沉说，“谈了恋爱，反而不会牵手了？”
　　“……”
　　谢忱这个时候才发觉，程代川说的话，大错特错。
　　哪里没区别？谈了恋爱，他好像原本会的都不会了。
　　“我是在看你表现，让你先牵，不行？”
　　“那我表现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忱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会谈恋爱。”
　　邵沉握着谢忱的手动了动，手指穿进他的指缝中，填得满满当当。
　　两人的手指严丝合缝地纠缠在一起，十指相扣。
　　邵沉扣紧他的手，虚心求教：“现在呢？有没有进步一点。”
　　掌心相贴，交缠的手指让彼此手心的温度趋同，又渐渐上升。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邵沉笑了笑，“谈得不如你，你多担待。”
　　

第57章
　　前两天的路演放到网上, 又掀起了不小的热度。
　　《红A》再一次进入大众视野，又有不少人去看了电影，票房数据也跟着升高, 渐渐呈现出反转的迹象。
　　《红A》的排片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仍然不像隔壁《秘密》那样密集，但也好歹在同档期中勉强有了一席之地，不至于糊得没有人听说过了。
　　与此同时，《红A》衍生出的“沉心忱意”这对cp也火了起来。
　　除却电影本身的糖点，他们电影外的互动，也让这对cp有了更多可以嗑的点。
　　跟《秘密》那对不一样的是，他们的相处是自然而然的，镜头前没有过分亲密, 却也没有刻意营业的痕迹。
　　因此很多糖都是粉丝自己扣出来的。
　　【快看这个去了现场的姐妹发的视频，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很绝的东西】
　　【4分32秒, 主持人问“你们在戏外也这样吗”，谢忱回答的时候，邵沉看谢忱的眼神好有深意哦……】
　　【笑死，那也叫回答吗，“戏外我们连手都不会牵”为什么有一种欲盖弥彰又充满怨气的感觉啊！！！】
　　“沉心忱意”的超话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而且这波持续的时间比以往每一次都久, 惊得那几个常驻大粉抱着绵绵痛哭流涕, 连夜去某乎下面回答“嗑cp住在北极圈是什么体验”。
　　【谢邀, 人在拉郎北极，正主自己争气，拉郎变官配, 咱们现在已经从北极愚公移山到北回归线了！！！】
　　随着几天路演的进行, 粉丝扣出来的糖也越来越多样。
　　说起来还是得怪在恋爱头上。
　　牵过一次手之后, 再牵手就比之前自然了不少。
　　因为邵沉说“恋爱就是这么谈的”，所以谢忱不甘示弱地将“牵手”划入了常规恋爱项目中。
　　当晚他睡前还做了详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但是这个计划做了也是瞎做，因为谢忱压根没谈过恋爱，感情戏都没拍过多少部，压根没有靠谱的对照组。计划的时间跨度真的长达五年。
　　在谢忱极高的恋爱执行效率下，牵手这件事变得稀松平常，常规项目一天几次都不嫌多。
　　有时候邵沉站到身边，谢忱都差点习惯性地上手，然后又把手收回来。
　　其中有几次转折比较生硬，就被网上的显微镜网友发现了。
　　【笑死，这就是“戏外连手都不会牵”吗，为什么我感觉他们很想偷偷牵手只是被舞台限制住了啊】
　　【好了，不要压抑自己，要牵就牵啊！】
　　主持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这对新晋红火cp的热度，也忍不住在路演过程中替广大观众八卦了几次相关的cp问题。
　　一时之间，沉心忱意竟然达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热度。
　　不过这对电影来说也算好事，他们并没有多加阻止。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要嗑也不算嗑错。
　　今天是最后一次路演了。
　　路演这些天，谢忱每天都能看见群友。这帮人说支持还真是支持得很彻底，每场都不落下。
　　而且每次来的都是不同的群友。
　　说没点感动那就太缺心眼了，但谢忱又不是将这些话宣之于口的人。只能是这些天对群友有求必应，签名让写什么就写什么，不过分的要求也基本答应了。
　　所以群友在群里每天都在夸谢忱，顺带拉踩一下骂一骂群主。
　　谢忱每每看到这样的场面都觉得很有戏剧性，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群友们对他的纠结一概不知，前两天他们就计划好了，在最后一次路演结束之后来一个伟大的群友线下聚会。
　　这些天群友都在群里锲而不舍地呼唤群主和群宝，跟请安似的准时准点发一条，大概是他们这次线下聚会真的很难得，所以他们想把重要人物都叫上。
　　因此群主每天都在群里遭受批判。
　　【@c，这你都不来？真就心里没这个群了是吧】
　　【@c，不是我说这大半年你都在忙什么呢？心思一点都不在群上，我要闹了】
　　这事不解释清楚始终都像一把横在头上的刀，这群人本性不坏，谢忱也不想一直隐瞒。
　　他偏头看了看邵沉。
　　邵沉怎么就在群里呢！
　　让他一下子不好开口了。
　　忽然，群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真的不来？群宝你来的话，我可以忍痛割爱分你一张谢忱签名照，忍痛割爱哦，是忍痛割爱！你不心动？@群主我错了】
　　谢忱见邵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问他：“喂，你在想什么？”
　　邵沉慢悠悠地说：“有点心动。”
　　“有什么好心动的？”谢忱摇了摇他，试图让他清醒点，“我人就在这，用得着看照片？”
　　邵沉点开群友发来的图片，赫然是一张谢忱签名照，群友专门发过来诱.惑他的。
　　“有签名呢。”
　　谢忱：“……”
　　“至于这么经不起诱.惑？要多少我给你签多少，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邵沉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说：“我要考虑一下。”
　　还考虑一下……多半是故意的。
　　“别考虑了，你不许去。”谢忱催促着他，“快点，直接说你不去。”
　　邵沉没动，先问他：“你去不去？”
　　“我闲得没事干？”谢忱昂起下巴，不屑地说，“我才不去。”
　　邵沉笑了笑，这才打了“不去”两个字发出去。
　　谢忱自己也发了一句“我也不去”出去，还专门在邵沉面前晃了晃手机，示意他不去的决心有多坚定。
　　“那就说好了，都不去。”
　　邵沉说着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谢忱意识到他在说刚刚的签名，“你想要什么样的？”
　　他想了想自己龙飞凤舞的谢式字体，要是邵沉要求写个瘦金体宋体的，他还真写不出来。
　　邵沉没回答，转而问道：“因为我答应你不去吗？”
　　“这又没有必然联系。”
　　他只是说他又不是什么隐世高人，签个名就是顺手的事，有什么难的。
　　“这么好。”邵沉想上手捏一捏谢忱的脸，不过后台还有人在，他还是忍住了。
　　“那是……签在哪里都行？”
　　谢忱没多想，毕竟小粉丝也经常拿各式各样的好看本子过来要签名，他对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随便，你喜欢。”
　　邵沉四周看看，趁着没人注意，还是抬手捏了下谢忱的脸：“记住你说的。”
　　谢忱晃了晃脑袋甩开他的手，被人捏脸显得很没面子，于是警告他：“不准捏我脸！”
　　“给你捏回来。”邵沉微微弯腰，似乎是一点儿都不在乎这点面子。
　　谢忱当真不客气，送上门来的不捏白不捏。
　　“祖宗，你干什么呢？”
　　程代川一过来就看见这场面，一时间没参透这是在干什么。
　　谢忱匆忙收了手，理直气壮地说：“谈恋爱，你看不见？”
　　程代川略微有些困惑：“……恋爱是这么谈的吗？”
　　“是，恋爱就是这么谈的。”谢忱毫不心虚，甚至还捅了程代川一刀，“别问，我比你懂。”
　　“……”
　　程代川再一次被伤害到，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说：“等会儿再谈。要上台了。”
　　最后一天，主持人也放飞了。
　　他转向邵沉，问的问题相当细节相当刁钻：“观众说里面有场戏你的手指好像在写字。”
　　“这都发现了？”邵沉笑笑，“眼真尖。”
　　“这是剧本里的内容吗？”
　　“不是。严格来说算是我的失误……本来应该写字母‘A’的。”邵沉顿了顿，无奈地说，“当时有点入戏。”
　　随后又修正自己的说法：“不是有点，完全。”
　　所以分不清戏里戏外，完全混淆了。
　　一时间，别说是谢忱，就是导演也没反应过来主持人问的是哪场戏。
　　倒是下边的观众很沸腾，拍着视频的小粉丝也开始起哄。
　　谢忱自己不记得，看过电影的观众却很清楚。
　　整部影片中，只有一场戏，邵沉写了字。
　　“我替你们的粉丝问一问，”主持人一看现场效果好，更没打算就此揭过，“是写了几个字？写的什么？”
　　“下意识写的一个字。”邵沉说。
　　“什么字？能不能再具体一点？”主持人不依不饶地问，“有没有一点提示？比如笔画笔顺或者其他什么……”
　　“秘密。”邵沉说着，却忽然看了谢忱一眼，补充道，“不过，写了七笔。”
　　谢忱的好奇心完全被钓起来了。
　　有这样的情节？
　　《红A》的拍摄好像还是昨天，他记得里面的每一个情节，但就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小细节。
　　主持人连续旁敲侧击几次都没有撬出答案，最后只能放弃，将话题重心转移到其他问题上去。
　　直到路演结束，谢忱的好奇心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一回楠到后台，他就抓住邵沉问。
　　“你什么时候写字了？”谢忱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邵沉淡淡地解释道：“那场戏你眼睛被蒙住了。”
　　蒙眼的戏？谢忱回忆了一下，也不记得哪段有条件可以写字。
　　好奇心再一次涌现。
　　“写的什么？”
　　“你猜猜。”
　　谢忱就不猜：“你说不说？”
　　邵沉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问你话呢，不牵。”
　　好好说着话要牵手，一定是企图蒙混过关。谢忱果断地拒绝了不在计划内的突然腻歪行为。
　　“签名，不是牵手。”邵沉说，“不是说哪里都行？手上吧。”
　　“现在？没有笔。”
　　邵沉却不介意：“手就行。”
　　又提了要求：“不要连笔，横平竖直。”
　　谢忱就直接用食指在他手掌上写自己的名字。
　　写到一半，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带跑了。
　　“喂，我明明在问你写的什么字。”
　　邵沉淡笑着看他。
　　谢忱才刚刚把“忱”字写了第一道笔画。
　　“你接着写。”
　　谢忱将剩下的笔画补完，写的时候在心里悄悄数数。
　　点、竖、点、横钩、撇、竖弯钩。
　　加上第一笔的点，一共是七笔。
　　谢忱怔了怔。
　　原来邵沉……也有完全沉浸入戏的时候。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邵沉的视线。
　　“是啊。”邵沉点点头，“写的就是这个。”
　　接着又像表扬小朋友似的，称赞道：“真聪明。”
　　谢忱忽然想到什么，写完就想收手跑路。
　　他终于想起来那场戏，唯一可供写字的画板就是他自己！
　　邵沉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跑。
　　“你今天不是说，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要多少有多少？”邵沉笑着说，一点跑路的余地都不给他留，“剩下的先欠着。”
　　然后又征求他意见：“下次不写在手上，好不好？”
　　不在手上在哪里？
　　谢忱思绪一发散，莫名开始提前紧张了。
　　思绪发散的间隙，谢忱觉察到邵沉的神情，终于琢磨出来自己大概是又被逗弄了。
　　“……不好！”
　　谢忱恼羞成怒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瞪着邵沉，迅速毁约：“当我没说。……哪里都不行！”
　　“晚了。”邵沉像只老狐狸，弯起眼睛笑，“说了就是说了。”
　　“或者，”邵沉顿了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给出了另一种方案，“下次我给你签名。”
　　单凭今天的经历，谢忱就直觉签名这事不简单。
　　他回想了一下那场脸红心跳的戏。
　　……不可以，现在又不是在拍戏。
　　而且这根本是五年计划里还没计划过的部分！！
　　谢忱直接跑了，这回速度更快。
　　邵沉笑了笑，这次没有抓，任由他跑了。
　　他有些无奈，轻声道：“……这么容易害羞。”
　　-
　　回家时，谢忱拒绝了程代川的接送，也谢绝了任何其他司机。
　　程代川凭借着他微薄的恋爱经验，揣测道：“难不成你在等邵沉送你回家？”
　　“谁要他送？我自己回。”
　　为了验证他不是在说反话，他真的就自己钻进了驾驶位。
　　程代川没看懂，恋爱的人都这么反复无常？
　　接下来程代川还看到了更加反复无常的。
　　谢忱离开之前专门晃到邵沉面前，十分刻意地给他看了手机上的导航，然后十分刻意地说：“我回家了。”
　　“嗯，好。”邵沉意有所指地说，“一路顺风。”
　　收到这句话之后，谢忱升起车窗，踩下油门，高调地扬尘而去。
　　……
　　同一时间，群友的线下聚会即将开始。
　　【家人们谁给个定位，我被这傻导航骗着绕了三圈了】
　　【[定位-泰海私房菜]】
　　【快快快还有谁要来】
　　【@群主我错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来啊跟家人们一起嗨啊】
　　【真的不来？我跟你说咱们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见面！！！@c】
　　手机里，群友的消息不断弹出。
　　汽车驶出两公里，又缓缓切进最左侧的车流，在路口尽头掉了头。
　　【等我，我快到了！！！】
　　【家人们，我带上我女朋友一起来可以不】
　　【来来来，带谁都行，是人就行】
　　十分钟后，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达。
　　谢忱从车门中走出，习惯性地看了看周围。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伫立，银辉洒落在他的肩头，似乎是在等人。
　　他隔着一条不算宽的街道，与谢忱对上视线。
　　“……”
　　谢忱：“你为什么会在这。”
　　很显然，在他离开之后，邵沉也一个人开车来了这里。
　　邵沉将这个问题问了回去：“你又为什么在这？”
　　“我闲的，刚好走到这。”
　　“我也是，来这透透气。”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十秒。
　　“我不是让你别来？”
　　“你不是也说不去？”
　　又是十秒的沉默。
　　谢忱：“……”
　　“一起进去吧，”邵沉伸手去牵他的手，“来都来了。”
　　包厢中，群友们气氛正嗨。
　　今天几乎来了黑粉群里的半壁江山，平时比较活跃的群友都在这里了。他们借着路演的名头聚集在一起，沙发上还散落着他们今天去路演现场时带上的应援物，有些东西是他们自己做的，边边角角略显粗糙，但也足够用心。
　　刚去完路演，群友们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聊。群友的线下聚会，相当于把群聊搬到了现实，依然是热闹非凡。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集齐了四个谢忱签名，再集齐三个就可以召唤神龙……”
　　“前两天谢忱给我签名的时候还祝我和女朋友天天牵手，好独特的祝福方式，不愧是他！”
　　“毕竟他情感丰富内心敏感，观察生活当然细致入微——”
　　忽然，包厢门被人推开。
　　两个让群友们最意料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两个人气场十分强大，几乎是出现的一瞬间，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霎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动作，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刚进门的两个人身上。
　　整个包厢被按下了静止键。
　　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个群友恍惚地开了口。
　　“我好像出现了幻觉……你们刚刚谁在可乐里下毒了？”
　　

第58章
　　阮恒瑞去了个洗手间再回来, 发现包厢内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难道是在等我？”
　　阮恒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上个厕所，不用这么不舍吧……你们怎么还不动呢？可乐里有毒？”
　　其中一个群友保持着震惊表情, 十分僵硬地往阮恒瑞旁边看了一眼。
　　阮恒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霎时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卧槽！”
　　这也是群友想说的两个字。
　　谢忱进来了。
　　邵沉也进来了。
　　他们还是牵着手进来的。
　　这什么情况？？？
　　一时之间，群友的心情复杂到无法形容。
　　惊喜确实很惊喜，因为谢忱突然出现了。
　　惊吓也真的很惊吓，因为他还牵着邵沉。
　　谢忱径直穿过一片震惊的目光，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正中间，坐了下来。
　　还是阮恒瑞先开的口：“家人，你们怎么来了？”
　　谢忱：“你们在群里发了定位。”
　　清醒尚存的群友艰涩地动了动脑子：“群里……？”
　　倒是阮恒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是这样啊！”
　　谢忱挑了挑眉, 有些意外他这么上道。
　　果不其然，阮恒瑞只是比别人慢半拍。
　　过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反应过来：“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群里发了定位？”
　　虽然他一直说谢忱是他们的精神群友，但是谢忱不在群里啊！
　　然而谢忱的下一句话就颠覆了他的认知。
　　“因为我在群里。”
　　群友们脑子有点没转过来：“啊？”
　　谢忱指了指旁边的邵沉，接着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他也在群里。”
　　群友们脑子停止运转了：“啊？？”
　　话都说到这了, 谢忱干脆一次性说完：“我是群主。”
　　“他是……你们那个, ”谢忱顿了顿, 略微有些艰难地把那个称呼说出来, “群宝。”
　　群友们脑子彻底生锈了：“啊？？？”
　　“——就是这么简单。”
　　群友们眼前直冒金星。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宛如精神病院集体放风。
　　“谢忱是群主……！群主是谢忱……！谢忱在群里……！”
　　“邵沉，邵沉是群宝？群宝, 我那么大一个群宝啊。”
　　谢忱见群友反应这么大, 也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不是故意隐瞒, 之前不知道怎么说。”谢忱顿了顿，索性将车钥匙扔进邵沉怀里，说了句“等会儿送我回家”。
　　随后他从旁边拿起一瓶酒，瓶身倾斜，酒液倒入空杯之中，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谢忱一口干了。
　　“我自罚。”
　　然后又是满满当当的两杯，一饮而尽。
　　谢忱问：“还有什么想说的？随便说。”
　　他接着又补充：“但是说我可以，别说他。事情都是我干的。”
　　明目张胆的护短行为。
　　邵沉笑了笑。
　　接着，邵沉将谢忱刚刚喝过的杯子放到自己面前，学着他的样子，也自罚了三杯，每一杯都满满当当。
　　“喂……！”谢忱想阻止，被挡住了。
　　三杯过后，邵沉对群友说：“我也有不对。我和他是共犯。”
　　群友们似乎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信息量，直接傻了。
　　这两人……赔罪罚酒，硬生生喝出了一种喝结婚喜酒的架势。
　　“让你等会儿送我回家……！”
　　“喝都喝了，”邵沉抓住他准备揍人的手，“我们找代驾。”
　　谢忱倒不是在纠结怎么回家，纯粹是因为上回邵沉醉酒给他带来的印象太深。
　　“你忘了你上回——”谢忱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别想我照顾你。”
　　“没事，就一点。”
　　“上次不也是‘一点’？”
　　邵沉回忆了一下，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
　　邵沉说：“上次不止三杯。”
　　谢忱无语：“就你那破酒量，三杯和五杯有区别？”
　　“……”
　　在他们打情骂俏的间隙，群友们终于勉强疯完，找回了一点神智。
　　然而当群友们看见他们亲密对话的时候，不小心又疯了一下。
　　“所以说……”
　　“你们这是……”
　　群友们问得很迟疑，似乎是已经有所猜测，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谢忱正愁没人分享，这一问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我们在一起了。”
　　群友不由得抱头嚎了起来：“群主真的和邵沉在一起了！”
　　“当初那个诅咒怎么说来着？”
　　其中一个群友用颤抖的手翻起了聊天记录。
　　他颤颤巍巍地把当初的诅咒念出声来：“群主和邵沉谈恋爱，群主和邵沉卿卿我我，群主和邵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念不下去了。
　　“预言家，预言家啊。”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邵沉微微沉默了一下。
　　他拍拍群友的肩膀：“换个角度，谢忱和群宝在一起了。”
　　“……”
　　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群友抬起头来，看着邵沉的脸，忽然觉得邵沉这人……也不是不能处。
　　“你怎么就是邵沉呢你？”群友的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其中一个群友委屈地问：“那要是我再问你邵沉和我谁帅，你还回答我吗？”
　　听得谢忱都略有些无语。
　　重点是这个？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把这帮人聚集在一个群里的？
　　邵沉：“……”
　　他也在想，原来重点是这个吗。
　　想当初，群友就是通过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跟邵沉创建联系的。
　　一切又回到最初的起点，邵沉不忘初心地回复了相同的答案：“你比较帅。”
　　群友一下子就高兴回来了。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群友们的情绪渐趋稳定。
　　其实他们本来就没多讨厌邵沉，这个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放下那点心理包袱之后，他们又很愉快地玩到了一起。
　　“是啦，本来是很不爽群主的，但是如果群主你就是谢忱的话，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难怪每天不上群，在忙工作对不对？啧，早说，我可是事业粉，这样我很欣慰。”
　　“邵沉对你好不好？虽然他是群宝，但是你是我心里的宝，要是他欺负你我们现在就把他踢出群学了男德再拉回来。”
　　这些群友已经自动将自己升级成了谢忱的娘家人。
　　谢忱略微有点被那句“你是我心里的宝”腻到：“……”
　　谢忱被群友挤得密不透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地位上升还是地位下降。
　　接受得最快、最高兴的，莫过于阮恒瑞。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阮恒瑞好奇地问，“我明明记得你们关系很差，你拍吻戏之前还要去厕所躲好久。”
　　谢忱更正道：“不是躲。”
　　“你当时还天天被他气红脸！”
　　谢忱：“……”
　　“还不让我和他说话……唔唔！”
　　谢忱干脆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塞进他嘴里。
　　“来拍个照，来拍个照。”群友们围着他们两个人，一个小小的长沙发挤满了人。由于谁都想挨邵沉和谢忱近一点，所以照片轮换着位置摆拍了好几张。
　　……
　　谢忱和邵沉又是留到了最后，顺带把这次的账单结了。
　　结完账，谢忱戳了戳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邵沉，“喂，走了。”
　　邵沉轻轻“嗯”了一声，就再没有反应。
　　谢忱直接上手拉他。
　　邵沉撩起眼皮，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是条件反射地握住谢忱伸出来的手。
　　“谁跟你牵手？快点起来。”
　　邵沉借了点力站起来，但身形有些不稳，往谢忱身上靠了靠，花费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勉强站直。
　　谢忱心中暗道不好，警惕地说：“喂，你不是……有点醉了吧？”
　　话音刚落，邵沉好不容易站直的身体又往谢忱身上倾斜。
　　眼见着他要摔倒，谢忱赶紧抱住他，将他扶稳。
　　无需多言，谢忱已经明白状况了。
　　他一边扶着邵沉走，一边咬牙问道：“不止三杯，对吧？”
　　“……多一点点？”邵沉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厘米距离，想想又缩小到半厘米，两根手指几乎要碰在一起。
　　这叫“一点点”？
　　谢忱看着他的样子差点没给他气笑。
　　前半段邵沉规规矩矩只喝了自罚的三杯，但后半程有几个群友聊起了群主的事，邵沉被吸引过去，不动声色地跟着喝了几杯。
　　作为回报他听见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比如群主对邵沉行程了如指掌，比如群主会定闹钟抢各种邵沉同款，又比如群主有一回在群里发毒誓说要跟邵沉在一起……
　　“……你就不能自己倒几杯白开水装样？”谢忱无语地说，“反正他们也看不出来。”
　　邵沉一听自己好像挨说了，就将下巴搁在谢忱肩窝，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头晕”。
　　谢忱动作稍微温柔了一点，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晕死你算了！”
　　最后是谢忱自己找了代驾，把邵沉塞进车里，跟代驾面面相觑了十秒之后，认命地报出了自己家小区地址。
　　邵沉到过谢忱家楼下好几次，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倒是程代川进出自如，就跟有家里钥匙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第二个主人。
　　不仅是程代川，就连李三思的进出都不会遭到阻拦。
　　谢忱早就习惯了他们两个人在自己家里进进出出，他们清楚谢忱的毛病，进来不会乱碰东西，很有自知之明地将活动范围框在客厅之内。
　　所以当邵沉被拖进谢忱家里的时候，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
　　谢忱暂且将邵沉放在沙发上，然后去药箱里翻解酒药。
　　谢忱不常用这玩意，只记得程代川有一回买过，但不记得放哪了。
　　他翻找的时候，邵沉像个礼貌的客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头晕得厉害，又觉得在沙发上睡不够体面，他盯着谢忱看了好久，但谢忱就是一直背对着他。
　　他只好自己站起来。
　　谢忱听见动静，回头发现邵沉已经摇摇晃晃地将客厅巡视了一遍，正在往里走。
　　邵沉在卧室门前停下。
　　谢忱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么多个房间，邵沉偏偏选中了他的。
　　他那一卧室的海量藏品……！
　　谢忱赶紧走上前去拉他，“别——”
　　然而为时已晚，邵沉已经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间门。
　　看见里面的装潢布置，以及分外熟悉的各类物品，邵沉那因醉酒而迟钝的大脑开始迷茫起来。
　　“这里是……”
　　谢忱一看事态不妙，当机立断地给他的主卧改了名：“杂物间。”
　　邵沉皱了皱眉，思维不知怎的跳跃了一下：“我住杂物间？”
　　“不是，没让你住这……”谢忱想趁他还没看清的时候把他骗到隔壁房间去，“你住隔壁。”
　　邵沉不太高兴，摇头拒绝：“我不住隔壁。”
　　“……为什么？”
　　“这好像是我房间。”邵沉看看墙上的海报，到处都是他的东西，这应该就是他的房间。
　　于是他又把自己刚刚那句话去掉了两个字，笃定地重复道：“这是我房间。”
　　“你房间不长这样！”
　　谢忱想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可是实在太多，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收起。
　　尽管邵沉现在不太清醒，但谢忱还是有一种被人戳穿的羞耻感。更何况邵沉明天就会醒，到时候这一屋子的东西该怎么解释？
　　他慌忙捂住邵沉眼睛，另一只手拽着他往外走，“别看了！”
　　邵沉却将他的手扒拉下来，停驻在原地没动。
　　随后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严谨地找出了不少“这是我房间”的证据。
　　邵沉指指墙上的海报：“我。”
　　又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代言产品：“我的。”
　　还从小沙发上拎起一件邵沉同款衣服：“我的。”
　　最后他还指了指谢忱。
　　“这个也是。”
　　

第59章
　　早上七点。
　　邵沉被阳光刺醒, 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似乎有重物压在他的胸膛上，令人难以忽略。
　　低头一看, 谢忱正趴在他身上。
　　睡姿不怎么端正，大半个人压上来，也不嫌硌得慌。
　　但谢忱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软多了，像只乖乖趴在人身上的猫，还有一小簇头发因为睡姿不正而桀骜不驯地翘着。
　　邵沉忍不住伸手轻轻揪了一下。
　　这点细微的动静让谢忱下意识地动了动，脸又往上蹭了蹭。
　　邵沉收回手，回到最开始的姿势。
　　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记忆渐渐回笼。
　　翻涌上来的记忆在脑海中逐一放映，略微有些不真实。
　　邵沉不动声色地转动眼睛, 视线对上墙上那张海报，记忆的真实性终于得到了确认。
　　昨天谢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成功说服邵沉挪到隔壁房间去, 好说歹说拿洗漱当借口把人骗出来了，结果洗漱完，他又自动自觉地原路返回了，熟练得仿佛这真的是他的房间。
　　谢忱又急又气，只好转换策略, 认命地开始清理现场, 把跟邵沉有关的东西都藏起来。
　　他收的时候, 邵沉就安静躺在床上盯着他看。
　　直到看到谢忱动手揭墙上的海报, 邵沉终于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忱刚把海报掀起一个小小的角，就被邵沉拦腰半拖半抱地拉走了。
　　结果就是邵沉不仅没到隔壁房间去，而且还一力阻止谢忱离开, 抓着谢忱的手不放, 大有一副占山为王还强抢压寨夫人的架势。
　　谢忱莫名其妙被人拖到床上, 他的五年计划根本还没有制定到这里，当即闹了红脸。
　　但他没法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嘴皮子说破了邵沉也不放手，最后谢忱也懒得折腾了，人一沾床就累了，干脆在床上划了条三八线，勒令他不准随便越界。
　　“你明天最好别醒过来。”谢忱放弃之前还放了句狠话，说得咬牙切齿，“不然我第一个掐死你。”
　　分界线最后当然是形同虚设了，谢忱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两个人一张床，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当然是怎么嚣张怎么来。
　　谢忱醒来前习惯蹭一蹭枕头，再把脸埋进去。他今天也这么做了，但是做完后知后觉发现好像触感不太对劲。
　　他略有些不爽地睁开眼睛。
　　刚醒过来，他的神智还没彻底回笼。
　　等他渐渐想起来昨天都发生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了。
　　他整个人弹起来。
　　“你醒了？”邵沉的声音响起来。
　　谢忱听见他的声音，没来得及体会这旖旎的氛围，就突然想到什么，迅速扯过被子胡乱盖在邵沉脸上。
　　“都看过了，现在挡也没用。”邵沉扯掉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好心提醒他，“而且我醉酒不会断片，该记得的都记得。”
　　谢忱开始思考用哪个姿势才能精准把人敲晕并且失去一段记忆。
　　最后不爽地踹了他一脚：“你忘掉是能死？”
　　邵沉按了按被踹的地方，忍着笑说：“忘不掉。”
　　“你还笑？”谢忱恼怒地瞪他，找出新的洗漱用品往他身上一摔，把他拽起来推到外面去。
　　随后他抢在邵沉前面洗漱完，飞快地钻回了自己房间。
　　谢忱粗略地收拾了一下房间，把可疑物件都一股脑地塞进柜子里，最后他盯上了这房间里最显眼的，墙上的海报。
　　之前看久了没觉得，现在邵沉这么大一个人就在他家里，他就感觉这海报的存在……有点奇怪。
　　他伸出手，捏住海报微微翘起的角。
　　还没下一步动作，一只手凭空从后面伸出来，抚平了那个折角。
　　邵沉慢条斯理地将那个小折角粘回去：“都被我看到了，还想撕？”
　　谢忱第二次对海报动手被逮个正着，条件反射地缩回手，但嘴上还是要说句硬气的：“不撕留着当门神？”
　　邵沉环视一圈，发现周围空旷了些。
　　藏这么快……脸皮真薄。
　　“……你别笑了行不行。”谢忱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拿我寻开心？”
　　“不是寻开心，”邵沉笑着说，“是开心。”
　　谢忱疑惑：“开心什么？”
　　“就是开心啊，”邵沉说，“开心你这么喜欢我。”
　　然后又转过头来，认真地对谢忱说：“留着吧？”
　　邵沉的眼神很真诚，是真的在为这个发现而开心。
　　谢忱别过脸，不自在地说：“留……留着就留着。”
　　接着又补充道：“留着辟邪。”
　　邵沉莞尔：“行。”
　　-
　　随着路演的圆满结束，《红A》在网上的讨论度越来越高，票房也很快跻身前列，隐隐显现出和《秘密》齐头并进的趋势。
　　许多人慕名前去观看了《红A》，留下不少新的影评。《红A》原本的评分人数寥寥无几，在晋江电影网上它的评分甚至因为人数太少而不予显示。
　　晋江电影网上，评分人数至少要达到一个固定的人数才会予以显示，一些比较没有姓名的电影，基本上就不会显示评分了。
　　《红A》现在势头正盛，网上许多在观望的人一直在等《红A》开分。评分一出来，九分往上走，跟开局九分后来又渐渐降到八分以下的《秘密》形成了鲜明对比。
　　《秘密》的人心怀不忿，几周前《红A》还是一介糊咖，怎么转眼间就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潘明成更是对此相当不爽，又加大了他们的营销力度，力求盖过《红A》的风头。
　　在他的营销之下，他们的那对电影主演CP也更加火爆。在《红A》与《秘密》的较量中，两部电影衍生出的不同的真人CP，也因此被拿来当作比较对象。
　　【救命，《红A》可不可以不要再学隔壁炒CP了，真的感觉在玩尬的耶】
　　【说实在的，只有我一个人喃觉得沉心忱意这对很假嘛？不会有人忘了他们以前关系有多差吧？？？这竟然也能炒起来，关键是竟然还有人信，真的笑死】
　　【这年头随便拉两个人都能炒CP了？隔壁那对可是从路透开始就不断发糖了，沉心忱意这对，电影一上映就开始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上赶着营业似的】
　　“有没有眼睛啊，徐子珩那对才叫假好吧？”
　　谢忱今天受邀和邵沉一起拍摄双人杂志封面，坐在化妆间的时候，李三思就一直在愤愤不平地冲浪。
　　自从知道他哥和邵沉在一起了之后，李三思闲着没事就上网冲浪，用自己只有三个粉丝的贫瘠微博号，披着cp粉的皮为他哥冲锋陷阵。
　　这几天铺天盖地的都是隔壁那对的新闻，随便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互动，都能被cp粉解读出无数种版本。
　　单纯嗑cp也碍不着谁，偏偏有人刻意为之，非要顺带踩一脚《红A》，再贬低一下谢忱和邵沉。
　　这李三思就不乐意了。
　　“我哥和邵沉工业糖精？……你们还是化工原料呢。”
　　“这也叫牵手……怎么不叫，真该让我哥给你们看看什么是货真价实的牵手。”
　　“说那么真你cp也没亲过嘴……我都不知道的事你知道？你谁啊你。”
　　李三思一个人势单力薄，独自面对者隔壁cp庞大的粉丝们，一不小心就被围攻了。
　　可惜李三思脑子简单，嘴也笨，怎么吵都吵不过这些人。
　　【笑死，三个粉也出来冲浪呀】
　　【别跳了，你cp台上假营业台下各玩各的】
　　【嘿！沉心忱意cp粉来了，你来这里干嘛？听好了！我们要举办一个cp产粮会，所有真cp都会参加，猜猜谁没有收到邀请？噢~是你！】
　　李三思绞尽脑汁打出一行话：【谁说我cp假？我cp天天牵手！！！】
　　【？说得我cp没牵过似的】
　　【这个动图看过没？给你开开眼，可比你家牛逼吧[图片]】
　　对方战力太强，李三思很快落于下风。
　　最重要的是，对面还有各种“证据”，文件类型丰富，从文档到图片，从图片到视频，可谓是富得流油。
　　相比之下，李三思这里还真没什么存货。虽然他天天看他哥和邵沉谈恋爱，但他也没存下什么素材，即使有，他空口白牙地这么一说，也没人相信。
　　【我cp亲嘴图了解一下？我圈神图哦[图片]】
　　李三思点开来看。
　　他不知道这张接吻的图是粉丝p的，由于角度找得好，p得几乎能够以假乱真。他理所当然地以为隔壁那对真亲上了。
　　李三思一时间有点困惑。
　　不是说徐子珩是直的吗？难道说他们也真的在一起了？
　　不过隔壁cp具体是真是假都跟他没什么关系，李三思还是比较关心他哥，所以没有深思这个问题。
　　谢忱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听李三思在嘴里振振有词，跟念经似的，声音不大，他也没仔细听。
　　谁知李三思突然转过头来，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哥，你们亲过嘴吗？”
　　谢忱正在喝水，听见这话顿时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猛烈咳嗽了几声。
　　“别问这些有的没的！”
　　“啊，没亲过啊。”李三思的声音略显失落，“我看网上的人说谈恋爱都亲嘴的。”
　　“……你给我少上点网。”
　　李三思缩了缩脖子，“啊，好。”
　　完了，好像惹他哥生气了。
　　李三思有点懊悔，这种问题果然还是不该多嘴打听的。
　　他战战兢兢地退出微博，离开了cp战场。
　　一分钟不到，他哥的声音自他头顶上方传来。
　　听着还跟往常一样凶，但却不像真的生气了，反而莫名有点……别扭。好像不善的语气，只是为了掩盖他话里的纠结一样。
　　谢忱先是装模作样地批判了一句：“你闲得没事都在看什么东西？”
　　然后才相对自然地转折到了下一句。
　　“……网上的人还说什么了。”
　　

第60章
　　李三思哪里敢把网上那些污言秽语说给谢忱听, 支支吾吾地把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反正他们就说谈恋爱都要亲嘴嘛……我也不懂，都是网上的人说的！”
　　幸好谢忱没指望他懂，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过于明显, 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李三思见谢忱放过他了，松了一口气，赶紧溜到一边去。
　　谢忱当然知道李三思不靠谱，所以他自己打开了手机。
　　他先是左顾右盼了一番，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点开了搜索引擎。
　　他做贼似的，偷偷在搜索框里搜“怎样暗示对方接吻”。
　　网上的回答大同小异，无非是说做一点暗示性的肢体接触。
　　谢忱逐一翻过去，速度飞快, 生怕别人看清了他在看什么东西。
　　邵沉的声音冷不防地从头顶上方传来：“在看什么？”
　　谢忱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按下锁屏键。
　　他欲言又止, 最后只敷衍地说了一句：“上网随便看看。”
　　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李三思就跑了过来，跟他们说可以过去了。
　　他们今天受邀一起拍摄的是时尚杂志封面和内页，时下《红A》正在热映，各大杂志都向他们抛来了橄榄枝, 希望能够抢到他们的双人首封, 而最终这个机会被ZH时尚杂志收入囊中。
　　因为借的是《红A》的东风, 所以这期杂志的主题都与“红字A”相关, 今天拍摄的这组图，处处隐含着“红字A”的元素。
　　摄影师抛却那些繁杂的技巧，用简洁的镜头语言表达美。
　　错落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倾斜的人影向后延伸, 在尽头处汇聚, 巧妙地构建出“A”的形状。
　　拍摄完之后，还要进行一个小小的采访。
　　ZH杂志兼有电子刊和实体书刊，届时采访的视频版会放到网上，而文字版会整理好印到书刊上。
　　他们坐到双人沙发上，摄像头摆在他们的正前方。
　　工作人员不需要出镜，就躲在镜头后面，拿着准备好的资料问问题。
　　前几个问题都还很正常，后面引入了网友问答环节，就渐渐放飞了起来。
　　“网友们都很好奇，你们的吻戏是怎么拍的？好像你们之前都没有拍过吻戏，是不是拍了很多条都没过？”
　　“吻戏……”邵沉还没展开叙述，忽然感觉腰被人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
　　意思很明显，谢小少爷正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那场吻戏实在是印象深刻，“经验丰富”的谢小少爷紧张得呆在原地，好像怎么亲都不会反抗。
　　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可爱。
　　工作人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静静地等着他接着说。
　　邵沉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谢忱，在工作人员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闷笑出声，终于慢悠悠地接了话：“没有，吻戏是一条过的。小谢老师教我很多。”
　　“他教你……？”工作人员疑惑地问，“你们不是都没拍过吻戏吗？”
　　“对，但是，”邵沉点点头，说得煞有其事，“他领悟能力比我好，无师自通。”
　　工作人员又转向谢忱，向他求证：“是这样吗？”
　　这一通颠倒黑白的夸奖弄得谢忱头皮发麻，但是摄像头在拍，他就只能强装镇定：“……他说是就是吧。”
　　幸好这就是最后一个网友问题了，不然谢忱可能没有足够厚的脸皮，能坐在那里继续对着镜头谈笑风生。
　　采访结束后，谢忱等人走光了，才逮着邵沉算账：“喂，你刚刚乱说什么。”
　　“哪有乱说？你确实教我很多。”邵沉顿了顿，又笑着说，“上次不是还教我谈恋爱吗。”
　　子虚乌有的事被他说得像真的一样。
　　谢忱想了想今天李三思的问题，嘀咕了一句“我看你也没学会”。
　　“怎么没有？”邵沉晃了晃他们相扣的手，“现在只要出门，就一定会记得牵上谢忱小朋友。”
　　谢忱被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一下子又忘了刚刚想说什么了。
　　“你们俩在这说什么悄悄话呢？”程代川在门边探出个头来，“说完没，咱们可以走了。”
　　“现在走。”
　　……
　　自从上次邵沉在谢忱家里住了一晚上，知道了谢忱藏在卧室的秘密之后，谢忱就破罐破摔了，从此邵沉随意出入，权限比程代川还高。
　　这些天，工作结束之后他们都会去其中一个人的家，有时是在谢忱家，有时又会去邵沉家。大多数时候是前者，因为邵沉喜欢谢忱家里的“杂物间”，每次都能发掘出新的东西，还能听见谢小少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慌张解释。
　　墙上那张海报还是没有撕掉，邵沉每次来都能看到。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物件，比如眼熟的水杯，上回专门拿走的应援手幅，以及顺手放在角落里的夸张戒指。
　　邵沉不小心碰掉了那枚戒指，又把它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事实上，谢忱家里东西最多的地方就是他的房间，出了卧室门，外面就跟样品间似的，没什么生活气息，唯一的亮色大概是桌子上的花瓶。
　　花瓶倒是短暂地插过两枝桃花——邵沉在《问心》剧组教他演戏时送过他两枝桃花，权当做杀青礼物被谢忱带回了家，可惜没过两天就齐齐枯萎了。
　　枯萎之后，谢忱也没有买花的闲情逸致，花瓶也就彻底成了摆设。
　　吃过饭后，他们到楼下去散步。
　　附近人不多，他们可以放心自然地牵手并肩走在街道上。
　　走在前面的小情侣抱着一束花，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花朵簇拥着绽放，几乎要盖过那个女孩子的脸。
　　不远处有家花店，他们应该是刚从那里出来。
　　这家花店存在很久了，谢忱住在附近，却从来没对它燃起过什么兴趣，一次也没进去过。
　　但是看见前面这对情侣手中的花，谢忱忽然想起了被他从片场带回来的那两枝桃花。
　　紧接着，那对小情侣靠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悄悄话，女孩嬉笑着嗅了嗅怀中的花，奖励似的亲了亲送花人的唇。
　　不知不觉，谢忱看了他们很久。
　　邵沉早就注意到邵沉在看那对小情侣了，但他没看到小情侣刚刚的甜蜜一幕，他的注意力都在谢忱身上。
　　——谢忱看那对小情侣的眼神，就跟那天看爆米花的眼神差不多。
　　邵沉心下了然，拐到了左边那条道上。
　　邵沉拉着谢忱走进那家花店，门口的风铃随着推开门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过多久，又是一道风铃声，店门再次拉开。再出来时，邵沉手里多了一束花。
　　“不用盯着别人看，”邵沉将刚买的那束花放到谢忱手里，“你也有。”
　　“谁盯着别人看？”谢忱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否认，但还是很诚实地抱紧了手里的花。
　　最后那束花被谢忱全程抱着带回了家。
　　花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插上了新鲜的花，给家里增添了不少亮色。
　　空荡的客厅在花朵的点缀下，奇妙地变得温馨起来，竟然有点像是一个被好好布置过的“家”的模样了。
　　谢忱的目光落在花瓶中的花朵上，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他今天搜索的问题。
　　——要哪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纠结了一会儿，谢忱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戳了戳邵沉。
　　“你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
　　“嗯？什么。”
　　邵沉没有丝毫防备，往谢忱这边倾了倾身子，脸凑到谢忱跟前。
　　谢忱飞快地亲了亲他的脸。
　　柔软的触感落在脸上，有点痒。
　　邵沉错愕地怔了怔，缓慢地转过头来，注视着谢忱。
　　谢忱被他盯得不自在，“看什么看。”
　　“这是……”邵沉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抚摸着刚刚被亲过的地方，“又在教我谈恋爱吗？小谢老师。”
　　一声“小谢老师”成功让谢忱红了脸，尽管受之有愧，他还是理不直气也壮地挺直了脊背：“是啊，你有意见？”
　　“不敢。”邵沉挑了挑眉，又问，“谈恋爱，就是这样？”
　　——好像简单了点啊。
　　谢忱没听出其中的言下之意，倨傲地抬起下巴，斩钉截铁地说：“谈恋爱就是这样。你懂了没？”
　　邵沉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沉吟几秒后，抱歉地说：“不太懂。”
　　“小谢老师，刚刚太快了，没学会。”邵沉就像一个勤学善问的好学生，非要把一个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弄明白不罢休，“再示范一次。”
　　“示范只有一次，”谢忱显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老师，果断拒绝，“没学会就自己悟吧。”
　　“别啊。”邵沉不依不饶地再次凑过脸去，“好老师都是教到会为止的。”
　　谢忱：“……”
　　他不动，邵沉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最后还是谢忱妥协了。他拽着邵沉的衣领，凑上前亲了亲同一个地方。这次依然亲得飞快，碰一下就跑。
　　但这次他没跑成。在他碰了一下就打算退回去的时候，邵沉抓住了他。
　　不等谢忱逃跑，邵沉就侧过头，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原本应该在脸颊上短暂停留的吻，又在唇上延续。
　　谢忱霎时忘了呼吸，下意识地攥紧邵沉的衣领。
　　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们不是在拍吻戏，只是在纯粹地接吻。
　　不掺杂任何外因，只是出于悸动，出于爱情。
　　体感温度不断上升，仿佛所有热量都倾注在这个吻里，一切都在这个吻里融化。
　　唇齿分离时，谢忱听见邵沉在他耳边问：“我学得好吗？小谢老师。”
　　谢忱脸上发烫，“我没教这个……！”
　　“嗯，小谢老师教得好。”邵沉亲亲他的唇角，又低头笑了笑，“我举一反三了。”
　　

第61章
　　这期有邵沉和谢忱双人封面的时尚杂志, 一经发售就被一抢而空，有许多人守在电脑前掐着秒表抢，却还是因为卡顿慢了几秒没抢到。
　　网上哀声一片, 都是没抢到杂志的人在放声痛哭。
　　【有人出吗？价格你开，如果不够的话我还可以附赠我的苦茶籽】
　　【醒醒，裤衩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是当这个世界有了沉心忱意之后】
　　不过幸好，在实体版售出三天后，电子刊也跟着同步释出了。电子刊的购买没有数量限制，在官方的小程序上购买即可观看。
　　在电子刊的最下面，还有拍摄当天的采访视频。
　　杂志这边的人也是一群会整活儿的，问吻戏那段不仅放了出来, 而且还专门给了谢忱特写，甚至专门在谢忱回避视线说“他说是就是吧”的时候放上了一个硕大的害羞贴纸特效。
　　【家人们我现在左手看红A吻戏剪辑, 右手看这个采访，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经验丰富……不懂就问这脸红是演的吗？】
　　【你们懂什么，这波叫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他们不会真的是真的吧？我害怕了家人们】
　　【这个营业程度真是一点都不怕解绑啊？果然就是真的吧！！！】
　　【热搜预测：#邵沉谢忱恋情曝光】
　　【大师，我信了，你最好是】
　　“你看什么呢？”
　　谢忱凑上前去, 发现邵沉是在看网友评论, 准确地说, 是在看cp粉评论。
　　邵沉见他凑过来, 还专门念了出来。
　　“脸红是演的吗？”
　　谢忱总是可以找出很多理由：“灯光照的。”
　　邵沉没给他台阶下，又说：“不是红光。”
　　“那就是太热。”
　　“冬天。”
　　谢忱接连被拆台，干脆说：“我脸本来就这样。”
　　“哪样？”邵沉说, “碰一下就脸红吗？”
　　“……倒也没有这么容易。”
　　邵沉就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没有脸红。
　　邵沉又捏了捏他的脸。
　　还是没有脸红。
　　“看吧。”谢忱抬了抬下巴, 得意地说, “不是说红就……”
　　话没说完，邵沉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
　　“上次亲你是不是脸红了？”
　　谢忱嘴硬道：“没有。”
　　邵沉不相信，凑上前亲了亲刚刚手指抚过的地方。
　　这次脸红了。
　　旁人很难想象，嚣张跋扈的谢小少爷，脸红起来有多可爱——让人感觉好像做什么都可以，提出什么要求都不会被拒绝。
　　“原来开关在这里。”
　　-
　　网友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率先等来的不是沉心忱意的官宣，而是徐子珩的恋爱曝光消息。
　　徐子珩是隔壁《秘密》那对cp的其中一方，平时营业得很勤，一些刻意的动作幅度也比较夸张越界，一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不是直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冲上了热搜，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爆”字。
　　【不是吧！！！】
　　【草，前两天不是还说徐子珩他们在镜头面前亲了？那个动图我还看到了】
　　【虽然我知道搞真人cp都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我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就是说】
　　【看到图了，草，这是真亲啊？一时间不知道说徐子珩演技好还是……】
　　【有这演技怎么就不用到电影里呢？】
　　一时之间，网友们都极为震惊。
　　对于这个消息，程代川并没有感到很惊讶。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徐子珩本来就是个直的，之前就听说过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捅出来而已。
　　《秘密》最受人诟病的一点就是他们除了cp什么也没有，基本上全靠现实中的真人cp营业吊着一口气。电影本身未必过得去，但是cp早在上映前就已经让人耳熟能详了。
　　许多人是嗑的徐子珩这对真人cp，然后再去看的电影，戴上cp滤镜之后，电影本身也会被美化了。
　　这也意味着cp一旦垮台，电影本身的弊病也显露出来，更加明显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程代川随便翻了翻热搜，扫了两眼又百般聊赖地点了出去。横竖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隔壁cp如何，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但是，尽管这与他们毫不相干，这把火还是莫名其妙地烧到了他们身上。
　　毕竟《红A》和《秘密》有许多相似点，《红A》不出名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提，现在有点名气了，比较的人就更多了，是提到一个就会想到另一个的程度。
　　加之《秘密》那边的公关连夜讨论出公关方案，有意模糊重点，转移视线，下了水军刻意搅浑水，专门把人的注意力引导到“沉心忱意”身上。
　　【rps不就这样吗？都是营业而已啦，别当真】
　　【沉心忱意也会塌的，迟早的事】
　　【说起来这段时间年底都在冲业绩，总感觉蹲下去能蹲到大瓜】
　　【蹲瓜！反正只要是假的就会有破绽[龇牙]别问不是谁的粉，纯纯乐子人，就爱看别人塌房】
　　这段时间刚好年底，狗仔都在冲业绩，时下最热的两大cp塌了一个，还剩一个“沉心忱意”固若金汤，狗仔们自然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谢忱他们这边，都想得到一手猛料，盯梢盯得更勤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谢忱和邵沉身上，不怀好意的人恶意揣测着他们的行为，期待着能出一个满足他们胃口的“瓜”。
　　接连几天，谢忱和邵沉都受到了堪称瞩目的关注度。
　　然而，连续跟拍几天下来，狗仔们纳闷地发现，情况跟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这两个人在营业时间和私下里的相处，确实有很大区别。
　　正常的上班时间里，他们跟往常差不多。但是一到下班时间，反倒比营业的时候还亲密。
　　……倒像是镜头束缚了他们发挥似的。
　　有几次镜头拍到他们，本来还是很正常的并肩走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近，近到连地上的人影都融合到一起。
　　觉察到镜头，又黑着脸分开一点点。
　　狗仔们蹲了好几天一无所获，倒是莫名其妙挖出了很多新糖，又给沉心忱意和《红A》添了把火。
　　【草，他们不会真的在谈吧？】
　　【也有可能是隐婚十年了】
　　【什么程度的朋友可以一起回家啊】
　　【回答楼上：男朋友】
　　【笑死，看来是蹲不到瓜了】
　　【别蹲了别蹲了，你们没发现你们蹲瓜都影响到小情侣贴贴了吗】
　　【谢谢，我又相信rps了，我再嗑最后一次，如果再塌我就自杀】
　　《红A》不靠炒cp出圈，王海晏也从来没要求他们这么做。所以他们上班时间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如既往，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但是沉心忱意的cp莫名其妙越来越火了。
　　私下里，他们就更无所顾忌了。
　　邵沉最近迷上了“找开关”小游戏，他知道谢小少爷容易脸红，却没想到原来有些意想不到的地方，戳一戳也可以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几天时间下来，邵沉又发现了不少新景点。
　　“碰这里也会脸红吗？”邵沉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谢忱的腰窝。
　　可没想到，下一秒谢忱不仅仅是脸红，而且是整个人都夸张地弹了起来。
　　“你别乱动！”
　　“没用力。”
　　“没用力也不行。”
　　“好吧。”邵沉遗憾地说，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势。
　　谢忱这才重新挪回原来的位置。
　　他原本是瘫在沙发上的，换了姿势之后邵沉就在他身边，他们离得很近，气氛一下子就不对劲起来。
　　邵沉习惯性地搂住谢忱，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谢忱被裹在邵沉的气息当中，浅淡的冷木香掺杂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
　　刚刚那一下带来的效果还没完全消散。
　　而且非常明显。
　　“……”
　　画面静止了几秒。
　　邵沉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难怪碰不得。”
　　“这就是正常的——”谢忱说到一半又觉得没必要解释，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于是又改口说，“这还用我说？你懂就行。”
　　邵沉故作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几秒后又摇了摇头。
　　谢忱无视了他的摇头动作，推了推他：“你起来。”
　　“小谢老师。”
　　邵沉没动，忽然换了称呼叫他。
　　谢忱警惕地说：“干什么？”
　　邵沉低头说：“我学了点新东西。”
　　“学的什么？”
　　谢忱有点困惑，还有什么能学的？邵沉不是无师自通举一反三全学完了吗。
　　邵沉没回答。
　　但很快谢忱就明白了。
　　“我帮你吧？”
　　……
　　谢忱脸都涨红了。
　　“有……有你这么……”谢忱一句话来回说了几次都被打断又重说，他咬着牙把剩下的话快速说出来，“有你这么谈恋爱的吗……！”
　　“怎么了？”邵沉一本正经地说，“恋爱都是这么谈的。”
　　这个完全是谢忱的知识盲区，谢忱大脑一片空白，也无暇验证邵沉那句“恋爱都是这么谈的”到底对不对了。
　　偏偏邵沉还要在这时候问：“你不喜欢吗？”
　　“我——”
　　说“喜欢”也不是，说“不喜欢”也不是，谢忱干脆不说话了。
　　邵沉看着他渐渐变成绯红的脸，又笑了笑。
　　然后说：“原来这里也有一个开关。”
　　谢忱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用不知如何安放的手捂住了邵沉的眼睛，“你……别看我！”
　　“好，不看。”
　　邵沉任由他的手虚掩在自己眼前，答应得很干脆。
　　谢忱的手高举着，却有点没力气，感官细胞都在其他地方活跃着，他连注意力都没法聚焦，顾不上邵沉到底看到了没有，只好凶巴巴地说：“你别偷看。”
　　“知道了，”邵沉闭上眼睛，好笑地说，“我闭眼了。”
　　邵沉相当守信，说不看就不看，眼睛一直闭着。
　　谢忱的手举得累，早就不知何时从邵沉眼前挪开了。
　　……
　　“现在能睁眼了吗？”
　　“不、不行！”谢忱还没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走出来，猝不及防听见他的声音，赶紧抓着他的手，慌乱地去拿纸巾粗略地擦拭了一下。
　　他拽着邵沉往盥洗室走，把邵沉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将水流开到最大。
　　然后在他手心上按了好几下洗手液，严谨地按照七步洗手法帮邵沉洗了手。
　　等到完全干净了，谢忱才戳了戳他，不自在地说：“行了。”
　　邵沉抬手嗅了嗅，逗他：“放这么多洗手液？”
　　“……又洗不死你。”
　　“刚帮了你忙呢，这么凶。”
　　与此同时。
　　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从刚刚开始就震动不停。
　　【祖宗！祖宗！你看见没？？？】
　　【《红A》杀出重围获得提名了！！！】
　　【我的天哪，不会真的可以获奖吧？】
　　【难以置信，我竟然有机会和你一起出入最高电影奖的颁奖仪式】
　　【我已经想好那天微博发什么了】
　　程代川用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只为第一时间跟谢忱分享这个消息，共同感受这种溢于言表的快乐，还可以再回想一下他们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
　　但是他等了好半天，都没等到回复。
　　【祖宗，你在干什么呢？】
　　【你睡着了？】
　　

第62章
　　《红A》获得提名的事情, 很快就传遍了因特网的每个角落。
　　【这个时候我又会想起逝去的@schcdx】
　　【他根本不在乎，他只知道冒恋爱泡！！！】
　　【schcdx真不黑邵沉了，爷青结】
　　谢忱偶尔会在@schcdx这个号上发发心情, 但是不再提及邵沉相关的一切，就连《红A》上映也只说过最初的那句“《红A》狗都不看”。
　　刚开始他的假粉还以为他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嘴上调笑两句，心里还是以为他会回来的，毕竟schcdx从来没有缺席过邵沉任何一部电影。
　　然而时间一长，直到今天schcdx都没有对《红A》发表任何言论，假粉们终于发觉他这次可能是来真的。
　　【风水轮流转，我从来都是拿schcdx当邵沉行程表看的，没想到有朝一日邵沉电影拿奖竟然要从别人的微博那里知道, 泪目】
　　事实上谢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间比这帮假粉还要晚，可怜的手机被遗忘在沙发上, 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谢忱捡起来一看，32条新消息，全都来自程代川。
　　程代川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废话，十条回忆往昔，十条展望未来, 还有十条在问“你人呢”, 谢忱翻到最前面, 终于找到了这32条消息里最有用的两条。
　　谢忱成功成为全网最后一个知道《红A》获得提名的人。
　　说实话, 他并不怎么意外，反应平平地回了个“知道了”。
　　相比之下程代川就没有这么淡定，跟着谢忱这些年见识了不少风浪, 但还真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他简直像一个即将参加家长会的老父亲, 神经兮兮地准备了一大篇演讲稿讲育儿经验, 又担心老师发的“三好学生”奖状里没有谢忱的名字。
　　程代川专门挑了个邵沉不在的时间来谢忱这，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发表总结陈词“你说有可能获奖吗？”
　　谢忱等他把所有话说完，才抬起眼皮：“你那几十条破短信不是说你有一个梦想？”
　　“什么破短信，我那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对，你的肺腑之言。”谢忱说，“它要实现了。”
　　-
　　颁奖典礼在一座临海城市举行，提名者都将受邀入席，红毯仪式和颁奖仪式将在网上同步直播。
　　典礼会场布置得十分盛大，红毯沿路铺开，台阶逐级而上，闪烁的镁光灯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各路媒体集聚在此，争相记录下今日最大的新闻。
　　《红A》主创团队一同走过红毯，步入会场落座入席。
　　今天的场面其实在谢忱意料之中，他通晓剧情，知道《红A》必然会走进最高奖的殿堂，也必然会在万众瞩目下斩获电影最高奖项。
　　但当他真正坐到这里时，他还是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就像被强光照射后产生的眩晕。
　　“本届最佳电影奖得主是——”
　　主持人刻意停顿制造悬念，紧张感十足，场下的人无一不屏息以待。
　　就连早已知晓答案谢忱都忍不住有点紧张。
　　几秒的安静过后，主持人才揭晓答案：
　　“《红A》，恭喜。”
　　场下掌声雷动。
　　《红A》主创团队在一片掌声中站起身来，礼花纷落，他们激动地举起双手，跟身边的人互相拥抱，然后走到领奖台上去。
　　王海晏的获奖感言很简短，原本想说的很多，真正站到台上时说出口的却只有三言两语，到最后，他只是把台上的每个人都介绍了一遍。
　　主持人活跃气氛，半开玩笑地说：“刚好现在这里有演员，有我们的镜头，还有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可不可以请两位主演为我们复现本年度最佳电影《红A》的经典名场面？”
　　从他们站上领奖台开始，身后的大屏幕就一直在循环播放《红A》的经典镜头，挑的都是一些比较有代表性的画面，其中不乏两位主演的亲密戏。
　　主持人口中的“名场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正在观看直播的网友激动起来：
　　【名！场！面！】
　　【主持人，你是我的神】
　　【讨厌，红A名场面有什么大家都知道啦o(*////▽////*)q】
　　【八个机位怼脸谢谢，最好来一个大特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邵沉看了谢忱一眼，此人表面上稳如泰山，实则紧张得要死，别人看不出来，邵沉却知道谢忱现在的紧张程度和拍吻戏之前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有点困难。”邵沉礼貌地笑了笑，“这种戏比较需要状态，不在情境当中的话，没办法突然演——”
　　话还没说完，谢忱忽然拽着邵沉的衣领让他低头，然后用力地亲了上去。
　　邵沉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谢忱问他：“现在呢？”
　　邵沉垂眼看了看谢忱，莞尔道：“现在处于情境当中了。”
　　紧接着，场下有人激动地惊呼出声。
　　因为就在邵沉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偏过头，轻轻地吻了回去。
　　身后的大屏幕刚好放到《红A》的最后一幕——街上人潮涌动，欢呼声不绝于耳，往来游走的行人中间，唯一静止的画面是正在亲吻的两个人。
　　【我死了！！！这是可以看的吗！！！】
　　【真的假的真的假的真的假的啊】
　　【真的真的真的】
　　【不懂就问这是婚礼现场吗？？！！】
　　【这是节目效果吗，我承认我爱看，多来点！！！】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来替那个在谈恋爱的怨种看看】
　　【@
　　】
　　这一幕直接让颁奖典礼的收视率平地拔升，短短十秒，创下了这个奖项设立以来最高的收视率。
　　程代川正在后台跟李三思抱头痛哭，一边用力捶着李三思的背一边嚎叫，忽然听见激动的尖叫声还有点懵，眼泪硬生生卡在眼眶里，眨巴两下眼睛才掉下来。
　　“啊？”
　　等他弄清楚情况了，他才跟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啊！！！”
　　李三思的耳朵和背受到了双重摧残，一看大屏幕眼泪又下来了，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激动的。
　　“呜呜呜……不容易啊。”
　　“好了，随便哭一下就可以了，”程代川抹了把脸，顺带抽出几张纸往李三思脸上一糊，“来活儿了！”
　　他妈的，难道就不能等他激动完这一下？
　　-
　　不出意料，颁奖典礼发生的片段在网上疯转，奖项官博也凑了个热闹，公布完获奖名单，又专门截出那一段放了出来。
　　在颁奖现场重演电影经典场面的人很多，主持人经常会用这样的方式活跃气氛。
　　但在颁奖现场接吻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程代川激动到一半被喂了一嘴狗粮，回来之后还要马不停蹄处理快炸了的舆论消息，毕竟他们俩在颁奖现场接吻，那效果就和直接公开差不多。
　　忙完之后程代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仰着头长舒一口气，“今晚直播别忘了啊。”
　　今晚的直播是双人直播，是两位当事人主动提出的。虽然说程代川收拾烂摊子习惯了，谢忱嘴上不说，却也不好真让他这么凄惨，就主动揽过了责任，打算把所有事都在今晚的直播一并解释完了。
　　这事谢忱倒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上回邵沉直播他也有乱入，那个时候程代川还跟他强调一定要“自然”。
　　现在他们的关系是不用再强调“自然”了，但程代川摸摸鼻子，说了句：“那什么，虽然……悠着点，这平台最近查得严，容易封号。”
　　谢忱：“？”
　　谢忱无语地说：“我又不是涩情主播。”
　　他主要还是想借今天的直播跟粉丝说两句话。他是一路糊着走过来的，就算现在粉丝多了，也没忘记自己只有一小撮粉丝的时候。虽然他嘴上从来不说，但粉丝确实是除身边人之外给予他支持最多的人。
　　直播当面说，比较正式，也算有个交代。
　　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
　　时间一到，无数网友蜂拥而入，除了寻常的粉丝，还有一些闻声过来看热闹的风路人。
　　当然，其中也不乏@schcdx的假粉们。
　　【触景生情了家人们，桌子上最左边的水杯那个冤种也有】
　　【我也触景生情了，衣架上挂着的那件衣服那个冤种也晒过】
　　【虽然我对那个冤种没什么感情，但是我还是得说，我看见那个邵沉代言的键盘时想起的还是那个冤种的豪言壮语】
　　【最泪目的是，我们都没说那个冤种的名字，但我们都知道那个冤种是谁】
　　而冤种本人看见这些弹幕的时候火速挪动了镜头角度，将可疑物品都移出了视线之外。
　　自从邵沉上回发现新大陆之后，谢忱家里放的那些“秘密”就不再受严格的藏匿方式拘束，重见天日了。
　　程代川他们过来家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邵沉人也在这，多一两件邵沉相关的物品也很正常。
　　幸好这些来看热闹的假粉人数比不过来嗑cp的粉丝，他们发的弹幕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似乎没人注意到谢忱的异样，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今天进入直播间的粉丝们，最关心的还是另一个问题。
　　谢忱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挪开沙发上那个容易让假粉“触景生情”的抱枕，紧接着他的手就被旁边人握住了。
　　“是在一起了。”
　　邵沉率先回答了粉丝们最关心的问题。
　　弹幕的粉丝沸腾起来，疯狂发弹幕起哄，各种问题像流星雨一样划过屏幕。
　　“因戏生情？”邵沉琢磨着这四个字，缓慢地说，“反过来差不多。”
　　弹幕接着又刷“颁奖典礼接吻四舍五入算不算求婚现场”。
　　“求婚现场——”邵沉笑了，“我好像看起来更像被逼婚的。”
　　谢忱用力地咳嗽了两声。
　　“开个玩笑，”邵沉顺手给其中一个说“结婚”的弹幕点了个赞，“我是自愿的。”
　　谢忱感觉不能再由着邵沉胡说八道，凑近了点仔细看弹幕都在要求什么。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了。
　　“别想，这个播不了。”
　　“你们想看的东西怎么都这么污浊？换一个行不行，不会害臊的吗。”
　　“我？我当然不会，我脸红是因为我脸本来就红。”
　　“……你们正常点，等会儿直播间要被封了。”
　　有些弹幕谢忱扫一眼都觉得害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平静自然地在网上发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跟邵沉根本没有进展到那里。
　　看两眼这些人说的话，思维发散一下，脸就烧起来了。
　　谢忱随手翻了一个粉丝，比起不着边际不修边幅不穿裤子的其他网友，此人的要求至少看起来正常一点。
　　只是要求谢忱念一下他的名字。
　　“学着点，这不比你们提的正常多了？”
　　谢忱没多想，毕竟念名字是直播间常有的事。
　　“哨，”谢忱念了一个字就顿住了，此人的名字很长一串，乍一看又看不出具体含义。他皱眉困惑道，“这平台取名没有长度限制？”
　　弹幕这回不知为何都很懂事，那人的名字被刷上去了，他们就复制他的名字发出来。
　　于是谢忱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哨，臣，河，我，斤，添，节，昏，当，碗，冻，防。”
　　谢忱念完，在脑内整合了一遍，终于明白自己刚刚对着镜头都念了什么。
　　弹幕已经笑疯了。
　　【大家可都听到了啊，他自己说的】
　　【快点结婚，顺便直播一下洞房（？】
　　【笑死我了这个名字，人才啊】
　　【《学着点》】
　　【让我们谢谢冻防侠！！！】
　　【谢谢你，冻防侠！！！】
　　弹幕刷过一片“谢谢冻防侠”。
　　“怎么那么好骗啊。”邵沉忍着笑捏了捏谢忱的耳朵，趁着他还在尴尬震惊，凑近镜头问：“刚刚有人录屏吗？发我……好好，不要了不要了。”
　　谢忱这才松开掐着邵沉腰的手。
　　邵沉轻轻“嘶”了一声，投降似的对着弹幕说：“听见他说的了吗，提点正常要求，不然我怕你们脸红。”
　　弹幕又刷过一片“怕谁脸红？”。
　　“你们。”邵沉肯定地说，“小谢老师脸红是因为他的脸本来就那样。”
　　邵沉转头问：“对吧？”
　　谢忱的台词都被邵沉说完了，只好憋出一句：“……本来就是。”
　　播不了的要求都被自动略过了，网友们只好转换方向。
　　【不能直播洞房那能不能直播结婚啊，拜托了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是神父让我证婚！！！】
　　【那我浅当一个司仪，那句“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让我来说】
　　【既然如此我不捞个伴娘当当就说不过去了】
　　【不懂就问23岁未婚女青年可以当花童吗】
　　【可恶，撤回让我说，我也要当伴娘！】
　　网友三下五除二帮他们安排好了，硬生生将一个月的准备功夫缩短成了一分钟。
　　一直在观察的李三思难得上道一回，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现找出一枚戒指，默不作声地推了过去。
　　【行啊小助理！】
　　【这么贴心的助理上哪找啊】
　　【助理工资该涨了，涨个大的】
　　【道具有了，快点整上，我是土狗我爱看】
　　【邵沉行不行啊，戒指都有了还不上（战术后仰）】
　　谢忱没注意李三思的小动作，扫了一眼弹幕，开麦叭叭道：“都说了说点比较切实际的……你们以为邵沉是这么冲动的人？”
　　【你不懂，有用就行】
　　【你不懂，有用就行+1】
　　【没事你不用懂，等会儿谢谢记得说大声点就行】
　　“你们这挑衅方式也太低——”
　　谢忱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握着他的那只手换了一个姿势。
　　邵沉托着那只手，像对待艺术品一样，将那枚戒指一点点地推进了谢忱的无名指尾部。
　　“不好意思，冲动一下。”邵沉说，“下次补一个正式的。”
　　谢忱愣住了，像卡顿的机器一样，半晌没反应过来。
　　【友情提示，此处非静止画面】
　　【《脸红是因为脸本来就这样》】
　　【快快，该伴娘团出场了，现在我数123你们就用力，然后齐心协力把民政局搬过来，123——】
　　【我狠狠用力啊啊啊啊啊！！！！！民政局过来吧你！！！】
　　邵沉伸出手在谢忱面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随后他使出杀手锏：“我要亲你了。”
　　谢忱这才回神，磕磕绊绊地说：“就、就这样？我还没说我愿不愿意呢。”
　　“那你愿意吗？”
　　谢忱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忽然又被一只手捂住了。
　　“留着，我们私下说。”
　　“抱歉，”邵沉对着镜头笑了笑，“这句我要藏起来听。”
　　【可恶！！！可恶！！！你这个坏男人！！！】
　　【我像一条狗走在路上被踹了一脚完事之后这人还要说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不告诉你”】
　　【我是人，虽然我是来嗑cp的但我是人，请给我基本的尊重……算了我是狗，再给我点吃的，放盆里谢谢】
　　谢忱轻咳两声，强行转移话题：“行了，聊点别的。”
　　与此同时，许多画风奇特的弹幕涌了进来。
　　【不用聊，你听哥一句劝，直接冲上去舌吻】
　　【哇这里人多，有人愿意帮我砍一刀pdd吗，顺便一提谢忱邵沉百年好合】
　　【呜呜呜我那么大一个群主，我那么大一个群宝，呜呜呜要幸福啊】
　　【没错，我们整个群都来看了！要说伴郎团，还得是我们！】
　　【别问我们是什么群，我们从某种意义来说也是cp群】
　　接着又刷过一片“群友在此祝你们百年好合”的礼物，带着夸张的特效，闪瞎了众人的眼。
　　“……”
　　谢忱：“……谢谢。”
　　【不客气，群友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谢忱坐直了点，又说了句：“谢谢。”
　　过了一会儿，大部分弹幕对这事渐渐平静下来，开始问一些别的话题。
　　然而刚刚那个话题注定没有那么快彻底结束。
　　一个名字叫“祭奠逝去的schcdx”的人忽然发了条弹幕：【为什么我总是隐隐觉得哪里有点眼熟】
　　另一个叫“schcdx没有夜间项目”的人也跟着发：【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这么觉得】
　　越来越多名称里带“schcdx”的人涌进直播间，起初都在看热闹，被弹幕的节奏带跑后，共鸣感一下子上来，也越来越觉得眼熟了。
　　【这不是一般的触景生情，这是真的眼熟！！！】
　　谢忱看着满屏的“眼熟”和满屏的“schcdx”，终于在弹幕指引下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刚刚处于一种眩晕的状态，注意力全在邵沉这儿了，邵沉就算往他手上套个易拉罐环他也发现不了。
　　现在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是很眼熟。
　　——李三思从哪里找出来的戒指！！！
　　谢忱本想直接摘下戒指，但想想是邵沉戴上的，就还是没有动。
　　但他非常迅速地将自己的手移出了镜头。
　　然而为时已晚。
　　@schcdx快出新视频：【朋友们，我刚刚把直播出现的一些东西截图整合起来了，然后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是，这——”
　　谢忱的话被打断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们的直播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倏地黑屏了。
　　一行硕大的字出现在屏幕中央——该直播间涉嫌违规，已被管理员封禁。
　　大概率是因为刚刚粉丝在弹幕里说了一些虎狼之词。
　　……也可能是刚刚邵沉说了要亲他？
　　这直播平台也太严格了吧。
　　又没真的做！！
　　谢忱往沙发背一靠，手掌捂住脸，很是无语：“……草。”
　　完了，他的一世英名要毁了。
　　

第63章
　　@schcdx快出新视频：发现了一些查重率100％的图片, 你们说是巧合还是……[图片][图片][图片]
　　晚上的直播结束后不到半个小时，那位火眼金睛的网友就在直播间里找出了似曾相识的画面，将它们截下来整合到一起, 和@schcdx发过的图片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这届网友都是拿着显微镜上网的人才，其中还不乏福尔摩斯之魂无处发挥的热心群众，他们在昨晚的直播和@schxdx的微博中顺藤摸瓜，很快就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
　　最直接的线索就是谢忱戴上的那枚戒指，和当初@schcdx发的测评视频里的一模一样，不仅是戒指一模一样，连手的模样也出奇的相似。
　　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其他地方的吻合。
　　比如说谢忱外出拍戏住在驻足酒店时，@schcdx发的照片背景和那个酒店的内景也尤其相似。
　　以往都很少有人将@schcdx和谢忱联系在一起, 大家潜意识认为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毕竟当初谢忱粉和邵沉粉吵架, 常用的话术还是“你正主和@schcdx隐婚十年”。
　　谁能想到，这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语成谶”。
　　如此多的巧合重叠在一起，人们不得不趋向于相信这个“猜测”。
　　@schcdx快出新视频：草，更锤的来了, 我发现这个戒指是某品牌当年的限量款, 当年只送了十个名人做宣传, 其余九位都是外国人, 还有一位你们猜是谁……没错又是谢忱！！！
　　【事已至此，我只能说原来邵沉就是那个女菩萨】
　　【所以收了@schcdx的神通的还是那个他，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家人们这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次是真的又相信爱情了】
　　【爷的青春永不结束！！！他还爱他！！！他也爱他！！！】
　　【@
　　, 在？出来解释一下，不然我就把你之前发过的微博打包发给邵沉尴尬死你！！】
　　沉心忱意的cp粉也跟着过来观光凑了个热闹，见过正主发糖，但没见过这么发糖的，算得上是嗑cp界一大奇观，而且可以载入史册。
　　【吃席了吃席了，万万没想到富得流油的地方竟然是正主的黑粉号】
　　【说什么呢，正主黑粉号也是正主之一，小情侣的情.趣罢了！】
　　【哈哈哈哈哈笑死，你们看schcdx这条不懂装懂的回复，所以邵沉和谢忱没有夜间项目啊[狗头]】
　　【怎会如此！！！一键快进到doi三天三夜do到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海枯石烂】
　　此时此刻的@schcdx的微博，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
　　谢忱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
　　直播结束后，他就找借口把邵沉赶去洗澡了，然后趁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把他手机关机了，顺便还把家里网线拔了。
　　按理说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回了，他那个黑粉群的事还历历在目。
　　但是他没想到第二次来得这么快。
　　他原本是打定主意把这个秘密烂在棺材里的，结果因为一次直播马失前蹄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号又是黑邵沉用的，邵沉又会怎么想？
　　他紧皱眉头，在脑海中把这事抽丝剥茧分门别类地梳理了一遍，试图找一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没那么尴尬的，相对委婉的说辞。
　　然而等邵沉走出来，他一下子什么都忘了。
　　算了，毁灭吧。
　　“你坐下，我有事要说。”
　　其实邵沉在直播途中看到那些弹幕就隐隐猜到点东西了，但他没有挑破，非常贴心地维持着谢小少爷薄如蝉翼的脸皮。
　　邵沉好整以暇地坐下了。
　　“好，你说。”
　　谢忱坐得尤其端正，脊背直直地挺着，目不斜视，硬生生坐出了一种即将赴死的壮烈感。
　　他的开场白也很生硬：“我有一点事要坦白，但是先说好你不能过分生气。”
　　邵沉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还是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怎样算过分？”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把握这个度。”谢忱说完又觉得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于是又稍微柔和了一点，“就是你最好把握在一个我能哄好的度里生气。”
　　“哦，这样啊。”
　　邵沉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张严肃脸，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说吧。”
　　谢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想半天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对自己这幅别扭样子十分不满意，忍无可忍地用极快的语速全盘托出了：“我有一个小号是你的黑粉，就是之前我让你拉黑过的那个。”
　　“……这个号可能粉丝数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多。”
　　“……言辞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激烈。”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没有那么严重，谢忱专门加了一句：“不过它最近改邪归正了，现在非常和谐。”
　　“当然，我建议你还是让它永远呆在黑名单里。”
　　因为很尴尬。
　　谢忱一次性把话说完，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邵沉的表情。
　　邵沉早就知道这个小号的存在，所以根本没生气。
　　但谢忱看他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表情又看不出什么来，不好说是不是在酝酿暴风雨。
　　谢忱坐过去戳了戳他，“你生气了吗？”
　　邵沉学着谢忱最开始的样子，坐姿端正，一脸严肃，目不斜视，俨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别吧，”谢忱实在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张嘴就是一句，“不然你揍我一顿？我可以不还手。”
　　邵沉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就这样？”
　　“这还不行？”谢忱掰着指头数了个数，忍痛加重筹码，“让你打一……三拳行吧？再多我会忍不住还手。”
　　邵沉听到这里，终于装不下去了。
　　“就这么哄人啊？”邵沉语气里带着无奈，又开玩笑道，“我以为起码会过来亲我一下。”
　　“亲你一下就行？”
　　谢忱干脆利落地过去在他唇角上啄了一下。
　　“这样？”
　　这下就算是影帝也无法绷出一张严肃脸了，邵沉扬起唇角，心情非常好：“逗你的，我没生气。就是想看看小谢老师怎么哄人。”
　　邵沉补充道：“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谢忱瞪大眼睛。
　　“是，但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所以我就没说。”邵沉短暂地停顿了几秒，“我已经努力让你感觉自己藏得很好了。”
　　“……我是该谢谢你？”
　　谢忱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你是没拉黑？”
　　邵沉摇头，很诚恳地说：“对不起。”
　　说到这里，谢忱回想了一下那个号最近都在发什么东西。
　　谢忱：“。”
　　原来更尴尬的事情在后头。
　　——邵沉早就知道了！
　　照假粉的话说，他这些日子傻逼兮兮冒的恋爱泡，全被邵沉看见了！
　　室内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十秒后。
　　谢忱面无表情地说：“你过来，让我揍一顿。”
　　“别啊。”角色互换，邵沉举起双手投降，顺便向他提议，“亲你一下行不行？我们扯平。”
　　谢忱恼羞成怒：“……不行！”
　　-
　　跟邵沉坦白的这段时间，网上已经炸锅了，全网都在说“schcdx就是谢忱”，把@schcdx这个账号扒得底都不剩。
　　与此同时，他那些怨种假粉们终于在schcdx不黑邵沉之后，找到了新的乐子。
　　【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件事@schcdx@谢忱，当初你说《红A》狗都不看，但是我们都知道作为主演的你是不可能没看过《红A》的，那么这笔账应该怎么算呢[狗头]】
　　【就是说啊@schcdx，你这里欠我们的用什么还啊？】
　　毕竟瞒了人这么久，就算是塑料情谢忱也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所以这回难得地没有怼回去，勉为其难地问：【那你们想怎样】
　　为防止这些人顺杆爬，谢忱警惕地补充了一句：【说点我能做到的】
　　假粉们高深莫测地回复：【放心，你肯定能做到的，我们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嘛】
　　谢忱对此表示很怀疑。
　　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假粉们已经自己讨论过一轮了，现在说不定就是挖着坑等人往里跳。
　　【邵沉所有电影你都出过讲解视频了，《红A》不讲解一下就过分了吧？】
　　谢忱觉得这个不难：【行】
　　【直播到一半中断了，你不重新开个直播说不过去吧？】
　　谢忱觉得这个也没什么：【行】
　　【之前说过要露脸的，现在全网都见过你的脸就不说了，但是女装你赖不掉的吧？】
　　谢忱这次回了个问号：【？我什么时候说过】
　　此话一出，这帮跟他从来都是塑料情的假粉竟然开始嚎哭抗议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有人赖账吧？】
　　【伤害了我们就想跑？我现在教你一课，永远不要惹怒一个十天无休的打工人】
　　【我不管！！！我真的被伤害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没有你当乐子的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schcdx：【………………】
　　这都造的什么孽。
　　

第64章
　　@schcdx的这些假粉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开心很久的乐子，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他们甚至拉了一个群，讨论怎样让大家的快乐最大化。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 这些人都在进行一些让谢忱极度无语的造势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在微博上大肆宣扬他要穿裙子，以及贴心地创立投票选出当日他会穿的小裙子。
　　谢忱的直播间被封了，schcdx的直播间还在。
　　谢忱从来没在小号上露过脸，谁能想到第一次露脸就是如此致命的直播。
　　假粉们拉的那个群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讨论，讨论出了许多方案，要素极为齐全。
　　谢忱摆着一张臭脸在他们给出来的选项当中选了一个没那么离谱的，甚至还拿出了大妈去菜市场的架势跟人讨价还价——显然他不是此中高手，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毕竟现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嘚瑟的人, 是他的假粉们。
　　最后他忍辱负重地穿上了一套女仆装，穿起来特别麻烦, 还有繁复的蕾丝和配饰，有些东西他甚至不知道往哪穿。
　　但他又不想让别人帮忙，羞耻心让他毅然决然选择了独自一人面对这一切。
　　他自己折腾了半天，穿好之后又做了一番自我心理建设，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出来。
　　没人知道他在裙摆下面偷偷穿了条短裤——他衣柜里最狂野最酷炫的款式, 虽然全都被裙摆遮住了, 但是至少他能凭借这条短裤让他的心灵立于不败之巅。
　　直播间里热闹非凡, 谢忱粉、邵沉粉、cp粉、schcdx的粉, 还有群友和路人，统统在这里齐聚，比先前几次直播都要热闹。
　　他一走到镜头前, 弹幕就炸开了, 一眼扫过去, 整个屏幕上都是“啊啊啊”的嚎叫。
　　谢忱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试图催眠自己此时此刻穿的只有里面那条酷炫短裤。
　　【诡计多端的schcdx！这么可爱让人怎么心安理得继续当假粉？】
　　【以前天天骂schcdx，现在忽然下不去嘴了……好可爱啊！！】
　　【我后悔了，不该让他讨价还价的，当初就应该死守防线让他把一套配齐了】
　　【可恶，早知道这么可爱我就开几个小号往“兽耳”这个选项多投几票了】
　　“别想，投了也没用。”谢忱只是换了身裙子，壳子换了里面的芯子没换，一张嘴还是那个德行，“你们的爱好能不能稍微高级一点？多大了还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而且谁闲得没事买那个？”
　　他是没买，但是这家店贵有贵的道理，送了不少小物件，其中就有猫耳朵和猫尾巴，全都被他遗弃在角落了。
　　【装什么啊跟谁没买过似的，我不信店家没送】
　　【是这样，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不是说你用schcdx的号开直播你就不是谢忱了，也不是说你被证实是谢忱你就不再是schcdx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别顶着谢忱的脸学schcdx撒谎，你不知道自己一撒谎就脸红吗】
　　【算了，太可爱了，我说不下去了，换个人来】
　　“行了，别得寸进尺。”谢忱强行转移话题，将心率监测带环在手上，“说正经的。”
　　心率带是他讨价还价的产物，不戴那些花里胡哨的配饰就要戴上这个。它会实时监测心率，呈现在直播间中。
　　谢忱打算把剩下的冤债一次性还清，把假粉提的所有要求都浓缩到今天的直播里。
　　他打开了《红A》。《红A》已经在流媒体上映，由晋江视频独家首播，这些天的播放量一直都处于领先位置。
　　他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窗口缩小到右上角，只在整个屏幕占一片小小的位置，窗口下有一颗跳动的红色爱心，中间变化的数值就是谢忱的实时心率。
　　谢忱神情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看《今日说法》。偶尔说两句的时候也是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试图将观众的注意力扭转过来：“很多细节呼应了红A，比如主角的名字都是‘A’开头的拼音……谁装正经？正经本来就是我的风格。”
　　【说说邵沉啊，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主角”是谁啊，哦我们可怜的邵沉，竟然在schcdx的视频里没有姓名，这个世界怎么了】
　　【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说一遍，你的风格是什么？你的风格不是三句话两句不离邵沉吗】
　　“没那么夸张好吧，那只是我偶尔的风格，”谢忱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煞有其事似的，“大多数时候我都很正经。”
　　【OK，喜欢玩正经的是吧，你最好能一直保持】
　　【装，接着装，虽然我现在舍不得骂你，但是等会儿你翻车我还是会笑的】
　　【顺带一提咱们很快就要看到第一个吻戏了噢】
　　“我会这么沉不住气？”谢忱轻嗤一声，斩钉截铁地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然后非常沉得住气的谢忱就来到了第一个吻戏片段。
　　到底自己演和自己看是不一样的，跟邵沉一起看和跟网友一起看又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在弹幕群狼环伺的情况下，让人很难正经得起来。
　　屏幕上跃动的心率不负众望地窜了上去。
　　【噢哟，是谁啊，是谁心跳加快了啊】
　　【你说这个沉得住气的沉，是邵沉的沉吗？】
　　【格局打开，沉心忱意的沉？】
　　“正常人看吻戏不都这个反应？你看你爸妈亲嘴不害羞啊。”谢忱为自己辩解，“换谁我都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你是一般正常人吗？你暗恋邵沉的事整个因特网谁不知道啊】
　　【你不心虚就别悄悄拉心率带啊，可别想偷偷摘下来啊，这么多人盯着呢】
　　谢忱手上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了下面，假装无事发生。
　　“看这个‘人淡如菊’说的就很好，”他随口编了个名字转移注意力，“这部电影要用心感受，太浮躁不行。学着点。”
　　【演的吧？我就没看见什么人淡如菊】
　　【我们这不都在用心感受吗？你以为你那心率是摆设？】
　　【是的，是在用心感受的，不过用的是你的心】
　　“……”
　　谢忱找到平台上的屏蔽拉黑按键，很想就这么点下去一了百了算了。
　　但是不行，人太多了，他有八只手都不够。
　　《红A》的亲密戏很多，看剧本的时候谢忱就这么觉得，拍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觉得，万万没想到同样的感觉还能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来一次。
　　影片进行到更亲密的片段，他看见邵沉的指尖在他身上流连。影片的镜头语言带着朦胧的美感，晃动的光影让他恍然回忆起那清晰的触感。无论多少次，心脏都会为之狂跳不止。
　　前面还能多说几句，到了这里谢忱就突然哑声了。
　　弹幕故意使坏问他：【我还以为我耳机坏了，怎么不说话了啊】
　　“……这个看不就行了！”
　　【《用心感受》】
　　【用心感受是吧，好，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心率】
　　【他不正经，他心率升到一百二了！】
　　【有的人表面正经，其实心里在开兰博基尼】
　　【好不正经的主播啊！我在地铁偷看小电影都不会心跳这么快！】
　　“你们不能说点电影相关的东西？……你管我有没有夜间项目？”谢忱顺手把那个说夜间项目的人禁言了，“平台管理员怎么还不来封我直播间？看看这些弹幕，这是可以说的吗？”
　　被禁言的那个弹幕就是当初跟谢忱互相伤害的那个假粉，他显然是对这种操作习以为常了，没过三分钟就又开了个小号杀了过来。
　　【你玩不起，没有夜间项目还不让人说啊[狗头]】
　　节奏一带，弹幕瞬间跟着一起歪了，屏幕上刷过一片“schcdx没有夜间项目”。
　　谢忱：“……”
　　这个话题一旦被带出节奏了，就直到影片结尾都没有偃旗息鼓，他越是回避弹幕就越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论说句什么都要提一嘴，就像在报他当初半夜让人破大防的仇。
　　“谁玩不起？少在这里造谣。”仗着邵沉不在，谢忱说话开始大言不惭起来，“我夜间项目很丰富。”
　　“什么叫你有我没有……别碰瓷，拿我跟你比有可比性吗，我男朋友是谁你不知道？”
　　“说我不懂？你做梦呢。我说实话，我们两个人之间我一直都是比较懂的那个好吧。”
　　“对，他是不在，但他在不在都一样，就算他在这我也是这么说。”
　　谢忱刚开始还有点拘谨，后面被人激起来了就越来越放得开了。
　　但是说到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弹幕都在笑。
　　谢忱：“……？”
　　“笑什么，我说的实话。”
　　【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五分钟前你男朋友进了你的直播间】
　　【嗯……大概就是从你说‘我夜间项目很丰富’开始吧】
　　【我说了，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我不骂你，但是你翻车了我还是要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家人们，知道月球陨石坑都怎么来的吗，是我笑声冲出地球砸出来的】
　　【干吗告诉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多好】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念一下最近的菜谱：爆炒腰花，爆炒鱿鱼，爆炒牛蛙，哦还有，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说不定能有爆炒schcdx】
　　谢忱：“！”
　　他是专门挑邵沉不在的这天直播的，毕竟他用的是schcdx这个号直播，怎么说曾经也是邵沉头号黑粉号，当着邵沉面直播多少有点奇怪。
　　而且他还穿着这身衣服。
　　没想到邵沉百忙之中竟然还会抽空看一眼他这个傻逼直播。
　　谢忱手一抖，一不小心就反手举报了自己的直播间。
　　“说回电影，”谢忱悄悄扯了扯心率带，转折十分生硬，“这个结尾其实也在呼应标题……”
　　弹幕的心思早就不在电影上了，嘲笑得很大声。
　　【怎么不继续说了？怎么不继续说了？怎么不继续说了？】
　　【接着说啊，你还没具体说是怎么个懂法呢】
　　【现在是谁玩不起啊！说好的‘他来了我也是这么说’呢！】
　　邵沉早就摸透谢忱那点小心思了，衣服买回来的时候他就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拆的，大概是脸皮太薄怎么折腾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本来没打算看这个直播，奈何热情的群友给他分享了链接，他一点进去，直播间就会显示“xxx也在看”，特别显眼。
　　这一进来，又出不去了。
　　谢忱穿女仆装着实新鲜，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再没点出去。
　　弹幕将邵沉就在直播间里的事奔走相告，他们找到新的乐子，这会儿就不再继续纠缠“夜间项目”的话题了，转移到了其他方向上。
　　【你能把耳朵戴上吗，不是我想看，邵沉想看】
　　【你能把尾巴也戴上吗，邵沉刚刚私信我说他想看】
　　【你能学一下猫猫撒娇吗，邵沉给我托梦了说他就想看这个】
　　谢忱还在因为邵沉进了他直播间脸颊发烫，他心慌意乱地拧开一瓶矿泉水，还不小心洒了一些水出来。
　　他抽出一张纸擦洒出来的水，一边擦一边对弹幕喊话：“……你们别乱说话。”
　　【谁乱说话？先乱说话的不是你吗】
　　【就是说，而且这本来就是邵沉的主意，你说是吧@邵沉】
　　【@邵沉，你出来，告诉大家你想看】
　　【@邵沉，勇敢一点，站出来表达自己】
　　【@邵沉，去说吧，去说你想说的话，去说不被定义的话】
　　邵沉进来之后，谢忱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那伶牙俐齿的模样已经完全不见。
　　“别叫他了……”谢忱气势锐减，说的话都没刚刚那么硬气了，“是我直播又不是他直播，你们关注点放我身上行不行。”
　　【关注点一直在你身上呢宝，但是此刻邵沉与我们同在】
　　【我们只是在关注邵沉在关注的】
　　“……”
　　如果可以，谢忱非常想倒回去掐死那个创立“schcdx”这个小号的自己。
　　就在这时，有个人连续砸了几百个深水鱼.雷，效果十分惊人，一时之间弹幕像被洗过似的，全是礼物特效，犹如流星雨般一个个划过。
　　打赏者的名字简单又直接：邵沉。
　　邵沉一下子从一个普通账号变成了高级VIP，从一介无名小卒飞升成了schcdx的榜一。
　　“邵沉”两个字前带着金色小皇冠出现在前邵沉黑粉schcdx的榜首，堪称世界名画。
　　弹幕飞速误解了邵沉的意思。
　　【他想看！！！他想看！！！】
　　【还不快谢谢榜一大哥然后说两句榜一大哥爱听的啊？让我们看看榜一大哥是谁，哦，是我们共同的神，邵沉】
　　紧接着，榜一本人发话了。
　　一行大字带着闪亮的特效在屏幕上方飘过，占据了屏幕的三分之一，让人想忽略都难。
　　邵沉：【别闹他，我男朋友容易害羞。】
　　【呸，狗粮！散了散了！】
　　【他好爱他他也好爱他，我是狗我就爱吃这个】
　　【万恶的狗情侣，拿了我的份子钱滚吧！】
　　直播界面上的那颗小爱心，不知不觉又跳回了一百二的数值。
　　反正影片播完了，谢忱任务完成，火速说了句“今天直播就到这”，就关闭了直播。
　　-
　　第二天谁也没提昨天直播的事，他们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邵沉贴心地替谢忱维持他的微薄脸皮，谢忱也假装无事发生，没去计较他乱入自己的直播间。
　　晚上。
　　邵沉坐在沙发上刷微博，经过昨天的直播，这两天的微博热门话题全是他们两个。有些网友说话还挺有意思，微博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他还去@schcdx的微博逛了逛，不出意料，这里已经成了观光胜地，每条微博下面都有人在考古。
　　其中有一条微博评论点赞数是最多的，下面评论提到“夜间项目”，这几天这条评论下面又涌入了不少新回复，说的都是“名场面打卡”。
　　邵沉回想起昨天谢忱直播大言不惭说的话，不由得莞尔。
　　就在这时，谢忱从浴室中走出，略显不自在地喊了他一声：“……喂。”
　　“嗯？”
　　邵沉抬头看去，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
　　谢忱竟然又穿起了那套衣服，但与昨天不同的是，他这次还戴上了猫耳朵和猫尾巴。
　　毛茸茸的猫耳朵立在发丛间，脖颈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铃铛，腰身下还有一根长长的猫尾，极具视觉冲击力。
　　邵沉没想到今晚还有保留节目，当即怔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不同于屏幕上的画面，眼前的景色显然更加真实。
　　怎么这么可爱？
　　昨天就这么觉得了，今天一看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你不喜欢就算了。”谢忱见邵沉毫无反应，羞恼地伸手去摘头顶的猫耳。果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该用来压箱底。
　　邵沉见他打算走，连忙伸手去够他的尾巴，轻轻一扯，将他往回拽了拽。
　　“没有不喜欢。”
　　“现在说喜欢也晚了。”谢忱的羞耻心只会迟到不会缺席，现在他又觉得穿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想快点换掉。
　　邵沉声音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含义，略微有点哑，“换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忱耳根一麻，非常想就此挖个洞钻进去，他红着脸呛声道：“这也要说？不懂算了。”
　　“不是穿给我看的？”
　　“现在你看过了。”周遭温度上升，谢忱觉得有点热，拉开邵沉的手再次打算跑路，“你看过就行了，我现在要换掉了。”
　　“跑那么快干什么？”邵沉又将他拉回来，他的指尖勾着猫尾巴，诱哄似的，低声道：“我帮你换。”
　　谢忱直觉即将发生什么，好像真被人碰到猫尾巴了一样，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我、你，你又没穿过，你不会。”
　　“是有点不会。”邵沉赞同地点点头，又含笑道，“那你教教我？”
　　然而小谢老师现在完全没有传道受业解惑的精神，差点丢兵卸甲落荒而逃。
　　“……你自学就是了！”
　　

第65章
　　邵沉学什么都很快, 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天赋流。
　　在得到小谢老师的指令后，邵沉就展现了他惊为天人的学习能力。
　　自学成才的邵沉还会坏心眼地考他的老师, 像在做严谨的实验一样，每一步都要认真询问正确与否。
　　“这样对吗？”
　　“你自己判断……！”
　　“那小谢老师觉得我有进步吗？”
　　谢忱将涨红的脸埋进枕头里，不知道该说“对”还是“不对”，但他又不想显得自己一点都不懂，就装着很懂的样子嘴硬说：“就那样，只能说没有很差劲，一般吧。”
　　谢忱这时还没想到，这就是他今晚说的最后一个完整的句子了。
　　他的眼尾染上不同寻常的红色，生理性的泪水在眼中氤氲, 他想说点什么，可脱口而出的语句又很快被撞碎, 最后词不成词、句不成句。
　　最后的时候，谢忱招架不住，声音里带了点急切：“我想碰……”
　　“不用碰也可以的，”邵沉不由分说地扣住他乱动的手，低头吻着他的耳朵尖, 轻声哄他, “听话, 宝贝……”
　　谢忱脑袋一片空白, 红着脸让他别乱叫。然后邵沉与他十指相扣，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另一个称呼。
　　霎时间，谢忱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 他将脸埋到更深的地方, 好像想凭这个方法闷死自己似的。
　　……
　　第二天一早, 邵沉率先醒来。
　　邵沉把他捞进自己怀里，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体温如常。他搂紧谢忱的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但他的动作还是把谢忱弄醒了。
　　刚动了动身体，谢忱就轻轻“嘶”了一声。
　　谢忱忍不住踹了邵沉一脚，自以为很用力，实际上有气无力，踹在人身上一点都不疼。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但是觉得不说两句又有点没面子，于是又搬出了那一句经典的：“恋爱是你这么谈的吗？”
　　邵沉给他揉了揉酸痛的地方，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恋爱都是我这么谈的。”
　　-
　　过了腊八就是年，照以往的惯例，谢忱会回家一趟，吃顿不怎么愉快的饭就走。
　　像这类拥有团聚意义的节日他都不怎么喜欢，硬要说的话他更喜欢清明节，好歹他最烦的几个人装也会装出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能让他有个片刻的清静。
　　今年也不例外，但他只是去走了个过场，寒暄了两句，连水都没喝一口就回来了。
　　不过今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谢忱回来时，邵沉坐在中岛台前，面前摆了几个锅碗瓢盆，正在对着一叠饺子皮和一碗肉馅若有所思。
　　谢忱的糟糕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走上前去挑起一张饺子皮，好奇地问：“你还会包饺子？”
　　邵沉直白地说：“不会。”
　　“……”
　　看这阵仗，他还以为邵沉精于此道。
　　邵沉在网上搜了教程，按照步骤一步步来，现学现卖。
　　谢忱洗干净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邵沉旁边，凑过去看了一眼攻略，然后有样学样地捏起一张饺子皮放到手心里。
　　包饺子对他来说也是个新鲜活儿，头几个做出来的都是歪瓜裂枣。
　　但谢忱捏了几个就得心应手了，他抻长脖子看了看邵沉包的，依然是丑得千姿百态。他迅速翘起尾巴得意起来，食指戳了戳其中一个最丑的，狠狠地嘲笑了一句：“长得真寒碜。”
　　“是，没你的好看。”
　　邵沉对自己的要求是“能吃就行”，做出一堆品相不佳的饺子也自我感觉良好。
　　邵沉往自己包的其中一个饺子里塞了一颗硕大的花生米，一盘千奇百怪的饺子里只有这一个里面有花生米，谁吃到了就能幸运一整年。
　　“等会儿看谁手气好。”
　　“那还用说？必然是我。”谢忱信誓旦旦地说着，眼睛却在往锅里瞟，努力回想那一堆丑饺子里平平无奇却有花生米的是哪一个，准备等会儿先下手为强。
　　不过他看多几眼就决定随缘了，邵沉包的那一堆什么都像就不像饺子的玩意儿，一下锅就丑得不分你我了，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饺子出锅后，邵沉拿出两个碗，随意地捞了几勺将饺子平均分配成两份，将其中一碗放到谢忱面前。
　　虽然丑了点，但幸好不会很难吃。
　　谢忱咬开一个饺子，汁水流出，肉香四溢开来。
　　他非常有闲情逸致地给自己碗里的饺子按照颜值排了个序，从最丑的先吃，吃之前还要打个分：“这个3分，一看就是你包的。”
　　邵沉看他夹的那个奇形怪状的饺子，此物充其量叫“面皮包肉”，也忍不住笑了：“还行，比刚刚那个破的多两分。”
　　谢忱提醒他：“满分一百。”
　　吃到最后一个，邵沉问他：“这个多少分？”
　　“七分吧。——你包的？”谢忱顿了顿，加了点酌情分，“那七点五吧。”
　　邵沉满意地点点头：“我有进步。”
　　谢忱哼笑一声，夹起来咬了一口，好像咬到了一个口感截然不同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那颗花生。他惊喜地拿给邵沉看：“看，花生！”
　　谢忱跟他炫耀：“我就说吧，肯定是我手气比较好。”
　　“嗯，你很幸运。”
　　邵沉没告诉他，那个有花生米的饺子，是他包的所有饺子里最漂亮的一个，他记得它是什么样，故意放到他碗里的。
　　“分你点，”谢忱飞快地亲了亲他的唇，慷慨地将自己的幸运分出去，对邵沉说，“现在你也很幸运了。”
　　邵沉的目光落在谢忱脸上，里面藏匿着绵延不绝的柔和情意，他笑了笑，将刚刚谢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对，现在我也很幸运。”
　　新年钟声响起时，一束流光裹挟着破风声升上天际，刚好在时间跳转到零点时在天边绽放开来。
　　谢忱拉着邵沉走到阳台，抓着栏杆，仰起头来。
　　借着烟花的声响，谢忱忽然开口：“喂，我好像还没说过。”
　　“什么？”邵沉问。
　　“砰”的一声，灿金的焰火在天边绽开。
　　“只说一遍，没听到就算了。”谢忱的身体往邵沉那边偏了偏，踮脚在邵沉耳边说，“我喜欢你！”
　　绚烂的烟花点亮了一方天空。流光四散坠落，接着又是一簇焰光燃起。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对方，烟火就在对方瞳孔中跃动闪烁，照亮了目光所及的，全部的世界。
　　烟火喧嚣下，他们不再是书页间冰冷而毫无生气的文字，也无谓主角和反派。
　　烟花绽放的声音一下下地敲击着鼓膜，头顶是广阔无垠的夜空和五颜六色的流光，晚风裹挟着新年的气息徐徐拂过，他们十指相扣，在新年夜浅尝了一个吻。
　　万象缤纷。
　　他们的世界因彼此而鲜活。
　　-正文完-
　　

第66章
　　黑粉群群友拍了拍你并说：“想进群？先补足订阅～”
　　谢忱演技烂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属于各大导演都招架不住的人物，遑论小导演。结果现在，他居然收到了这个剧组的试镜邀请。
　　“没什么意思吧，说了你不会感兴趣的。”程代川足够了解谢忱，这种条件又艰苦、导演又挑剔的剧组，而且拍的还是玻璃片，谢忱是决计不会喜欢的。
　　他把那份试镜邀请放到一边去，转而给谢忱递了两个本子，“你看看这俩啊，我感觉还挺好的，春节档。而且就在我们经常去的那个影视城拍，你不用到处跑。”
　　谢忱没有接下那两个本子，反而问道：“他们是让我演男三？”“对。”
　　男三号。
　　谢忱向来演的都是男四男五，鲜少再进一步。但凡是出来拍电影的，多少都对自己的作品有一份情结在，虽然可以允许资方塞人，但始终还是想拍出一部好作品，所以没有导演会选择谢忱饰演男一男二，基本上都是让他演个有点戏份又不太需要演技的角色。
　　头一次有剧组主动向他抛出橄榄枝，还是男三号，而且这是能拿奖的电影，谢忱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程代川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觉得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这电影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连个预告都没有，就算是演男主也出不了头。
　　“是男三没错，但是......到时候要去市郊拍，剧组经费又少，条件估计会很差。而且这剧组简直是三无，从导演到编剧，我就没一个听说过，说不定是几个学电影的大学生随便搭的草台班子。”
　　“你现在好不容易热度上来点了，下部电影要能续上才行。我给你挑的两个，虽然吧不是男三，不过都是大制作，角色也挺不错的。”
　　《问心》之后接的这部戏至关重要，群众好不容易对谢忱有所改观，最好是接一部好戏趁热打铁，稳扎稳打地一路上去。
　　程代川委婉地提醒他：“现在《问心》热度再高，过一阵也会降下来。”谢忱点点头，拍了拍程代川：“我知道，谢谢程哥。”
　　以前“谢忱”不懂程代川的苦心，现在的谢忱却看得很明白，程代川是为他好，私下里没少帮他收拾烂摊子。
　　虽然程代川跟他的关系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但拍《问心》的时候，程代川就跑上跑下里里外外打点了无数次，每回去片场接谢忱的时候还要悄悄跟导演赔个不是。
　　这些谢忱都看在眼里。
　　程代川听他这句话，表情霎时像见鬼了一样。
　　“你......你刚刚说什么？”程代川人都恍惚了，神志不清地说，“＇谢谢＇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程哥＇前面两个字又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四个字分开来他听过不少，排列组合到一起从谢忱嘴里蹦出来倒真的是头一回。谢忱：“.....＂
　　“祖宗，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你听见就行了。”谢忱生硬地说，不自在地补充了两句，“别听见两个字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你那样子傻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经纪人。”
　　程代川知道谢忱这把嘴就是这样，好话从不重复第二遍，损话倒是能变着花样来。他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会说这两个字了？”
　　谢忱含糊地应了句“别人教的”，语速极快，程代川压根没听清，不过他还沉浸在老父亲的喜悦之中，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是很在意。
　　“那个试镜什么时候？”谢忱问。
　　“《红A》吗？明天下午。你问这个干什么，”程代川觉出一点不对，“你要去？”“对，”谢忱说，“我要演这个。”
　　“为什么啊？”程代川想不通谢忱喜欢这部电影的哪一点，难不成因为它是玻璃？可从来没听说这位祖宗有这种嗜好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问：“你喜欢这个......玻璃？”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拍戏而已。”谢忱顿了顿，又说，“而且男三没有感情线。”
　　“可这.....”程代川皱起眉，“这电影我总觉得不是那么靠谱，拍出来说不定没人看。”谢忱坚定地说，“我试试。”
　　谢忱手握原书剧本，他当然知道这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电影未来会成为一匹拿奖的黑马。本来他对这电影没有想法，可现在机会都送到他面前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谢忱决定了的事没人能改变，程代川虽然不赞成，但还是跟着他来试镜了。
　　“邵沉下部戏拍什么？”
　　“估计是我给你看的那两个本子里挑一个吧，”程代川不太关注邵沉的行程，凭借经验猜测道，“邵沉的话，男主应该没问题。”
　　谢忱“哦”了一声。邵沉下部戏拍什么他不在意，他只是在想，邵沉没按原书轨迹走，没去拍《红A》，那这部电影的男主会换成谁？
　　到了试镜现场，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人不多，就一个，看着特别冷清。程代川迟疑地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
　　谢忱既然来了就没有走的道理，走过去排在那个人后面。
　　他前面的那个人频频回头，回了几次谢忱有点不耐烦了，他才突然说：“你是谢忱，对吧？”
　　没等谢忱回答，他又马上说：“我知道你是，《问心》我也看了，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刺客是你演的！“
　　他洋洋得意地自夸了几句，然后又摇头说：“啧，那帮群友还猜了那么久，还是我聪明。”谢忱估计这人是等得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便随意接话道：“什么群？”
　　“就是一个.....怎么说呢，”他略微思索，斟酌了一下语句，“福利群？”
　　这人相当自来熟，从旁边搬了两个红色塑料凳过来，“坐会儿，里面不知道在搞什么，但我估计没那么快。”
　　谢忱跟他分了一个凳子，并排坐着。
　　谢忱猜的没错，这人就是等久了有点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说话就使劲说，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信息抖出来了。
　　他叫阮恒瑞，演过几个小角色，比谢忱惨得多，混到今天都没什么名气。
　　“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再不红我就要回家继承煤矿了。”阮恒瑞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的卡全被冻了，身上只有五十块，又接不到戏，只能来这里试试。我已经连吃了三天泡面，现在只能靠群友接济过日子，唉。”
　　听起来是挺惨的。
　　从来没人这样跟谢忱诉苦，谢忱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能僵硬地从兜里摸出两张红的，递给他：“要不然给你点？”
　　“不过不用可怜我，我的赚钱渠道很广。”阮恒瑞拒绝了他的好意，又说，“比如前几天跟群友打赌刺客是你演的，他们都说不是，我说是，最后他们一人给我十块，我赚了两百。”
　　“唉，但我更怀念群主在的时候，我们群主经常发红包让人闭嘴，一般来说他一出现我就能吃顿好的，偶尔还能充钱买欢乐豆玩两把斗地主。”
　　谢忱总感觉他嘴里的这个“群主”做的事有点耳熟，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他皱眉道：“这群主—”
　　阮恒瑞忿忿地接道：“这群主已经很久没出现了！真是渣男。”谢忱捕捉到“渣男”两个字，又感觉他这个语气很耳熟。
　　“也不是红不红包的问题。这群不是他建的吗？当初他拉大家一起入群，说好有钱一起赚，有邵.....有不喜欢的人就一起骂，群里的都是互帮互助的好兄弟。结果他这段时间神踪莫测的，男人说的话，啧。”
　　他说到这个“有不喜欢的人一起骂”，谢忱忽然福至心灵—这不就是他微信里的那个黑粉群的宗旨？
　　谢忱不动声色地问：“这群叫什么？”
　　“你也想进？”阮恒瑞惆怅地看了他一眼，“难哪。除非你有—＂阮恒瑞忽然想到什么，压低声音：“听说你也讨厌邵沉？”
　　谢忱：“.....＂
　　好家伙，不会真的是他那个黑粉群里的群员吧！
　　阮恒瑞左右望望，把声音压得更低：“你有没有邵沉黑料？给点。”他还给出了理由：“我们群主只对有邵沉黑料的人温柔。”
　　谢忱：“.....”
　　好的，可以确定百分百是他的群员了。
　　“没有。”谢忱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阮恒瑞“啊”了一声，表示可惜。
　　谢忱面上不显，危机意识却油然而生。
　　幸好这人不太聪明的样子，现在是敌明我暗，主角又不在这，他暂时还没有暴露的危险。
　　而且阮恒瑞应该也是来试镜男三的，男三只有一个，不是谢忱就是阮恒瑞，也就是说，今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至少不会在同一个剧组出现。
　　思及此，谢忱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里面动静小了，一个工作人员喊了声：“好了好了，我们开始吧。”阮恒瑞这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话题：“那我先进去了啊。”
　　一共就两个人试镜，阮恒瑞演完就回去等结果，然后就到谢忱。
　　＠无限好 文，尽在
　　谢忱在《问心》剧组里学了不少东西，又请过表演老师，演技进步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一样惨不忍睹了。
　　他从男三号的角色中出来，情绪却好像还没完全抽离。
　　男三是个众叛亲离的角色，谢忱在演之前就代入了这种情绪之中，“谢忱”的惨痛结局又历历在目，他代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出来。
　　“你演戏太情绪化了。”导演这样评价，“很吃状态，每场戏都这样，你会很累。”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导演沉吟几秒，话锋一转，“—我突然觉得有个更适合你的角色。”
　　导演拿下嘴边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语气随意得像在聊今天的天气：
　　“有没有兴趣演男二？”
　　男二？
　　那不就是双男主之一.....？
　　男三没有感情线，男二可就是大篇幅的感情线了。
　　导演语出惊人，别说谢忱，就连旁边的程代川都没反应过来。谢忱问：“为什么是我？”
　　“我觉得你合适。”导演笑了笑，“我需要一个沉浸入戏的演员。”
　　程代川在旁边震惊了好一会儿，突然找到了重点似的开口：“等等，那不是就要亲亲抱抱还有床-那什么戏？”
　　“有也尺度不大，我们又不拍三级片。我就问你有没有兴趣，“导演摆摆手，对谢忱说，“有兴趣，那就你了。我就问这一次。”
　　“—先说好，我的要求很高。”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导演没给考虑时间，摆明了就是想立刻得到答案。谢忱只思考了三秒。
　　这是能拿奖的电影，自有它一鸣惊人的时候，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会拒绝？演什么片不是演？感情戏不会也可以学。
　　“行。”谢忱明人不说暗话，也不客套，直接爽快地道，“那就我了。”
　　程代川在旁边走来走去，嘴里嘀咕着“疯了疯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探头问：“对了，男主是谁？”
　　“邵沉。”
　　谢忱听见这两个字，心跳漏跳一拍，他定了定神问：“哪个邵沉？”
　　“怎么这圈里还很多个邵沉吗？”导演奇怪地道，“就是跟你一起拍过《问心》的那个啊。”谢忱就这么带着邵沉大摇大摆地走进会场，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君行最近签了邵沉的事，圈里人大多都知道。人人都道是谢小少爷想出了新玩法，幼稚的整人把戏玩腻了，想升级成霸王硬上弓的那一套也不稀奇。
　　“你敬业点。”谢忱动作不怎么温柔地把邵沉拉过来点，“站那么远，你当保镖来的？”
　　来之前谢忱还是付了一笔演出费，把一张银行卡狠狠地塞进了邵沉的口袋里。原因无他，无非是他不想欠别人，就算这个人是邵沉也一样。他这人就是这样，亏欠多少还多少。
　　如此一来就是付费服务，谢忱说话有底气很多，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很会演？就今天，传闻怎么传你就怎么演。”
　　其实谢忱也不知道谢宏天听到的传闻版本是怎么传，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就是了。
　　“行。”邵沉果真是一秒入戏，迅速进入角色，他五指张开，反握住谢忱的手。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小少爷。”
　　刚刚是他自作孽把邵沉拉近了点，导致邵沉那低沉的声音就这么径直闯入他的耳朵，莫名有点痒。
　　谢忱退开一点，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手正被人握着，邵沉见他不说话，食指还在他手心轻轻点了点。
　　邵沉不愧是世界的主角，未来的三金影帝，叱咤演艺圈的风云人物，把握角色又快又好。谢忱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走着路差点没栽在地上摔个跟头。
　　谢忱像触电一样挣脱开，抽回手，压低声音咬牙警告：“我没让你演这么真！”邵沉无辜地摊开手，示意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算了。你就跟着我，不许说话，不许动手，”谢忱说，“就演个断手的哑巴！”
　　邵沉手脚齐全却被迫身残志坚，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应下来，拖着懒音说了句“都听老板的”，然后按照谢忱的要求当个残障青年。
　　谢忱明目张胆的这一出引来的轰动不小，谢宏天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会场，差点没气背过去。
　　谢岩适时在旁边煽风点火：“谢忱，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好像是你最近新签的那个艺人啊。”谢宏天一听这话，神情果然不悦起来，他那天才刚刚数落过谢忱，结果谢忱转头就来了这么一
　　出，说不是故意气他，谁信？
　　“带个朋友来不是很正常？”谢忱说着“朋友”，却一手握住了邵沉的手腕，看起来显然不像个“普通朋友”。
　　谢宏天注意到他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谢忱，你什么意思？”邵沉垂下眼帘，淡淡地扫了一眼手腕。
　　“没什么意思，带个人来跟谢岩说句生日快乐，”谢忱嘲讽地道，“双倍祝福，你可收好了。—至于礼物，我没准备，不好意思。”
　　能来就算给谢岩面子了，还送什么礼物？送个二十块的水晶球他都嫌浪费钱。谢忱拉着邵沉走了，却也没走远，径直坐在主位上，相当显眼。
　　邵沉头一次参加谢岩的生日，只见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却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即使是与谢忱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长辈，也鲜少来往，顶多过来数落两句，然后被谢忱顶回去，又自讨没趣地走了。


第67章
　　黑粉群群友拍了拍你并说：“想进群？先补足订阅～”
　　修改过后，这个角色不再有露脸的片段，全程只露出一双眼睛。
　　如此一来，所有的情感都要通过眼神流露，对演技的要求就提高了。
　　程代川给他请的表演老师是针对他闲散王爷那个角色的，虽说演戏万变不离其宗，可他学习时间尚短，又从来没演过刺客这类的角色，这个角色对他来说，难度不小。
　　谢忱拿着剧本翻来翻去，短短几页剧本，几乎要给他翻出毛边。更重要的是，和他搭戏这个人，是邵沉。
　　虽说觉醒后他没那么讨厌邵沉了，但他到底还是有点反派包袱，不太想在邵沉面前出丑。谢忱又过了一遍剧本，这才躺下睡觉。
　　“尚柏青不在，我感觉片场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一个工作人员张开手臂深呼吸一口，“前两天真是没少受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尚柏青是哪国总统。”
　　“就是说啊，以前谢.....就那位小少爷，也没这样。”
　　“而且现在小少爷转性了，”他感慨道，“比什么尚柏青好太多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尚柏青来两天，所有人都看谢忱又可爱了几分。
　　他们一回头，正好看见谢忱正捏着剧本苦思冥想，更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事实上谢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差不多二十分钟了，他一直在酝酿着入戏，然而怎么都无法进入状态。
　　终于，他烦躁地放下剧本，抬眼刚好捕捉到邵沉的身影。
　　他不好意思直接问邵沉能不能帮他入戏，而是迂回婉转地采用了一个正当理由：“喂邵沉，跟我对下戏。”
　　自谢忱转变后跟他相处这么些天来，邵沉已经能大概摸出谢小少爷的心思，多半是想请教他，但不好意思开口。
　　他从善如流地过去跟谢忱对了两句台词，又状似不经意地道：“你这样还没入戏。”没等谢忱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你想象一下。就好像.....我和你，”邵沉看向谢忱，开玩笑似的打个比方，“我们以前是朋友。”
　　“我和你以前不是朋友。”谢忱提醒道。
　　邵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是有点可惜。”
　　初见面时他们的关系不算差，甚至说不定努把力能成为朋友，可惜后来他红了，不知道怎么就惹到谢小少爷了，他也被拉进了谢小少爷的仇人列表里。
　　“......我不是说可惜的意思。”
　　“嗯，我说的是。”
　　邵沉这人好像真的没有主角的风骨。
　　尽管如此，谢忱还是按照他说的想象了一下。
　　抛开原书的各种设定，单纯从邵沉这个人来看，跟他成为朋友好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谢忱勉为其难地想象了一下，跟邵沉成为朋友会是个什么光景。他的朋友很少，几乎一个也没有，如果邵沉是.....
　　他看向邵沉的眼睛。邵沉显然是在带他入戏，此刻正含笑看着他，光风霁月，俨然是年少时的摄政王。
　　谢忱莫名想起了那枝桃花。
　　.....如果邵沉是，好像也挺好的。
　　“然后我们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邵沉说，“过了大概.....两年？我们现在是仇人了。—这你应该熟吧？”
　　谢小少爷先前不就拿他当仇人看吗。
　　仇人。谢忱回想自己是“谢忱”时候的心情，他当时确实是恨不得邵沉死的。但是与此同时又不得不承认邵沉是优秀的，他房间里那一堆邵沉相关物品，无一不在诉说着他丑恶的嫉妒心，以及自欺欺人的心态。
　　一如刺客，再次相逢，对方是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他却不得不继续为皇室卖命，低若草芥。而此时谢忱再去看邵沉的眼睛
　　谢忱透过他的眼睛，好像又看见了梦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摄政王与主角仿佛渐渐重叠，他们用同一张脸、同一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谢忱几乎凝固在这个眼神之下，他非常、非常不喜欢看见邵沉用这样的眼神注视他。令人胆寒。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体表温度在流失，手脚都冰冷起来。
　　就在这时，剧本“啪”地一下，轻轻在他头顶拍了拍，犹如戳破了一个虚幻的泡泡。
　　“吓到了？”邵沉低声道。
　　“没有。”谢忱将脑海中的画面甩开，闷声道，“等会儿就这么演吧。”
　　邵沉还没来得及追问，李导那边就朝着他们喊：“邵沉，谢忱，准备好没，我们准备开始了。”导演一声令下，摄像机开始运转。
　　最开始是一场打戏。
　　两人缠斗之际，剑尖勾落了刺客身上的玉佩，玉佩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那是很多年前，他们约定一同匡扶社稷，并肩同行的信物。
　　“邵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谢忱握剑的手已有一丝颤抖，他似是不忍一般缓缓闭上眼睛，“我从来不曾想过我们会站在对立面，可我......今天是奉皇命而来。”
　　再睁开眼，他又是那个心狠手稳的刺客，他不得不是那个心狠手稳的刺客。手停，剑停，一声叹息。
　　“路不同了。”
　　摄政王是坚定的，他只动摇了那么一瞬—短暂得就像错觉，即使他曾与眼前之人把酒论诗月下，扬鞭策马楼头，而今他手握权势，大业待谋，便不可能再变回那个容易动摇、情感外显的少年郎。
　　再次手起，剑势如虹。“卡！”
　　“行啊谢忱，这条很不错。”李导赞赏了一句，忽然话锋又一转，皱眉道，“就是你那句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台词，怎么念的是邵沉的名字？”
　　按照剧本，这里该叫摄政王的小字才对。谢忱浑身一僵。
　　都怪邵沉开拍前非要说什么“我们”，导致他一看到那个眼神，下意识地就念出了主角的名字。
　　“不过问题也不大......反正你这个角色是后期配音，隔着面罩也看不清口型。”李导觉得刚刚拍的那版就是最满意的，再拍一版也未必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了，横竖影响不大，便没责令他们重拍。
　　对李导来说这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没有半点影响。他捧着摄像机重复播放刚刚的片段，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两位演员此刻气氛有多微妙。
　　邵沉抓住重点，问：“你念的是我的名字？”
　　谢忱避开他的眼睛，没好气地道：“念的是狗的名字。”
　　“为什么不敢看我？”
　　谢忱的声音听起来显然不怎么有底气，却还是带着刺：“看你干什么？你脸上有花？”
　　天不怕地不怕的谢小少爷，似乎.....非常不喜欢、甚至是有点害怕他刚刚戏里那个眼神？拍之前那次也是，刚刚那次也是。
　　邵沉盯着谢忱不爽又蔫败的脸色，眼神晦暗不明，似有疑惑。只是若是他问，谢忱多半也不会说。
　　“现在是戏外，”邵沉还真就抬手给他折了一朵花，放到他的掌心，“我不会用那种眼神看你。”
　　谢忱看着手心里的桃花，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刚刚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他轻哼一声，音量不大：“最好是这样。”
　　白天那场戏给谢忱的影响不小，谢忱累了一天都没敢那么早闭眼，而是坚强地玩着手机，等再困一点直接睡着，省得乱想一些奇怪的梦。
　　谢忱例行公事地上小号骂一骂邵沉巩固人设，随便发了条微博接着骂邵沉演技烂。
　　现在看来，骂邵沉演技是最保险的，既能巩固人设，又不至于影响到主角。因为他做的视频已经火出圈了，连邵沉粉自己都在传，他现在骂邵沉演技差已经没有可信度了。
　　他这条微博一发，闲着没事干的假粉就马上出现了。
　　【晚上好，键盘吃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邵沉最大真爱粉又来了】
　　【嗯嗯知道了他演技烂，所以视频什么时候出下集？】
　　邵沉粉不会因为schcdx这个黑粉歪打正着做了个出圈视频就不骂他了，这人依然是那个三天两头就要骂一骂邵沉的头号黑粉。
　　【哄堂大笑了家人们，邵沉演技差，那你说说谁好？不会是你的新盟友尚柏青吧】他的假粉回得比他更快：【什么新盟友啊尚柏青也配？】
　　＠无限好 文，尽在
　　谢忱倒是挺认同这点：【尚柏青也有演技？瞪眼我都嫌他眼睛太小。】
　　他这句话简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天他新增的粉丝里有不少是那天尚柏青点赞带来的，有路人也有尚柏青粉丝，尤其是尚柏青粉丝，看到这句话马上就炸了。
　　【什么意思啊你，要不是柏柏那天手滑你能有现在这么火？不知感恩】【无语，别在你微博带柏柏大名行不行，嫌热度不够还想接着蹭是吧】
　　【你谁啊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柏的演技？你骂邵沉就专注骂邵沉好吗，能不能把刚刚那条带柏柏大名的微博删了？懂不懂规矩】
　　关注schcdx的邵沉粉和他那群假粉乐得看他们吵，一边欣赏一边搅浑水。
　　【傻了吧，人家跟你地位不同，别直接打名字搞得很熟一样】
　　谢忱无语：【那不然我怎么打？sb青？】尚柏青的粉丝直接发怒：
　　【你怎么骂人？有没有素质啊】搅浑水的那帮人还在看戏：
　　【十年老粉，我证明，是没有的［图片］】【百年老粉，我保证，真的没有［图片］】
　　【万年老粉，我发誓，不可能有［图片］】
　　点开三张图片，里面都是以前schcdx骂邵沉的经典语录。尚柏青的粉丝们：“.....＂
　　schcdx的粉丝都是一群什么奇怪的生物啊！
　　谢忱给看笑了，反问道：【我骂他了？这不是他名字？你自己念念尚柏青拼音，开头俩字首字母缩写是不是sb】
　　粉丝们气结，偏偏又没法反驳他这话，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柏柏这名字起得不够高明。最后他们放弃纠结名字缩写的问题，转而继续攻击谢忱含沙射影乱蹭热度：
　　【低素质博主少蹭我哥热度［白眼］】
　　【轮得到你来内涵我们柏柏的演技？你是在剧组还是住他家隔壁？为了蹭热度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想火就直说，你进娱乐圈还指不定混成什么样呢，凡事先想想自己配不配［龇牙］】这群尚柏青粉丝群情激愤，越说越过火。
　　蹭热度？
　　粉丝都这么说了，他要是不真蹭一蹭，岂不是对不起尚柏青。
　　于是谢忱开着schcdx这个号就过去了。
　　＠schcdx：＠尚柏青，看你挺关注我的，那这个视频你看了没［分享链接：无语，邵沉这演技还能拿奖？.....］
　　谢忱决定把尚柏青恶心到底，专门补充了一句：【看完记得点赞啊】谢忱心中涌现出一丝欣慰。
　　李三思出息了，难得情商这么高，不枉他前段时间给送的那三套《学会这么说话，你就赢了》《做人就要高情商》《看完这本书，没人敢说你情商低》。
　　“哥！太好了你醒了，”李三思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正好他们让我叫你吃饭。”谢忱揉揉脖颈站起来，不经意问了句：“外套你拿的？”
　　“什么外套？”李三思摸不着头脑，嘴快地道，“大热天的还要穿外套吗？谁啊这么弱不禁风。”
　　正打算夸李三思两句的谢忱：“.....”
　　“都到饭点了？”谢忱拿起手机打算瞥一眼时间，不曾想看见了屏幕上仍然在静音播放的邵沉视频。
　　这个视频不是他做的那个，是上一个视频播完之后自动跳转的。
　　也就是说在他睡着的二十几分钟里，他的手机一直在连续播放邵沉相关的视频！剧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应该没人发现吧？！
　　最重要的是，邵沉应该没看见吧？
　　谢忱迅速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进兜里，问李三思：“刚刚我睡觉的时候，谁来找过我？”
　　“没有吧？哥，刚刚我看你在睡觉就去帮忙干别的了。”李三思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人来找.....不是啊哥，我们平时也没人会找啊。”
　　谢忱可是这剧组里的祖宗，谁闲着没事干会来找？
　　虽然李三思这最后一句听着有点怪，但想想又确实有几分道理。
　　“那这件外套谁的？”谢忱拎起外套给他看。
　　李三思接过来仔细观察了一番，跟条狗似的又摸又闻，终于得出结论：“看着像是安姐的。”邵沉新经纪人李三思也认识，都是君行出来的。
　　谢忱暗自松口气，“哦”了一声。安珂给他盖件外套也不稀奇。
　　剧组的伙食中规中矩，谢忱挑剔吃不惯，所以他的盒饭是定制的独一份。
　　谢忱拿走自己那份的时候刚巧看见安珂，跟她打了个招呼，顺便把外套还给她。
　　安珂接过外套，道谢之后又发现哪里不对：“怎么在老板你这？明明今天是邵沉把它借走了。”她也就顺嘴一问，并不纠结问题的答案，拿着外套就走了。
　　谢忱在原地呆滞了好几秒。
　　—外套是邵沉给他盖的？
　　回过神来之后，谢忱拿着自己的盒饭走到邵沉身边，毫不客气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借的外套？”谢忱别扭来别扭去，一个“谢”字说得无比艰难，.....你干嘛给我盖外套？害我白欠你一个人情。”
　　谢忱说完又马上把自己嘴闭上了。太反派了，这太反派了。
　　“关心老板。”邵沉看他这别扭样就知道他多半不好意思说那个字，于是好心帮他补全，“不用谢。”
　　谢忱：“.....”
　　他别过头去，尴尬又懊恼地深呼吸一下。
　　再回过头时，他把自己盒饭里还没吃过的菜飞速拨进邵沉的盒饭里，“给你。”
　　邵沉眼见着自己的盒饭里的菜堆成一座小山，正想说点什么，却又看见刚刚还坐在他身边的谢忱迅速往旁边移了一米，生怕他还回来似的。
　　" "
　　谢小少爷表达谢意的方式也这么霸道。邵沉没再客气，拿起筷子吃饭。
　　他们就这样隔着一米的距离并排坐着吃饭，中间空得可以装下三个李三思。
　　谢忱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想：是邵沉给他盖的外套，那他到底看见没有？
　　他憋了半天，终于在邵沉快吃完的时候问出来：“你帮我盖外套的时候，没干什么吧？”
　　他想问的其实是“你看见什么没有”，但又觉得这样太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就是明着告诉邵沉他手机在放他不能看的东西吗！
　　邵沉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意味深长地望进他的眼睛。
　　谢忱几乎要被他的目光弄得坐立不安，赶紧催促道：“说啊。”邵沉忽而短暂地笑了笑，收回目光。
　　“盖了就走了。”邵沉懒散地答，又漫不经心地反问，“不然你希望我干什么？吻醒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万幸，邵沉的反应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应该是没发现。要是发现了，早就拿出来嘲笑他了。
　　谢忱沉浸在自己的庆幸情绪之中，全然没发现邵沉那略带好奇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看他的剪辑视频，还怕被他发现？
　　＠无限好 文，尽在
　　尚柏青下午四点才姗姗来迟，他心情不好，憋了一肚子气。
　　本来他故意点个赞内涵邵沉，用不着自己开口，就会有不少粉丝心疼他为他冲锋陷阵，前期效果也确实跟他想得差不多—邵沉演技遭到质疑，粉丝都来心疼他，就算没法弄垮邵沉，那拉低他的路人缘也算赚了。
　　可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这个被自己点过赞的黑粉上。
　　他是故意点赞，所以专门从骂邵沉的黑粉里挑，特意挑了一个看起来最恨邵沉的。结果就是他挑的这个最恨邵沉的，反手将了他一军。
　　他上午的活动完成得心不在焉，就是一直在心里暗骂schcdx是个傻逼。


第68章
　　黑粉群群友拍了拍你并说：“想进群？先补足订阅～”
　　那声音不为所动，接着说：“这本书的主角是邵沉，你最讨厌的人。他今晚就会跟你彻底撕破脸，再过两天，你以前对他做的事就会彻底败露。你会身败名裂，你死的时候，人人拍手称快，所有人都说你死得好。”
　　提到他最讨厌的人不说，还一口一个“死”字，再忍就是孙子。他张了张嘴正打算开骂，谁知下一秒，梦中的场景就变了。
　　—竟然是他在监狱里凄惨死亡的画面！
　　谢忱亲眼目睹自己缩在角落里咽了气，却还来不及说话，梦境场景再度切换。
　　犹如人死前出现的走马灯一般，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掠过，用极快的速度将庞大的信息量塞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就像那声音说的那样，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他是书中的恶毒反派。
　　邵沉是这本书的主角，无论是颜值还是演技，都是圈内天花板，粉丝众多，说是顶流也毫不为过。他年纪轻轻就拿了好几个奖项，跟他合作过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反观他谢忱，跟邵沉差不多时间开始在演艺圈活跃，混到现在名气还不如邵沉十分之一。
　　谢忱脾性差，爱攀比，邵沉就是他的头号假想敌。
　　他成天找事，给邵沉下绊子，打压邵沉，抢邵沉资源。不仅如此，他还在私下开了无数个小号，各个平台的都有，明里暗里都在黑邵沉，手机里还有个专门的“邵沉职业黑粉群”.....他在里面还是群主。
　　没多久，主角发现了他的小号，直接爆了出来，顺带把这些年谢忱做过的事全都放到了网上。当天晚上，谢忱一个人占了三条热搜，全网都在怜爱邵沉，把谢忱骂得体无完肤。
　　再后来，谢忱走投无路，做了更极端的事，结果被抓到把柄送进监狱。刚进监狱没多久，就有人过来专门“照料”他，谢忱哪里受得了这些，在监狱里没待几天就死了。
　　谢忱平时就为人乖张，仗着家里有点背景为非作歹，不知收敛还处处树敌，死了之后当然是人人称快。
　　可惜他那引以为傲的家世背景，在他死后没多久，就败了个干净。主角倒是没做什么，但他随便动动嘴就有大把人愿意帮他做。
　　毕竟主角还有个设定是万人迷，感情线有个七八条。差不多到最后几章，才草率定了谁是正宫。最后谢忱死得凄惨，家也破落，网上还都是骂他的。
　　回顾完全书内容后，画面再次定格在监狱那个冰冷的角落。下一秒，谢忱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谢忱坐起来，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给自己顺气。什么玩意儿。
　　开小号黑人？谢忱轻嗤一声，他讨厌邵沉不假，但这种掉档次的事他还不屑做。
　　谢忱笃定这是个无厘头的梦，然而一解锁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微博界面。准确地说，是他的微博小号。
　　＠schcdx：昨天看了邵沉拿奖的那部电影，谁看谁知道，那演技真是菜到，我邻居家的狗指着屏幕上的邵沉说这是它演戏班同学。
　　热评第一：【笑死，我哥出道就是最佳新人奖，你说他不懂演戏？酸气冲天［龇牙］】
　　博主回复：【隔壁家狗看完转头就演了一出那什么咬那谁，说是演给你看的，你说它懂还是你哥懂？】
　　发表时间是昨晚。
　　谢忱脸有点疼：“.....”
　　没过多久，谢忱全想起来了。这傻逼事是他做的没错。
　　—梦里说的都是真的！
　　他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他的角色定位是恶毒反派—所以作者给他加了许多降智设定，比如爱开小号黑主角，嚣张跋扈逼事多，遇事不决装白莲......
　　谢忱回想自己做过的桩桩件件，恍然大悟。
　　难怪他以前做了那么多傻逼事，原来都是因为他是恶毒反派。
　　此时觉醒了自我意识的谢忱再来环顾自己的房间，无语地发现墙上是邵沉的最新海报，书架里是邵沉的最新杂志，房间一角摆放的产品全是邵沉的最新代言，门上挂着的是邵沉的最新行程表，就连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邵沉同款。
　　......这也是“谢忱”做的傻逼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买海报杂志回来并在上面画几个奇丑无比的王八；买邵沉代言产品回来只为骂一句“难用，真他妈浪费钱”；掌握邵沉最新行程动态以便走在骂邵沉的前沿地带；穿邵沉同款并强迫他人称赞“比邵沉穿得好看多了”。
　　谢忱忽然想到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下的那点布料。很好，也是邵沉代言的。
　　谢忱被以前的自己狠狠地无语到了。
　　他立马去翻箱倒柜，想找件跟邵沉没关系的穿上。翻了十分钟，愣是没翻到一件能穿的。
　　眼前的事实一再提醒他，他以前是个傻逼。
　　现在他不是以前的“谢忱”了，当然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重新做人的第一步，就是把他那些小号全部炸了。
　　谢忱立刻打开手机，点进“schcdx”的个人主页，在设置的最下面找到“注销账户”。
　　谁知就在他准备往下点的时候，忽然开始头疼，接着又是一阵没由来的心慌，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梦里看见的凄惨画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犹豫了。
　　这时他突然又想起来，梦里那声音还说了句：“你是书中人物，人物设定就是你的设定，绝对不能崩。”
　　他的人物设定单薄不已，概括起来就五个字：邵沉的黑粉。靠！看来还非得当这个黑粉不可了？
　　.算了。
　　这些小号只要藏得够好，一时半会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在这时，他的房间门被敲响了。
　　“哥？”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出来，“还在睡吗？”谢忱抬头看了一眼，这人是他的助理，李三思。
　　“起了。”谢忱应了一声。
　　李三思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不用面对谢忱的起床气了！
　　但他也没进来，谢忱极其看重私人空间，尤其不喜欢有人踏足他的卧室。
　　于是他就着这个姿势，继续把头别在门框上，提醒道：“哥，今晚有个宴会别忘了，快到点了。”
　　谢忱说了声“知道了”，收好手机，把刚才翻找出来的衣物胡乱塞回去。等等。
　　今晚，宴会？
　　那不就是他跟主角撕破脸的时候吗？
　　今晚的宴会是圈里久负盛名的制片人做东，来的都是圈里的熟面孔，放眼一望，会场里走动的艺人，几乎是娱乐圈的半壁江山。不止是艺人，宾客当中，还有许多社会名流。当然，也不乏家世显赫的纨绔败类。
　　比如谢忱。
　　本来凭借谢忱在演艺圈里的地位，参加这样的宴会是不够格的。但他是谢家的小少爷，所以也在受邀之列。
　　谢忱随便应付了几个过来打招呼的人，目光在会场里打转，一眼就找到了邵沉。邵沉旁边一堆人，全都不是什么善茬。
　　最中间的是徐家的二少爷，也是不学好的纨绔之流。
　　谢忱拨开两边的人，径直往沙发正中间一坐。
　　“徐二，玩什么呢？”
　　徐二见谢忱来了，当即咧开嘴：“我正跟邵沉聊天呢，你来得正好。”谢忱斜他一眼，打算听听他嘴里的“正好”在什么地方。
　　“来，谢小少爷，给我个面子，让邵沉敬你一杯酒，”徐二将那杯酒推到邵沉面前，笑得不怀好意，“以前有什么恩怨，今天一笔勾销，如何？”
　　徐二想的简单，搬出谢忱的背景，这杯酒邵沉不敢不喝。至于谢忱.....谁不知道谢忱最讨厌邵沉？谢忱巴不得看邵沉出丑！
　　一切也正如他预想的那样。
　　邵沉好像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似的，拿起他面前的那杯酒。
　　他全然没有半点被羞辱的恼怒，从容得好像他真的准备敬酒，甚至还朝谢忱笑了笑。这笑表达的绝不是什么友善的意思，倒像是在反问：你确定要我敬你一杯酒？
　　谢忱敢肯定，今天他要是点头让邵沉敬了这杯酒，将来就会有人捏着他谢忱的下巴灌十倍的量进去。
　　邵沉手上拿的是酒吗，他手上捏着的分明是谢忱的命！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等会儿。”谢忱挡下邵沉的动作，“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敬我一杯酒了？”“给你面子，”他重复了一遍徐二的话，又冷笑一声，“徐二，你多大脸？”
　　“.....什么？”
　　徐二以为自己听错了，谢忱不是最喜欢看邵沉出丑吗，怎么今天这么不配合？以前谢忱就算嫌脏懒得配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像今天这样？
　　“听不懂？”谢忱抽走邵沉手里的那杯酒，塞进徐二手里，“这杯酒，你来敬。”这话说得像恩赏，跟给他脸夸他“你不是阿猫阿狗”似的。
　　谢忱以前就没多喜欢徐二这帮人，现在觉醒了自我意识，对他们更是厌恶。谢忱是坏，但不至于玩下药这种烂招。这帮人是下三路的坏法，什么脏事都做得出来，这也就算了，还要狐假虎威地借个谢忱的名头。
　　徐二傻眼了。 谢忱疯了？
　　这杯酒里边加了料，他不可能不知道！
　　“您......开玩笑呢吧？”
　　“你什么时候见我开过玩笑？”
　　徐二急得冷汗直流，这杯酒邵沉不敢不喝，可若是放到他手里，他同样不敢不喝。
　　“怎么了？”谢忱好心地问，“徐二少，敬个酒而已，怎么出了一身汗？”
　　徐二猛地一激灵，手一抖，整杯酒都洒到了地上。谢忱扫了一眼，“不想吃敬酒？”
　　“哎哟，手抖了这不是，”徐二陪着笑，从侍者的托盘上又拿了杯新的，“来，我重新敬您。”“你是该重新敬我，不过不是那个，”谢忱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是这些。”
　　桌上十杯酒，一字排开，里面装的可不是什么低度香槟，徐二亲眼看着谢忱屈尊降贵地亲手给他混了点白的进去。
　　这十杯酒下去，他今天只怕是要横着出去。
　　可他没法拒绝，只能笑着：“....哈哈哈，应该的。”
　　他拿起其中一杯，一咬牙一闭眼，仰头把这杯酒干了。
　　“好！”这旁边坐着的也是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纨绔，兴奋地在旁边起哄。
　　“好什么好？”谢忱却不怎么满意，不耐烦地道，“徐二，敬酒还要我教你？”
　　方才那杯混酒下去，烧得他喉管灼痛，胃里也翻江倒海，滋味绝不好受。徐二有苦说不出，只能把憋屈嚼碎了往肚子里咽，干笑着再拿起一杯。
　　“谢小少爷，这杯敬你福与天齐。”
　　这回流程齐全了，谢忱才勉为其难地满意了一点点。
　　接下来的十杯都是如此，喝一杯，祝一句。每一句都是绝好的祝辞，也不知道谢小少爷听这么多会不会折寿。徐二心里咒了谢忱无数句，可嘴上还是得拣好听的说。
　　十杯混酒下肚，徐二腿肚子直颤，站都站不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谢忱那居高临下的轻蔑眼神。
　　“徐二，你算什么东西？我是讨厌他不假，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遛人。”
　　谢忱的傲慢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瞧不上邵沉，更是不把徐二放在眼里。
　　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他起身就走，连眼神都没再施舍一个。
　　他自然也没看到，身后邵沉那略带探究的眼神。
　　谢小少爷想一出是一出，今天拿徐二开涮，却居然没动旁边的邵沉分毫，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可他脾气本来就差，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谁也不会拿这事儿赶着上前去问，免得触他霉头。
　　那帮纨绔面面相觑，竟也没再对邵沉发难。
　　谢忱管他们怎么想，随便寻了个由头提前离场了。
　　他就是这么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没人敢说他一句不是。
　　谢忱刚醒那会儿还有点不甘，凭什么邵沉是主角，他就是反派？现在看，做个反派好像也不错。他虽然觉醒了自我意识，但本性还在。
　　本性也好，人设也好，他合该是这么张扬狂傲。
　　来之前谢忱还是付了一笔演出费，把一张银行卡狠狠地塞进了邵沉的口袋里。原因无他，无非是他不想欠别人，就算这个人是邵沉也一样。他这人就是这样，亏欠多少还多少。
　　如此一来就是付费服务，谢忱说话有底气很多，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很会演？就今天，传闻怎么传你就怎么演。”
　　其实谢忱也不知道谢宏天听到的传闻版本是怎么传，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就是了。
　　“行。”邵沉果真是一秒入戏，迅速进入角色，他五指张开，反握住谢忱的手。随后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这样可以吗？小少爷。”
　　刚刚是他自作孽把邵沉拉近了点，导致邵沉那低沉的声音就这么径直闯入他的耳朵，莫名有点痒。
　　谢忱退开一点，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手正被人握着，邵沉见他不说话，食指还在他手心轻轻点了点。
　　邵沉不愧是世界的主角，未来的三金影帝，叱咤演艺圈的风云人物，把握角色又快又好。谢忱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走着路差点没栽在地上摔个跟头。
　　谢忱像触电一样挣脱开，抽回手，压低声音咬牙警告：“我没让你演这么真！”邵沉无辜地摊开手，示意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算了。你就跟着我，不许说话，不许动手，”谢忱说，“就演个断手的哑巴！”
　　邵沉手脚齐全却被迫身残志坚，但他还是好脾气地应下来，拖着懒音说了句“都听老板的”，然后按照谢忱的要求当个残障青年。
　　谢忱明目张胆的这一出引来的轰动不小，谢宏天看到他们一起出现在会场，差点没气背过去。
　　谢岩适时在旁边煽风点火：“谢忱，你怎么带了个外人来？好像是你最近新签的那个艺人啊。”谢宏天一听这话，神情果然不悦起来，他那天才刚刚数落过谢忱，结果谢忱转头就来了这么一
　　出，说不是故意气他，谁信？
　　“带个朋友来不是很正常？”谢忱说着“朋友”，却一手握住了邵沉的手腕，看起来显然不像个“普通朋友”。
　　谢宏天注意到他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谢忱，你什么意思？”邵沉垂下眼帘，淡淡地扫了一眼手腕。
　　“没什么意思，带个人来跟谢岩说句生日快乐，”谢忱嘲讽地道，“双倍祝福，你可收好了。—至于礼物，我没准备，不好意思。”
　　能来就算给谢岩面子了，还送什么礼物？送个二十块的水晶球他都嫌浪费钱。谢忱拉着邵沉走了，却也没走远，径直坐在主位上，相当显眼。
　　邵沉头一次参加谢岩的生日，只见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却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即使是与谢忱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长辈，也鲜少来往，顶多过来数落两句，然后被谢忱顶回去，又自讨没趣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谢岩亲自走了过来，却是冲着邵沉来的。
　　“邵沉，你条件也不差，没必要委屈自己。”
　　谢岩不像谢宏天一样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相反他知道邵沉是个怎样的人物。
　　他又走近两步，对邵沉说：“听说你是跟耀达解约了—啧，谢忱用了点不太好的手段吧？”邵沉压根没听他说什么，慢悠悠地给盘子里的鱼挑刺。
　　谢岩紧接着抛出一个诱人的条件：“为什么不干脆来我这？我最近打算往这方面发展，你来的话就会是我们的第一个艺人，而且我们可以给你成立独立的工作室。”
　　“而且我和谢忱不一样，我比他好相处多了，至少不会天天找你茬。”谢岩笑着说，“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谢岩本质还是来奚落谢忱的，以往这种场合他最喜欢的环节就是看谢忱一个人孤独又自傲的样子。他听过不少传闻，都说谢忱最讨厌邵沉，离间他们再容易不过。
　　只可惜邵沉这断手哑巴演得确实是好，还即兴发挥演多了一出聋子，他对谢岩说的话置若罔闻，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写了两个字“你谁”，摆明了是不想搭理。
　　谢忱对他的反应相当满意，突然觉得邵沉这个人的确担得起主角的名号。
　　“我人是死了轮到你在我跟前挖人？”谢忱抓着邵沉的手臂，就像抓住自己所有物一样牢牢不放，“还是说你嫌谢宏天命不够长，现在就准备分家了？”
　　谢岩连个邵沉的眼神都没收到，还平白被谢忱怼了一通，难免尴尬。......谢忱，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我只是敢说，”谢忱将他从头打量到脚，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是敢想。”
　　谢岩算不得什么稀世天才，否则原书剧情里，他也不会在谢忱死后没多久就继承家产后再败光。
　　附： 　　p.s.隔壁新文《装失忆后和宿敌互演情侣》已经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