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Beta他是深夜男妈妈》作者：千桃万鹿
　　简介：
　　横扫时尚界的W·G设计部里，林蕴是最不起眼的社畜Beta，每天上班打卡摸鱼，上下地铁公交，日子过得无趣又呆板。
　　性子软，又老好人，谁都要叫他打下手。
　　很社恐，又木讷，公司年会说要让他穿裙子他也不生气。
　　业绩一般，又没什么上进心，还在上班的时候浏览什么Omega抹胸。
　　同事们忽略他，朋友嫌弃他，连娃娃亲的便宜老公也不怎么喜欢他。
　　不过林蕴乐得清净，丈夫常年不着家，刚好够他晚上偷偷换上新做的开叉旗袍，开始直播。
　　林蕴直播从不露脸，可是为什么——
　　同事会在年会看到他穿裙子时红了脸。
　　朋友会一边结巴一边替他把领扣扣上。
　　而他那个刚成了上司的便宜老公，总是找借口来到他的房间，林蕴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他新买的裙子上，总是会出现莫名的污渍。
　　＊
　　霍昭接手公司的第一天，就发现身为下属的妻子好像出轨了。
　　那Omega是个深夜主播，虽然从不露脸，但是身材曼妙性感，声音舒服动听，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温柔和煦。
　　会安慰失恋的粉丝，会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设计出一件大师级礼服，更会在跳舞时露出饱满的胸膛。
　　不只是Beta，无数观众为他痴迷疯狂，嚎叫着就要男妈妈。
　　木讷的Beta会为他制作裙子，偷偷浏览Omega内衣，红着脸翻他的评论区，甚至背着他，将他们的婚戒送给了他。
　　本来就是应付家里长辈的娃娃亲，霍昭很快提出了离婚。
　　可就在去往民政局的头天晚上，霍昭站在门口，却看见妻子低垂着眉眼，正带着穿着件包臀裙，往自己的腿上套吊带袜。
　　白天社畜Beta夜里女装男妈妈受x白天冷酷上司夜里掌控欲Daddy攻
　　内容标签： 都市 甜文 时尚圈 ABO 轻松
　　主角视角：林蕴 霍昭
　　一句话简介：主播竟是我老婆？
　　立意：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第1章
　　“林蕴！这个版的面料出了点问题，你换成羊毛的重新给我打一版可以吗？”
　　“完了完了完了这件的色牢测试居然还没做，林蕴——你有时间吗？”
　　“我还在地铁上，林蕴，把这周部门的工作报告发我邮箱，今天新总监入职，要提交报告的！”
　　大早上一打开工作软件，消息就响个不停。
　　上班……真是想死。
　　什么时候部门的工作报告只需要他一个人做了？林蕴手指搭在键盘上，对话框里的消息删删改改演练了四次，结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林蕴，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我……”
　　“我手上还有四个demo，能不能”还停在输入框里，但是经理已经开始了下一句：“看到就好，我二十分钟后要。”
　　电话被挂断了。
　　对话框里的文字变成了：“好的，经理。”
　　二十分钟后，邮件被准时发送到邮箱。
　　林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头发因为困顿卷成一团，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好困……
　　电脑上的样衣因为视线的模糊而变成飘飞的符号，除了现在手上的四个demo，甚至还有同事塞过来的面料返工和色牢测试。
　　好烦……好累……好想……
　　双腿不由得并在一起，腿根轻轻地摩擦，林蕴的喉结滚动了下，但空荡荡的西装显然无法满足他。
　　就像是浓缩美式已经无法挽救他岌岌可危的精神，林蕴看了看自己的工作日程，终于还是忍不住，视线悄悄转向了自己的包。
　　作为行业龙头的W.G时尚，每个部门都会配备单独的样衣工作间，林蕴扫了眼周围，拎着包悄悄起身，反锁上了门。
　　随后，修长的手指伸进包里的内层，拿出了一条……网纹丝袜。
　　林蕴是个女装爱好者。
　　在繁忙如畜的工作里，只有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压力。
　　虽然这很不应该，毕竟在Alpha和Omega掌握着绝对优势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
　　甚至也不够漂亮，不够有趣，不够勇敢。
　　至少林蕴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可是镜子里，Beta脱下宽大的西裤，白皙的双腿被黑色的网纹缠附住，他的腿形很符合模特的标准数据，笔直修长，被黑线裹缚住的大腿内侧充满肉感，小腿匀称，却又不像是Omega那样完全的纤细，带着几分力量感。
　　这双丝袜其实有些紧，以至于在Beta动作的时候，网纹勒进肉里，在大腿内侧留下好似凌虐的红痕。
　　但是林蕴居然从这样的紧绷里找到了一丝近乎释放的快感。
　　腿根不自觉地并了并，意识的疲倦随着这种方式再次染上兴奋，林蕴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滑过滚动的喉结，又缓缓往下伸。
　　同样被缠紧的还有他的胸膛，作为一个胸部发育过大的Beta，林蕴每天上班都要将它们绕上几层，手指刚要往下伸，想要拆开一点透口气——
　　“林蕴！！！”
　　房门砰砰砰地被拍响了：“林蕴，你在里面吗？快出来！”
　　一分钟后，房门啪嗒一声被打开了。
　　Beta戴着眼镜，脸色看起来有些潮红，警惕地抓着门边：“怎么了吗？”
　　疯了吧？
　　姜南想，他居然觉得林蕴这个样子很……漂亮。
　　他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眉眼，偏大的西装毫无修饰地盖住了全部身形。在所有人都光鲜亮丽的设计公司里，只有他一个人穿得像是隔壁写字楼里的码农。
　　虽然裸露的一点皮肤看起来很白，但也只能勉强算个清秀。
　　更何况，他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
　　不过就是一个平平的Beta啊。
　　对于高阶Alpha来说，Beta从来不在他们的择偶范围之内。
　　“你做个样衣锁什么门，”姜南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外一推，“快点快点！ 新总监十点入职，现在让所有部门去大厅等着迎接呢！”
　　“可我——”
　　“哎呀快走！”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林蕴便被一把推出了门。
　　林蕴皱了皱眉，刚刚太着急，他只能在姜南找钥匙进来之前把裤子套上，而现在，那紧绷的网纹丝袜还藏在自己的裤子里。
　　随着Alpha们的动作被挤下楼，东西被夹在两股之间，存在感更加分明了些。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姜南说，“我去看看咱们部门站哪儿。”
　　姜南走后，林蕴这才微微靠着墙，不舒服地喘了口气。
　　上面的束胸和下面一起紧绷着，连站立都让人觉得有些为难，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那位新总监赶紧过来让他结束酷刑。
　　“听说这次的空降总监是留学回来的，之前在米兰的时候就主持过好几场时装周了！”
　　“江总当时为了挖他过来，亲自飞了三趟巴黎三顾茅庐，就是为了这个季度的大展！”
　　“这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3S级顶A啊！3S啊啊啊啊啊你们都懂吗？随便露点信息素都让我腿软吧！”
　　作为一个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林蕴对3S的兴趣还不如游戏分数。
　　他跟总监有什么关系？入职了还要他们列队迎接，他入职的时候总监来送过他吗？
　　姜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林蕴看了看，准备拿出手机问他一声。
　　结果突然跳出来一个提醒：
　　“十点抢货！！！！！！！”  ！最近太忙居然差点忘了！
　　这件内衣他都蹲了一星期了！今天必须抢到！
　　林蕴赶紧登录网站，花花绿绿的界面上是身材性感的Omega，每一个身上最多不过穿两件衣服，对着镜头极力地展示着自己饱满的胸膛。
　　林蕴一个也没看，手指滑到最后一页——是为怀孕的Omega准备的，将二次发育的胸部包裹起来的束胸。
　　比起上方的性感调情，这件纯黑色的显然逊色许多。唯一的装饰也就在胸口正中间开了一个可撕开的爱心状奶窗，方便随时透气和哺乳。
　　但是实用——不仅适合怀孕的Omega，也适合胸部过大，又比Omega骨架大一点的Beta。
　　比如……林蕴。
　　林蕴看了看四周，确认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新总监上，这次小心地低下头，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
　　9：57
　　还有三分钟，林蕴迅速在网站输入着个人信息。
　　他这次肯定能抢到！
　　*
　　“哥！”
　　江逸风下了车，甚至主动帮霍昭拉开车门：“这里就是W.G的总部了，比你在巴黎的时候怎么样？”
　　Alpha下了车，冷淡地视线扫过上方的大楼，WG总部大楼全部用的曲面外墙，一片片的玻璃如同鱼鳞般生长在大楼上，却又兼顾了时尚与未来感。
　　这是江逸风的母亲，霍昭的小姨，当初创立WG的初衷——生命与时尚。
　　“上季度GMV下滑17%，客诉率增长9.8%，其中有63%的客户反映W.G的品牌调性下滑问题，”霍昭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个成绩，你还问我怎么样？”
　　妈的，他们小时候都害怕霍昭果然是有原因的。
　　Alpha连信息素都是带着几分冷调的岩兰草，即便是沾亲带故名义上的表哥，江逸风小时候也很少跟霍昭玩在一起。
　　这次若不是为了母亲的品牌，江逸风也不会三顾茅庐去请人。
　　“哎呀，”江逸风笑笑，“我要是什么都行还找你来坐镇干嘛，这不是指望你带我们大杀四方艳压四大周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妈找了你那么多次都不同意，这次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我回来了，”江逸风胳膊肘架在车门上，得意地一挑头发，“是不是觉得比起我妈那种封建大家长，还是我比较有领导魅力？”
　　“当然不是。”
　　Alpha轻嗤了声，低头看了看页面上的资料。
　　其貌不扬的Beta戴着厚厚的眼镜，而在就职的那一行规规矩矩地写着：“W.G商务部打版师。”
　　霍昭抬眼看了下腕表，9：57分。
　　他对于时间的把控一向很精准，抬步往公司迈去：
　　“回来找人。”
　　*
　　“总监好！！！”
　　声音齐齐响起。
　　身形高大的Alpha抬步走来，玻璃的反光折射冷淡锋利的面容，霍昭穿了件深灰羊毛双排扣西装，立领衬衫，脚下是鹿皮切尔西靴，过高的信息素等级，让他只是靠近的一瞬间，就让前方站着的Alpha感觉到了不适。
　　“哇！这位就是新总监吗？”
　　“好帅啊我的妈，身材比前面那几个模特Alpha还要好！”
　　“这个信息素等级，不行了我只是已经开始腿软了！”
　　前面的Omega说着就要往下倒，林蕴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又往后退了两步。
　　林蕴一个Beta，自然是闻不到什么信息素的。
　　前方的Alpha们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不过林蕴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一个打版师，总监是谁都是牛马一枚，跟他有什么关系。
　　林蕴巴不得谁都别注意他，让他好好地把衣服抢到手，如果到货快，周末的直播还能用上。
　　9：58
　　林蕴的手指啪嗒啪嗒点在屏幕上，模拟着抢货时的动作，身材丰满的Omega360°展示着内衣的样子，林蕴已经可以想象到衣服上身时的效果。
　　按照自己的胸部的大小，这个款式的最大码挤一挤，应该刚好能穿上，边缘可以再加一点刺绣，上方的空白处也可以缀上宝石，这样就算是直播时穿抹胸裙时也可以……
　　“霍总监好，”人群的介绍随着霍昭迈动步子进行，走到中央，姜南主动出来介绍，“这里是商务部。”
　　霍昭的脚步一停。
　　姜南一抬头，以为是总监对他们部门感兴趣，连忙试图留下印象：“我叫姜南，和孟之光一样都是设计岗，张宇是……”
　　“面料师，”冷淡的声音打断他，“你们的资料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
　　Alpha抬起眼，鹰隼般凌厉的视线从几人身上扫过，冷冷道：
　　“应该还缺了一位打版师。”
　　姜南心里咯噔一声。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他似乎忘记叫林蕴过来了。
　　“打版师，谁？林蕴吗？”
　　“真是的，这种时候跑哪里去了——林蕴！”
　　10：00
　　敲敲敲敲！指腹像只啄木鸟一样啪嗒啪嗒点得起劲。
　　林蕴发誓这次一定要抢到，头都不抬点点点点。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刚刚在自己面前踮着脚去看的那两个Omega，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
　　为了营销，网页特意在付款页面做了一个3D特效，屏幕上，只穿着内衣Omega站起身来，冲着林蕴眨眨眼，抛出一个飞吻。
　　“在看什么？”
　　冷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蕴唰地抬起头，却看到霍昭的脸。
　　

第2章
　　林蕴藏在黑框下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手指一抖，连手机都忘了收回去。
　　他错了，这个总监……好像是真的送过他入职。
　　屏幕里的Omega飞吻完毕，又旋转了一圈，冲林蕴无视角地展示了下那件内衣。
　　霍昭目光一垂，微微眯起了眼睛。
　　Alpha审视的视线扫过林蕴，好似在检查他每一寸皮肤可能出现的变化。
　　答案是并没有。
　　眼前的Beta看起来比两年前更加腼腆胆怯，见到他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唯一的一点……霍昭望了眼他屏幕上的性感火辣的模特。
　　以前倒是不知道——
　　他的妻子，原来喜欢的是Omega。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林蕴心头一跳，迅速将手机放到了背后。
　　Alpha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扫过林蕴几根因为困倦呆呆的头发和眼下明显的青黑，回过身：
　　“所有部门经理到会议室开会，带上这段时间的部门工作安排和进度。”
　　*
　　“我去，太吓人了！”
　　直到Alpha彻底离开重新上楼，众人才拍拍心脏。
　　“他的信息素等级得有3S吧，刚才站过来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
　　“林蕴你也是真是的，居然敢在总监过来的时候摸鱼！”
　　“就是啊，”姜南也皱着眉头看他一眼，“你刚刚跑哪去了，我们部门不是都在这里站着吗？”
　　林蕴抬起头，样子看起来有一点呆呆的：“不是你让我等你吗？”
　　“我让你站着等你就真的站着啊，你不会来前面找找我们吗？”
　　“行了行了你俩快别说了，林蕴，刚刚让你做的色牢测试帮我做了吗？快快快急用呢！”
　　*
　　“首先需要调整的，就是工作效率。”
　　虽然说现在江逸风才是名义上的总裁，但坐在首位的却是霍昭。
　　Alpha目光凌厉扫视过长桌众人，气场和他冷调的信息素一样让人害怕。
　　“比如这个，”他似乎是从面前摆成小山一般的工作报告随机选了一份，“商务设计部，”Alpha淡淡抬起眼，“经理是哪位？”
　　经理手中茶杯一抖，缩着脑袋举起手。
　　他三十六岁才坐上这个位置，对自己的职场生活早已没有任何指望，只求无功无过养老退休，实在不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头。
　　可尽管他的脑袋已经快要埋到桌子下面去，却依然听到Alpha重重地一摔报告：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色牢测试和面料剪裁都需要打版师去做了？”
　　霍昭的声音其实不大，但经理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冷汗直流，甚至觉得上位的Alpha在……生气。
　　“就以这周为例，”Alpha翻开报告，“一个打版师的工作时长，居然是能连续三天超出标准时长47%，而返工的问题里有三件是面料问题，两件是轮廓设计，如果招一个打版师可以把部门里所有的杂活都做完的话——”
　　霍昭的指尖在桌上点了点，淡淡地望着经理：“李经理，我建议可以从你的工资里分一半给他。”
　　“是是是。”经理点着头，冷汗几乎快要流到桌下去。
　　卧槽！部门的打版师是谁来着？
　　林蕴……林蕴平时做了这么多活吗？
　　不知道，每天在角落里闷不吭声的样子，谁会注意一个Beta啊。
　　“我之后一定注意，”但是这种时候只能示好，经理连连点头，“我下去一定告诉他们，合理……”
　　“我对你的废话没有兴趣。”
　　“设计是需要灵感和艺术的行业，”霍昭冷冷望了下方一眼，“我希望我的设计师的工作是高效且优质的，而不是在重复的泥潭里打转。”
　　“人手不够那就给我招。”
　　“至于这样的报告，”Alpha目光像是杀人不见血的刀，手腕一转，报告书像是飞镖一样摔在了经理的面前，“下周开始，一个字都不要让我看到。”
　　*
　　“林蕴，我的测试做得怎么样了，快快快！我急着用呢！”
　　面料师猛地冲出去，正撞上挨了顿骂回来的经理，火上浇油：“说了多少次了要稳重！你跑什么跑！林蕴呢？”
　　“还差一点，”Beta的声音从实验室传出来，语气软软的，“你先等等，我马上……”
　　“马上什么马上！”经理一把将他拉出来，没好气地冲着面料师，“以后你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去！老是找人家林蕴做什么！”
　　“我这不是在忙嘛经理，反正林蕴也没有什么事，”面料师抬起头，理所应当地冲着林蕴一笑，“对吧林蕴？”
　　林蕴疲惫地吐出一口气：“其实我……”
　　“我们是朋友啦，互相帮助一下怎么了，大不了明天我帮你带早饭。”面料师说完，又冲着经理，“这你也就别管了经理，我们把东西交上去不就行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来做经理吗？”
　　经理刚刚在霍昭那里挨了骂，正愁没有地方发泄火气：“怎么，带早饭？你带的是什么早饭？AA还是你自己付，还是贵到能抵公司一个小时加班费了！”
　　“一人一个，人家帮你们加多少班自己知道吗？公司请人原来是给你们自己舒服用的啊！行啊，不然以后林蕴帮你们做多少活，就从你们工资扣？”
　　“自己的工作就给我自己去做！”
　　“以后这样的事，”经理活学活用，将报告书重重地摔在面料师身上：“一次也不许让我看到！”
　　草，差点闪了腰。
　　真奇怪，他明明是照着霍昭的动作做的，怎么就没有Alpha的那种帅气冷厉呢。
　　“您坐。”
　　手指刚刚要去揉腰，林蕴便很贴心地将椅子推到经理身后——Beta用尽全力也没想明白，经理去开了一场会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而且居然……还会帮着他说话？
　　经理重重地往下一坐，这才觉得舒服些，Beta一向很会察言观色又心细，他居然现在才知道。
　　望着林蕴清隽的面容，经理道：“对了，霍总监说，让你过会儿去他的办公室一趟，带上工作报告。”
　　“啊？”
　　“估计是因为你迎接时开小差的事，新领导总是要立威的嘛，”经理拧开保温杯，很有经验的样子，“去了就自己乖一点求个饶就行了。”
　　“哦对了，”想起Beta平时这么努力，经理也忍不住多叮嘱他一句，“去了记得叫人啊，总监叫什么还记得吗？”
　　“叫霍昭，霍元甲的霍！等会儿千万别叫错了知道吗？”
　　*
　　上了电梯，绕过回廊，林蕴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尽管再不想面对，但是林蕴心里很清楚，既然霍昭回来了，他们这一面定是要见的。
　　只是……被丝袜包裹的腿紧张地并了并，林蕴咬紧下唇，抬起手。
　　办公室里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声。
　　“进。”Alpha冷淡的声音响起。
　　林蕴轻轻地推开了门。
　　霍昭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正在泡茶，充满肌肉感的手臂扬起，空气中飘浮淡淡的香气，茶水的热气映着Alpha半张英挺锋利的侧脸。
　　两年过去，Alpha似乎比当年更加冷厉了些，身上也越来越多一种成熟的威压。
　　报告攥在掌心，林蕴脚尖摩挲了下，却不敢靠近。
　　他从小就有点怕霍昭。
　　两年前，霍家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林蕴是眼睁睁看着他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撑起整个家族，亲手剁了亲叔叔的三根手指。
　　可是Alpha却在这时抬起来，那双狭长的眸子淡淡扫过林蕴：
　　“怎么，不认识了？”
　　Alpha声音像是砸在额头的冰块，林蕴唰地一下抬起头，下意识道：
　　“老，老公。”
　　

第3章
　　Alpha手腕一抖，杯中的茶都跟着洒出去一半。
　　不过……林蕴倒也没有叫错。
　　他们确实是伴侣关系。
　　霍昭跟林蕴是从小的娃娃亲。
　　两家的长辈定下的，霍老爷子去世前，说是不看着唯一的大孙子成家就不能瞑目。
　　于是两人草草地领了个证。
　　虽然婚姻是假的，但是为了病床上的霍老爷子能去得安心，霍昭跟他商议在老爷子面前要表现得恩爱一些，让林蕴以后都把日常称呼改成了老公。
　　老爷子去世之后，霍昭就去了国外进修。
　　他们两年没有联系过。
　　没想到两年前的约定……林蕴居然还在执行。
　　这么乖？
　　也是，林蕴从小就是一副乖顺的模样，让他等个人，腿麻了都不知道动一下，只会红着叫他小昭哥哥。
　　热水洒上手背，Alpha干脆将那杯水全都倒了。
　　随后，一只抬壶，重新斟满了一杯，将杯子往前一推，是邀请的姿势：“过来。”
　　林蕴看他一眼，乖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桌前。
　　却也不敢坐，只捏着手里的报告，垂眸望着霍昭。
　　霍昭抬眼，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Alpha不说话，林蕴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刚刚回去就被同事拉着去做测试，现下又突然被经理退出来，众目睽睽……西裤里藏着的那条丝袜现在还没有机会脱下来。
　　在霍昭面前穿成这样让林蕴觉得有些莫名羞耻。
　　因为紧张，林蕴的腿并得很紧，短短一会儿已经开始觉得腿肚发酸，丝袜紧紧地勒进腿根，林蕴觉得那点肉肯定已经有了红痕。
　　但是霍昭没有发话，他就真的一点也不动，有些难耐地咬紧嘴唇，直到小腿开始抖动着。
　　霍昭看着面前的Beta因为紧张而脸颊发红，甚至连那双呆呆的眼睛也好似带了点生理性的泪水，见霍昭望过来，有些哀求地看了他一眼：“……老公。”
　　岩兰草的信息素瞬间盈满了整个房间。
　　怎么连这副样子……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可惜林蕴只是个Beta，闻不到这么浓郁的味道。
　　他只能看到Alpha微微垂头，掩去眼底晦暗的神色，淡淡地发出下一个指令：“坐。”
　　林蕴这才乖乖坐下来，偷偷地喘了下气。
　　盯着Beta的脸看了会儿，Alpha又敲敲手指：“喝茶。”
　　Beta把那杯险些放凉的茶捧起来。
　　饱满的嘴唇被沾湿，林蕴很乖地小口小口地喝着，垂着头，等待着霍昭讲话。
　　霍昭凝视着他，虽然房间里的岩兰草信息素已经如此浓郁，可他还是在林蕴的身上发现了不可忽视的……焦糖味。
　　而且是个Omega。
　　想起林蕴手机里的界面，霍昭垂下眼，翻起了林蕴放在旁边的工作报告。
　　他从前并不知道林蕴喜欢的是Omega。
　　现下知道了……倒也没什么。
　　一个Beta喜欢一些漂亮精致信息素甜腻的小Omega，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取向。
　　工作报告被翻了一页，Alpha看得似乎很认真，边角微微卷曲。
　　他跟着林蕴本来就是应付双方家长的娃娃亲，事实上两年前霍老爷子去世后，在他去进修之前，他们就曾经商议过，如果彼此任何有更好的选择，随时可以提出解除这段婚姻关系。
　　如果林蕴有合适的人选了——没关系，反正他们对彼此都没有很深厚的感情，林蕴既然喜欢Omega，离婚也是合理的需求。
　　霍昭看得过分认真，手中的报告又折了一页。
　　林蕴手里的茶都快喝完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队伍里扶那个快摔倒的Omega时身上沾了信息素，只是下意识觉得——Alpha看那份报告的时间实在有点太久了。
　　林蕴认为，以霍昭的阅读速度，即便是自己加一年的班，也没有那么多字数可以供他细细品味。
　　经理说霍昭是因为今天早上的摸鱼叫他过来的，比起等会儿霍昭发火，林蕴觉得还是自己先主动认错比较好，硬着头皮开口道：
　　“对不起，我觉得我……”
　　“我知道了。”
　　可是林蕴还没有进行下一句，霍昭便这样回答了他。
　　“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霍昭当然知道这句话接下来是什么，于是手指点在桌面上，终止了这个话题：“不用给我道歉。”
　　林蕴实在很容易将属于别人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霍昭的视线淡淡扫过Beta眼下的青黑，仅仅根据几份报告和今天经理的态度就可以判断出：
　　林蕴在这个公司并不受到器重，相反，他承担了太多本不属于他的、毫无意义的工作，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酬和尊重。
　　他并不善于拒绝，而且也很少会自己提出要求。
　　于是霍昭想了想，开口：“这是属于你自己的权利。”
　　真的吗？
　　林蕴有些狐疑地看向Alpha，上班摸鱼不仅不用道歉，还是他自己的权利？
　　但是林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到Alpha道：“不需要道歉，如果有要求，倒是可以对我提出。”
　　“那个……”林蕴小声地开口，“是有一个。”
　　Alpha静静地扫过他，一点头，仿佛是不管林蕴说什么都会无条件同意的意思。
　　从这样的目光中得到鼓励，林蕴咬了咬嘴唇，终于一提气，开口：
　　“我平时……可以不叫你老公了吗？”
　　想了想，又补充道：“公司里，不太方便。”
　　Alpha嗤笑了声。
　　兔子果然是兔子，小时候就是这样，长大了提要求，还是只敢一点一点地放。
　　是怕他不答应，所以还刻意循序渐进吗？
　　其实不用这么顾忌的，这对他也并没有造成什么情感损失，不是吗？
　　“可以——”霍昭将那份报告放回原位，他倒要看看，这位Omega，到底是何许人也？手指往前一伸，冷冷道，“过来。”
　　林蕴刚一前倾，Alpha修长的手指便勾上了他的领口：“别动。”
　　林蕴立刻听话地不敢动了。
　　周围只有一点茶水沸腾的声音，和手指与衣料摩擦时的响声——霍昭的手指沿着林蕴的衣领，微微向下。
　　太安静，以至于林蕴的耳膜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的鼓跳声，只要Alpha再稍稍往下一点，就可以碰到他的……胸口。
　　那被布料紧紧缠附住的胸部，挺立的部位遮掩在宽大的衣服下。
　　要是霍昭知道他……
　　扑通、扑通，耳垂一点点变得滚烫，林蕴在起身逃离和开口拒绝里反复排练，Alpha冰凉的手指扫过他的脖颈，呼吸微顿。
　　可就在指腹扫过锁骨，将要往下的那一刻，霍昭指节弯曲，将Beta刚刚在人群中被挤皱的衣领给提了起来。
　　轻轻抚平褶皱，Alpha的信息素等级太高，连带着刚刚碰到Omega时沾上的一点焦糖味都被岩兰草香盖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的甜味终于彻底消失了。
　　只可惜，林蕴一个Beta，压根察觉不到这短短一瞬的暗流涌动。
　　原来只是帮忙整理衣服，果然成功人士多少都有些强迫症。
　　暂时逃过一劫，林蕴重重地松了口气。
　　“好了，”便听到霍昭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衣服又弄成这样，碰什么了？”
　　林蕴红着脸低下了头。
　　“以后你就跟他们一样，叫我霍总监。”
　　叮得一声——茶水煮沸。
　　霍昭手腕抬起，袖口卷起的腕骨抬出好看的弧度，添茶冲了第二道。
　　淡淡的茶香和雾气让林蕴红着的脸不再那么突兀，可Alpha倒完一杯，却将紫檀杯往前一推：“尝尝。”
　　“不用不用，”林蕴立刻摆手，怎么会有人敢让老板给自己泡茶，早知道这样，林蕴刚刚就自己去泡了算了，“霍总监还是您自己……”
　　“林蕴，”这种时候改口倒快，霍昭审视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你有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我……”
　　触及Beta眼下的青黑，霍昭再次将杯子往前一推，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喝了。”
　　不像是在劝人，倒像是让他试毒。
　　出于这样的心理，林蕴终于乖乖拿起了杯子。
　　但……出乎意料的，这茶的口感意外不错。
　　入口清香四溢沁人心脾，连带着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都松弛了些，林蕴觉得自己甚至有些犯困，眨了下眼睛：“这是……？”
　　“柏子仁、合欢花、首乌藤、远志……”Alpha手臂上的衬衫卷起，淡淡地握起茶壶，搭在壶上的手指修长好看，很有几分的韵味的样子，给林蕴又沏了一杯，“安神解郁。”
　　怪不得这么困，原来是安神茶。
　　可是霍昭给他喝这个做什么，还喝两杯？
　　试毒一杯应该也够了吧？
　　林蕴连忙要起身：“那个……”
　　可是那杯茶突然又被递到他的手里：“林蕴。”
　　Alpha突然又叫他的名字。
　　林蕴捧着茶杯，声音很轻：“嗯？”
　　“我出去一趟，”Alpha看了时间，放下袖口，“两个小时之后回来。”
　　林蕴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但是我……”
　　“这段时间，你在这里等我。”可霍昭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起身离开，只留下了一句，“旁边的沙发和休息室，你都可以自由使用。”
　　也是，领导需要跟他一个小牛马解释什么呢？
　　可是林蕴目送着霍昭的背影，回过神，才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没有聊他的摸鱼，没有问他的进度，甚至连他的职务也未必清楚。
　　那霍昭这次找他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发明了什么新茶，所以找人来试吗？
　　可脑子这么想，紧绷了太久终于松懈下来的精神却不允许他再进行更多的思考，那两杯茶安神茶真的很有用，周围又太过安静，林蕴打了个哈欠，渐渐地连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虽然霍昭临走时那么说，林蕴到底是不敢直接用上司的东西。
　　只能在桌上找到一小块地方，慢慢地靠了上去。
　　于是等两个小时后霍昭进门，便看到蜷缩成一团，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Beta。
　　林蕴将那个厚厚的黑框眼镜摘下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脸部线条并不锋利，反而带着几分安静的温柔。
　　头发比起两年前有些长了，肉感十足的嘴唇被压着。
　　霍昭静静地看了会儿，这才抬步走过去，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毯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叫林蕴是来做什么的——
　　如果大张旗鼓地告诉林蕴可以搞特殊休息，Beta这本就不好的同事人缘估计会更遭人嫉妒。
　　但如果是因为领导训话被滞留，同事们只会因为他的遭遇给予同情。
　　人性如此，Beta是只笨拙的兔子，霍昭扫过林蕴眼下的青黑——但是他既然回来了，便不可能不管。
　　霍老爷子走之前再三交代，要他一定好好照顾林蕴。
　　所以，就算他们这段婚姻并不存在感情，就算林蕴喜欢的是Omega。
　　作为他法律上的伴侣，以及是他小时候叫过的哥哥。
　　霍昭都会保证林蕴能有健康的生活状态，舒适的人际关系。
　　以及独自打理他另外一半财产的能力。
　　霍昭手臂上展，毯子收拢到脖颈，稍稍擦过了嘴唇。
　　“嗯……”
　　睡梦中的Beta受到打扰，不满地哼唧了一声。
　　Beta的腺体干瘪，嘴唇却很柔软，一点嫣红无意识地颤动着。
　　Alpha盯着Beta被染上信息素的地方，凌厉的眼睛微微眯起，心想：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他要知道，林蕴在他离开的两年里找到的那个Omega，究竟是谁？
　　

第4章
　　“你自己没有办公室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总裁办里，江逸风匪夷所思地望着在自己沙发上翻杂志的人。
　　Alpha双腿交叠，眼眸低垂靠坐着，虽然看得都是W.G这两年出的时装杂志，勉强算是工作。
　　但是……江逸风扫视了一圈霍昭现在悠闲自得的样子。
　　这对吗？
　　“我怎么记得，我给你的办公室比我自己的还要好呢，”江逸风一只手逗着鱼缸里的金鱼，顺便刻薄道，“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所以现在故意想要跟我多待一会儿吧？”
　　“我可告诉你啊，我喜欢的是Omega！你这种头发发达四指矫健的Alpha不在我的择偶范围之内的。”
　　听到这儿，Alpha终于从杂志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择偶标准是不能改变的吗？”
　　“你在想什么，天生的东西当然不能了！”江逸风吓得将手里的金鱼都扔出去一只，说话都抖了，“你你你你不会真的……”
　　“小姨生你的时候是漏了什么基因吗？”
　　手中的杂志被放下，Alpha冷下脸，淡淡道：“土克水，你把鱼缸摆在西南方，难怪W.G要倒闭。”
　　“你这张嘴！这辈子能找到老婆才是神了！”
　　他居然跟霍昭开这种玩笑，真是脑袋被门拍了，这种脾气又臭嘴又硬的Alpha这辈子怎么可能有春心萌动的一天，江逸风一边腹诽，一边将冤死的金鱼拾起来，笑容满面：“那你说应该摆哪啊哥？”
　　“水生木，东方。”
　　Alpha这样说着，却连头都不抬，只垂眸看了眼手机。
　　监控从他的办公室传到了此刻的屏幕，看着Beta悠悠转醒，霍昭才抬起手，发了条消息过去。
　　*
　　林蕴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
　　噌得一下站起来，林蕴后知后觉整个房间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看了眼被自己掀翻到一旁的毯子——霍昭回来过吗？
　　完了，上司回来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办公室里睡觉？
　　这已经不是摸鱼可以解决的事情吧！
　　林蕴懊丧地一扶脑袋，拿出手机就要去滑跪道歉。
　　可是叮咚一声，霍昭居然先发了条消息过来：
　　“有事，刚刚让秘书去拿了个文件，你先回去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应该是不知道他睡着了？
　　看来刚刚的毯子是秘书盖的。
　　虽然不知道秘书是谁，但林蕴在心里还是很感激她，果然网上说得没错，能做她这个位置的都有些能力，居然还会给在房间里睡着的人盖毯子。
　　捏了捏有些发酸的脖子，林蕴抬手回消息：“好的，霍总监。”
　　说罢，又将那块毯子叠好了，仔仔细细放到沙发上，正要起身离开——
　　像是赶在他离开前掐着点似的，叮咚，Alpha又发了一条消息：
　　“茶做多了，剩下一些茶包在桌上，没人喝，你带走吧。”
　　所以果然是找他来试茶的吧？
　　不过刚好……这茶还蛮好喝的。
　　霍昭自己不喜欢，刚好他可以带走失眠的时候用。
　　至少比褪黑素什么的健康一点吧。
　　林蕴到桌前，正要动手，突然一停。
　　叮咚，又是一声：
　　“桌上有纸袋。”
　　霍昭怎么知道他在找什么？
　　那一瞬间，林蕴甚至下意识回头找了下监控。
　　但是霍昭一个总监，怎么可能闲得没事看监控。
　　说不定只是怕自己携带不好破坏茶的韵味，林蕴觉得这很有可能，毕竟霍昭是那样强迫症又龟毛的Alpha。
　　摇摇头，终于可以拎着那袋茶包走了。
　　林蕴长长松了一口气，腿上紧绷的触感提醒他里面盖着的动作，好在没被霍昭发现。
　　没想到刚回办公室放下东西，就被同事簇拥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总监骂了你吗？”
　　“卧槽去了这么久，总监肯定不少输出吧！”
　　“肯定是，这身上都有信息素味儿了，估计得是文件甩身上了。”
　　“早知道就叫上你跟我们一起了，”同事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有林蕴这么个人似的， “你也是，干嘛不早点过来跟我一起。”
　　“就是说啊，你看林蕴脸都憋红了！我这里有汽水，你要喝吗？”
　　很多人似乎都喜欢在另一人倒霉的时候找到自己施展善意的机会，好通过这一点点小小的恩惠来自我满足——你看我对他也是很好的啊。
　　林蕴手中捧着强行塞过来的汽水，心里却深知需要什么代价：“那刚刚的测试……”
　　“我自己已经做完了，经理刚刚都训过我们了！经理说了，新总监说不提倡无效率加班，今天大家都早点回去！”
　　林蕴点头，很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可是你不是说，自己没有时间做了吗？”
　　面料师笑容讪讪，很尴尬地垂下了头。
　　林蕴将汽水放在桌上，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他这两周来，第一次没有额外的加班任务。
　　是个好消息。
　　而且……林蕴垂着他的腿不安地动了动。
　　他也能赶紧回家，把这里面的丝袜给换掉。
　　想到自己居然穿成这个样子在霍昭的办公室睡着了，林蕴还觉得有些脸热，还好霍昭没有回来。
　　“林蕴！你怎么了？”旁边的姜南问，“脸这么红？”
　　“什么？”
　　Beta这才从思绪里抬起头来，刚睡醒的眼睛有点朦胧，其实只有离近了才会发现，林蕴的眼睛其实是浅栗色的，还有明显的内双。
　　而那总是呆滞的脸上带上几点薄红，看起来像是被欺负过的楚楚可怜。
　　刚刚的错觉又来了，姜南想，他居然会觉得林蕴这个样子……很漂亮。
　　可是林蕴推了推那厚厚的黑框眼镜，就又变成那呆滞、沉闷的样子了：
　　“有什么事吗，南哥？”
　　“没什么，”姜南说，“今天难得下班早，要一起出去玩吗？”
　　“不了，”Beta说，“我回家。”
　　“回家？你家里不是就你一个吗，回去做什么？”
　　回去直播。
　　工作忙，林蕴已经很长时间都没直播了，上次的那件旗袍也没绣完，今天怎么也要把腰上的绣花做了。
　　但是这种事肯定是不能告诉姜南的，林蕴只能取了一个模糊的说法：“我……玩手机。”
　　“那好吧。”
　　果然，自己想的不错，林蕴就只是最普通的那种Beta而已。
　　下了班也只是躺着玩手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兴趣爱好，自然不在高阶Alpha的择偶范围之内。
　　“那我们就先走去了。”姜南决定不再在林蕴身上浪费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
　　下了班还要跟同事聚餐对林蕴来说真的跟加班无异。
　　时间一到，林蕴便迅速拿上包，挤上人头攒动的高峰期地铁，刚刚被Alpha整理好的西装又开始出现褶皱，不过还好，林蕴本来也没有多在乎。
　　这样僵硬的，死板的剪裁提不起他任何爱护的兴趣，直到一路回到房间，关上门，林蕴终于能从沾染了班味的西装里解放出紧紧包裹的**。
　　呆板的衬衫纽扣被一颗一颗解下，林蕴扯开束缚，过于明显的胸口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被束胸绷直的雪白像是云朵一样聚拢，林蕴对于这个也很苦恼。
　　明明只是个Beta，却偏偏在这个位置发育得过分，林蕴只能每天小心遮掩着。
　　还好，等他的新束胸到了，应该就能舒服一点。
　　脱完上面，林蕴又开始褪掉西裤，跟他想的一样，大腿内侧已经被勒得发红了，隔着那层布料都能窥见委委屈屈被挤压在一起的血肉。
　　皮带解到腿弯，林蕴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欠了平台两个视频。
　　林蕴是一个女装视频博主，平台新春季流量运行规则，要求他要在半个月里发布三条视频，才能获得流量扶持。
　　但是林蕴前段时间工作太忙，只发了一条之前的囤货。
　　想了想，林蕴从衣柜里拿出新到货的皮质百褶裙，拆开的丝带放在一旁，黑色的皮面卷曲着花苞一样的褶皱，临近腰身的地方做了一朵盛放的黑色玫瑰。
　　腰身压得很低，林蕴穿上后，才发现它只到了自己肚脐下方一点，露出薄薄的、雪白的一层肚皮。
　　林蕴在上半身给自己搭配了一件长袖落肩毛衣，衣服的线条沿着左边肩膀一直落到右侧手臂，形状漂亮的锁骨便这样被展示出来，胸口隆起，皮裙下是一双缠着黑丝的笔直修长的双腿，裙身到膝盖上方，动作的时候，隐约能看到大腿的软肉。
　　白嫩的小腹是中间唯一的裸露的皮肤，腰身很细，那边过分雪白细腻的地方反倒勾着人想要领略更多。
　　林蕴走到旁边的工作间，悄悄拍了一个，配文：“新裙子到了”，又发给运营审核。
　　“妈耶腰好细腿好长”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行哦绵绵老师～流量就是要吸引眼球的，”林蕴最后看到的是这个版本，“这个标题太不吸睛了，还是我来给你选一个吧！”
　　林蕴的ID就叫“绵绵细羽”，倒是很符合他服装博主的身份，性子也好说话：“那好吧。”
　　林蕴对于流量的敏锐度确实不如运营，好在听劝，在运营的软磨硬泡之下，最后发布在林蕴账号上的视频文案是：
　　“新上司好帅，可以穿这个去上班吗？”
　　视频里，穿着百褶裙的男生下方是两条被黑丝包裹的修长双腿，硕大的花苞几乎陷进腰窝，薄薄的毛衣几乎将聚拢的胸型显露无余，可为了不暴露身份，博主的手上也戴着黑丝皮质手套，随着音乐的律动微微摆动，随后，在卡点的一刹那——
　　手指曲起，对着镜头猛地开了一枪。
　　砰！
　　随着音乐的结束，手指猛地扣动扳机。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你终于更新啦！！！”
　　“好好好好老婆射我嘿嘿嘿嘿！！！！”
　　“来上班好哇，宝宝坐我怀里我来帮你穿丝袜！”
　　“新上司嘿嘿嘿嘿，感觉很适合在办公室里进行一些什么play！小姐，你也不想里面穿的东西被人知道吧？”
　　“不管看过多少次还是要说一声好大，男妈妈就是香呀，我一头埋进去吸吸吸吸！”
　　“今晚有直播嘛老婆呜呜呜老婆想看老婆做衣服！”
　　现代网友在网上的发言一向很大胆，何况因为易感期和发情期的存在，大家对性生活都很开放，林蕴翻着评论，脸颊不由得变得滚烫。
　　终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里面找到了一条询问正经事的，林蕴手指放下键位上，正要回复。
　　砰、砰！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林蕴唰得一下抬起头来，一瞬间就想完了自己被入室抢劫然后报警的可能性。
　　然后听到门外的声音：“林蕴，你在吗？”
　　霍昭？！
　　天杀的，忘记霍昭已经回国了！！！
　　林蕴心头一跳，随即看清自己身上的装束。
　　

第5章
　　“怎么了吗？”
　　Beta打开门，穿着从脖颈盖到脚踝的宽大睡衣和棉拖，刘海上沾了一点水痕，那双眼镜依然架在鼻梁上，脖颈上像是被热水熏出的红：“我刚刚……在洗澡。”
　　身体里藏着身衣服，林蕴简直比在办公室还要难熬。
　　霍昭刚回来，下了班不和之前的朋友去聚会谈旧，回家做什么？
　　但是这话林蕴对霍昭是不敢说的，林家有求于霍家，才迫不及待地把他这个最不起眼的Beta嫁进来。
　　霍昭在外是他的上司，在家里依然是。
　　于是林蕴只好扬起脸，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Alpha点点头，对他这种刚下班回家就要洗澡的行为没有多说什么，他无意打听林蕴的生活习惯和隐私。
　　只是……视线悄悄一偏，便看到了躺在地上，丝带拆开的包装盒。
　　那一看就是Omega会喜欢的粉色包装，华而不实的丝带和装饰，上面的图案让人很容易判断这应该是条裙子。
　　送给Omega的裙子。
　　林蕴喜欢Omega，对方也许还是一个女性，又或者是男性。
　　但是总之，这肯定不会是想要送给Alpha。
　　一个小时前，他还拒绝了江逸风下班一起吃饭的提议。
　　因为霍昭认为，作为一个踏入婚姻的人，他理应在下班之后首先探望伴侣。
　　这是他作为丈夫的义务和责任。
　　可是……显眼的丝带与盒子。
　　他的早早归来，也只是在林蕴出轨的记录上又多了一条线索。
　　当然，若是其他人可能会因此生气。
　　但是霍昭不会，毕竟他和林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感情。
　　“林蕴，”霍昭依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我做了饭，要一起下来吃点吗？”
　　“那个，”皮裙和丝袜还藏在睡衣里，林蕴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跟霍昭下去，“我还有……”
　　“家里的燃气我不知道怎么用，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好。”林蕴脱口而出。
　　邀请他未必会同意，但是请求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
　　从小就是这样。
　　Alpha淡淡地将视线从那个盒子上收回来：“走吧。”
　　林蕴只好跟着他下楼，裙子上那朵玫瑰花正好卡在腰窝，一动就有些痒，下楼梯时尤其是，林蕴尽量让自己慢一点。
　　这样……就像是他里面藏了什么东西一样。
　　虽然他里面确实藏了东西。
　　想到这儿，林蕴的脸更红了。
　　Alpha却只以为他是洗澡时热气熏的，在火光映照时更甚，林蕴垂下眼睛，认认真真地给他演示着燃气的用法，为了去拧旋钮，还微微俯下身。
　　原本就过大的胸将宽大的睡衣都顶起了弧度，只是因为衣服款式，看起来并不如实际的那么暗流涌动，霍昭只以为是男生普遍的胸肌。
　　“你看，这样就能打开了。”
　　“你平时去健身吗？”
　　林蕴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嗯……偶尔吧。”
　　公司有免费的健身房可以用，林蕴偶尔会去那里给经理送材料。
　　“我刚回来，对公司附近还不太熟悉，”霍昭将视线从林蕴那里收回来，“如果有合适的可以推荐我一下。”
　　“好， ”林蕴点头，望见霍昭旁边备好的菜，“你这是要炒菜吗？”
　　“嗯，排骨汤炖好了，炒两道青菜。”Alpha从旁边重新系上围裙，“很快的，你先喝个汤稍微等一下。”
　　林蕴没有让别人给自己服务的习惯：“我来吧。”
　　他说完，甚至没有给霍昭反驳的机会，随手将油下了锅，随即拿起另一件围裙。
　　林蕴做饭的动作很熟练，看得出应该是经常下厨的。
　　娇生惯养的Omega会给他做饭吗？
　　不会在一起以后，还要林蕴做饭给他吃吧？
　　霍昭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就教教林蕴。
　　“不用你，”Alpha握着他的肩，将林蕴拎到一旁。
　　“我跟你结婚不是为了你让你给我做饭的。”
　　林蕴一愣，不明白霍昭怎么突然讲起这个，事实上他们结婚以来，自己从来也没给霍昭做过饭啊。
　　应该也没有……这么严肃吧？
　　“如果有人用恋爱和婚姻关系来捆绑你让你做免费的保姆，那就是诈骗。”
　　只是Alpha看起来似乎很认真的样子，说完后，甚至还问他：“听懂了吗？”
　　似懂非懂，但是对上司显然不能这么讲。
　　“嗯，”林蕴点点头，很乖巧地回复领导的模板，“谢谢霍总监。”
　　Alpha的脸色这才好了点。
　　出乎林蕴意料的，霍昭做饭的水平竟然还不错。
　　汤炖得浓香醇白，炒菜看着也不错，林蕴从前没被人这么服侍过，还有些惶恐，正要上去帮忙盛饭。
　　“坐着。”
　　Alpha声音低沉，充满命令意味。
　　好像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动手。
　　上司做饭他坐着，下属当到他这个份上也实属难得了，林蕴忍不住抬头看着盛汤的Alpha：“你怎么突然想做饭了？”
　　“没什么，”给伴侣做饭不是应尽的义务吗，而且——Alpha开口，淡淡道，“我也要吃。”
　　“这样啊。”
　　看来外面确实是美食荒漠，才让霍昭一回国就惦记这一口，林蕴看着旁边莲藕排骨汤和红酒烩虾，默默记下菜式。
　　“难怪你做饭这么好。”在国外肯定没少练吧。
　　“觉得好就多吃点，”Alpha打量过他的脸，“比之前还瘦。”
　　“好的，谢谢霍总监。”
　　林蕴捧着碗，捧场似得多盛了许多米饭。
　　丝袜开始变得有些紧，林蕴觉得肯定是自己的小腹鼓起来了。
　　还好藏在睡衣里看不到，要是让霍昭知道，他套着短裙和丝袜跟他一起吃饭，应该会觉得他是个变态吧。
　　耳尖有点红，林蕴垂着头，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
　　霍昭突然往他盘中夹了两筷子：“也吃点青菜。”
　　林蕴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注意他，霍昭夹进碗里，他便乖乖地夹起来。
　　林蕴吃青菜的样子也是小口一口，兔子一样，只一会儿，那根青菜便被他慢慢地吃下去了。
　　霍昭觉得很好玩，又扔了几根过去，看着林蕴小口小口咽下去，突然有些理解之前朋友为什么都喜欢在家里养猫猫狗狗了。
　　直到盘子又多了一些，林蕴才可怜兮兮地抬起头，那双栗色眼睛满是哀求：“我真的吃不下了……”
　　岩兰草的气味把那根青菜都熏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Alpha才回过神：“没事，吃不下就不吃了。”
　　他说着，起身去收拾那些碗筷：“我去洗碗。”
　　哪有让做饭的人兼职洗碗的道理，他一动，林蕴立刻跟着起身：“我去吧。”
　　肚子真的鼓起来了，这样站起来的感觉更加明显，都怪霍昭非要给他喂那么多东西，他本来还打算直播呢！
　　林蕴刚要拿起碗，Alpha突然朝他走了一步。
　　林蕴吓了一跳，还以为霍昭发现了什么，甚至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睡衣有没有把小腹顶起。
　　“林蕴，”谁知Alpha突然又叫他的名字，非常认真的、严肃的语气，“跟我结婚的时候，Alpha会负责做饭和洗碗。”
　　是吗？
　　但是为什么要强调这个呢？
　　难道他可以挑选比较别的结婚对象吗？
　　可林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霍昭端着那一堆盘子，尽数扔进了洗碗机里。
　　其实……他们家洗个碗，真的也没有那么严肃吧？
　　“那我，”林蕴看着那些碗筷在洗碗机里自由地运转起来，“我回去了？”
　　“好，”霍昭点点头，“早点休息。”
　　Alpha看着Beta小心翼翼地转过身，一副呆呆的模样，穿着将身材遮得严严实实的小熊睡衣，连脚腕都被棉拖包裹进去。
　　林蕴这样好的性子，真的不会被那种穿着性感皮裙和束胸内衣的Omega骗吗？
　　霍昭这样想着，又解下围裙，看了下旁边嗡嗡响着的洗碗机。
　　算了，万一真的到了那一天，还是把林蕴所有分到的房子都装上洗碗机吧。
　　*
　　房门被关上，林蕴长长地松了口气。
　　想了想，又扭头将房门给上了锁，这才脱下身上闷热的睡衣，露出紧紧包裹着身体的露肩毛衣、皮裙和丝袜。
　　推开里卧的门，里面便是林蕴的工作间了。
　　他们住的这个房子是一套上下平层，每一层各有一个主卧，因为他们工作的关系，衣帽间留出的空间很大，正好方便林蕴搭工作台。
　　林蕴对着镜子看了眼，修长紧实的双腿毫无保留地展示在镜面里，从旁边的架子上熟练地拿起假发和口罩，这样能保证不小心移动镜头时也不会拍到自己的脸，长长的波浪卷发垂到腰际，劲瘦的腰身锁在皮裙里，林蕴摸摸自己微鼓的小腹，决定镜头只支到上半身。
　　将手机用支架摆好，林蕴这才放心地坐在工作台边，上面压着一件黑色刺绣旗袍，林蕴拿起针线，微微俯身找好位置，接着上次没绣完的地方继续。
　　直播在倒计时过后准时开始，镜头里，长卷发垂落到肩头，被毛衣包裹的是柔软挺立的胸脯，林蕴一只手拿起针线，对着镜头轻轻地打了个招呼：“嗨，宝宝们好！”
　　【啊啊啊啊啊啊绵绵老婆你终于开播了！！！ 】
　　【卧槽这个沟绵绵好白好美！！！】
　　【老婆老婆怎么不把镜头往下移一点，看看腿看看腿】
　　【老婆下半身穿的是刚刚那个黑丝嘛，想看！】
　　“好啦，”林蕴看着上面跳动的弹幕，微微有点脸红，但是镜头拍不到，观众只能听到他被变声器处理过的，带着点温柔和清冷，颇具命令意味的：
　　“安静，宝宝。”
　　

第6章
　　林蕴的话好像是有什么魔力，直播间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于是林蕴将那件旗袍展示在镜头，戴着手套的手指从旁边拾起几颗碧绿色的珍珠，温声道：“今天要教给大家的绣法是——珠绣。”
　　椭圆状的珍珠落到掌心，好像是滑过指尖的一场春雨，细针穿过珠孔，那场雨便被连成了串。
　　“像是这样，”手指翻飞，珠子便一个个乖乖地落在了线上，林蕴垂着头，长发扫过侧脸，整个人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沉静，“从绣布的背面穿入珠子，然后，”手臂拉长，优美的肩部线条因此更加明显，“将针穿过第一颗珠子的下方，固定第二颗珠子……”
　　林蕴演示的时候动作并不快，连嗓音也带着娓娓道来的和煦，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将旗袍托起：“这就是回针珠绣了。”
　　弹幕比刚开始安静许多，间或一两个也是在讨论绣法和衣服。
　　当然，总会有些刚进来的不信邪，跃跃欲试：
　　【怎么回事，主播不让说话就不说啦？在家跟你妈也没有这么听话吧？】
　　【就是，难不成还能把我踢出去？】
　　【不行我偏要！没人觉得主播戴手套的样子很性感吗啊啊啊】
　　【看起来手指就很长，好想用嘴给他咬下来啊！】
　　【老婆伸我嘴里！】
　　“纯情性感武大螂，”网上的名字总是怎么随意怎么取的，评论区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可是林蕴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好像这是一个可以跟随机数字一样一视同仁的名字，“可以帮我回答一下，做珠绣之前都需要哪些准备吗？”
　　林蕴没给他踢出去，甚至也没有责骂，只是一边绣着衣服，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纯情性感武大螂”彻底哑火了。
　　“没关系，”林蕴很好脾气的样子，“说你能想到的就可以，”转眼一条边已经绣好，林蕴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线条，微微俯身，拉扯出脊背的弧度，又将另一边换过来，“不用害怕出错，”他鼓励道，“我们一起慢慢来。”
　　纯情性感武大螂：【我、我不知道】
　　纯情性感武大螂：【我光顾着看手了】
　　连打字都结巴，可想而知真人得脸红成什么样。
　　林蕴很温柔地笑了下，不带任何嘲笑的，或者责怪的意味，那是只听声音都觉得充满包容的语气：“那好吧。”
　　“珠绣之前需要准备，与珠绣颜色将近的绣线、长一点的绣针、合适的布料，比如棉布、丝绸、天鹅绒……”林蕴穿着针，很大方地告诉了他，随后又说：
　　“那我们再一起学习一下，好吗？”
　　这下，弹幕里真的没有人乱说话了。
　　但是直播间的人数却在不断地增多，林蕴的声音很温柔，身材又好，画面也足够赏心悦目。
　　当作工作后的解压放松，或者助眠的舒缓片段都很不错。
　　事实上直播间的工作对林蕴来说也是这样的，在那些繁忙的、疲惫的工作中，好像这是短暂的可以让自己放松，和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
　　好像只有戴上假发，穿上喜欢的漂亮衣服，隔着看不见脸的屏幕，林蕴才能短暂的逃离这样平庸的、乏味的、怯懦的身体。
　　变成漂亮的、被人夸奖的、被人喜欢的那位“绵绵细羽”。
　　但是直播刚刚结束，还不等林蕴换下衣服，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林蕴只得滑动接过：“爸？”
　　“我听说，霍昭回来了？”苍老但带着威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不知道林正鸿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霍昭今天才回来，他居然已经知道了。
　　林蕴下意识握紧了手指：“嗯。”
　　“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还好。”
　　“今晚住家里了吗？”
　　“嗯。”
　　“那就是还可以——你知道他易感期是什么时候吗？”
　　林蕴紧紧皱起了眉，几乎一瞬间，就翻涌起了对于父亲，乃至对自己的厌恶：“爸，你拿我当什么？”
　　“什么当什么，你跟霍昭已经结婚了，问你这种事怎么了！”林父从来不允许家里的人顶撞自己，当即怒道，“你能嫁去霍家你以为容易吗？霍昭这两年跟你联系过吗？”
　　“现在他回来了，你还不好好把握，霍老爷子不在了，还有谁能给你做主，你自己不争气，等着霍昭回来跟你离婚吗？”
　　“那我会跟他离婚。”
　　林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垂落到胸口，他微微勾起唇角，带妆的红唇便跟着弯了起来，好像他真的如妆容里这么漂亮，受人喜欢：“如果霍昭跟我提出离婚，我是不拒绝的。”
　　他当初能跟霍昭结婚，本来就是林家借了霍家的势。
　　所以，为了还这个情，林蕴不会主动跟霍昭离婚。
　　但也不会拒绝霍昭的任何请求。
　　“林蕴，你就是这么跟父母讲话的，”听筒那边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林父猛地提高声量，好像能通过这样强势的破坏和嘶吼展示自己的威严似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孩子！”
　　手指轻轻地抚到唇角，林蕴对着镜子，轻轻地笑了笑。
　　有没有也已经生了啊，爸爸。
　　但是这句话并没有能说出口。
　　因为很快，那边传来几声温和的劝慰，接电话的就换了个人：“蕴蕴啊。”
　　林蕴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也软了点：“妈。”
　　“你爸脾气就这样，你别理他，”林母的声音很温柔，她一向是这样温和的，弱小的Omega，“晚饭吃了吗？”
　　“我吃过了，妈妈。”
　　“晚饭吃的什么，好不好吃？”
　　是什么时候，跟父母的话题只剩下了这些呢，林蕴握着手机，轻声道：“挺好的。”
　　“那就好，”林母说，好像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找点话聊似的，又说，“你在公司怎么样？”
　　“我……”
　　林蕴很想像电视剧里那些幸福的孩子一样，跟她讲今天难得早下了班，而且还去上司的办公室里喝了茶睡了一觉。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找到自然开口时的感觉，便听到母亲道：“大公司不容易，吃点苦也是应该的。”
　　“嗯。”
　　“跟同事之前要搞好关系，有时候一点小忙能帮就忙，多跟领导搞好关系。”
　　“好。”
　　“你一个Beta，平时要低调一点，免得让人家讨厌你。”
　　“嗯。”
　　有时候往往看似安慰的软刀子原来才最伤人，林蕴想，哪怕他真的像是电视剧里欢天喜地地跟父母分享了这些事，得到的也只有他不努力的结论吧。
　　于是很多事情还不如就不开口，林蕴笑了笑：“我知道了，妈妈。”
　　“那就行，那我们就不跟你聊了啊，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
　　“嗯，”林蕴说，“妈妈也早点休息。”
　　电话终于被挂断了。
　　有一瞬间，林蕴试图想要将这个电话号码彻底拖进黑名单。
　　人对家庭温暖的渴求到底来源于哪里呢？
　　只是为了那句“吃了什么”和“早点休息”吗？
　　林蕴不知道，手指点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放弃了。
　　只是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原本的毛衣因为刚刚的动作放下落了些。
　　束胸的尺寸总是不合适，干净的镜面里，清晰地望见胸口被勒出醒目的红痕。
　　林蕴对镜看着，却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紧紧地按压着，直到上面全都是青紫的恍若凌。虐的痕迹。
　　他从这样的行为中得到好像是释放的快乐，刚刚积攒在胸口的郁气才终于好受了些。
　　随后，一点点脱下漂亮的裙子取下光泽的假发，卸掉精致的妆容，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镜。
　　镜中的眼神慢慢地变得呆滞无神。
　　如同林母所说，他就又是那个平平无奇的Beta了。
　　

第7章
　　虽然昨天下班早，可是林蕴今天上班也挺早的。
　　他们这个行业，又是临近大秀，工作多实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林蕴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偷得什么闲。
　　只求今天别有别的事情打扰，让他老老实实做完手上这些，按时下班。
　　但是工作的时候如果能只做工作，那估计已经算是神仙工作了。
　　林蕴刚拿完苦得要死的超浓美式外卖，群里就叮咚一声：“今天云樾中心的商展，需要每个部门各派一个人过去，请各部门上报人员名单，并在到达后前台签到。”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服装设计公司，W.G几乎每个月都会有好几个大型的商展。
　　时装部，礼服部，还有他们商务部，都是展出几率超高的门面部门。
　　“又是商展，”旁边的同事伸了个懒腰，“这种过去人手不够绝对要打杂，跟让我们免费做苦力有什么区别？”
　　“做苦力都是好的了，听说这次是几家共展，Lux的人也要来，一向不对付，他家嘴可毒死了！”
　　“反正我不去，我这手上还有好几个demo要交呢。”
　　“就是，谁能顾得上去展厅搬东西。”
　　经理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放在了角落里的Beta。
　　“林蕴， ”林蕴的吸管还没来得及拆开，就听到经理的声音，“你去一趟云樾中心 ，记得签到。”
　　握着鼠标的手停住，林蕴很早以前就知道，这种没人愿意的工作，最终都会轮到自己。
　　但是林蕴并没有反驳，就像是林母说得，他在尽力做一个低调的、老实的、乖顺的角色。
　　最好不要给任何人惹麻烦。
　　“没关系，”旁边的姜南开口道，“你去了就摸鱼划水就行，没人会注意到你的，隔壁家居部的小张有车，等会儿我让他捎上你。”
　　“没事，谢谢姜哥。”
　　林蕴道了谢，却又道，“不过不用了。”
　　车里算是私密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又是两个陌生的人。
　　虽然知道姜南也是好心，但是林蕴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不熟的同事说话。
　　Alpha聊的话题他都不太喜欢，可如果沉默，林蕴又会觉得那份沉默是自己罪过似的，何况……他很讨厌欠别人人情的感觉：“我坐公司的班车过去就行了。”
　　“行吧。”姜南点点头，倒是也没强求。
　　他本来也只是询问一下，往上晋升要调查同事关系，维持一个温和热心的形象对他来说只好不坏。
　　林蕴松了口气，桌上还摆着没拆封的外卖，带去会场显然不可能了，Beta推了推眼镜，试探着问他：“姜哥，你要喝咖啡吗？”
　　面前的Beta声音软软的，像只试探着社交边界的小猫，一开始，只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觉得好吃的冻干推到你面前。
　　“那就太好了，”姜南笑起来，将那杯咖啡接过来，“我最喜欢生椰拿铁了。”
　　“好，”林蕴眼睛也微微弯了下，“那麻烦你了。”
　　姜南怔了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林蕴笑起来还挺……好看。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姜南看了眼林蕴的背影，穿着一身毫不合身的宽大西服，头发也偏长，慢吞吞又呆呆的，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连喝的咖啡也是如此的普通，姜南拿起来看了眼，是经常以便宜营销的一个牌子，像他们这种行业头部的人，大概也没人会把这样的东西摆在桌上。
　　姜南转手给扔进了垃圾桶。
　　随后看四下无人，这才打开了手机。
　　“你关注的博主‘绵绵细羽’昨天开播了，快来查看回放吧～”
　　姜南猛地坐起，疯狂地给自己的好友发消息：“卧槽啊啊啊啊我老婆居然开播了！”
　　*
　　“啊啊啊啊我老婆昨天居然开播了！！！！”
　　一声怒吼在展厅响起，连旁边的龟背竹都跟着震了三震：“早知道昨天就不去喝酒了的！真的错亿错亿！老婆，是臣救驾来迟啊！”
　　Omega一边跺着脚，一边懊恼地将“绵绵细羽”的精华剪辑加进收藏夹：“卧槽我老婆这胸也太好看了，还有这绣法！太绝了太绝了太绝了我要亲亲亲！！！”
　　“程小野！你磨蹭什么呢，你一个Omega哪来的老婆！”
　　主管从门口进来，叉着腰指点江山：“都打起点精神，等会儿霍总监要过来检查的！”
　　“这个，这几件样衣放到那边去！”
　　“还有那几盆绿植，”主管看到站着发疯的Omega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指一指，“程小野你去搬一下！”
　　“我来吧。”
　　Omega还没来得及动，一道温和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林蕴从门口进来，很自觉地捋起袖子，西服袖子过分宽，倒显得那双手腕又白又细。
　　不是怎地，有那么一瞬间，程小野居然觉得很像是刚刚看到的“绵绵细羽”。
　　但是怎么可能？
　　程小野看着面前穿着宽大衣服戴着厚厚眼镜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人。
　　这分明只是个普通的Beta。
　　肯定是刚刚刷得太多，错觉了吧，看谁都像是老婆？
　　不过……Beta两只手搬起花盆，手背上的青筋因此而鼓起，看着瘦弱，脚下的步伐倒是挺稳。
　　体力好像还不错。
　　龟背竹挡住了大半侧脸，林蕴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刚刚的Omega跟了上来：“哈喽哈喽！你是哪个部门的啊！叫什么？”
　　嗓音之大，估计整个场地的人都听到了。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i人是e人的玩具。
　　林蕴拿龟背竹挡住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小一点：“商务设计部，林蕴。”
　　“哇！这么厉害！我是展览部的，我叫程小野，”谁知程小野依然兴高采烈，“你不记得我了吗！”
　　龟背竹稍稍移开了一点，林蕴隔着一点绿叶看他的脸。
　　“我是昨天那个Omega啊，当时我被人挤了一下差点摔了，还是你救了我呢！”程小野热情地帮他一起搬着东西，“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真是缘分！你人太好了。”
　　昨天……一群人排队去看霍昭的时候，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情。
　　当时有个Omega差点被挤出去，林蕴扶了他一把。
　　事实上如果林蕴能嗅到信息素，他应该很容易能认出来，这就是因此让他衣领上沾上气味的——焦糖Omega。
　　可惜林蕴并不能，而且他当时忙着抢衣服，本来也没把这举手之劳当事。
　　“没有，”林蕴笑了笑，将手中的龟背竹放在地上，“你不用在意的。”
　　“那怎么行！我点了柠檬水，这家超级好喝！等会儿到了给你送一杯呀！”
　　Omega很自来熟，看起来就像是被家里和世界宠着长大的。
　　跟这种人在一起，总觉得自己也跟着尸体回暖了一样。
　　林蕴忍不住笑了笑：“不用了，我不怎么喝饮料的。”
　　“喝什么喝，”主管破口大骂，“说了多少次展区里不能喝东西！霍总监马上就过来，程小野你麻溜地给我滚过来干活！”
　　“哎哎哎好嘞，”程小野急匆匆转头，却也不忘对林蕴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啊！”
　　“哦对了，”他看了眼林蕴的手腕，忍不住道，“刚刚忘说啦——林蕴，你的手好好看！”
　　Omega只留下了这么一句，林蕴一抬头，程小野就跑没影了。
　　林蕴抬起手看了眼，手背上是青紫的血管，没什么肉，腕骨也有些过细。
　　程小野应该只是习惯了嘴甜。
　　但林蕴还是勾了下唇角。
　　他喜欢听到夸奖，如同直播间里的那些一样。
　　尽管是虚假又短暂的安慰。
　　唯一的不好是霍昭要来视察。
　　虽然知道大概率注意不到自己，林蕴还是往角落地缩了缩，找了个僻静不被发现的地方。
　　刚刚搬起一件衣服，便听到主管的声音：
　　“都小心点小心点，别放那么近！”
　　主管叉着腰，谨慎地指挥着众人：“这旁边都是Lux的，要是让他们逮到了，等会儿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国内服装设计其实有三大顶流，W.G、Lux，还有属于霍家的玄度。
　　因为霍老爷子夫妻的英明决策，玄度早在十几年就在国际时尚圈里打出来了一片天，提前转型成了私人高端定制，调性高了一个Level，早就不跟他们同台竞技了。
　　比如这次展览，就是玄度主办的，W.G和Lux都算是受邀方，只是这次W.G拿下了时装周，Lux正愁没地方找事，再说那个企业的调性就是一群疯狗，主管也懒得在这个时候跟他们废话。
　　林蕴跟着看了一眼。
　　Lux摆好的样衣里，有一件很深的墨绿色的晚礼服。
　　剪裁流畅紧致，从腰身一路展开到下摆，看起来高贵典雅，这种丝绒面料很贵，林蕴之前直播的时候，也只敢用一小段做装饰。
　　但是Lux显然是财大气粗，而且……这种纯正的墨绿色难得，一般很难用天然染染出来，而且常规面料显色度也不高，Lux能做出来，确实挺漂亮的。
　　林蕴对漂亮衣服一样会多关注，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个裙子就好了。
　　轻轻地抓了抓手腕……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布料给自己做一个呢？
　　想穿……如果穿上这样的衣服去直播间，应该会受到很多夸奖吧？
　　可惜他连块布都买不起。
　　林蕴只能让自己多看两遍。
　　同事们避之不及的Lux，他就更不敢去招惹了。
　　因为霍昭的缘故，林蕴今天已经不再敢带丝袜过来了，失去了那层安全感的保护色，林蕴知道自己在社交上没有任何优势，在外面一向是不愿意主动冒头的。
　　像是一只生长在雨林里的蘑菇，将身体小心地埋在植被里，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照射到太阳。
　　只是，林蕴收回视线换了件衣服去挂，就听到前方一句带着怒气的：
　　“我们这袖口是怎么回事？！”
　　林蕴回过头，正好看到Lux的一行人气势汹汹站在，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Alpha手里拿着林蕴刚刚看过的那件墨绿色礼服，翻开袖口，露出上面变蓝的地方：“W.G的人呢，给我滚出来！”
　　“是不是嫉妒我们位置比你们靠前，所以故意弄坏我们的衣服？”
　　程小野袖子一捋，当即就要冲上去，被主管往后一拦：“就算想要污蔑我们，也要拿出证据过来吧，这里又不是没有监控。”
　　“你们要监控，行啊，咱们现在就去查监控！”
　　两家斗法，展厅也不敢怠慢。
　　结果监控里，程小野跟人打闹的时候，还真的从这件衣服那里擦了过去。
　　“就是你， ”Alpha一下子找到了目标，冷冷望向程小野，“还想趁我们不注意故意毁了衣服，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
　　“这届大展都是我们W.G的，谁稀罕跟你们这在这个破展厅里争！”
　　“不稀罕也行啊！”Alpha举着手机，“那我报警，咱们去警察局里说！”
　　“报警就报警！”程小野抱臂，“你现在就找人来查啊！”
　　“瞎说什么，”主管瞪他一眼，“咱们马上就要大展了，这个时候被警察带走，到时候外面的消息会怎么传！”
　　“这衣服我们最多只是碰了一下，要说是刻意染色绝对是不可能，”主管看了眼袖口的那点蓝，“要不然，你们说怎么办？我们可以按碰撞折损百分比进行赔偿。”
　　“百分比？”Alpha嗤笑一声，“衣服都成这样了，等会儿还怎么展出，要私了也可以。”
　　Alpha手指一指程小野：“让他给我照价赔偿！顺便让W.G再陪我们一件展出礼服！”
　　“你！”程小野咬着牙，“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林蕴望着那袖口的一点蓝，隐隐皱眉。
　　他当时看到这个，下意识以为是天然染料，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是Lux加了点科技与狠活，再加上礼服之前可能会借出。
　　铜离子含量超过23%……是会跟汗液发生显色反应的。
　　周围的人都在上前张望着吃瓜，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林蕴。
　　其实这跟林蕴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跟程小野也不过两面之缘，就算真的出事，也有公司扛着，轮不到他出什么头。
　　只是……
　　“欺人太甚？”Alpha冷笑一声，“你弄坏了我们的衣服还敢这么嚣张，没过你这样的Omega！”
　　“想让我们私了也可以啊，你先给我们道歉，我再考虑考虑！”
　　“什么傻逼，让我给你道歉，”程小野捋起袖子就要上去，“你再说一遍，我这样的Omega怎么了？！”
　　“程小野！”
　　主管很严厉地叫了他一声：“道歉。”
　　程小野整个人动作顿住，难以置信地望了主管一眼。
　　“本来就是你自己先碰到人家，矫情什么，”主管说，“快给人道歉！”
　　比起得罪对方品牌给公司惹事，让一个小职员低头当然是性价比更高的做法。
　　林蕴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只是——
　　只是……程小野眼眶微红，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样子瞬间变成了委屈：“是他先这么说我的，凭什么我去道歉？”
　　“妈妈，是他们骂我是怪物是丑八怪的，为什么我要给他们道歉？”
　　林蕴跪在沙发边，稚嫩的脸上满是泪水：“明明是他们先对我动手的呀。”
　　“妈妈知道，可是蕴蕴，在学校要低调要老实不要惹事，你爸爸马上就要升职了，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惹麻烦。”
　　“只是道个歉而已，低个头说几句话，没关系的，现在受点委屈是为了咱们以后的幸福，你不会给爸爸妈妈添麻烦的，对不对？”
　　有时候就算是没有做错什么，只要弱小，冒头就会变成一种错误。
　　林蕴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
　　程小野应该也马上就要知道了。
　　“你就去道个歉呗小野。”回忆里的声音仿佛与现实里重合，已经开始有同事在劝程小野：
　　“就是啊小野，我们来的时候都提醒过不要生事了，你去道个歉吧。”
　　“对啊小野，只是说几句话，低头保平安。”
　　“但是我……”
　　Omega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林蕴静静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柠檬水。
　　能幸福活泼得长到二十多岁，应该是件很幸运的事吧。
　　林蕴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是有些嫉妒程小野的。
　　但是他也很清楚这种幸运是自己所不能拥有的，就像是架子上那件昂贵的墨绿色礼服一样。
　　漂亮的东西就应该好好爱惜，为什么总要想着弄坏它呢？
　　林蕴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从高大的龟背竹间踏了出来。
　　像一朵蘑菇悄悄地探出触角，眼睛在四周找了一圈，林蕴终于在之前拆开的样衣盒子找到了一条永远捆绑衣服的丝带。
　　林蕴将丝带拾起，绕着自己的腕骨缠了一圈，白色蕾丝丝带绑在细瘦的手腕上，好像那抹白色都成了可以任人把玩的漂亮礼物。
　　林蕴注视着那根丝带，轻轻地笑了下。
　　在这样的装饰下，他终于有一点觉得安全。
　　好像是回到了那样美好的、被人保护着的日子里。
　　失去庇护的感觉只他知道就足够了。
　　像是程小野这样幸福的人，如果能够不经历这些，那就永远不要经历好了。
　　拉下衣袖盖住丝带，林蕴迈步走向人群：“没事。”
　　程小野愣愣地抬头看他，明明林蕴的声音不大，却莫名地让他觉得安心：“别害怕，这不是你做的。”
　　“别道歉。”林蕴轻声说，“你不要道歉。”
　　

第8章
　　仿佛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地方，程小野几乎下意识往林蕴身边站了站，跟个恋巢的幼鸟似的，看着林蕴挡在他身前，淡淡地望了眼那件衣服上的蓝：
　　“我们没有碰你的这礼服，上面只是正常的显色反应。”
　　“显色反应？”Alpha冷冷审视过林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显色反应？”
　　“礼服中的铜离子会跟汗液发生显色反应。”
　　林蕴的声音不大，可是在这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的难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林蕴开始觉得自己社恐发作，有些难以呼吸。
　　手指扯了扯手腕上的那根丝带，才觉得好过了一点，深吸口气，补完了后半句：“贵司应该是在上一个模特穿上之后没有清洗，所以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你听到了吧！”程小野找到了主心骨，很快又满血复活，激愤地冲上去，“我们都说了，这就是正常的显色反应！”
　　“你说什么？什么模特，我们在这件衣服上一次借出明明是……”
　　也许是自己意识到什么，Alpha的声音戛然而止。
　　“果然是你们自己有问题，”能推卸责任当然好，主管立刻改口，“还想诬陷我们，玩得真阴啊！”
　　“不可能！”Alpha恶狠狠地看了林蕴一眼，“我们的衣服出厂之前都做过色牢测试的，怎么可能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可是这个，”林蕴说，“这件衣服，铜离子应该是超……”
　　Alpha面色一变：“你一个Beta瞎说什么！”
　　“就是，你是设计师吗就在这里乱讲！”
　　Alpha怨毒的目光让林蕴一瞬间想起当初在台上的时候，手指用力地掐进手腕。
　　“一个Beta，”林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旁边那人就迎了过来，“还想污蔑我们，等会儿真的找来鉴定师你负得起责任吗？”
　　“贵司怕不是真没人了吧，找一个这么普通的Beta过来顶嘴！”
　　那些刻薄的、尖锐的语言再一次扫向他——
　　“一个Beta不会还想着上台吧，哈哈哈哈哈我们骗你的！”
　　“居然真的过来了，怎么，你不会想着穿裙子吧？”
　　“来来来，站在台上，我们帮你好好看看，一个Beta还会有胸呢！真是怪物！”
　　“也不照照镜子，一个怪物还那么痴心妄想，没人管的丑八怪！”
　　“没人管的丑八怪！”
　　“没人管的丑八怪！”
　　林蕴紧紧地咬了下唇，刚刚还流畅的言语像是被石子堵在了喉咙里，手腕已经被他拉扯出红痕。
　　如果没有想着要演出站到人前就好了，如果永远不引人注意就好了。
　　为什么要想着自己还能保护别人呢？
　　“没什么经验就别在这里乱讲话——”
　　林蕴这么想着，可Alpha说着要去推人，还是下意识地挡在了程小野前面，一个踉跄——
　　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腰身。
　　“怎么，贵司是有什么隐疾，除了Alpha以外的人跟你对话会让你们怀孕吗？”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蕴怔怔地转过身，便看到霍昭英挺锋利的侧脸。
　　Alpha神色淡淡的，肉眼可见的心情很差，连说话的语气也很冷。
　　难怪说话也不中听。
　　这还是林蕴第一次听到霍昭这样说话，居然……嘴还挺毒。
　　霍昭一只手将林蕴将旁边一带，3S的威压一放，对面的Alpha整个人都快要半跪下去。
　　Alpha脸色煞白：“我……”
　　“没有什么等级就不要在这里讲话，”霍昭冷笑一声，将刚刚他说林蕴的话还给他，“叫你们总监过来。”
　　Lux的总监来得很快。
　　“Silas，久仰大名，之前在学院里就听你说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相见，你怎么突然就去W.G了。”
　　那双手伸过来，可是霍昭却没有碰，也没有要和他讲话的意思，只是手指捏住林蕴的后颈，将刚才还在发抖的Beta整个揽住，淡淡道：“说话。”
　　后颈上的手指冰凉，作为一个Beta，林蕴其实给不出他任何回应的，甚至也感知不到Alpha刚刚下意识释放的安抚信息素，可是很奇怪，身体那种涌上来的恐惧居然真的被安慰了一样。
　　Alpha修长的手指捏了捏他的后颈，低沉的声音打在他的耳廓：“刚刚想说什么，林蕴？”
　　握着手腕的手渐渐松开了。
　　林蕴觉得自己或许能够理解刚刚程小野的心理。
　　霍昭的存在，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给他了心安的感觉。
　　“这件礼服，是因为在模特身上接触了汗液才发生显色反应的。”
　　林蕴深吸口气，终于能够将刚刚的话补完：“我不知道贵司怎么通过的色牢测试，但是，”林蕴说，“天然染料是无法直接染成这种绿色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件礼服的铜离子含量应该是超标的。”
　　这下连总监的脸上都挂不住了。
　　霍昭讶异地看了林蕴一眼，Beta在公司所进行的大多是重复性的，毫无创造性的工作，却没想到，他对面料知识也了解得这么多？
　　“这小朋友年纪轻轻，倒是对服装染料很精通啊。”总监扫了眼林蕴身上的工牌，“看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升高级设计师吧？”
　　身边的Alpha冷笑了声，虽然霍昭从过来到现在就一直一言不发，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是在生气。
　　“其实你们不用这么着急的，”林蕴的声音软软的，却让人觉得格外温和可靠，“显色了不是什么大事，拿醋酸或者柠檬泡一下就好了。”
　　“比如这样……”
　　林蕴拿起刚刚程小野刚刚那杯柠檬水，垂下头，试着滴了一滴在衣袖上，刚刚的蓝居然真的开始变淡了。
　　“你看，”林蕴举起衣服展示给他们，“这样就好了。”
　　程小野愣愣地看着林蕴现在的样子——不管面对什么永远温和的态度，专业的手法，还有刚刚做实验时垂头的那一瞬间。
　　虽然在心里一万零一次告诉自己林蕴只是个Beta，可是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将两个身影融合。
　　林蕴他……真的很像是老婆啊啊啊啊啊！
　　衣服都放到眼前，Lux的人再也没有话说。
　　总监尴尬地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自己回去处理一下，真是多谢了。”
　　“不用了，”霍昭看他们一眼，“既然找到了方法，那就请贵司自己回去处理吧。”
　　“你说什么？”
　　“既然你们的人不便跟除Alpha以外的人讲话，那我理所应当地认为，贵司也不太适合这次展出的主题——‘自由’”
　　“Silas，这次的展览是玄度主办的，就算是你，应该没有更换参展方的能力吧？”
　　“或许，”霍昭冷嗤了声，“不过你或许也可以先看一下自己的邮箱。”
　　总监看了眼手机，新邮件弹出来，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既然你们说W.G会碰到你们的东西，”Alpha冲他一笑，神色刻薄又冷漠，“那说明我们的场地应该是不够的。”
　　“所以，请尽快把地方腾出来。”
　　Lux一行人脸色简直比那件礼服还要绿了。
　　林蕴现在才发现，霍昭这张嘴，有时候气起人来，那也是真气人。
　　但是，林蕴还是小声地问了一句：“可是你就这么把Lux撤了……”
　　Lux那位总监不知道，可是身为妻子的林蕴却很清楚，玄度其实霍老爷子留给霍昭的遗产之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放着玄度不管要来W.G，但是，说换参展方就换参展方，林蕴还是忍不住道，“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麻烦？”
　　听到他的用词，Alpha下意识皱起了眉：“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他们用不合格的布料还栽赃陷害，都欺负到头上来了——”Alpha的侧脸英挺锋利，冷声道，“我们难道还能不开口防卫？”
　　霍昭这样说着，垂眸看了林蕴一眼。
　　Beta仰头怔怔地望着他，浅栗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怯怯的惶惑，不知怎的，霍昭突然想起自己刚过来时，林蕴那隐约发颤的身体。
　　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林蕴的头发，如同安抚和奖励似的，Alpha温声道：“你做得很好，林蕴。”
　　又听到夸奖了。
　　林蕴想。
　　好像是长着蘑菇的森林里下了一点雨，紧绷的土壤变得松软，紧攥的手指慢慢放松，林蕴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掌下的Beta轻轻地颤了下，可手中的发丛却柔软，就好像主动寻求抚摸一样。
　　霍昭眼眸一深，继续下半句：“这不是我们的麻烦，这是我们保护自己的权利，林蕴。”
　　“嗯。”林蕴笑了。
　　虽然跟着眼镜，但不知为何，Beta的笑好像很有感染力的样子，霍昭跟着勾了勾唇角，手放下来：“那……”
　　“是啊林哥你太厉害了呜呜呜！！！”
　　霍昭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程小野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林蕴，整个人都快半靠在他身上：“可恶的Lux终于走了，我今天都快吓死了，还好有你啊！”
　　想起林蕴今天的表现，程小野忍不住道：“你知道吗！你刚刚讲反应的样子简直太帅了，跟我关注的一个博主超级像！”
　　林蕴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程小野难道在网上刷到过他？
　　林蕴浑身一僵，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应对，一时间也忘了推开他。
　　但是他闻不到，旁边身为顶级Alpha的霍昭却可以分明地感知——
　　焦糖味。
　　上次在办公室，林蕴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如果一次还可以称之为是巧合，那么这一次呢？
　　霍昭微一挑眉，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刚刚过来的时候，林蕴就是挡在了这个Omega身前。
　　焦糖信息素，确实是Beta会喜欢的甜腻味道。
　　所以……霍昭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程小野，像是在评估他的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恶劣品质。
　　程小野正小鸟依人贴着林蕴，恍然间觉得自己身后冷飕飕，正要回头——
　　“好啦好啦！大家都辛苦了，我看这边也差不多了，”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江逸风拎着跑车钥匙姗姗来迟，“大家先去吃饭吧！”
　　“谢谢江总！”
　　“谢谢江总！！江总万岁！！”
　　周围一阵欢呼声，江逸风走过来，拿胳膊肘撞了下霍昭：“走吧，去吃饭吗？”
　　“嗯，”Alpha点点头，却先望了旁边的林蕴一眼，“走吗？”
　　当初他跟林蕴结婚的仓促，没办婚宴，亲朋好友也未告知。
　　细细想来，还没跟江逸风介绍过他们的关系。
　　走？去哪？
　　跟上司和老板一起吃饭……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而且——林蕴拎着程小野的胳膊把他往前一带：“我就不去了，我跟小野都约好了。”
　　程小野既然都已经怀疑了，当然要找个机会打消他的怀疑！
　　“小野，”霍昭在唇边过了下两个字，笑了，望向跟林蕴手挽手的人，“你姓程？”
　　不知为何，虽然霍昭是笑着的，可程小野总觉得自己刚刚经历过的冷峻视线，似乎再次卷土重来。
　　“啊，是啊。”
　　程小野莫名有些害怕地点点头。
　　“嗯，”Alpha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扫过他和林蕴靠在一起的样子，长眸微沉，“我知道了。”
　　程小野。
　　原来是这个名字。
　　*
　　“你说霍总监什么意思啊？”
　　直到走到餐厅门口，程小野还是忍不住跟林蕴抱怨：“他刚刚那个眼神，我都觉得他是想要一爪子把我腺体给挖出来。”
　　程小野说着还做了个十分夸张的表情，林蕴忍不住笑了下：“他应该……不会的。”
　　霍昭还没有这么残暴吧？
　　林蕴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可能是觉得你刚刚勇气可嘉，想要给你点什么奖励？”
　　“真的吗？我刚刚真的有很勇敢吗？”程小野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妈就经常说我莽撞，让我平时收敛点什么的。”
　　“不过我觉得要是奖励也应该奖励你，你刚刚才是给公司解决了大麻烦，当然——主要是我！林哥你不知道，你刚刚出现的一瞬间，我简直觉得是天神降临了。”
　　两人落座，程小野就端起桌上的杯子，冲着林蕴豪迈地一举：
　　“林哥，来！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但是他们……来的是个西餐厅。
　　果然是i人就是玩具，林蕴已经不敢看周围的目光，一只手挡住脸，还不忘告诉程小野：“别这么客气，你叫我林蕴就好了。”
　　林蕴虽然在职场上遇到不少前辈，但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前辈的架子，更不会在一个小朋友面前摆。
　　“那我叫你蕴蕴，可以吗？”程小野兴高采烈，“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亲切，真的。”
　　“好。”林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蕴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蕴喝着水，只淡淡冲着他一点头，示意可以。
　　“那个……”程小野凑近他，有些小声地说，“你平时直播吗？”
　　“咳咳咳咳咳”林蕴刚喝下去的水全呛进了喉咙里。
　　“你千万别误会，”程小野赶紧解释，“我就是看你今天跟Lux的人讲服装的样子，跟我之前刷到的一个博主很像。”
　　“叫‘绵绵细羽’，你认识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蕴差点把水喷出来了。
　　真是墨菲定律，越是担心就越会成真。
　　程小野……竟然真的看了他的直播。
　　“喏，”程小野怕林蕴不信，直接将自己的页面调了出来，“你看，这就是我老婆！”
　　林蕴耳根发红，对自己在互联网上的样子真是不敢多观，只是余光一瞥，瞪大眼睛：
　　“你叫‘纯情性感武大螂’？”
　　“啊……对啊。”
　　林蕴深吸一口气，将杯子放下了。
　　他决定在程小野说出更多之前，再也不会喝一口水。
　　程小野以为他是嫌弃自己的名字，挠了挠头，有一点不好意思：“互联网嘛，现实中唯唯诺诺，网上我还不能展示自我了！”
　　“不过昨天老婆教育过，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你是不知道我老婆有多好！”
　　程小野提起“绵绵细羽”就忍不住，说着就翻出自己的浏览记录，看那密密麻麻的视频，就知道是恶补了一晚上，“你看看这身材哦不这声音！人又温柔性格又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迷人的Omega！看得我都要原地变A了！”
　　“而且能力也超强啊，他做刺绣的样子真是太好看了！当然主要还是这身材你看这胸不是那个我是说这手……”
　　林蕴默默将手放了桌下，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确定它已经好好地被藏在了宽大的衣服里，才清了清嗓子：“那个……”
　　林蕴一开口，程小野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要讲什么：“我去光顾着看老婆了，你还没说呢，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做过直播啊？”
　　有程小野和“纯情性感武大螂”的发言在前，这种时候要是承认，林蕴自己都想晃晃脑袋看里面有没有注水。
　　林蕴换了个委婉的引导方式：“我只是……看过他的直播。”
　　“啊啊啊啊啊你也是小棉花吗！”
　　程小野激动不已，一把握住林蕴的手。
　　霍昭和江逸风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Omega抓着Beta的手，眼含热泪，情意绵绵，好不激动。
　　在一家以浪漫著称的法国餐厅里。
　　在他刚刚与自己的妻子……分别半个小时。
　　

第9章
　　“找了那么多家餐厅，你到底想吃什么嘛？”
　　江逸风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行了，刚刚那个米其林都看不上，这家你肯定又要说不正宗，走吧走吧。”
　　江逸风说着就要扯着霍昭往外走，没想到Alpha还真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就这家吧。”
　　霍昭选的是偏后的一个角落，不怎么引人注目，却可以向前俯瞰整个餐厅。
　　侍者将菜单递上来：“先生您看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去怎么都忘了点餐了！”
　　前方，程小野一拍脑袋，赶紧将菜单递给林蕴：“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蕴蕴，随便点！”
　　虽然程小野这么说，林蕴还是仔细地看了眼菜单。
　　这家餐厅的价格偏贵，程小野看着又是没工作太久的，林蕴不想给他增加什么经济负担。
　　于是选了半天，也只是点了一份意面和一份沙拉。
　　“怎么就只吃这些？”程小野拿起来看了一眼，“连个肉都没有。”
　　林蕴笑了笑，他一向是不会在这种时候给人尴尬的：“我在减肥呢，少吃一点。”
　　“你这么瘦减什么肥啊！”
　　程小野边说边指着菜单：“那把你们这里的龙虾给上一个吧，补充蛋白质，哦再来个这个牛排……”
　　等到单子打完，程小野这才重新转头望向林蕴：“快快快快，蕴蕴你快给我讲讲，你粉得早，快告诉我老婆当时为什么直播来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林蕴当时原本只是工作压力太大，自己在账号上发女装视频解压一下。
　　可是居然好几个人问他能不能给个衣服链接，林蕴穿得都是自己做的，一遍一遍地讲做法太麻烦，干脆就一起教了。
　　“那他为什么不收费呢？”程小野一只手撑着下巴，愤愤道，“我昨天想要打赏都找不到地方！”
　　因为他骗了人。
　　林蕴根本就不是Omega。
　　只是有一次直播里，有人问主播是Alpha还是Omega，林蕴刚想解释，可紧跟着的一句便是：
　　【反正肯定不是Beta，哪个Beta会穿这么骚啊！】
　　【就是啊！哪有Beta这么浪的，连个信息素都没有】
　　当时的观众大都还是冲着擦边来的，这样的言论竟然得到了不少支持。
　　林蕴的嘴巴张了张，可那些声音像是漫过身体的海水。
　　喉咙被窒息卡住，林蕴没有再说话了。
　　他是个胆小鬼，懦弱又卑劣，卸掉长发和妆容，真实的面容并不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漂亮。
　　因为知道说出来之后，自己现在所能得到的这些夸奖全都会消失。
　　所以他没有解释。
　　他沉默了。
　　这场关系本来就是建立在欺骗上的。
　　有人因为通过这层虚假关注他，有像程小野这样的人喜欢，林蕴已经很开心了。
　　他并不想以此来牟利。
　　于是林蕴笑了笑：“没事，你能喜欢他，他应该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当然了，”程小野仰起头，“我肯定要追随老婆一辈子的！”
　　林蕴笑了笑，没有回应这样孩子气的话。
　　事实上很多也都是互联上口嗨一两句，但是现实里的，每个人都很多事情要忙，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曾经关注的东西。
　　当然，更不会有人真的关注普通的、平平无奇的，真实的林蕴。
　　餐厅的菜上得很快，两人的话题很快被岔开。
　　江逸风刚把自己的牛排捞过来，一抬头，却发现霍昭正盯前面的一桌看。
　　如果说进门的时候没有看出来就算了，现在要是还没有发现，那他可真是个瞎子了。
　　“啧啧啧，”江逸风顺着霍昭的视线看了一眼，“我说最近怎么老有万年铁树开花的迹象，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啊？”
　　“喏，你刚刚非要让我查的——”他将手机向前一推，“程小野。”
　　一个Beta和Omega，江逸风理所应当地以为霍昭看上的后者。
　　看了眼证件照上Omega活泼阳光的脸：“长得倒是挺可爱的。”
　　“不过他刚来他哥就跟我打过招呼了，程家的小儿子嘛，跟家里闹翻了才非要过来搞设计的。”
　　霍昭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眼桌上的简历。
　　明明家人很关心他，还能决绝地闹翻——莽撞。
　　简历上的实习期都只有三个月，且行业跨度很大——没有定性。
　　爱好过多，甚至出现了跳伞和滑翔伞——热爱冒险，追逐新鲜。
　　这样的Omega，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人的新鲜刺激感。
　　但是，一个莽撞、没有定性、又热爱冒险的人……真的适合林蕴吗？
　　霍昭抬眸看了眼林蕴。
　　桌上，比起Omega盘中硕大的烟熏牛排，林蕴面前只有一盘意面。
　　Beta吃饭的速度不紧不慢，倒也不怎么讲话，间或停下来，对着滔滔不绝的omega点点头。
　　看起来是永远令人舒适的，礼貌的样子。
　　但是霍昭知道，林蕴压根不喜欢吃意面。
　　林蕴遇到喜欢吃的东西应该是昨天那样，像只兔子一样啪嗒啪嗒，看起来没有狼吞虎咽，可实则连句话也不会跟你说的。
　　跟有好感的人出来吃饭，从理论的角度来说，应该可以称之为约会的。
　　只是林蕴毕竟还跟他在婚姻存续期间里。
　　当然，他们彼此之前或许并没有感情。
　　但是，客观的，公平公正的，毫无私心地来说：
　　就算是他们真的离婚了，林蕴能跟这种人在一起？
　　“不好意思，”林蕴看了眼桌上的龙虾，冲程小野笑了笑，“我去一趟洗手间。”
　　程小野不疑有他，也没有发觉，林蕴在离开之后，径直去了前台：
　　“你好，我想提前结一下账。”
　　如果只是普通的吃饭也就算了，但是程小野刚工作，林蕴实在不想他这么破费。
　　他都调出了付款码，正要支付，经理看了他一眼，却微笑道：
　　“您好先生，您现在这桌是我们今天店里的幸运客户，可以免单。”
　　“幸运客户？”林蕴怔了怔，“店里现在还有这种活动吗？”
　　经理但笑不语。
　　别说是林蕴了，经理本人也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活动呢。
　　“我也不知道，”另一侧，江逸风匪夷所思地盯着霍昭，“你还有这追人手段呢？”
　　但是不用付钱总是好事，林蕴道了谢回到位置上，霍昭才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用刀切开牛肉。
　　霍昭并不觉得有什么。
　　既然这个Omega不是可以继续接触下去的良配，那么这也就不算是约会。
　　既然不是林蕴自己的约会，作为林蕴现在的伴侣，帮他支付午餐，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对霍昭来说，这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午饭罢了。
　　服务员终于上到甜点，霍昭拿起勺子，抬手将上方的焦糖给敲碎，随后连盘子一起放到了旁边。
　　“有病吧，不吃你瞎敲什么，”江逸风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焦糖布丁，“泄愤呢！”
　　*
　　“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林蕴刚刚坐回座位上，便听到程小野激动的声音：“不仅找到了同担，连吃饭都免费了！”
　　“嗯。”林蕴笑了笑。
　　见桌上那只龙虾还没动，以为程小野是自己不会拆所以不太好意思，于是不动声色地拿过工具，将龙虾钳细细地给他拆开了。
　　程小野看着林蕴垂眸的动作，真奇怪，刚刚那种感觉又来了，他居然会觉得林蕴这样垂眸剥虾的样子很像是在绣花。
　　只可恨龙虾没有多长几只脚，还没等程小野反应过来，林蕴就又换了双公筷，将虾肉给他夹出来放在盘中，往前推了推：“吃吧。”
　　“啊？给我的？”
　　“我吃饱了。”林蕴笑了下。
　　他在程小野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经因为去西餐厅不会使用工具而被嘲笑过，林蕴不想让程小野也经历这些，所以给自己找好了台阶：“最近减肥，胃口小了。”
　　“我把这个也给你拆了吧，”林蕴说着拿起工具，工作慢吞吞的，带了些教学的意思，“刚好锻炼一下。”
　　“霍昭！”
　　江逸风一顿饭第10086次叫Alpha的名字：“你够了啊！你要真是这么喜欢，要不然我去帮你搭个讪你俩坐一桌吃去吧！”
　　江逸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霍昭竟然真的站起了身——如果他没看错，林蕴刚刚是在给那人，剥虾？
　　“卧槽你玩真的？！”
　　江逸风只是随口一说，却见霍昭已经卷起袖口，朝着程小野那一桌，抬步走去。
　　

第10章
　　“哈喽！真有缘啊！”
　　舍命陪君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江逸风率先抬手打了个招呼，冲程小野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礼服部的？”
　　“江总好！霍总监好！”
　　见到人来，林蕴跟程小野立刻起身打招呼。
　　跟朋友吃个午饭还能遇到上司，真是晦气。
　　程小野一边在心里唾骂，一边笑盈盈道：“好巧啊，江总也来这里吃饭了吗？”
　　“客随主便啦，”眼看着霍昭不动，江逸风只能自己为兄弟两肋插刀，“这家店焦糖布丁还不错。”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霍昭却在这时伸出手，递了块湿毛巾给林蕴。
　　林蕴讶异地看他一眼。
　　“擦擦。”Alpha低声说。
　　林蕴愣了一下，直到霍昭下巴一抬，这才意识到。接过毛巾，将自己刚刚剥龙虾时沾到手上的油给擦干净。
　　“我记得你们部门好像有个工作需要对接一下，”一旁，江逸风拿出手机，“要不你加一下我联系方式吧？”
　　到时候再推给霍昭，完美！
　　有什么业务老总不去跟总监主管经理对接，还要找到他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头上，程小野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是什么事啊，江总？”
　　“米兰的新概念服装展邀请。”
　　谁知霍昭突然在这时接过话。
　　“什么？”
　　“我记得你当时给公司递交过申请，”霍昭回忆着刚刚江逸风递上来的资料，“但是当然名额不够，现在多了一个，你要去吗？”
　　“要去要去要去！”
　　能公费出去跟大佬学习的机会可不多。程小野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拿出来：“霍总监我去哪里填信息来着！”
　　林蕴望着他，很轻地勾了勾嘴角。
　　他心中有些羡慕，像是程小野这样活泼可爱的人，估计走到哪里都会有许多好运气吧。
　　他其实……也挺想看展的。
　　霍昭的余光一直没有换过方向，当然不会放过beta眼中那一抹黯然神伤的苦笑。
　　他对这个Omega感情很深吗？
　　但是很明显——霍昭看了眼兴高采烈的程小野，Omega似乎一点也没有考虑林蕴的意思。
　　霍昭隐隐皱起眉，自己都不知道在为谁生气，像是提醒似的，冷冷道：“这次出差要半个月。”
　　“居然能去半个月！”
　　那岂不是可以公费出游很久！
　　不仅有时候学习甚至还可以玩两天了！
　　跟家里闹翻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了，程小野生怕霍昭不同意，简直恨不得把脑袋点成啄木鸟：“我没关系的霍总监，放心吧！我外语觉得够用了，护照签证也早就备好了。”
　　“行。”霍昭说。
　　这个Omega心中显然没有一点林蕴。
　　既然如此，他早点掐断，对林蕴也是一种保护。
　　至于剩下的，身为伴侣，他会负责安慰林蕴对另一个人的失恋的。
　　“你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吧，”霍昭说，“具体时间跟江总联系，他等会儿会发通知的。”  ？？？
　　江逸风一脑门问号。
　　敢情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是为了让自己给一个实习生安排旅游的？
　　“哎……我……你”
　　可是江逸风还没骂出口，便看到Alpha转向林蕴，一只手虚虚地揽在他的腰身，那是一个有点绅士的，却又很像是宣示主权的姿势，随后，另一只手在他的后颈轻轻揉了揉：“没事了。”
　　Alpha的声音很温和，起码江逸风从来没听过他那么温和，像是要安慰似的，又问：“我们回去吗？”
　　卧槽！江逸风目瞪口呆。
　　卧槽卧槽卧槽！
　　他一直以为霍昭感兴趣的是Omega。
　　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哥是个心机狗！
　　他哪里是要了解程小野，这是借他的手铲除情敌啊！
　　江逸风愣愣看着林蕴，也许是目光有些太出众，导致当事人之一不得不回过头。
　　好歹是自己的老板，林蕴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旁边站了站，小声地跟着江逸风打了个招呼：“江总好。”
　　声音好软……人好乖。
　　这应该是晚上会红着脸哭着叫老公的那款吧？
　　长相……虽然发型和眼镜丑得人神共愤，但依稀可见清秀的模样。
　　至于到了晚上发丝凌乱，眼尾泛红的时候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怪不得，他就说。
　　霍昭这种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强到变态的人，就是应该喜欢的这一款嘛。
　　“你好。”江逸风笑得颇为衣冠禽兽。
　　毕竟是霍昭一个玄度的总裁，能屈尊降贵来给他当总监带团队背书，江逸风觉得自己牺牲一个员工是没有关系的，“你是哪个部门的来着？”
　　“商务设计部，林蕴。”林蕴今天第二次介绍自己。
　　“嗯，商务部啊，不错不错。”江逸风点点头。
　　霍昭的易感期是哪天来着？
　　哥想要，哥得到。
　　“你等会儿自己回去。”霍昭不知江逸风在想什么，冷冷吩咐完，又望向林蕴，“还不走？”
　　他其实应该介绍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但是第一，江逸风毕竟是林蕴的老板，霍昭还不确定林蕴是否愿意在他面前公开。
　　第二，当然也是最重要的。
　　林蕴今晚肯定很伤心，他要负责安慰他。
　　

第11章
　　“不用了吧，我等会儿坐公司的班车回去就行。”
　　但是当漆黑的卡宴停在门口，林蕴却如是拒绝道。
　　他拒绝了陌生同事的车，难道是为了跟坐陌生领导兼便宜老公的车回家的吗？
　　好像听起来……更尴尬了。
　　不仅尴尬，而且极具压迫感。
　　“林蕴。”车窗降下，露出Alpha的脸。
　　“我在。”霍昭每次这样冷声说话的时候林蕴都很紧张，下意识抚了抚手上的丝带，白皙的手腕被丝带缠出一点红痕，又全部遮掩下衣袖里。
　　“班车回公司要两个小时，你日常通勤要一个小时——”
　　坐班车？
　　Beta现在这么难受，坐在空无一人的班车里，只会加剧这种痛苦。
　　按照林蕴的性格，怕不是要偷偷躲在最后一排哭了。
　　霍昭看了眼腕表，手指搭在窗边，催促似的敲了敲，“你觉得你回家要几点了？”
　　知道啊。
　　林蕴当然知道了。
　　林蕴觉得霍昭就是国外待多了不知道国内牛马的正常生活。
　　真是何不食肉糜。
　　按在手腕的手指悄悄握紧，林蕴说：“十点三十，怎么了吗，霍总监？”
　　“你别误会，”或许是林蕴的语气，霍昭解释说，“我并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私人生活。”
　　“只是……”Alpha看了他一眼，“鉴于我们现在还是同居状态，我是有必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的。”想起Beta现在心情不好，又转低了声音，“如果你晚上一直不回家，我也没办法放心休息，对吧？”
　　原来是这样。
　　林蕴恍然大悟。
　　不可能让霍大少爷跟着林蕴吃苦，所以，他们现在居住的婚房，自然是霍昭的。
　　要是租客死了，对房东来说应该也挺麻烦的吧？
　　好吧，现在他和霍昭的关系除了陌生领导兼便宜老公之外，还多了一个——房东与租客。
　　所以，他早上拒绝同事的邀请，就是为了在晚上坐陌生领导兼便宜老公兼房东的车回家的吗？
　　早知如此，那还不如陌生同事。
　　林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如是想。
　　起码那个东西掉了自己是赔得起的。
　　不像现在……
　　真皮座椅实木扶手，随便碰坏一点漆都要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林蕴双腿并拢，双手乖乖放在膝上，坐得比幼儿园还标准。
　　霍昭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Beta坐的笔直，看起来呆呆的，丢了魂一样。
　　于是霍昭只能主动开口：“这车你觉得怎么样？”
　　林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上司果然是上司，房东果然是房东。
　　这就好像老板指着自己的大别墅问月薪三千的实习生你觉得这里能买吗？
　　万恶的资本家，实在没有话说，他们可以彼此保持沉默的。
　　“挺好的啊。”如果不是一个座椅能有他三年的工资就更好了。
　　“好。”
　　Alpha点点头。
　　林蕴不喜欢张扬，所以他今天特意开了一辆舒适低调著称的SUV来。
　　到时候可以把这几辆给林蕴，这样他也不用每天挤地铁上班了。
　　当然，是在林蕴找到合适的Omega之后。
　　现在焦糖味走了，林蕴应该也不急着找吧？
　　看了眼面前的街道，Alpha突然转了下方向，将车停到了路边。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霍昭下了车，朝着街角的一家店走去。
　　过了一会儿，Alpha绕到另一侧，敲敲车窗，将一个纸袋递到林蕴手中。
　　“这是？”
　　“这家的酥饼，我听江逸风说还不错。”
　　林蕴不喜欢吃西餐，但是对于各种中餐和中式点心却很情有独钟，刚刚吃过饭不适合再吃正餐。
　　但是霍昭也能猜到林蕴晚饭压根没吃饱。
　　Alpha一只手递过去：“尝尝？”
　　现在？
　　林蕴看了看四周的真皮座椅。
　　“我始终认为，购买物品是为了给人使用方便而非束缚的。”
　　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霍昭伸出一只手帮他拆开包装：“趁热好一些。”
　　香味的确很诱人，林蕴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来尝了一口。
　　内馅丰富，饼皮酥脆，却也没有很油腻，是很清新的香甜，林蕴顾不上说话，小仓鼠一样地眯起了眼睛，但是为了不让碎屑落到车上，还是小心翼翼地握着纸袋，吃起东西来也是慢慢的。
　　更像是仓鼠了。
　　Alpha一边盯着后视镜，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那里。
　　车子在红灯处停下，林蕴终于咬到了内陷最饱满的地方，刚刚西餐时没能填平的味蕾终于得到了满足，连眼角都眯起来。
　　终于笑了。
　　霍昭的余光只顾得上看后视镜，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你喜欢吃这个？”霍昭问。
　　“是啊，”林蕴吃得开心，连语气也放松了不少，“你怎么知道？”
　　“我没有故意要了解你的喜好。”
　　Alpha身上似乎带着一种草木皆兵的刺，一旦触发关键词就会自动反驳：“看这家还开着门，凑巧买了。”
　　那当然，林蕴也没有自恋到认为霍昭会费心记着而且专程下车为他买吃得，点点头：“我知道啊。”
　　“那就好，”霍昭说，看了眼神情缓和的Beta，觉得现在似乎是个抛出话题的好时机，“但是——”
　　霍昭用了一种自以为委婉，但实则十分生硬的语气：“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寻找伴侣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还是要找一个知道自己喜好的？”
　　像那种明明对方喜欢吃中餐还带着去西餐而且只给对方点一份意面的。
　　绝对不行。
　　当然，并没有说他真的有记得林蕴喜好的意思。
　　寻找伴侣？谁？
　　林蕴愣了一下：“怎么了吗？”
　　“不是，”霍昭轻咳了一声，前方红灯，车子停了下，霍昭在这样短暂的空闲中终于找到了还算合理的解释，“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在情感方面可能遇到了一些问题。”
　　他跟林蕴的关系……应该勉强也算是朋友吧？
　　哪个不长眼的朋友会这么想不开去找霍昭咨询情感问题啊？
　　这么明显的无中生友。
　　但既然是朋友=我，那么霍昭口中这个伴侣，林蕴匪夷所思皱起眉——
　　该不会说的是他吧？
　　知道自己喜好？
　　这是怪他不知道霍昭的喜好了？
　　也难怪，昨天霍昭给自己做饭，自己居然就真的吃了，没有问问他喜欢吃什么下次给他做。
　　可是霍昭也没说啊？
　　真是领导心海底针。
　　“嗯，”林蕴点点头，用对待上司的标准微笑，“我……我想他以后会注意的。”
　　注意就好。
　　霍昭松了口气似的，重新启动车子：“其实也不仅仅这个，平时做不做家务，会不会照顾另一半，也都是要注意的。”
　　像是那种还需要林蕴给他剥虾做饭的，绝对不行。
　　当然，并没有说他会给林蕴做饭的意思。
　　还要做家务照顾起居？
　　他们俩本来就是分居，难道他还能每天早上进到霍昭房间给他刮胡子？
　　哦，林蕴想到了！
　　一定是因为他昨天让霍昭洗了碗。
　　虽然只是丢进洗碗机……
　　蒜鸟蒜鸟，领导心海底针，谁知道对方会在什么小事情上挑你的错处。
　　“嗯，”林蕴点点头，微笑道，“我想他以后会注意的。”
　　大不了他以后他丢进洗碗机就好了。
　　“那就好，”Alpha又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满意了，前方堵车，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当然，还要三观相符，知情知意的。”
　　像那种只顾着自己滔滔不绝完全不在乎林蕴感受的绝对不行。
　　当然，也没有说他会注意到林蕴休息不好让他睡觉的意思。
　　车子终于动了，霍昭驱车向前，继续道：“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林蕴侧耳倾听，便听到霍昭说：“还要有爱。”
　　像那种一点感情没有听到出差就要走的绝对不行。
　　当然，也没说他喜欢……
　　他跟林蕴当然是没有感情的。
　　霍昭如是讲完，转头问林蕴：“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三观相符知情知意富有感情？
　　蒜鸟蒜鸟，领导心海底……蒜不了鸟了。
　　月薪三千怎么可能干得了三十万的活？？？
　　其实……林蕴想，如果霍昭真的在乎这些条件，可以不选择和他结婚的。
　　于是，林蕴握紧手腕，十分真诚地，诚挚地建议：“那个……您的那位朋友，他……”
　　手腕被握得有点红，林蕴终于小声地，委婉地提议道：
　　“他也可以，不止选择一个的，比如，别的……Omega？”
　　满足上述条件的，应该最好是个相夫教子的Omega吧。
　　谁知道霍昭听完这话，猛地一脚刹车：“你说什么？！”
　　“……他还要找别的Omega？”
　　

第12章
　　林蕴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前倾。
　　从这样的晃动中得出一个事实，霍昭车技一般。
　　“是啊，”毕竟是做设计的，他们这一行AO的含量要远远高于Alpha，林蕴继续补完了刚刚的话，“我认识很多Omega模特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有几个性格很好，人……也蛮漂亮的。”
　　应该会符合Alpha的要求。
　　搭在方向盘上的骨节握紧，霍昭不再看林蕴，只是偏头从后视镜里望一眼：“你跟他们经常联系？”
　　“嗯，”跟模特保持联系不是应该的，为防霍昭觉得他没有诚意，林蕴又说，“他们都蛮好的，你……你的那位朋友，应该还挺喜欢他们的。”
　　喜欢……他们……
　　霍昭在自己舌尖过了一下这四个字。
　　滴滴！
　　Alpha沉默得时间过久，后面的车都已经不满地按起了喇叭。
　　像是突然惊醒似的。
　　霍昭一脚油门冲了出去，终于发挥了这个车的价位应有的配速。
　　“所以，”他转过头，“像是程小野这样关系的人，你还有很多？”
　　啊？
　　关程小野什么事？
　　难道霍昭比较喜欢程小野这种类型的？
　　不能吧，林蕴回忆了一下相识短短一天的程小野的样子——这跟Alpha洗衣做饭知情知意夫妻恩爱的要求实在相差甚远，简直是故意反着说差不多了。
　　“那个……”林蕴抓着手腕上的丝带，轻咬了嘴唇，“是有一些。”
　　一些。
　　霍昭想，有一些。
　　“其实我觉得……”林蕴想了想，还是决定向霍昭进言，“你、你的朋友他也可以考虑一下别的类型的。多尝试一些，总能找到合适的。”
　　多尝试一些。
　　多尝试……一些。
　　林蕴是怎么能轻飘飘说出来这句话的。
　　在他担心林蕴会不会因为程小野的离去而伤心的时候。
　　其实林蕴也在同步跟着这一些发展吗？
　　在他们的婚姻存续期间，在他们作为夫妻的饭后交谈中。
　　车子轰得一声停下，霍昭一只手打开车门：“下车。”
　　说罢，转身走了。
　　停车场很大，林蕴立刻追了两步，Alpha此刻的脸色如同负一层稀薄的空气，即便是高档小区里大片的顶灯也依然让人觉得压抑。
　　电梯就在前面，林蕴突然追上去：“对不起。”
　　霍昭猛地停住脚步，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对不起霍总监，”虽然不知道霍昭的气愤来自于哪里，但是如果同行那人的情绪出现问题，林蕴一定是最先将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的。“你不要生气。”
　　Beta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微垂着头，低垂的睫毛看起来很乖顺，好欺负的样子，仿佛你可以向他发泄一切的坏脾气
　　刚刚心中蒸腾的火气一下子散了。
　　霍昭觉得林蕴那轻颤的睫毛好像是压在了自己身上，密密一簇，让人扫得如此不适。
　　他后知后觉涌上来一股莫名的酸楚。
　　替林蕴。
　　“抬头。”霍昭说。
　　林蕴抬起头来，藏在眼镜下的那双眼有些怯生生的，他总是能敏锐地发现周围环境的变化，然后将自己和周围不安的空气一样变得草木皆兵。
　　“林蕴，”霍昭说，“你说对不起，那你做错了什么了？”
　　“我……”林蕴顿了一下，一时间没有找到好的理由，但是领导面前错就是错，就算是找不到理由也是错的一种，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到，手指下意识想要扯上手腕的丝带，“我……”
　　“对不起。”
　　但是霍昭突然握住了他的手，开口道。
　　Alpha的声音响在头顶，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霍昭终于像是今天在展区见到林蕴的那样将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发顶，“对不起。”
　　霍昭说：“我不该不照顾你的情绪，对不起，不该对你随便发脾气。”
　　其实他带林蕴出来，本来想要确认的，也只有他不会因为程小野的离开而难过这一件事情而已。
　　现在林蕴没有他所以为的那样难过，那不是很好吗？
　　至于林蕴跟程小野的关系如何，他又跟多少Omega保持着联系。
　　那又怎么样？
　　他是林蕴的哥哥，家人，是长辈交代过托付的人。
　　大不了，他一个个替他把关就是了。
　　模特行业每天出差的加班那么多，怎么能照顾得好林蕴。
　　Beta这么单纯好骗，连个信息素都闻不出来，就算是别人骗他可能都不知道。
　　当然需要他来一个个筛选。
　　毕竟，他还是林蕴法定意义上的伴侣。
　　“对不起，”霍昭没说一个就列举一条罪状，“我没有做好一个丈夫的责任。”
　　林蕴怔了下，不明白这个丈夫责任有什么关系。
　　其实霍昭不用有这么高的道德压力，提出离婚也没有关系的。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Alpha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叹气似的：“如果觉得自己没有做错，那就不用道歉，你不要道歉。”
　　林蕴曾用一模一样的话安慰过程小野，却未想到这种安慰能到自己身上。
　　好像他也能是被保护的存在。
　　Alpha的肩膀宽厚，身高也比他高上许多，被他揽在怀里，整个视线都被黑暗挡住，只有鼻尖的一点草木香味，让林蕴觉得很安全。
　　这一瞬间的松懈，让他都忘了推开霍昭，也忘了霍昭这个怀抱的意思。
　　“林蕴，”霍昭说，“你看，像我这样的才应该道歉。”
　　怀中的Beta一颤，霍昭的指腹穿过他的发丛：“周末的‘Meets’系列服装设计展，你想不想去看？”
　　“真的吗？！”
　　林蕴猛地抬起头来：“是那个‘Meets’系列吗！”
　　‘Meets’系列是服装界的国际大展，各大品牌包裹玄度这样的高端私人定制都会进行展出，但是它的调子定得高，连展出的票也是邀请制，普通人压根连这个展都不会听说过。
　　林蕴身为从业者，倒是听说了。
　　但是听说归听说，这种票估计只会分发到江逸风那个阶层，他们这种民工牛马压根连邀请函长什么样都不会知道。
　　但是——
　　这样的大展，得有多少漂亮衣服啊！
　　说不定他们平时连见都没有见过。
　　虽然穿不到，让他过过眼瘾找点灵感也是可以的呀。
　　Beta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完全已经忘记了提过的那群Omega。
　　在展区的林蕴开口的时候霍昭就觉得他对服装设计并不像工作上表现出的那样全无兴趣，现在看来果然是。
　　程小野去法国跟的时装周虽然噱头很大，但是也混了不少给媒体拍照用的哗众取宠之辈，如果林蕴喜欢，这种内部开放的设计展当然更好。
　　“当然是，”看着林蕴的目光，霍昭忍不住笑了，“不然还有几个‘Meets’？”
　　“玄度那边拿了两张邀请函，我在国内也没有设计行业的熟人，没人去也就浪费了，你可以陪我一起去看看吗？”
　　这话当然是假话，霍昭这样的身份想找人陪还不容易，就算是真的不去，挂出去卖了都能卖不少钱。
　　但偏偏这样说法林蕴最为受用：“啊，这样啊。”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别人居然还冗余了。
　　“那还是不要浪费了，”林蕴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周末有时间的，我现在就去调日程。”
　　霍昭到时候忙着应酬，肯定也顾不上他。
　　那他能偷偷看多少漂亮裙子啊！
　　刚刚还悄悄羡慕过程小野的东西，没想到自己也能拥有了。
　　今天真是好幸运呀！
　　一想到这个，林蕴连话都变多了很多：“所以具体是几点呢？我需不需要穿什么？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不用，寻常就好，”霍昭一只手护着电梯门，等他进来才按了楼层，“看路。”
　　“哦，好。”
　　林蕴这样点点头，但是样子一点也不像听进去了：“那个展区在哪来着？听说你们邀请函上还有会立体勾绣，一定很漂亮，到时候我可以留下吗？”
　　只是一个展览，竟然也会让Beta这么开心吗？
　　玄度一年接那么多邀请，足可以安排林蕴每一个周末了。
　　看展览，应该也没时间跟Omega聊天约会了吧？
　　这样想着，霍昭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勾了起来。
　　叮！电梯门打开，两人面带微笑，一同走出门。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林蕴紧跟着霍昭往外走。
　　“林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可是林蕴刚刚出现在楼道，快递小哥就欢天喜地冲上来：
　　“您的快递到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麻烦在这里签收一下吧。”
　　盒子猝不及防被递过来，网站为了宣传，连快递盒都是定制的，上方全是花花绿绿身材姣好的Omega，看起来，像是从小哥的手里直直扑进林蕴的怀中。
　　这是……他的那件内衣？！
　　看清盒子上衣着裸露抛着媚眼的模特。
　　林蕴和霍昭脸上的笑容齐齐凝固住了。
　　

第13章
　　完蛋了！！！
　　之前买这个的时候还是一个人住，忘记霍昭回来这茬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快递员将笔递过来，林蕴握笔的手都在发抖。
　　笔尖跟着晃了好几次，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手臂横在林蕴身前，Alpha的骨节恰好敲在其中一个Omega的胸口上：“签这里。”
　　林蕴浑身一颤，觉得那修长的骨节仿佛敲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外面罩着的衣服好似已经不管用，Alpha的目光沉沉，像是能透过宽大的外衫穿透里面的场景。
　　胸口已经被勒出红痕，但是盒子里的东西好像更见不得人。
　　给孕期Omega的东西……他买这个，霍昭会怎么看他？
　　林蕴死死低着头，双腿不由得并得更紧，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的笔画怎么这么多。
　　“那个……”终于签好字，将笔还给小哥，林蕴抬起头，他并不是擅长说谎，眼神飘忽，连声音也磕磕巴巴，“这是……我要送给一个朋友的。”
　　无中生友实在是个蠢办法，可以林蕴这个时候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手掌捏得很紧，心中已经准备好霍昭的逼问。
　　如果霍昭真的发现他其实……
　　也没关系，反正霍昭都要找新的Omega了，如果霍昭真的厌恶他，他也可以搬出去的。
　　“我知道。”
　　可谁知，林蕴刚说完，Alpha便点点头。
　　林蕴刹那间抬起脑袋，霍昭的神情不像作伪，甚至看起来比林蕴自己还要确信的样子。
　　霍昭当然知道。
　　身为设计总监，扫一眼盒子上的LOGO，霍昭就可以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这家品牌的来源。
　　这个品牌走的是维密路线，除了日常Omega所穿的内衣，还有一些几乎可以算作是助兴的……情趣设计。
　　他的妻子，不仅喜欢Omega，当着他的面出轨，甚至在这些事情上，也是如此的……大胆。
　　“买给那个焦糖味？”霍昭甚至都不愿意提起对方的名字。
　　但是他忘了林蕴只是一个Beta，令他厌恶的甜腻气息林蕴压根感知不到，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刚刚的拥抱沾染上了什么：“焦糖？”
　　“程小野。”霍昭大发慈悲地提醒了一下。
　　“当然不是。”
　　且不说他跟程小野刚刚才认识了一天，既然谎都撒了，林蕴也不会蠢到编一个共同认识的人的，这样岂不是一对口供就出来了。
　　“那是……”霍昭想了一下，“你的那，一些，模特朋友？”
　　一句话分了三段才讲完，但是林蕴已经因为太过紧张而失去了辨别语气的能力：“嗯，是的。”
　　“好。”
　　挺好。
　　林蕴不是说了吗，模特性情不错长得漂亮，这个行业身材应该也是顶尖的。
　　霍昭输入密码打开门。
　　密码锁的反光映着Alpha的脸，垂眼的一瞬间，霍昭突然又恶劣地想。
　　但是Omega真的会如愿接受林蕴的礼物。
　　可怜的Beta送不出去，这样贵的东西应该也舍不得直接丢掉。
　　那他要怎么做？
　　红着眼睛自己穿上吗？
　　皮肤那样薄，和他的脸皮一样，穿上这种衣服应该是什么样？
　　Alpha的劣根性在一瞬间涌上霍昭的血液。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
　　因为下一刻，门锁打开，他听到林蕴在背后小声问：“霍总监，你平时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什么？”
　　“你喜欢吃什么吗，”林蕴又问了一遍，“我可以给你做。”
　　霍昭给了他展览的邀请函，林蕴很感激。
　　虽然知情知意的爱没法保证，但是做饭做家务，林蕴还是可以的。
　　“你要给我做饭？”
　　“嗯。”
　　“为什么？”霍昭笑了，“你在讨好我吗？”
　　对他发现林蕴给别的Omega买东西的讨好。
　　“嗯……是这样的。”
　　讨好上司和上司一样的丈夫，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
　　更何况他在没有做什么的时候就得到了奖励。
　　“或者，”林蕴又问，“你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霍昭深吸口气，语气和脸色一样发沉，“你讨好我做什么？”
　　“我以为……”林蕴扯了下手腕的丝带，鼓起勇气，小声道，“你会介意。”
　　“介意？”霍昭嗤笑了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介意？”
　　“林蕴，”Alpha骤然提高了声量，语气严肃，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你做什么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也不用因为我产生什么道德压力，更不用讨好我。”
　　“这些小事，我并不会介意，你明白吗？”
　　每一个Alpha性格都是这么反复无常吗？
　　林蕴也不知道霍昭想要妻子形象到底是什么了。
　　只能懵懵懂懂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我先上去了霍总监。”
　　林蕴说完，转身往楼上走。
　　刚刚上了一截楼梯，微信就叮咚一声，是今天刚加上的程小野：
　　“蕴蕴宝贝啊啊啊啊你不知道今天我——”
　　“蕴蕴。”
　　林蕴将手机举起来放在耳边，可还没来得及将语音听完，Alpha的声音就一同响起。
　　他用程小野的方式唤他，又问：“你给Omega送衣服，那你给他们做过衣服吗？”
　　林蕴微微皱眉思考了下。
　　他直播间里的衣服都是做给自己偷偷穿的，从来也不盈利，除了偶尔给粉丝寄一点边角料做的娃衣。
　　“没有。”林蕴说。
　　“你刚刚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霍昭突然在这个时候向他踏了一步，他身量太高，林蕴下意识后退了一点，被他缩挤在楼梯的一点夹角里。
　　“我现在想好了。”霍昭说。
　　“那您想要什么？”
　　“我想——”
　　握着手机的手腕一瞬间被攥紧，听筒里语音播放完了，可是Alpha却欺身而上，修长的手指抚上他的手腕，像一条吻上的细蛇，带着令人颤动的温度。
　　一点带着酥麻的痒穿过腕骨，霍昭的指腹扫过林蕴手腕那条丝带，声带震动：“跟Omega吃个饭还带着这个，这是你的仪式感吗，蕴蕴？”
　　听筒里Omega声音活泼，“蕴蕴宝贝”——多么熟稔亲密的称呼。
　　霍昭确实不介意的。
　　只是此刻，刚平息一瞬的Alpha劣根性好似只因为一个词就卷土重来。
　　他刻意抓着林蕴的手腕，用力到林蕴都感觉有一点疼，长腿将可怜的Beta逼到楼梯的一个小小夹角里，只能被迫仰望着他。
　　“我想要你……”靠得太近，Alpha低沉的声音像是响在耳边，林蕴脚尖贴紧墙根，耳垂通红，听到霍昭道，“你给我做一件衣服。”
　　他当然不介意，霍昭想，林蕴可以给任何Omega送衣服。
　　但是他身为他的哥哥他的家人他的伴侣。
　　理所应当是跟所有人不一样的。
　　林蕴要给他别人送衣服，那就只有他能要林蕴亲手做的。
　　“可以吗，”霍昭说，“蕴蕴？”
　　气息有点烫，林蕴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好。”
　　血液里涌动的东西得到了满足，Alpha终于轻轻地笑了起来。
　　原来霍昭从来不只是安全可靠，他也可以是现在这样恶劣的，戏谑的。
　　“不是喜欢仪式感吗？”
　　霍昭看了眼林蕴手上包装精美的快递盒子，握着林蕴的手腕，将他之前戴在腕上的那条丝带取了下来。
　　林蕴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可是霍昭手指勾住Beta的手掌，让他把掌心摊开，浓郁的信息素弥散，那条沾满了岩兰草味道的丝带重新被霍昭放回林蕴的手心，Alpha轻声说：
　　“那包装的时候，就帮我用上这个吧。”
　　*
　　回到卧室，林蕴几乎立刻就半靠在墙壁上。
　　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可是喘息却炙热，林蕴嘴唇微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那根染了Alpha体温的丝带还握着还握在掌心，Beta双腿并拢，眼神涣散望向前方。
　　手腕处残留着刚刚被握过的疼痛感。
　　Alpha是没有什么轻重的，可是林蕴不得不承认，他竟然在霍昭附在他耳边的一瞬间，在刚刚那样近乎粗暴的疼痛里得到了一丝诡异的愉悦。
　　脸颊发热，像是惩罚似的，林蕴又收拢手指握住手腕，让自己束缚得更紧，直到只剩下生理上的疼痛感知，才终于松开手，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跳恢复正常，好半晌，林蕴终于重新站直身体，望向放在一旁的快递盒子。
　　不是要送给什么模特。
　　也没有什么关系要好的Omega。
　　这件束胸……是他买来给自己穿的。
　　那些人说得对，他果然是恶心的怪物啊。
　　林蕴勾起唇角自嘲地笑笑。
　　但是没有办法，他只有靠这些才能从生活中汲取一点点愉悦。
　　仿佛是经年累月刻在身体里的瘾，林蕴拆开快递盒，缓缓地揭开一层层的包装，将那件束胸拿了出来。
　　好容易抢到的东西，他几乎忍不住……现在就要尝试着穿上。
　　穿在直播间里。
　　

第14章
　　贵的东西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材质很柔软舒服，剪裁和缝线都很流畅，杯型也很合适妥帖，虽然只是基础款，可是上面还是用同色的钩绣做了一点兰花，恰好从两肋往上生长，而花叶蔓延的地方也是那团雪白聚拢的位置，好像是兰草生长在水流般的沟壑里。
　　漂亮而且很舒服，林蕴从镜子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从之前自己做了一队配饰里，拿出一枚珍珠绒花，将它装点在了自己的束胸旁。
　　被布料包裹的胸本就极具弹性，现下又带了装饰，灯光一打，衬得周围的皮肤都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
　　今天到现在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有了喜欢的衣服和亮晶晶的装饰，林蕴忍不住满足地弯起眼睛。
　　得了新衣服自然应该跟好朋友分享，可是林蕴没有可以分享的朋友。
　　只有……他的直播间。
　　虽然是通过欺骗得来的，可是对于林蕴来说，能够有一个地方说说这些，应该很开心了。
　　从衣柜里翻出一条之前做的水蓝色连衣裙，大腿往上刚好也用了兰花的装饰图案。
　　虽然没有人知道，可是林蕴还是为这样隐秘的呼应而感到快乐。
　　裙身在大腿往做了开叉，修长的双腿在镜头下显露无余，线条流畅，皮肤白皙，林蕴双腿交叠，对着镜头找好姿势，按开了直播：
　　“嗨，宝宝们！”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终于开播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老婆好美，我要晕过去了！】
　　【天蓝色也太漂亮了吧！老婆看起来还好气质，皮肤好白沟好深！】
　　【好长的腿啊，脚踝也好细，老婆踩我！】
　　【老婆胸旁边的那个珠花好好看啊，啊啊啊我要魂穿了，好像扒了衣服让老婆单独带给我看！！！】
　　眼看着弹幕开始朝着一种要被封号方向而去，林蕴脸颊微微发红，只好自己出来强行将话题拉回来：
　　“好啦宝宝们，上次的珠绣都记住了嘛，我马上要抽奖送娃衣和小礼物了哦！”
　　做衣服的材料不可能正正好，林蕴有时候会从剩下的布料里选一些做成娃衣送成粉丝的棉花娃娃和BJD，林蕴手艺这么好，抽奖又完全免费，弹幕简直要疯了。
　　直到林蕴安慰她们没抽到的还有下次，才免得他们用嫉妒的眼泪把获奖那人给淹没。
　　【下次是什么时候，现在就可以下次了啦老婆，老婆今天做什么，我已经忍不住了！】
　　“宝宝们，今天先不做衣服了哦，”林蕴从旁边拿起铅笔盒素描纸，修长的指尖颤动，在纸张上勾画，“有件衣服要设计。”
　　林蕴本子架得高，镜头里只能看到封面，看不到上面的线条，只能猜测：
　　【哇哇哇老婆这是又要出新裙子了吗！！】
　　【俺想看抹胸的！老婆裙摆能再低一点嘛我舔舔舔！】
　　【襦裙也不错啊，老婆这么白，穿汉服一定很好看！就是不用裹那么严实哈！做成透明的就更好了！】
　　“不是裙子。”林蕴无奈地勾了下唇角，“是……”
　　笔尖在纸张上滑动，充满了女装的页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硬朗的男士线条轮廓。
　　林蕴从来不喜欢做男装，对那些死板僵硬的所谓硬朗线条也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霍昭和他结婚帮助林父渡过了生死存亡的危机。
　　也给了他离开林家，可以随意做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机会。
　　无论如何，林蕴都很感激霍昭。
　　霍昭从来没有对他提出过什么要求，这次既然开口，林蕴是一定会做到的。
　　“是别人的衣服。”
　　【什么别人？哪个别人？谁是别人？】
　　【啊啊啊啊老婆难道是心里有A了吗！这桩婚事我不同意啊！！！】
　　【到底是谁能穿上老婆做的衣服，老子要跟他拼命！】
　　“不是。”
　　虽然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大致估算出尺码是设计师的职业能力，可在落笔时，林蕴还是不免在脑海中回忆起霍昭的样子。
　　宽阔的肩骨，结实有力的手臂线条，腰身收窄，又带着远超一般Alpha的强健力量感。
　　Alpha的轮廓渐渐浮现在心头，林蕴看着上面的，轻声道：“他是我的……一个——”
　　林蕴想了想，又想起今天在展会霍昭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和那个拥抱，小声道：
　　“哥哥。”
　　如果不是奶奶去世，按照奶奶和霍老爷子和老夫人的关系。
　　霍昭本来该是他十分熟识的邻家哥哥。
　　只是奶奶去世后，他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跟霍昭……也成了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
　　但是直播间里的一切既然是一个带着欺骗的美梦。
　　那就让他再欺骗自己一下吧。
　　假装自己是小时候的那个讨人喜欢的囡囡，假装他……也有一个保护自己的哥哥。
　　【原来是哥哥啊，吓死我了！】
　　【桥头麻袋，什么哥哥，你这个哥哥他正经吗！】
　　“好啦，”带了点拖长的尾音，林蕴说起来总是带着些温柔的劝告意味，让人不得不听从，“今天不讲解，跟大家直播聊聊天，你们就没有……”林蕴看了眼上面满屏的黄色信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们就没有别的事情想要对我说吗？”
　　“有的有的啊啊啊啊老婆我要去米兰了！！我期待了好久了，一定是老婆带给我的运气吧啊啊啊啊啊！！！！”
　　林蕴看了眼他的ID“纯情性感母蟑螂”。
　　程小野？
　　虽然已经在微信回复过，但是直播间里的祝福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林蕴笑了笑，开口道：“恭喜啊宝宝。”
　　“不是我的运气，”他哪有什么运气，“一定是你自己很厉害很好啦。”
　　刚入职就能去展览……真好啊。
　　他递交了两年的申请，这样的好事也从来没有轮到过他。
　　不过……林蕴想起霍昭提起的“Meets”。
　　现在他好像也有了一次幸运了。
　　纸张硬挺的轮廓在笔尖渐渐成型，林蕴微垂着头，随着手臂晃动，长发扫过胸口，轻声道：“我想，应该是我沾上了你的幸运才对。”
　　像程小野这样讨人喜欢的Omega，应该是他今天和他在一起，所以也悄悄蹭了一点幸运吧。
　　不过想起程小野冒冒失失的性子，林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最近那边天气比较凉，记得多待一点衣服，”肩部和袖口在笔下勾勒，林蕴道，“记得带好护照和转换插头。”
　　【啊啊啊啊啊老婆你说得对我转换器忘买了我现在紧急外卖一个，太爱你了老婆！】
　　程小野这么一吼，弹幕逐渐多了起来：
　　【哇，老婆知道这么清楚，之前去过那边吗？】
　　“没有，我……”手指往下，画到衣衫下摆，先涌入脑袋的却是Alpha的腰身，“我之前有个家人在那边工作。”
　　虽然是无名无实的婚姻，但他们目前的关系，应该也算是家人吧。
　　【果然是设计师家族！怪不得老婆这么厉害呢！】
　　【老婆在家里应该也有很多人喜欢吧！还给哥哥做衣服啊啊啊啊一家人关系真好好羡慕！】
　　【老婆哥哥是Alpha吗？老婆从来不做男装怎么突然开始做这个了！我的妈老婆家里基因这么好我可以吃一口骨科吗！】
　　【也没说是亲哥吧，到时候Alpha易感期穿着老婆设计的衣服让老婆戴着珠花坐在大腿上说宝宝这可是你做的衣服千万别弄脏了哦，靠——刺激！】
　　林蕴握着的笔顿住了。
　　他正好画到Alpha的腰身，再往下一点就是长腿。
　　但是按照霍昭一副性冷淡的样子，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出来这种事。
　　就算是真的调情，最多也只是跟他感兴趣的Omega吧。
　　林蕴只是一个Beta，连信息素都闻不到，别说压根无法应付Alpha的易感期，就算是可以——霍昭一个送他回家都要澄清一下只是因为房东的关系让他千万别自作多情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认为霍昭会对他有什么兴趣。
　　直播这么多次，林蕴已经懂得了什么就越描越黑，于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条，只在万千开车的评论里找出来一个还算正常的：
　　【老婆我明天后天要去月考了，可以也祝福我一下吗！】
　　“好啊，”林蕴笑了笑，“月考加油宝宝，好好休息，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谁知道这么一说，弹幕反而轰得一下炸了起来：
　　【老婆老婆我也要，我明天要去公司终面了，这是我想了很久的一个公司！也是设计类的啊啊啊！】
　　“真好啊宝宝，为你感到高兴，不用紧张，既然都到了终面，这个时候态度比能力重要，要找好状态呀！等你的好消息。”
　　【还有我老婆，家人生病了，可以帮我祝她身体健康吗！我妈妈也很喜欢老婆的！】
　　“当然可以宝宝，别担心，她知道你这么爱她，一定也会安然无恙的。”
　　【我也我也！老婆我在准备考研！！！】
　　“哇，好厉害！考研加油呀，一定可以上岸的宝宝。”
　　穿着天蓝色吊带裙的Beta身材修长，纤细的腕骨搁在纸张上，微垂着头，长发垂落在胸口，一句一句温柔地回应着。
　　能够给出意见的，林蕴总是尽可能多的传授自己的经验，祝福也很温暖，不管是什么消息，林蕴好像是总是很有耐心。
　　“绵绵细羽”的直播间对他们来说，很多时候不仅仅是一个欣赏**的擦边，更多的是心里片刻的慰藉和短暂的放松，就好像……在网络的另一侧，能有一个人全心地包容着、倾听着自己的一切。
　　直播间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众人都在五花八门地分享着自己的日常，好的……包括坏的。
　　【呜呜呜老婆我好难受！我今天哭了一天没有去学校了，好想死啊，他们都说我长得丑又穷，我的书被他们撕坏了，老师只骂我，没有人关心我。我知道我是很丑啊！ 那老天爷生我下来的才干什么呢，是漂亮的人才配活着吗？】
　　直播间里突然出现这么一句，林蕴手中的笔一停，刹那间抬起头来。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弹幕里已经炸开了锅。
　　【别这么想！ 这绝对是你们老师和同学SB！】
　　【就是，自己哭有什么用，要是我，我不好过也不会让他们好过，就算是要死也会一人给他们一刀！】
　　【找你们校长举报，这老师绝对是跟那些校园霸凌的有勾结，实在不行直接发网上，找个大V给你站台！】
　　【对对对，怎么让就让他们欺负自己，反击啊宝子！】
　　弹幕唰唰过了好几条，林蕴盯着看了一会儿，可刚刚发问题的人却没有再回复了。
　　“宝宝，”林蕴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道，“别哭了。”
　　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小姑娘从屏幕前抬起头来，正好听到这样温柔的，柔软的一句。
　　所有人都在逼她勇敢，没有人知道她在哭。
　　“别害怕宝宝，”林蕴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
　　“你会觉得委屈，会觉得愤怒，也会觉得无助，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很多人喜欢拿自己的处境去劝人，好像告诉一个想死的人说你还有爱你的家人，林蕴知道她们都是善良的人，只是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感知，但是林蕴可以：
　　“不要责怪自己，宝宝，有时候，我们也可以懦弱一点，没有关系的。”
　　林蕴将手中的画本倒扣下来，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修长，随着他的动作，肩头的发丝晃了下，好像是一阵轻柔的风。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其实，”林蕴说，“你能独自撑过去这些，已经很勇敢啦了呀。”
　　林蕴的声音像是那阵风一样温柔，小姑娘抬起头，泪眼模糊打出几个字：
　　【真的吗？真的不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啦，”林蕴很轻地笑了笑，“这是上帝的事情，不是吗？”
　　【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子的呢，我也想变得漂亮一点，我也想被人喜欢啊，为什么我的生活总是那么糟糕呢。】
　　“我知道，我知道，”林蕴轻声道，“我们每个人小时候，都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很想别人都会喜欢自己。”
　　“但其实不是的，漂亮的人可能没有那么聪明，聪明的人可能没有那么有钱，而有钱的人……”林蕴垂眸看了眼画本上西服勾勒的身形，连声音都变轻了些许，“可能不会那么幸福。”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听起来很像是轻飘飘的安慰，你以后还会经历很多这样的时刻，你会一遍一遍地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漂亮，才会被他们欺负，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才不会有人喜欢，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听话……”
　　林蕴的目光望向远处，有些苦涩地勾了下唇：“才会被他们一次次地放弃。”
　　“但是没关系的宝宝，这些都没有关系，”Beta的声音温和，柔软，像是冬天晒净了的棉被，明明自己刚在发霉的衣柜里度过了一年三季，却依然试图将沾染的一点点温暖传递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你可以难过，但是不要太久。”
　　“因为，等你再长大一点点，就会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普通，才是我们所有人生命的常态。”
　　“而且，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人喜欢呢？”林蕴笑了笑，“我就很喜欢你的。”
　　“只有善良的人遇到事情才会先怀疑是自己的错，宝宝，你就是很善良又很美好的人啊。”
　　“生活也不总是那么糟糕的。”林蕴看了眼一旁的画本。
　　他送过别人衣服，但是冷不丁的，突然想起霍昭今天的那个问题。
　　你给Omega做过衣服吗？
　　从前没有，但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能去“Meets”了，今天是很幸运很幸运的一天。
　　所以……他的行为也能给别人带去一点点快乐的话。
　　那也没关系吧？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尺码的话，宝宝，”林蕴说，“我送你一件衣服吧。”
　　镜头里，主播的长发低垂，手指搭在桌面上，天蓝色连衣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包容好似春日的天空，漂亮又温柔：
　　“这样，今天也是很幸运的，不是吗？”
　　

第15章
　　【呜呜呜有点想哭怎么办！】
　　【老婆人真的太好了吧，太温柔了啊啊啊，呜呜呜妈妈妈妈！】
　　【绵绵这样漂亮的Omega应该有很多人很夸过漂亮吧，可是还能说得这么共情，我要追随你一辈子啊妈妈！】
　　看到这句话，林蕴才愣了愣。
　　“其实……”他望向对面悬挂的试衣镜，从中望见自己藏在口罩里的半张脸和一双呆滞的、普通的眼睛：
　　“也没有。”林蕴说。
　　那些幸福的，被人夸赞的日子，在他二十多年漫长的人生中，只占据了非常非常微小的一部分。
　　在他三岁的时候，林父的工作遇到问题，林母又生病，便将林蕴送给了小城养老的奶奶照顾。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设计师，当年能新潮学设计的人本来就很少，老太太更是手艺出众。
　　只可惜嫁的人门风森严。
　　林蕴爷爷始终觉得一个Omega抛头露面坐那些骚里骚气的衣服是不正经，用孩子强迫她断了这个念想。
　　直到老爷子去世，林蕴被送过来。
　　小时候的林蕴长得很漂亮，还不像现在这样怯生生的模样，唇红齿白，好像是橱窗里的芭比娃娃。
　　老太太闲置了半辈子的手艺终于在自己小孙子身上找到了用武之地。
　　林蕴从小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
　　红的粉的，漂亮的和失败的。
　　但是不管衣服做成什么样，每次林蕴穿上那些漂亮的裙子，老太太总会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夸奖道：
　　“呀，我们囡囡真漂亮呀！”
　　只是……
　　只是这样的生活，他也仅仅拥有过短短三年而已。
　　老太太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他囡囡了。
　　那些曾经受到夸赞的裙子变成了众人奚落的对象。
　　而他跟随老太太学的一切，都成了他在不务正业的证明，连曾经乖巧安静都变成乡下养大的沉默寡言的弊病。
　　其实林蕴自己也知道啊，他长得压根不像奶奶说得那么好看，性格不讨喜。
　　林蕴很明白现在弹幕里所有人的喜欢都是因为他们想象中的“绵绵细羽”。
　　那个漂亮的、温柔的、厉害的Omega。
　　“但是，”林蕴转回来，对着镜头笑笑，“我们总是要相信生活会有好事发生啊。”
　　将旁边的画笔和本子拿过来，纸张上的衣服也渐渐成型。
　　林蕴确实不喜欢这样没有什么特色装饰的商务设计。
　　但是……因为想着之后的展览，因为这一两句虚假的夸赞和未曾到来的美好，他可以忍受生活绝大多数的枯燥乏味。
　　在腰身处落下最后一笔，林蕴抬头看了眼时间：“好啦宝宝们，那我们今天的直播就结束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舍不得老婆！！！】
　　【老婆这么瘦，晚上被风吹走了怎么办，我可以去陪睡吗！】
　　【不行不行不行，想要老婆晚安吻！】
　　【想要晚安吻！！！】
　　【晚安吻晚安吻！】
　　“好吧。”
　　林蕴微微起身，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妥协。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举到唇边，轻轻地碰了下，像是将香气从林蕴的身上带到了屏幕里，手指轻轻一敲：
　　“晚安，宝宝。”
　　*
　　做这些实在很消耗体力，卸妆洗漱完已经很晚，林蕴很快就睡着了。
　　Beta侧脸压进柔软的枕头，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林蕴睡着不喜欢全黑，床头的一点小夜灯显得莫名温柔。
　　也许是今天在直播间里聊得有些多，林蕴竟然梦到了小时候。
　　梦到奶奶还在的时候，他依然在那个秋天会垂落葡萄藤的小院，院中放着一大面全身镜，小小的林蕴留着长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摆弄着自己的裙角。
　　“来来来，囡囡，”老太太激动道，“快转过来给奶奶看看。”
　　林蕴提着裙摆转了一圈，一点落花落在他的头上。
　　老太太伸手给他拂去，伸手摸了摸林蕴的脑袋，笑容温暖慈祥：
　　“呀，我们囡囡真漂亮呀！”
　　“哎呀奶奶你每次都这么说！”
　　林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身。
　　可是一瞬间，院里的葡萄藤就变成了窗明几净的卧室，身后的模糊人影也成了身材修长的Alpha。
　　距离一瞬间被拉近，像是今天在楼梯口一样。
　　梦中，Alpha戴着漆黑的手套，从背后圈着他，像白天一样紧紧扣着他细瘦的手腕，劲瘦有力的腰身贴在他的脊背上，包裹在西裤里的长腿强行插进他双腿之间。
　　透过光滑的镜面，林蕴清晰地看到了霍昭的脸，和今天直播时的——那件浅蓝色的吊带连衣裙。
　　裙身因为用力地拉扯在腰间形成褶皱，林蕴看到自己发红的脸和战栗的身体，裙上的羽毛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林蕴觉得自己像是被霍昭箍在怀中的一只鸟。
　　而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沿着他腰身游走，拂过光滑的、丝绸般的长裙，布料在林蕴身上勾勒出曲线的形状，黑色皮革滑过隆起的雪白胸口，一直到漂亮的锁骨：“你看。”
　　Alpha低沉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手指轻轻抚过林蕴的下巴，勾起唇角：
　　“蕴蕴，真漂亮。”
　　随后，Alpha抓着他手腕的手猛地下压，朝着林蕴的后颈咬了下来。
　　“啊！”
　　林蕴的背猛地弓起，一瞬间，好似闻到了浓郁的兰草香气。
　　撕裂般的疼痛好似要将人劈成两半，林蕴猛地坐了起来。
　　手指下意识摸了摸腺体的位置，窄小干瘪，没有任何可以承受标记的能力。
　　林蕴有些颓丧地松了一口气。
　　却在将要掀开被子时，蓦地发现了身下的异常。
　　难道真的是太久没有发泄了，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将霍昭当成……的对象。
　　红晕瞬间从侧脸蔓延到耳根。
　　一半羞耻一半恼怒。
　　梦到跟上司的这种事，跟宫中对食有什么区别。
　　林蕴火速下了床，将脏了床单全数给扔进洗衣机，又打开网站，火速给自己下单了好几个小玩具。
　　花花绿绿的推销页面充斥其中，Omega对着镜头热情地展示着，林蕴看了半天，忍不住……又悄悄买了一条用珍珠勾勒而成的镂空胸衣。
　　虽然有点贵，但是实在好看。
　　想想上身的效果……
　　算了，他都做这样的梦了，还不赶快花点钱让自己快乐一些。
　　因为这样一耽误，林蕴几乎是踩着点踏进的公司。
　　可越是这个时候等电梯的人才越是多，林蕴几乎是从人群里往前挤。
　　“霍总监好！”
　　“霍总监早上好！”
　　“霍总监早上好！”
　　走到一半，忽然听到打招呼的声音。
　　在这种时候遇到半夜的春梦对象也太……电梯门打开，趁着周围人多，林蕴摘下眼镜，假装自己看不清，试图跟在人群中蒙混进去。
　　可他只是一个Beta，既抢不过高大强壮的Alpha，也不敢推纤细瘦弱的Omega，等所有人一窝蜂地上去。
　　只剩下了林蕴孤零零的一个。
　　叮！
　　旁边的总裁电梯应声而开，霍昭淡淡地望了站在原地林蕴一眼。
　　Alpha目光清冷，用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对他说：“过来，林蕴。”
　　

第16章
　　林蕴浑身一哆嗦，像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猫。
　　到底为什么要给刚刚的Omega让位置。
　　好了，现在娇弱的Omega上去了。
　　他要死了。
　　“我……”林蕴勉强笑笑，“我不用了吧，那个……”
　　“离你打卡还有三分钟，”霍昭看了眼手表，“林蕴，你宁愿迟到也不愿跟我共乘一部电梯的理由是？”
　　此言一出，林蕴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门。
　　总裁电梯比他们的要宽敞干净许多，偌大的轿厢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蕴低垂着头，只看到霍昭漆黑的裤管和紧实的大腿线条。
　　可想起梦里这双腿是怎么插入他的双腿之间……耳朵瞬间变得有些发热。
　　平常忘得干净的梦境不知怎么突然会变得清晰，难道是因为昨天回忆了霍昭尺寸的缘故？
　　可这时，Alpha突然朝他迈了一步。
　　漆黑的裤管随着动作移动，西装太过贴身，以至于林蕴的视线能够更加直接地判断出——尺寸。
　　在布料挡住的地方。
　　林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Beta小小一团，明明那么大的轿厢，却几乎缩在了电梯的夹角处，像只吓到的兔子一样。
　　“怎么每次见我都怕成这样？”霍昭说着迈近。
　　Alpha这样一过来，留给他的真的就只有一点点位置了。
　　狭长的眼眸微微低垂，一只手轻轻地拂过beta眼下的一点青黑：“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昨天应该是八点就到家了。”
　　“嗯。”林蕴小声地应了下，搭在眼皮上的手指冰凉修长，在梦里，这双手就是这样缓缓滑下……林蕴连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怎么了嘛？”
　　也许是林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下意识带的尾音很像是撒娇，因为没戴眼镜，连那双浅栗色的眼睛也呆呆的，嘴唇饱满，一副仰着头很好欺负的样子。
　　指尖在林蕴的眼尾流连地碰了碰：“没睡好觉？”
　　梦里做了那样的事，身体显出一些疲惫的样子也是应该的，林蕴咬了咬下唇，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要去米兰的焦糖味？还是说，他现在要送衣服的这个，未知的Omega？
　　林蕴一个beta，哪来那么多Omega可以惦记？
　　他不过才离开了两年而已。
　　“你不会，”Alpha眉头一挑，“是在想着怎么把东西送出去吧？”
　　啊？
　　那件衣服……虽然身上被宽大的西装包裹着，可是林蕴还是不由得想起，Alpha的指腹点在束胸盒子上的那一刻。
　　霍昭以为他是为了送人。
　　可是他却偷偷将东西穿在了自己身上。
　　“那个，我……”
　　叮！
　　电梯门终于开了！
　　林蕴猛地跳起，兔子一样从他的身边钻了出去：“我去打卡！”
　　“等下！”
　　电梯门还没完全打开，怕他撞到头，霍昭下意识地伸手一拦，手臂却正好从林蕴的胸口擦过。
　　手臂与胸膛猛地一撞。
　　两人都顿住了。
　　林蕴的脸庞和耳垂都是红的，连那双眼睛里也带着惶恐的视线。
　　好像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跑那么快干什么，”电梯门因为关不上而叮了一声，最后，还是霍昭先动了起来，伸手在林蕴的头上揉了一把，把他把挺起的几根呆毛压下去，像是安抚似的：“小心点。”
　　看着Alpha如常的神色，林蕴下意识松了口气：“那、那我走了。”
　　“嗯。”霍昭点点头，不知怎地，却又开口提醒了一句，“办公室空调开得凉可以调高一点，不用穿那么厚。”
　　等Beta消失在视线，霍昭才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手掌。
　　柔软的……蓬松的……舒适的……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但是……
　　林蕴应该穿得太厚，才热成那样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可是喉结却忍不住滚动了下。
　　等霍昭出了门，电梯厅里似乎已经被岩兰草的气味沾满了。
　　*
　　不过总裁电梯的使用者一般只有两个人。
　　江逸风平时三天至少两天半不在公司，今天却不知犯了哪门子抽风，在短短五分钟内一把推开霍昭办公室的门：
　　“哥！”
　　霍昭正在调香，袖口挽起，Alpha的指骨修长，眼眸低垂，一只手把玩着刀刃，从香片里切下薄如蝉翼的一块，见到他来，手上的刀片一顿，眼神和刀一样锋利：“下次再进我办公室不敲门，我直接把刀甩你身上。”
　　“哎呀放心，这不是没坏你的好事吗？”江逸风笑容戏谑，“我知道的，那个林蕴刚刚回部门了。”
　　手指一滑，Alpha指尖的香片被切下了大大的一块。
　　霍昭将多余的刮去，冷冷道：“你说什么？”
　　“林蕴啊，哎呀就是那个——商务设计部，林蕴，”江逸风模仿着林蕴昨天的语气，低眉顺眼来到霍昭面前，“霍总监，你闻闻我这身上是不是都是岩兰草味儿了？”
　　“在电梯里搞什么play也不知道避着点监控，还好你们的总裁是弟弟我啊。”
　　霍昭将香粉放上称重，开口道：“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行吧，我龌龊我下流我脑子发黄。”
　　江逸风说着，递出两张票来：“那请问，这个是给谁的呢？”
　　火漆印的邀请函，上面还有立体勾绣的兰花形状，连名字都是人工一针一线绣上的。
　　“电子邀请函不行，还非要纸制的，普通的不行，还非要VIP的，”江逸风挑眉看了霍昭一眼，“你该不会是说，你特意找来这个，是为了跟我一起去看吧？”
　　“Meets”的邀请函被放到桌上，想起林蕴昨天知道要去看展时的，霍昭已经可以想象出林蕴收到东西的样子，唇角不由得勾了勾：“谢谢，之前那辆拉法，开去玩吧。”
　　反正林蕴应该也不会喜欢这种跑车。
　　“卧槽！”江逸风下意识开口，“谢谢哥！”
　　他妈管得严，天知道他等这辆车等了多久，一个职员算什么，霍昭真的感兴趣，他现在就可以把人绑了扔霍昭床上。
　　江逸风看了眼正垂眸调香的Alpha。
　　称好的香片被他归拢到一起，又换了把木杵，细细地研磨成粉。
　　霍昭从小对待任何事都要求效率，恨不得一个人当五个人用，连给亲戚拜年都要一次性说五个人的，江逸风从来没见过他有这个闲情逸致过。
　　“你这调的是什么香啊？”
　　“安神香。”
　　霍昭嫌弃香水里的香精味太重，更喜欢自己调和的天然香料，尤其是这种助眠用的，Alpha修长的指骨握在木槌上，几种香料渐渐混合在一起。
　　“安神？你睡不好？”
　　江逸风话一出口，突然想起刚刚在电梯里，霍昭的手指伸到林蕴眼下的那一幕。
　　“说真的哥，”江逸风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望着Alpha认真的样子，语气几乎是笃定，“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蕴啊？”
　　砰！
　　霍昭手中的木槌重重落下，香粉四溅。
　　

第17章
　　“咳咳咳咳咳咳！”
　　江逸风被香料呛得直打喷嚏，可霍昭却无动于衷，仿佛只感知到了他刚刚的那个问题：“你说什么？”
　　“说个事实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哎哟我的妈，”江逸风抬手挥走空气中过重的香粉，“你不会自己不知道吧？”
　　“我不喜欢他。”霍昭没理他，从旁边又拿了一块香过来，按照刚刚的步骤，一模一样地切块，称重。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在一件事情失序之后，就用其他可以掌控的事物让它恢复秩序。
　　香料按照规定的克数重新填满，空气中呛人的味道终于消失了。
　　Alpha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丝毫波动，如果服装界也有演技奖的话，江逸风想，真是应该给霍昭发一个。
　　“你不喜欢他？！”这几乎是反问句了。
　　“那你找我要邀请函干什么？你在这里调香干什么？总监给员工发福利啊，不然你先发我一份吧！”
　　江逸风说着往这里走了一步，霍昭下意识拿手掌护在了桌子上的香料，抬眼道：“出去。”
　　江逸风的脚步骤然一停。
　　尽管他的信息素等级不低，在霍昭这样的威压下，依然还是能感觉到胸口的起伏。
　　这是Alpha与生俱来的斗争感。
　　可在他的信息素因此点燃斗志的时候，江逸风想——此刻的霍昭，也绝对不平静。
　　“干嘛这么暴躁，”没听说过做媒也能被人打的，江逸风举起双手以示无害，“你易感期快到了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跟林蕴有关系啊，江逸风挑了挑眉，“少生气啊哥，你这个信息素等级，经常情绪波动，很容易导致易感期提前的。”
　　江逸风看了眼霍昭，刻意道：“尤其是，跟林蕴在一起。”
　　霍昭将称好的香粉重新碾碎，冷冷道：“滚。”
　　“行行行，我滚我滚。”
　　反正拉法已经到手，江逸风笑嘻嘻道：“这个月二十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可千万别提前用抑制剂啊哥。”
　　不然，他只好送人过去了。
　　霍昭冷冷一抬头，江逸风火速后退两步：“我滚了。”
　　办公室里重新变得安静。
　　稀碎的香粉被一点点放进熏笼里，空气中是淡淡的，令人平心静气的熏香气。
　　但是霍昭的手指紧紧抓着桌面边缘，胸口紧紧起伏了下，偏头，望了眼桌上的全家福。
　　他站在自己的父母中间，父亲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母亲穿着一袭黑色滚金的旗袍，目光冷冷望向前方。
　　这是他与已故的父母唯一的一张合照。
　　再后来，他们一起死在了一场大火里。
　　霍昭至今都记得火光灼烧他脸颊时的痛楚。
　　他不会喜欢林蕴，霍昭想。
　　他当然不会喜欢他。
　　他可以是朋友是哥哥是家人是没有感情的伴侣，唯独不会是爱人。
　　“小陈。”
　　“您好霍总监，”秘书推门进来，“有什么吩咐吗？”
　　霍昭将桌上的邀请函拿起来：“你去把这个给……”
　　可是看到邀请函上的花纹，霍昭的手突然又顿住了。
　　“哪个展区在哪来着？听说你们邀请函上还有会立体勾绣，一定很漂亮，到时候我可以留下吗？”
　　Beta兴奋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
　　林蕴如果看到这个，肯定会很高兴吧。
　　算了，还是他亲自去送一趟吧。
　　“没事了，”霍昭说，“你先回去吧。”
　　秘书是江逸风刚提上来的，万一做事跟江逸风一样不稳重再给弄丢了。
　　还是他去送比较好。
　　只是出于弄丢了邀请函可能产生的麻烦和效率考虑。
　　跟他本人要见谁没有任何关系。
　　*
　　林蕴来到工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桌上放了一个倒计时。
　　想起明天下午要发生的事情，连最最煎熬的周五都变得和蔼可亲了起来。
　　还有25个小时。
　　林蕴一边在CDA上跑着图，却偷偷打开网站，寻找着届时女装区的位置和展区的划分。
　　到时候只需要等霍昭一去应酬，他就可以尽情地享受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漂亮裙子漂亮裙子漂亮裙子。
　　打工人只有靠着这些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其中一个青绿色的礼服，林蕴几乎一眼就觉得漂亮，正要点出来放大。
　　“这批次的新品是谁做的——所有人现在放下手头的工作！”
　　部门主管抱着几件样衣回来，将之重重地摔在桌上。
　　“斜向拉伸率超标！前襟起翘！肩部容量根本不够！市场部现在直接叫停了，这样的衣服送过去让客户怎么穿，设计师呢，都给我滚过来！”
　　看得出主管应该很生气，市场叫停意味着公司已经对这批货进行了生产，这是已经造成损失的严重事故。
　　但是林蕴记得，上周开会的时候，这几个问题，他明明在打样的时候提醒过的。
　　只可惜所有的设计师都觉得这个所谓“轻余量”概念会在新季度大爆，没有人理他。
　　林蕴也不想管这个，顶多是设计师和面料师重新对设计和整改方案，只有他们都已经拍板了才会交给他，而且也没有容许他更改的余地。
　　林蕴将头埋得很低，盯着桌面上的倒计时，双手合十，几乎是在祈祷。
　　“所有人放下手里的工作，优先解决这个事情，大家周末辛苦一下！设计师重新调整方案，面料师再去确认一下工厂那边，林蕴——”
　　深深吸了口气，林蕴不情不愿抬起头：“嗯。”
　　“你看看他们两个有什么需要，随时准备对版。”
　　随时准备的意思就是暂时用不到，做一个两处替补的打杂。
　　若是往常，林蕴可能就这么忍下来了，可是现在……看一眼还没有关闭的网站，上面连衣裙那样漂亮闪烁，他明明差一点就可以够到。
　　“不可以等他们做好了再找我对版吗？”林蕴破天荒地开了口。
　　“什么意思？”主管挑眉看向他，“你周末有事？”
　　“什么事？”
　　“我……”
　　“重大疾病需要出示三甲医院开具的病历条，直系亲属死亡或者重病同理，至于其他的——”主管冷冷扫视过林蕴，“我想不出你有任何请假的理由。”
　　“我真的有事。”林蕴将手指握得很紧，他很希望上次那个丝带还在可以触碰到的地方，或者是胸针、手链，虽然什么可以在现在给予他勇气的东西。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这种抗衡都显得很苍白。
　　“林蕴，”主管审视了一眼其貌不扬的Beta，“你来公司都有两年了吧。”
　　“跟你同期进来的实习生，不是已经升了设计，就是可以自己独当一面，只有你现在还是一个初级的证，你自己不反思一下为什么吗？”
　　“这次出的事情是整个部门需要共同面对的，你这样没有集体意识，只想着自己出去玩吗？如果商务部的业绩不够，你们所有人的季度奖金都要被扣！”
　　“是啊林蕴，”旁边的同事拉拉他，“这周确实也是突发状况，就先忍一忍呢。”
　　“好了好了，”经理也出来打圆场，“大不了周内再调休就是了。”
　　“经理说得对，你之前不都挺听话的，”姜南拉拉林蕴的衣袖，“这次怎么回事，明天你跟着我，我给你少安排一点工作就是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到林蕴面前，形形色色的面容对着他开口，声音越过他逐渐下沉，好像再次站到了那个众人簇拥的讲台上，刚刚那一点从喉头挤出来的声音也被淹没了。
　　*
　　“林蕴？”
　　霍昭到这一层的时候，是在洗手间里看到了他要找的Beta。
　　“林蕴？”霍昭皱起眉，上前一把抓过林蕴的肩。
　　Beta被他强行带过身来，露出一双哭过的、可怜兮兮的通红眼睛。
　　几乎像是江逸风所预想的一样，岩兰草信息素刹那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第18章
　　霍昭的眉头瞬间皱起：“你怎么了？”
　　“没、没事。”
　　林蕴深吸了一口气，将已经流到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
　　他其实已经很久不会为这样的事情伤心了。
　　加班、节奏被打断，突然交过来的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林蕴已经足够习惯这些。
　　可他之所以能够忍受，是靠着生活中的那一点甜才能过下去的呀。
　　“我没事。”林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他从小就知道在别人面前哭泣是得不到任何安慰的，只会在沉默寡言的缺点后面再加上一个懦弱娇气。
　　“对不起，”视线触及霍昭手里的邀请函，林蕴的手指攥紧，深吸口气，拼命地想要让眼眶里的泪水快点蒸发掉，“这个你拿回去吧，我……我用不着了。”
　　“周末要加班。”
　　“答应陪你去的，很对不起，”即便是这个时候，林蕴还是又道了一遍歉，“我，我再帮你问问别人吧，找一个陪你去的。”他吸吸鼻子，说，“真的对——”
　　“别哭了。”
　　霍昭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这么难受还道什么歉。”Alpha的话像是在责怪，可是语气却带着叹息般的温柔，将邀请函放在一旁，从口袋里拿出丝巾帮林蕴擦着眼泪，“眼睛这么红。”
　　“我……”
　　Alpha的动作很温柔，林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蕴蕴，”霍昭叫了声他的名字，一只手按住他的肩不让他动，用丝巾将眼角的那滴泪给抹去了。
　　“本来就是给你要的邀请函，你想让我找谁去？”
　　“喏，”霍昭将旁边的邀请函递给他，给他看上面做好的刺绣，“你的名字都刻在上面了，你还想让我找谁去。”
　　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的林蕴二字那样分明，是他跟霍昭期待过的样子。
　　只是看了一眼，林蕴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就又冒了出来。
　　Beta的眼镜早就被摘下了，琥珀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像只被欺负惨了的兔子一样。
　　“好了好了，”霍昭心头一紧，一把将他按在自己的肩头，“受委屈了，我们蕴蕴。”
　　我们蕴蕴……
　　小时候，奶奶也会这么叫他。
　　老太太甚至会因为老师给关系户抢了他的座位去跟学校大闹，然后摸摸他的头：“受委屈了，我们囡囡。”
　　“没事了，奶奶在呢，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囡囡。”
　　林蕴吸了吸鼻子，肩头的西装却变得更湿了，霍昭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发，半晌，在众多的“霍总监”之后，听到很轻地一声：“……小昭哥哥。”
　　心脏仿佛跟着林蕴的眼泪融化成了一滩水。
　　一瞬间，霍昭甚至想去刚刚跟林蕴打过交道的人全都拎起来审一遍。
　　他有这个能力。
　　即便将他们全部辞退也没有关系。
　　但是……霍昭垂下眼睛，却想起江逸风的话。
　　他不喜欢林蕴，林蕴喜欢的也不是Alpha。
　　他不是那个能陪林蕴到最后的人。
　　在剩下的几十年的漫长人生里，林蕴还要经历许多次这样的事情。
　　林蕴终究要自己去面对。
　　或者……和他真正的另一半去面对。
　　“哥哥在这里，”霍昭摸了摸林蕴的头发，轻声道，“如果可以的话，能跟我讲一讲吗？”
　　二十分钟后，林蕴坐在霍昭的办公室里，跟他讲述了刚刚的事情。
　　他眼睛里的红已经消下去很多了，情绪也逐渐变得平静。
　　于是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耻……
　　对于霍昭这样的职位来说，应该操心的是公司的大展和财报，而他一个小职员加不加班的事情，对他来说恐怕太过微小了。
　　但霍昭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的样子，他听完，主动给林蕴添了杯茶：“嗯，所以……他们都这样说，你就同意了？”
　　“对。”
　　“为什么不争取？”
　　林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怎么争取？”
　　“既然没有你的业务，为什么不能争取？”
　　“主管都说了……”
　　“主管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公司章程做什么，他可还没坐上董事长。”
　　“是是，”林蕴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他都那样说了，我不听，难道是要跟他吵一架吗？”
　　“吵了又会怎么样？”
　　他怎么会想到要跟霍昭讨论这个？！林蕴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像是霍昭这种从来都没有在底层待过的人，根本就是何不食肉糜。
　　“对啊，”林蕴刚刚被熄灭的火气瞬间上来了，“我是应该跟他吵！我应该把辞职信摔在他的脸上，应该打印成传单贴到公司所有地方！对吧霍大总监？”
　　茶杯中的水重重溅了下去。
　　林蕴咬紧牙关浑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要跟霍昭大干一场的准备。
　　谁知道，下一秒，却听到头顶的一句轻笑。
　　林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霍昭居然笑了。
　　Alpha弯起眼睛，笑容中不带任何嘲讽，反而是难得的柔软，澄澈的目光里只有眼前的Beta。
　　红红的眼睛睁得很大，气愤又茫然，嘴唇也咬得很紧，一副想要去咬人一口却不知冲谁的样子。
　　好可爱……
　　怎么会连生起气来都这么像是只兔子。
　　霍昭忍不住摸了把他的头发：“你看，这不是会生气吗？”
　　也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什么？”林蕴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他实在不是一个会对人发脾气的人，霍昭不接招，林蕴的火气一下子就散了。
　　仔细想想，本来也是他自己的问题，霍昭也只是好心劝告。
　　虽然劝的过程……但是，他实在不应该将工作中的火气发泄到霍昭的身上。
　　垂下头，又变成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对……”
　　“不许道歉。”
　　霍昭一只手捏住了林蕴的下巴。
　　肉感的嘴唇被挤压，林蕴呆呆地瞪大眼睛，剩下的两个字立刻消失了。
　　“不是都叫我哥哥了？”霍昭依然带着刚刚那样温和的，甚至有几分宠溺的笑，“跟哥哥就是说什么都可以的，不是吗？”
　　“……唔”
　　直到林蕴小声地呜咽了一声，霍昭才把手松开。
　　“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会生气，”霍昭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解释，“你看，既然你自己也觉得不满意，为什么要因为别人委屈自己呢？”
　　“那我有什么办法，”林蕴垂头丧气，“我都说了，没有人听我的，而且他是主管。”
　　“所以你放弃，是因为他是主管——”霍昭靠近他，“但是蕴蕴，即便是上位者，对下位者就一定是无限索取的吗？”
　　“我对你的主管来说，也是他的上级，如果我跟你说，我刚刚很想让你的主管来这里跟你下跪赔礼道歉，把他对你摔过的文件全部摔在他的身上，最好让他那张嘴再也说不出让人哭的话……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林蕴自以为这是霍昭的一个不切实际的举例，甚至没有察觉到Alpha说这话时越来越沉的语气，只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主管那样骄傲要面子的人，霍昭这样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霍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轻轻转了下手中的茶杯：“那你觉得，我会因为他没有做到这些而辞退他吗？”
　　“当然不会。”
　　林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出了口。
　　一个好的主管是多么难得，怎么可能他不给自己道歉就被辞退。
　　更何况，霍昭以上说的这些，压根不在主管的工作范围之内，几乎可以说是无理取闹了。
　　“所以，”霍昭的指腹在桌上点了点，“你害怕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害怕他辞退你——我可以保证不会，因为一个成熟的版师从培养到团队融合的周期和成本，远高于你这两天加班所带来的利润，而且入职两年以上的员工辞退，是需要上报总部审批的。”
　　“害怕他针对你——他现在已经让你进行多余的加班和人身攻击了，你的退步只会在他心中继续强化好欺负的这一形象而已。你难道能保证你忍下来，他以后就不会更过分？”
　　林蕴刹那间愣住了。
　　是啊，霍昭说得对，再差也不会比他现在更差了。
　　所以他在害怕什么呢？
　　难缠的领导，和稀泥的同事，还是——他自己？
　　林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别怕，”霍昭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搞砸了也没有关系。”
　　“小昭哥哥在呢。”
　　

第19章
　　林蕴再次回去办公室的时候，主管正在给他们讲述调整方案。
　　Beta眼中的红晕还没有消退，任谁都看得出来刚刚哭过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试图安慰他。
　　“回来了就拿着笔过来，”主管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做一下会议记录，明天都要用的！”
　　“我只是版师，您跟设计师的会议记录，为什么是我来做呢？”
　　主管拧起眉，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蕴来到自己的位置，将那块倒计时给取了下来，“快下班了，我来拿一下自己的东西。”
　　“林蕴？”主管似乎没想到从来逆来顺受的人会有这么叛逆的一天，“大家都在开会，你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
　　“团队意识应该是每个人都高效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不是让整个团队为自己的错误受罚。”
　　Beta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
　　“不好意思主管，”林蕴走到主管身前，语气带了几分抱歉的，轻声道，“我明天真的有事情，我不会过来了。”
　　“林蕴你疯了吗！”姜南疯狂冲他使眼色，拉拉林蕴的衣袖，一副自己的好心被辜负的样子，“我不都说了明天会带着你，你现在这样，大家关系还怎么处？”
　　“姜南，”林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比起责备更像是叹息，“如果咖啡不想喝的话，其实也可以勤快一点倒垃圾的。”
　　最起码……不要再让他看见。
　　姜南的脸色瞬间白了。
　　但是林蕴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讨好地哄任何人，只是侧身打开门，提醒道：“你们也早点下班吧。”
　　霍昭一直在门外静静看着。
　　他本来以为林蕴要大彻大悟回去大杀四方。
　　但是他这个人发起脾气来也跟之前一样，温温柔柔的。
　　好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惹毛了也只会毛茸茸地咬一口。
　　只是林蕴的这个态度，倒是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杀伤力。
　　霍昭忍不住轻轻地勾了下唇角。
　　出门走了两步，林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他他他他居然在办公室跟主管对上啦！
　　但是不管怎么说——好爽！
　　等到出了办公室的可视范围，林蕴才突然停住脚步，猛地深呼吸两次。
　　一只握着邀请函的手就递了过来：“真厉害，蕴蕴。”
　　林蕴抬头看到霍昭含笑的脸，绣着金线的邀请函上是他的名字，好像刚刚的一切都值得了。
　　林蕴眨了下眼睛，可是霍昭却又抬起手，将手中另一个一起袋子递给他：“给你。”
　　“这是什么？”
　　“安神香。”
　　霍昭说着，将那本精致的邀请函放在林蕴的手心：“这个是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
　　“至于这个——”
　　霍昭晃了晃手中的袋子：
　　“给你的奖励。”
　　调了两次的香递到林蕴手中，Alpha说：
　　“刚刚真厉害，我们蕴蕴。”
　　*
　　林蕴拆开邀请函，一枚立体刺绣书签随着书页的打开而缓缓立起。
　　“林先生您好，”侍者说，“这边请。”
　　林蕴跟着霍昭，紧张地抬头看了眼展厅。
　　这种不对外开放的展厅，整个地方华丽无比，连穹顶都是水晶制作的，就是为了让灯光照耀下的时候让整个场地的衣服都呈现出一种珠光质感。
　　林蕴小心地拉了拉衣服下摆，觉得连自己平平无奇的西装都仿佛打上了一层光晕似的。
　　更别说是里面形形色色的衣服，从设计到剪裁到用料无一不奢华，甚至还有用羽毛一片片粘贴而成的裙摆，宝石一颗一颗拼成的胸衣。
　　好漂亮哇！
　　林蕴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觉得自己好像是掉进了米仓的老鼠。
　　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粮食，他的脑袋都不知道先转到哪个方向了。
　　“看路。”霍昭揪着他的领子把他带回来一点，才避免了林蕴的脑袋撞到玻璃柜上。
　　只是霍昭毕竟是霍昭，只一进门，就有人形形色色地凑过来，霍昭勉强应付了几个，但奶奶辈结下的人脉毕竟不好打发，只好望了眼林蕴：“那你……”
　　“没问题没问题，”林蕴迅速点头，“我自己去逛，你快去忙吧！”
　　“不是，我是说你……”
　　霍昭甚至没来得及拒绝，林蕴已经像一只回到草原的兔子，嗖得一下找不见了。
　　这下可以放心地将脸贴在橱窗上了。
　　原来不仅裙摆可以用羽毛拼接而成，甚至可以将四季花草鸟兽都绣在裙摆上。
　　硕大的裙摆沿着在玻璃橱窗里展开，每一片都是一个季节景物，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展厅。
　　而在它的旁边，是一件完全由金箔和金线连接而成的裙摆，胸口的位置是由金子弯曲缠绕而成花枝，被穹顶的水晶吊灯一打，奢华到林蕴简直不敢呼吸。
　　这些衣服已经远远超出了服装本身的使用价值，只无限逼近于它所代表的符号——艺术。
　　林蕴喜欢所有漂亮的衣服，漂亮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偷偷地拿出手机，就算是不能拥有，至少还能留存一下以后观看，林蕴往后退了一下，正要按下快门——肩膀被人猛地一撞！
　　“小心一点！”身后传来Omega伶俐的声音，“这些展柜都装有警报器的，大家不要靠近！ ”说罢，又回过头，像是警告似的，“拍照也的不要开闪光灯。”
　　林蕴根据熟悉的声音抬头一望：“弈然？”
　　挂着工作牌提醒的赫然是自己一一母同胞的弟弟林弈然，可虽然是一个家里出来，林弈然却是高等级的Omega，长相也远比林蕴更加乖巧漂亮。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蕴扫了一眼他的工作牌，“学校那边的让你们工作的吗？”
　　“林蕴？”林弈然对他的语气并没有对哥哥的客气。
　　“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林弈然往后退了一步，一个很明显的和林蕴拉开距离的动作，秀气的眉毛皱起，略带嫌弃地扫了林蕴一眼，“你怎么穿着这身就过来了？”
　　“就算是公司那边派你来工作，也要注意一下场合吧。”
　　Omega语气里的嫌弃那么明显，以至于林蕴不得不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确实……宽大的西装和长裤，呆笨的眼镜，实在和精致优雅的时尚圈扯不上任何关系。
　　只是霍昭告诉他不用特别准备衣服，而在和霍昭同行的那些时候，Alpha也不曾表现出半分的不满和意外，才让林蕴觉得这是正常的。
　　“不好意思，”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穿什么衣服需要跟林弈然道歉，但是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是他要让着林弈然的，“你最近住校还是住家里，妈妈她的病……”
　　“弈然！B区现在需要人过去，你——”同学过来看了眼二人，“这是你朋友吗？”
　　“你好，我是……”
　　“不认识。”林蕴还没有开口，林弈然就直截了当打断了他，“迷路的路人而已。”
　　他说完，才看了眼林蕴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心虚：“我先走了。”
　　“快走啦，”同学似乎还要说什么，林弈然却已经挽上了他的袖口，好像是生怕他再看出来什么似的，脸上瞬间换上了温和俏皮的笑容，“不是说B区缺人吗，我现在过去帮忙呀。”
　　“等等。”身后的Beta突然开口。
　　两人只得回过头来，林弈然盯着林蕴，几乎是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林蕴盯着他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眼中的冷漠只出现了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笑容：“没事。”
　　“谢谢你刚刚帮我指路。”林蕴冲了笑了笑，像一个真正的路人那样，朝着林弈然走了两步，“这个就当作谢礼吧。”
　　手中被塞进了一个丝绸状的东西，等背过身走了两步。
　　林弈然才发觉，那是一个勾绣的书签。
　　把里面的东西给了林弈然，手中的邀请函都仿佛变得轻了不少。
　　林蕴弯起唇角，很勉强地笑了笑。
　　即便是林弈然的学校，来这里应该也不太容易，如果多一个漂亮的纪念品，应该也会很高兴的吧。
　　Omega从小就比他幸运很多——比如可以进入高昂的艺术学院，不菲的生活费，父母的宠爱，肆意表达厌恶的勇气。
　　包括一个予求予取的哥哥。
　　林蕴将空了的邀请函收好，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虽然是并没有打开闪光灯，还是将相册给按灭了。
　　刚刚激动的心情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破坏。
　　林蕴抬步迈入展厅，漫无目的地走着。
　　突然，脚步一顿。
　　眉头微微皱起，林蕴以为自己看错，甚至拐回去又看了一遍。
　　结果发现，原来并不是他眼花。
　　那件衣服是玄度供展的，采用了中国风元素，裙摆的下面采用了传统的云水海浪纹。
　　雪白的裙摆是天蓝色的纹样，这本来是常规的设计，可是当林蕴换了一个位置时，在灯光下，原本雪白的裙摆竟然从上到下渐次变成天蓝，由深到浅，在灯光和位置的变幻中，布料上的丝线泛着粼粼波光，如同潮汐一样浮动。
　　这是……？
　　林蕴心头一震，正要去旁边找简介。
　　“‘潮间带’——”Alpha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夹在最高潮位与最低潮位之间的海岸区域，白日涨潮时会被海水淹没，夜晚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形成这样的泛蓝光带……”
　　Alpha声音动听，有种大提琴般的优雅，给予了远比简介更加丰富的介绍：“潮汐与时间——这是设计师最初的设计理念。”
　　“哇。”
　　林蕴小小地惊讶了一声。
　　在不同的时间和角度里，呈现出不同的光影，原本平凡的衣服换一个灯光和步伐就会变得惊艳。
　　好厉害的设计，好漂亮的衣服呀。
　　要是他能够穿上——
　　只这么想了一瞬，林蕴立刻想起直播间里的那位哭泣的小姑娘。
　　如果给她做一件这样的衣服，那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在这个世界上，林蕴只拥有过一点点幸运的好东西。
　　但即便是这一点点的好东西，他也总想着去给别人。
　　

第20章
　　“好厉害，”林蕴偏头转身，很认真地请教，“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用真丝双绉做渐变染色，”霍昭的解答也很有耐心，“这样在荧光灯带照射后，就会在行走时形成退潮时水沫消散的流动感。”
　　“怎么，”Alpha望向他亮晶晶的眼睛，“你很感兴趣？”
　　从进门的时候霍昭就发现了，林蕴一个商务部门的，倒是只盯着一些Omega会喜欢的女装设计看。
　　可看林蕴平时的穿着和状态。
　　霍昭从他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要转行女装的意向。
　　那林蕴看这个……？
　　“我……还好。”
　　林蕴当然是喜欢。
　　但是这个价格……他就算是攒一个月的工资，恐怕连一个袖子都买不起。
　　林蕴很小就学会拥有不了的东西最好不要表现出那么想得到，不给家人和自己添麻烦。
　　伸手拉了拉Alpha的衣袖：“我们走吧。”
　　谁知道霍昭突然拿出手机，对着橱窗拍了个照。
　　Alpha做这个动作是很违和的，因为玄度的衣服对他来说，恐怕早在展览之前就已经看到很多遍。
　　但是他甚至还录了个像，以便更好地展示衣服在灯光下的变幻，开口道：“走什么？刚刚不是还拍照吗，怎么这个不拍了？”
　　“我……”
　　林蕴咬了咬下唇，想起刚刚林弈然的话：“那个……”他试图提醒霍昭自己这一身不合时宜的穿着，让他要不然还是去旁边应酬吧，谁知道Alpha突然把手机一举，眉头一挑，“拍完了，要我发你一份吗？”
　　林蕴唰得抬起头来。
　　“只有三秒，”霍昭看了眼Beta几乎恨不得钻进屏幕里的眼睛，微微勾了下唇角，“三、二——”
　　“要要要！”林蕴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霍昭是往他肚子里放了蛔虫吧，不然怎么他想要什么都能知道？
　　林蕴仰头望着他，虽然不说话，但是目光已经足够诚恳。
　　“那就是喜欢，”Alpha挑了下眉，“喜欢为什么不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自己父母都不能给的东西，林蕴怎么可能期待别人会成全自己。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霍昭。
　　“我看看就好了，”林蕴扯了扯Alpha的衣袖，看了眼周围，才小声道，“你发我吧。”
　　最后一个字太轻，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霍昭心中已经在想跟设计师买断需要怎么交谈。
　　叮咚！
　　视频和图片发送到手机，林蕴激动地点了保存。
　　虽然得不到也买不起布料，但是能够回家多看两遍也是好的呀。
　　“眼睛不要离这么近。”反正以后这件衣服也是他的，对着几张图片有什么好这么看，霍昭一只手按着林蕴的额头让他稍稍离远一点，另一只手却悄悄插进林蕴的口袋，将自己邀请函里的那张书签塞了进去。
　　明明是自己喜欢得不得了的东西，居然还能想着去送给别人。
　　要是他喜欢的，一定牢牢地握在掌心，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逃出去。
　　当然，他并不喜欢林蕴。
　　霍昭盯着Beta的笑容，和他试图往前的修长脖颈，皮肤很白，那小小腺体甚至承受不住他易感期的尖牙。
　　Alpha试图移开视线。
　　“哎呀。”可是林蕴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Beta的手指和他嘴唇一样软，将霍昭的手从自己的额头拿开，小声嘟囔：“可是我喜欢啊。”
　　跟别人不敢说话，倒是很会跟他撒娇。
　　霍昭将要移开的视线瞬间停住了。
　　“哈喽哈喽！你们也很喜欢这件衣服吗！”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
　　二人被迫回神，林蕴一抬头，就看到主持人兴冲冲的脸：“是这样的，我们为了增加展览趣味，正好有互动活动，如果完成得好的话，可以得到跟这件衣服同款的真丝双绉布料哦！”
　　“真的吗！”林蕴眼睛都亮了。
　　“当然，”主持人点点头，“只要完成猜布料的小游戏就可以，不过您一个可不行，这个游戏是要双人完成的，”主持人望了眼旁边的霍昭，“您看您旁边那位先生……”
　　林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跟着一起转向了他。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幸运的事情吗？
　　刚刚闪过的一点点阴霾瞬间被驱散了。
　　可这毕竟是他自己想要，霍昭来这里那么忙，林蕴想了想，还是轻声道：“没关系，其实我也……”
　　“要跟我一起组队吗？”他的话还没说完，霍昭便抢先开口。
　　林蕴眨了下眼睛。
　　如果Alpha开口的是什么不麻烦，林蕴或许还会跟他争辩一下，但是霍昭这样直接甩过来一个问句，林蕴想要装懂事，甚至一时都没找到合适的语言。
　　“说话，”可是霍昭却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Alpha往他身边走了一步，目光中带着问询和审视，“不用先考虑我，先问你自己——想要吗，蕴蕴？”
　　心头猛地一跳，林蕴终于抬起头来，定定道：“我想要。”
　　“好，”只出口了这三个字，Alpha边抓着他的肩将他往身边一带，对主持人说，“那我们参加。”
　　*
　　“江总江总江总！他们真的参加啦！”
　　直到将报名册收回来，主持人才兴奋地对着电话那头汇报。
　　“哎呀，意料之中的事。”江逸风靠在车边，打了个响指，“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放心，都是按您说的。”
　　“很好很好，”江逸风靠在这边，满意地吹了个口哨，“等我哥的终身大事一解决，我妈再也不会说我不务正业了。”
　　“哦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江逸风又开口道，“你去让人准备点高阶抑制剂来。”
　　“抑制剂？江总您的易感期不是还早吗？”
　　“不是我，是我哥，”江逸风说，“老人家禁欲了那么久，我怕他吃不消。”
　　*
　　“林先生，这就是您要穿的衣服了。”
　　侍者领着林蕴进了更衣室，将袋子递过来。
　　林蕴打开一看——脸唰得一下红了。
　　挑战要两个人一起完成，这没有关系。
　　挑战的内容是要猜面料的材质，服装展嘛，也没有关系。
　　但是……要他们每个人换成特定的衣服蒙上眼睛通过的触碰感知对方身上的面料材质。
　　行吧，林蕴也可以勉强答应。
　　可是——林蕴又看了一眼里面的衣服。
　　系带衬衫，几乎是透明的网纱背心，过分紧身的长裤，银质腰带……还有用来遮住视线的蕾丝眼罩。
　　这……林蕴低头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胸口，感觉红晕已经从脸颊漫到脖子根。
　　他要穿着这个出去让霍昭边摸边猜吗？
　　

第21章
　　“请问……”
　　半晌之后，林蕴忍不住敲了敲门：“这些衣服，我可以自己稍微改动一下吗？”
　　那边的人窸窸窣窣了许久，似乎是在发消息。
　　过了一会儿，终于传来声音：“可以的林先生，您……你们开心就好。”
　　林蕴这才松了口气。
　　跟侍者要了根皮筋，凭借着设计时的经验，林蕴将背心腰身往上折起，用皮筋拢住，在内里撩起，这样，原本薄薄的布料就从腰身开始上翻，在胸口处聚拢，加厚。
　　原本透光的面料由于交叠变成了两层，再加上束胸和外套，终于能够掩盖自己胸口异样。
　　但是与之相对的，林蕴似乎并没有发觉，他腹部的衣服因为少了一层，原本就稀薄的面料只剩了一点若隐若现的网纱。
　　而在黑纱里云遮雾罩的，是他紧实雪白的小腹，紧身长裤掐出细腰和挺翘臀部，两条形状漂亮的长腿再也不是在宽大衣裤的遮掩下，随着步伐的迈动抓紧眼球。
　　“卧槽。”试衣间的门打开，主持人下意识惊讶了一句。
　　“怎么了吗？”林蕴眼睛被蒙着，惶恐地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主持人立刻摇头。
　　这人换衣前和换衣后的差距也太大了吧，江逸风从哪找来的这个尤物，如果刚刚他还好奇霍昭怎么带了这么一个伴侣，那么现在就是——妈的霍昭平时也吃太好了。
　　“这边，您小心。”
　　可心里这么想，主持人的手扶得很规矩，只略略搭在林蕴的腕骨上，带着他去到圈好的比赛场地。
　　“小心台阶。”
　　林蕴点点头，刚刚往上一踏。
　　“卧槽！”下方再次传来一声惊呼，同学拉拉林弈然的衣角，“弈然弈然！你看，那个是不是刚跟你说话的人——卧槽，这身材也太绝了吧！”
　　林蕴？
　　林弈然唰得一抬头，不远处Beta被人牵着，身材高挑长身玉立，一双长腿迈上台阶，衬衫滑落出雪白肩头，蒙着蕾丝眼罩的脸温和漂亮，好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是林蕴？！
　　那个怯弱老实连句话都不敢说的林蕴？
　　“不是他。”林弈然这样说着，却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书签。
　　“真的不是吗？卧槽可是这身材真好啊，虽然我是个Omega，但是嘶——真是让人忍不住。”
　　“好什么好！”林弈然收回视线，“我不是都给你看过我老婆吗！这哪一点比得上我老婆了！”
　　“你是说那个深夜主播？”
　　“什么深夜主播！我老婆有多好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一个金牌设计师，前两天甚至要帮一个小姑娘做衣服，没情调的东西，跟你说了也不懂！”
　　Omega愤怒转过身，“你自己看去吧！我老婆也是学设计的，说不定也会来这里呢，我好不容易过来，我得去找找！”
　　“行行行你老婆天下第一总行了吧。”同学追上去，“我帮你一起找就是了。”
　　*
　　“来来来老婆——啊呸。”
　　主持人猛地改口：“林先生，这边请。”
　　真是奇了怪了，见到林蕴就总想这么叫是怎么回事，主持人一边唾骂自己一边抬手为林蕴推开门：
　　“林先生，咱们比赛场地在这里面。”
　　这也是江逸风特别交代的——背着霍昭让林蕴穿成这样也就算了，要是让他哥知道Beta穿成这样又被他摸得楚楚可怜的画面还被众人围观，以Alpha的占有欲，估计第二天就能把他从二十四层扔下去再拿坦克碾一遍。
　　“好。”
　　林蕴摸着门框进了门。
　　黑暗中，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转过了身，随后，林蕴便听到一声熟悉的：“蕴蕴？”
　　林蕴唰得抬起头来，这样看不清东西的时候让他有一瞬的无措，手指往虚空处抓了抓。
　　但是很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掌，让人安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在这里。”
　　“好了二位。”主持人看了眼一身大衣长靴的Alpha，忍不住想要带个相机记录一下这一幕：“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两个人都需要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只通过触碰猜测对方身上的面料。两人身上所有的衣服和饰品里，猜对八个以上便算是成功，”主持人望向霍昭，试探着询问，“两位您看是谁先……？”
　　“你先来吧。”
　　林蕴主动朝着霍昭走了一步，让他先去摸霍昭毕竟心理压力太大，Beta贴近霍昭：“那个，我的眼睛上应该有一个。”
　　为了让霍昭方便一点，林蕴主动乖顺地低下脑袋凑近：“应该是在……”林蕴边说边试图找着位置，“这边——哎呀！”
　　林蕴刚一动，晕乎乎的脑袋却撞上霍昭的肩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Beta下意识往后退。
　　“别动。”霍昭一把拦住了他的肩。
　　宽大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原本交握的那只手却伸出来，沿着下巴寸寸上抚，手指碰到林蕴柔软的嘴唇，Alpha喉结一滚，像是逃避般的，猛地将手指一抬，轻轻地抚在了眼睛上。
　　因为紧张，林蕴的眼皮颤动，像是沿着指腹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霍昭的心脏跟着喉咙一起发痒。
　　手指沿着薄薄的眼睛抚到脸颊，微凉的、光滑的面料在指尖流淌，开口道：“天蚕丝。”
　　“答对了。”主持人的语气听起来很兴奋，“下一个。”
　　霍昭点点头，握在林蕴肩头的手跟着动了动，沿着肩部上滑到锁骨，灼热的手指碰到微凉的锁骨，微一抬手。
　　Beta总是穿着宽大的衣服，以前倒是不知道，林蕴的肩背原来这样薄。
　　指腹点了点，像是在思考，和敲打的节奏却落在林蕴的锁骨上，Alpha沉吟了下：“混纺蕾丝。”
　　“又对了！霍先生很专业啊。”
　　霍昭没答话，搭在林蕴脖颈间的手指也没继续动，只是沉吟了下：“那裤子应该是——弹力缎？”
　　“对对对！”主持人惊奇道，“您都没有碰到，这是怎么知道的？”
　　霍昭轻笑了一声，却不是回答主持人的问题，明明相互看不到，可林蕴就是觉得，霍昭的目光像是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蕴蕴。”
　　Alpha的语气温柔，可笑中却带着几分恶劣的戏谑：“你的腿蹭到我腿上了。”
　　林蕴的脸唰得一红，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一步。
　　“跑什么？”
　　可是Alpha伸腿一拦，林蕴便整个被他圈在了怀中：“不是还有一件没猜的吗？”
　　卧槽！
　　江逸风来之前说他哥是个闷骚，现在看来果然是啊，不敢想象小Beta晚上得被折磨成什么样。
　　别说脸了，怕是蒙着的眼睛都要跟着发红吧。
　　“啊对对对对。”但不管怎么样，主持人总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下一个，是在这件衬衫里的——霍先生，林先生，二位可以贴近一点，让霍先生把手往里面放一放了。”
　　主持人说完话，霍昭的手指动了动，如同优雅的大提琴般顺势流淌。
　　林蕴的心脏却瞬间提了起来。
　　原本发红的脸更加滚烫，连心脏都仿佛要跳出胸膛。
　　如果再往下那可就是——
　　Alpha的手指沿着锁骨寸寸下滑，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地按在了他的……胸口上！
　　

第22章
　　“可以了！”
　　手指刚要下压，林蕴猛地推开霍昭后退一步，脊背抵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好了吧？”
　　“抱歉。”霍昭轻轻捻了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回忆刚刚那一瞬间的触感，“棉？”
　　“不好意思，”主持人摇了摇头，“错了哦。”
　　林蕴手指攥紧，懊丧地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霍昭是因为他猜错的。
　　Alpha手下的触感并不是棉，而是他的……
　　但是没办法，林蕴怎么能让霍昭知道自己？
　　若是霍昭发觉他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还长了这么大的胸，一定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觉得他是怪物吧。
　　“对不……”
　　“对不起。”
　　但是林蕴的道歉还没出口，霍昭突然开口道。
　　“是我猜错了，”Alpha将手指插回口袋，主动朝着林蕴走了一步，“所以接下来，一切就靠蕴蕴了，可以吗？”
　　带着淡香的身体笼罩在眼前，林蕴愣愣地抬起头，他有时候觉得霍昭似乎总能感知他的情绪似的，能将他在还未陷入泥潭之前揪出来，Alpha的声音听起来压根没能被一次的失败影响，永远都是这么的冷静、自信、充满安全感：
　　“不碰碰我吗，蕴蕴？”
　　林蕴仰头，像是一只从壳里刚刚长出触角的蜗牛，慢慢慢慢地抬起一只手，握住了霍昭的肩。
　　Alpha的肩背宽阔，过高的等级更是让霍昭整个人的身体都充满着野兽般的力量感。
　　那些之前在心中丈量过的尺寸在此刻回到了他的手中，林蕴的脸颊发红，手指沿着霍昭的肩膀拂过手臂，很快给出了第一个答案：“羊绒。”
　　“对了， ”主持人还没说话，霍昭便率先开了口，“真棒，蕴蕴。”
　　“那……”Alpha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引导笨拙的Beta领略自己的身体似的，“里面一点呢？”
　　林蕴的耳垂和脸颊都有些热了。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很少有人这么夸过自己，每次听到霍昭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总有一种想要流泪的羞耻感。
　　紧绷的脚趾不由得动了动，手指却沿着大衣往里探，因为以己度人的缘故，林蕴特意避开了Alpha的胸膛，手指悄悄往下——
　　却按在了他的腹肌上。
　　Alpha的小腹灼热，块垒分明的肌肉紧贴着林蕴柔软的手掌，因为看不见，林蕴的感知好像更加敏锐了些，甚至能在那短短一瞬间数出腹肌的个数。
　　“八块……不是，那个，”出口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蕴立刻改口，“真丝，是真丝！”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连带着掌下的肌肉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嗯，”霍昭说，“都对了，真棒。”
　　这个“都”字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林蕴脸颊几乎是滚烫，立刻收回手。
　　可是主持人的流程却Q到了下一个：“林先生，还有裤子呢？”
　　林蕴咬着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将手指往下伸——摸到了Alpha紧实的大腿上。
　　虽然眼睛上蒙着眼罩，可是林蕴的眼睛还是紧紧地闭了起来，眼皮和手指一起颤动着。
　　但是他不知道，这样的感知对Alpha来说更是一种酷刑。
　　霍昭的喉结滚动了下，却也不敢催促，怕吓坏了刚刚探出触角的Beta，只能等着这种煎熬的，如同雨滴一点点坠入沙漠中的植物感觉，静静地过去。
　　终于，林蕴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混纺。”
　　Alpha深深地喘息了下。
　　“恭喜，答对了。”这回是主持人开的口，“还差一件哦——”
　　是啊，即便是将Alpha眼睛上同款的眼罩算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七件。
　　他们……还差了一件。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件衬衫猜错就好了。
　　林蕴不由得又有些懊丧。
　　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
　　林蕴不可能让霍昭知道那样的自己。
　　或许，从他长成这样，分化成Beta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带上了如影随形的诅咒了。
　　能够来到这里，看到这些。
　　能够享受生活来之不易的片刻幸运，对林蕴来说，已经很幸运了。
　　“算了，那个，”林蕴咬了咬嘴唇，“我们……”
　　“林蕴。”可是Alpha突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你摸摸我……”
　　他握住林蕴的手腕，微微俯身，像是心甘情愿向主人献上锁链的恶犬一样，开口道：“你摸摸我的脖子。”
　　林蕴心脏一顿，轻轻搭上指尖。
　　Alpha的脉搏在自己掌下跳动，林蕴咬紧嘴唇，指腹沿着脖颈鼓起的青筋，渐往上延伸，直到搭上了那锁扣的边缘。
　　霍昭的脖颈上，居然还戴着一个choker。
　　而现在，那晃动的锁链就握在他的掌心，林蕴的手指轻轻一拉，Alpha便朝他迈了一步。
　　离得太近，林蕴几乎都能听到霍昭过分急促的呼吸。
　　叮铃。手指一松，choker上的铃铛便哗啦作响。
　　林蕴垂落的手滑过霍昭的腰身，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猛地一顿，随后才抬起头，报出了最后的名字：“皮、皮革。”
　　“恭喜两位！顺利过关！”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这个游戏开场以来，还从未见过像两位这么默契的呢？冒昧问一下，二位的关系是——”
　　“伴……”
　　“上司。”
　　霍昭的话还没出口，林蕴便回应道。
　　“哦，上司啊，”主持人哈哈笑了两声，“我平时跟我上司关系也这么好呢。”
　　Alpha松开手，不再说话了。
　　“那个，”主持人似乎也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主动道，“稍等二位，我们现在去准备奖品，二位可以在这里换一下衣服，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
　　房门关上，周围瞬间恢复了安静。
　　主持人和林蕴都是Beta，并不知道这房间里浓郁的岩兰草气息。
　　而身在其中的Alpha似乎也并未意识到。
　　“抱歉，我忘了你不想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指骨紧了紧，霍昭想起之前触碰时林蕴的逃避，“放心，我不摘眼罩，”他说，“你先换吧。”
　　“其实……”
　　林蕴的声音很轻，他想说自己不提也是出于霍昭的形象考虑，毕竟这里认识霍昭的人远比认识他的人多。
　　但是眼下，似乎还有一件比这个还要重要的事情，林蕴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向霍昭走了一步。
　　虽然是个Beta，但林蕴好歹也跟霍昭同为性别男，尤其是前两天才刚刚做过这样的梦，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刚刚手指碰到的是什么。
　　“你那里……”林蕴并没有摘下眼罩，视线却微微下垂，仿佛已经透过这个动作望见了那个过分凸出的部位，小声道，“需要我帮你……弄一下吗？”
　　

第23章
　　搭在桌面上的指骨猛地颤了下。
　　虽然已经在极力抑制，可是岩兰草的信息素还是隐隐出现了失控的趋势。
　　若不是江逸风一早遇到了可能发生的场景对房间进行了密封，恐怕方圆的Omega都要遭殃。
　　但饶是如此，Alpha的手指狠狠地攥紧掌心，依然还是能感知到自己因为那句话而逐渐升腾的胀痛。
　　搭在桌面上的手指点了点，在木板上留下规律的敲打，在心中默背一切规律数字，霍昭从小到大，一向秩序井然，却为了这句话用尽了自己所有的自制力：
　　“不用。”
　　Alpha的声音沙哑：“你……先出去。”
　　话都说到这里，林蕴也不敢再看霍昭。
　　只背对着他，急匆匆换好衣服：“那、那我先出去了。”
　　等林蕴已经彻底出了门，霍昭这才难耐地喘息了声，一把扯下束缚在眼睛上的黑色丝带。
　　腺体早已开始变得灼热，连带着那明显的部位一起微微发痛。
　　霍昭一只手抚过喉结，修长的手指沾上黏腻的汗液，最终，还是悄悄往前走了一步。
　　用潮湿的手掌，握住了林蕴刚刚放在旁边的，蒙眼的那根白色蕾丝。
　　*
　　那么多衣服里少了一根丝带，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霍昭出门的时候，已经又穿得整整齐齐了。
　　衣领被拉得很高，腺体处贴了临时的阻隔贴，但对于他这种高等级Alpha来说，这点作用，依然压不住那仍在作祟的，狂躁的高等级信息素。
　　好在他身边都是Beta。
　　林蕴回过头，看到Alpha身上的西装和包裹紧实的长裤，却想起刚刚在黑暗中，手指抚摸过大腿的那一幕。
　　指腹轻轻地捻了捻，耳根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红，林蕴看到了眼霍昭，又很快收回视线，对主持人说：“我们好啦。”
　　“好的——恭喜二位获得我们的隐藏大奖，真丝双绉面料一份！”
　　“相信二位以后的日子也会像是比赛时一样心有灵犀，早，咳咳，”主持人轻咳了一声，凭借着多年的主持经验，迅速改口，“早日上下级携手共同为公司打造辉煌业绩！”
　　天杀的，要是上下级关系都有这两位这么好，怎么还会有人不热爱工作呢。
　　“林先生，”主持人喜笑颜开递上东西，“这是二位的奖励。”
　　布料被规整地叠好放进了礼盒里，林蕴赶忙接过来抱住，生怕摔了一点。
　　很想将它直接塞进衣服里抱走，可是林蕴却又转过头，将礼袋提在手心，十分矜持地看了眼霍昭一眼：“谢谢。”
　　林蕴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大方礼貌：“布料……要分你一半吗？”
　　Alpha微微挑了下眉：“可以。”
　　Beta眼中的光亮唰得消失了。
　　要分给霍昭的话，给小姑娘的都捉襟见肘，更不要说他自己的了。
　　虽然没想到霍昭会真要，但是他真要了……那好像也没有办法。
　　展览是霍昭带他来的，比赛是霍昭和他一起参加的，人家分走一点问题也没有。
　　“好吧，”林蕴深吸口气，像是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一样，咬牙道，“放心，分一半给你的。”
　　“真的给？”
　　“嗯，”林蕴慎重地点点头，仿佛这是个多么严肃慎重的决定，“分的。”
　　“好，”Alpha说，“那现在分吧。”
　　Beta很轻地咬了咬下唇，脸上不舍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但是动作却很干脆，抬手打开了礼盒。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按在了他的手上：“骗你的。”
　　“啊，真的吗？”
　　Beta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呆呆的望向他，浅色眸子里满是期待。
　　霍昭的喉结滚了滚，觉得这家阻隔贴的质量似乎是越来越差了。
　　可一个Beta是永远不会感知到这些的。
　　“当然。”霍昭轻笑了声，“那件衣服都是玄度展出的，你觉得我会缺这些？”
　　当然是不缺。
　　“那你要来干什么？”
　　“只是检验一下刚刚的教学成果。”Alpha的手掌压在林蕴的手掌上，“比赛前我是怎么说的来着？”
　　“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开口。”
　　“嗯，”霍昭点点头，“所以你开口了吗？”
　　“可这是不一样的。”Beta轻声说。
　　邀请人共同参加比赛的和扣押奖励怎么能一样。
　　林蕴试图解释：“它们……”
　　“可在我这里就是都一样。”霍昭微微俯身，尽管感知不到信息素，可是Alpha在即将易感期的波动状态，依然让林蕴有些战栗般的手脚发麻，通红的耳垂只听到霍昭低沉的声音，“想要的东西，只要开口——”
　　霍昭说：“都会得到。”
　　“所以，”Alpha望向旁边的礼盒，“重复一遍，蕴蕴。”
　　“我喜欢。”
　　“那……”那我把那件礼服给你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可是林蕴忽然又眨了下眼睛，非常诚恳的疑惑神情：“为什么呢？”
　　在林蕴看来，这几乎是没有理由的。
　　霍昭本不必理会他这个有名无实的便宜妻子。
　　更何况林家同意这门亲事也不过是为了填林父造下的亏空。
　　林蕴仰着头，轻轻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可那一瞬间，霍昭率先涌入脑海的竟然是江逸风那一句——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林蕴啊？”
　　胸膛起伏了下，原本质量不好的阻隔贴似乎更加失效了，霍昭决定之后就拉黑这家，只是现在望着Beta那双一无所觉的样子，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别误会。”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开了。
　　Alpha声音冷淡，却抬手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解开了，露出有些发红的脖颈：“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爷爷去世前让我照顾你。”
　　“哦，”林蕴点点头，“好的。”
　　霍昭是真的很孝顺。
　　“但还是很谢谢你，”林蕴说，“霍总监。”
　　霍昭往前走，林蕴又小跑着跟了两步，看四下无人，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的东西：“这个给你。”
　　“什么？”
　　霍昭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枚领针，尾端用了白银定型，上方却用了钉珠和宝石，看得出制造者手艺很精巧——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姿态舒展，漂亮的兰草形状。
　　后颈的岩兰草又开始叫嚣着想要钻出，霍昭抬眼：“你做的？”
　　“嗯，”林蕴点点头，“谢谢你带我来设计展，陪我参加比赛。”
　　Beta笑了笑，眉眼温和，和他手中的兰草一样舒展：“你上次让我做的衣服还没有做好，只能先给你这个啦。”
　　握着领针的手指紧了紧，霍昭抬起头，一点岩兰草的气味悄悄钻出，缠在对面的Beta身上：“怎么会想起用这个图案？”
　　“不知道……就是觉得很合适，”林蕴小声说，“你不喜欢吗？”
　　“喜欢。”
　　霍昭立刻将手中的兰草握紧了：“挺喜欢的。”他说完，又道，“你之前给别人做过这个吗？”
　　“没有啊。”
　　“嗯，”衬衫的衣扣又解开了一颗，但是Alpha语气如常，“谢谢了。”
　　“我也是……”霍昭轻轻咳了一声，“也是第一次收到这个。”
　　这种贴身的日常饰品，应该只有关系亲密的情侣和夫妻才会相互制作赠送吧。
　　刚刚在游戏时经历的那种躁动似乎又卷土重来了，霍昭的喉结滚了滚，下意识要转移这个话题，望见林蕴手中的礼袋，随口问：“那你拿这个布料做什么，送人吗？”
　　但是很快，Alpha就用以后漫长的时间来后悔了。
　　“不是，”氛围太好，林蕴没有防备便开口，“做一件衣服。”
　　“做衣服？”霍昭眉头拧起，声音瞬间提高了。
　　完蛋！又忘了！
　　林蕴简直忍不住想要拍自己的脑袋。
　　这种布料大部分的使用场景是宴会女装，而他可是个商务设计部的！
　　“那个，”林蕴紧急道，“我也是答应一个朋友给她做的。”
　　“朋友，”但谁知Alpha却并没有怀疑，只是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跟焦糖味一样的朋友？”
　　焦糖味……程小野？
　　林蕴现在已经很能够从霍昭的话里分辨出身份：“是的。”
　　程小野跟那个小姑娘一样都是他直播账号的粉丝，应也差不多吧。
　　“很好。”霍昭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笑了。
　　像这样的好朋友林蕴到底还有多少？
　　餐厅里那个焦糖味才多久，林蕴这么快就有新目标了。
　　而且，而且，连衣服——都不止给他一个人做过。
　　胸口越来越焦灼，连手指和呼出的气息一起变得滚烫。
　　林蕴不明所以，却下意识地感觉到危险，脚尖往后退了退，可Alpha却开口道：“是个……Omega？”
　　“应该是。”
　　“你很喜欢他？”
　　“喜欢啊。”Alpha的眼神让林蕴觉得很有点害怕，吞了吞口水，小声询问，“怎么了嘛？”
　　但是霍昭已经听不进他任何问题，只是朝着他走了一步，将林蕴整个人挤到了偏僻的，狭小的角落里，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所以，”霍昭嗤笑了声，“林蕴，”
　　“你跟我来看展，跟我组队，求我让你赢——”
　　“只是为了给你喜欢的Omega朋友做衣服？”
　　“是这样的。”林蕴小声说。
　　可Beta话音刚落，周围的岩兰草信息素便像是炸开的气球一样涨开，Alpha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扣着林蕴的手腕的那只手不断地收紧、发烫。
　　不中用的阻隔贴终于彻底失去了作用 ，从游戏时就沸腾的一切爆裂开来。
　　Alpha眼眸猩红贴近林蕴，生平第一次，在他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迎来了最为汹涌的易感期。
　　脊骨被冰凉的手指触碰，沿着光滑的脊背摸到凸起的，无法被满足的干瘪腺体。
　　林蕴下意识想往后退，Alpha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炽热，贴在他的颈侧：
　　“我难受，蕴蕴。”
　　

第24章
　　林蕴最后是坐江逸风的车一起回去的。
　　对此江逸风也觉得很奇特， 霍昭当时都失控成了那个样子，居然还能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给他打电话——只为了他让他送来看展的Beta回家。
　　越是这样，江逸风就越忍不住对林蕴越好奇， 对着后视镜放肆打量。
　　“怎么了吗？”这样的视线连林蕴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是霍总监出了什么事情吗？”
　　当时林蕴都觉得霍昭快要一口咬上来了， 但是他居然松开他的手腕说了句有事就走了。
　　Alpha的声音哑得吓人， 林蕴发给他的消息也没有回复过。
　　虽然有可能真的只是有事， 林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Beta果然是Beta，江逸风透过后视镜看到林蕴的神情。
　　如果是Omega，早在霍昭信息素失控的那一瞬间就跟着腿软颤抖了，然后他们就会在信息素的吸引下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可林蕴只是一个Beta，察觉不到霍昭身体上的异样。
　　霍昭又偏偏非要做什么正人君子， 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不告诉对方强撑。
　　那怎么办？
　　只能他这个肮脏龌龊的弟弟来把人送过去了啊。
　　“霍昭？”江逸风笑了笑，“他生病了啊。”
　　“什么？”
　　看霍昭当时的面色， 好像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林蕴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怎么了？”
　　“老毛病了， 每几个月就要复发一次。”
　　江逸风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不过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一直死要面子活受罪， 也不让人过去看他，这么重的病，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看着Beta越来越担心的神色，江逸风微一挑眉：“不过我看他跟你关系倒是不错——”
　　“你要去看看吗？”
　　“要！要的。”林蕴立刻道。
　　霍昭说自己刚回国没什么熟识的亲友， 身为妻子，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林蕴也有义务去照顾。
　　更何况，霍昭还帮了他这么多忙。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逸风听完这话， 几乎没有给林蕴多少反悔的机会，车子一个打弯，反手倒了回去：“那我现在就带你去！”
　　轰！跑车压着别墅门口重重停下。
　　江逸风一抬下巴：“就在里面，去吧？”
　　“好，”林蕴点点头，又回头看他一眼，“你不去吗？”
　　“他易……”江逸风轻咳了一声，改口道，“他这种时候我去干什么。”
　　“我俩见面只会打起来，他喜欢你。”察觉到Beta的视线，江逸风非常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说法，“他对你比较好一点嘛，我想这个时候，你去应该会好一点。”
　　“好吧，那我先过去了。”
　　林蕴说：“谢谢江总，有情况我会再跟你联系。”
　　“啧，好。”
　　江逸风那个圈子全是一些纨绔二代，没见过几个跟林蕴这样乖巧礼貌听话的。
　　只是……可惜了。
　　江逸风望着林蕴清秀的侧脸，脑海中已经可以想到他会是怎么面色潮红泪水盈盈的样子。
　　余光瞥见他手上拎着的纸袋，忍不住问：“这是用来给自己补充能量的？”
　　“啊？不是，”林蕴用手背碰了碰，检查纸袋的温度，才道：“给霍昭带的。”
　　这是上次在车上，霍昭给他买过的酥饼。
　　既然是霍昭特别关注过的，林蕴理所当然地觉得霍昭也会爱吃。于是悄悄记下了名字。
　　现在霍昭生病了肯定没什么胃口，林蕴便买了一点带过来。
　　而且……鼻尖嗅到里面诱人的香气。
　　这个真的很好吃啊。
　　林蕴低垂着眼眸关上车门，于是没有看到车上的江逸风眼神戏谑摇摇头：“这种时候，他想吃可不是饼啊。”
　　别墅里很安静。
　　花园里众多的绿植和藤蔓挡住了任何窥探的视线，林蕴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才按照江逸风所说的密码，打开门。
　　暗，好暗。
　　这是林蕴进门时的第一个想法。
　　众多的植被在挡住窥探的同时，也挡住了任何光亮透进来的可能。
　　周围一片死气沉沉的寂静。
　　事实上，像是霍昭这样的人，生病时应该有很多人围在身边才是。
　　但是这里面空空荡荡，不像是在养病，倒像是什么自生自灭的坟墓。
　　“霍总监？”林蕴试探着叫了一句。
　　旁边的主卧突然传来一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响，在这样的寂静里显得分外明显。
　　“霍昭！”
　　林蕴快步跑过去，潮湿的、浓郁的气息率先涌入鼻腔，随后，才是耳边过分强烈如同喘息一般的呼吸声，林蕴的手指摸索着放在墙边，试图寻找灯的开关。
　　啪嗒。
　　开关声响起，亮起的却只有一点昏暗的灯带。
　　哗啦！
　　刚刚那种金属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借着那点昏暗的灯带，林蕴这才发现，那所谓的金属其实是——锁链。
　　银色的锁链缠在霍昭的脚踝上，好像是一条细细的蛇，Alpha胸口的衣服解开着，健硕的胸膛充满薄汗，凌厉的下颌却被漆黑的口枷覆盖，而那双狭长的眼睛，正像是望着猎物一样注视着他。
　　林蕴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手指一紧，正要去找别的开关。
　　“别动。”
　　哗啦，锁链声再次响起，Alpha一只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带着林蕴的手掌缓缓下移。
　　林蕴这才发现，和胸口同样敞开着的，还有霍昭下面的拉链。
　　而现在，Alpha声音沙哑，明明白天还义正言辞的拒绝，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抓着林蕴的手掌，哑声道：“帮帮我。”
　　“霍昭，我……”
　　“帮帮我，”可是林蕴还没来得及拒绝，Alpha就打断了他。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这个时候却突然变得急不可耐，整个人几乎贴到林蕴的身上：“帮帮我。”
　　霍昭的声音低哑，贴在他耳边：“老婆。”
　　*
　　手好酸。
　　好累。
　　林蕴气喘吁吁靠在洗手台边，手掌刚搓了两下，便和耳根一样红，水流刚刚经过掌心，脚踝便被人抓住！
　　哗啦！
　　链条声响在耳边，对林蕴来说却像是催命的鼓点，Alpha大步迈进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像是不满似的：“快点。”
　　“我，”林蕴呼了口气，“我歇一会儿。”
　　其实林蕴并不是不能离开，霍昭的链子只够他在这个房间里活动。
　　但是……林蕴透过镜子看了眼霍昭现在的状态。
　　Alpha的眼中依然布满血丝，意识和理智全无，口枷深深地陷在他的下颌之中，像是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不安而又焦急地寻求着安抚。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林蕴还不知道江逸风口中那所谓的病是什么的话，那他中学的课就算是白上了。
　　但是能怎么办，身为霍昭现在唯一的合法的伴侣，虽然只是个Beta，但林蕴既然看到了，实在没有丢下霍昭不管。
　　霍昭这段时间帮了他那么多事，林蕴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知道了，知道了。”
　　林蕴甩甩手腕，扑了点水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一点：“但是我们先歇会儿好吗？”
　　“不好。”
　　“你，”林蕴推了推他的胸膛，转移注意力，“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酥饼。”
　　箍住腰身的人动了动，将他贴得更紧，像是野兽困住猎物：“我不喜欢酥饼。”
　　“那你当时买来做什么？”林蕴问完便意识到，霍昭现在的状态是没有办法回答自己的，只好自言自语，“那好吧。”
　　他一向很有耐心，用当初在直播间里哄粉丝的脾气来哄霍昭：“那你想吃别的什么呀？”
　　“不想。”
　　“可是这都快一天了，”林蕴从窗边仅存的一点月色判断月色，“你总得补充一点能量，不然我看冰箱里有——”
　　“聒噪。”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揽着后脑勺按住了。
　　Alpha俯下身，鼻尖碰上他的鼻尖，似乎想用最简单的方式——一个吻让林蕴闭嘴。
　　但是他失败了。
　　特制的口枷像是一道牢笼中的栅栏，将Alpha的举动死死拦住。
　　与林蕴相碰的只有冰凉的金属，和Alpha过分炙热的呼吸。
　　碰不到人，Alpha像是无法得到安抚的幼兽，那副冰凉的口枷沿着林蕴的嘴唇一路来到脖颈，像是失去了方向的野兽，无力地碰撞着。
　　胸腔中发出剧烈的喘息，霍昭的声音充满了焦躁和痛苦，一只手摩挲着林蕴的腰身，嘴唇却在林蕴干瘪的腺体处留恋：“老婆，老婆，老婆。”
　　他嗅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也无法通过撕咬和舔舐来确认另一半的存在。
　　只能一遍一遍地焦急地呼唤着。
　　Alpha的嗓音炽热而沙哑，像是沙漠中干涸焦躁的植物。
　　锁链在昏暗的房间里哗啦作响，连林蕴的耳膜都感到鼓噪刺痛。
　　Alpha的下颌被勒得发红，他低下头，脚踝上厚重的链条甚至已经磨出了鲜血。
　　“嘶，”林蕴拧起眉，“我帮你取下来吧？”
　　林蕴说着蹲下身，试图打开那小小的卡扣。
　　“不要，”可是手刚要伸出去，却被Alpha紧紧地握住了，“不要。”
　　霍昭闭了闭眼睛，试图从越发失控的理智中找回一丝清醒：“别……会伤害你。”
　　“不会的，刚刚不是很好嘛。”林蕴笑了笑，温柔道，“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Beta的眼镜早就不知道被撞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双浅栗色的眸子像是温和无害的毛绒动物，连声音也软绵绵的。
　　可就这这个蹲下的姿势，Alpha看着他那带着红晕和薄薄汗珠的脸，一瞬间想的却是——那张柔软嫣红的嘴唇张得更开的时候，一定更加好看。
　　啪嗒。
　　只是犹豫的一瞬间，卡扣便打开了。
　　被束缚了太久的鲜血一瞬间开始回流，像是Alpha愈发卷土重来的，汹涌的感知。
　　“好啦，”但是林蕴对此一无所知，只是看了看霍昭的伤口，“还好只是擦伤，等会儿我去找找有没有医药箱。”
　　他说着，又站起身，手指搭在霍昭的下颌边：“那我取啦？”
　　“林蕴！”
　　霍昭搭在洗手台的手指上一瞬间收紧，指甲深深地抓在台面上，胸膛起伏，他想要提醒林蕴快走。
　　就像是之前在展厅里那样，明明心中一瞬间可以涌上来无数恶劣、暴吝的念头，可他总能控制住。
　　在任何理智的情况下，他总能控制住。
　　但是……林蕴很温柔地，冲着他笑了笑：“嗯？”
　　“我在呢。”
　　Beta似乎把这当成是一句正常的呼唤，甚至是霍昭情况转好的证明，像一只一无所知的，踏进野兽巢穴的绵羊，温和道：“等等啊等等，取下来了我们就去吃东西哦。”
　　白皙的手指搭在漆黑的口枷上，林蕴微微偏着头，侧脸和挺直的鼻梁竟看出几分漂亮的模样，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可那双手上，还有未曾洗掉的腥味。
　　口枷要比脚镣精致很多，连机关也不好找，林蕴微仰着头，手指一直在霍昭的脸上摸索。
　　指腹是柔软而小心翼翼的，连身体也贴得很近，只是林蕴急着找机关，并没有察觉到，Alpha如同盯着猎物的，越来越幽深的眼神。
　　咔，终于在中间找到了那连接的细小锁链，抬手掰开，林蕴松了口气：“好……”
　　话还没说完，手腕猛地被人抓住了，Alpha解放了的双腿挤入他的两腿中间，带着他倒转了一个身位。
　　如同当初在梦里见到的那样，透过氤氲着水汽的镜子，Alpha的尖牙猛地刺入他脖颈的腺体中，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服，猛地一扯：
　　“啊——”
　　短暂的、急促的尖叫。
　　后颈的牙印并不深，可是林蕴的眼泪却瞬间落下。
　　或者说，Alpha还并没有来得及进行下一步的行为，怀中的Beta已经像是受了巨大惊吓的兔子，浑身发起抖来。
　　衣服被撕开了，透过那光滑的镜面中，林蕴看到虚虚挂在自己身上的宽大T恤，和……层层裹着的束胸。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部位还是高高的隆了起来。
　　羞耻的、愤怒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像是跳舞的小丑被人一巴掌抹去了脸上的粉，林蕴发着抖，牙齿打着颤，将自己的衣服拾起来，猛地推开霍昭往房间外冲去。
　　喧嚣的理智在这一刻终于被浇灭了彻底。
　　霍昭抬步往外追去：“林蕴！”
　　他跑了一步，可是供血不足的小腿还不适应这样激烈的动作，身体猛地向前一倒。
　　砰！
　　霍昭一只手撑在桌子，可是房门却在那一刹那被关上了。
　　随后——
　　哗啦啦。
　　桌面上的东西随着这样剧烈的动作摔落。
　　整个房间的声控感应灯大亮，霍昭猛地闭了下眼睛，垂下眼，却从那破碎的镜框里，看到当初放在办公室的那幅合照。
　　女人的目光透过破裂的玻璃，冷冷地注视着他。
　　像是恶毒的、深入骨髓的诅咒。
　　鲜血从霍昭的脚踝渗出，鲜血从女人的身下渗出。
　　她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躺在花园里，坠落在霍昭的脚边。
　　鲜血溅到霍昭的脸上，霍昭握紧书包带子，静静地、静静地，望着她。
　　他的妈妈在他的面前跳了楼。
　　在他八岁的时候。
　　随后，他被爷爷奶奶短暂地带走，再回来，是父亲的葬礼。
　　他的父亲抱着母亲的尸体，点燃了房间。
　　但是所有人都说是父亲活该，母亲当初是赫赫有名的首席钢琴师，是父亲强迫了她，不许她跟外人接触，不许她出门，把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折磨成了断翅的金丝雀。
　　小时候，霍昭曾经养了一只小狗。
　　家里的医生说，宠物的陪伴或许会对心情恢复有好处。
　　当时霍昭很高兴，蹦蹦跳跳地上了阁楼，小小的手举起来：“妈妈，给你看我的小狗！”
　　回答他是一个巴掌：“滚！”
　　“他以为我看到你就会心软吗？”
　　霍昭的脸上瞬间起了红肿，小狗急得呜咽，拿鼻子去拱霍昭的脚踝。
　　但是这已经激不起女人任何同情心：“你们霍家的人还养什么东西，你跟你爸一样！”
　　“霍昭，”女人怨毒地望着他，“你的身体里和他流得是一样的血，你们都是一样的偏执又恶心！”
　　“你以为你真的能养什么东西吗？你这辈子，喜欢什么，都只会害了他！只会害死他！”
　　砰！
　　女人的尸体坠落在眼前。
　　鲜血顺着指尖流下来，霍昭弯下腰，将那张唯一的，来之不易的全家福捡起来，发抖的指尖让照片上都染上了一点红。
　　颤抖了几下，才用衣袖擦干净。
　　随后，拿起抽屉里的手机，让机器人送来强效抑制剂。
　　针管扎进血脉，疼痛让他整个人都剧烈地抽搐起来。
　　霍昭脸色发白，痛苦地靠在床边喘息着，用手背遮住眼睛，阻挡房间内的过分光亮。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但最终，还是伤害了最不想伤害的人。
　　*
　　霍昭是第三天才回到公司的。
　　桌上的文件堆了厚厚的一沓，看一向效率高到令人发指的霍总监却没有去碰。
　　手指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双手撑在桌上。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睡好，可是思考并不能将目前的困境缓解分毫。
　　“哥！”
　　办公室猛地被推开，霍昭抬起头来，进来的却是江逸风。
　　来人喷着香水，兴高采烈地在霍昭身边转了个圈：“这次易感期体验怎么样？”
　　“是不是觉得特别神清气爽，如沐春风，、”江逸风在霍昭对面坐下，终于补完了下半句，“如胶似漆？”
　　霍昭拧起眉：“你在说什么？”
　　“林蕴啊，”江逸风冲他笑笑，“我可是亲自看着他进去的，怎么样，战况激烈吧？”
　　Alpha的手指一瞬间握紧了。
　　他这几天一直沉在自己的情绪中，甚至都忘记了一个最明显的事实——那个别墅是霍老爷子的私产，林蕴怎么会知道地址？
　　Alpha一瞬间抬起头来，眼神阴沉地吓人：“你带他去的？”
　　“是，是啊。”奇怪，霍昭分明只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害怕。
　　“谁让你带他去的！”
　　“你那么大反应做什么，”好心撮合难道还错了，江逸风不满，“你自己喜欢他，我好心把人送过去给你睡，这可是我公司的，我这是感谢你屈尊降贵来这里帮忙才把自己的人送去的，你得了便宜又在这里翻脸不认人啊。”
　　Alpha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吓人，起身道：“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江逸风仰起头，“我把我的人带去给你睡你还——”
　　砰！
　　霍昭一拳砸在了江逸风的脸上。
　　从小到大，江逸风第一次见一向理智克制的霍昭发这么大的脾气，声音冷得能凝出冰碴子：“你的人？”
　　霍昭挽起袖口，一把拎起江逸风的领子，狭长的眸子满是阴沉：“江逸风，你给我记清楚了，那是你嫂子！”
　　“靠！”
　　江逸风生平第一次被人打了没有还手的，愣愣地反应了半天，回忆霍昭话里的意思：“你说，你说他是？”
　　霍昭却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了，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如果这件事只是他和林蕴之间的事情，那怎么处理，都是他和林蕴的事情。
　　但是现在江逸风参与了进来。
　　因为江逸风的这个行为，霍昭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跟林蕴道歉的。
　　可是刚刚下了电梯来到商务部的楼层，却没有见到人。
　　“林蕴？他请假了啊，这两天都没有过来。”
　　“请假？”
　　*
　　“小心小心，可千万别弄碎了！”
　　“哎呀这个高档小区就是贵，小心点，人家这一块玻璃都不少钱呢！”
　　等霍昭急匆匆开着回到家，两个人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正搬着东西从自己的家里往电梯口走，Alpha几乎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妙，皱起眉：“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啊？”工作人员愣了一下，“不是你们叫的搬家吗？”
　　霍昭心中重重一沉，这才看清两人服装上搬家公司的字眼。
　　“是我叫的。”
　　林蕴从两人身后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盒子，抬头看到霍昭，错开了一点视线：“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住会比较好一点。”
　　“什么？”
　　霍昭急着朝着他走了一步：“林蕴！”
　　“不好意思，”林蕴后撤了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之前麻烦你了。”他叫他，“霍总监。”
　　“其实之前住在这里也是因为你走之后房子没人看，”这是之前霍昭找的借口，却没想到此刻被林蕴用来堵他，“现在既然你回来了，我想应该也不需要了吧。”
　　“不是的，”霍昭试图解释，“林蕴，我……”
　　霍昭能在任何会议上侃侃而谈，此刻却被一个连请假都会不好意思的Beta说得哑口无言，当初讲过的一切全都变成了此刻射向他的回旋镖：
　　“如果我不在，你也能轻松一点，不用晚上还要担心我出什么事，对吧？”
　　林蕴扯着手腕上的发圈，强自镇定说完这句话，又抬起头，眼神诚挚：
　　“这段时间，麻烦霍总监了。”
　　霍昭觉得自己的心脏都给扎成了筛子。
　　“麻烦我？”霍昭很勉强地笑了声，“你觉得自己在麻烦我吗？”
　　他深深地闭了下眼睛，指甲抓紧掌心，明明易感期已经过去了，可心脏还是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汹涌情绪。
　　“算了，没事，”手指在掌心敲了敲，规律，规律使他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没关系。”
　　霍昭睁开眼睛，重新望向林蕴：“你决定好了，是吗？”
　　“嗯。”
　　“好，”霍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我帮你吧。”
　　他曾经跟林蕴说过，只要他开口，想要的一切都会满足。
　　即便是想要离开。
　　更何况，他本来也没什么资格挽留，不是吗？
　　没有等林蕴回答，霍昭就已经接过了林蕴手中的盒子，帮他按下了电梯。
　　两个人再次同时处在了狭小的，幽暗的空间里。
　　但是这次没有交缠的喘息，没有拥抱和安慰。
　　那个吻带着口枷时碰不上，现在却也是再难重现了。
　　盒子抱在手中并不重，很像是布料或者衣服一类的东西，但是霍昭已经不想再去猜测里面是什么了：“房子找好了吗？”
　　“嗯。”
　　“去看过了吗，还满意吗？”
　　“嗯。”
　　“安全性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一个人住要注意，外卖和回家的时候都要留心，如果有事就……”
　　叮咚！
　　电梯门开了。
　　即便是江景大平层，似乎不允许霍昭再叮嘱更多。
　　“霍总监，”林蕴试图将东西接过来，“我……”
　　“林蕴。”
　　外头的光亮照了进来，霍昭终于忍不住道：“那天其实我……”
　　“别说了！”
　　林蕴死死地皱起眉，抱过东西猛地后退一步：“我们，我们都别提了可以吗？”
　　“好，”霍昭开口，喉头干涩，“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的。”
　　霍昭看着林蕴的眼睛，轻声道：“对不起。”
　　林蕴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下。
　　“对不起，”但是霍昭又说，“我知道事后说这个很徒劳。”
　　“但是林蕴，我没有想过会伤害你。如果你因此想要……”
　　“霍总监。”林蕴忽然打断了他，“那个，你之前让我做的衣服，我做得差不多了。”
　　林蕴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拒绝多谈那晚的样子：“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放在客厅的桌上了，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试一下。”
　　虽然霍昭很少表露喜好，但是林蕴很早就注意到了，霍昭并不是喜欢完全规整的剪裁，而是喜欢隐于暗处的巧思。
　　比如袖口的花纹，领口的内衬，隐藏式的纽扣……
　　仿佛在他商务、专业的精英面容下，还藏着汹涌的暗礁。
　　于是林蕴特意做了改良款的H版型，后腰做了收窄，内衬用了渐变色的烟灰蓝，还在袖口加了一点兰草刺绣。
　　这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因为那天霍昭看到那个兰草领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如果有一天霍昭想要佩戴，那么这一身应该是很合适的。
　　这是林蕴仅存的一点私心了。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林蕴抱着盒子转过身，跟搬家师傅一起坐在车上。
　　霍昭那天看到了他……
　　跟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霍昭肯定也会觉得跟他这样的怪物住在一起很恶心吧？
　　如果霍昭跟他们一样用那样嫌弃的，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蕴紧紧地闭了下眼睛。
　　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他自己先彻底离开。
　　其实除了那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他跟霍昭的生活，本来也没有那么多交集的。
　　只是手机嗡得一声。
　　林蕴一垂眼，是霍昭发来的短信。
　　“到地方了发个信息。”
　　过了一会儿，却又嗡了一声：
　　“你不跟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担心你的。”
　　“蕴蕴。”
　　*
　　“咋滴啦？跟男朋友分手啦？”
　　搬家小哥一边开着车，扭头看正对着窗外愣神的Beta。
　　“没……不是。”
　　“害，你们这种事我看多了，半夜十二点叫我去搬东西的都有，不过你这个，”搬家小哥摇摇头，“年轻人，还是不要冲动啊。”
　　“你说你对象那小区，普通人工作一辈子也未必能买得了一个洗手间，你非要搬到这边来图啥，”小哥摇摇头，“你那个对象长得跟明星似的。”
　　“而且呐，我看他对你那依依惜别的样子，心里肯定对你是旧情难忘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
　　小哥凭借着自己惊人的阅读量，已经在脑海中构思了一圈豪门少爷和贫穷小白花的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的大戏。
　　“没有，”霍昭对他是很好，但是他自己都说了，只是因为霍爷爷的遗愿，或许，还有一点对于儿时情分吧，因此林蕴扯了扯手腕上的发圈，用了和直播间一样的说法，轻声道，“他只是我……一个哥哥。”
　　“卧槽！”
　　小哥差点一个急刹。
　　敢情这不止是火葬场，这他喵的还是骨科呢！
　　还得是有钱人玩的花啊。
　　“没什么，没什么。”察觉到林蕴疑惑的视线，小哥连连摆手：“那个，那个什么，”
　　“你过两天要是搬回去的时候，记得还找我啊。”
　　林蕴当然是个好客户。
　　一箱一箱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每一个都提前封好，也不用人打包和拆箱。
　　等小哥走后，林蕴才长长地松了口气。俯下身，将其中一个箱子拆开，把里面的裙子找好衣架，挂起来。
　　搬家是个大工程，林蕴一连收拾到第二天下午，房间里才初现雏形。
　　阳台边放了躺椅，沙发上也都铺上了暖色系的躺椅，林蕴还特意早起去搬了两盆绿植。
　　其实他对房子的大小并没有很多的要求，只是这样舒适就很好了。
　　林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大瓶果汁，摸了摸被胀满的肚子。
　　一回头，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忘了收拾的小盒子。
　　搬家就是不住起来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都漏了什么，林蕴起身认命地拆开这个漏网之鱼。
　　结果盒子刚一打开，一股舒适的香气便涌到鼻腔。
　　“至于这个——”
　　“给你的奖励，蕴蕴。”
　　林蕴微微垂下了眼睛。
　　是霍昭当初给他的安神香。
　　虽然香气并不突兀显眼，可林蕴在办公室还是不敢用，只能拿回了家。
　　手指将那块精致的七宝熏笼拿出来，这样的东西，林蕴从小就清楚他并不会属于自己。
　　比如顶楼的大平层和跟霍昭在一起时，总是突然降临的幸运。
　　林蕴将那块熏笼封好，放在了柜子的底层。
　　*
　　“林蕴！”
　　“哎哟我的天哪你可终于来了！”
　　“不过是之前说周末加不加班，你可倒好，连班都不上了。”经理这么说，却是笑着揽住林蕴的肩，“行啦，这下休假够了吧，这两天那几个不中用的实习生真是让我头都大了，你有空好好带带他们。”
　　“是啊林蕴，”同事也说，“你不知道这几天跟实习生对样衣有多痛苦，还好你回来了！”
　　“电脑我来开我来开，你快，之前你给的那种图是怎么画的来着？”
　　“我妈给寄了点牛肉干，给你，上班嚼着老提神了！”
　　Beta推了推眼镜，他上班这么久以来，还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
　　但林蕴还没忘自己周五那天是因为什么吵架的：“主管他……”
　　“主管？咱们的主管换了你不知道吗？”
　　“换了？”
　　“是啊，我的天你不会没看群消息的吧，就在你请假的那天。”
　　“听说是霍总监查出了他之前吃回扣，靠着职务从面料商那里拿了不少好处，现在别说是W.G，怕是直接全行业封杀了！那叫一个惨！”
　　林蕴正要去拿鼠标的手一顿——
　　“我对你的主管来说，也是他的上级，如果我跟你说，我刚刚很想让你的主管来这里跟你下跪赔礼道歉，把他对你摔过的文件全部摔在他的身上，最好让他那张嘴再也说不出让人哭的话……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应该……不会。”
　　“那你觉得，我会因为他没有做到这些而辞退他吗？”
　　不知是怎么的，一瞬间，林蕴竟然想起跟霍昭的这段对话。
　　怎么会，霍昭是公司的总监，辞退一个心怀不轨的主管，也是从公司的角度做事吧。
　　坐下来，刚刚的鼠标却忘了拿，只是抽出纸巾，心不在焉地将桌子擦了一遍。
　　“咖啡，”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林蕴抬头看到姜南，对于他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神色看起来难得有些尴尬，“那个，这家比较好喝一点。”
　　林蕴抬眸看了他一眼。
　　若是以前他必定已经顺着这个台阶收下了，但是现在，林蕴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姜南：“不好意思。”
　　他轻声说：“其实，我并不很喜欢喝咖啡的。”
　　那天买的主要作用也只是为了提神，对于这个用法来说，大街上的网红和姜南手中这杯高格调的装杯神器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姜南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一向以为自己足够拿捏林蕴这种乖顺的，好脾气的同事，可是今天，林蕴却像是懒得应付他似的：“你不用觉得尴尬，姜哥。”
　　“其实你每天不跟我说那些话，”林蕴说，“年底的评价上，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坏话的。”
　　姜南整个人愣住了。
　　林蕴知道，林蕴竟然一直都知道！
　　姜南生平第一次觉得他眼中这个普通平凡的Beta可能并非如此，可是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林蕴却已经转头握上鼠标去作图了。
　　手指点在绘制软件上，林蕴才悄悄地松口了气。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让他同时面对那么多人总是有些胆怯。
　　还有姜南……
　　只是看到那杯咖啡时，林蕴忽而又想起霍昭曾经附在自己的耳边：
　　“喜不喜欢？说出来，蕴蕴。”
　　手指轻轻地蜷缩了下。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想起霍昭了。
　　其实满打满算，霍昭也不过就回来了一个月，不该在他生活里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只是开会的时候，所有人争着表达新季度的概念，林蕴和往常一样，摸出平板打算画画摸鱼。
　　突然听到新主管一句：“林蕴，你有什么想法？”
　　“我？”
　　“是啊，上次新品肩部余量的问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提出来了吗？”
　　虽然并没有被听从，但是这次，他受到的重视显然不一样了：“这次呢？谈谈你的看法。”
　　“对啊，林蕴，”经理说，“就剩你一个人没有说话了，快讲讲讲讲。”
　　林蕴只得把平板收起来了。
　　“好吧，其实确实有一点，”林蕴望见众人的目光，握了握手腕，看向屏幕的PPT，“我觉得腰线那里……”
　　打断的声音少了很多，每个人都在认真记笔记。
　　霍昭说得对，在职场上一味的退让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脾气，也许适当的生气才是正确的做法。
　　天杀的，怎么又会想起霍昭了。
　　林蕴晃晃脑袋，努力和之前一样，下班，坐地铁，回到家，收拾东西，化妆，摆好支架，打开直播。
　　评论区和之前一样吵闹：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怎么好像又漂亮了！！我舔舔舔！】
　　【后面的背景怎么换了？老婆换房子了吗？】
　　“房子？”林蕴这才意识到网友的敏锐，他之前那种大套房自然不怕，现在……林蕴确认了一下关了窗子，这才开口，“嗯，是换了。”
　　握着剪刀的手一顿：“之前那个房东回来了，”林蕴轻声道，“所以换了一个。”
　　【老婆还在租房住吗？怎么没跟家里人住一起，哥哥呢！】
　　【就是啊，老婆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人觊觎了怎么办！老婆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林蕴轻轻地笑了笑。
　　自己这样的长相才不会被什么人觊觎。
　　“知道啦宝宝，”但是林蕴看着图样，剪刀在布料上滑出流畅的切割线，还是应了声，“独居的大家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宝宝们也要注意安全啊。”
　　【哇哇哇老婆现在是在做什么？新裙子吗？】
　　【这个布料看起来好漂亮啊，比之前见过的都漂亮！】
　　【怎么好像不同的地方颜色还不一样！老婆穿上一定很好看的，啊啊啊啊想看老婆穿新裙子！】
　　“是新裙子的宝宝，不过不是我穿啦。”
　　林蕴放下剪刀：“忘啦，上次说过的，要给我们的小粉丝妹妹送一件衣服。”
　　说着，林蕴拿起剪好的一块布料，冲着灯光向粉丝展示：
　　“有个人跟说我，这种布料的设计理念叫作‘潮间带’，”林蕴微微侧着头，长发垂落在肩上，回忆起Alpha说话时的语气，“夹在最高潮位与最低潮位之间的海岸区域，白日涨潮时会被海水淹没，夜晚退潮时才会露出水面，形成这样的泛蓝光带……”
　　手中的布料转了个圈，林蕴向他们展示灯光下形成的渐变的蓝色波光：
　　“明明是同一块布料，在不同的光照和角度情况下，每个人感受到的美感就会变得不同。”
　　“我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喜欢，又觉得——”
　　林蕴笑了笑：“很适合我们的小妹妹不是吗？”
　　“也适合所有现在陷入情绪低潮的宝宝，”林蕴垂着头，在布料上做好标记，轻声道：
　　“虽然现在的生活可能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但是换一个角度，换一个时间，或者……换一个人来看，或许也是很好的，对吧？”
　　直播里的声音温和但极具力量，总是能这样不经意的击中人的心脏。
　　【呜呜呜呜老婆太温柔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我要追随你一辈子老婆！】
　　【小妹妹长大之后这也会是一辈子的幸运吧，老婆真是太好了啊啊啊！】
　　弹幕呜呜呜呀呀了一大片，林蕴间或抬头，都很温柔的回应着。
　　只是手指一滑：
　　【老婆上次不是在给家里的哥哥设计衣服吗？那个这么快就做好了吗！哥哥是不是非常感动非常喜欢啊！】
　　“那个，”林蕴一顿，手中的针差点扎进指腹，“已经结束了。”
　　林蕴轻声说。
　　可是叮咚一声。
　　直播结束，却是账户传来的扣款信息。
　　林蕴的工资卡每个月都会自动划一笔进一个账户里，而这个月的扣完之后。
　　林蕴看了看自己的余额，付完房租和新家需要添置的东西。
　　他甚至连做衣服的配饰都要买不起了！
　　上班可以苦但是没有钱做漂亮衣服怎么行呢！
　　林蕴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打开直播软件，找出之前的私信。
　　“您好，之前的模特邀请，我现在可以拍了。”
　　陈救驾来迟：【啊啊啊啊啊终于等到你老婆啊呸劳斯！！！！】
　　明明隔了那么久，但对方几乎是秒回：【我们一整个团队都超级喜欢你的劳斯！！！劳斯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最近可以吗？我们现在就让团队准备。】
　　对方的热情简直让林蕴这个i人招架不住。
　　如果不是ID不一样，林蕴几乎怀疑他是“纯情火辣武大螂”的翻版。
　　网上e人真是多啊。
　　好在“陈救驾来迟”虽然聒噪，但是专业能力十分过硬。
　　很快便和林蕴谈好了商务细节，陈救驾来迟几乎要激动到欢呼：
　　【太好了劳斯！那就下周日，您来玄度这边，我们来安排拍摄流程哦，两天后会把具体的策划书发您，老师可以先看看服装款式喜不喜欢还有您可以接受的暴露尺度。】
　　林蕴瞬间愣住了：【你是……玄度？】
　　【对啊，老师没看之前的邀约通知吗？】
　　可是……之前刚刚邀约的时候，霍昭还在国外啊。
　　于是林蕴自动将这个信息给忽略掉了。
　　但是现在……现在霍昭都主要在W.G这边了，应该不会那么巧遇到吧？
　　*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蕴在周日准时出现在了玄度的门口。
　　“陈救驾来迟”告诉他，让他最好用自己平时的风格穿搭，方便造型师找方向。
　　于是林蕴戴好了口罩和墨镜，穿了一件冷银灰真丝扭结吊带，亮面短外套，下半身是皮革双排扣马甲裙，裙身只到大腿，一双长腿白晃晃的引人注目。
　　几乎是刚刚踏进拍摄场地，就迎来了众人爆炸似的惊呼：
　　“卧槽卧槽卧槽！！！！”
　　“老婆老婆活的老婆！！！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视频里看着就很长但是这也太长了吧，好白啊我的天！”
　　“这个胸不是我是说这个肩没有我是说这个腿靠你快看我流鼻血了吗？”
　　*
　　“那边在吵什么？ ”
　　霍昭刚刚迈进公司的大楼，就听到一阵沸腾似的议论，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玄度的一切运行都有条不紊，他其实没有必要过来看一眼。
　　但是这几天总是失眠，在家待着也是……
　　空无一人的家里，他宁愿让自己出来忙一点。
　　“那是我老，咳，”秘书看一眼霍昭的脸色，及时改口，“是请了一个主播来做服装模特宣传。”
　　“主播？”
　　“嗯，就是网上很火的那个‘绵绵细羽’，他也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呢，跟我们的行业很符合，”秘书说，“霍总要去看看吗？”
　　一个宣传拍摄罢了，霍昭本来是不应该去的。
　　但是……不知怎的，听到那句设计师，蓦地想起之前在展会时，林蕴望着那些裙子的目光。
　　“行，”Alpha点点头，迈步朝着拍摄地走去，“我去看看。”
　　

第25章
　　“妈呀妈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不愧是绵绵老师啊。”
　　“这也太漂亮了吧！”
　　“天哪我一个Beta都要直接易感了！”
　　林蕴刚换完衣服走出来， 就被海浪一样的赞美声给包围了。
　　这一季的推广新品是以国风为主打概念。
　　林蕴身上是天青竹影旗袍，胸口处做了花窗设计，心形的花影正好映衬着凸起的雪白， 而流畅的腰腹曲线往下， 是勾勒在薄纱里若隐若现的大腿。
　　薄薄的肩背被几根系带缠住， 无袖的设计在林蕴身上不会显得过分纤细， 反而因为Beta肩部多出的肌肉多了几分力量感， 明明前凸后翘，却又不过分想让觉得孱弱，而是带着健康的，令人赞叹的吸引力。
　　“卧槽陈微，你居然能把绵绵老师叫过来， 简直太绝了！”
　　林蕴也是过来了才知道，网上那个“微陈救驾来迟”原来真的叫陈微。
　　但是周围都是陌生人， 尽管是说好了只拍背影不会露脸，依然是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真的可以吗？”
　　“怎么可能不可以！哎哟绵绵老师你就放一百个新吧， ”陈微兰花指一翘，“你就是我们的缪斯我们的神我们的苦苦寻觅的天使！”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再合适这个风格了。”
　　陈微手指一点， 将林蕴往前一推：“好了，走你。”
　　灯光打开，林蕴被迫站到了台前。
　　聚光灯打开， 直播间里从来没有享受的聚光灯照耀在了他的身上，陈微是个很好的经理人， 他跟陈微说自己有些社恐， 于是摄影师都被安排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玄度这样的设计公司，并没有跟其他的公司一样，将选址放在办公楼里， 而是一个独立的中式庭院中。
　　听说这里有部分还是古建筑，因此拍这种古代题材的片子，都不用出去找影视基地。
　　公司自己就有小院花园，旁边为了应景布置了很多的绿植，林蕴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摄影师远远站在后面。
　　亲近自然而远离人，这样的环境让林蕴感觉到安全。
　　“好，对对对就是这样老师！”摄影师是个很活泼的Omega，“我们先试第一个姿势哈，这个很简单的，老师你看到桌上那把团扇了吗？”
　　“对对对，拿起来，背对我们，一只手拿着扇子，往前走就可以。”摄影师一边引导着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机位，“很好很好，很棒，就是这样，老师太漂亮了！”
　　如果不是林蕴在直播间里听惯了夸奖，恐怕真的会不好意思。
　　好在，在摄影师的引导下，林蕴很快找到了感觉。
　　镜头远远地拉过，雕花拱门里，苔痕沿着木阶上爬，穿着天青色旗袍的美人，一只手摇着团扇，一只手提着裙摆，好像是这陈旧中唯一的活色，被声音惊动了似的，正要回头。
　　“哇哇哇太棒了！！！！”
　　“老师你简直就是我的神！！！太绝了太绝了太绝了。”
　　林蕴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红，虽然知道这只是摄影师引导人的一种方式，情绪还是跟着被调动起来。
　　腰身跟着旋转，修长的手臂拉伸，十分敬业地按照摄影师的指导摆着姿势。
　　“对对对就是这样！”
　　“老师是练过舞蹈吗，这么厉害！”
　　“没有啦，”林蕴一边调整着姿势一边回应着，“你指导得比较好。”
　　“那老师平时怎么护的肤啊，”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也跟着插嘴，“好白啊，跟珍珠一样！”
　　“没有。”如果真要说的话，林蕴想了想，“……大概是防晒？”
　　毕竟他平时这些地方都不露在外面的。
　　“老师我们都超级喜欢你的！抢了好多次你做的娃衣都抢不到！”
　　“没事，等我有机会多做一点。”
　　“老师你上次做的那个旗袍也非常非常漂亮！老师什么时候出个人展啊！”
　　“我……”林蕴微微垂下眼睛，手中团扇握紧，“也许，有机会吧。”
　　“对！！就是这样！！！！”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我拍到了！！！”
　　摄影师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而她的镜头里：
　　穿着旗袍的美人站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身子半转微微垂头，明明看不见脸，却依然能从这样的画面里，感受到浓浓的，与整个荒芜的园子相匹配，失落与陈旧。
　　摄影师的情绪真的很能带动拍摄者的状态，看到她欢呼，林蕴也跟着微微勾起唇角。
　　拍摄越来越瞬间，后面的花样也渐渐多了起来，除了团扇，又加了花草瓶子等许多道具。
　　“好了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陈微拍了拍手：“给大家带了点奶茶，过来挑自己喜欢的哈。”
　　天气热，陈微买的大多数都是加冰的，却贴心地给了林蕴一杯热饮：“想到老师晚上可能要直播什么的，还是别喝冰的了。”
　　“谢谢，不过我今晚不直播啦，”林蕴笑了笑，又看向刚刚的Omega摄影师，开口询问，“我觉得还是这个荔枝酒酿更好喝，你要跟我换一下吗？”
　　摄影师愣了一下，她这两天不太舒服却又实在话说多了口渴，正想着咬牙喝点冰的得了，可是现在……握着手里的热饮，Omega眨眨眼睛：“谢谢。”
　　“没事，”林蕴冲她笑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这个更好喝呀。”
　　背过身去揭开口罩，林蕴这才小口地喝了口奶茶，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拍得怎么样了？”
　　冷淡的声音响起，几人俱是一愣，齐齐回头：“霍总。”
　　“霍总好！”
　　“霍总好！”
　　林蕴脊背一僵。
　　还好，霍昭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他这里，只是朝着摄影师伸出手：“成片呢？”
　　摄影师赶紧将饮料放下，双手恭敬地递上相机。
　　“这就是你们一整天的成果？！”
　　Alpha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严厉。
　　手中的奶茶一放，整个片场骤然安静了。
　　“你拍的这是什么，举扇嗅花，老奶奶打卡都知道的姿势，我要你们来干什么？当导游吗？！”
　　虽然骂得并不是自己，可林蕴的手指一瞬间跟着攥紧了。
　　前段时间的Alpha太过温柔，以至于林蕴都快忘了，霍昭之前是能面不改色剁人手指的。
　　林蕴几乎是迅速地拉上了口罩。
　　“对不起霍总……”小Omega看起来快哭了，“我……”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霍昭冷淡地看了一眼天色，“模特在哪？”
　　“老师！”
　　“老师，霍总叫你呢。”
　　身边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林蕴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终于还是艰难地、不情不愿地转过头来。
　　霍昭看了眼他手上捧着的奶茶，嗤笑了声：“你倒是胆子挺大。”
　　林蕴立刻把奶茶放下了。
　　“说一说你对这个模特的印象是什么。”摄影师还没开口，霍昭先扫了眼林蕴，替他排除了一个，“除了漂亮。”
　　“他……”摄影师想了想，“身材好，有韵味，”想起刚刚那杯握在手中的热饮，摄影师又说，“细致，体贴，他……很温柔，像我妈妈一样。”
　　“那我们这一季的主题呢？”
　　“陈旧与生命。”
　　霍昭轻笑了声：“所以这就是你们特意搞了个封建大院的理由？”
　　“对不起，那……”
　　“没关系，那就用这个庭院。”
　　许是之前听林蕴久了，霍昭最近不怎么喜欢听别人道歉，连语气都比刚才软了些：
　　“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如何在这样的陈旧里，拥有生命？”
　　这一连串问题简直犹如面试，摄影师下意识望向四周：“这个……”
　　“这是你的作品，不要试图求助别人。”
　　霍昭说：“自己想。”
　　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霍昭不发话，也没有人再敢说话，所有人都静静地等着摄影师自己发觉。
　　只有林蕴一个人置身其外，静静地望了眼霍昭。
　　平常总监不会直接跟他们对接，林蕴倒是很少见霍昭工作的样子。
　　会直截了当地指出问题，却又会细心教导，给人成长的空间，林蕴倒是能明白他为什么能把玄度做得这么好了。
　　“或许，”摄影师寻觅了一番，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扇半开着轩窗，“这里？”
　　竹影越过窗子透进来，恰好和林蕴身上的竹纹形成映衬，风一吹，竹影随风晃动，穿着旗袍的美人靠在窗棂上，手臂伸出窗外，像是要捞起那段影子。
　　“嗯，就是这样，”摄影师一边调整着机位，一边跟林蕴讲述着姿势，“对，可以了，对对对！”
　　“不行。”
　　可是就在林蕴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Alpha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还不够。”
　　Alpha的嗓音淡淡的，是毋庸置疑的命令运气：“身体，再往前趴一点。”
　　林蕴心脏重重一跳，原本柔软的身体都跟着变得紧绷起来，腹部紧紧贴着窗棂，臀部翘起，用力地往前伸了点。
　　“还不够，继续。”像是察觉他的紧张，Alpha审视道，“放松，腰软一点。”
　　林蕴慢慢咬紧了嘴唇，整个人的腰几乎塌下去，挺翘的臀部弧度弯月一般折出来，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旗袍下的分叉因此扫得更开，露出肌理分明的雪白大腿。
　　“嗯，”Alpha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伸出手去。”
　　就在摄影师本人都要说可以了的时候，霍昭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你的腰力怎么样？”
　　Alpha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把全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主要是这句话……也太令人遐想了些。
　　该不会是看上了吧？
　　林蕴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下，这种时候，只能十分庆幸自己之前为了直播学过一点伪声：
　　“我……还好。”
　　“那就，别动。”
　　这种时候保持这个姿势并不是一个舒服的感觉。
　　腰要弯得很深，腹部紧贴着硬硬的窗棂，木头微微陷进柔软的小腹，让那团雪白都被压迫形状。
　　大腿绷得很紧，但因为后面有那么多人注视着，林蕴甚至不敢挪动脚步。
　　林蕴几乎能感知到自己口罩下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当初在Alpha易感期时经历的一起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似乎当时霍昭在镜边……也是这样一个姿势。
　　大腿酸得厉害，小腹也因为异物感变得难受，可是脸颊的热度却越来越清晰，林蕴紧紧咬着嘴唇，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Alpha的声音：
　　“可以了。”
　　咔嚓，在那一瞬间，阳光穿过了林蕴的指尖。
　　陈旧的充满苔痕的庭院里，旗袍美人越过小小的一方窗棂，半个身子贴在窗上，伸出手，去捞被阳光送来的晃动竹影，眼光映照在他（她）的手指上，如同蝴蝶在轻吻画卷。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陈旧都因此染上了生命的底色。
　　众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好半晌，才听到一声整齐的：
　　“哇。”
　　霍昭能在两年之内把玄度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自己的能力确实是不容小觑的。
　　“太厉害了太绝了！我的妈呀！”
　　“霍总不愧是霍总！太佩服了！”
　　“不是我，”霍昭并不自己居功，而是摇摇头，“场景和拍摄都是小杨完成的。”
　　“还有——”
　　Alpha抬眸看了眼。
　　林蕴正被人从台上接下来，手中递上热水。
　　一瞬间，骤然撞上Alpha望来的目光。
　　“辛苦了，”霍昭冲他点点头，“今天超出了正常时长一个小时十分钟。”
　　“你今天的报酬，会按照双倍结算。”
　　当时是个好消息。
　　但是林蕴却不敢表现出任何喜悦的样子。
　　“谢谢。”林蕴只说了两个字便偏过了头，不敢有过多的交流，生怕被注意到，转身要走。
　　“等等。”
　　可是Alpha偏偏又开口叫住了他。
　　霍昭微微拧眉，视线落在林蕴后颈处露出的一小截，那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贴上的阻隔贴上，忽然询问：
　　“你是Omega？”
　　“绵绵老师当然是Omega啦！”站着的几个员工不明所以：“怎么了霍总？”
　　“是啊，绵绵老师可是直播里赫赫有名的Omega，还是设计师大才子呢！”
　　林蕴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围的员工就已经替他把话给答了，正要松口气。
　　“这样，”可是霍昭只是点点头，目光却并未从林蕴的脸上离开，而是紧盯着Omega那戴着口罩的面容，忽然开口：
　　“那老师，认识林蕴吗？”
　　手指一抖，林蕴端着的水瞬间猛地洒在了手背上。
　　

第26章
　　“林蕴， 那是谁？”
　　“不认识啊，你认识这个人吗？”
　　“没听说过，谁啊？业内的吗？”
　　落下的水顺着掌心流淌， 已经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茶， 林蕴握了握掌心， 深吸口气：“……不认识。”
　　霍昭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真是疯了， 霍昭想， 刚刚他进门的一瞬间，看到Omega将手中的热饮换给摄影师，居然觉得他很像是林蕴。
　　可是……霍昭忍不住又看了眼面前的Omega。
　　如果没记错，林蕴是有一个Omega弟弟的。
　　但，即便是亲兄弟， 语言情态会有这么想象吗？
　　“你……”
　　“不好意思，”Alpha过分长时间的注视让林蕴觉得头皮发麻， 一只手圈住腕上的手链，“我要回家了。”
　　林蕴找了个绝不可能符合的理由：“我哥哥还在家里等我。”
　　霍昭微一挑眉：“哥哥？”
　　“是啊霍总， 绵绵老师是家里是有一个哥哥的。”
　　“对啊，老师的哥哥也是设计行业的呢， 而且兄弟俩关系非常好！绵绵老师还……”
　　“那个，”林蕴抬起头，压住狂跳的心脏望向霍昭， “我回去晚的话哥哥会着急，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霍昭移开视线， 让出一条路来， “应该的。”
　　“我弟弟回去晚的话，我也会着急的。”
　　Alpha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众人都以为霍昭说的是什么堂弟表弟。
　　只有林蕴心口重重一跳， 生出几分酸涩来。
　　但是Omega、有哥哥。
　　这两条已经可以从硬性条件上将他排除个干净，Alpha刚刚那种恨不得把他全身扒干净的视线终于消失了。
　　“你的表现力不错，”霍昭换成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
　　“好。”林蕴用伪声说。
　　只是最好还是不要再合作了。
　　上了出租车，才有机会擦拭着掌心里涌出来的冷汗。
　　以前只觉得Omega这个身份是自己懒得解释，想不到如今还有这个用处，林蕴长长地出了口气。
　　回到家，那种心脏狂跳不止的感觉才平复下来。
　　这样的时候，当然要找一些东西来安慰自己，林蕴打开衣柜，摸出上次在展会上赢下的真丝双绉，手掌摸上去——
　　好漂亮！好光滑！好舒服！
　　给小姑娘的那一份已经做好了，剩下的这些边角料，应该还够他做几个饰品，或者合起来，给自己的裙子做一个拼接裙摆。
　　但是只是这些，林蕴也已经很开心了。
　　手掌摸了摸布料，却蓦地想起……在展厅里，霍昭吓唬他要分走布料的时候。
　　“在我这里，想要什么就是都可以说。”
　　“任性一点也没有关系。”
　　冷淡的，却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可是一瞬间，那些画面突然又在身边褪去，原本温和的，克己复礼的Alpha戴着choker穿着皮衣，长腿强势的插入他的腿间，像是那天一样，眼神中带着汹涌的，满是欲望的光。
　　哗啦！锁链不在霍昭的身上，却绑在他的脚踝，而他穿着今天那件天青色的旗袍，细瘦的腰身被Alpha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
　　“腰再往前趴一点。”
　　啪！有什么打在他的身上，带起一阵酥麻。
　　而那冷淡的声音附在他的耳边：“放松。”
　　“看，”Alpha抬起他的下巴，却唤他：“真美。”
　　“囡囡。”
　　黑色的口枷不见了，霍昭的吻落在他的后颈，明明感知不到，可是那一瞬间，湿热的感觉却从他腺体涌向全身。
　　林蕴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完了……
　　怎么会又梦到霍昭。
　　还是在……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霍昭小时候只见过一次他穿裙子的时候，还只是以为他是别人家的小姑娘，怎么会叫他奶奶才会叫的囡囡？
　　而且，霍昭如果真的知道那穿旗袍的是他，只怕不会有任何喜欢，只会觉得他是个恶心的变态吧。
　　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林蕴林蕴林蕴你清醒一点！
　　这种梦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对象吗？
　　不过仔细想想，他身边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幻想的Alpha。
　　但是外面没有还不能自己动手吗？
　　林蕴愤而起身，将之前买的东西统统翻出来。
　　林蕴平时网站看得多，买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穿得戴的上下应有尽有。
　　Beta痛定思痛，一次性给自己上了三个，可他对这些新东西没什么经验，功率不小心用得太大，整个人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修长的手指在柔软的被子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一直到上班的闹钟响起，才抱着被子放进了洗衣机。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没有休息好，林蕴打了个哈欠等电梯，觉得自己似乎要歪到一旁的柱子上去。
　　“霍总监！”
　　“霍总监好！”
　　“霍总监早上好！”
　　“嗯。”熟悉的声音响起，Alpha淡淡地应了声。
　　林蕴一抬头，便看到霍昭一身西装，在人群里高挑醒目，正朝着他望了过来。
　　“霍总监早上好！”
　　可是霍昭还没来得及说话，Beta便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冲他打了声招呼，猛地跑进了人群里。
　　叮咚！电梯门打开，所有人跟着往上涌，不显眼的Beta几乎是只出现了一瞬，便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失去了踪影。
　　虽然是在同一个公司，可是如果不是刻意想要留住的话，原来是真的可以很久不见一次。
　　总裁电梯里终于又只剩了霍昭一个人。
　　易感期已经过去，江逸风甚至也不用担心电梯里会出现别的气味。
　　那些曾经留下的痕迹淡去。
　　再等等，林蕴应该都已经忘了他吧？
　　然后，如Beta所期盼的那样……和他喜欢的，想要的，做衣服的那位Omega，开始新的生活？
　　霍昭眼神晦暗，轻轻地捻了捻指骨。
　　*
　　“林蕴！”
　　手中拿起咖啡刚要喝，忽然被人叫了一声。
　　托霍昭那天的福，林蕴现在对自己的名字都有点PTSD，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怎么了？”
　　“来来来来！公司周年庆福利！抽个奖啦～”
　　是宣传部的同事抱着抽奖箱跑过来：“人人有份哈。”
　　“周年庆？周年庆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哎呀提前预热一下不可以吗，免费送的福利还不要，”同事直接将抽奖盒子放在林蕴桌前，“快快快，拿一个。”
　　“那好吧。”
　　林蕴没怎么用心地伸出手，他从小运气就不太好，在这种抽奖彩票的活动上更是次次失败。
　　林蕴也没抱什么希望，只随手拿了个数字：“74”
　　果然，连数字都是这么的不吉利，林蕴摇摇头，将号码随意放在桌上，把自己的网红咖啡打开，灌了一口牛马饮料，继续做自己的图。
　　“74号！我听说，你是74号是吗？”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被秘书叫到了外面。
　　林蕴点点头：“是的。”
　　“恭喜你，”秘书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微笑，“获得了我们公司周年福利的特等级！”
　　“我？特等奖？”
　　“是的。”秘书的笑容挑不出任何错来，“麻烦给我一个地址，我稍后会安排人帮你送过去哦。”
　　“等等，”林蕴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我是特等奖吗？”
　　“当然啦，这个号码可是，是我们江总亲自选的呢。”秘书小姐姐拍拍他的肩，“全公司只有一个的，林蕴，你真是太幸运了！”
　　“好吧，谢谢你啦。”
　　林蕴写地址的时候暗自庆幸了一下，还好他现在已经搬出来了，不然就霍昭家里的那个小区，不知道要迎来多少侧目。
　　至于这个所谓送货上门的奖品，林蕴想了一下，最多不过是什么彩电冰箱。
　　虽然确实挺实用，但他现在只是个出租房。
　　给这个还不如直接给他一点钱。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蛮好的了。
　　算是他从小到大中过的最大最大的奖项。
　　原来霍昭不在身边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一点幸运的。
　　怀着这样的心情回到家，拆开所谓的特等奖。
　　林蕴忽然愣住了。
　　这是……
　　客厅的顶灯打下来，照得裙摆的丝线泛着粼粼波光，由深到浅，在灯光和位置的变幻中，像是潮汐一样，渐次的浮动。
　　林蕴怔怔盯着盒子中的礼物。
　　这是，他之前跟霍昭，在设计展上看到的裙子。
　　当时他连拍照都不敢的裙子，此刻却躺在他的家里，林蕴的手指抚摸上去，那是远比自己在家里偷偷藏下的边角料更加奢华更加精致的存在。
　　手指一瞬间攥紧了。
　　“当然啦，这个号码可是，是我们江总亲自选的呢。全公司只有一个的，林蕴，你真是太幸运了！”
　　林蕴忽然想起秘书小姐姐的话。
　　可是，真的是江逸风挑选的吗？
　　江逸风给W.G的员工礼物，会是玄度提供的高定服装吗？
　　而且，按照那个展览的规格，这条裙子的价格，恐怕能把他现在租的这套房子直接买下来。
　　哪个资本家会这么给员工送周年庆礼物，不怕员工直接躺平退休吗？
　　尽管心中再喜欢，可是林蕴拿到的第一件事，却不知拆开来穿在自己身上，而是先怀疑——为什么会给他这个？
　　从来没有得到的特等奖降临，林蕴心中第一个感觉竟然是惶惑，摸出手机，手指在电话列表上看了一圈。
　　身为W.G的员工，他并非没有江逸风的联系方式。
　　可是最终，这个电话是拨给霍昭的。
　　嘀——那天响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喂？”
　　林蕴静了一秒没有说话，便听到Alpha询问：“你是。”
　　“我是林蕴。”林蕴深吸了口气，将旁边盒子上的丝带抓在手心，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打电话是想问……”
　　“老婆。”
　　另一侧的听筒里，那人声音沙哑难耐，突然开口。
　　林蕴的话突然顿住了。
　　手中的丝带瞬间被扯紧，想起上一次听到这两个字的场景，林蕴试探着开口：
　　“你、你是又易感期了吗？”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林蕴只能做此猜想，因为这实在不像是霍昭清醒的时候会说出的话，“你身边有人吗，现在在哪？”
　　“老婆，”可是Alpha又唤了一声，声音又低又哑，像是夹杂着浓重的委屈，“我想你了。”
　　有风声透过听筒传进耳膜，丝带勒紧掌心，林蕴心脏重重一跳，没有再说话了。
　　隔着小小的屏幕，周围只剩下Alpha浓重的喘息，在夜色里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凉风习习，Alpha眼眶泛红：
　　“我在你家楼下。”
　　“这么晚了，”Alpha的声音带着点落寞的风，“你怎么又没有睡啊？”
　　

第27章
　　林蕴小跑下楼， 真的在花坛边的长椅上见到了坐着的霍昭。
　　可林蕴从未见过这样的霍昭。
　　Alpha神情落寞，往常总是凌厉的眼睛带着血丝，身上有浓重的酒气。
　　可是林蕴上一次见霍昭喝酒， 还是在霍老爷子去世的时候。
　　“霍昭？”林蕴快步朝着霍昭走去， “你怎么了？”
　　“你……”
　　脚步刚刚到身边， Alpha突然起身， 将他抱住了。
　　“林蕴。”
　　霍昭低声叫他的名字， 脸埋在他的肩头，明明知道Beta身上不可能存在任何信息素，却还是依恋地嗅了嗅。
　　林蕴察觉不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只是道：“你喝醉了，我……”
　　想起自己家里的工作室， 林蕴还是道：“我送你回家吧。”
　　Beta说着，摸出手机， 打算叫辆车来。
　　“不回家，”可是霍昭一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回家，”Alpha声音闷闷的， “家里没有人。”
　　手腕被拉着，Alpha明明喝醉了，力气还是很大， 林蕴看着霍昭的眼睛，拿出哄直播间观众的语气：“你回去不就有人了嘛。”
　　可是Alpha却没理他， 只是用那双微红的眼睛望着林蕴， 讲出了久别重逢的标准台词：“你怎么瘦了？”
　　……
　　林蕴有些无奈：“可是我们只有一个星期没见啊。”
　　而且他也没有说每天食不下咽什么的。
　　“你都不吃饭，”但是Alpha的眼神满是控诉，“我做了饭， 去叫你……你每次都不下来。”
　　霍昭的眼睛红红的。
　　那一瞬间，林蕴突然想起自己刚回家的时候，霍昭给自己下厨：
　　“林蕴，跟我结婚的时候，Alpha会负责做饭和洗碗。”
　　林蕴眨了下眼：“我不在家，为什么还要做我的饭呢？”
　　“你每天还都睡很晚，”但是喝醉了的霍昭并没有回答他，“这样上班会有精神嘛……我给你的安神香，你是不是没用过？”
　　“林蕴——”
　　霍昭一瞬间靠近他，手腕被握得有点疼，林蕴靠在身后的榕树上，只睁着一双柔软的眼睛，听他说：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我没有。”林蕴几乎是立刻就反驳。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躲着我？”霍昭每说一句就靠近一步，林蕴的脊背紧紧地贴着树，可Alpha身上强大的威压还是笼罩下来，让他的脚趾都蜷缩起来，“那天的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弥补。”
　　“可是，”霍昭的手指拂过他颤抖的眼尾，“你可以不要讨厌我吗？”
　　“我不是，我没有……”林蕴摇着头解释，“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讨厌我，我这个样子……”
　　林蕴刚刚下来得急，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连束胸都没穿，被这样贴着，胸口几乎贴着霍昭硬邦邦的胸膛：“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我这样其实……”
　　“老婆，”可是林蕴的话还没有说完，霍昭就一把抱住了他。
　　柔软的胸口猛地紧贴上了胸膛，刚刚担心的地方被Alpha搂紧怀中，脑袋放在他的肩头，只能感受到Alpha宽阔的肩膀和令人安心的沉稳气息。
　　霍昭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厌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随后，向下的手指拂过林蕴的腺体，向前贴近，好似他真的能从的Beta干瘪的腺体里嗅到气味：“你身上……好香。”
　　*
　　霍昭第二天是在沙发上醒来的。
　　沙发不大，长腿委委屈屈伸出去一半。
　　但是身上的被子却盖得很结实，似乎是有人怕他半夜着凉，还死死地给他压了一半在身下。
　　但这显然不是自己家。
　　霍昭头痛欲裂，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恍惚间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片段。
　　好像……他抓住林蕴的手抢了人家的手机，死活不让林蕴给自己叫车送回去。
　　果然，酒精只会让人做出不符合理智和行为逻辑的事情，两年没有碰过酒了，怎么昨晚就忍不住。
　　霍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醒啦？”熟悉的声音传来，“洗手间在那边，我给你找了牙刷，洗漱一下吃饭吧？”
　　先飘过来的是淡淡的饭香，然后才是Beta温和清隽的面容。
　　因为是早上，林蕴没戴眼镜，浅色的眼睛望着他，软软的头发覆盖着额头，腰间还系着了一个淡紫色的围裙，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木质餐桌上。
　　白色的瓷盘里是摊好的鸡蛋饼，黄澄澄的香气逼人，见霍昭不动，林蕴只好靠近了些：“是头还疼吗？我给你煮了一点陈皮蜂蜜水，一会儿喝一点吧？”
　　霍昭一错不错的眼睛终于眨动了一下。
　　不是在自己家，但是……感觉真好。
　　“不、不用，”霍昭急匆匆地推开被子下了床，一个被角因为太大力落了下去，又眼疾手快捞了一下，霍大总监估计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那个，我现在就去洗漱，你等，等我回来帮你。”
　　寻找洗手间的时候，霍昭才扫了一眼整个房间。
　　林蕴租的lofter并不大，不过布置很温馨，晾衣架上空空如也，房间里也很干净。
　　楼上或许是卧室，只是Beta似乎真的把他说的安全问题给考虑了进去，还上了一道锁，像是生怕谁半夜上去似的。
　　而他之前送的那件礼服，正孤零零地躺在客厅里，井然有序里多出来的一块。
　　洗手间就在楼梯下的区域，霍昭很快找到地方，牙刷和一次性毛巾摆放的整整齐齐，周边还有许多瓶瓶罐罐。
　　看不出来，林蕴平时上班都随便一穿，护肤倒是很精致。
　　但是林蕴还在外面忙活着，霍昭匆匆打理想去帮忙，只用余光看到旁边那瓶上的英文，好像是……粉底液？
　　顾不上多想便收拾好出门，林蕴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已经搬上桌了。
　　蜂蜜水盛在瓷碗里放在一旁，霍昭不喜欢甜味，可此刻宿醉醒来，却也觉得特别暖心踏实。
　　这样中式的早餐，霍昭在国外从未吃过。
　　但又充满了家……家乡的感觉。
　　林蕴手里是一碗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倒也不是他要不等霍昭就开动，是他吃饭太慢，牛马人实在是等不起。
　　“那个……”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霍昭抬头看一眼林蕴，端起碗把蜂蜜水都喝完了，又抬手放到一旁，非常认真的样子：“你说吧。”
　　“我是想说，”勺子在粥里不安地搅动着，林蕴小心开口，“那件衣服……”
　　那件价值不菲的礼服现在还在客厅里放着，林蕴连拆封都不敢。
　　只是望着Alpha的神色：“是你送我的吗？”
　　交叠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霍昭无比庆幸，自己现在并没有在食用任何东西，以至于他现在还可以保持看起来的淡定：“为什么这么说？”
　　“太贵了，”林蕴皱起眉，“而且……这不是玄度的设计嘛。”
　　“公司，应该不至于拿这个当年礼吧？”
　　“但既然是公司的年礼，就不会再收回去，”Alpha说，“所以，我送的和江逸风送的，有什么区别？”
　　“江总送的我就拿出去卖了。”顶多小心翼翼地试穿一次。
　　“你送的……”碗中的粥终于彻底搅拌凉了，林蕴望着霍昭，在纠结的答案之间选择了反问，“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啊？”
　　霍昭的手指轻轻地点在桌面上，这是他进行复杂思考时惯用的动作，而且在谈判的对方看来很容易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不是也送了我一件衣服吗？”
　　“可那个只是……”
　　“没有什么可是，”霍昭收回视线，“林蕴，在我这里，它们是等价的。”
　　甚至林蕴亲手做的是更加珍贵的。
　　但是，他喜欢……林蕴自己做的西装，林蕴喜欢的却是这一个。
　　“你放心，这件是跟江逸风打赌输给他的，”霍昭说，“反正已经买断了，你卖了也好送人也好……你喜欢最好，”霍昭观察着Beta的神色，尽量采用能让安心接受的话语，“当然如果你不要的话，你觉得他在江逸风的衣柜里能起到什么装饰作用吗？”
　　那还是给他吧。
　　这么漂亮的衣服，怎么能压在仓库里呢！
　　“那个，”林蕴放下勺子，目光希冀，“它能试穿吗？”
　　“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喜欢。”
　　“你要送人？！”
　　霍昭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很快又改口道：“没关系，当然可以，没有问题，既然送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不要担心。”
　　“好的。”林蕴把粥端起来喝掉了，挡住了自己弯起的眼睛。
　　随后，平复了心情，才把碗放在旁边。
　　“谢谢你，”林蕴这才擦擦嘴，手臂搭在桌上望向霍昭，非常认真地说，“我很喜欢的。”
　　霍昭告诉过他，喜欢的话要开口。
　　林蕴的确很喜欢很喜欢这件衣服。
　　哪怕只是小小地试穿一次也很满足了。
　　“霍总……”Beta顿了顿，似乎又觉得曾经的称呼在这个时候有些太过生疏，于是问道，“我可以叫你霍昭吗？”
　　“可以。”
　　“谢谢你，霍昭。”
　　林蕴的眼睛亮晶晶的，仰头望着他。
　　霍昭的指骨攥得很紧，林蕴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动的人，但是此刻，霍昭的心脏还是因此觉得温暖而酸涩。
　　“不用这么说，”霍昭抬起眼睛，很适宜地在林蕴吃完之后递过纸巾，“是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那天晚上……”
　　“没有，我不是说过我们都不要再……”
　　“我知道，”霍昭依然讲下去，“但是，我还是要说——”
　　“对不起。”
　　“对不起那天那样对你。”
　　“对不起让你做那样的事。”
　　“林蕴，”霍昭抬起一只手，抚摸他的耳根，“其实一直没有那天来得及问你，那天……害怕吗？”
　　Alpha的指尖有点凉，这个姿势，好像是林蕴主动将脸颊贴在霍昭的掌心。
　　热度从耳根渐渐传到指腹。
　　害怕吗？
　　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感觉，好像更多的……是羞耻和担忧。
　　其实，林蕴一直不敢承认，霍昭那一天，那样粗暴地握住他的腰身，撕咬的那一刻，自己居然在那个时候……
　　那样夹杂着痛苦的极致欢愉，林蕴后来又自己用工具偷偷试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有那天晚上的效果。
　　“没有，那天是我自己要去的，只是……”林蕴搭在桌上的手指蜷缩，望向霍昭，终于试探着问出昨晚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会讨厌你？”霍昭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我喜……”
　　话到了嗓子眼，心脏却被一种强烈的恐惧所笼罩，那天的照片再次碎在他的手边……Alpha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林蕴的侧脸，温热的，令人安心的：“我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才是。”
　　“可是那天我……”林蕴不确定霍昭是不是不记得了，毕竟Alpha易感期失去理智和记忆也是有的，看了眼自己被衣服包裹着的胸口，试图向下拉一点，“我这样。”
　　“不要乱想，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霍昭说着，飞快地垂下眼站起身，将桌上空了的碗筷收起来，“你别动了，我去收拾。”
　　Alpha说完，几乎是迅速地离开了那里。
　　林蕴的手指刚刚扯到胸口，又悄悄地放下了。
　　霍昭到底知不知道啊？
　　但是他的勇气跟电量一样，只够耗一次，现在已经见底了。
　　耳垂和侧脸一样热，林蕴垂着眼，既不好意思干坐着也不好意思再去找霍昭。
　　叮咚一声！
　　是手机传来了新消息。
　　林蕴拿起来一看，是程小野的微信。
　　“蕴蕴蕴蕴！！！你醒了吗啊啊啊啊啊啊惊天大消息！！！”
　　“我们老婆居然去玄度当模特了啊啊啊啊啊我真恨啊我当时为什么不在国内不然爬也要爬过去的！！！”
　　程小野还分享过来一个视频，是玄度官方放出的宣传图，被粉丝一眼认出剪辑成了视频。
　　视频里的人穿着天青色竹影旗袍，靠在窗前往外伸出手去，劲瘦的腰身拉出漂亮的弧度，长腿与窗边的青苔映照出一种别样的白，手指传过阳光，手臂扬起的弧度好像是姿态蜿蜒的枝条。
　　【啊啊啊啊啊太绝了太绝了老婆太美了妈妈问我为什么眼泪从嘴巴里流出来！】
　　【老婆身材也太好了吧啊啊啊简直是天生的旗袍圣体！】
　　【我靠腿好长臀好翘，不是我是说……好白好大！】
　　【没人觉得这个姿势很适合后面那啥吧，还是窗台play！靠，老婆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一定会边哭边求饶吧，不好意思我有罪我不干净！】
　　玄度那几个人已经算是客气了，网上见不到，大家的发言明显开放了许多。
　　林蕴看得有些脸热，虽然刚刚的紧张情绪没有了，可是皮肤发烫似乎更加厉害了。
　　那博主不止发了这一个，而是用“绵绵细羽”其他的旗袍妆造做了一个混剪，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林蕴粉丝还不是很多的事情，作为粉丝福利录的一个小视频。
　　视频里，林蕴穿着黑色丝绒旗袍，下摆只到大腿根，细瘦白皙的手腕上绑着一条黑色丝带，修长的双腿交叠，用伪声对着镜头道：
　　“过来，宝宝。”
　　“这是谁？”
　　霍昭过来的时候，林蕴恰好看到这个片段，全身血液都涌到脸上，猛地站起身来。
　　手指点了几下都没关上，猛地将手机倒扣下去。
　　“没、没什么，随便看看。”
　　随便看一个Omega的擦边视频吗？
　　霍昭看了眼Beta通红的脸，忍不住开口：“大早上……还是不要弄那么多。”
　　就算是再有需求也不可能对着自己的脸吧，林蕴恨不得把脑袋钻进桌子下面：“……我没有。”
　　“别动。”
　　但是Alpha却不愿再听他解释，长腿往前迈了一步，手指却勾上林蕴的腰身。
　　林蕴咬紧了嘴唇，脚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刚刚在视频里被人夸过漂亮的腰此刻被Alpha虚虚拢在掌心，沿着腰窝往后钻，在林蕴贴着桌面的胯骨上拍了下：
　　“放松，别那么紧。”
　　是和那天梦里一模一样的语调，林蕴身子猛地站直，双腿却不由得并拢了。
　　Alpha有力的手指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摩挲，林蕴咬紧嘴唇，蜷缩的手指抓在桌上。
　　可那指尖灵活得像是一汪游蛇，林蕴觉得有些痒，更像是麻，浑身的肌肉紧绷着。
　　“好了。”
　　直到腰上的围裙系带被灵活地解开，霍昭才终于收回手，将沾了Beta气息的围裙系到自己身上。
　　“这样才对，”视线微微下扫，落在林蕴的西裤上，Alpha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微微勾起唇角，用林蕴之前的语调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林蕴一把捂住了脸。
　　“哦，”霍昭点点头，将自己的绑带系好，越过他收走了桌上的最后一个盘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我说的是刷碗。”
　　林蕴挡在脸上的手攥紧了。
　　到底是哪个无良媒体说的霍昭成熟稳重！
　　林蕴决定以后再也不带霍昭回家了。
　　除非……除非他又哭着来找自己。
　　小房子里只剩一点安静的水声，水有点凉，水槽也不是很大。
　　林蕴每天都要这样自己做饭洗碗吗？
　　霍昭手上打着泡沫，心中已经在思考怎么把这套房子买下来装上洗碗机。
　　只是房子太小，卧室只有一个。
　　想起楼上那间锁着门的房间——不知道床大不大？
　　林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霍昭心中刚刚醒来时看到Beta那一刻的感情卷土重来。
　　手上悄悄握上阀门，将原来不大的水流又拧得小了一点。一个盘子洗完，又用棉布仔仔细细地擦了好几遍。
　　“那个，”林蕴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不用！”霍昭很快地开口，往前站了一步挡住林蕴，“我不是都说了嘛，跟我结婚的时候，Alpha会负责这些事情。”
　　很谢谢，但是……
　　林蕴看着霍昭第七次擦过同一个盘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可你太慢了，再刷下去，我可能要迟到了。”
　　“不好意思。”
　　霍昭轻咳了一声，直到到了电梯里还在试图弥补：“不然我送你去上班吧？”
　　“不用。”
　　“我的车就停在楼下，昨晚叫了代驾过来的。”
　　“不用。”
　　“我开快一点，不会让你迟到的。”
　　“不用。”
　　叮咚！电梯门打开，林蕴抬步就要往下走，被霍昭一把抓着衣领拉回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措：“真生气了？”
　　“对不起，我……”
　　“不是。”林蕴开口。
　　霍昭一垂眼，便看到Beta肩膀抖动的笑：“这里早高峰堵车太厉害了，你就算是开超跑，可能还没有地铁快。”
　　原来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是故意的。
　　霍昭捏住林蕴的脸，Beta的笑便被收拢在手心：“这下开心了？”
　　手指松开，林蕴提高的音量像只控诉的兔子：“还不是你先！”看了眼自己的西装裤，又立刻闭嘴了。
　　霍昭忍不住笑了声。
　　发起脾气来总是这样毛茸茸的，果然是小兔子。
　　“林蕴，谢谢你昨晚带我回家，”两个人一起往外走，霍昭说，“我很开心。”
　　出了门，便看到昨晚的站过的花坛和榕树。
　　“没有，”林蕴想了想，“你昨晚……还挺，”Beta小声道，“挺可爱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林蕴往外快走了两步，“门口就是地铁口，我先去上班了。”
　　“等等！”可是Alpha突然叫住他。
　　霍昭站在昨晚的那棵榕树下，眼睛里只有笑没有泪，微风吹起额发，一只手插进口袋里，静静地望着林蕴，轻轻地勾起唇角：“蕴蕴，周末有时间吗？”
　　*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诚意。
　　这是霍昭一贯的看法。
　　于是早在周内，霍昭就早早地预订好了餐厅，准备好了要送的礼物，甚至把之前林蕴送的那套西装拿出来熨了一遍。
　　事件地点自然要跟林蕴先说一下，霍昭的手指敲在桌面上，调出对话框，正要发送。
　　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反正就在楼下，去说一下也没什么吧。
　　都三天没遇到了。再说了，这是正经事。
　　霍昭从抽屉里拿出把玩了许久的领针——林蕴送的那枚。
　　对着镜子，将它仔仔细细地别在胸口，这才下了楼。
　　“不好意思，霍总监，林蕴刚刚跟着经理去对厂里对面料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回来，您有什么事吗的？”
　　“没事。”霍昭只好作罢，“那我……”
　　“霍总监你也来找林蕴啊！”
　　谁知一出门，便听到过分吵闹的声音。
　　“我也是我也是！”程小野兴高采烈，“我昨天刚刚回国，给他带了礼物呢！”
　　焦糖味？
　　“对了我给您也带了一份，谢谢霍总监给我这次机会！”程小野向来能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整场的，“我要现在给您吗？”
　　他说着往前靠了一步，霍昭立刻后退，避免信息素沾染到自己身上：“不用。”
　　虽然他跟林蕴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身为伴侣，霍昭始终认为自己应该恪守规则的。
　　“那好吧，”可是Omega的好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败坏，反而是看到Alpha胸口的装饰，“霍总监你这个领针好好看啊！是哪个设计品牌的吗？”
　　“不是，家里人送的。”
　　“哇！那是他自己做的吗？我老婆之前也做过一个差不多呢！”
　　“你老婆？”霍昭扫过Omega细瘦的小身板，终于因为对这个称呼的怀疑多问了一句，“你有老婆？”
　　“是啊是啊！我老婆可漂亮了！！！”
　　程小野最近非常上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给人安利的机会：“我现在就给你看！”
　　由于浏览记录，程小野很容易就找出来了之前那个视频——在园子里穿着旗袍的视频，甚至还是霍昭亲自拍的。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绝！我老婆粉丝很多的！”程小野说，“林蕴也很超级喜欢他呢！”
　　“你说谁？”
　　Alpha话音刚落，视频已经播放到了下一个画面。
　　视频中的Omega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手腕上被丝带绑住，长腿交叠，漂亮性感，对着镜头蛊惑道：
　　“过来，宝宝。”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正是林蕴早饭时看的那个。
　　“你说，”Alpha眉头紧皱盯着屏幕，“林蕴喜欢他？”
　　

第28章
　　“‘擦边’还是‘情感陪伴’， 从不露脸的主播‘绵绵细羽’为何能拥有那么多死忠粉？”
　　“明明是设计天才却免费送福利！谁能不爱！！”
　　“这腿这腰，我当场一句老婆！”
　　霍昭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在从未下载过的软件上消磨了整整两个小时。
　　各种视频， 已经足够清晰地展现出这个主播的性格背景。
　　设计师家族出身， 虽然设计技术精湛但是从来不以此收费， 甚至还送了许多粉丝福利。
　　性格温和脾气好， 经常在直播中鼓励安慰粉丝。
　　虽然从不露脸， 但是身材的确是按模特的标准数据长的。
　　奇怪，圈里有这样的家庭吗？
　　而且看“绵绵细羽”的风格，霍昭从未在任何一个设计师身上见到过。
　　一只手轻轻地点在桌面上，握着鼠标的那只却打开电脑页面，调出表格。
　　是一个制作非常精良目录非常详细的表格。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中， 唯一最先看见的是标题的几个大字：
　　“Omega考核表”
　　霍昭调出第一项，手中比对着视频——“绵绵细羽”曾经说过自己喜欢做点心烘焙。
　　“会做饭”一栏打了个“对号”。
　　林蕴好像也蛮喜欢吃点心的。
　　房子里的烤箱也要跟洗碗机一样配套装吗？
　　“绵绵细羽”每次做完手工都会把桌面收拾得很细致干净。
　　“家务”一行打了个“对号”。
　　看起来动作也挺慢的， 林蕴会跟催促他一样催促这位吗？
　　还是算了，林蕴发起脾气来也软绵绵的， 太可爱。
　　匹配度……霍昭翻着视频，调出“绵绵细羽”与粉丝的对话。
　　“怎么啦宝宝， 为什么说这么丧气的话，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语调，怎么那么像是？
　　心中刚刚动了这个念头， 叮咚一声，特别提示的声音响起。
　　“同事说你刚刚来找我了， 是有什么事吗？”
　　霍昭看看对话框里的短信又看了看视频里的Omega。
　　匹配度——霍昭重重地在表格里敲下四个字：“非常匹配”。
　　随后， 才重新拿起手机。
　　林蕴正在调试样衣，一连看着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灭了又亮，整整五分钟， 结果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手中的剪刀放下：“怎么啦？”
　　连这个讲话时的语调都那么像。
　　怪不得那么投机呢。
　　“没什么，你……”听筒那边传来规律的，指骨敲击的声音，好半晌，林蕴才听到那边的声音，“你送我的胸针很好看，我很喜欢。”
　　“那就好。”林蕴笑了笑。
　　可是这也不用特地跑下楼说一声吧。
　　“是你自己做的吗？上面的钉珠很精致，市面上好像很少这种设计？”
　　“是。”林蕴刚一开口，猛地看到自己手边的，刚刚裁剪一半的西装。
　　钉珠在商务设计里几乎不会用到，更不该是他熟练的领域。
　　“你喜欢就好，那个……我也是在网上随便学的。”
　　“网上学的？”刚刚那种骨节敲击声又开始响起了，“跟主播学的？”
　　“你，”他只在直播的时候做过一次钉珠，不会真的那么巧被霍昭刷到吧，“你怎么知道啊，哈哈。”
　　那边的声音消失了，换上了键盘的敲击声。
　　“专业技能”——又重重地多了几个字：合格。
　　顿了顿，又删掉，换成了：良好。
　　这电话打得莫名其妙，仿佛霍昭特意来问一下，只是询问一下领针。
　　该不会是看上了准备量产吧？
　　林蕴一只手拉着尺子切割好布料——那还是算了，不过如果霍昭喜欢的话，他倒是可以再做一个别的送给他。
　　就算是感谢……他送了自己那件礼服。
　　在林蕴的所有衣服里，那可是最精致最漂亮的一个！
　　身还在公司，但是心已经恨不得飞到家里，每次下班的时间都是这么的难熬，比早自习的最后十分钟还让人痛苦。
　　手上的西装版型渐渐显出轮廓，廓形的肩膀显得Alpha身姿挺拔，只是出于商务考虑，不修身也没什么出格设计。
　　实在是和世界上的大多数班一样无聊至极。
　　几乎是数着时间，那边的打卡时间一过，林蕴就拎着包出了门——自从他上次因为加班发过脾气，现在就连按时下班都没人敢说他了。
　　果然上班这种事就是你不发疯别人就会逼疯你。
　　地铁一路顺畅，回到家迎接快乐的周五，林蕴终于能够打开心心念念的礼盒。
　　惦记了许久的漂亮衣服躺在盒子里，林蕴着急地拿出来。
　　穿好之前买的束胸，饱满的胸型被挤压出来，对着镜子戴好假发，林蕴忍不住转了一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直播。
　　这么漂亮的东西！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穿在直播间里了！
　　“哈喽宝宝们。”
　　温和的声音传出，林蕴对着镜头轻轻地挥了下手：
　　“今天给穿了新裙子，给大家看一下哦。”
　　画面里，Omega的长发垂落肩头，浅蓝色连衣裙如同灯光在如同迷幻的云雾，露背式的鱼尾礼服自肩胛骨处向下延伸，露出漂亮洁白的大片脊背。
　　胸口处是饱满醒目的沟壑，大方热情地昭示着存在感，腰封坠着奢华的珍珠母贝扣，细腰被浅浅掐出，好像是童话书里的一页插画。
　　林蕴提着裙摆轻轻地转了下，裙身上的暗纹在暖光下折射出香槟金细闪，而跟着这些粼粼波光一起泛起波澜的，是渐次变化如同海浪潮汐般的裙摆。
　　随着动作露出的雪白小腿好像是退潮时露出的一点白色沙滩，却如同大海一样引诱着人往深处探索更多，甚至期待着……那漂亮的海洋被礁石击打时溢出的白色泡沫。
　　【啊啊啊啊啊啊卧槽老婆这裙子好漂亮啊啊啊啊！！！】
　　【蓝色真是太配老婆了！衬得皮肤好白啊！我漂亮的老婆就是该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才对啊！！】
　　【妈妈你是童话里的美人鱼吗我好热可以抱着妈妈的腿解解暑吗？】
　　【太漂亮啦！想跪在老婆脚边叫公主！！哦对了头可以埋一下嘛胸口！】
　　【这个腰封太漂亮了吧！就是没戴好！老婆开门我给你正一下！】
　　刚刚开播没多久，直播间的人气就爆了棚。
　　林蕴看得脸颊发热，但也带着几分隐秘的欢喜。
　　收到了……好多夸奖。
　　果然，人穿着漂亮的衣服，心情总是会变很好。
　　“好啦宝宝们。”
　　林蕴到底是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博主，很快在凳子上坐下：“谢谢大家的喜欢。”
　　“我也很喜欢这件新衣服的。”
　　林蕴在凳子上坐下，原本惊艳的身材弧度变得更加醒目。
　　他提起一点裙摆，让众人看上面勾勒的海浪刺绣：“不过，大家知道这个刺绣是怎么做到的吗？”
　　“是啊，要做到这种细致入微的纹理感并不容易，甚至用的线要跟我们平时不太一样的。”
　　“这是一种咱们国家的传统技法，”随着林蕴的声音，弹幕逐渐变得正经起来，林蕴点点头，“对的，宝宝太聪明啦！就是我们今天要学的内容——”
　　“苏绣中的金线劈丝。”
　　“别怕别怕，没有那么难的。”
　　林蕴微笑着，从旁边拿起一股线，灵活的手指穿过线头，将一根细细的丝线从线头的地方分开。
　　“做劈丝的时候手要稳，指尖要快，你们看——”
　　林蕴微微垂下头，长发扫过雪白肩胛，手指勾着劈开的两股，却并没有放下，而是抬起另一只手的手指重新绕到线头的位置，指尖勾着丝线，原本的两股再次被分成四股、八股、十六股乃至三十二股。
　　直到原本就细细的一根线跟着变成吹弹可破的丝，在空气中如同金色的尘埃般上下浮动，林蕴才翻起手指，给屏幕展示自己的成果：“看。”
　　气息落下，那些绒毛般的丝线居然跟着声带的震动而漂浮，像是搭在手指上的琴弦。
　　【卧槽！！！】
　　直到这时，大气都不敢出弹幕才终于炸了起来。
　　【老婆太厉害了吧啊啊啊啊！！】
　　【生平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技法，之前的绣娘太辛苦了！老婆超厉害的！】
　　【这手指也太灵活了吧！老婆挑动的哪里是丝线，分明是我的心弦！】
　　“也没有啦。”林蕴轻轻地弯了弯唇角。
　　他也是之前跟奶奶学的。
　　小朋友都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偏偏林蕴从小就很安静，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花，做劈线的时候总是少一股多一股的，小林蕴就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拿着线，乖乖地帮她做。
　　“大家多练练也可以学会的。”
　　林蕴找出最细的那根针，将劈好的线小心地穿进去，拉紧，这才从旁边拿起之前剪好的布料：“只有这样劈好后细细的丝线，才能做出裙摆上近乎逼真的光泽质感。”
　　有眼尖的认出林蕴手中的布料：
　　【哇！这个灯光下布灵布灵的不是之前老婆说的真丝双绉吗！好漂亮哇！】
　　“是啊，宝宝好聪明。”
　　【老婆这是准备做什么，给自己一个丝巾吗？】
　　“嗯……”林蕴想了想，“差不多啦。”
　　只是并不是做给自己的。
　　这种劈线坐起来非常耗时且费眼睛，林蕴平时是不会主动做的。
　　只是……那枚领针，霍昭说很喜欢。
　　林蕴觉得很开心，他也是第一次给人送这种亲手做的礼物。
　　而且，霍昭送了自己这么昂贵的衣服，教他怎么处理公司的事情。
　　林蕴也想再送一点什么给他。
　　西装和领针都送过了，林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再送一个亲手绣的领巾比较好。
　　这样霍昭到时候也可以放在一起用。
　　而且……这个布料也是霍昭和他一起获得。
　　非常有意义。
　　【哇哇哇，这布料上感觉跟老婆裙摆上的一样耶！做出来一定也非常漂亮的！】
　　“是啊宝宝，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面料的。”
　　【老婆身上这条裙子也是自己做的吗？之前好像没见过老婆穿过的。】
　　“没有没有，不是的，”林蕴赶紧解释，“这是别的设计师的作品，超厉害的。”
　　“我这个也是……有人送的。”
　　Alpha敲在键盘上的手指停下了。
　　上面的光标停在“专业技能”的那一栏，在画面里的主播开始展示劈线的那一刻，霍昭就已经将原本的“良好”改成了“精湛”。
　　同为设计行业，霍昭很清楚Omega那一手的厉害，要将原本就很细的线分成几何倍绒毛般的细丝，甚至都不用换手，其中所需要的技术、耐心，乃至天分，都是值得赞叹的。
　　“那个……我是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喜欢。”
　　耳边浮现Beta这句话，看着画面里，穿着礼服，低头绣着丝巾的Omega，以及林蕴那天早上，看着Omega视频的，涨红无措的脸。
　　霍昭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绵绵细羽”。
　　事实上他最近出圈的那张照片正是霍昭亲自拍的。
　　于是霍昭也十分清楚地看到了——当初Omega是怎么把自己手中的热饮主动换给摄影师的。
　　看着正温和地跟粉丝聊天的主播，光标下移，手指重重地敲在键盘上。
　　在他那张堪比拷问间谍的审查列表上，终于又在第27项“性格是否友善”上，愤而打下了一个对号。
　　“啊，你失恋啦宝宝？”
　　这种绣法太费时间，林蕴一边穿着针，间或跟弹幕聊着天：
　　“没事没事，抱抱宝宝。”
　　“会伤心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啊，那说明宝宝是一个拥有爱人的能力的人，祝福你。”
　　“只是我们这么爱别人，也要多爱自己一点对不对，”丝线穿过手帕，渐次勾勒出兰花的叶片，“虽然伤心，但也是也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给自己买喜欢的东西。”
　　“慢慢地就会好起来，你也会越来越好的，相信我。”
　　【呜呜呜呜呜我真的躺在床上要哭了老婆！老婆可以跟我说一句爱你吗？呜呜呜一句就好！】
　　“当然可以啦宝宝，”林蕴停下手中的针，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心，“爱你，宝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
　　【嫉妒使我扭曲翻滚！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啊啊啊！！！】
　　【呜呜呜老婆要是我对我说一句爱我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
　　【还有我！如果老婆爱我让不孕不育坐拥一个亿我也是愿意的！】
　　【？怎么还能连吃带拿，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糙，我只是想要老婆说爱我再让我在怀里靠靠！】
　　“好啦宝宝们，”眼看着弹幕已经朝着奇怪的方向一去不复返，林蕴只能自己调控节奏，“等下要去做虚实绣，可能看不了屏幕了，如果还有谁想要聊天的话，我直接抱麦讲话吧。”
　　林蕴抱麦是网页直接在上麦的观众里随机抓取。
　　短暂的连线声过后，林蕴抬头看了眼屏幕，是一个初级小号：“Silas？”
　　奇怪，这人的网名怎么和霍昭的英文名一模一样。
　　这个名字这么大众吗？
　　林蕴只扫了一眼，便低下头来找自己打好的轮廓：“欢迎上麦呀～有什么要聊聊的吗？”
　　主播的声音在听筒响起，霍昭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误触了上麦了。
　　但是……看一眼自己电脑桌面上那密密麻麻的比招总经理还要严格的表格。
　　比之全是叉号的焦糖味。
　　而这个“绵绵细羽”，在所有已知的考核项里，无一不是对号和优秀。
　　这么久以来，这是唯一一个，能达到这样标准的Omega。
　　霍昭抬起眼，目光注视着光标停留的，也是无法从任何已知视频中得出结论的那一项——“感情观”。
　　“有。”
　　Alpha淡淡的声音在直播间里响起：
　　“我觉得……”
　　“我老婆，好像喜欢别人。”
　　

第29章
　　【我去哥们你被绿啦？】
　　【我的老婆好像喜欢别人， 我的妈耶好小众的文字，出轨就直接说出轨呗。】
　　【精神还是**啊，有几次， 在哪抓到的？保存证据了没？】
　　“闭嘴。”
　　Alpha烦躁地皱起眉， 还好刚刚上麦时开了变音， 才让他此刻听起来没有那么破防：
　　“瞎说什么， 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
　　但还是很奇怪……林蕴想， 这语气听起来也很像是霍昭。
　　但是霍昭怎么可能闲到大晚上在直播间里跟人讨论自己的情感故事呢？
　　只是这么一愣神，林蕴还没有来得及回复，评论区里已经开始跟这位“”battle起来了：
　　【不是哥们你这话怎么好像被绿茶骗了？而且还是没救了的那种！】
　　【你老婆好像喜欢别人——言下之意老婆怎么不喜欢你是不是？】
　　【行了破案了这位是恋爱脑晚期。】
　　“不是，”Alpha的眉头拧得更深，搭在桌上的手指一颤， “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这种关系。”
　　【？？？？我们想的是什么关系？】
　　【靠， 不是你自己说你俩是夫妻吗？玩这么新鲜啊！夫妻还能有几种关系。】
　　【你不会是不知道你喜欢他吧？怪不得没老婆呢嘴真硬啊哥。】
　　“你们不懂！”霍昭抬眼看自己手上的表格，几乎是在压抑自己的火气， “我只是想他能过得好一点。”
　　【行行行你无敌你伟大你这么无私博爱你看着你老婆跟别人亲嘴去吧你！】
　　“你们——”
　　“好啦宝宝们，”林蕴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可以随便攻击别人的情感啊。”
　　“我其实可以理解的，这位……”
　　林蕴又看了看这个小号的ID，不知为何， 他实在很难对着这个人坦然地叫出“宝宝”。
　　“这位Silas先生。”
　　林蕴说：“我明白的，夫妻之间也不一定只有爱情， 还有家人、知己、朋友……这样的相处方式。”
　　“你希望他过得好， 希望他能开心快乐，希望他能有一个除了自己之外的好的归宿，这些都一定是以爱人的身份的。”
　　就比如他对霍昭， 林蕴想。
　　如果霍昭有更好的选择，他也会欣然接受的。
　　但是不论如何他，他都衷心的祝愿霍昭能过得开心快乐。
　　“你的这份心情，我想他应该能够体会的。”
　　Omega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抚平了霍昭只从知道这件事以来漫长的焦躁不安。
　　手指一松，这才发现，他已经在办公室坐到天黑了。
　　这么久以来，唯一能理解他这种心情的人，居然是一个隔着屏幕的主播。
　　“感情观”——霍昭垂下眼，在上面敲下：
　　“契合”
　　“只是，”林蕴一只手穿着线，渐次勾勒出兰花的花蕊，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其实不喜欢他的话——”
　　“那么他喜欢别人，是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吗？”
　　霍昭手指一顿，林蕴温温柔柔的话却像是一根细丝，将他原本松懈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而那细丝被林蕴握在手中，丝线沿着指腹，轻轻巧巧地勾着屏幕另一端的人。
　　林蕴垂着头，将薄薄的线在手中收拢，才重新下针。
　　这应该是合理的问题，林蕴想，将心比心，如果霍昭喜欢别人的话，他应该不会发愁得跑到直播里询问的。
　　“你听起来很焦虑，”粉红丝线打出花瓣的轮廓，好像是尚未形成的半颗爱心，“不是爱情的话……”林蕴问：
　　“你在焦虑什么呢？”
　　直播那边的声音消失了。
　　是啊，他在焦虑什么呢？
　　霍昭凝神看着自己那一排密密麻麻的表格。
　　在这么久以来，这是唯一一个，能够符合全部要求的人。
　　如果林蕴喜欢Omega，这实在是一个完美的，优秀的，无可挑剔的Omega。
　　从各种方面来说。
　　他应该为林蕴感到高兴。
　　他应该为林蕴感到高兴的，霍昭想。
　　但是——
　　艹。
　　霍昭给自己灌下一杯酒，喉结滚动的那一刻，心中却只剩下了这一个字。
　　艹，那他现在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原本打算和林蕴一起共度晚餐的餐厅没有等到他要邀约的人，霍昭一个人喝着红酒。
　　面前只点了一盘虾。
　　没人吃，但是是当初林蕴给Omega剥的那个。
　　“卧槽哥你不是吧？”
　　江逸风见到人，自顾自拉开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刚刚经理跟我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喝酒我还不信，”
　　“敢情你真的在这儿借酒消愁呢？怎么，我嫂子呢？又emo啦？”
　　霍昭抬眸冷冷看他一眼。
　　“我错了。”
　　江逸风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上次你教训过之后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现在绝对绝对不会再对嫂子有一点不敬！”
　　“而且之前为了配合你给人送个礼物，我把全公司都给送了一遍，这还不够有诚意？”
　　霍昭没说话，只冷冷转了转腕上的手表，看样子再说下去，可能要再给捋起袖子给他一拳。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闭嘴。”
　　“不过，”这嘴只闭了一秒钟，江逸风又凑上去，“上次我问的事，你就真没考虑过，你是不是喜……”
　　“这个人，”霍昭把手机推过去，“你帮我查一下。”
　　打开的页面正是之前的剪辑，画面中Omega穿着之前的天青色旗袍，光照和表现力都是绝美，江逸风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尖叫起来：“卧槽这不是我老婆吗？！”
　　霍昭瞬间拧起了眉。
　　“那个，我是说，”Alpha的目光算不上友善，明明是之前叫惯了的称呼，这种时候居然有些心虚，“大家在网上都是这么称呼的，这是一种现代人表达喜欢的方式。”
　　“你喜欢他？”霍昭抬眼问。
　　“那当然了！”直播间哪个死忠粉不喜欢。
　　手中的酒杯转了个圈，Alpha淡淡开口：“你嫂子也喜欢他。”
　　江逸风一口水喷了出去。
　　“不是，那个，我是说，”江逸风发誓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关系，“那你……”
　　“所以，注意你的分寸，不要乱叫。”霍昭居然在这个时候摆出几分长辈的架子。
　　不是？这是什么称呼的事吗？？？
　　难怪林蕴察觉不到，连江逸风面对霍昭这个脑回路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正要开口，Alpha的手指边敲敲桌面，沾了酒的语气低哑，江逸风居然在那句话里听出了几分难得的恳求：“我刚回国不熟悉，你路子广，帮我查一查。”
　　网上说“绵绵细羽”是什么设计师家族，但是据霍昭已知的这些，并未听说谁家有个这样的Omega。
　　虽然概率不大，但是网上的主播们立人设博关注的也是有的。
　　起码，他要为林蕴做最后一层保证。
　　“行行行，我帮你查，”江逸风一只手翻着手机，随口嘟囔，“但是你这样搞得我跟个私生一样。”
　　霍昭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又一口闷了下去。
　　“等着，我现在就帮你发给我那些——哎哟卧槽！”
　　江逸风手指一滑：“我老婆居然又开播了！！！”
　　刚刚的嘱咐瞬间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手指在屏幕上点点点：“啊啊啊啊啊老婆为什么不开打赏啊！想给老婆花钱都花不出去！老婆我有”
　　“这是在绣什么？这手戴手套都这么好看，不愧是我老婆哇！连旁边都是布灵布灵的！”指尖点在屏幕上，“老婆老婆快抱我上……”
　　一个“麦”字还没出口。
　　“等等。”前方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将手机拿了过去。
　　两指开合，屏幕被放大，霍昭拧起眉，死死地盯着江逸风口中所谓的那个“布灵布灵”的东西。
　　由于桌上散落的乱七八糟的材料太多，这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和珍珠宝石一样的制作材料。
　　可只有放大了仔细辨别，才能在宝石的尾巴上见到一点闪着光的素圈。
　　别人或许不认识。
　　可身为购买它的主人，霍昭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这是他和林蕴的，婚戒。
　　*
　　微陈救驾来迟：“不好意思老师，之前的酬劳计算出现了点问题，给您少算了钱，我们已经把补款发放到您的账户了。”
　　“啊？少算了？”
　　林蕴看了看新到的，比原来的酬劳还高的数目：“你们确定没有计算错误吗？”
　　“当然没有！这可是霍总特意交代的咨…… 资深模特才能有的附加款项，老师你表现太过优异，我们给您按照资深模特的标准重新计算酬劳啦。”
　　“没关系，老师放心收下吧，”陈微的语气里听着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我们霍总不差这点的钱的，以后常合作呀～我们整个小组都超级喜欢你的！”
　　上次那样的合作……那还是不要来了吧。
　　“好的。”但是钱倒是可以来，林蕴说，“那麻烦你啦，我也很喜欢你们的。”
　　聊天终于告一段落，林蕴看了眼自己银行卡上刚刚到账的余额，开心地在床上打了个一个滚，很不得现在再穿上裙子在直播间里转一圈！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霍昭？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结完那种钱，这个时候接到霍昭的电话，总让他有点莫名的心虚。
　　“喂？”
　　“你周末有空吗？”Alpha声音从听筒中传出，莫名地，带着几分泡了水般的沙哑，“能不能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可以的，”林蕴立刻道，“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蕴蕴，”霍昭忽然开口，很奇怪的要求，他说：
　　“记得戴上我们的婚戒。”
　　

第30章
　　“对不起对不起。”
　　林蕴上车的时候还在匆匆道歉：“戒指……我不知道放在哪里去了。”
　　两年了他也从来没有戴过， 只记得之前做东西的时候摘下来过，但是放在哪里真的记不得了。
　　其中又搬了一回家，东西那么多， 林蕴实在找不到去哪里了。
　　“怎么办， 这很重要吗？要不然我……”
　　“没事， ”霍昭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 指骨上的戒指衬得骨节漂亮， 只是因为没有另一半，看上去只是个孤零零的装饰戒指，“没关系，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
　　Alpha这样说着，可是语气却淡淡的。
　　其实霍昭之前讲话也这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蕴总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我们去哪？”
　　“崇山。”
　　霍昭只说了一个地名， 等到了地方，才补完了事件：“玄度的慈善晚宴。”
　　玻璃门推开， 过分耀眼的灯光就打在身上，林蕴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这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或者说， 和霍昭结婚之后的两年里，他们从来也不曾去了解过彼此的世界。
　　或许霍昭之前去W.G之后涉足过他的。
　　但是对于霍昭的生活，林蕴确实不曾窥探过。
　　这也不是林蕴所能窥探的。
　　别墅的穹顶很高， 上方的巴洛克风格浮雕看着就让人生出压迫感，下方全是端着红酒来来往往衣香鬓影的人。
　　林蕴走路的时候， 都怕自己身上的衬衫撞坏了侍者手中的银质托盘。
　　“霍总， 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的国啊？”
　　但是霍昭显然驾轻就熟，杯子撞在一起， 很快开始了寒暄。
　　跟之前在设计展上的时候一样，林蕴自动往后退了退，想要给他们腾出来空间自己去找地方待着。
　　可是脚步刚刚往后一迈，一只手便揽住了他的腰身，以一个虚虚环着的姿势挡住了去路。
　　对面那人看着二人亲密的姿势：“……这位是？”
　　“家里人，”霍昭轻抚了下手上的戒指，“刚回国，带他出来逛逛。”
　　“看着年纪是不大，难得霍总有心。”
　　“嗯，”霍昭点点头，像是在介绍，却是对林蕴，“这位是服装行业协会的姜副会。”
　　林蕴下意识瞪大了眼睛，面前的老人看着其貌不扬，原来已经是这么高的职位吗——这得是江逸风都要列队迎接的人吧？
　　可是他刚一愣神，Alpha的手指便在他的腰身上碰了碰：“蕴蕴，叫人。”
　　“姜，姜会长。”
　　“你好，”对方似乎对他主动把“副”字去掉很满意，笑容温和，“蕴蕴是吧，我跟霍昭他爷爷是好友，有空可以常来家里玩。”
　　“好、好的。”
　　那人走后，林蕴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是负责服装贸易和材料的副会，”霍昭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什么想要的面料装饰，找他会比较快。”
　　疯了吧，他能让一个副会帮自己的直播找纽扣吗？
　　可是林蕴还没来得及开口，Alpha便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前面站在人群中间正在谈笑的男人：“还有那个，那是……”
　　“我知道！玄度的首席女装设计师！色彩之王Simon！”
　　对于女装设计，林蕴可以说是如数家珍，Simon刚毕业就在纽约时装周上一战成名，现在已经是玄度的活招牌，引领了许多新的设计风潮，连林蕴做裙子的时候都会用到他的元素，简直可以说是偶像级别的人物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不过也是……玄度的晚宴，他身为设计师，应该是会过来的。
　　“嗯，”霍昭点点头，却并没有随着林蕴兴高采烈，只是笑笑，“忘了，你应该是会关注这些的。”
　　“霍总，”察觉到视线，Simon主动过来打招呼，“正度假呢特意开了个晚会把我叫过来，今晚如果没有什么看点我得申请再延一周假期啊！”
　　“放心，”霍昭说，“会按工作日给你结算薪酬的。”
　　“只是薪酬？”Simon可不觉得老板会这么闲把自己叫回来给钱，戏谑道，“我还以为会跟前两天一样花几倍买……”
　　“蕴蕴，”Simon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昭打断，靠近林蕴，“怎么不说话，不是很有兴趣吗？”
　　“你好……”跟这种只能活在杂志上的人物说话，林蕴手心都在出汗，“我是林蕴。”
　　软绵绵的声音响起，Simon这才望向霍昭身边看起来其貌不扬，穿着平平的Beta，微一挑眉：“哎呀，你这副眼镜很不错。”
　　“谢、谢谢。”本不流畅的语言系统更失效了，林蕴这样说着，脑袋却盯着Simon身上的几朵珠花看，甚至因为胆怯，还试图往后退了一点。
　　可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伸出，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宽大的掌心带着源源不断的热度。
　　“今天相遇也是缘分，”霍昭说，“不如加个联系方式？”
　　Simon看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啧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就说老板突然花天价买断他一个女装设计群做什么？
　　给眼前的这个小Beta穿？
　　什么相遇即是缘，恐怕霍昭特意把他弄回来，就是为了现在的吧？
　　Simon的视线从上扫到下，似乎试图以一个设计师的锐利目光，突破林蕴从头到脚宽松到底的打扮估算他的身体数据，最终一扬眉，主动将手机拿了出来。
　　“好啊，”Simon举起自己的二维码，“刚好，眼镜链接分享我一个，下次戴着这个去看展，再也不用担心被粉丝认出来了。”
　　林蕴几乎是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扫了码。
　　指腹翻到Simon朋友背景的照片：“这个我在纪录片里看到过！”
　　“嗯，”察觉到Beta的笑容，霍昭难得弯了弯唇角，但是很淡，消失得像是乌云里乍现的晚霞一样，只伸手揉了揉林蕴的头发，“他水平还是可以的。”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他定制，就是喜欢拖稿，需要催一催。”
　　让他找玄度的首席定制？
　　是他有问题还是对方有问题，他一个月工资够买人家一颗扣子吗？
　　再说了……他在霍昭那里，不是做商务男装的吗？
　　找一个女装设计师做什么？变装吗？
　　林蕴跟着霍昭快走了两步，终于还是问出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
　　霍昭的脚步顿住了。
　　“不喜欢吗？”Alpha轻声道。
　　“没有，喜欢的。”见到这么设计圈的大佬他当然是喜欢的，只是这和自己平时生活的圈子相差也太大了，“就是……”
　　“蕴蕴，”可是霍昭突然朝他靠近了一步，Alpha眼眸低垂，狭长的双眸锐利却又哀伤的样子，像是气息奄奄的雄狮，让人觉得怜悯，却又让人觉得，他其实是在压抑着什么，随时等着到达临界点的那一刻，冲出来撕咬人的喉骨。
　　霍昭抚过自己指腹的戒指，低声询问：“我们现在还是夫妻吧？”
　　之前在别墅里尖牙刺破腺体的感觉卷土重来，林蕴咽了口唾沫：“是的。”
　　“那就好，”霍昭突然笑了，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只是带你认认人，别害怕。”
　　“这些人你以后早晚也会见到，我只是觉得……由我先为引荐会好一点。”
　　Alpha的声音很轻，握着他指骨的那只手却很紧。
　　明明面前的人是这场宴会的中心，不知怎地，林蕴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名叫不忍的莫名情绪。
　　想起之前霍昭看展的时候说自己在国内没什么朋友。
　　可能是真的……
　　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是大家都带着利益的假面，两句话不离金钱和关系，霍昭一个人，应该也挺辛苦的吧。
　　霍昭之前帮他解决过公司的事情，林蕴一直也想帮霍昭一点什么。
　　霍昭说的对，他们现在还是夫妻，身为他的妻子——理应和他一起面对这些。
　　被Alpha攥着的手伸出来，垂下眼的Beta并没有看到Alpha那一刻恐慌的神情。
　　只是下一秒，林蕴忽然又重新将那只手握紧，偏白一点的手指插入宽大的手指间，握紧，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十指紧扣的姿势：“走吧。”
　　“还要见谁呢？我跟你一起吧。”
　　Alpha心脏重重一跳，眼中光华闪动，几乎试图开口：“你……”
　　“霍昭！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人一回头，连林蕴都拧起了眉。
　　是当年在霍老爷子病床前见过的人，霍昭的二叔，霍宏业。
　　两年前他就在病床前哇哇大叫老爷子为什么越过他把家业传给了霍昭，把老爷子气得病危了一次，时至今日似乎依然不肯罢休——
　　“你居然敢越过我要给玄度设立副董！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叔叔！”
　　“行啊，翅膀硬了是吧，你自己的堂弟叔叔都没有安排！你居然想把我们霍家的产业分一半出去给外人！好啊，今天我就让大家都看看，”霍宏业举起自己断了的两根手指，大吼道，“你是怎么狠毒地残害自己的亲叔叔的！”
　　只剩一半的手指上分明的整齐断口，是在老爷子进ICU的时候，有人用刀刃狠狠剁下的。
　　当年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林蕴知道，可谁知那一天，Beta煲了汤来了医院。
　　霍昭如今想起的只有那一瞬间林蕴兔子般受惊的眼神，狭长的眼尾微微眯起，已经是要动怒的前兆，正要上前。
　　可身边的人突然越过他，往前走了一步。
　　刚刚跟设计师加个联系方式都手抖的Beta，此刻却像只竖起耳朵战斗状态的兔子一样，挡在了他的身前。
　　林蕴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轻咳了一声，再摊开的手掌握成拳头，将一个大招蓄力的动作完成了全部，随后，才目光锐利，恶狠狠地说：
　　“那个……你牙上有颗菜。”
　　“什么？”霍宏业呆住了。
　　“真的，”林蕴点点头，因为他的长相，开口说话的时候是特别令人信服的真实，“翠绿色的，就在左边的第二颗牙齿上面。”他小声说，“你刚刚说话的时候……挺明显的。”
　　周围的传来一阵窃笑声，霍宏业的老脸一瞬间红到脖子根，一把推开人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冲去。
　　刚刚的气焰烟消云散，林蕴趁机拉拉霍昭的手：“快走快走。”
　　霍昭跟着林蕴往前方走，只对过来的江逸风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随后，才偏过头，看着Beta终于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拍拍胸脯。
　　看到霍昭的目光，林蕴主动解释道：“那个，我刚刚是骗他的。”
　　Alpha忍不住笑了下：“我知道。”
　　“那……”林蕴仰起脸，一副小心翼翼寻求认同的样子，“我有帮到你吗？”
　　霍昭被丝线提起的心脏瞬间被洪水一样的暖流冲过了，他闭了下眼睛，笑道：“当然，当然有，谢谢，蕴蕴很厉害。”
　　“那就好，”林蕴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靠近一步，像是要检查他弯起的那点唇角是否出于真心，“你终于笑了。”
　　霍昭一愣。
　　却听到林蕴继续道：“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林蕴总有一种能力，可以让他敏锐的觉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并能轻飘飘地击中最柔软的心脏。
　　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下，霍昭正要偏头，可Beta却忽然靠近过来。
　　“受委屈了，我们蕴蕴。”
　　想起这句话，林蕴主动上前一步，张开手臂，抱住Alpha的腰身。
　　柔软的身体靠在Alpha的怀里，林蕴学着霍昭当初摸他脑袋的样子，伸出一只手，在霍昭的背上拍了拍：
　　“别难过了，小昭哥哥。”
　　“可以……跟我说说吗？”
　　

第31章
　　“霍总。”
　　秘书走到跟前， 看到两人相拥的姿势，立刻又往后退了一步，目不斜视的样子：“拍卖会要开始了。”
　　“好， ”霍昭这才松开手， 一只手握住林蕴的手， “等会儿告诉你。”
　　反正， Alpha长睫低垂， 挡住自己发红的眼睛——应该也不会很久了。
　　“这位是薛秘书。”二人跟着一起往下走，霍昭才介绍，“负责公司的财务和会计工作。”
　　“这就是林先生吧，您好。”
　　明明从未见过，但是这位薛秘书却好像是早就认识他一样， 弯腰道：“如果林先生信任的话，以后可以由我来帮你打理账户。”
　　“这…… ”玄度的总助自然是尖子生， 只是，林蕴那点账户用打理这个词实在是太抬举了， 恐怕也不会有用得到的一天，饶是如此， 林蕴还是点点头，“谢谢薛秘书。”
　　“没关系，”秘书温和一笑， 望了眼旁边站着的Alpha，暗示似的， “我的工资都是霍总发的。”
　　林蕴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电梯稳稳地在负一层停下，电梯门打开，刺目的光亮扫来， 到处是喧嚣的色彩。
　　目光震惊地扫过那中央巨大T台上摆着的服装，比起当时展览时还有些素净的设计款，这里全部的服装都只凸显着一股奢靡的华丽。
　　但是在设计师的加持下，并不显得过分累赘，上面的每一片羽毛和宝石都是恰到好处的点缀。
　　中央的硕大裙摆上，有用金线勾勒的千佛洞，也有用彩锦绣绘成的“百子千孙”褂裙，华丽的衣袍上足足用了石榴、蝙蝠、莲花等三百多个吉祥纹样。
　　林蕴被金钱的力量给震撼到了。
　　虽然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但这的确是令人震撼的视觉盛宴。
　　“欢迎大家来到今夜的拍卖会，场上的所有卖款都将用于慈善作用……”
　　主持人的声音在台上响起，林蕴跟着霍昭坐在首座，原来这场晚会并不是只有楼上的觥筹交错，这里才是真正的主场。
　　Alpha落了座，手指交叠置于膝上，偏头注视林蕴的目光：“看上哪个了？”
　　“我？”
　　“嗯，”霍昭说，“没关系，只是点评而已，随便说说。”
　　“那……”
　　林蕴目光微微偏移，望向旁边一件缠枝莲纹裹身裙，像是用茜草与苏木染出欲滴的绛红色，大气又漂亮，而是后背将保守的直领对襟改为深V露背，却并不空荡，而是用玉带改成了细细的背链，精巧地坠在脊背上。
　　林蕴是实用派，几乎可以想象到它上身的漂亮，而且，配卷发一定很好看。
　　“左边第四件。”他轻声道。
　　“嗯，”Alpha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主持人宣读排名名称：“四号拍品——来自新潮设计师Simon的‘欲·莲‘！”
　　“起拍价——五百万。”
　　林蕴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还没等他喘过来气，旁边便有人举牌：
　　“一千万。”
　　那口气长长地提了起来，可恶的有钱人。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三百万。”
　　“一千五百万。”
　　声音陆续响了起来，钱对他们来说好像是随口的一个数字。
　　林蕴听得咋舌，那数字一连到了两千万才有消停的架势。
　　可是这时，旁边坐着不动声色的Alpha，突然在这一刻，抬手举起牌子：“三千万。”
　　众人的视线齐齐地望了过来，虽然不是在看他，可林蕴在这样的视线都感觉到一种紧绷，抬手拉拉自己的衣袖。
　　“三千一百万”
　　旁边传来零星的叫价声，还没等他们形成声势，Alpha靠坐在位置上，手臂微抬，声线清冷：“四千万。”
　　“卧槽霍总疯了吗？”
　　“叫价这么凶，这让人还怎么打？”
　　“从前也没见他在这样的场合让冒过头啊，一个随时会过气的设计款叫四千万？”
　　“四千万一次。”
　　刚刚那些跟价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大家毕竟都是商人，就算是为了品宣，也没人会撒那么多真金白银下去，很快只剩下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四千万两次。”
　　“五千万。”
　　“艹！”
　　Alpha淡淡的声音落下，有人低骂了一声，焦点毋庸置疑地偏移了过来。
　　林蕴睁大眼睛，看着旁边举牌的Alpha，虽然霍昭晚上并没有喝酒，可林蕴总有一种他是不是醉了的感觉，伸手拉了拉霍昭衣袖：“你怎么还自己给自己抬价啊？”
　　“没关系。”
　　Alpha的语气很轻松，似乎真的不拿这当回事，可是林蕴看着霍昭的脸，总觉得他身上那种压抑的疯狂感似乎更明显了。
　　好像那只狮子正在苦苦地撕扯着套在自己下颌上的口枷。
　　“现在抬高一点，”Alpha望着林蕴，用令人听不太懂的话，静静道，“以后……出手的时候也能值钱一点。”
　　“五千万一次。”
　　主持人喜笑颜开，正在为自己刷新纪录而兴高采烈：“五千万两次。”
　　“五千两百万。”
　　“霍昭！”
　　旁边的Alpha又一次开口，林蕴再也忍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
　　却见Alpha静静地放在手中的牌子，等到那拍卖槌落下，才轻笑了声：“没事。”
　　“以后……”霍昭明明是笑着的，可林蕴不知为何觉得有一点毛骨悚然，“做贺礼吧。”Alpha说。
　　*
　　整场宴会，霍昭只出手了这么一件拍品，就连最后压轴的那件千佛裙都没碰。
　　仿佛那件“欲·莲”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非要抬到五千两百万，砸到这个数字才算心安。
　　“感谢各位的捧场，来到今天的慈善晚宴，下面——让我们有请玄度的董，”主持人的声音还没说完，刚刚的薛秘书突然上去对他耳语了什么，只见主持人神情讶异了一瞬，又很快从秘书手中接过新的牌子，改口道，“有请玄度新任的副董事长，上台发言。”
　　“玄度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副董？”
　　“你们没听刚刚那霍宏业说吗？霍昭直接把最清闲赚钱的几个部门全分过去了，卧槽，跟老婆分家产也没有这么分的吧？”
　　“这年头谁还会这么真心实意地跟老婆分家产，小道消息，那人说是霍昭的弟弟什么的。”
　　“这得是多喜欢这个弟弟啊？我弟不盼着我早死就不错了。”
　　林蕴刚走洗手间出来，正遇到一群议论纷纷的人。
　　只零星听到了几个词，隔得远，背后议论人八卦到底不光彩，林蕴刚走过去，他们就不说了。
　　什么霍昭弟弟？
　　难道是江逸风？
　　刚这么想着，一转头，却遇到朝他走来的Alpha。
　　“蕴蕴，”霍昭步子停在他身前，“帮我个忙好不好？”
　　“好。”林蕴答应完才想起来问，“什么忙啊？”
　　“你能不能……”霍昭望着Beta茫然的，一无所知的眼睛，“替我去晚宴做个致辞？”
　　声音很轻，可是林蕴浑身一抖。
　　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反胃涌上心头。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声音就像是恶心的蚂蚁一样爬过他的皮肤。
　　“不行，”林蕴摇了摇头，下意识道，“我不行的。”
　　但是他刚刚洗了脸，以至于很难察觉到发白的脸色，Alpha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语气温柔地哄着：“只是将几句场面话而已，稿子我已经写好了，你照着读就行，就只需要几分钟。”
　　“不……不行……”
　　“霍总，”秘书赶过来，看到站在露台旁的两人，提醒道：“主持人拖不住，晚会那边已经在催了。”
　　“蕴蕴。”霍昭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若是往常，霍昭根本不会这么坚持，但是今天，或者说从那晚看到戒指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的精神都处于一种压抑的，失控的边缘。
　　霍昭深吸口气，靠近面前的Beta，语气几乎带着些哀求：“就只是说几句话，露个面，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的露面，这个职位的设立才有服众的意义。
　　林蕴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露个面，他会用合适的身份和借口把他介绍给众人，他会安排好一切，会处理好剩下所有的事情。
　　林蕴会获得玄度一半甚至更多的资产，可以去找他喜欢的人，即便对方真的是什么设计师家族也不要紧，霍昭会给他无论喜不喜欢都足够抽身而出的底气。
　　“只有这一次……最后一次……”
　　这次之后，他可以认识最优秀的设计师，可以给那位Omega任何需要的材料，制作任何他喜欢的衣服，或者，或者他喜欢的话，也可以陪着他一起完成。
　　他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干涉他们。
　　“蕴蕴，”蹲下身，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空无一物的指节，语气清冷，可听起来更像是在恳求：“可以不用承认伴侣的，就……只以我家人的身份上台，可以吗？”
　　“各位先稍等一下，我们的副董马上过来。”
　　话筒里的声音传过来，顶灯张扬地尽数打开，那是在角落里依然觉得刺目的存在，仿佛又一瞬间，站回到当初的观众席上——
　　“一个Beta不会还想着上台吧，哈哈哈哈哈我们骗你的！”
　　“居然真的过来了，怎么，你不会想着穿裙子吧？”
　　“来来来，站在台上，我们帮你好好看看，一个Beta还会有胸呢！真是怪物！”
　　“也不照照镜子，一个怪物还那么痴心妄想，没人管的丑八怪！”
　　“没人管的丑八怪！”
　　“没人管的丑八怪！”
　　而林蕴无助地站在台上，那么高的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
　　林蕴抓紧手臂，呼吸逐渐变得艰难。
　　“蕴蕴……求求你。”
　　Alpha低哑的声音与那些嘲弄一同响起，那种反胃感涌来，泪水几乎在一瞬间决堤：
　　“我不要去，对不起，”林蕴摇着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去。”
　　Beta的泪水像是汹涌而汪洋的河。
　　悬在霍昭心上的那根绳，终于彻底被击溃了。
　　“别哭，”Alpha几乎一瞬间站起来，手足无措地抱住林蕴，生平第一次如此慌乱，“别哭，你别哭，我错了。”
　　在任何场合都能够侃侃而谈的霍总，却突然在这个时候丧失了语言系统，只知道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们不去了，我们不去了，你别哭了。”
　　霍昭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自以为对林蕴好的时候，却总是会带给他伤害。
　　也许母亲说得对，他真的是和父亲一样，他的爱只会伤害别人。
　　可是……
　　Bete滚烫的眼泪灼烧着他的肩头，霍昭觉得心脏都开始被烧穿。
　　心中翻滚着剧烈的，涌动的后悔——他开始后悔将林蕴带到这里来。
　　其实他出不出席又有什么重要？
　　他认识谁又有什么重要？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重要？
　　非要让林蕴了解到职场的规则有什么重要？非要帮他挑选Omega有什么重要？非要让他去自己的办公室休息有什么重要？
　　他可以做好秘书设计师厂家所有的事情，他可以去帮林蕴对接，他可以不声不响解决掉欺负过林蕴的人，他可以给林蕴拨出休息时间。
　　他可以让他去喜欢天底下所有的Omega。
　　他可以让餐厅上一份剥好的虾，他可以给林蕴的房子装好所有需要的东西，他可以让他永远都能挑选喜欢的设计。
　　那位“绵绵细羽”说得对，如果他只是一个家人一个哥哥，他不用亲自介入就可以完成这一切。
　　所以，为什么呢？
　　非要把人叫到办公室调一杯茶，非要把人叫到楼下做一顿饭，非要将自己觉得不满意的Omega调走，非要喝醉了出现在林蕴的楼下。
　　非要只是看到一个可能送出的钻戒的影子，就像是在昭示身份一样筹办这次晚宴——只是为了在最后，让林蕴承认一句家人的身份。
　　说穿了也不过如此。
　　说穿了这也是他的私心。
　　说穿了……他当时为什么放着玄度不去非要入职W.G？
　　从一开始，他就在渴望着介入林蕴的生活，渴望掌握林蕴的一切，渴望他的成长中有自己的痕迹，渴望用自己的信息素，去沾染Beta的全身。
　　自私的、卑劣的、阴暗却又疯狂生长着的私心。
　　霍昭终于发现——
　　从一开始，他就在喜欢着林蕴。
　　他意识到，在他终于要失去的时候。
　　

第32章
　　眼眶泛红， 但是林蕴还在自己怀中，霍昭指骨扣紧，几乎是用了最快的时间让自己平复好心情。
　　“没事了， ”他一只手抚摸着林蕴的头发， “我们不去了， 不去了。”
　　“不好意思各位， ”薛秘书临时上台， “我们董事长路上出了点问题，现在由我暂代发言，感谢大家的到来……”
　　人群的压力很快被吸引过去，露台的角落依然是角落，静谧的、安全的角落。
　　“你看， 这里没有人对不对？”
　　“别担心，”霍昭轻轻地吻了下林蕴的发顶， “很安全的。”
　　饶是Alpha的声音已经温柔得如同涓涓细流，怀中的啜泣声依然没有停止。
　　人的眼泪一旦流下来， 哭泣似乎就会变成一种惯性。
　　霍昭心脏灼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林蕴的发丛，忽然开口道：“蕴蕴，你怎么好像长了一根红色的头发？”
　　“啊？”
　　话题的跳跃几乎让Beta一瞬间就抬起头来， 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吸吸鼻子：“哪里有？”
　　“就在右边， 这里。”霍昭煞有介事地指了指， 抚摸到Beta柔软发丝露出的发旋，“你看。”
　　“真的吗？”林蕴的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瞪大。
　　“当然， ”霍昭说，“我拿给你看。”
　　“好——嘶，那你轻一点。”
　　林蕴乖巧地低下了点头，等待着霍昭拔出那根奇特头发，侧脸微微一偏——
　　Alpha忽然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在他的额头上温柔地吻了一下：
　　“骗你的。”
　　“你！”
　　霍昭抬手，指腹抹掉林蕴眼尾的泪痕：“不哭了。”
　　“谁让你学我？”林蕴偏过头去，讲话时还带着一点鼻音。
　　“谁让我们蕴蕴这么聪明，”霍昭拿着领巾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湿润，“不哭了，嗯？”
　　被这么一打岔，林蕴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一只手推开霍昭：“不用你，我又不是小朋友。”
　　“好。”
　　霍昭将领巾折好放进口袋，脑海中回忆的却是林蕴刚刚的样子。
　　恐惧、发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只是一个正常人面对上台的紧张，绝对不该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霍昭垂下的眼睛视线晦暗，抬头时，却换成了始终如一的温柔神情：“这么大了发言还哭鼻子，小时候老师没让你上去唱儿歌吗？”
　　林蕴浑身一僵。
　　只是下一秒，Alpha的手指就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肩，闲聊的样子：“你小时候这么可爱，是不是朋友很多，跟在别人后面叫哥哥？”
　　“哪有，”林蕴刚哭过，脑子似乎也因为缺氧丧失了说谎的能力，反驳道，“我小时候不怎么跟别人讲话的。”
　　霍昭强自压抑地住了自己要去调查林蕴小时候经历过什么的心情。
　　只是温和笑道：“不说话？”他一只手捏住林蕴的脸蛋，“小时候来我家的时候，不是还巴巴地跑过来小昭哥哥吗？”
　　“那是……”
　　那是因为霍老爷子说，霍昭的父母刚刚一同去世，林蕴想要去安慰他。
　　“那是你自己挡在了楼梯口，”林蕴说，“我本来是想要上楼呢？”
　　“嗯嗯嗯，”霍昭点头，“所以问我要不要给我唱歌，唱什么歌来着，”霍昭做出思考状的样子，“好像说是你们班新学的，那个……”
　　小时候的儿歌每一个翻出来都足够羞耻啊，林蕴一把捂住霍昭的嘴巴：“不许说了！”
　　Beta的掌心软软的，那双眼睛还红着，配合那个气势汹汹的表情，更像是发脾气的小兔子。
　　这样生动是比刚刚浑身发抖的时候看着可爱多了。
　　霍昭微一挑眉，就这这个姿势，一只手抓住林蕴的手腕，在他的掌心里亲吻了一下。
　　一股酥麻的，好像是血液都跟着战栗颤抖的感觉传遍全身，只是因为这一点小小的触碰。
　　若是以前，霍昭或许只以为这是Alpha正常的生理反应。
　　但是现在，在他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之后，除了这些，他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心中正泛着强烈的喜悦。
　　乃至渴求。
　　他想要更多的触碰，不只是掌心，而是更多皮肤，乃至……Beta因为这个动作羞红的脖颈和耳垂。
　　“你！”但是霍昭还没来得及靠近，林蕴就自己将手抽走了。
　　手指轻轻地捻了捻掌心，便听到Alpha带着笑的声音：“害羞了？”
　　“可你那时候不是说，这是你下周要上台表演的曲目吗？”
　　林蕴不知道霍昭怎么会把这些事记得那么清，事实上他们小时候也不过见过寥寥几面。
　　而且那时候……他准备好的曲目并没有参加表演。
　　可是视线刚刚下垂，腰身忽然被人抱住。
　　Alpha两只手掐住他的腰，几乎没用什么力气，轻轻一提，便将林蕴放上了露台上的那张高脚凳上，两只手撑在凳边：“那就给我表演一次吧，蕴蕴。”
　　双脚离地，这样的拥抱几乎避无可避，他的观众只有一个，正在此时望着他的眼睛，重复刚才的话：“不想唱的时候，念也可以。”
　　“我……”
　　“我想听，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只给我一个人听吗，蕴蕴？”
　　“可……”
　　“其实当年我就很想听的，只是我这个虚伪又嘴硬，”其实现在也是，只是很多事情……一旦过去，已经无法再回头弥补了，“我说要去给你拿巧克力，让你等着我，只是我心虚。”
　　“巧克力还是我爸当初出差时带过来的，他去世了一个月，等我找到的时候已经过期了，我找了很多条街才买到一模一样的，让你等了那么久，”霍昭说，“很对不起。”
　　“那天，我其实很不想让你回家的。”
　　那天，我其实很不想让你搬走的。
　　迟来的道歉和太晚意识到的心声只能借着童年的旧事隐晦说起。
　　霍昭望着林蕴的眼睛：
　　“但是，我现在还可以听到吗，蕴蕴？”
　　微风吹起林蕴的额发，Beta微红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霍昭。
　　当初……霍昭那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
　　只要想起这一点，林蕴就再也不忍心说任何话了。
　　况且，露台外的玻璃门关闭着，夜色笼罩，这里空无一人。
　　这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一个人观众。
　　林蕴一点头，霍昭便退后两步，只余林蕴一个人坐在高脚凳上，是一个合适的，属于观众的距离。
　　林蕴双手紧紧地抓着凳子边缘，深吸口气，还没等他回忆那些话语。
　　霍昭便一只手摸出手机：“对了，你们小时候表演会要家长用手电当应援灯吗？”
　　那口气还没提起就散了，霍昭今天怎么这么多话，林蕴觉得自己简直比幼儿园班主任还费劲：“你不要说话。”
　　“好的。”
　　“而且……你也不是我家长。”他小时候家长会，只有奶奶会过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这霍昭就要说话了：“哥哥怎么不算家长了？”
　　“我要是去了，一定给你举一个最大最亮的灯牌。”Alpha说着，手电打开，“现在就先给我们蕴蕴凑合一下吧。”
　　一点白光从手机背后晃过来，却并不刺眼，只有一点温和的光，照亮Alpha带着笑的脸：“可以开始了啦，蕴蕴小朋友。”
　　“我们在今晚，领略到了32件设计师的非凡设计。”
　　“Edelweiss， Edelweiss”
　　拍卖台上的声音和林蕴的声音一同响起。
　　一处是灯光缭绕的舞台，另一处却是安静空旷的露台，人群仿佛是在另一个空间，在这里，只有仰头能看到的星光，林蕴坐在凳子上，轻声哼唱：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那点微光落在林蕴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柔软，好像是笼罩在夜空里的一朵云：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考工记》有云’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今天的这些设计师们，在经纬交织处，重现了衣冠文明的千年灵光……”
　　灯光闪烁的舞台是仿佛是在另一个时空，可是有时候，不需要那么多的观众的地方或许一样可以称之为舞台：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霍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很多次，林蕴想，好像当他陷入茫然、失落的时候，霍昭总陪在他身边。
　　好像……真正的哥哥。
　　于是在那一瞬间，他也弯了弯眼睛：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抓在椅子边缘的手指渐渐松开，轻声哼唱：
　　“Bloom and grow forever”
　　“相聚于此，不胜荣幸，让我们一起敬这永不褪色的美学，敬人类繁盛的文明和自由。”
　　拍卖厅掌声雷动。
　　而在小小的露台上，林蕴拥有着同样的喝彩。
　　来自他唯一的观众。
　　霍昭鼓着掌往前走了两步，含笑望着林蕴的眼睛，像是将那句迟了许多年的话送给他：
　　“太精彩了，蕴蕴小朋友。”
　　林蕴微红的眼眶瞬间涌出了泪水。
　　简陋的舞台，稀薄的灯光，只有一个人的赞美。
　　不是隔着镜头，不是Omega“绵绵细羽”，而是只属于他，属于Beta林蕴的舞台。
　　他却等了二十多年。
　　那些恶心的蚂蚁没有来临，只有细小的星光披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黑暗中一只闪着翅膀的，微弱又努力的小小萤火虫。
　　“我做到了吗？”
　　“当然，”霍昭轻声说，“我们蕴蕴永远都是最棒的。”
　　“谢谢你。”
　　林蕴身子前倾，猛地伸出手勾出Alpha的脖子。
　　他动作太急，以至于霍昭要抱得很紧，才能不让他因为惯性跌落下去，一只手揽着林蕴的腰身。
　　“谢谢你。”林蕴又说。
　　Alpha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水味，让他觉得安全和依恋，林蕴的脑袋埋在霍昭的肩头，几乎有些贪婪地吸取着霍昭身上的味道，脚趾绷紧，有些羞耻地开口：“你再……抱得紧一点。”
　　霍昭呼吸一顿，几乎瞬间收紧手臂，眼神晦暗地盯着Beta因为这个姿势，露出的腺体。
　　可是林蕴却仍嫌不够似的，耳垂发麻，催促道：“……再紧一点。”
　　岩兰草的气味在整个露台上疯狂弥漫，这样的要求让Alpha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沸腾，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怀中的Beta束缚在自己的骨骼。
　　肌肉绷得很紧，其实这个姿势应该会感到疼痛，可是林蕴竟然从这样疼痛和紧绷的怀抱中感受到被需要的安心，双手紧紧地勾着Alpha的脖颈，灼热的跳动的腺体让他的掌心发烫。
　　“其实我之前……一直很害怕。”
　　林蕴的声音落在Alpha的肩头：“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
　　第一个……
　　Alpha对这样的名头总是有强烈的执念，掌心紧握着林蕴的腰窝，喉结微微滚动。
　　“你真好，小昭哥哥，”可是Beta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柔软，让他只能奋力控制着自己试图冒出的尖牙，听到他道，“除了奶奶，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明明没有腺体，可林蕴觉得自己仿佛也像是被信息素影响了一样，连说话都变得不太理智，轻声感叹：
　　“要是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可是Alpha全身的血液却因为这一句话被凝固冻结。
　　他不得不又一次清晰地面对他和林蕴的关系，以及……Alpha戴着戒指的指骨收紧。
　　想起直播间的一切，想起Alpha拿着快递躲藏的，和对着屏幕微红的脸。
　　深深地吸了口气，在Beta的发顶吻了一下。
　　像是告别似的，霍昭说：“那你现在开心一点了吗？”
　　“嗯。”林蕴抬起头，脸上带着笑。
　　不是之前被逗笑的那种笑容，而是一种轻松的，喜悦的笑。
　　“谢谢你带我这里，听我的演出，”林蕴说，“我今天很开心，特别开心。”
　　“那就好。”
　　霍昭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神色有一点哀伤，可语气却很温柔：“我们蕴蕴以后都会越来越好的。”
　　顿了顿，才开口：“林蕴。”
　　“嗯？”
　　Beta探寻的目光望过来，霍昭喉头艰涩，蜷缩的指尖扎进掌心，用力了好几次，才保证自己说完剩下的话：
　　“我们离婚吧。”
　　“然后……我来做你一辈子的哥哥。”
　　

第33章
　　“霍总， 财产公证已经做好了，按照您之前说的划分，你跟林先生的合约各自打印了一份。”
　　“林先生名下的几所别墅会在一周内装修完毕， 包括您之前提到的家居和生活电器。”
　　“好。”Alpha的声音有些低。
　　“合同我明天打印好交给您， 您看什么时候跟林先生……”
　　“我来吧。”霍昭说， “这些事……明天我亲自跟他说。”
　　关于离婚的一切事宜还没有安排， 拍卖会结束得太晚。
　　为了让林蕴早点休息， 霍昭便也没有再开车回市区，只带着林蕴在别墅上方的客房居住。
　　视线淡淡地望向隔壁的方向，虽然隔着一堵墙，但仿佛能透过这短短的距离，窥视到一点对方的行为——林蕴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想起Beta刚刚听到消息时的平静又爽快地应答。
　　林蕴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可即便是这样， 霍昭还是选择了他隔壁的房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私心。
　　回到市区，他和林蕴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家。
　　或许以后， 他们都没有再同睡在一个屋檐下的机会。
　　在这里……起码还能再相聚一个早上。
　　最后的一个早上。
　　“霍总，”侍应生推开门， “您点的酒到了。”
　　“哥哥哥！”
　　侍应生刚刚摆好酒，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霍昭握紧手中的酒杯， 心脏猛地一跳，他今天对“哥哥”这两个字都有些过分敏感，下意识抬头看——
　　江逸风大步匆匆从门外进来， 先坐在对面喝了口水，稳了下呼吸， 才开口道：“他妈的霍宏业那个孙子， 老子找了八个人套麻袋打了才老实！”
　　刚刚那一瞬提起的心脏立刻放下了，霍昭没什么兴趣地垂下眼，端起手中的杯子， 轻轻地晃了晃。
　　“丫的老不死的东西，你放心，我这次把他两根手指都给掰折了，绝对不会再有机会来骚扰你跟嫂子！”
　　“嗯，”霍昭点点头，神色看不出喜怒，“辛苦了。”
　　“害，一点小事，”江逸风摆摆手，“这孙子当初把霍爷爷气成那样，剁他一只手都是轻的。”
　　江逸风向来知道，霍昭虽然看起来情绪一直很稳定，但是对于真正在意的人，都会发了疯地相护。
　　不过霍昭真正在意的人也不是很多。
　　起码……霍老爷子去世之后，江逸风真正感觉到的，只有一个罢了。
　　“大晚上叫我过来是做什么，”霍昭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逸风就自顾自亢奋起来，理所应当地想到那个人的事，“想问我老婆的调查结果是不是，放心吧哥我记着呢！”
　　“我有个朋友这方面特别靠谱，今晚就能给你出答案！”
　　“没事，”霍昭轻轻抚了抚指骨上的戒指，“他是谁都不重要。”
　　是不是真的设计师又如何，他给予林蕴的，足可以让他不管对方是谁，都有底气在一起和分离。
　　更何况……更何况他是林蕴的哥哥，他会保证林蕴不会在这段感情里受到伤害。
　　既然如此，其他的事情还有什么重要。
　　哥哥应该只做好哥哥的事情。
　　“大晚上叫你过来是有另一件事，”Alpha的手指搭在桌面上，眼神晦暗不明，“你去查查你嫂子……”
　　“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霍昭估算着林奶奶去世的时间和林蕴当初的状态，“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特别是……”声音一下低下去，“校园暴力。”
　　虽然很不愿意，可林蕴当时的反应，动作，霍昭不得不往这个方向猜测。
　　指骨握得很紧，江逸风看着Alpha脸上的神情，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报出一个名字，霍昭现在就能提着刀再剁一次手指。
　　“嫂子他……”江逸风想问又立刻闭嘴，“你放心，我明天就去。”
　　“谢谢，”霍昭点点头，“老宅的车轮有辆幻影，你之前不是喜欢吗？”
　　反正，这种车林蕴应该也不会喜欢。
　　“艹，哥，真不用。”
　　哪有人一件事送辆跑车的。
　　“我开这玩意儿就是为了偶尔装个b，之前那辆已经给你送回去了，”江逸风生平第一次开始不好意思，“再说了，你来W·G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现在还没给你结工资呢。”
　　这种专业总监比江逸风这个总经理费心费力得多，业内年薪高得咋舌，还不包括奖金分红的。
　　其实要真按市场价倒也不难，难得是按照霍昭的身价和身份，肯定不止这个数目，再加上他们这沾亲带故的关系。
　　但亲兄弟也是明算账——江逸风伸出手指比了个数：“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可Alpha连看都没看都拒绝了。
　　江逸风甚至已经做好了霍昭不满意的准备，结果下一秒，就听到Alpha说：“不用给。”
　　修长指骨捏住酒杯，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霍昭声音沙哑，开口道：
　　“我从来也不是为了你去W·G的。”
　　“什么？！”江逸风急得要从椅子上蹦下来，“我当初可跟我妈赌了一条祖母绿项链！原来你真的不是因为我三顾茅庐才回来的！”
　　“所以呢——那你到底是为什么？！”
　　声音回荡在房间，可惜等江逸风走，霍昭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霍昭只是突然想起。
　　其实他和林蕴两年前就谈过一次离婚的事了。
　　W.G玻璃丛林般的新总部落成于五年前。但是霍昭真正第一次去看，却已经是建好三年后的事情了。
　　准备地说，是两年前——
　　送林蕴去上班。
　　那时候他们才结婚三个月，换别人应该说是新婚宴尔如胶似漆正在计划着蜜月旅行，可是他和林蕴的婚姻本来就是为了应付躺在病床上的霍老爷子。见过的也只有儿时寥寥数面。
　　只是霍老爷子不知为何觉得他们很般配，在病床上一直让他们亲近一点，老爷子大限将至，作为小辈自然要让他尽量开心一点。
　　于是霍昭主动找到林蕴，让他把二人的称呼换成了“老公”。
　　“老、老公。”
　　同样的两个字，从Beta嘴里说出来似乎有种别样的感觉，林蕴的声音小小的，也很软，好像一块含在舌尖的方糖。
　　在霍老爷子病危的那段日子里，Beta是他身边唯一的慰藉。
　　“怎么了？”
　　车子平稳地向前驶去，霍昭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看着林蕴的脸上爬上红晕，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似的，一只手拨弄着旁边的香片。
　　于是空气中都充满了淡淡的岩兰草的香气，林蕴不知道这是霍昭的信息素，只是在医院陪霍老爷子的时候看他喜欢这个味道，于是陪着老人家做了许多，连霍昭的车上都放了几片。
　　浓郁的味道在车里弥漫，霍昭抬眼望向林蕴，Beta他抱紧怀中的包，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到前面那个地铁口，你能不能把我放下？”
　　看着林蕴尚且青涩的脸，霍昭微微拧起了眉。
　　霍老爷子刚刚去世，几个叔伯争着要来分一口肉，处理这些事情很让人头痛，但即便如此，听说林蕴找到了新工作，他还是坚持要来送他入职。
　　霍昭认为一个人从学生跨入工作是很重要的转变。
　　他理应参与到林蕴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去。
　　但是Beta似乎并不怎么认为，霍昭抬头看了眼地铁口的位置，提醒道：“那里离你W·G的创意园还有1.2公里。”
　　“那个，”香片被丢进香薰盒，林蕴的指尖都沾满了岩兰草的气味，目光看起来有些担忧，“但是你这辆车太显眼了，别人会看到，到时候我们的关系……”
　　“的确。”林蕴还没说话，霍昭便打断了他，点点头。
　　的确，病危接着葬礼，江逸风还不知道他已经结婚的事情。
　　霍昭认为林蕴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就这样将人介绍给亲朋好友未免草率，还是应该挑一个郑重的好时候。
　　于是——
　　“周末你有空吗？”
　　“三个月后你有空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最终还是霍昭诧异地看了林蕴一眼：“三个月？”
　　“是这样的，”林蕴说，“我昨天去了民政局。”
　　霍昭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文件下意识卷了一个角。
　　“他们说，婚姻法规定，”可尽管霍昭并不想听下去，可是林蕴当时的声音还是传到耳边，“为了保护Beta权益，Beta和Alpha的婚姻，要提前三个月申请。”
　　霍昭的眼睛唰得抬了起来，岩兰草和岩兰草的气味碰在一起，连温和的香水都不安地躁动起来：“你要跟我离婚？”
　　“既然现在霍爷爷已经不在了，其实我们……”林蕴想了想，偏头看了霍昭一眼，“你觉得呢？”
　　他觉得？
　　他觉得什么？
　　可不可以离婚？
　　林蕴说得对，既然当时唯一的见证人都不在了，他们这样没有感情的婚姻确实没有任何存续的必要。
　　于是霍昭深吸口气，开口道：
　　“我没有空。”
　　手中的文件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但是霍昭唯一能回忆起的，只有自己当时的话：
　　“家里那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艺术学院那边的邀约也到了，我得出国两年。”
　　那些叔伯虎视眈眈，很多家产并没有完全收拢在霍昭的名下。现在离婚，不仅林蕴得不到什么好东西，还可能因为给霍昭转移财产的可能被霍家的那几个人盯上。
　　“有婚姻证明，艺术学院那边跟Omega和Beta群体的联络会好办很多，”霍昭手指攥紧，在大脑宕机的情况下，霍昭居然给自己想出了一个最烂的理由。
　　只是林蕴居然同意了。
　　“好。”Beta点点头，“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我……”霍昭生来任何事都井井有条，却是第一次将一个本不该提前的事件提前，“就这几天。”
　　“等我回来我们再来谈这件事，”霍昭语速很快，又问：“你很急吗？最近有喜欢的人？”
　　“没有的。”
　　心中猛地松了口气，霍昭搭在椅背上不停敲动着的手指停下了：“那就好，”霍昭点点头，“如果这两年里，如果有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好。”
　　“淮山路那套房子，离你的公司不远，家里没人房子容易潮，你可以先住进去帮我看着吗？”
　　“好。”
　　Beta的样子很乖顺，说一句就应一句，可惜霍昭不开口的时候，车里的气氛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路程一共就这么远，即便是司机识趣地放慢了速度，车子还是在地铁口缓缓停下，霍昭看着林蕴弯腰下了车。
　　细长的脖颈露出一点干瘪的腺体，那里面缺少气味，也无法留下任何标记。
　　在这两年的任何时间里，林蕴跟任何人在一起，他都无法得知。
　　“林蕴，”于是霍昭突然叫住他，看着Beta回过头，眼睛看起来有些呆呆的，还背着学生气的书包，很乖地望向他：
　　“怎么了？”
　　跟兔子一样的人，如果被欺负了，应该会哭得很伤心吧。
　　“毕竟我们现在还是婚姻关系，如果有喜欢的人，记得跟我说一声。”
　　林蕴眨了一下眼睛：“好。”
　　昏暗的房间里，玻璃酒杯反射出氤氲的光，Alpha轻轻转动指腹的戒指，想起自己说出那句话时，Beta和之前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睛和一模一样的回答：
　　“我们离婚吧。”
　　“好。”
　　工作顺利，可惜林蕴的工作并不怎么顺利。
　　找他联系，但是林蕴一次也没有联系。
　　当初答应过的事林蕴一个也没有做到，唯一执行的竟然是——
　　林蕴居然真的喜欢别人了。
　　而他们……也真的要离婚了。
　　林蕴喜欢别人，他们离婚是恰当的做法。
　　现在的时机比两年前好上太多，他可以自己控制玄度和财产分割而不被其他人干预。
　　只是，只是……
　　事至如今霍昭不得不承认，他来W·G，一直以来，都是为了林蕴。
　　工作不顺利，那就让他顺利。
　　不找他联系，他只能主动去制造看起来合理的理由让他们联系。
　　是啊……他喜欢林蕴。
　　房间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敲动着，空旷的屋子里太过安静，霍昭调出手机，却是那位“绵绵细羽”之前的直播回顾。
　　Omega的声音很温柔，也只是因为性格相投的原因，总让霍昭想起林蕴。
　　想起林蕴第一次来他们家里，穿着暖黄色背带裤，站在木质楼梯上仰起头，叫他：“小昭哥哥”。
　　想起长大后第一次再见到林蕴，Beta正在坐在霍老爷子的病床边削苹果，不知道说了什么，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霍昭一开口，林蕴吓了一跳猛地起身，手上的削到一半的兔子苹果骨碌碌落到地上，长长耳朵轻轻地碰了碰Alpha的鞋尖。
　　想起……在那个两人避而不谈的别墅里，梦中偶然出现的Beta微红的眼尾和落泪的眼睛，手指抓紧霍昭的手臂，另一只手在下方沾染脏污的白，声线里带着哭腔，开口说：“哥哥，救救我。”
　　喉结滚动，Alpha仰头灌下一口酒。
　　寂静的夜色里，流动的只有那位“绵绵细羽”的声音：
　　“只是，你其实不喜欢他的话，那么他喜欢别人，是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
　　“不是，”是霍昭自己的声音，“我只是觉得……我只是担心，他性格太好，我总是担心他是不是会遇到不太好的人。”
　　讲话的时候不觉得，重新回听的时候才发现，当时已经这么语无伦次了吗？
　　“我觉得可能是对他有什么误解，或者说……您对自己也有一些误解？”
　　Omega温和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比起网友，他已经尽可能用委婉的态度说起：“或许，您要不要跟您的妻子聊聊呢？”
　　“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糟糕，就算你真的发现了自己其实……”Omega顿了一下，才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焦虑悲观呢？”
　　当时的霍昭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他刚刚发现，在那短暂的沉默过后，“绵绵”其实还有一句话：
　　“你们当时既然决定结婚，彼此之间肯定还是有好感的。”
　　“现在只是你以为他喜欢别人，可你从来也没有问过他——你们之间就一定完全一点可能就没有了吗？”
　　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霍昭猛地抬起头来。
　　他忽然想起——
　　其实两年前的那一天，那段话并不是故事的结束。
　　背着书包的Beta下了车，却又转过头来，笑了笑，对霍昭说：
　　“你也是，小昭哥哥。”
　　阳光很好，也落了一点在林蕴的眼睛上，他的笑容看起来那样温柔漂亮，那是两年前，他们之前还没有那些什么Omega，只是一对刚刚结婚三个月的夫妻。
　　林蕴浅栗色的眼睛弯起，他说：“去了国外照顾好自己，你胃不好，霍爷爷说让你不要乱吃东西。”
　　“你放心，家里我会照顾好的，也会经常去看望霍爷爷和奶奶。”
　　“谢谢你送我来上班。”
　　林蕴说完，往前走了两步，深吸口气，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似的，忽然又转过头，对霍昭说：
　　“小昭哥哥，”阳光照亮Beta带笑的眼睛，他说：
　　“也祝你一切顺利，平安喜乐。”
　　桌上酒杯猛地被撞在地上，钻戒被握在掌心收起，Alpha猛地拔腿迈了出去！
　　*
　　林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翻来覆去的失眠了。
　　身为一个社畜，失眠实在是太过奢侈的行为。
　　但是今天……林蕴烦躁地掀开被子。
　　非常羞耻的——
　　在深夜出现在了深夜成人自助用品店。
　　林蕴戴着口罩，虽然周围空无一人，还是耳朵发红，非常迅速地完成了商品的挑选。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是两年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事情，现在又在这里扭捏什么呢？
　　林蕴从来也不觉得他跟霍昭的婚姻能够长久。
　　毕竟只是两家长辈的约定，而且，定下这个约定的长辈，全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林蕴当年就觉得，霍昭不愿主动提起，只是因为绅士品格，不愿意让林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用来安抚老爷子的工具。
　　但其实林蕴并没有很介意，这桩婚事本就是他们林家有求于霍昭，替林父补了生意的亏空。
　　所以林蕴觉得，自己应该懂事一点主动提起。
　　只是霍昭的身份需要，才拖到现在。
　　现在霍昭学成归来事业有成，按照他当时祝福的那样过下去，林蕴理应觉得高兴。
　　林蕴确实觉得高兴，可是……
　　在这深夜的，昏暗的，一个人的老式别墅房间里，林蕴终于还是忍不住，拆开刚刚买来的吊带袜。
　　哗啦，哗啦，塑料薄膜的声音盖住了房门的开合声。
　　于是林蕴并没有察觉到……突然多出的，悄悄窥视的眼睛。
　　*
　　深夜用钞能力砸醒设计师让他帮自己加急定制戒指的事情，霍昭还是第一次干。
　　一路奔走到房间门口，霍昭抬手按上木门。
　　这种老式别墅的质量真是不好，连门锁都不严，霍昭只是轻轻一推，还没来得及敲，房间居然开了。
　　还好客厅处有一道屏风，只是用纱做成，比起遮挡更像是在挑逗。
　　隔着那薄薄的纱影，霍昭可以很容易看到房间里内的……身体。
　　有那么一瞬间，霍昭甚至觉得是自己喝多了酒，才导致刚刚在视频里看过的主播出现在了眼前。
　　因为眼前的Beta修长脖颈微垂，靠在床边，手上握着一条薄纱般的黑色丝袜，正套在自己光裸的腿上。
　　那双站立的腿笔直修长漂亮，完美到几乎是挑不出一丝瑕疵，而Beta手中的丝袜正缓缓越过匀称的小腿，一点点落在肉感的大腿上。
　　那种店里的服装当然不会有多么正经，中间几乎是没有布料的，只留了一条浅浅的细缝，紧紧地勾勒在挺翘的地方。
　　穿好衣服，Beta这才靠在床边，掀开宽松的T恤，里面是霍昭曾经在Beta的手机浏览页面上看到过的——那件Omega裹胸。
　　胸口中央被挤压出漂亮的雪白沟壑，可是Beta仍嫌不够似的，一只手覆盖上去，另一只手却缓缓下移，劲瘦的腰身如同潮汐一般起伏着。
　　霍昭几乎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手指握紧门把，几乎就要关上门离开，却忽然在近乎贪婪的寂静里，听到Beta潮湿的，带着些渴求的声音：
　　“……小昭哥哥。”
　　

第34章
　　想着霍昭做这种事。
　　真是羞耻……林蕴脚趾都蜷缩起来， 雪白的床单被拉扯出褶皱。
　　直到抓紧的手腕一松，才回过神，靠在床边，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为了不把别墅弄脏， 林蕴甚至多买了一条一次性床单， 而现在， 看着上面斑斑点点的脏污， 林蕴还是忍不住耳垂发红。
　　只是如果过了今天，他以后要是再做这种梦梦到霍昭，实在不符合公序良俗。
　　他现在是为了让自己以后断了想念！
　　但是……为什么他做这种事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霍昭啊？！
　　难道是因为这两年身边只有他一个近距离接触的Alpha？
　　林蕴垂眸看着染上一片污渍形状暴露的丝袜，还是耳朵一红，猛地拿被子捂住了脸。
　　算了！还是快点离婚吧！就不能有个别的Alpha吗！
　　可Beta并不知道， 在想着这些的同时，仅仅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有个人正和他刚刚一样……叫着伴侣的名字。
　　霍昭脖颈青筋鼓起， 胸膛起伏，当初送礼物用的丝带被他握在掌心， 一下一下，脑海里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如果……如果那是真的……
　　那林蕴……
　　那他当初在易感期里看到的是……
　　他一直以为是信息素失控引起的意识错乱——Alpha的尖牙扎进Beta干瘪的腺体， 动作粗暴地撕开他身上的衣服，那从镜中反射出去的，雪白而饱满的……
　　无数次出现在他肮脏的梦里的东西， 竟然是真的。
　　呼吸瞬间变得更加急促，眼眶发红， 一声一声， 低哑唤着：
　　“蕴蕴，蕴蕴。”
　　墙体随着呼吸而变得肮脏，Alpha靠在墙边喘息着， 好半晌，才将理智降温，重新拿出手机，望向刚刚打开过的主播界面。
　　指腹扫过那人穿着裙子的身体，目光犹疑：“……蕴蕴？”
　　*
　　林蕴猛地从床头坐了起来。
　　这种事果然是个助眠的好办法，林蕴晚上一觉睡到天明，抬手抓了抓头发，抬手按掉自己设定好的闹钟——
　　是民政局开门的时间。
　　也许是有太多AB和BO家庭因为信息素的问题感情破裂，再加上这两年对于婚姻管控放松，他们离婚并不需要之前那样繁琐的程序。
　　只需要两个人一起去民政局提供情感破裂证明就行了。
　　他跟霍昭都分居了两年，这一点应该很好完成，而且既然是霍昭提出的。
　　他应该早就准备好这一切了吧？
　　林蕴抓起手机关闭闹钟看了眼自己的余额，这勉强可以称之为婚内财产的稀薄存款。
　　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虽然离婚不用跟结婚一样需要惊喜打扮拍照，可林蕴还是仔仔细细地打理下头发。
　　刚抓到一半，Alpha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我知道啦我马上，”林蕴以为霍昭是在催促，急匆匆就要往外走，周围霹里啪啦响起一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换鞋我们去办手续！”
　　“别！”霍昭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更急，“你别！先不用！”
　　“啊？”
　　“那个……”那边的环境听起来很嘈杂的样子，背景有很多人声，霍昭说，“公司这边临时有一个急事，需要出差。”
　　“出差？”
　　“对，我需要去宁城一趟，这边有个设计大赛。”
　　像是为了配合霍昭的说法似的，周围适时地响起登机的语音播报声，听起来煞有介事。
　　只是这个点到机场……什么设计赛需要这么着急？
　　霍昭怕是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床过去了吧？
　　“事发突然，”霍昭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出口解释，轻咳了一声，“那个……我们的手续……”
　　“好的。”也不是十分着急的事情，林蕴说，“那等你回来再办。”
　　“好，那你等我回来！”霍昭一出口就觉得不妥，立刻又改口道，“不是我是说，我回来……不是为了离婚，我有事情……其实……那个……”
　　林蕴发誓这辈子都没听到霍昭这么纠结过，不仅声线沙哑到像是一夜没睡，语言逻辑更像遭受了重大冲击一样完全崩盘：“你那个……Beta，Omega，不是，”
　　“算了，”自己都没有厘清的事情，霍昭放弃了现在讲述，“等我回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你先……你先照顾好自己。别墅那边远，你起床了先去吃个早饭，我安排了薛秘书送你回去。”
　　“好，”林蕴点点头，像是当初一样，也叮嘱他，“你也是，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
　　他们像个真正的夫妻一样互道了关心，只是放下电话，林蕴还是忍不住狐疑地拧起了眉。
　　很奇怪，林蕴想，好像每一次他们一提起要离婚，霍昭总是有工作要忙？
　　难道离婚这件事很旺霍昭的事业吗？
　　*
　　“哈喽Sials！”
　　霍昭刚刚拎着行李箱到达会场，就有金发碧眼的友人过来迎接。
　　Vincent是霍昭在艺术学院认识的叛逆富二代，对霍昭年纪轻轻扛起家族重担的格外崇拜，主动和他成为了朋友。
　　只是这人虽然叛逆但是艺术细胞却非常可观，这么年轻已经坐上了大牌高定的艺术总监，这次的VH国际时装设计大赛，他就是特邀评委之一。
　　只不过Vincent给霍昭递了几次邀约，都被他以家里有事推脱，这次居然在临开赛前主动跑过来，显然是令人意外：
　　“当初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现在突然又答应我们的邀请来做评审了？”
　　“有别的事情，”霍昭刚刚说完，又想起之前跟江逸风W·G的答案，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是我老婆小时候待过的地方，想过来看看。”
　　宁市是之前林蕴和林老太太居住过的地方。
　　虽然跟那位慈祥的老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不知缘何，在这种思绪如乱麻的时候，霍昭却莫名地觉得在这里会得到心安。
　　又或许……找个看起来正经的事情，就能掩盖他狼狈出逃的事实。
　　“老婆？！是你之前半夜偷偷看过的那个男生吗？”
　　一直到两人都坐在了接风的饭桌上，Vincent还在试图八卦：“真的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你们的情感故事吗，他看起来很像是个乖乖的Omega。”
　　Vincent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对着桌上的焦糖布丁，猛地敲碎，搅拌均匀，然后食用。
　　“Omega？”霍昭终于开口了，“他不是Omega。”
　　“不，他是……”Alpha视线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那盘焦糖布丁，像是触发了什么回忆，喃喃自语：“我怎么会觉得他喜欢Omega？”
　　系在晚上的丝带，那天晚上收到的快递，看到评论区时羞红的脸。
　　还有程小野的那一句——“林蕴也很喜欢他。”
　　如果林蕴并不是喜欢他才脸红呢？
　　如果那件衣服其实买给自己穿呢？
　　如果从一开始林蕴浏览那个页面就是为了给自己挑选呢？
　　这件事给予霍昭的冲击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从昨晚到现在，他的脑子一直是处于一种高速的运转之中：“如果他自己就是那个Omega呢？”
　　“你在说什么，什么推理小说吗？”
　　“不是，”霍昭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角，“但是应该……比小说还要令人发疯。”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老婆当成老婆的情人呢？
　　“Vincent，”霍昭的精神状态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你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被颠倒的感觉吗？”
　　如果他昨天看到和猜想是真的，霍昭想，那他都做了什么啊？
　　以为林蕴将自己送的衣服送给了Omega。
　　以为林蕴将他们的婚戒送给了Omega。
　　跑到林蕴的直播间里去咨询自己老婆喜欢别人的情感问题。
　　最重要且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他居然……
　　想起自己提出离婚时的样子，霍昭简直想穿越回去把自己给毒哑了。
　　“Sials，”面前的Alpha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Vincent忍不住询问，“你还好吗？”
　　“我在想，”霍昭的指骨搭在桌面上敲动，几乎是已经背叛了信奉的唯物主义，“有什么办法能让别人忘记你说过的话吗？”
　　“你指什么，WeChat的撤回吗，这个不是只有两分钟，你说出去多久了？”
　　整整一个晚上。
　　*
　　整整一个晚上，江逸风都在经受霍昭的夺命催促。
　　他实在没有见过这么善变的Alpha，明明前脚走的时候刚说过不重要，半个晚上都没过去，就能把他从床上薅起来问他“绵绵细羽”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他的赛博老婆呗。
　　江逸风一边刷着“绵绵”的剪辑视频一边跟霍昭回话：“好啦好啦，我哥们说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只是……他说基于职业操守，这事儿只能跟你一个人说，我让他加你了哈。”
　　“好。”
　　霍昭一边按住激动的心脏，拿起手机加了好友，还不忘提醒：“以后不许再叫’绵绵细羽‘老婆。”
　　“啊？”
　　“他又不是你真的老婆，不要乱叫，”Alpha的声音听起来很冷，“如果他有自己的家室呢，家里人听到会怎么想？”
　　“？不是哥，你不要这么古董好不好，那明星已婚了也能叫老婆啊，我们说绵绵老婆那只是一个……”
　　“再叫一声，我就把你买学位的事情告诉小姨。”
　　“好的哥，没问题哥，我跟绵绵细羽同志绝对只是单纯的网络生态的数字内容创作者和受众关系。”
　　“不过哥你加上了吗？”江逸风又道，“我老……我这位网络生态的数字内容创作者到底长什么样啊，你就跟我说——有多漂亮？”
　　霍昭垂眸看了眼手机。
　　“您好霍总。”
　　江逸风本人虽然极度不靠谱，但是他推荐的这个朋友倒是挺稳重的样子：
　　“你要找的人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只是出于他和您的关系，我觉得您应该不会想要这份文件被第三个人看到，所以，还是由我私发给您比较好。”
　　这段话一出来，霍昭的心头便重重一跳，心中的石头已经从半空开始降落。
　　微微发着抖的手指点开文件，第一行便写着：
　　“’绵绵细羽‘，真实姓名：林蕴。”
　　轰！那块巨石重重落了地，终于把他这些日子以来悬挂着的心脏砸碎了个彻底。
　　喜悦、后悔、自责、愤怒……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头翻滚。
　　江逸风还在听筒那边重复着问题，但是霍昭已经不需要再看下去，只是轻轻一闭眼，便可以回忆起对方相貌的每一个细节。
　　甚至包括他讲话时颤动的长睫和哭泣时微红的眼尾。
　　“还有，霍总，”
　　但是手机叮咚一声，将霍昭几乎重组的神志拉回了原位，那人忽然又道：
　　“按照您的交代，我这里还查到一件事，是关于这位先生——也就是您妻子小时候的……不太美好的故事。”
　　“你要看看吗？”
　　

第35章
　　那么久的事情， 监控视频早已经找不到，但是仅凭着只言片语的描述，霍昭的心脏已经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那次的舞台仅仅是开始， 除此之外， 因为林家父母的忽视， 林蕴在那所小学里， 几乎经受了长达数年的校园暴力。
　　他终于明白， 在他让林蕴上台的那一刻，Beta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生理反应。
　　手指紧紧地抓着窗棱，甚至连手心被上面的毛刺摩擦出血了都浑然不知，生平第一次，霍昭是如此地后悔， 后悔那天对林蕴提出那种要求，后悔……
　　后悔从一开始， 在林老太太去世之后，他就应该跟爷爷说， 把林蕴接到霍家来照顾。
　　当初易感期里发生的一切，他一直觉得那一幕是他信息素紊乱的梦。
　　可事至如今他终于知道， 林蕴发生那件事之后，为什么要着急地搬离家中。
　　他是……他怕他和那些人一样对待他。
　　一瞬间，霍昭的心里开始涌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我能不能再请你帮个忙？”
　　霍昭在输入框里打字。
　　“当然， 您说。”
　　“帮我查一查……”Alpha的手指抓着窗棂，垂下的视线阴沉可怖， “那几个人……现在都在做什么？”
　　吩咐好这一切， 霍昭这才握紧手机，抬眸拨了个电话——
　　给W·G的新主管。
　　*
　　“宁城那边最近有一个女装设计大赛，咱们部门抽调两个人过去帮忙， ”经理晃着手中的名单，“你们有谁想去？”
　　“卧槽女装赛啊，那岂不是很多漂亮的Omega？”
　　“我要去我要去！”
　　“我我我我我我我！经理我！”姜南就差站到了桌子上，“经理让我去吧，我可以自己倒贴机酒的！”
　　女装设计！那岂不是他老婆也可能会过去。
　　卧槽，这可是近距离见到女神的大好机会！
　　“我今天加班把手头工作做完交接，然后就回家收拾行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经理当然不好拒绝：“行，那就姜南，还有一个——”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林蕴还是悄悄举起了手。
　　虽然他跟设计师没什么关系。
　　跟女装就更没什么关系。
　　但是……总还是忍不住心痒痒。
　　结果经理看了眼自己的聊天记录，居然望向他的方向：“林蕴！那你跟姜南去一趟。”
　　林蕴唰得抬起来了头。
　　*
　　“您好林先生，这是您的房卡。”
　　酒店前台将房卡递出去：“不过咱们酒店现在房间不够，按照您公司的安排，可能需要您跟同事共住在一件屋子里，您看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谢谢您。”
　　出差为了节省经费，跟同事住同一间屋子是常有的事，只是……林蕴握着房卡，抬头看了眼周围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
　　这个设计大赛这么舍得下本钱，住宿的酒店这么高规格吗？
　　甚至不只是大厅，连住宿都是一个一个的独栋庭院，林蕴拿出房卡刷开门，几乎被里面快跟酒店前厅一样大的客厅惊呆了。
　　原来所谓的房间不够，指得的一个房间占了五个的地理面积啊。
　　林蕴将行李箱放在旁边，客厅里很干净，只有桌上放着一杯茶，里面是一套三室一厅，其中有一个房间开着门。
　　林蕴猜想那件房子里住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同事。
　　但是对方不知道方不方便，林蕴也没有贸然打扰，只是处于从没住过的好奇，抬手推开了阳台的隔断门。
　　外面居然有一个露天的泳池！
　　湛蓝的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简直诱着人下去探索，而林蕴刚刚出现在外面，水流涌动，一个人便分开水面，水花砰得溅起！
　　跟着跃出水面的Alpha紧实有力的腹肌，结实的手臂搭在泳池边缘，一只手摘下泳镜，抹了把头发，眼眸微抬，看了眼林蕴一眼：“过来了？”
　　“霍昭？！”
　　林蕴直接惊呼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前台不是说是同事吗？”
　　“怎么，我不算是你的同事吗？”
　　Alpha抬步迈上岸，修长湿润的双腿在阳光下泛着光，黑色紧身的泳裤包裹住肌肉分明的大腿和突出的部位。
　　林蕴只看了一眼，便红着耳朵偏过视线：“我们又不在同一个办公室里。”
　　“哦，”霍昭迈步过来，一点湿润的凉意跟着靠近，水珠迸溅到自己的身上，林蕴微一闭眼，是Alpha冰凉的手指捏过他发红的耳垂：
　　“那现在在同一间房里了。”
　　耳边的酥麻像是触电般的传到全身，林蕴睁开眼睛，看着Alpha俊逸脸上的笑容。
　　很奇怪，如果说之前霍昭在他面前总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压抑着的困兽。
　　而现在，却像是那条链条被完全挣脱，整个人都像是孔雀开了屏似的。
　　这个比喻有点不恰当，但是……林蕴扫过Alpha一览无余的好身材。
　　还是决定以后在自己的梦里给对方加上几号尺寸。
　　不行！他们都已经是要离婚的人了！
　　林蕴暗暗告诫自己，并询问霍昭：“那个……我们离婚的事情？”
　　几乎是一瞬间，Alpha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什么？”
　　“婚姻法现在不需要三个月了，这边……”
　　“林蕴，”还没得等对方说完，霍昭就急着打断他，“我们现在是在外地。”
　　“我知道啊。”
　　“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去原办理地吧，我是说，我们现在还要工作，毕竟又是在外面，”Alpha不知道语无伦次找了个几个借口，才抬起头，“你很着急吗？”
　　“哦，只是下班正好路过，问了问。”身材太过醒目，林蕴并未抬头看，自然也错过了霍昭的表情，“他们说，现在不需要三个月了，只需要夫妻双方提供情感破裂证明就行了。”
　　“你，”霍昭欲言又止，“你很着急吗？”
　　“嗯？”林蕴说，“还好，但是……”
　　“那就不急着离！”
　　霍昭猛地提高声量，林蕴吓了一大跳，看着神情严肃的Alpha：“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有一点事情，”霍昭说，“你知道的——这次的大展对W·G关系重大。”
　　他要怎么跟林蕴解释自己当时只是把林蕴本人当成了林蕴的爱人。
　　给自己老婆找了个老婆，这种蠢事说出来自己想先抽自己两巴掌。
　　“还有，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外地，手续办理不太方便。而且——”
　　而且……看林蕴当时易感期之后的态度，现在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他调查自己苦苦藏着的直播身份。
　　别说搬家了，怕不是直接要断联再也不理他。
　　霍昭边说边靠近林蕴，轻声道：“我们结婚的时候爷爷奶奶都知道，如果要离婚，是不是也要跟他们说一声？”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
　　林蕴当时经历了那些……他对仅仅暴露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都是那样的恐惧抵触，只敢在镜头前用另一个身份。
　　直播当然没有问题。
　　但是霍昭会花时间，让他可以大胆地，自由地挑选自己想要的衣服，在人前人后，都能够承认自己的一切。
　　然后……再带着林蕴去见爷爷奶奶，办一个真正的婚礼。
　　毕竟——Alpha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扫过Beta的身体。
　　他的蕴蕴……是那么的漂亮。
　　“这么说的话，”Alpha的手指轻轻抚过林蕴的腺体，“蕴蕴可以理解吗？”
　　轰！林蕴的脸颊跟耳垂一样通红，刚刚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好，好的。”林蕴后退一步跑开，几乎是慌乱拎起自己的行李箱，“我住哪一间啊？”
　　“前台没跟你说吗？”
　　霍昭拿起毛巾擦着头发，淡淡道：“这里只有一件卧室，咱们可能要睡在一张床上了。”
　　“什么？！”
　　林蕴一脚绊在了沙发边上，握着扶手才站稳。
　　“小心点，”霍昭看着林蕴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骗你的。”
　　Alpha一抬下巴：“你住主卧。”
　　林蕴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正要往里走。
　　“对了，”Alpha拿条干浴巾裹住身体，“这家酒店的泳池还不错，听说是特意引了活水温泉，你要去泡一会儿吗？”
　　“我……”林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刚刚要跟Alpha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恐惧卷土重来，“不我还是不了。”
　　“那真是可惜，”霍昭状似无意的提起，“泳池房比普通房要贵上3000呢。”
　　“3000？！”
　　Alpha的视线望过来，林蕴才轻咳一声：“这么贵，公司报销吗？”
　　“你现在跟我住，我给你报销，”霍昭轻笑一声，揉了揉林蕴的头发，“我去换个衣服，等会儿设计赛那边有个会要开，我先出去一趟。”
　　“好。”
　　“我大概晚上六点左右回来，这中间还有四个小时。”
　　“好。”
　　霍昭观察着Beta的神色，微一挑眉：“你等我一起吃个晚饭？”
　　“嗯，好的。”林蕴说完，又问，“你想吃什么？”
　　“不用你动手，我到时候让酒店送上来。”没忍住，又碰了下Beta有些发红的耳垂，“等我回来。”
　　房门关上，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外面只有一声关门声，应该是霍昭已经离开了。
　　电动窗帘打开，主卧阳光正对着的便是刚刚那个硕大的泳池。
　　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诱人，格外空旷。
　　因为身体的原因，林蕴即便从小熟悉水性，分化之后，也没有再去过公共泳池。
　　但是——这是3000块的泳池。
　　3000块3000块3000块！！！
　　而且，霍昭不是还有四个小时才回来吗？
　　他就玩一小会！就两个小时，完全来得及上来的！
　　林蕴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觉得自己好像是趁丈夫不在家偷情的妻子，鬼鬼祟祟来到客厅，将衣服脱在旁边的躺椅上。
　　又迫不及待地，解开胸口的裹胸。
　　他今天没有穿最喜欢的那件，白皙肉感的地方带了点红痕，林蕴刚一松口，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跳脱出来。
　　抬手轻轻揉了揉，迈步走向泳池。
　　长腿在阳光下非常具象地展示了什么叫白得发光，林蕴双腿并拢，沿着泳池边一跃而下，溅起的水珠随着胸口的沟壑落下，挺翘的臀部起伏着。
　　太阳悄悄偏移了一点，林蕴刚刚冒出水面，抹了把脸。
　　耳边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林蕴心脏猛地提了起来。
　　砰砰砰！阳台的玻璃门响了三声，外面传来Alpha的声音：“林蕴，你在游泳吗？”
　　霍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到自己近乎光裸的身体，林蕴几乎又将自己往水下埋了埋：“我……”
　　“你椅子上的衣服，我跟我的一起洗了啊。”
　　“不用！”想起自己放在上面的束胸，林蕴几乎立刻就要起身，水珠沿着胸口滴落，又胆怯地一脚踏了回去，这何止是偷情，这简直是偷情的时候奸夫就在丈夫眼皮子底下，“不，你别……”
　　“没关系，”可林蕴的拒绝还没出口，霍昭却已经伸手将东西拿了起来，状似无意的开口，“你不用担心，内衣我会用手洗的。”  ！！！！！！
　　林蕴的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悬在钢丝的神经摇摇欲坠，可和当初易感期时一样的恐惧还没有涌上来，就被Alpha轻轻地打散了。
　　“蕴蕴，”霍昭的语气如常，仿佛一个Beta使用Omega的束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可以被当做闲聊时的相互分享，“我有几个设计师朋友好像说这个牌子不太好穿。”
　　“这个我就先帮你洗了，回头给你买几条新的，可以吗？”
　　

第36章
　　热气沿着水面蒸腾， 明明没有很热，可是林蕴整个人都被熏得发红，只能愣愣地听着霍昭的声音：
　　“我放了身新的睡衣在这里， 等会儿让酒店送餐。”
　　可是这种惊涛骇浪只在林蕴一个人心中掀起， 霍昭本人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好似根本不知道， 他看到的那件衣服代表着什么， 像之前二人在家的时候，十分寻常地问道：“酒店的红酒还不错，你要尝一点吗？”
　　“啊，好。”
　　事实上林蕴根本没有听到霍昭在说什么，他的听觉系统在霍昭拿起那件衣服的时候就已经全面崩盘， 只处在一种晕乎乎的状态中。
　　门外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了，林蕴这才小心翼翼推开门。
　　毛巾和睡衣被整齐地叠好放在一旁， 上面带着干燥舒适的味道，不知道霍昭如何知道的他的尺码， 衣服都很合身。
　　只是……林蕴将长裤套上，又握起上身的真丝衬衫。
　　就是因为太合身了。
　　林蕴平时买衣服都会故意买大两个号， 因为过分合身的后果就是——真丝勾勒的胸型根本藏不住，松松垮垮的布料套在身上，形状根本一览无余。
　　林蕴有些苦恼地看了眼， 几乎是立刻就想回到行李箱里再拿出一件束胸来。
　　但是这家的制作也许是为了符合电视剧有钱人端着红酒品茗欣赏的幻想，领口开得很大， 中间的沟线根本藏都藏不住。
　　要不然还是换个T恤来吧？
　　这样想着， 林蕴几乎就要转头回去了。
　　“蕴蕴，”可是霍昭突然在这个时候叫了他一声，“洗好了？”
　　林蕴心头一跳， 脚步如同被定住了一样，心中祈祷着霍昭千万不要过来。
　　可Alpha还是端着一盘水果，绕到了他的身旁，视线轻轻地扫过了他的身上。
　　林蕴心头直跳，手指紧紧抓住了椅子边缘。
　　“怎么这么热？”
　　Alpha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水果放到旁边桌上，微凉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水太烫了吗？”
　　指腹滑到下巴，轻轻地往上勾了下：“头都不抬了？”
　　林蕴被迫抬起头来，才发觉Alpha的视线看的并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脸。
　　他明明……穿成这样。
　　可是霍昭就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甚至眼神都没有给那里一个，目不斜视地从旁边的水果盘里扎起一块切好的西瓜：“泡那么久不渴吗，吃一点降降温？”
　　林蕴紧绷着的心脏终于渐渐放了下点。
　　难道对霍昭来说，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就着Alpha的手咬下西瓜，冰凉的口感沁入心脾，刚刚因为紧张涌起的热气才终于慢慢下去了点。
　　于是林蕴并没有发觉，霍昭盯着他唇角一点染上的嫣红，越来越幽深的眼神。
　　那抹白就在眼皮子底下呼之欲出，霍昭怎么可能不动心。
　　微微下垂的视线扫过林蕴被睡衣包裹的修长身材，浓郁的信息素几乎是顺着那块西瓜涌入Beta的口腔，觉得自己可能要再扎两针抑制剂。
　　小崽子，霍昭注视着林蕴吃东西时露出的一点嫣红舌尖——等他彻底好了……
　　霍昭抬手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过分晦暗的目光。
　　可是——
　　“呸！好苦好苦好苦！”
　　面前的Beta尝了一口红酒，猛地吐了出来，嫣红的舌尖伸出，一只手扇着风，小口小口地喘息着，眉毛眼睛都皱成一团。
　　“……就会这样，前调酸苦味很重。喝口果汁缓缓。”霍昭一边倒着果汁，眼神却不经意地望向因为林蕴的剧烈动作而被红酒沾湿的雪白沟壑。
　　如果林蕴现在身上的是之前直播里那件黑色真丝连衣裙……
　　当初分析“绵绵细羽”时所做的一切都变成暧昧的图画镂刻在自己脑海里，和直播里不同的是，他已经可以清楚地知道上方那张清隽漂亮的脸和动作时该有的粘稠声音。
　　何止是安抚林蕴，恐怕他自己的瘾也要跟着一起戒断了。
　　“好了，是我的错，下次不给你叫这个了。”
　　Alpha的声音温和如常，手上抽起两张纸，替林蕴擦着嘴角的一点红酒，指腹轻轻下移。
　　林蕴的心头重重一跳，可霍昭却连停留都没有，面色冷静地将一起他胸口那点潮湿的红色一起抹掉了：“好了。”
　　依然是温和的，冷静的语调。
　　仿佛这里和他的唇角，脖颈，手腕都没有什么不同。
　　仿佛一个Beta长成这样，也是合理的，可以被人正常对待的事情。
　　“怎么了？”
　　察觉到林蕴的视线，反倒是霍昭有些狐疑地开口：“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林蕴手指紧紧抓着桌边，几乎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你不觉得我这样……不太正常吗？”
　　来了！
　　霍昭心脏重重一跳，当初那种难以言说的心疼更加强烈了。
　　他很想现在就重重地抱住林蕴，去安慰去亲吻，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丑陋的可怕的东西。
　　它那么漂亮那么诱人，就如同林蕴整个人一样，让他含在嘴边都怕玷污了化掉了。
　　但是他不能做，因为他的爱人是胆怯又容易被吓到的兔子，霍昭必须要很小心，才能一点一点地慢慢让他靠近自己。
　　“什么？”Alpha皱眉看了林蕴一眼，像是对他的问题产生疑惑，迈步朝着林蕴靠近，“哪里不正常？”
　　林蕴被高大的Alpha笼罩在桌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可是这个时候，霍昭突然拿起他搭在桌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
　　之前在泳池边看到脸色的东西就在自己的掌下，林蕴的脸唰得一下红了，可Alpha低沉的声音却在此刻询问：“什么感觉？”
　　“蕴蕴，”林蕴不想说话，可霍昭一只手抚过他的耳垂，用一种温柔的，令人沉醉的声音，循循善诱，“乖，告诉我，什么感觉？”
　　“热……不是，”林蕴懊恼地开口，恨不得拍拍脸，让自己尽快恢复客观的描述，“有点硬。”
　　“还有……”
　　林蕴的手指动了动，柔软的指尖轻轻按过，霍昭喘了口气，觉得那两针抑制剂可能又要失效了，但他依然没有动作，站姿标准的好像是手术台上上了麻药的病人：“还有什么？”
　　“大……”虽然跟林蕴的不太一样，但是霍昭的胸肌还是十分可观的，Alpha的态度让林蕴觉得自己被鼓励，咬了咬嘴唇，带着些私心的，“还有点……弹。”
　　霍昭微一挑眉，却也没有质疑，只是一只手撑在桌边，将林蕴牢牢地圈在怀里，问他：“所以——”
　　“我跟你不一样，跟其他的Alpha也不一样。”
　　“蕴蕴，我不正常吗？”
　　林蕴心头重重一跳，筑起的高墙仿佛被轰得一声砸开了裂痕。
　　但是Alpha握着他的手腕，每靠近一点就问一句：
　　“讨厌我吗？”
　　“觉得我恶心吗？”
　　“觉得要我藏起来吗？”
　　“没有，”林蕴立刻地摇了摇头，“没有讨厌。”
　　“嗯。”
　　霍昭满意地笑了起来，按着Beta的后颈轻吻在他的额头：“蕴蕴。”
　　“不要讨厌我，也永远不要讨厌你自己。”
　　*
　　林蕴躺在床上，第五次睁开眼睛，苦恼地翻了个身。
　　可恶的霍昭。
　　他只有一闭上眼，全是霍昭当时温和和煦的声音。
　　当然——还有他从泳池里出来浑身挂着水珠的样子。
　　可恶可恶可恶太可恶了！
　　明明都要离婚了，他都说过不要再做跟霍昭有关的梦了！
　　林蕴捂住耳朵，烦躁地翻了个身，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给哄睡着。
　　结果梦里，还真的出现了霍昭——
　　Alpha身材光裸浑身水汽，将他压到墙边，林蕴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全身却升起酥麻的痒意，霍昭握着他的手缓缓地伸到自己身前，林蕴的手指碰到上面硬挺的地方，而霍昭眉眼低垂，诱哄道：“摸摸我。”
　　掌心一片潮湿，林蕴刷地抬头，看到霍昭脖颈上戴着的choker，正是艺术展里他碰过的那一个。
　　林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来。
　　哗！自动窗帘打开，阳光透过玻璃门渗透进来，林蕴微微眯起眼睛，才发现梦里出现过的那个人竟然就站在阳台门外，听到声音，微微偏过头来：“醒了？”
　　“早上好。”霍昭冲他笑了笑。
　　林蕴见状几乎立刻抓紧了被子边缘，想起昨天霍昭的那番话和毫无芥蒂的反应，手指又慢慢地松开了。
　　是啊，霍昭说得对。
　　每个人都不一样，他或许……也没有那么不一样。
　　起码在霍昭这里。
　　“早上好。”林蕴弯起眼睛，好像这是他们本该经历的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清晨，他躺在柔软的被窝里，看着霍昭站在阳台的衣架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嗯，昨晚有点工作，忙得比较晚。”
　　Alpha一边说着，一边抖抖晾衣绳，拿起昨天洗好的林蕴的那件束胸：“对了，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它好像被风吹脏了。”
　　林蕴不知道多大的风能绕进六星级酒店里把衣服都吹脏，但是霍昭神色如常，甚至看起来十分热心的样子：“我帮你重新洗了一遍。”
　　“谢、谢谢？”
　　“不用谢，”Alpha将那件还在滴着水的束胸重新搭在衣架上，中间蕾丝镂空的地方搓洗痕迹尤其重，神色不变，随口问道：“你应该不急着穿吧？”
　　“我……”
　　“没关系，我给你买了几件新的。”
　　林蕴还没来得及回答，霍昭望着他，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林蕴被柔软的被子盖住的地方：
　　“方便的话，来试一下？”
　　林蕴不是没有试过内衣。
　　但是霍昭买来的这个……和他之前买的，实在不太一样。
　　林蕴买东西都是顾着遮掩和压平，基本上都会选择把整个胸型牢牢地包裹进去的全罩杯，最多不过开个奶窗透气而已。
　　可霍昭给他买的，或许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内衣。
　　是宽松的半罩杯，材质很薄，上面还附了一层网纱，薄纱勾勒出的刺绣花纹隐约附在胸口上，使那团白色看起来像是隔着花窗望见的旖旎梦境。
　　这当然很漂亮。
　　只是和林蕴之前要追求的遮挡和掩盖作用相去甚远。
　　可当然……也很舒服。
　　比他之前那种在夏天离了空调就经常闷热出汗的材质好了许多倍。
　　林蕴在穿和不穿之间来回徘徊，还是没忍住，被它漂亮的样子所迷惑，毕竟他确实从来没有穿过。
　　手指勾了勾，沿着两边收拢，只是因为不熟练，背后的扣带怎么也扣不上。
　　林蕴正在想不如还是换成自己的算了，房门突然被敲了敲。
　　“蕴蕴，”Alpha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需要帮忙吗？”
　　“啊？我……”
　　“我进来了。”
　　霍昭推开门，林蕴正穿着薄薄的睡衣长裤，上半身的胸衣垂落在背上，似乎是扣了好几次，连旁边那块白皙的皮肤都被磨出了点红。
　　“我来吧。”
　　霍昭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正常地走过去，手指勾起后面的肩带，站在林蕴的背后，确认Beta的视线看不到自己，才微微垂下眼睛，眼神晦暗，放肆地打量过掌心的身体。
　　背好薄……
　　难怪直播间穿裙子这么好看——当初浏览过的一切变成此刻肆意幻想的素材。
　　霍昭不受控制地想，穿红色肯定更加好看。
　　好想把拍卖会的裙子全买下来，抓着Beta的腰身让他一件一件试过去。
　　但是Alpha最后做的，也是抬起手，手指只略略碰过林蕴的肩，替他系了一个不松不紧的带子。
　　喉结滚了滚，深吸口气，手指正要松开。
　　林蕴却在这个时候叫了声他的名字：“霍昭，”
　　Beta的耳垂发红，知道这个要求或许很羞耻，连脚趾都绷得很紧，一只手抓着衣摆，轻声道：
　　“……你能不能，再紧一点？”
　　林蕴自从分化成Beta之后，除了他自己，还从来没有人碰过他的这个地方。
　　他不知道别人触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可是……如果对方将胸衣扣紧，就不得不……
　　林蕴仿佛认为Alpha察觉不到他的小小心机，干净修长的脖颈微微垂着，露出颤动着的腺体，他嗅不到房间里的岩兰草信息素已经变得多么浓郁，只是小声地请求：
　　“……你再帮我紧一点吧？”
　　

第37章
　　Alpha的呼吸瞬间急促了。
　　小崽子， 一排抑制剂都快用完了，折磨死他算了。
　　霍昭垂下眼，握着系带的手微微往前， 像是握住一朵细腻的云， 手掌拢过来， 向着旁边拉起。
　　指腹在云中深陷， 拉扯出形状， 林蕴觉得浑身发麻，小腿微微发抖，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不安地躁动着。
　　明明是一样的触碰……为什么霍昭碰起来，会是这个感觉？
　　林蕴觉得有些脸热，可霍昭的手指将背后系带拢紧， 却唤他：“林蕴。”
　　“嗯？”Beta的声音有点黏糊。
　　“叫一声我。”
　　“霍昭？”
　　“不对，”Alpha一只抓着林蕴， 滚烫的温度传到他薄薄的脊背上，“之前在别墅里， 怎么叫得来着？”
　　林蕴红着脸：“老、老公。”
　　Alpha长长地松了口气，手上用力， 把卡扣拉紧。
　　饱满的胸型被挤压出来，这样紧迫的感觉让林蕴同时觉得安全和羞耻，刚刚垂眼， Alpha就一只手勾住他的下巴：“抬头。”
　　林蕴被迫仰起头来，跟随着霍昭的视线望向镜面中的自己：“你看。”
　　“真漂亮， 我们蕴蕴。”
　　*
　　姜南总觉得林蕴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还是笨重的黑色眼镜， 宽大的衣服，沉默寡言的性格。
　　但是……视线忍不住在林蕴胸口的位置停了一瞬。
　　林蕴这里以前有这么突出吗？
　　直到Beta将手中的单子递过来，姜南才回过神。
　　“78%的羊毛和20%的丝绸……对吗？”
　　这种国际设计大赛来的都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设计师， 像他们这种刚入门的新手过来也是打杂，承担一些给设计师核对需要的面料，基础裁剪的工作。
　　但即便是这样林蕴也很开心，毕竟是能现场观看这样的比赛，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机会。
　　“这里，”林蕴点了点单子上的内容，“等会儿要送到二号赛区。”
　　“好，”姜南核对着单子，寻找着上面的名字，“Sofia——需要材料：渔网和牛仔布，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Sofia是墨西哥设计师，擅长沙漠与海洋的对话，之前用过渔网编织的晚礼服来讲述拉丁美洲的神话，获得了很多奖项呢。”林蕴说。
　　“Yuki——折纸？”
　　“日本设计师，擅长用纸面空间展示童话元素，”林蕴轻声道，“之前在世界和平日的时候让模特身上带了行走时会扇动翅膀的折纸白鸽，非常漂亮。”
　　姜南狐疑地看了眼林蕴一眼：“你对这些很了解？”
　　“我……”林蕴轻咳一声，“上学的时候背过。”
　　“做商务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能记得上学学什么，”但姜南居然还真的信了，也许是觉得林蕴也没有别的渠道获得这种信息，只是又扫了一眼名单，“这上面怎么一个中国人也没有啊？”
　　“你找中国人做什么？”
　　“当然是找我……”老婆两个字没出口，姜南就对着名单上的一个读出了一声，“程牧？这家伙怎么过来了？”
　　林蕴手中的面料猛地落在了地上。
　　心中祈祷着只是重名的巧合，但是全身上下还是因此冒出了冷汗：“……他是谁？”
　　“一个小人！”姜南愤愤道，“最喜欢剽窃别人的成果，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就是个惯抄，靠着举报竞争对手才拿了奖，这种人真是业内毒瘤，”姜南虽然水平算不上一流，但是作为设计师的道德还是有的，“这个烂人，Lux居然把他招了进来，真是什么烂锅配什么烂盖！”
　　“哎呀走走走，”姜南扯了下林蕴，“先把东西送过去，晦气东西，千万不要让我见到他。”
　　千万不要是他。
　　林蕴心中也是如此想着。
　　但是——
　　“凭什么我们Lux没有免初赛！”
　　过分尖锐的声音响起，林蕴手腕一抖，手中的面料差点落在地上。
　　眼前的那个人和小时候一样，盛气凌人地站在一旁，对着主办方破口大骂：
　　“我在巴黎的时候也是拿过金奖的！怎么到了宁城回到自己家乡反遭到这样的对待，早就说国内的艺术氛围不行，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一点也不尊重艺术家。”
　　主办方过来对接的看起来只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几乎都快被他骂哭了，可那人还在往前，将人逼到了角落里：“我可是认识你们张会长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他，让你们的比赛办不下去！”
　　小姑娘被这样的阵仗一吓，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林蕴很想走过去，像是当初帮助程小野一样，将人拉过来，但是他能做的只是死死地抓着自己手中的托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真的是程牧。
　　真的是他。
　　当初在学校里，告诉他老师要让他演出的那个班长。
　　却在演出当日，带着一群人将他围在了台上。
　　林蕴死死地闭上眼睛，手腕抖动，可是那种恶心的、窒息的感觉，还是爬满了　　全身。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程，我糟糕的朋友。”Vincent拎着一份焦糖布丁，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中文走过来，“我怎么记得你是被LM扔出来的，现在在哪家公司捡垃圾呢？”从头到尾扫了眼程牧的装束，嫌弃地摇摇头，一只手竖起兰花指，
　　“啧啧啧，难怪品味这么差，身上这些东西，”Vincent一只手掩住鼻子，“给我家偶狗做衣服它都不要呢。”
　　“你！”
　　“你不会也要去跟会长告发我吧。”Vincent嘴巴张成O形，“正好，我的朋友Silas跟这位会长也挺熟的，我介绍你们一起过去？”
　　“看看什么时候一只狗都不理的东西，都能跑到大赛上乱叫了？”
　　程牧气到脸色发红：“你！！！”
　　“你，”林蕴急促地喘着气，根本没有听到Vincent说了什么，事实上从见到程牧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知道自己的耳边过了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面料往姜南的手中一塞，“你帮我送一下的。”
　　“我……”
　　姜南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面前的Beta脸色苍白，几乎是虚弱地开口道：“麻烦你了。”
　　“哎，林蕴——”
　　林蕴跑得很快。
　　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着他一样，仿佛再慢一点，那些恶心的蚂蚁就会爬到自己身上一样。
　　一直找到一间少有人来的杂物间，关上门，脊背贴着门板，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些年来，林蕴一直拒绝关注他们——尤其是程牧的情况，仿佛这样，那些事就会随着时间一起淡忘。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在他已经有勇气给一个人演出之后。
　　在他……林蕴的手指缓缓抚摸到自己的胸口。
　　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试着当一个特殊的正常人之后。
　　只是指腹往下，碰到的却不是当初的束胸，而是霍昭给自己买的胸衣。
　　Alpha温和的，寻常的声音响在耳边。
　　他说——
　　“蕴蕴，永远不要讨厌你自己。”
　　林蕴靠着门框，有一瞬间很想哭，可不知为何，想起这句话的时候，却又忍了下来。
　　我不能讨厌我自己。
　　林蕴想……我也是有人喜欢的。
　　也是有人……夸过我漂亮的。
　　他知道不该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的。
　　但是林蕴还是没忍住，从自己带的东西里拿了一件V领短裙和丝袜。
　　裙子只到大腿根，丝袜包裹住玲珑的小腿，林蕴特意找了个废弃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房间，反锁上门，这才打开直播镜头——
　　上半身的红色长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和以往不同的是，当初只是若隐若现的沟壑，却在这一次被大面积地敞开，两面雪白如同精巧的山尖般聚拢，漂亮又极具张力。
　　【啊啊啊啊啊老婆居然在白天开播了这是什么惊天大福利！】
　　【卧槽老婆这次怎么这么多太漂亮啦我的赛博触手已经立了起来！】
　　【老婆我爱你老婆我爱你让我亲一口亲一口亲一口！】
　　【老婆上班的时候见到老婆简直比十杯加浓美式都有用啊！老婆没去上班吗？】
　　“没去上班，只是最近刚好有一点时间。”
　　“没有啦，还是挺忙的，来直播间看看你们。”
　　林蕴一边看着弹幕信息一边回应着：“谢谢你们，我也很喜欢你们的。”
　　那些弹幕好像有一种魔力，跟之前霍昭的话一样，让林蕴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于是他又说了一遍：“谢谢你们。”
　　这个小小的直播间永远是他逃离工作和生活压力的小小窗口。
　　于是林蕴在桌前坐下来：“出来没有带很多东西，今天给大家做个小娃衣吧，先出个设计图，剩下的我回去做哦。”
　　【啊啊啊啊啊老婆又要送娃衣了吗！！】
　　【这是什么神仙无敌绝美天使下凡的老婆啊！！不仅免费教学绣法还是送娃衣！！太爱你了！！】
　　【抽我抽我抽我老婆十二年娃娘我需要我需要啊啊啊！！！】
　　“好啦，”林蕴一只手摸出铅笔和设计纸，“还是老规矩哦，我随机抽一个！”
　　系统的自动匹配音响起，几秒过后，一个熟悉的昵称和显眼的新号头衔出现在直播间。
　　林蕴狐疑地看了一眼弹幕：“Silas先生？”
　　霍昭拿着手机的手一顿。
　　他发誓自己只是在看直播的时候随便上了个麦。
　　可能这个系统都觉得他和林蕴天生一对。
　　“嗯，”听筒那边，那位Silas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后，轻声道：
　　“老婆。”
　　

第38章
　　【哟哟哟， 这不是嘴硬哥吗？】
　　【几日不见，怎么开始加入我们的老婆大军了！】
　　【之前老婆还爱着别人的嘛，嘴硬哥离婚没啊？】
　　“好啦宝宝们。”
　　不知道为什么， 别人叫老婆的时候都没什么， 只有这个Salias一开口， 林蕴竟然觉得有点脸热， 轻轻地咳了一声， 尽量让自己忽略了这个称呼：“你好，Salias。”
　　林蕴说：“你，你有娃娃吗？”
　　虽然这个人听起来不太像是会在家里养什么棉花娃娃的人，但林蕴还是非常礼貌地询问：
　　“想要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有。”
　　对方很明确地开口了：“我很喜欢他。”
　　那还挺有童心的，真反差。
　　“可以描述一下他的尺寸和你想要的款式吗？”
　　“他……”霍昭的指腹敲在桌上， 目光望着的却是屏幕里林蕴的胸口，“尺寸……”
　　Alpha眼眸幽深， 开口道：
　　“随你开心。”
　　“嗯？”
　　“我自己品味不好，”霍昭这样说， 仿佛林蕴现在里头穿着的东西不是他亲自挑的，“老婆来帮我选一件吧。”
　　Alpha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林蕴的耳朵又开始变得发热，奇怪，这个人的感觉真是太像霍昭了。
　　但是霍昭怎么可能这么叫他， 他们都要离婚了。
　　而且……霍昭这种人，更不会在工作的时候看什么直播了。
　　再说了……霍昭怎么可能知道他是“绵绵细羽”！
　　一想到自己之前发的视频说的话被霍昭知道的可能——林蕴浑身一哆嗦！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霍昭！
　　“咳， 我来选吗？”
　　“嗯， ”霍昭说，“按照你最喜欢的样子就行。”
　　“不用拘泥于款式类型，也不要在乎材料。”
　　“刚好是业内从业人士， 需要什么材料，可以直接私信发我，”Alpha的声音在听筒另一侧淡淡响起，
　　“你喜欢的，我老婆一定喜欢。”
　　【我靠，嘴硬哥你还没离婚呢？】
　　【怪不得呢原来是送给老婆，我说嘴硬哥也不像是个玩棉花娃娃的，最多搞个他老婆的迷你版吧！】
　　【那还给迷你版做衣服？卧槽变态啊！】
　　【嘴硬哥你婚都没离还叫我们老婆，就这还想追到老婆呢，你老婆知道吗？】
　　知道。
　　但就算是林蕴不知道他的身份，想叫就叫了。
　　霍昭若是真的在乎他人的眼光，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唯一在乎的只是……Alpha视线不满地望着拿着窜过去的弹幕。
　　现在的人都流行对别人的老婆说这样的话吗？
　　好想把林蕴按在镜子旁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是谁的老婆。
　　但是看到镜头里的Beta，霍昭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林蕴为什么会去直播他一清二楚，但是林蕴平时不会在工作的地方做这样的事，怎么今天突然会在这个点开播？
　　霍昭很想问，但是他却不能问。
　　因为他还没有任何立场。
　　“好的，”林蕴手中的笔在纸上勾勒了两下，有些苦恼的样子，“那我想想吧。”
　　“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霍昭突然开口道。
　　“嗯？”
　　“我之前做错了事情，”Alpha轻声道，“现在想要重新追求我老婆，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我靠你还想着呢嘴硬哥！】
　　【你老婆不是都出轨了吗——我老婆好像喜欢别人，历历在目啊嘴硬哥！】
　　【这都还能追，你是这个[大拇指]】
　　【怎么着嘴硬哥，不难受啦不破防啦这就释然啦！】
　　【当然释然了，这不是都来跟我们抢老婆了！】
　　【你老婆来不来得及关我老婆什么事，建议回家去找自己的老婆哈[双手合十]】
　　“老婆。”
　　霍昭这个年纪这样冷静的人，他当然不在乎弹幕说什么。
　　但是——他们怎么不回家去找自己的老婆！自己没有老婆吗！
　　Alpha声线平稳：“你怎么不说话？”
　　林蕴……林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两个字他也听程小野叫过，但是Omega激动兴高采烈的语气听起来跟这位Slias完全不一样，这位叫出来就好像……真的是什么亲密的情话似的。
　　“你，”但是这人不是有老婆吗，老婆都喜欢别人了还愿意去追，这得是多爱啊，林蕴开口道，“那不然……你跟他好好聊聊，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嗯，有道理。”
　　霍昭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微一抬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
　　【卧槽这个嘴硬哥！你问我老婆做什么，不会腹黑地曲线救国想要追求我老婆吧！】
　　弹幕突然飘出去这么一句，霍昭轻咳一声，又补了一句：“我之前发现，我对我老婆的了解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他很像你。”
　　霍昭轻声道：“我觉得你喜欢的，他也一定喜欢。”
　　“所以……”
　　林蕴刚刚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是Alpha正揽着他的腰身，一步一步地靠近，握着腰窝的大手炽热，如同在脖颈洒出的热气：
　　“喜欢什么样的呢，老婆？”
　　哗！
　　笔尖在纸上擦出长长的线。
　　这位Slias，真的跟霍昭太像了。
　　脑海中又开始出现当初在纸上勾勒的霍昭的轮廓。
　　“大概是……”
　　Alpha的手掌贴他的腰身上抚，他说：
　　“真棒，我们蕴蕴。”
　　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被需要，被奖励，被看见，被安抚的感觉。
　　Beta轻声开口：
　　“在每一次我需要的时候，都能出现的那个人吧。”
　　*
　　“你们中国那个词怎么说得来着——傻逼！”
　　Vincent回来之后还在破口大骂：“你们根本不会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样的傻逼！”
　　“这种人，他应该庆幸比赛是盲审，不然我见到他那张丑陋的脸就是忍不住给他打低分！”
　　“Slias！”Vincent不敢相信有人竟然会对他长达十五分钟的输出视若无睹，“你在看什么呢，工作时间看Omega直播吗？！”
　　“是Beta。”霍昭面无表情地纠正。
　　但手上却没有停下。
　　“原谅他吧，”旁边的同事开口，“他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就沉迷于此，跟被下了降头一样。”
　　“不过我作证，那确实身材很好，搞得我都想去看看了。”
　　同事话音刚落，便看到旁边的Alpha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找来我们公司做模特。”不知缘何，同事弱弱地举起手。
　　“老师们，组委会那边通知，要所有评委现在过去开会，说今天开放了特殊从赛通道，要和评委们商议邀请函发送标准——包括一些有声量的网红设计师呢。”
　　“不用麻烦了。”
　　同事一抬头，才发现霍昭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他已经签了玄度了。”
　　“卖身契。”
　　*
　　和组委会的那群老东西扯完皮，霍昭这才起身，揉了揉眉心，正要拿起手机暗示林蕴这个好消息。
　　手指刚刚滑到软件界面，自动推送掏出来一条消息，眉头猛地皱起来——
　　“已确定！！！’绵绵细羽‘现在就在VH现场，直播间的窗景都一模一样哈，就是VH设计赛的场地！”
　　“这个绵绵天天直播都不露脸，这会终于能抓住真人了！”
　　“就是，我哥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我现在过去给大家拍，兄弟们等着！”
　　“记得带上相机拍清楚点，直播间吹那么厉害，谁知道真人长什么样子！”
　　有人通过林蕴直播间一扇窗户透出的窗景察觉了他的位置，并且发了帖子。
　　而这个帖子刚刚发了一分钟，就来了不少初级小号在下面恶意评论带节奏，连推送也不太正常。
　　按理说像霍昭这种级别的活跃用户，是不可能刷到的。
　　可Alpha此刻已经顾不得多想，这种大赛人多眼杂，连媒体也来了不少，如果林蕴真的不动，找到他几乎是迟早的事情。
　　看这个评论趋势，来者不善。
　　霍昭眉头紧皱，一只手拿起大衣：“我出去一趟！”
　　＊
　　嗡！
　　手机震动了一声，是霍昭的消息：“你在哪？”
　　林蕴画着稿子的手指一停，正要问问是什么事，却突然看到直播间里涌来的弹幕：
　　【老婆老婆老婆快跑！！！】
　　【你是在VH大赛吗，有人暴露了你的地址！！！！】
　　【到底是谁他妈的别让我逮到！太贱了老婆快跑！！！】
　　【啊啊啊啊啊着急死了老婆别画了快抬头啊快走啊！！！！】
　　林蕴心头猛地一跳。
　　纸张上的画瞬间起了褶皱。
　　＊
　　“卧槽卧槽你们真的确定吗？”
　　“绵绵细雨刚刚吓得连直播都中断了！怎么可能不是！”
　　“靠谁拍到了记得发出来啊！！”
　　“来几个Alpha，不是说绵绵细羽信息素都是魅魔味的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
　　按照弹幕的提示找到帖子，林蕴的手心开始冒出冷汗。
　　当年经历的一切又在隐隐作祟。
　　他根本没有信息素……
　　他也不是Omega。
　　林蕴一只手拆着假发，从手机的镜面里看到自己戴着口罩的脸。
　　平凡，普通，可能混在人堆里都看不出来。
　　要是让直播间里的粉丝知道自己其实是——
　　耳边响起脚步声。
　　将假发与口罩放进包里，林蕴心脏狂跳，顾不上脱掉身上的裙子与丝袜，猛地将宽大的衣服套在身上，一把拉开门——
　　“是不是这里是不是这里？”
　　“解码地说了，就是中间那间屋子！”
　　“快快快你们堵这边我堵那边！千万别让他溜了！”
　　电梯口传来喧哗声，林蕴甚至没有敢将那扇门彻底打开，就猛地关上了！
　　Beta握着门把手，手指冰冷，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
　　这是自己仅剩的乌托邦了，因为它，林蕴可以忍受程牧的存在，忍受曾经的一切，为什么有人要毁掉它，为什么还是有人要毁掉它——林蕴深深地闭上眼睛，手腕不自觉地滑落。
　　咔，大门被推开，喧哗的人声几乎就要冲进耳膜，温热的手掌突然抓住了他潮湿的手。
　　那层冰凉的被覆盖掉，来人似乎从旁边的楼梯过来的，呼吸很急，才能赶在所有人之前进入这个房间。
　　而现在，灼热的呼吸洒在林蕴的颈侧，那些不安和需求仿佛再一次被填满。
　　“卧槽就是这里快去！！”
　　喧哗的人声在门外响起，林蕴浑身一抖。
　　“别怕。”
　　Alpha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手揽上林蕴的腰身，宽大的衣服里，藏着真丝长裙和薄薄的丝袜——而现在，它们一同被温热的手掌握住，拉进。
　　轰！
　　房门猛地被打开，举着闪光灯的人冲进来之前，霍昭低下头，身上宽大的风衣遮住林蕴的脸，一只手扣着林蕴的后颈，深深吻了上去。
　　

第39章
　　口腔瞬间被打开， 灵活的舌头抵着他的上颚。
　　刚刚的担忧惶恐害怕尽数被这充满侵略性的动作给卷走。
　　头脑里只剩下了战栗和酥麻，霍昭吻得又急又深，好像终于放开了口枷的野兽， 极尽可能地品尝着猎物的每一寸领地。
　　“卧槽！”
　　3S级Alpha的信息素尽数溢出， 进门那人瞬间踉跄了一步， 等着抓人的相机差点没摔在地上。
　　抬头一看。
　　眼前的Alpha正一只手按着怀中人的后脑将他往身边压， 吻得凶猛又霸道。
　　怀中的人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清瘦的身材和正在发抖的腿。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那Alpha就回过头来，带着红的眼睛冷冷地望向他：
　　“滚。”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快走快走快走，里头有人在搞呢！靠！”
　　“什么Omega，哪来的Omega， 那是一个Alpha和一个Beta，老子Omega的影子都没见到！”
　　“那个贱人什么情报， 老子刚刚差点给激应激了，这工钱得加老子的伤情费！”
　　人声逐渐远了， 那些惶恐如同潮汐一样褪去，嘴角有些发麻， 林蕴觉得自己好像是恍惚漂在海上。
　　水面上浮，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霍昭居然出现了。
　　好像一艘船，永远能在他下沉的时候稳稳地拖住他。
　　“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的那个。”
　　脑海中出现这句话， 才反应过来——
　　霍昭亲他了！！！
　　霍昭为什么要亲他！！！
　　耳朵蹭一下红了，身子后退， 脊背猛地靠上墙壁， 脚跟碰上，紧绷的布料扯动小腿。
　　林蕴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了什么。
　　如果那些人是来追他的，霍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种强烈的， 赤裸的恐惧席卷，如果这个世界上，要在众人他不想暴露的人里选出一个，那绝对是霍昭。
　　手指抓上身后衣架，Alpha却抬手捏住他的后颈。
　　“呼吸。”
　　林蕴这才开始喘息，霍昭微微垂眼，却没有先解释，而是盯着林蕴裤脚下露出的一小截丝袜，开口询问：“蕴蕴。”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林蕴手指紧紧抓着身后衣架。
　　身上的衣服像是蚂蚁一样黏着，密密麻麻升到喉骨——若是霍昭知道……
　　不能，霍昭不可能会知道！
　　程牧的出现让他重新回想起那段漆黑的，孤独的岁月。
　　他现在好不容易才好一点点，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粉丝，好不容易霍昭才能慢慢接受他。
　　如果他们都像是程牧一样，像是那些人一样对他……
　　林蕴的潜意识几乎自动屏蔽了这种可能。
　　快想啊，快想一个可以躲过去的理由，林蕴手指攥紧，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只是……”
　　“我易感期了。”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霍昭就突然打断他。
　　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假装没有看到Beta书包里露出的一点稿纸。
　　他本以为林蕴会慢慢坦诚，但是没有。
　　林蕴分明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他知道的事实了，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易感期了，”霍昭说，“我会有一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刚刚听同事说，你来这边了，所以过来看看。”
　　“那些人好像在追一个设计师，”霍昭盯着眼前Beta的眼睛，“你知道是谁吗？”
　　“我……”可是林蕴将视线转走了，偏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好。”
　　霍昭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可是林蕴莫名觉得他好像是有一点生气。
　　“好，”霍昭这样说着，却也没有离开，反而靠近了一点，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让让他转过身来，手指拂过林蕴的唇角：“那这样碰你的时候，会觉得难受吗？”
　　林蕴立刻摇了摇头。
　　摇完之后又发现似乎有点不够诚意，于是又道：“不会的。”
　　好像还很舒服。
　　明明只是碰了嘴唇，为什么会有好像呼吸都被对方掌控的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颤栗。
　　“你，你易感期，”林蕴想起之前在别墅的时候，“这么快啊？”
　　“嗯，Alpha遇到刺激就会比较快一些。”
　　霍昭这样说，像是讨回利息般，手指轻抚过林蕴的脸，“出差没带抑制剂。”
　　“老婆。”
　　Alpha突然这样唤他。
　　好像是在那间别墅里，眼底发红却又可怜地寻求着安慰的Alpha。
　　可现在是清醒的霍昭，手腕抓着他，明明是哀求的字眼，却莫名充满侵略性：“可以帮帮我吗？”
　　“我……”
　　霍昭一只手揽着他的腰身，嘴唇几乎贴近他的唇边：“可以吗？刚刚被打断了，我不舒服。”
　　“好。”
　　林蕴刚刚轻轻一点头，霍昭就俯身亲了下来。
　　唇缝完全被撬开，刚刚恍惚的感知因为这次的提醒而变得格外的清晰，舌尖席卷上颚，裹住舌尖和唾液，霸道地掠夺着每一寸空气，岩兰草像是催化剂，支配着Alpha的每一寸神经。
　　手指揽住发软的腰身，视线却盯着宽大的领口里露出的一点红边和中间雪白的沟壑。
　　从直播时就开始摇摇欲坠的神经终于开始得到安抚。
　　霍昭并没有说错，这几天，他是真的被勾得要易感了。
　　什么时候才能穿裙子给他看呢？
　　霍昭终于知道，当初在办公室的时候，他给林蕴盖被子时想的是什么。
　　柔软的，好像是蜜糖一样的嘴唇，怀中颤动的Beta只能贴着他，只能依赖他，只能向他寻求生存的空气。
　　不会有隐藏，不会有退缩，至少在此刻，林蕴只能为他一个人而打开。
　　这样充满侵略性的吻极大地满足了Alpha的占有欲，结束许久，林蕴还在抓着霍昭的手臂喘息。
　　霍昭盯着脸颊发红，不停喘息的Beta和他露出的一点殷红小舌。
　　喉结微微滚了下，刚刚那种躁动卷土重来，林蕴如果是个Omega，现在已经被迫进入发。情。期好几次了。
　　可惜林蕴不是，他并不能体会Alpha此刻的疯狂，燥热，占有。
　　只是双腿并紧，用被吻得发潮的声音轻声道：“你还没好吗？”
　　“要不然，”林蕴往下扫了一眼Alpha，“我还是帮你……”
　　“不用了。”
　　这种好心还是留到以后穿着裙子的时候再说吧。
　　霍昭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
　　如果一次不能让林蕴放下心结，那就再来一次。
　　他都藏了两年，不怕这一点点的耐心。
　　*
　　“这是哪里？”
　　林蕴抬起头，露天的棚子里全是一个一个闪着灯的小推车，上面有他们服装设计师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布料，纽扣，衣带，宝石……还有许多独立设计的娃衣和模型。
　　成衣就更是多，一家一家的衣架上全是设计好的各类衣服，并不是常规的常见的款式，每一家都极富特点，林蕴甚至还看到了专程卖内衣和丝袜的。
　　“比赛场地旁的设计师小栈。”
　　霍昭说：“大赛里不仅有评委，品牌方也会来很多。”
　　“有很多没有被邀请参加大赛的独立设计师都会来这里摆摊，万一有机会被品牌方看上，或者被什么设计总监发掘，那可都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
　　“当然，只是来卖点东西做品宣也不错。”
　　周围的人流量确实很多，霍昭一只手把玩着桌上一家专门做视频的小店，每一个牌子的背后都会隐晦地写上设计师的英文缩写，看了眼林蕴的表情，不着痕迹地开口道：“你不觉得自己设计师的东西，被别人看到和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
　　是啊。
　　林蕴设计的东西从来都只有自己穿，如果也能够成为在舞台上被人关注的……
　　“恶心的Beta，不会是还想带裙子过来吧？”
　　“怎么会有Beta长成这样，你想做什么，设计师吗？”
　　“这种衣服都是Omega穿的吧，你一个Beta穿什么哈哈哈小丑。”
　　程牧抓着林蕴的头发，强行让他望向面前破碎的镜面：“来，给我们痴心妄想的林大设计师好好看，自己到底长什么样。”
　　“是的吧。”
　　林蕴偏过头，很勉强地笑了笑，不是在回答霍昭，而是转过身，去拨弄着旁边摊位桌上的石头：“我又不是设计师，我……也不是很了解。”
　　“嗯。”
　　霍昭应了一声，却仿佛也没在乎林蕴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继续道：“听说这次VH设计大赛，设计师都会在独立的房间进行，不强制要求出场。”
　　“而设计出的衣服，将会有全世界最好的一批模特进行展示评选，这样的展示——应该会比这里的售卖更加让人激动吧。”
　　林蕴手中的石头啪嗒落在地上。
　　叮咚！
　　他的手机却在这时传来消息提示——是直播软件上的。
　　林蕴下意识看了眼旁边，霍昭却正好拿起手机贴在耳边站在一旁，好像是有什么工作电话。
　　松了口气，林蕴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之前那位Slias先生发过来的：
　　“绵绵老师您好，我是VH设计大赛的组委会之一，本次大赛特别开辟了特殊参赛通道，将由十位高流量新锐设计师免除初试环节，直接进入复试阶段。”
　　程牧不久前还在撒泼打滚跟主办方要求的免初赛机会就这样拱手送到了林蕴的手上。
　　而不远处，Alpha靠在栏杆旁，一只手打着字，盯着Beta的表情：
　　“我们诚邀您作为这十位设计师代表之一，来到VH的现场。”
　　不是需要躲藏的，需要羞耻地存在。
　　而是堂堂正正地，以设计师的身份。
　　林蕴心头一跳，看到对话框里多出的几个字：
　　“剩下的称呼是带有我私人的情绪，不过组委会的判断绝对公允，只是我抢了行政的工作来问一句——”
　　“老婆，有时间赴约吗？”
　　

第40章
　　林蕴的情绪在今天经历了反复的大落大起， 看到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拉着他向上，手指抖了好几下， 却无法立刻回复。
　　霍昭说得对， 一个设计师当然希望自己的设计能被展示在台上。
　　但是他……他能够被称之为设计师吗？
　　而且……他的作品……
　　想到要成为绵绵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要站在台上接受可能到来的审判与质疑。
　　如果永远不出现， 这或许是他不用承受的。
　　这是他的人生从未有过的机会， 只是……
　　“没关系，老师不用立刻回复我。”
　　仿佛是看到了他的犹豫，Slias的消息很快发了过来：“离正式确认名单还有几天。”
　　“老师可以趁初赛的事情，多看看——也多听听身边人的声音。”
　　“没什么想要的吗？”
　　几乎是Silas话音刚落，身边的Alpha便开了口。
　　林蕴一个激灵按灭手机， 可霍昭一只手自然地揽住他的腰，手指搭在他的手上， 帮他把快要攥进的手指掰回来：“我觉得这个月光石的挺漂亮的。”
　　闲聊的语气让林蕴一瞬间放松了心情，霍昭语气如常， 好似真的只是一个帮他挑选着喜欢东西的老公：“成色很好，透亮雪白。”
　　很适合做衣服的配饰， 或者……霍昭视线的微微下移——胸链。
　　Alpha声音温和，仿佛心中丝毫没有半分邪念：“不喜欢吗？”
　　林蕴垂头看了一眼，石头温润没有杂质， 是很漂亮。
　　他最近正在帮那位Silas设计他的娃衣，如果真的按照林蕴自己的喜好去——那自然是怎么漂亮华丽怎么来， 不仅是这块月光石， 林蕴觉得旁边这块玛瑙石也挺漂亮的。
　　但是他一个男装的打版师，喜欢这些东西做什么。
　　“还好，我……”
　　林蕴话音未落， 霍昭就拿起那块月光石，甚至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将那块玛瑙石也一起拿了起来：“帮我包起来吧。”
　　纸袋落在手心，霍昭却偏头递给了林蕴：“给。”
　　“我？”
　　“当然，”霍昭笑了，他让林蕴做衣服，东西自然该他来买的，“不是说漂亮吗？”
　　“我觉得很适合你。”
　　林蕴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昭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这个世界上所有漂亮的东西都很适合你。”
　　“可我……”
　　“错了，”Alpha打断他，“我刚刚是在真心地夸奖你，小时候来家里玩，奶奶没有告诉过你吗，听到别人夸奖的时候应该怎么回应来着？”
　　“谢谢。”
　　“嗯，还有呢？”
　　“谢谢……小昭哥哥。”
　　霍昭的眼神瞬间深了，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林蕴的头发：“嗯，真乖，我们蕴蕴。”
　　林蕴的有点脸红，但又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手指握着手中的漂亮石头，等Alpha转过身后，才望着他的背影，小声道：“谢谢……老公。”
　　谢谢他刚才的出现。
　　谢谢他每一次……都能出现在他身边。
　　就算是他们真的离婚了，他也会把霍昭当作哥哥一样对待的。
　　霍昭脚步一顿。
　　喉结微微滚了滚，用尽很大力气的才没有现在回头逼问他。
　　霍昭已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克制Alpha的本能，但是林蕴真的很有本事在他每个猜不到的地方煽风点火，且效果惊人。
　　“那帮哥哥一个忙？”
　　霍昭一只手牵起林蕴的手，好似一对寻常逛街的伴侣：“想送一个人礼物，帮我一起来挑挑？”
　　“好。”
　　林蕴被霍昭拉着向前，却发现他来到了一家……丝袜店前。
　　虽然说设计不拘风格，有人只喜欢设计丝袜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他们此刻过来……林蕴看着这里自助结账店里挂着的，套在模特身上的，黑的红的白的……网纹的薄纱的蝴蝶和玫瑰钩织的……
　　藏在裤子里的丝袜跟着不自觉地摩擦了下，手掌发热，比起霍昭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林蕴脑海中先冒出来的是——
　　霍昭来这里给人挑礼物？
　　“你、你要送人这个？”
　　“是啊，”Alpha神色如常，“怎么了吗？”
　　林蕴此刻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初霍昭在家门口看到他的Omega情趣内衣的感觉——虽然他自己并不清楚。
　　“你……你，”林蕴咬了咬嘴唇，头脑发热，居然开口道，“你跟我离婚……是因为他吗？”
　　霍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明白林蕴的脑回路，觉得有点好笑，但又有点高兴，而从事实的逻辑上看，这确实是真的：“是。”
　　林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特别像是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那他……一定也特别漂亮吧？”
　　“嗯。”霍昭忽然又点头了。
　　林蕴立刻偏过头去了，好像是只气鼓鼓的兔子：“那我就不挑了吧，我只是一个Beta，这种东西我怎么会……”
　　霍昭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舌头进得很深，林蕴刚刚的话被尽数堵进口腔，唾液不受控制地落下，Alpha的手指轻抚过他的腰身，舌尖却吮吸着他的嘴唇，直到林蕴浑身发麻，面色潮红，再也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他明明是今天才被接吻，霍昭的吻技怎么就这么好。
　　难道真的有个漂亮的喜欢穿丝袜的Omega陪他练习吗？
　　林蕴知道自己应该祝福，毕竟他们都已经是要离婚的关系。
　　霍昭对自己一个弟弟都这么好，对他……应该只会更好。
　　可是他此刻的心脏……
　　“吃醋了？”Alpha抬手捏住他的脸颊。
　　“没有，”林蕴偏过头，“我们不是都要离……”
　　霍昭猛地又亲了上来。
　　刚刚的话被尽数堵回，霍昭吻完他才开口：“但是我会吃醋。”
　　林蕴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被吻得水光潋滟的眸子，让霍昭很想再重复一遍刚刚的动作，Alpha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老婆，”
　　“当时在家门口看到你给Omega买东西的时候，我会吃醋。”
　　时至今日霍昭终于敢承认这些，看着林蕴被自己亲得水光潋滟的嘴唇，和被自己握在怀里的劲瘦腰身，想到这些也许很久之前就可以拥有——霍昭就恨不得再早一些。
　　“那个其实我买给……”
　　“买给谁？”
　　Alpha突然朝他靠近了一步，林蕴瞬间止住了声音。
　　他身上的短裙和丝袜紧紧贴着，林蕴心头狂跳，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霍昭的手指却在这个时候缓缓下滑，沿着腰身，几乎就要碰上被短裙包裹着的臀部，却又慢慢地停下了。
　　不愿意告诉他，离婚却提得那么轻易，Alpha手指一顿，在他的腰身拍了拍。
　　一股酥麻沿着尾椎爬向全身，霍昭垂眸看了Beta一眼：“不想说？”
　　他轻笑一声：“好啊，那来帮我一起挑吧。”
　　果然还是要给那个Omega买东西，这些丝袜都很漂亮，但是……林蕴偏过头：“我都说了我不会。”
　　“你不会吗？”霍昭微一挑眉，“之前给那个Omega选的时候不是很会？”
　　那是他买给自己的！林蕴皱眉：“那怎么能一样？”
　　“是吗，你给你的Omega买，我给我想送的人买，”霍昭自上而下扫过的Beta，仿佛能透过那宽大的衣服看到他修长白皙的双腿，“这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林蕴偏过头去了。
　　但是他不能告诉霍昭，只能随手在架子上指了一件黑纱的：“那就这件吧。”
　　其实他更喜欢旁边那件缠丝玫瑰的，细致的玫瑰花纹盘旋在大腿上，穿上的时候，白皙的腿肉在玫瑰花瓣里若隐若现，肯定会非常漂亮。
　　但这是霍昭要送给别人的。
　　林蕴莫名地有点不高兴，虽然知道不应该，所以他不敢对霍昭发脾气，只保留了一点点私心——等霍昭走之后，他要自己回来偷偷回来把这件买了，穿在直播间里！
　　“好。”
　　可谁知霍昭把他选的那件拿下来，却没有走，反而站在他身边：“还有呢？”
　　“还有？”
　　“嗯，”霍昭说，“再选一个。”
　　林蕴只好将旁边那件渔网的也指了一下，霍昭拿下林蕴才发现，这双丝袜裆部居然只有一根细线——这种衣服到底是卖来做什么的！
　　但是Alpha神色如常，只是将丝袜跟刚刚的放在一起：“还有呢？”
　　“你还要买？”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霍昭给谁买多少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都是要离婚的人了。
　　让他买到破产好了！
　　饶是如此，林蕴拿东西的时候还是看了一下价码，发现没有贵到离谱才放下点心，随手拿起一件白色蕾丝的：“那这件。”
　　“好。”
　　“这件也不错。”
　　“行。”
　　“这件也还可以。”
　　“是不错。”
　　短短一会儿，霍昭手里已经多了五六条，林蕴终于忍不住皱眉看了他一眼：“你买这么多啊？”
　　“多吗？”
　　霍昭看了眼手中的东西，Alpha的信息素侵染着它们，剧烈地渴望着沾染上另一个人的气息。
　　“我还觉得可能不够。”
　　3S级Alpha的易感期不用抑制剂的情况下至少需要七天，这些衣服还不够他一次易感期撕的。
　　当然到时候要是没追到，也只能骗林蕴穿完拿去筑巢了。
　　只是……霍昭看着林蕴此刻明显带着些不高兴的眼睛——也许，林蕴也还是有点在意他的吧？
　　Alpha心中突然涌上丝丝缕缕的甜意，视线望向林蕴刚刚停留了好几次却又转开的缠丝玫瑰：“我觉得那件也挺漂亮的。”
　　林蕴一愣，眼睛瞬间睁大了：“霍昭！”
　　那是他先看上的！
　　怎么会有人连生气都这么可爱。
　　霍昭轻轻勾起唇：“现在不叫老公了？”
　　Beta的耳朵立刻红了。
　　刚刚那句话……霍昭居然听到了！
　　“哦对，”但是Alpha一点头，想起林蕴刚刚的话，自顾自道，“反正都要离婚了。”
　　霍昭垂眸看了他一眼，见林蕴不说话，便抬手将那双丝袜拿了下来。
　　可谁知手指刚刚碰上，面前的Beta突然开口：“你说得对。”
　　Alpha动作一停，听到他说：“反正我们都要离婚了。”
　　“你给Omega买什么都可以的。”
　　林蕴手指握紧拳，自己在心里点了点头。
　　那当然会是个漂亮的Omega，如林蕴之前所期望的那样。
　　霍昭不应该问他吃不吃醋的，他有什么立场吃醋呢？
　　霍昭对他很好，现在霍昭有需求了，他应该帮助他，而不是耍脾气。
　　“这件就是很漂亮，”林蕴说，“你买给Omega吧，他一定也会喜欢的，反正等这次回去，我们也就离……”
　　“林蕴，”Alpha突然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脸，刚刚的话被打断，双颊鼓起，使林蕴看起来像是一只气势不足的仓鼠，霍昭眉头紧皱，凝视他：
　　“我有说过他是Omega吗？”
　　林蕴心头一震，刚要低下的头被强行抬起，微微靠近的是Alpha低沉的声音：“我后悔了。”
　　他没有说是后悔什么。
　　是给这个人买东西，还是……当初提出跟林蕴离婚。
　　只有Alpha带着热气的吻落在唇角：“既然觉得漂亮……”
　　“老婆，”霍昭又开始这样叫他，偏过头去咬他发红的耳垂，“你要试试吗？”
　　

第41章
　　林蕴穿着丝袜的双腿瞬间并紧了。
　　让他穿着这些？
　　低头看了眼霍昭手里的丝袜——几乎在望见渔网中间的那一条细线就移开了眼睛：
　　“这……这不会很奇怪吗？”
　　“奇怪？”Alpha打量着他的眼神， “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只是一个Beta。”
　　林蕴这样说着，身上的丝袜跟着隐隐发烫， 手心潮湿， 试探着开口：“穿这些衣服……会被当成是……变态吧。”
　　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 可是林蕴依然能感受到当初那种跗骨的恶心与害怕。
　　察觉到Beta眼神中的惶恐， 霍昭几乎一瞬间被刺痛了。
　　想起那个人发过来的， 林蕴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当初心中要命的心疼在此刻再次蔓延上来。
　　“变态？”
　　霍昭笑了下，一只手拂过林蕴的鬓角：“所以你不想试试吗？”
　　林蕴手指抓着身后的衣架，深吸口气，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不想。
　　霍昭见过“绵绵细羽”， 现在做这些等于是向他承认自己的身份。
　　林蕴做不到。
　　“好，”霍昭微一点头， “那我穿。”
　　“什么？”
　　林蕴瞬间睁大了眼睛。
　　脑子里甚至一瞬间没能明白霍昭的意思。
　　“我又没有说是给Omega穿的，”霍昭的轻笑了声， 手指揉了把林蕴的头发，“Alpha不行？”
　　行倒也是不行。
　　可是……
　　“你不是说这是给朋友买的吗？”
　　“是啊。”霍昭伸手将刚刚挑过的几条丝袜拿起来， “但是我这个人很喜欢无中生友，你不知道吗？”
　　林蕴被这样的强盗逻辑愣住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无中生友这种事， 霍昭确实是干过的。
　　毕竟之前从会展中心回来，霍昭就曾经以此来跟他探讨过对另一半的规划方向。
　　于是就这么沉默的一瞬间。
　　林蕴晕乎乎地看着霍昭去自助柜台边结账， 然后……拿起了其中一条， 去了试衣间。
　　林蕴站在原地，脑子在震惊与崩塌之间，怔怔地看着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Alpha——
　　健硕的长腿被黑色真丝包裹着， 在若隐若现的白里显出肌肉的线条，明明上半身还是端正的西装，下半身却是被丝袜缠住的双腿……
　　脑海中幻想的景象视线似乎一瞬间更新了，Alpha穿着西装的上半身掐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却握着他的手，放在那漂亮的衣服上，声音低哑：
　　“老婆，帮帮我。”
　　抬手一摸脸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滚烫了。
　　霍昭、霍昭他……
　　林蕴心跳很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Alpha穿这个。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霍昭盯着Beta眼神偏移的方向，目光幽深——原来林蕴喜欢这个？
　　这衣服太紧，对霍昭来说并不算舒服，也不是他会主动喜欢的。
　　更何况穿在自己身上和看着林蕴穿在身上完全是两种感觉。
　　但是……如果林蕴的处境因此变得好一点，霍昭并不介意。
　　Alpha微一挑眉，“怎么，觉得我是变态？”
　　“没有没有。”
　　“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霍昭朝他走了一步，那双被缠附的长腿逼近他，“除了Omega，穿这个的都是变态。”
　　“我……”
　　“我是吗……”霍昭靠近他，长腿插入他的双腿之中，“蕴蕴吗？”
　　丝袜摩擦到大腿，霍昭腿上的温度仿佛能传递到他的皮肤之间，中间那层用来遮掩的宽大裤子好像一瞬间不存在，有那么一秒钟，林蕴几乎想要向霍昭告知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存在。
　　“不是，”林蕴双腿紧紧并拢，脚跟几乎地贴着背后的墙面，“你不是。”
　　“那你要跟我一起出去吗？”
　　霍昭笑了，林蕴要躲，他却偏偏靠近，可说出的话却与他强势的态度好似两个人：“老婆……我一个人害怕。”
　　林蕴向来是很难拒绝别人的请求的。
　　为了出门，霍昭还特意搭了一条西装短裤，让那双丝袜在Alpha的身上很像是男生的健美服，但是……林蕴扫了眼周围望过来的视线。
　　即便是只凭着Alpha这张英俊的脸，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涌上来，更何况是他如今的穿搭。
　　林蕴悄悄回头看了霍昭一眼，Alpha神色如常，只有林蕴自己掌心潮湿，好像是那些目光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看什么？”
　　“有人，”林蕴往摊位旁边藏了藏，小声道，“有人在看我们。”
　　“是吗？”
　　“嗯。”林蕴不怎么敢看那些目光，只是小心地靠近霍昭。
　　这仿佛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好像之前的许多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是通过霍昭来找到庇护。
　　但是这一次，霍昭却并不如他的愿了。
　　“那怎么办，”旁边的Alpha突然开口，“我有点害怕，蕴蕴。”
　　“你……害怕吗？”
　　其实霍昭现在的样子跟害怕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按照他自己的脾气，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窥视，更可能的处理方式是直接用威压反击回去。
　　但是他面前是林蕴，柔软胆小像是兔子一样的林蕴，他用了很大的功夫，才一点点诱哄着他从自己的洞穴里慢慢地探出耳朵。
　　只剩这最后一步，霍昭无论如何，都要克制住自己。
　　“嗯，我很害怕，”霍昭说，“我感觉他们都在讽刺我，都要嘲笑我，他们肯定觉得我是个怪物。”
　　当初那些伤害林蕴的语言，被霍昭换了一个方式讲出来，带着温柔的，询问的语气：
　　“一个Alpha怎么能穿Omega的衣服——”
　　林蕴心头一跳，听到霍昭道，“蕴蕴，我是不是个变态？”
　　“没，没有。”林蕴立刻道，“你不是啊……”
　　霍昭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对他最好的人，那么厉害那么温柔，怎么会是变态。
　　像是怕Alpha不相信，林蕴又转过头，非常急切地补了一句：
　　“你这样……很好看。”
　　他觉得自己的梦境可能又会出现新素材了。
　　“这样，”霍昭微一挑眉，却还是道，“但你不是说他们都在看我，那怎么办呢？”
　　“那， ”林蕴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就是像是在直播间里一样，他总是想着办法地去安慰别人，“那你不要看他们，你不要在意他们就好了。”
　　霍昭垂着眼：“不在意，就不会影响到我了吗？”
　　“嗯。”林蕴点点头，像是自己给自己信服的力量，“你不要想着这些事，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不过是一个多事的路人，看两眼而已，总不能跳过来攻击他们，林蕴咬了咬嘴唇，往霍昭的旁边站了一点，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帮他挡住一些视线。
　　好像是明明自己的生活都很多糟糕的事情，还是能很温柔地在直播间里安慰其他人，林蕴碰了碰霍昭的手背，轻声说：“你不要总是想着这些。”
　　霍昭偏头看到Beta清秀温柔的脸，心脏像是被一双手轻轻捏住，林蕴这样无意间展示的温柔总让他心中的占有欲再一次疯狂翻滚，霍昭已经非常努力地在抑制这些，只是低声问：
　　“可以做到不想吗？”
　　可以做到不想吗？
　　林蕴知道这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最起码……他并不可以。
　　很多事情都是只有在劝慰别人的时候才最明白，林蕴很清楚，就算是你知道自己不应该在意不应该再想起，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他们现在已经伤害不到自己。
　　可是你却没有办法不去想起那段经历，没有办法不会因为这些事感到难过焦虑。
　　林蕴的直播之所以会有那么多人观看，大概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会给人开鸡汤般的空头支票，而是永远会真实的，设身处地地去告诉别人——以他自己的经历。
　　“做不到的。”林蕴说。
　　“但是我们可以慢慢地少想一点，慢慢地变淡一点。只要知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慢慢地就会没有那么难受了。”
　　就像是他现在。
　　虽然曾经经历过那些，但是林蕴是很容易满足的人。
　　他现在，有自己喜欢的直播，有无聊但是总算可以糊口的工作。
　　还有……林蕴望着Alpha的侧脸。
　　林蕴突然往霍昭的身边走了走，温和得好像是每一个直播时的夜晚：“要不然你跟我说说话吧。”
　　他说，“这个时候，有一个人陪着，应该会比较好过去一点。”
　　霍昭突然顿住了。
　　手指掐进掌心，他忽然在想——林蕴在那么小经历这些的时候，有没有人陪过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是林蕴还是这样一点一点地长大了。
　　一个人，把自己养成现在这样温柔善良的样子。
　　他的蕴蕴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蕴蕴，”霍昭说，“握我的手。”
　　林蕴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上前一点，迎着众人的视线，牵住了霍昭的手。
　　“这样，你会不那么害怕吗？”
　　“嗯。”霍昭说。
　　Alpha抬起手，将林蕴的手扣紧：“你呢？”
　　他偏头去看Beta温和的、微微发红的侧脸：“跟我在一起，你会害怕吗？”
　　林蕴与霍昭十指紧扣，身体里失去的力量和自信仿佛通过这种方式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曾几何时，他也会羡慕霍昭身上这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势与支配力。
　　虽然霍昭并不清楚，但是此刻，他和霍昭穿着一样的衣服，站在人群熙攘的市集里，那些声音与目光绕过他，落在身旁的霍昭身上。
　　掌心隐隐发烫，林蕴手指颤了颤，整个人靠在霍昭身上，很轻地摇了摇头：
　　“陪着你，就不那么害怕了。”
　　霍昭深吸了口气：“你说什么？”
　　“我说，”林蕴声音并不大，但偏偏每一个字都砸落到霍昭心上，“我陪着——”
　　“老婆，”
　　Alpha一用力，林蕴便被他拉进怀里。
　　霍昭过快的心跳敲打着林蕴的耳膜，胸腔里盛满了酸涩——林蕴不说你陪着，却只说我陪着你。
　　仿佛安慰霍昭陪着霍昭，是比他自己更能有勇气的事情。
　　他的Beta他的林蕴。
　　每一天，每一天，都让他不知道要怎么更喜欢才好。
　　单薄的身躯被他搂在怀中，Alpha垂着眼，目光涌动：“你亲我一下。”
　　“我……”
　　“你是不是嫌弃我？”Alpha步步紧逼，可是说出的话却好似可怜极了，“明明嘴上说着没关系，其实心里还是不想跟我走在一起吧，你肯定还是觉得我是……”
　　“好了！”林蕴猛地拉了拉霍昭的手。
　　在众人面前穿成这样已经够让林蕴羞耻惭愧，在摊位面前接吻就更是，但是此刻，他看着面前的Alpha，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那两个字出来之前，林蕴眼睛一闭踮起脚尖——
　　吻了上去。
　　柔软的，青涩的，好像是心尖最嫩的幼芽，明明外表那样柔软，却一瞬间在扎了根破了土，叫嚣着扎进他的血肉里。
　　蜻蜓点水的吻，Alpha的视线却一瞬间变得幽深，猛地拉着林蕴来到一处棚户后。
　　林蕴嗅不到Alpha过分浓郁的信息素，只能听到霍昭过分炽热的声音：“再亲一下，老婆。”
　　林蕴不说话，他的一只手就缓缓下抚，滚烫的手指跳动着Beta的腺体：“乖。”
　　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被触碰，林蕴的脚趾都在一瞬间绷紧了：“霍昭！”
　　“嗯，”Alpha应了一声，一条腿蹭在他的双腿之间，强势又温柔，“不是说我穿这个好看吗？”
　　霍昭一只手扣紧林蕴的手，将他压在墙面上，Alpha的劣根性在此刻显露无余，一只手逗弄着林蕴的腺体：
　　“再亲一下。”
　　Beta的眼尾开始泛起潋滟的水光，霍昭眼眸深深：“晚上穿着让你摸好不好，老婆？”
　　

第42章
　　林蕴的嘴唇都要麻了。
　　明明他只是想轻轻亲一下， 可是霍昭非要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咬，他觉得舌头都快要被卷走了。
　　像是被烫到一样吐了吐舌头， 转头看到Alpha过分晦暗的目光， 林蕴立刻又收回去了——自以为非常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霍昭笑了， 但为了不一下子把兔子惹毛， 还是收敛了。
　　只是悄悄伸出一只手。
　　林蕴走过头， 又把霍昭的手牵上了。
　　并且十分慎重地警告他：“只能牵手。”
　　“好的，老婆大人。”Alpha一点头，将他的手给扣住了。
　　林蕴耳朵又开始有些发红了：“别乱叫。”
　　“好，”霍昭捏了捏Beta的手掌，“但是你陪着， 我才不害怕。”
　　林蕴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能力，但是霍昭这样说， 手掌的热度传递到他狂跳的心脏，林蕴也就真的渐渐忽略了。
　　他说得对， 虽然那些痕迹依然会留下，但是人的感知是会随着记忆而逐渐消退的。
　　比如现在， 握着霍昭的手一路走来，林蕴已经感知不到旁边的那些视线了。
　　于是，当霍昭带着他， 看到前方熟悉的，充满设计感的建筑时， 林蕴才猛然瞪大眼睛：“这， 这是……”
　　“设计大赛的展厅。”霍昭替他补完了后半句，“我的工作还没做完。”
　　林蕴愣住了，上下扫了眼霍昭现在的穿搭：“你， 你要穿成这样去工作？”
　　在市集那种都是陌生人的非正式场合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林蕴望着前面人来人往的大门：“这不太好吧？”
　　“你嫌弃我？”
　　“不是。”
　　“组委会有注明过着装要求？”
　　“没有。”他不是没有见过穿吊带袜高跟鞋的，“只是你……”
　　“今天所有品牌设计师提交的女装设计作品都会统一预审，一票难求，要不要去看？”
　　“要！”
　　只听到这一句话，林蕴就忘记后面要说什么了。
　　VH这种规模的大赛，多少新锐设计师都会过来，这些衣服下次见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林蕴当然要去看看！
　　“我等会儿会去评审席，中途可能不太能看手机，让薛秘书带你转转，”霍昭一边带林蕴认人一边道，“想去观众席坐着看展也可以，想去后台看看也可以，随你。”
　　Alpha从薛秘书手里拿过来两张票：“给。”
　　居然还是第一排Svip席位！
　　他们这种工作人员最后也不过给两张不好售卖的角落位置，林蕴盯着票据上的座次：“你哪来的？我能去吗？！”
　　“当然，”霍昭笑了，看着林蕴亮晶晶的眼睛，手中的票据轻轻地拍了下他的鼻尖，“你是家属啊。”
　　岩兰草的信息素沾了一点在票据上，但是林蕴先闻到的却是霍昭惯用的草木香。
　　虽然说可以去后台，林蕴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观众席，享受着他从来没有的超大视野，望向台上——
　　“哇Silas，”Vincent先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这是把人家设计师的衣服穿身上了？”
　　“我倒是想。”
　　想起至今还没有回应的消息，霍昭先低笑了声，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人家还没同意。”
　　不过……应该也快了。
　　费了这么大的努力，终于等着林蕴一点点卸下心防。
　　今晚要是不讨一点利息那怎么行——恐怕自己定制的那么多衣服饰品都会在柜子里尖叫。
　　霍昭拉开椅子坐下来，Vincent和旁边的同事对视一眼：“这是……有情况？”
　　“我早就说他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就经常看老婆照片。”
　　“哪里哪里，”同事一把就要伸上去，“来来来也给我看看，在哪——”
　　“别靠我这么近。”
　　同事的手刚要伸过来，就被Alpha一把拍回去了，霍昭的椅子往后拉了一点错开距离：“我老婆在下面，注意分寸。”
　　“你说什么？！”
　　同事惊雷般的声音响在耳边，霍昭一只手翻起旁边的文件，却也没看，只略略一垂眼。
　　第一排的Svip和评委席只隔了一个舞台。
　　林蕴的视线正好对上望下来的Alpha，这个角度，好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
　　想起刚刚的吻，林蕴碰了碰脸颊，立刻转回视线，将自己收回注意力，望向台上款款走来的模特。
　　VH之所以这么有名气，就是因为除了设计师个人的专业竞技，各大设计品牌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将新品进行展出，再由专业评审进行评估，虽然说是切磋，但却是宣传和竞技的好机会。
　　追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身材姣好的模特迈开长腿款款向前，第一批出来是国外一个主打职场的通勤套装，雾霾蓝青春漂亮，以林蕴的角度，几乎可以看到灯光闪过裙身时波光粼粼的碎钻。
　　Beta目不转睛地盯着走来的模特，霍昭旁边的同事拿笔记录着数据：
　　“虽然没什么新意，不过今年这配色确实还可以，这套发出去，估计大街上流行色又要换一遍了。”
　　Vincent手臂往后一撑：“是啊，他们家最喜欢营销了。”
　　“营销？”Alpha冷笑一声，“这套驳领开口至少要再多了1.5公分，才能将人的脖颈线条更好地展示出来，现在这样——”
　　霍昭手指交叠，淡淡扫过台下：“不觉得很像是掐住脖子的天鹅吗？”
　　Vincent和同事对视一眼。
　　霍昭一开始邀请的时候就说自己有事不愿意来。
　　好容易来了又说自己只是充个人场不讲话。
　　今天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非要在人前显摆自己？
　　“还有那一件，”但是霍昭的声音并没有停下，“面料选得确实讲究，260克重的澳洲美利奴，既挺括又有垂感，不过——”
　　手指敲在桌面上：“我并不认为，急着上班通勤的人，会有心情打理现在的门襟暗扣。”
　　台下的林蕴赞同地点了点头。
　　哗啦，旁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林蕴一偏头，旁边的几个像是设计总监模样的人已经翻开本子开始记录。
　　门襟暗扣藏在衣领之后，虽然会让衣服显得更加整洁舒适，但是扣起来十分麻烦，起码不是行色匆匆的通勤首选。
　　霍昭虽然犀利，但是他说的确实是都对。
　　而且……居然注意到了那么细节的东西。
　　林蕴的注意力渐渐从身材火辣的模特转回到了霍昭的身上，垂着眼的Alpha看起冷淡英挺，笔尖在纸张上勾勒着，没有人知道他吻起来是如何凶猛情动。
　　林蕴轻轻地扣了下手腕，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台上的模特都已经换了一批，霍昭才终于舍得停下笔抬起头来，有条不紊，审视过每一件作品：“中式礼服——靛蓝到月白的晕染确实不错，就是鱼尾摆量裁得保守了，再放出两寸，走起来应该会更有韵律感。”
　　“双层醋酸缎的暗门襟处理很聪明，但是省道余量不够的话，坐下来应该会爆线？”
　　哗啦，哗啦。
　　旁边几位设计总监笔迹匆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记录着。
　　倒是身后坐着的几个观众议论纷纷：“这人谁啊，这么牛？”
　　“他你都不认识，卧槽玄度的董事长啊，上一代苏派大师霍老爷子的孙子！”
　　“之前在巴黎的时候就主持过好几个设计展了，啧啧，人还这么帅。”
　　“就是那身上穿得是什么，不会是丝袜吧？一个Alpha？”
　　林蕴心头猛地一跳，虽然并不在说自己，手指却一瞬间捏紧了。
　　“那又怎么了，”旁边那人不以为意，十分正常的语气，“人家搞设计师多少有点自己的个性，这不是很正常。”
　　“就是，我穿高跟鞋的都见过，这算什么，好好听你的就行了。”
　　“说得也是，确实好专业啊，感觉一眼就能看出来别人的问题。”
　　林蕴原本攥紧的手指终于渐渐松开了。
　　心脏还没来得及悬起就落回到平地，Alpha清冷的，淡淡的声音响起在场地，让他觉得安全。
　　他以为会掀起惊涛骇浪的事情，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蕴抬起头，看着台上微微抬眼，一字一句清晰认真的Alpha。
　　而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认真的聆听记录着，就算有关注到霍昭穿着的人，也很快就像是刚刚那几人一样，被他别的，优秀的品质所吸引。
　　他以为很可怕的事情，原来真的在现实里发生了，却也并没有产生让人死去的可怕后果。
　　甚至……真的如同他之前安慰霍昭的一样。
　　那些言语扫过他们，又轻飘飘地过去了。
　　林蕴捏着手指，套着丝袜的修长双腿轻轻摩擦了下。
　　如果……如果他也这样站在台上的话。
　　是不是也会有可能，别人不会注意到一个Beta穿了什么，而只关注他的作品呢？
　　属于他自己的，喜欢的作品。
　　一想到这句话，整个人的心脏都变得发软发烫，这是林蕴在梦里都未曾设想过的美好，但是此刻，却好像又无比的接近。
　　台上的灯光闪烁，林蕴拿起手机切到后台。
　　再次翻看那条已经看了很多遍的消息：
　　“我们诚邀您作为这十位设计师代表之一，来到VH的现场。”
　　“老婆，有时间赴约吗？”
　　手指在对话框上点了又取消，反反复复，林蕴抬起头，望向前方的评委席。
　　却见到原本坐得端正的Alpha，微微蹙起眉，按了下自己的胃部。
　　*
　　“好的，这一阶段的新品展示就告一段落。”
　　灯光垂落，主持人握着手卡：“二十分钟之后，将会是国内知名设计品牌Lux的展示环节。下面的时间，让我们先中场休息一下。”
　　“我说Silas你刚刚——”
　　Vincent的话还没有说完，霍昭就看了眼消息，急匆匆地抓着手机跑了出去。
　　“嗯对，我已经出来了，就在门口外面的露台，”霍昭一只手握着手机，大步往外走，“你先不要动，我……”
　　微一转身，便看到Beta抱着手中的东西，朝他挥了挥手：“这里！”
　　离近了，林蕴才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霍昭：“给。”
　　霍昭一只手接过来，另一只手上却还拿着刚刚的记录本，看了眼手里饭盒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看你在台上捂了一会儿胃。”
　　注意到Alpha的细节，林蕴这才想起，自己在直播之前已经吃过了工作餐，而那时霍昭因为易感期匆匆跑过来，也许并未来得及吃饭。
　　“来不及做了，给你买了点寿司和水果，”休息时间短，也吃不了什么汤汤水水的，林蕴温声道，“你趁现在吃一点垫垫呢？”
　　原来林蕴换场的时候突然出去是为了这个。
　　饭盒握在手上，最上面还有一个戴着蝴蝶结的可爱兔头。
　　这是霍昭以前从来不会选择的款式。
　　但是以前……一个人在国外工作忙起来，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捂了下胃就跑去买这些。
　　以前霍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催他成家成家。
　　现在……霍昭望着Beta清隽温和的面容，由衷地觉得——
　　“老婆，”Alpha轻声开口，“怎么这么好啊？”
　　“也，也没有。”
　　林蕴的耳朵唰得一下红了：“你也……帮了我很多。”
　　霍昭将本子放到旁边的矮桌上，打开饭盒，里面的寿司码得整整齐齐，另一侧放着色彩缤纷切好的水果，甚至还贴心地配了两个牙签。
　　“我觉得你胃可能不太好，就让他们全用的粗粮做底，还热了一下，”林蕴说，“上面就不用甜虾三文鱼这些生冷肉了，熟食会好一点，就是可能没有那么好吃。”
　　“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也可以做给……”
　　“蕴蕴，”林蕴的话还没有说话，Alpha低垂下眼睛，“谢谢你。”
　　“我不是说你也帮了我……”
　　“那不一样。”霍昭说。
　　不管他跟林蕴是什么关系，他照顾林蕴都是天经地义的。
　　但他从未想过要林蕴去还给自己身上。
　　“爷爷去世之后，就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或许还有一个——两年前的林蕴。
　　在他因为爷爷去世伤心颓废的时候，唯一一个真心安慰他，陪伴他的林蕴。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但好在现在也没有太晚。
　　“别难过了，小昭哥哥，”Beta的语气和那时一模一样，连说出的话也很相似，“你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的。”
　　“家人？蕴蕴——”
　　霍昭深吸口气：“其实我……”
　　“其实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我的话——”可是林蕴突然小声开口。
　　Alpha的话停住，看着林蕴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穿着，目光尤其停留在下半身：“其实我觉得那件玫瑰缠丝的也很漂亮，你能不能……”
　　“不能！”霍昭心中感动顿消，非常迅速地拒绝了。
　　他为了给Beta勇气试这一次也就够了。
　　最多也不过以后两个人玩玩情趣。
　　但是……让林蕴觉得他真的喜欢这个？？
　　难不成他今天买的六条丝袜是为了给自己试着玩的吗？
　　“一份盒饭就想换那个？”霍昭微一挑眉，“想得美。”
　　“想要看缠丝玫瑰，总得自己先拿出来点诚意来啊？”
　　Alpha扫了眼林蕴的长腿，眼眸深深，“至于盒饭——”
　　霍昭拿起旁边的记录本，朝着愣神的林蕴鼻尖敲了一下：“只能换这个。”
　　Alpha手一松，本子便被丢到林蕴的手中。
　　林蕴急忙捧住看了一眼，和预想的，写满衣服数据和批注的本子不同，上面很简单。
　　只有一幅画。
　　铅笔速写——那是霍昭勾勒的他。
　　林蕴并不觉得自己有画上长得这么好看，但是在霍昭的笔下，坐在观众席的Beta微仰着头，脖颈修长，目光澄澈。
　　四周的人群和模特仿佛都成了褪色的背影，只望见林蕴一双明亮的眼睛。
　　原来霍昭当时低着头的时候，是在画这个。
　　握着画纸的手微微攥紧，林蕴抬起头：“你……画这个做什么？”
　　“那你给我买饭是做什么呢？”霍昭看了眼旁边带着兔头的饭盒，反问道。
　　林蕴心头一跳，没有立刻回答。
　　霍昭却也没有再逼问，只是轻轻笑了声，将那个饭盒拿起来：“走了。”
　　“霍昭！”
　　可是Alpha刚刚迈了两步，林蕴突然迈步追上去：“等，等一下！”
　　手上的画纸并握出褶皱——林蕴的确没有霍昭画上的这么好看。
　　因为画上的他身体劲瘦，衣服合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宽大的衣服里藏着不敢见人的裙子和丝袜。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觉得安全。
　　霍昭并不知道这些，也许只是以一个画师的标准预估的他的身体数据，但是——
　　林蕴小跑了两步，叫住霍昭，脸颊因为羞耻和运动变得微微发红，却终于能够有勇气开口：“刚刚，我是想说，”
　　霍昭回过头，看着阳光抚过Beta的侧脸：“那件缠丝玫瑰丝袜很好看。”
　　“我，我也很喜欢。”
　　林蕴手上的画纸握得紧紧的，他知道那上面的人不是他，可是现在这个被套在宽大壳子里的人也不是他。
　　而现在，他终于稍稍从洞穴里探了出来，深吸口气，开口道：“如果你不是买给别人的话——”
　　“可以给我吗？”
　　“我，”林蕴手上生热，掌心潮湿，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样紧张的时刻，也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试图将自己那些压抑和隐藏的倾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我想穿。”
　　很轻的三个字，林蕴却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以至于那些携带着时间的重量将霍昭的心脏都撞得一颤，听到面前的Beta说：“盒饭不够的话，我可以买的。”
　　“行吗……小昭哥哥？”
　　

第43章
　　霍昭回到休息室的时候， 满面春风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
　　那招摇的岩兰草味道连抑制贴都盖不住，Vincent一只手扇了扇风：“他怎么了，孔雀开翅了？”
　　“那叫孔雀开屏。”中国同事忍不住纠正他， 目光却跟着一起望向霍昭手中那个显眼的兔头饭盒， “你这哪来的， 咱们什么时候还发下午茶了？”
　　Alpha微一挑眉， 手上翻着旁边的礼服单， 到实际连个图也没看进去，只是答得却很快：“我老婆送的。”
　　“你说谁？？！！”
　　“怎么，”霍昭像是终于找到了人分享，装模作样合上本子，一副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样子， 微一抬眼——
　　“你们没有老婆吗？”
　　嘶啦——同事手上的书页卷了个边，看样子快要直接砸上去了。
　　“别理他别理他。”
　　年长一些的同事拍拍他的肩：“自然界里刚找到配偶的雄性都是这么炫耀的。”
　　“你这个看着倒是挺好吃的， ”Vincent由于早知其事，倒没那么震惊， 只是盯着霍昭的饭盒跃跃欲试，“这个黏糊糊的是什么？”
　　“哦， 桃胶。”霍昭淡淡道，“我老婆担心我胃不好，特意给我买的。”
　　他说着尝了一口， 转头问已经把勺子都拿了起来的Vincent：“要我把店铺推给你吗？”
　　“你哪来的老婆，两年前那个不是单相思吗？要不然就你这样子， 能舍得在巴黎待着？”
　　“就是， ”Vincent接过话，“那天是什么纪念日来着——这家伙喝醉了，非要嚷嚷着要找老婆， 我把手机都拿出来了让他打电话他还不去，非要说打了就会离婚，还把我给骂了一顿！”
　　Vincent看着淡定吃着桃胶的霍昭，忍不住恶狠狠地掰断了手中的勺子：“怎么，现在这个是已经离了，还是你……”
　　啪——一双筷子扔到了他的手边。
　　霍昭淡淡抬起眼，似乎对其中两个字非常忌讳：“我给你点，重说一遍。”
　　“……说什么？”
　　Alpha看了眼腕表：“你知道还有多久到晚上吗？”
　　“什么？”
　　饭盒啪得一声盖住，霍昭开口，先回答了他第一个问题：“就说祝我们百年好合。”
　　*
　　“这里，这里不行，来不及……晚上回家说。”
　　林蕴说完话，Alpha几乎是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蕴蕴，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晚上，等我们回去，我也有其他东西要给你。”
　　林蕴呆呆地点头，事实上自从问出那句话，他的心脏就像是从高峰开始回落，逐渐拔起的反而是霍昭，Alpha握着他的手，明明说了晚上，薄唇却忍不住吻上他的侧脸，掠过鼻尖又咬上脖颈，“后悔过来工作了。”
　　“知道还有多长时间才到晚上吗？”
　　Alpha带着些喟叹的，无奈的声音响起，齿尖咬上他的后颈：“真想给你打个标记。”
　　夏令时，还有三个小时才会开始日落。
　　林蕴看了眼大屏上方的时间，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后颈。
　　一个Beta是无法被标记的。
　　或许霍昭觉得Omega会更好一点？
　　林蕴不由得想起之前那段被耽搁的离婚。
　　虽然霍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找到新的Omega的迹象，虽然他可以接受他只是他的哥哥。
　　但是……Alpha吻过的皮肤还在隐隐发烫。
　　一个哥哥会想要标记自己的弟弟吗？
　　一个哥哥或许能接受弟弟的奇怪癖好，但是一个丈夫会喜欢自己的Beta妻子穿成这样吗？
　　想不明白，只有干瘪的腺体还在跳动着，林蕴觉得或许自己应该给霍昭多一点信心。
　　因为全世界如果只有一个人让他交付信任，那个人只会是霍昭。
　　或许……他可以问一问霍昭，他们可以再晚一点离婚吗？
　　又或许霍昭其实也——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林蕴下意识抬头看，这才发现，自己在上一个岔路口找错了地方，不知道时候跑到后台来了。
　　妆容精致的模特身上穿着各色礼服，本该排着队准备上台，可是此刻，队伍中央突然凹陷一块，一个模特重重倒在地上，几个人试图上前去扶她。
　　可是刺啦一声——后背的裙身勾上铁钉。上面勾勒的并蒂莲花刺绣猛地从中间被划开。
　　破损的勾线横亘在莲花的两朵花瓣之间，让那原本在月白纱影中的形状变得狰狞又醒目。
　　“这，这怎么办？！”
　　“衣服，是不是我的衣服坏了？”模特的声音带着哭腔，甚至顾不上自己膝盖上的红肿，只踉跄着爬起来，摸着自己后腰的位置，“姐，姐你快帮我看看撞到哪了，坏得厉害吗？”
　　跟着一起望向那块狰狞，连林蕴都隐隐皱起了眉。
　　这个时间上去的都是热场的定场模特，身上的衣服也是大牌的成名高定，这件月白色鱼尾礼服便是玄度“新月”系列其中之一。
　　这种级别的作品连顶流明星都很难借出来，不仅无可替换，恐怕价格也高得咋舌。
　　如果是坏在别的地方倒还好说，可现在这个勾线在刺绣的位置，这种所耗费的心力和时间，恐怕很难补救。
　　“这，这……”被叫住的模特面露难色，“小若你别着急，不然去跟总监说一声，说不定能解决呢？”
　　“我才刚刚转正，完蛋了！主管知道了一定会开除我的！”
　　“你现在还想工作的事情呢，之前Lux就是因为有一个模特弄坏了衣服，全让人家模特自己赔，现在还在走官司呢！”
　　“啊，”模特看起来眼睛都红了，“那它，它贵吗？”
　　不用说也是肯定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模特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惶恐地抓着衣摆：“都怪我，我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啊！走在路上都能摔了一跤！我干嘛要摔跤啊！”
　　“第三场的——准备好没有，现在已经在开场了！”
　　“姐，这里怎么办？”
　　“唉，先去找主管吧，实在不行换个模特！”
　　“完了，排好的次序又得重新来了，希望这次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快去！”
　　“不！不行！”模特一把上去抓住人，“我，我……”
　　她说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只有求助于自己的上级，可是她更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这种事情被换下来，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了。
　　明明费了那么多的努力，模特手掌握紧，恨不得现在就想出来一百条解决方案，恨不得自己就是能拥有无数衣服的设计师。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她费了那么多的努力，在意外面前也只有无助的哀求：“姐，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Beta，我能站到这里有多费劲，我……”
　　林蕴原本往前的步子突然顿住了。
　　他偏过头望向人群中央的模特，一般这种礼服裙的模特展示都会要求身材高挑的Omega来做，他们骨架更纤细，容貌也往往更为精致。
　　但是林蕴望着模特后颈散开的头发里，露出的一点干瘪的，小小的腺体。
　　居然真的是个Beta。
　　“我知道，但是小若，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职场上没有性别，你要是耽误了展出，别说这件衣服，以后你都别想做这行了！”
　　“不然我去求求他们换一件，我现在去找设计，我——”
　　年长的模特却再也没有耐心听下去，正要离开。
　　“等一下。”
　　林蕴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你们还有多长时间上场？”
　　模特凝起眉，却在看到林蕴身上的Svip标识之后脚步一顿：“二十分钟。”
　　“四十分钟！”红着眼的模特一把抓住林蕴的手臂，好似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可以找人换次序——四十分钟！还能拖到四十分钟！”
　　“好。”
　　林蕴一点头，温温和和的气质，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显得莫名让人依赖：“如果信任我的话，可以跟我来换件衣服吗？”
　　“我试试看。”
　　*
　　换下的裙子摆在桌上，林蕴将从样衣间找来的针线放下，又将手中的小箱子递给模特：“你腿上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模特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大腿上鲜红一片的擦伤。
　　破皮的伤痕终于感受到了火辣的疼痛，可Beta温和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没关系，你不要担心。”
　　林蕴轻声道：“玄度的衣服都会有保险，你这种属于意外情况，不会让你自己赔偿的。”
　　但是模特担心的再也不能站到台上的问题，却确实有可能发生——一个在第一场大秀上就出了状况的模特，恐怕主管以后很难再给机会了。
　　林蕴看了眼模特后颈和自己一样窄小的腺体，从针线盒里拿出工具，垂下眼：“医药箱里还有无痕贴和粉底液，我想你等会儿上台的时候，可能会需要。”
　　温声细语的声音，却莫名给人力量，像是一场春雨，模特从出事开始就高悬着的心脏慢慢地放松了下来：“谢，谢谢。”
　　一般人帮她拿医药箱已经算是细心了，但是眼前的人居然还能想到她上台的时候需要粉底液和遮瑕。
　　“你真是太好了，”模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一只手哆嗦打开医药箱，“我们根本不认识，但是你还是主动在那么多人面前站出来帮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好了。”
　　林蕴拿起钩针的手一顿。
　　是啊，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很多人面前站出来的。
　　那么多的模特和来往的人群，甚至是比当初在会展中心更大的场面。
　　但是这一次，他居然忘记了害怕，甚至没有像上次一样去找一条丝带。
　　因为这件衣服是玄度的，所以下意识觉得安全，还是——
　　林蕴微微垂头，一只手握着钩针挑向裙身，手机叮咚一声。
　　刚刚那一瞬间想到的人名就发来了消息。
　　是一张图片：
　　Alpha的手腕低垂着，表盘旁腕骨突出，旁边放了空了的饭盒。
　　好像是一种炫耀的报备。
　　林蕴轻笑了声，但是为了不耽误活儿，手上摸着礼服被蹭坏的绣花边缘，并没有立即回复。
　　结果对方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老婆，我吃完了。”
　　略带着磁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蕴心头一跳，意识到模特刚刚去里间处理伤口，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嗯。”
　　“怎么没在观众席上看到你，去哪了？”
　　“有点事。”林蕴微垂着头，钩针挑掉一截破损的绣线。
　　“什么事？”
　　“秘密。”
　　另一侧的Alpha轻笑了声，倒也没有生气，只是微一挑眉：“跟我还有秘密？”
　　当然有……淡粉色的线头落在地上，纱裙在手中转了个圈，林蕴垂眼寻找着莲花绣法的纹路。
　　霍昭并不知道他现在身上穿着的什么。
　　也并不知道他就是“绵绵细羽”。
　　只是……手腕调动针线，林蕴耳垂发红，忍不住想——
　　如果霍昭知道之后，会和直播间的其他人一样看着他穿裙子做绣工吗？
　　他会讨厌吗，会惊讶吗，会……接受吗？
　　可是不知为何，想起那个场景，林蕴却忍不住双腿并拢，穿着丝袜的双腿轻轻摩擦了下。
　　“行，不说是吧。”
　　刚刚出神两秒，那边就传来Alpha的声音，温柔又强势的——
　　“丝袜我让秘书送回酒店了。”
　　此刻的行为仿佛被撞破，脚趾蜷缩，林蕴心头一跳，便听到霍昭说：
　　“全部送你，一件一件地穿上做给我看。”
　　

第44章
　　“……做什么？”
　　林蕴刚刚发问， 那边便传来一声低笑：“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穿着丝袜的双腿正要收拢，林蕴脸颊一红，又微微地分开了。
　　“霍老师， 评审这边已经可以准备过去了。”
　　听筒里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林蕴火速挂掉电话：“我不跟你说了！”
　　叮咚一声。
　　可刚刚那人却又发来了信息：
　　“老婆， 现在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九分。”
　　啪！林蕴将手机也扣下了。
　　真是打扰他工作——Beta一只手握着勾针， 嘭得一声——那被扯坏的刺绣勾线就被他整个挑掉了！
　　“哎你！”模特从房间里出来， 震惊地看着林蕴的动作，吓得快要跳起来：“你说的方式不会是把这个刺绣给拆了吧？”
　　如果哪里坏了就拆哪里，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拆完的衣服还能叫原来那件衣服吗？真是这样，他们好搞什么设计，一个人披块布上去不就行了！
　　这下别说主管骂他， 连设计师都能要了她的命！
　　“别担心，”但是Beta垂着眼， 即便是在她这样的动作下，手上的动作依然很稳， 钩针挑开被撕裂的线头，“不会破坏衣服设计的。”
　　模特这才发现， 林蕴还好在弄掉被擦坏的线，可是旁边花叶上的丝线却一点也没有碰到，只是两片花瓣之间的位置， 慢慢地拆出一条细细的空隙来。
　　Beta垂着眼，纷杂的丝线在他的手中都变得安静乖顺， 那条如同裂痕般的丑陋痕迹竟然就这样渐渐地被理开。
　　沿着勾线的顺序， 花瓣与花瓣之间不再拥挤，而是渐渐地出现如同本身纹理的空隙，明明是少了些东西， 可是看起来，就好像那朵花更加灵动了一样。
　　只是远看虽然如此，近看来，那些拆过后的礼服上还是带了上针眼。
　　模特放下手中的棉签，本以为到此为止了，却又见林蕴拿起旁边的月白色丝线，手中劈丝，指尖将丝线穿过针孔，绣了上去。
　　丝线在本就月白的布料上并不显眼，可是刚刚拆线留下的痕迹却渐渐被补上了，甚至在那光与影的变幻里，看起来更有层次。
　　模特眼中的震惊越来越大：
　　“这是……？”
　　“苏绣里的水路。”
　　秀场上，模特转过身来，脊背的并蒂莲花如同水墨画作一样展开，在灯光下氤氲流淌。
　　霍昭十指交叠，看着那花瓣里落下的空隙，淡淡开口。
　　“水路，那是什么？”Vincent不懂术语，“水上的路？”
　　“是我们国家苏绣传统技法的一种啦，”同事说，“中国画讲究留白，绣花也一样。”
　　“花瓣与花瓣挨得太实太密，反倒失了韵味，苏绣的’水路‘，就是在两朵花瓣留下浅浅的一条缝隙，要均匀，不能太宽也不能太细，要让人远看不觉又有栩栩如生之味。”
　　“可那不只是留白啊！”Vincent瞪大眼睛，看着灯光照射下，花瓣中间出现的淡淡光晕，“那中间不是有线吗！”
　　“藏针绣？”同事跟着前倾身体，看清之后，啧啧摇头，“刚刚来的时候，就听说外面有个模特好像弄坏了衣服，不会就是这个吧台”
　　“能想到把坏了的地方拆掉做成’水路‘，又能以藏针绣法用跟礼服一模一样的丝线勾回去，表面上隐于形，灯光下却比原来的还要灵动漂亮，啧啧啧，这个手法和思维——”
　　“这是玄度的作品吧，”同事转过头看向霍昭，“什么厉害的人都被你们家招过去了，你这是什么运气！”
　　霍昭轻笑了声，却也没推拒，就那么受了那句夸奖，想起林蕴直播时做劈丝的样子：“补个衣服而已，”
　　“我们家的设计师会得多着呢。”
　　“你们家——看你这脸色，怎么着，这设计师也是你老婆啊？”
　　“之前不是还喜欢什么Omega设计师吗，Salis不是我说你，你确实有点博爱了。”
　　“哪来的什么Omega。”霍昭不爱提这个，冷淡地敲着桌面，“工作时间，打你们的分。”
　　话虽然这么说着，手指却下移，轻轻拂过饭盒上的兔子脑袋。
　　手腕微微侧了下。
　　还有两个小时，他就能下班了。
　　两个小时……他就能彻底叫出口。
　　他的老婆，他的……设计师。
　　*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还好遇见了您，”模特下了台，几乎快要给林蕴鞠躬，“请问您是设计师吗？”
　　“我……”
　　“设计师？”
　　林蕴眨了下眼睛，想要摇头，却又想起聊天记录里Silas的话，轻声道：“我是一个Beta。”
　　“我知道啊！”但是模特压根没在乎，“我也是Beta，我问你是不是设计师，这是职业，你说性别做什么？”
　　是啊，人家问的是职业。
　　他说性别做什么。
　　林蕴轻轻笑了声，带着些自嘲的，更多的却是释然。
　　抬起头，望见台上Alpha冷淡俊逸的面容——和他穿着丝袜，牵着自己的手走过人群熙攘的大街时的样子。
　　“是我说错了。”
　　林蕴说：“我不知道。”
　　“也许……以后会是吧。”
　　第一批模特下台，林蕴和众人一样，望着台上，抬手鼓掌。
　　聚光灯在秀场，他只分到了小小的一点光亮，可在这众人不曾望见的角落里，林蕴拿起手机，再一次翻出了当初的那条聊天对话框。
　　“老婆，有时间赴约吗？”
　　“好，复赛在什么时间呢，我……”
　　“下面，是国内知名设计品牌Lux首席设计师程牧的设计系列作品——’蜕‘！”
　　模特踩着细高跟上台，林蕴听到名字一抬头，正好看到裙身上随着灯光渐变的蓝色。
　　裙摆如同潮汐一样展开，周围掌声雷动。
　　啪！
　　角落里，手机突然摔在了地上。
　　“感谢大家的认可，”秀场上，设计师接过话筒，“这套裙子，其实是根据我自己的心绪设计的。”
　　“好啦，谢谢宝宝们的夸奖，”直播间里，戴着白手套的那双手拿起裙子，“给之前那位妹妹设计的裙子做好啦，给你们看看。”
　　“裙摆上采用波点设计，是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心情跌入了谷底。”程牧清清嗓子，“因为大赛的事情被人误会，那些流言像是泥泞一样甩向我。”
　　“裙摆上给妹妹用了波点设计，考虑到她年纪不大，应该会喜欢这种活泼的款式——而且，”主播望着飘过的弹幕，轻声道，“我知道，曾经那些经历过的事情，会像是这些波点一样附着在我们的身上，或许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摆脱，但是如果人生真的是一袭长满虱子的华美袍子……只要我们用心雕琢，它们也可以变成我们袍子上的装饰，不是吗？”
　　程牧面带微笑，志得意满望向台下：“至于为什么用灯光下渐变的蓝色，我想这是我自己心里的蜕变过程。”
　　“至于为什么灯光下渐变的蓝色，是因为我觉得，”屏幕里，主播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每个人从不同的角度来看都是不同的，也许左边的白纸，在右边的人看来就是闪闪发光的美丽呢，做这件衣服，就是希望我们的妹妹——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自己另一边的闪光点啊。”
　　一个月前，直播间里弹幕不息。
　　而此刻，台下掌声雷动。
　　台上的渐变蓝波点长裙与直播间里展示的衣服几乎有九成相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之前那网红设计师做的吗？”
　　随后，整个场地都开始掀起轩然大波。
　　人们终于发现，程牧的这件衣服，实在像极了当初“绵绵细羽”的设计。
　　而就在这个消息爆料的同时，几乎是就在短短的几秒钟，无数新起的小号像是蚂蟥一样涌了上来。
　　【抄袭？谁抄谁啊，去翻翻微博好不好，程牧早在两个月前就发了新品预告了好不好！】
　　【就是一个网红设计师，靠着擦边博眼球罢了，不知道怎么火的，居然还能跟正牌设计师打擂台了！】
　　【我看粉丝都是一群小学生罢了，买得起高定吗你们还谈什么时尚，笑死！】
　　【估计是脸长得丑才天天戴着口罩吧，前段时间不是差点暴露吗，就这都不出来说一声，估计是个丑八怪吧哈哈哈】
　　【这程牧也是无妄之灾，被一个网红蹭流量，我看就应该现在封了那绵绵细羽的号！】
　　【支持封了绵绵细羽！】
　　【支持封了绵绵细羽！】
　　赞数像是被背后的手推着一样往上顶，网上的言论在短短数十分钟里实现了一边倒。
　　霍昭几乎在看见那件衣服的同时就跑下了台。
　　电话拨到第四遍，得到的英文回应依然是无人接听。
　　消息停在“现在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九分”——现在已经还有一个半小时了，夕阳西斜，太阳已经在准备落山。
　　可是他要见的那个人却找不到了。
　　“林蕴，你去哪了？”
　　“老婆，给我回电话？”
　　“蕴蕴？”
　　叮咚——消息亮起，霍昭几乎是迅速抓起手机。
　　不是林蕴，而是当初江逸风找来的那个朋友。
　　“霍总，你要找的那些人已经查出来了。”
　　“林先生所在的学校里……名单基本都在这里了。为首的那个叫程牧，现在是Lux的首席设计师，在圈里就挺臭名昭著的，您在大赛的话——现在已经见到他了吧？”
　　霍昭的手指点开消息，那里面一条一条详细记载了，从小学开始，程牧等人是如何羞辱谩骂林蕴。
　　他们谎称表演节目将穿着裙子的林蕴关在台上一整晚。
　　剪碎林蕴的衣服，嘲讽他的身材，并在林蕴分化成Beta之后，将当初拍的图一张一张地洒在他的身上。
　　林蕴尝试过呼救。
　　但是没有人管他。
　　程牧的父亲是上市公司的总裁，没有人愿意为了林蕴得罪他，包括林父和林母。
　　“没有没有，我本人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是一个博眼球的网红罢了。”
　　人群里，程牧正微笑望着前来询问的众人，西装革履彬彬有礼：“我个人还是比较相信评委的判断——相信我的分数应该不低的。”
　　“霍总说呢？”
　　看到站在的霍昭，程牧笑着走向他：“我觉得这次展出，应该很符合玄度……”
　　砰！
　　程牧刚刚走过来，眼前的Alpha却突然冷冷扫他一眼，一只手拎起程牧的领子，将他重重砸在后面的架子上！
　　程牧身上的西装瞬间崩坏，可Alpha的视线却像是凝了层冰。
　　霍昭在外面一向冷静自持，纵使生气也不过讽刺几句，这个世界上需要他动手的事情实在太少，从没有人见过他这样疯狂愤怒的样子。
　　也许只有林蕴在这里，才能发现，Alpha现在的样子，实在和当年在医院里剁了霍宏业的两根手指时太像。
　　“从现在开始到日落前的每一秒，”霍昭的手指提着程牧的领子，骨节泛白，一字一句道，“你最好都给我跪着祈祷——”
　　“我能快点见到他。”
　　

第45章
　　林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仿佛是人在经受创伤之后， 总会下意识选择安全的地方——穿过狭窄的小巷，走过小卖部、缝衣店、老式面点和蛋糕房。
　　迈上大路，周围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栋新楼盘， 入住率不高， 但是绿化和高度却比当年好了不少。
　　奶奶去世之后林父就把这套房子卖了， 后来又被拆迁建了新楼， 林蕴甚至连自己当年住的那栋房子如今在哪片区域都找不到。
　　“你说你之前住这儿？”保安收走登记本， “每一个租户都说自己之前住这儿呢，走走走！没有认识的住户就别在这里耽误我们工作！”
　　被保安推了一把，林蕴感到疼痛，才后知后觉自己到底到了哪里。
　　“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来这里又能怎么样呢，奶奶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相信他， 会夸奖他有天分，无论如何都会说他漂亮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现在就走。”
　　“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哈， ”也许是看他有点失魂落魄，保安又补充了一句， “等联系上住户了再过来，我们有过规定不能放人的。”
　　“不好意思， 我……”
　　“你是……那个设计师？！”
　　林蕴一抬头，看到一双踩着细高跟的高挑长腿，即便是卸了妆， 模特的颜值依旧也很抗打，一把抓住林蕴的手臂：“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家也住在这儿吗？”
　　“原来是之前的老房子， 那太巧了！”模特听完原委，“我家现在也是之前老房子的回迁房呢。”
　　“来来来我家在3栋，我爸妈都不在， 正愁没有人陪我吃饭呢——”模特朝着他伸出手，“我叫冉若，你叫什么？”
　　“林蕴。”
　　“那我叫你蕴蕴可不可以呢？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真的是死定了！”
　　林蕴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就被冉若推着上了楼进了家门。
　　“我必须要亲自下厨招待你！”冉若一边说一边系上围裙，“你坐坐坐，你等着哈！我马上就好——啊！！！！”
　　这话说完不过两秒，冰箱里尚未冻死的活虾跳出来，冉若大叫一声，醋瓶子都装倒了。
　　模特的围裙上一片脏污，地上还有一只正活蹦乱跳的虾，但是冉若的脸似乎比虾更红，不好意思地看着林蕴：“那个……”
　　“我来吧。”林蕴轻轻笑了一声，站起身。
　　这样生活化的场景让他心中压抑的一切都仿佛暂时放下了一会儿。
　　Beta起身来到厨房边，先将弄脏的灶台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又握住那只作乱的虾，动作利落地切头去了虾线。
　　这样的场景让他的心中觉得安宁，仿佛还是他之前每一次下班之后，自己做饭的场景。
　　那样千篇一律的生活。
　　下班、地铁、做饭、吃饭……直播。
　　想起最后一个词，林蕴手指攥紧，心中突然感到微微的刺痛。
　　他以后还能直播吗？
　　“哇！你好厉害啊！居然还能徒手去虾头！”
　　林蕴一愣，这才发现，因为自己刚刚过分紧张，居然将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只虾的头给捏掉了。
　　可怜的虾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只有冉若十分崇拜：“你竟然能有两种方式去虾头，不愧是设计师！”
　　林蕴的嘴巴张了张：“我不是设计……”
　　“你不会又要说你是Beta吧，”冉若眨眨眼睛，“我也是Beta啊，小时候也有人跟我说Beta不能做礼服模特，我现在不一样也做了。”
　　“你……”林蕴一只手去着虾线，垂下头，“为什么会选择做模特呢？”
　　“因为喜欢啊，”冉若冲他眨了下眼睛，“你不觉得站在台上，接受众人惊艳的目光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冉若说，“而且我喜欢穿漂亮衣服。”
　　“囡囡过来试试，这个裙子喜欢吗？”
　　奶奶布满皱纹的抚摸他的头：“嗯，奶奶知道我们囡囡喜欢漂亮衣服啦。”
　　“等囡囡长大一点，就可以自己给自己做衣服了，到时候，我们囡囡一定是最厉害的设计师。”
　　但是他并没有成为厉害的设计师。
　　奶奶这辈子没能完成梦想，林蕴以为他可以。
　　但他似乎很差劲。
　　如果奶奶看到他现在这样，会不会也有一点失望呢？
　　穿着漂亮的衣服站在台上，站在……台上。
　　“当然很好，”林蕴很勉强地冲冉若笑了笑，十分真诚地赞叹，“你长得漂亮，也很适合模特这个职业的。”
　　“谢谢，”但是冉若点点头，却皱起眉，“不过，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我……”
　　“我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跟丢了魂一样。”
　　“但是你真的很奇怪，明明不开心干嘛还安慰我，还过来帮我做这个？”冉若靠近他，示意林蕴手中处理着的虾，“总是在乎别人的想法，你这样会让自己活得很累的。”
　　林蕴垂下眼睛，扯了下唇角：“没有，我很喜欢做一些这样的琐事的。”
　　好像能从这样平淡的琐事让自己快速地安定下来。
　　“好吧，”冉若耸了耸肩，“但是我总觉得，你应该有一些更喜欢的事情。”
　　林蕴的手还没碰到下一只，冉若就把他推走了：“好啦，看了这么久，我都已经学会了。”
　　刚刚的虾被他拿去，连同剪刀一起，那些琐事统统离开，留给林蕴的只有一句：
　　“大设计师，你的手应该在多在花团锦簇，不应该泡在鱼腥味里。”
　　心脏猛地一跳，林蕴张了张嘴巴：
　　“我不是……”
　　“不要又说什么你不是设计师，在我这里你就是，”冉若的学习能力确实很快，不过短短一会儿，他的虾线已经去得很流利了，水流打开冲洗着上面的脏污，却没有盖住说话声，“你今天救了我，不管有一天我站在什么样的舞台上，哪怕是死之前写回忆录，我也要写上，”
　　“回首我的模特生涯，我要首先感谢的是，是我幸运地遇到了大设计师——”处理好的虾被放在盘中，冉若回过头，笑着说：
　　“林蕴。”
　　林蕴手指一颤，那些想要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和所有人带给自己的感觉都不同，冉若身上那些自信的，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力量是林蕴所缺失的。
　　又或许，正因如此，他的这番话才显得格外珍贵。
　　“对了，”见林蕴不说话，冉若又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什么？”
　　“中间最帅的那个评委，他好像看出来你改了这个衣服了，”冉若说，“他还说要签你去玄度呢，那可是国内最好的设计品牌耶！”
　　霍昭。
　　最中间的那位……是霍昭。
　　想起霍昭，林蕴的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
　　如果没有程牧的这件事，他应该会同意参加复赛吧？
　　他会告诉霍昭他是谁——也许他真的会签去玄度。
　　霍昭会像今天指导所有设计师一样指导他。
　　但是现在……想起之前网上涌来的信息。
　　林蕴偏头望向窗外，太阳已经快要彻底落山了。
　　手机就在掌心，可他却没有勇气再拿出来。
　　甚至是再回复一句。
　　“哎呀我忘问了，”耳边传来冉若的闲聊声，“你家之前在这里的老房子住，在哪一栋啊，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还见过呢。”
　　林蕴小时候朋友并不多，他性格安静，也不太怎么那些活泼淘气的小孩玩，但即便如此，还是报了主持。
　　谁知道冉若将手中的虾一扔，瞬间拧起了眉：“你家是哪一年搬走呢？”
　　“零七年，”林蕴轻声道，“那时候我跟奶奶住。”
　　“你……你奶奶是不是姓赵？”
　　“虽然知道这有些太有缘分但我还是要说——”冉若深吸口气，“你家当年卖掉的老房子，是我家买走的。”
　　“当时卧室里还有一个红木的床头柜，里面好像是你奶奶留给你的东西。”
　　林蕴唰得抬起头来。
　　“当时看到了就想还给你们的，但是中介说你们全家都搬到其他城市去了。”
　　看到Beta有些发红的眼眶，冉若手都顾不上擦就跑过来：“你等着！就在家里，我现在就拿给你哈！”
　　是老旧的信纸包着的一沓东西。
　　林父和林母当这是不值钱的破玩意儿，林蕴当年又太小，于是阴差阳错隔了快二十年，才重新来到他的掌心里。
　　交换东西，冉若便识相地关上了门去厨房做饭，让林蕴一个人好好消化。
　　裁纸刀拆开信纸，一沓照片掉落出来。
　　由于多年未曾保护，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裙身都辨不清色彩，可背后娟秀的字迹却依然清晰。
　　“囡囡自己用床单做了他人生第一件裙子，拿给我看，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把紫色认成了蓝色，囡囡就跟着我说这是蓝色，他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我总担心我走之后，阿严夫妇照顾不好他。”
　　只这一句话，林蕴就忽然泪如雨下。
　　“霍兴怀跟我说，要给囡囡和霍昭定个娃娃亲，我同意了。霍昭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么小就没了父母。有霍家在，以后阿严总归是会对囡囡好一点。”
　　“跟囡囡一起去看霍昭，霍兴怀说他们有缘，霍昭这么多天在房间不出来，偏偏喜欢跟囡囡玩，要囡囡给霍昭做弟弟，死老头子想抢我宝贝孙子，我们囡囡在哪里不讨人喜欢！”
　　照片越往后翻，时间就越早，有林蕴穿着小裙子站在花丛的，还有他安安静静坐在小板凳上剪花的。
　　“囡囡一放假就喜欢黏着我学绣花，今天居然绣成了牡丹！我们囡囡真是小天才！”
　　“剪纸也做得漂亮，囡囡以后最好分化成Alpha吧，B和O我都担心他被人娶了当老婆欺负了去！呸呸呸 ，我们囡囡什么都好，大不了就跟奶奶过一辈子。”
　　“路边的小孩衣服破了，囡囡自己拿着针线去给他补，我们囡囡从小就心软又善良。”
　　“囡囡自己设计的草稿，我问他为什么礼服上有口袋，他这是给奶奶穿的，奶奶的口袋里要装很多东西——我们囡囡以后成了大设计师，肯定会照顾很多人。”
　　“幼儿园演出，囡囡说他上去扮演一个被施了咒的公主，虽然学校给的小裙子没那么好看他也很开心，在台下给囡囡拍照，囡囡开心奶奶就开心。”
　　啪嗒啪嗒，眼泪落在地上，林蕴抽噎不能自已，却又怕泪水弄脏了信纸，只能一边抹着泪一边往后翻着。
　　其实对童年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
　　可是奶奶还在这里替他记着。
　　那些他忘记的作品，没能完成的理想，只在奶奶这里熠熠生辉。
　　林蕴吸着鼻子，手指哆嗦，翻开了最后一张：
　　小小的林蕴笑容灿烂，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事值得他伤心，那些冰霜雪雨尚未落在他的身上。
　　小林蕴一只手跌跌撞撞扶着桌子，另一只手上，却握着一团线。
　　“一岁，囡囡抓周。地上摆好的什么都不要，偏偏看中了我放在桌上的针线盒。霍兴怀说，囡囡以后肯定是比我厉害的设计师——”
　　这段字迹比之前的要潦草许多，但对方还是尽力写得工整，以至于林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每一个字：
　　“我看他喜欢，从小就一直鼓励他，但囡囡性格太好又太懂事，我很怕他带着别人的期待过日子，早知道自己活不久，我应该多告诉他几遍。”
　　“分化成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有没有钱都不要紧，奶奶只盼望着——”
　　“我们囡囡，这一辈子，平安快乐。”
　　“别被人欺负，别吃一点苦。”
　　啪嗒，眼泪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砸落在照片上。
　　落款是零七年五月。
　　那不是林蕴周岁那年。
　　那是奶奶去世的前两天。
　　*
　　冉若刚刚把炒好的菜端在桌上，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林蕴的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冉若也不愿窥探别人隐私，只是询问：“米饭马上就煮好了，你还有什么想吃吗？”
　　“谢谢。”林蕴还是跟他道谢，只是语气听起来，跟刚刚似乎很不一样了，Beta把黑框眼镜取下来，总是呆滞的目光里像是突然染上了生气，“不用了。”
　　林蕴笑了笑：“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接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充电器吗？”
　　因为没电关机所以不去看是他自欺欺人的借口。
　　其实他很清楚，有些结果需要他去面对。
　　有些事，也只能他自己去处理。
　　搞砸了也没关系，就算是失去一切也没有关系。
　　林蕴像是缺水的沙漠上长大的植物，只要有一点点甘霖就会很开心。
　　没有也没有关系，他可以独自在漫长的干旱里忍耐过很长时间。
　　坚韧而又柔软的生长着。
　　大不了也就是不再直播。
　　之前没有直播的时候，他不也是那么过来了吗？
　　如果最坏的结果他都能面对，那么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嗡！
　　屏幕亮起，沉寂许久的手机终于开了机。
　　

第46章
　　消息和疯了一样的未接来电涌上来。
　　可林蕴还没来得及回复， 软件推送先弹出了一条热搜——
　　#程牧抄袭#
　　发帖的是一个博主，ID醒目且放肆“绵绵已婚是我老婆望周知”：
　　“正好是圈内，这程牧在设计圈都臭名昭著了， 之前巴黎的设计大赛就用这招排挤走了第一， 相关八卦爆料如下。”
　　【卧槽什么剑人啊！】
　　【假装跟人家搞好关系背地捅刀偷了人家创意还倒打一耙！草！这烂人是想用这招欺负我们绵绵老婆吗！】
　　【业内人士， 听说巴黎那设计师都抑郁症自。杀过一回了， 现在回国还整幺蛾子， 真当我们都死了是吧！】
　　【草草草我们老婆这么厉害的人还用抄他！老婆每件衣服都是在直播间做的，有种你出来自己做一个我们看看技术！】
　　帖子下面群情激愤，而就在这个帖子出现没几分钟，一个叫做“小雨”的用户就又发了帖：“大家好，我是’绵绵‘老师口中的那个妹妹， 衣服我收到了。”
　　小雨并没有提起设计的细节，只是在文中详细地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在抑郁的状态下， 因为相貌的问题遭受校园暴力，压抑地喘不过来气的往事。
　　“我当时都想过要死的， 给绵绵老师留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能被看到……但是他看到了我，还给我做了这件衣服。”
　　“这是我收过最贵重、最用心、最好的礼物。是绵绵老师告诉我， 要多去看看自己别的样子，一个人怎么会用无偿送给另一个人的礼物抄袭呢？一个告诉另一个人普通才是生命的常态的人会为了抄袭博名气吗？”
　　“我最近开始学画画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勇敢了一点， 不知道绵绵老师会不会看到这里，但是我很想跟您说谢谢， 是老师救了我， 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我永远都会相信你。”
　　小雨把自己抑郁症的就诊记录都放了出来，还有之前在学校里的伤情报告。
　　林蕴翻着消息的手突然顿住了。
　　她甚至都没有刻意地要去为“绵绵细羽”澄清或者辩解， 但也许是这样敏感的人总能细腻地察觉到情感，小雨的文字莫名地很有感染力，下面的留言一条高过一条——
　　【是半年前才粉上绵绵的，那时候工作压力大失眠，只能看着绵绵的视频才能睡着。每次在直播间里聊天，废话很多，只要他看到都会耐心地跟我聊天】
　　【私信给绵绵发了很多话，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回复了，还跟我道歉说自己工作太忙了没有及时回，当时我就觉得，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敬酒时给老板说错了话，被很多人骂蠢货，只有绵绵一个人安慰我，我不知道你们懂不懂这对一个内耗严重的人的救赎感，但是那个时候我就决定要追随老婆一辈子了！】
　　【娃衣收到啦！非常漂亮！给大家看一个返图，希望老婆看到这条，千万不要因为网上的言论破坏心情，我和宝宝永远都是你的宝宝！】
　　【在直播间学会了结粒绣，绵绵教学真的很耐心，老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继续做衣服啊，永远爱你！】
　　没有华丽的，愤怒的文字，每一个人都只是平静地叙事着自己经历的和看到的事实。
　　但就是这些真实的富有生命的文字，被顶到了面前来。
　　林蕴总是喜欢给自己假设到最坏的结果，但是那些事并没有那么可怕。
　　就像是真的穿着丝袜走在大街上，上了舞台，预想中的伤害并没有发生，预想中歇斯底里的场面也没有——
　　【卧槽！之前看消息还是以为真是个博眼球的网红，听粉丝说他从不开打赏也不带货，那博眼球为了什么啊！】
　　【我的天还会免费送娃衣和漂亮裙子吗啊啊啊啊妈妈我可以！】
　　【绵绵做这件裙子是为了安慰抑郁症的粉丝和其他人经受校园暴力的人，程牧却只是说自己在巴黎被黑——高下立见了哈朋友们！】
　　【何止，那个博主发的没看吗，巴黎那件事指不定是谁抄谁呢，现在还能拿出来当创伤说了？？？博眼球的是谁还不明确吗？】
　　【卧槽这个视频里的真的是绵绵吗？啊啊啊啊这个劈丝就算是大牌设计师也很难做到啊，而且身材还这么好，我现在入坑还来得及吗？】
　　评论像是海浪一样涌过来，并不冰冷，好像是夏日里躺在海滩上。
　　林蕴悬着的心脏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并没有经历谩骂，羞辱和抵制，按照平台的权重，那些试图冲上来的小号很快就被真实的活人给压了下去。
　　林蕴一直觉得，直播只是自己释放情绪的一个出口。
　　可是那些他安慰过照顾过的粉丝们，却在这里为他冲锋陷阵。
　　哦，对，还有一些别的，林蕴的手指翻了翻——
　　【杀杀杀杀！！程牧小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我要给你扎一百个小人把你做成牛皮鞋悬挂在Lux的门口！！！】
　　林蕴微微皱眉看了眼ID：“纯情性感武大螂”。
　　竟然真是程小野。
　　从会场出来到现在，林蕴终于真心实意地勾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下。
　　*
　　“霍总，这几个帖子热度很大，评论的风向看起来已经完全逆转了，是我们其他部门的同事在做吗？”
　　“不是，”Alpha一只手按着耳机，望向车窗不断变幻的街景，“那是……”
　　霍昭顿了顿才道：“’绵绵‘粉丝自己发的。”
　　Beta当初帮助了很多人——虽然他自己不觉得。
　　但是现在，那些细微的，一点点的温暖终于开始回馈他。
　　虽然在背后推了一把热度，但是霍昭并不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
　　他只是希望林蕴能够看到。
　　霍昭不得不承认，出于那些见不得人的占有欲与私心，曾经很多次他都不止一次的想过，希望林蕴漂亮与柔软只在自己一个人的面前展现。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过。
　　特别是……在看到那份调查报告之后。
　　他希望林蕴能从别的地方汲取到温暖，希望他能伸出触角与这个世界发生链接。
　　希望他能开心的、好好的。
　　那些经历过的事情，永远不会再经历一遍。
　　“巴黎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霍总，之前巴黎的那名选手已经联系上了，他说愿意提供全部手稿配合我们。”
　　“好。”
　　Alpha一边讲着话，手指还在不停翻着制作直播发布的时间和程牧的那条微博预告。
　　霍昭发现，“绵绵细羽”其实早就在粉丝的闲聊时讲述过自己可能的设计思路。
　　那是……他带林蕴去设计展的那一天。
　　Beta看到了漂亮的衣服，非常开心地去跟直播间的观众分享，讲述“潮间带”的故事，和希望用到的布料，他总是这样，很容易先从自己的立场把别人预估成善良。
　　林蕴并不知道，程牧从里面偷听了创意，率先把那些发到了微博上。
　　像是一碗温暖的糖水突然冒出来的苍蝇，霍昭很怕林蕴从此之后不愿再展露自己。
　　他的兔子明明才刚刚探出洞穴一步，就被这个人用这种下作的方式给吓了回去。
　　霍昭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他怎么能不恨。
　　霍昭简直恨不得将他的手指也一根一根剁下来，但是谁又来还他的林蕴呢。
　　谁又来还他原本该抱在怀里敞开心扉的林蕴呢？
　　他们本来在日落时就该回家相见的。
　　“去告诉那个选手，”Alpha握紧手机，“只要他能找到手稿证明，我们会负责联系媒体准备通稿，”霍昭声音低沉，冷冷道，“当初他经历的一切，我会让程牧用更惨烈的方式再经历一遍。”
　　“程牧敢这么做，这件事Lux肯定有参与，他们那边现在有什么动作？”
　　“那些水军和营销号被我们拒了一遍之后，倒是没有再冒出来了，只是……他们好像又换了一个方向。”
　　车子绕过小巷，夕阳西斜，老旧的裁缝店拉下卷闸门，霍昭拧起眉：“什么方向？”
　　“他们……好像知道绵绵老师受邀参加复赛的事情。”
　　#绵绵拒绝VH复赛邀请#
　　继那两个帖子之后，这条热搜紧随其后。
　　博主称自己是内部人员，直接放出了VH组委会的参赛邀请名单，“绵绵细羽”的名字排在第一个。
　　帖子中直接将捕风捉影的阴谋论玩了个彻底，声称绵绵之前做网红抄袭都是为了积攒名气立人设，在VH大赛上一炮而红开始割韭菜。
　　并且按照绵绵细羽本人的实力，根本过不了评委会的审核，之所以能够进来——是因为他在组委会有人。
　　而现在东窗事发，没想到抄袭抄到了正主身上，才避而不出，不敢接受复赛邀请，就怕自己露馅，实则压根就是没有能力，退回去当网红保平安。
　　故事变得有头有尾，并且把程牧塑造成了一个一路打破资本封锁，甚至抑郁之下还要坚持理想的天才设计师。
　　车子猛地在大楼前停下，霍昭抬头望上去。
　　虽然这里早已拆迁过一遍，但他还是觉得，林蕴在宁市的第一选择，是会来到这里。
　　视线顺着望向高楼，仿佛能层层叠叠的窗影里窥探到那人的状态。
　　林蕴确实正坐在窗边。
　　看着屏幕上荒谬的故事。
　　他的手边散落着奶奶拍下的照片和一点点的饭香，或许是因为这些东西的存在，之前那种惶恐和害怕已经不再了，只是觉得愤怒。
　　深吸口气，林蕴向来安静柔软，他知道自己性格懦弱，即便是之前被欺负，也没有能力去还手。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愤怒。
　　为什么小偷还可以反过来污蔑别人，为什么一个施暴者可以成为受了伤害的正义者，为什么明明是他的成绩他的梦想，却要被另一个人踩着往上爬。
　　一瞬间，林蕴忽然想到——当初自己直播的时候忽然有那么多私生一样的人冲上来。
　　林蕴当时以为是粉丝。
　　他真正的粉丝都知道他不愿意露面显示身份，怎么会把正在直播的他逼到那个份上。
　　而且，其中一个人还说过什么结算工资。
　　现在想想，那或许是程牧和Lux……
　　他们在试探，试探他是否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不愿意暴露自己，或者说——
　　试探他会不会因为不愿露面而拒绝站在复赛的台上。
　　很可笑，他们成功了。
　　林蕴的手指因为愤怒而发颤，胸膛起伏，他不得不承认——
　　他就是害怕，就是胆小，他就是宁愿盯着当时网上一堆质疑他长相和身份的人，都不愿意开口澄清哪怕一句。
　　【组委会里有高层，谁啊？】
　　【谁权力大就是谁喽，玄度在国内跟只手遮天有什么区别？】
　　【靠，还真以为绵绵细羽冰清玉洁，原来是想要在这里一炮翻身网红转正啊，擦边主播果然如此。】
　　不过这些号推上去没多久，就被更大的声势所覆盖。
　　一堆顶着“永远守护绵绵老婆”的ID冲上去，质疑帖子故事的合理性，比起那些捕风捉影的言论，明显要更清晰更有逻辑：
　　【第一，绵绵细羽开播已经有两年，两年来从未盈利一分钱，反而是都在倒贴，哪个资本布局布这么久，还让人天天晚上熬夜教刺绣啊？】
　　【第二，组委会的消息发了那么久，其他受邀者都回复过了，只有绵绵细羽没有，如果他真的早就谋划好了，难道不应该第一个同意去复赛？】
　　【第三，当初私生狙击绵绵的账号，现在扒出跟Lux公司用同一个IP地址，请Lux出来解释一下？】
　　粉丝和水军吵个不停，两边都越扒越深，甚至已经隐隐指向了组委会那位高层的身份。
　　但是组委会里玄度的人，只有一个。
　　林蕴的心脏重重一跳。
　　手中的照片掉落在地上。
　　小小的林蕴留着半长的头发，提着裙摆在踩水洼，背景里有个小孩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无意间入镜的，只拍了半身。
　　“四岁，蕴蕴第一次穿上裙子出去玩，跟我说有个哥哥夸他很好看，他回来之后很开心，跟我说自己以后要穿着自己设计的漂亮衣服去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舞台上。”
　　“我很开心，他这么小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梦想。”
　　我很开心，他这么小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梦想。
　　那么长大之后，那些梦想又因何而丢弃呢？
　　因为一群不应该出现的人，因为琐碎的生活，因为那些打击谩骂和羞辱。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恶劣的一群人，他弄丢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他把自己缩在壳里，不冒头，不露尖，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安心，以为这样就能不被伤害。
　　可是工作还是越来越多，可是生活还是越来越糟，可是逃避了十几年的东西，还是以更恶劣的方式，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躲避和软弱什么也没有带来，只有更严重的伤害。
　　为什么会这样呢，林蕴？
　　为什么还要这样下去呢，林蕴？
　　能不能勇敢一点呢……林蕴？
　　“林蕴——林蕴？”
　　林蕴一抬头，看到冉若拿着铲子冲他挥了挥：“干什么呢，该吃饭啦！”
　　Beta眨了一下眼睛，没有眼镜，冉若这才发现林蕴的眸子其实是很亮的：“你之前说的话，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之前的什么？”冉若愣了一下，但是看到林蕴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何，他似乎瞬间又知道了林蕴在问究竟是什么：
　　“因为我喜欢做模特，这是我的梦想，”冉若像刚刚一样眨了下眼睛，“你不觉得站在台上，接受众人惊艳的目光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
　　是啊，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能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林蕴微微勾了下唇，调出了对话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正式回复会在这样的场景下，但是——
　　“霍总，已经问到了，林先生刚刚确实跟一个人上了楼，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好，我……”
　　霍昭站在车边，正要往前走，叮咚一声，手机忽然响了下。
　　他给林蕴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只是想哄人回到家里，回到他所构建的安全屋里。
　　可是没想到，第一个收到回复的，居然是Silas：
　　“您好，Silas先生，我考虑好了，现在……还可以参加复赛吗？”
　　*。
　　“你发了什么？”
　　房间里，冉若看着林蕴的动作，忍不住开口问。
　　“你还记得，在秀场的时候我跟你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成为一个设计师吗？”
　　“当然记得。”
　　“现在我知道了。”林蕴说。
　　他在意的人和亲密的人都在担心着他，可他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却要踩着他名利双收。
　　冉若说得对，能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实在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他逃避了十几年，除了越来越糟糕的生活，什么也没有得到。
　　躲避是换不来安全的，他曾经以为缩回去就能得到庇护的洞穴坍塌了。
　　不要受欺负，可是我还是受到欺负了，奶奶。
　　现在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绝对安全的地方。奶奶的怀抱不行，霍昭的身后也不行，隔绝世界的网络也不行。
　　他们都只能是一段路上的指引者。
　　而剩下的，我必须自己站起来。
　　守护那些所有喜欢过我的人，守护那些我所喜欢的人，守护……我的梦想。
　　躲了十几年的事情，现在终于还是要面对。
　　不过还好，奶奶，我遇见了很多很好的人，我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不起，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开心，让您担心了。
　　但是以后……我会努力变得勇敢，再勇敢一些。
　　林蕴抬起头来，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眸光华流转，窗外夕阳西沉，可他好像被镀上了一层光，林蕴微微勾了下唇角，笑容恬然又坚韧，轻声道：
　　“我要做一名设计师。”
　　站到台前，站到他所害怕和恐惧的聚光等下，面对那些可能出现的伤害和谩骂。
　　面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噩梦。
　　面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向往过的舞台。
　　他没有抄袭过，或许他不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但是至少，他也应该有过属于自己的作品。
　　至少……他也要为梦想努力过。
　　叮咚，提示音响了一下。
　　Silas的消息来得很快，仿佛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他似乎一直守在屏幕边等着回复一样：
　　“当然，随时欢迎，老婆。”
　　

第47章
　　发完这句话， 霍昭才靠在车边，重新调出软件。
　　“没关系，今晚可以什么都不聊， 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虾， 要我去接你吗？”
　　对话框的字一个一个地被删除。
　　他的蕴蕴……比他想象中要勇敢许多。
　　心中的大石仿佛被重重放下， 霍昭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大楼， 绷紧的手指一根根放松， 从出事时就开始紧悬着的心脏终于开始慢慢松懈下来。
　　“霍总，我们现在不上去吗？”
　　“先不用了。”
　　只要知道林蕴现在没事就好，霍昭说：“我还有些事要做。”
　　霍昭等这一刻等了太久，而现在，林蕴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尽管是以这样的方式， 尽管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但是没关系，什么时候都是很好的时候。
　　霍昭会为他做好这一切。
　　十分钟后， Silas的私人账号突然放出了评委谈论复赛名额的完整录音。
　　甚至包括复赛的评选标准和审核条例。
　　而讨论里，“绵绵细羽”因为直播时一直不露脸无从判断身份， 非但没有人替他说话，甚至是在审核时遭受了更加严厉的对待。
　　当然这种严厉也恰恰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证明。
　　十几个业内专家对他直播时表现出的设计手法能力进行了全面的分析， 几乎是将每一个细节过程进行放大，并用专业的严格的角度进行剖析。
　　就算是没有真的看过“绵绵细羽”的直播，也可以在这段录音里， 确认他的专业能力。
　　谣言在这样的专业下不攻自破，粉丝们像是终于找到了反驳的主心骨， 立刻就冲了上去。
　　Lux的帖子瞬间被攻陷。
　　关于程牧营销抄袭的事件再一次被顶上来， 甚嚣尘上。
　　二十分钟后，VH的组委会发文，声称工作人员Silas在账号上“手滑”发布了内部信息， 决定开除Silas在组委会的评委资格，并处于三年内不得参与评审事宜的处罚。
　　*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林蕴还在吃饭。
　　在众多事情发生之后，吃饭似乎变成了一种难得的恢复能量的事情。
　　冉若虽然怕碰虾但是手艺还不错，林蕴吃完饭，顶着对方的严词拒绝帮忙洗了碗。
　　之前的心情好像渐渐平复了许多。
　　手上握着失而复得的照片，送到了小区门口，还在认认真真地跟他道谢。
　　“今天真的很开心能遇到你。”
　　让他进了门，找到奶奶遗落的照片，这一切现在想来都觉得神奇和顺利得不像话，仿佛是奶奶冥冥之中有一次庇护了他：
　　“真的非常谢谢你，”林蕴说，“其实我今天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能见到你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Beta手上握着照片，面容恬淡温和，哭过后的眼睛还带着一点红。
　　冉若望着他的脸，虽然不是设计行业，但是VH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他怎么也会听说一点：“你……是不是绵绵细羽啊？”
　　林蕴一愣，按好电梯的手指猛地收回来。
　　“不用紧张，”但是冉若和他一起站了进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只是觉得，”冉若冲他笑了笑，“如果早知道你是，我刚刚应该叫上亲朋好友，一起帮你骂回去的！我妈可会骂人了我跟你说！”
　　“谢谢，不用麻烦阿姨。”
　　电梯稳稳地下行，林蕴笑了笑，对他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啦，剩下的……我想我自己可以处理的。”
　　他的粉丝和冉若帮他做了这么多，他自己也应该勇敢一点去做剩下的事。
　　“你觉得是我帮你？”
　　叮咚，电梯门打开，冉若率先走出一步，回过身去看林蕴：“难道不是你在帮我吗？”
　　“如果不是因为你帮我处理了那件衣服，”冉若说，“我难道会那么好心随便带一个人进自己家吗？”
　　“林蕴，你这个人实在是很容易把功劳放在别人身上。”
　　“你的那些粉丝帮你说话，是因为你曾经帮过他们，我也一样。”
　　“不用感谢我，也不用感谢他们，你能遇见这些，是因为你自己就是很好的人，这不过是世界给你反馈的而已，”冉若冲他笑了笑：“大设计师，你现在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感谢自己在那样的日子里一点点将自己养大。
　　感谢自己保持着善意与柔软，感谢自己没有放弃曾经的梦想。
　　能够遇到这些，因为你自己也是很好的人。
　　霍昭站在车旁，看着小区里的两人。
　　他不得不承认，因为自己Alpha的本性和卑劣的私心，他曾经很多次都在想——林蕴那样美好的样子能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到。
　　在台上看到那件衣服的时候，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后悔，是不是把林蕴圈在绝对的安全带里，是不是他在保护得严密一些，林蕴就不会经历这些。
　　但是此刻，看着夕阳渐次染上林蕴的笑容。
　　他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幸好。
　　幸好这个世上，不只有他一个人爱他。
　　他的蕴蕴应该面对更大的，更加广阔的舞台。
　　会有很多人来爱他。
　　而他只能做他一程的指引者，然后，看着他从当初深藏的洞穴里出来，奔向这个早该属于他的世界。
　　“你说得对，”林蕴冲着冉若弯了弯眼睛，“从今以后——”
　　“我会好好感谢我自己。”
　　*
　　电话是在跟冉若分别之后打过来的。
　　霍昭的未接来电和消息实在太多，在林蕴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人因为他消失了短短两个小时就这么歇斯底里地寻找过他。
　　虽然已经发了消息保平安，林蕴还是觉得应该给霍昭回一个。
　　又或者，是他这个时候……很想听听霍昭的声音。
　　“对……”电话接通，林蕴下意识想道歉，想了想冉若和霍昭当初的话，又把那句对不起咽了回去，只是道：“我让你担心了吗？”
　　霍昭轻轻笑了一声。
　　Alpha丝毫没有提自己在这两个小时里是如何担惊受怕到处找人，只是用温柔的声音说：“你刚刚不是说自己去找奶奶了吗？”
　　“嗯，是的。”
　　于是霍昭就不提那些担心与害怕了，只是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蕴握着手上的相册袋子，这件事他其实没有人可以分享，可是现在突然发现，其实还有霍昭。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唯一的一个人可以讲述这件事，那只有霍昭。
　　“我找到了奶奶一些东西，是她……小时候给拍的照片。”
　　手机举累了，林蕴换了个一只手，靠在庭院的一棵榆树下，轻声道：“我都不知道奶奶给我拍了这么多照片，她还给我写了信。”
　　“奶奶从小就很爱你啊。”
　　我也一样。
　　离着十几米，霍昭隔着树影望向Beta的侧脸：“照片拍了什么？”
　　“是……”裙子边缘从袋子里露出来，如果霍昭看到这些……林蕴轻咳一声，“之后再告诉你。”
　　等他能够彻底地跟霍昭坦白身份。
　　Beta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霍昭，太阳落山了。”
　　他们约定的时间到了。
　　“嗯，”霍昭跟着林蕴一起仰起头，“我看到了。”
　　隔着十几米，林蕴并不知道他们仰望的是同一片夜色，却下意识地想要分享：“我今天做了一件特别勇敢的事情。”
　　“不是今天，”Alpha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我们蕴蕴一直都很勇敢的。”
　　夜色静谧，周围只剩下一点沙沙声，林蕴觉得有点脸热，手指揪着旁边的一串花枝，听到霍昭又道：
　　“但是今天格外值得奖励一点。”
　　耳朵好像有点发麻，林蕴换了个房间，让他花枝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奶奶这边还有点事，我可能要晚几天回去。”
　　虽然很想现在就跟霍昭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起码，他要将这个比赛打完。
　　起码他在以新的身份面对霍昭的时候，不应该是身上背着不清不白的污点的。
　　“当时说要告诉你的事情，可能，可能要慢一点。”林蕴轻声说：
　　“你能等等我吗？”
　　那边传来Alpha轻轻的呼吸，风很静，以至于这句话像是微风一样落在他的耳边：
　　“林蕴，”霍昭笑了，“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嗒，花瓣被林蕴揪掉了。
　　虽然霍昭说的可能只是今天的这几个小时，但是林蕴却还像是第一次在直播间里穿上裙子一样。
　　青涩又狂热的悸动。
　　“不会太久的，”花瓣攥在手心，林蕴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只是轻声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见奶奶吧？”
　　“好。”霍昭说。
　　他看着夜色，看着藏在夜色与花影之中的，Beta温和的面容，提起今晚要说的——又或许早就应该告诉林蕴的话：
　　“老婆，我找到我们的婚戒了。”
　　夜幕降临，整个小区的灯都亮了起来，面容被昏黄的路灯打亮，连声音也变得柔和：
　　“可以戴着一起去吗？”
　　“……好。”林蕴说。
　　得到肯定的回答，在林蕴转过身的前一秒，霍昭挂了电话，上了车。
　　车窗升起，挡住了Alpha的面容，终于找到机会，Vincent的电话插了进来，劈头一阵大骂：
　　“Silas，你疯了！只是一个录音而已，你为什么要自己申请禁入惩罚？！”
　　“因为我需要有人付出更严重的代价。”
　　“什么？”
　　“只有对我的处罚越重，那么当有人做出更严重的事情的时候，才能更名正言顺的做出更重的裁决，”霍昭的手指敲在座椅上，“这一点，你不是比我更明白吗？”
　　“但是，你又何必自己……”
　　“就算不是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做评审了。”Vincent的话还没说完，霍昭就打断他。
　　“为什么？”
　　“避嫌。”
　　“避什么？”
　　“家属回避，”车身滑退到小巷里，Alpha透过车船，看着不远处的林蕴走出门，唇角微弯，轻笑道：
　　“我老婆，是设计师。”
　　*
　　“不用有心理负担，刚刚的录音是组委会让发的，毕竟他们的造谣会让人质疑比赛的公正性，只是因为我的工作比较边缘，所以组委会这边才商议让我’手滑‘发出来的，之后也会有别的事情做，不会受到影响的，绵绵老师好好准备复赛就行，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
　　但是林蕴收到的那位Silas发出来的消息，却是这样一段。
　　其实林蕴很早就怀疑过这位Silas跟霍昭的关系。
　　但是第一，霍昭不可能去看他的直播，更不可能在里面问什么老婆出轨的事情，还让林蕴给他的棉花娃娃做裙子。
　　第二……霍昭在组委会的工作应该也不边缘吧，起码不会派过来跟人发什么邀请函。
　　“好的，”林蕴说，“但还是非常谢谢你。”
　　想了想，又道：“希望你早点追到你老婆，百年好合。”
　　“我们会的。”
　　Silas回得很快：“绵绵老师也是。”
　　“比赛顺利，百年好合。”
　　Silas怎么知道自己结婚了？
　　难道评委会评估的时候还了解了选手的婚姻状况吗？
　　这样的疑惑只过了一秒，就被手机上持续涌来的私信淹没。
　　林蕴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因为比起这些，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登录账号，点开编辑，在“绵绵细羽”许多穿着裙子的视频里，出现了唯一一个，纯文字的消息：
　　“大家好，我是设计博主绵绵细羽，我没有抄袭，作品集和设计手稿会在稍后公开，还有，感谢VH的复赛邀请，我已经答应了。”
　　林蕴打字很快，好像从来没有一刻如同现在，激动的，却又轻盈的。
　　他手中握着当年的照片和所有人的祝福，独自站在门口，与当年遭受过的一切，和对他实施伤害的那个人宣战：
　　“@程牧，你要与我比一场吗？”
　　

第48章
　　霍昭二话不说退出了组委会。
　　但是与此同时， 他以个人名义注资，并没有干预比赛进程，只有一个要求——
　　比赛时允许双方选手以不露面的直播方式进行。
　　那天林蕴在演讲时的神情还历历在目。
　　他们蕴蕴已经踏出了这一步， 那么他要做的， 就是让他彻底地没有后顾之忧。
　　*
　　“绵绵老师， 这里！！！”
　　工作人员冲他招招手， 看到穿着淡紫色长裙的林蕴回过身， 忍不住道：“卧槽！”
　　腰身被裙子掐得极细，长腿在开叉中若隐若现，虽然工作人员已经尽可能地想要把目光聚集在戴着口罩的脸上，可还是忍不住瞄了一眼，面料从腰部开始上拂， 越收越窄，胸部仅被两片窄窄的面料覆盖住了。
　　绵绵似乎一改之前在直播间里束胸缠得很紧的样子， 两边没有绑带，似乎只带了胸贴， 漏了一些挺立的柔软在外面。
　　紫色格外显白，让林蕴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一样。
　　“这也太……”工作人员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他是颜狗， 虽然还没有开始比赛，但他心里已经给自己选好了胜利者了。
　　“怎么了？”林蕴说。
　　“没什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啊啊啊啊， 工作人员在心中狂想，面上还是端出一副专业微笑的样子， “绵绵老师， 您的工作间在这里。”
　　“比赛采用全直播的形式，不要求您暴露面容，不拘于任何材料， 您的工作主要聚焦于设计，为了加快进程，缝线和钉珠的相关细节，我们会有专业的团队在您的参与下辅助完成。”
　　“谢谢，”林蕴跟着工作人员往前走，忍不住又问了一声，“今天怎么没有见到，霍……霍总？”
　　工作人员微一挑眉，绵绵本人居然真的不知道？
　　他笑了笑，按照被交代好的开口：“霍总说自己家里有点事，请假了。”
　　林蕴松了口气——原本费尽脑汁找的回避借口用不上了。
　　不过还好，希望不会是太麻烦的事情。
　　能够……快一点回来。
　　“就是这里了，绵绵老师。”
　　林蕴抬手推开门——
　　光亮透过窗棂射过来，房间里工具一应俱全，缝纫机和架子都放在该放的位置上。
　　旁边指着几个直播设备，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岛台，用来放置将要缝制的成衣，旁边就是针线盒。
　　林蕴几乎是轻车熟路地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家的房子都这样，这和他之前在霍昭家里做直播间的屋子实在太像，他当初是选了套房里间的一个小休息区，虽然没有现在的地方大，但是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岛台。
　　因此，林蕴站到工作台旁边的那一刻，心中原本的紧张竟然消失了，反而是有一种，和之前许多次直播一样，作为下班时放松和休息方式的自然感。
　　灯光亮起，直播设备打开，林蕴一只手拿起本子。
　　和之前许多次一样的，对着镜头笑了笑。
　　*
　　“本次复赛的主题词是——’雨‘。”
　　“场地不再局限于室内，所有成衣展示的模特将会在雨中的天桥进行，请第一轮参赛的设计师，根据这个主题词进行创作。”
　　虽然说是第一轮参赛，但是谁都知道，这一次真正的看点，其实只有两个。
　　网上的评论因为绵绵细羽那封战书一样的帖子闹得沸沸扬扬。
　　不管是出于公司的声誉还是本人的人设，程牧都不得已迎战。
　　只是……原本只需要提交作品的初赛，却在复赛改成了现场直播创作。
　　虽然牺牲了一部分长工时带来的精致度，但是这也意味着，设计师的每一个行为，动作，技术，都将以显微镜的方式放大于观众的面前。
　　考题现场公布，而在镜头的监督下，Lux想在这个时候给他递一些便利都不行。
　　在权势的庇护下一路顺遂这么久的程牧，不得不自己来面对检阅。
　　但是显然——这很失败。
　　首先是考题的刁钻，在雨中进行展示，就意味着淘汰了一批譬如纸扎等不防水的面料。
　　当然，像是真丝与桑蚕这样太过柔软不能经受雨水冲击的也不行。
　　常规的面料在雨水的加持更会大打折扣，这几乎不能算是一个圈定的考题，简直是一个Debuff。
　　开场不过十分钟，程牧那里的废纸都已经堆满了垃圾桶了，观众把他的截图给放大，甚至连额头的冷汗都给做成了表情包。
　　【抄袭怪没得抄了吧，垃圾！】
　　【这起手就不对吧，没见过有人设计师稿是从下半身开始做的，难道是抄押题卷的时候只背会了一半吗？】
　　【看样子是押错题了吧小丑，这么刁钻的题目肯定不好受吧。】
　　【建议自己脱光了去雨中给我们老婆负荆请罪哈，兴许我会大发慈悲少吐你两口。】
　　【还是别了，老婆那么美好，这种丑陋的剑人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我们绵绵的眼睛。】
　　嘶拉——纸张又撕了一张。
　　他明明已经在来之前找了好几个枪手，甚至让Lux花钱打听过考题。
　　但考题怎么会是雨，为什么，为什么跟他听到的一点也一样。
　　嘶拉，嘶拉！
　　死不瞑目的纸张又多了两份。
　　程牧现在几乎能够想到，直播间和外面绵绵细羽的那群粉丝会怎么嘲笑自己。
　　额头上的汗水越落越多，拿起剪刀想要先去找布料，结果手指一抖肩头扎进掌心，先把自己给戳了个窟窿。
　　“程先生，”工作人员没有先拿医药箱，反而是迅速将要染上血的布给拯救了出来，极力保持镇定的语气里还是听出几分嫌弃，“这面料很贵的。”
　　弹幕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而比起他这里，林蕴的直播间显然要热闹和谐得多。
　　不说别的——修长的脖颈微微低垂，颈上还戴着一条珍珠项链，镜头一扫就是雪白柔软的胸膛，漂亮的背部随着V字岔开，笔尖在纸张上勾勒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蝴蝶骨的起伏。
　　绵绵之前的直播鲜少穿这样高饱和度张扬的色彩，但是紫色真的衬得他整个人白皙优雅。
　　不说别的，但是这份美色就足以让众人为之停留。
　　更何况，修长的指间夹住铅笔，线条利落，走笔干脆。
　　这也是粉丝们第一次看到绵绵的全稿设计过程，几乎是寥寥几笔，干净的纸面上就出现了人形。
　　而且比起程牧那边抓耳挠腮的样子，绵绵自从拿到考题到现在，居然一次也没有涂改过。
　　【我就是我老婆很厉害吧！！！】
　　【什么叫实力，这就是实力！黑子别来沾边，现在就让你们狠狠打脸！！】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该支持但是我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老婆要不以后你多参加点这种比赛吧，就当是喂狗了汪汪汪汪！！】
　　【不对啊，没人觉得这个设计的轮廓很熟悉吗，这个好像是……】
　　好像是——和当初被程牧抄袭的那件，一模一样的设计。
　　林蕴甚至是没有更改的，将它复原了出来。
　　虽然同一个设计师借用自己之前的创意不是不行，但是这定然会在评委那里的心理分大打折扣，更何况这件衣服现在还在抄袭的风口浪尖上，林蕴这么做，实在很容易让网上那些被打压的黑子觉得——
　　【笑死，你们这个有实力的绵绵老师不会从头到尾只会这一件衣服吧，背题都没有点诚意？】
　　【雨天可没有那种舞台灯，不会以为能出来之前一样的效果吧，等着打脸喽～】
　　看不见弹幕，但即便是看到了，林蕴如今也不会在意。
　　曾经他一直活在别人的评价体系里，总觉得这个做了会不会挨骂，那个出头了会不会不讨人喜欢，但是最后带来了什么呢？
　　他会赢下这场比赛，用属于他的方式。
　　“等一下，”林蕴一直埋着头，只有将助理拿起面料的时候才开口，“这件衣服，我自己来染色吧。”
　　*
　　按照比赛的顺序，应当是程牧的设计先展示的。
　　虽然他发挥初赛时不依不饶撒泼打滚的架势，换掉了组委会早就准备好的专业模特，非要选一个觉得符合自己品味的网红。
　　许是觉得这个也不影响赛果，组委会同意了。
　　因为毕竟……确实也不影响赛果。
　　程牧似乎是想模仿——虽然他自己说是致敬，玄度首席设计师Simon某一期雨中花苞的设计，只是结局看起来，很失败。
　　应该说是，非常失败。
　　因为Simon那件衣服需要极其高超巧妙的手法，将那些硕大的花苞裙撑以自然张扬的姿态绽放出来。
　　可是程牧显然不具备这个能力，那样硕大复杂的东西拖在模特身上，用Vincent的话来说，好像是一只鱼拖着一个装满了的垃圾袋。
　　很难说这个语言艺术有没有霍某的指导，但是这竟然还不是他最失败的地方，这种大型堆褶设计对面料的选择极为严苛，但是程牧竟然想当然地用了最不该的棉麻上去，以至于被雨水一浇，全部挂在了模特的身上。
　　如果说设计现场的史诗级灾难可以排个序，这个绝对能放到前几之列。
　　当然，前提是这个东西能够叫作设计的话。
　　“恕我直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糟糕的东西，”Vincent旁边的同事跟着开口，“我觉得鱼应该要被你的塑料袋勒死了。”
　　程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赤裸的羞辱，整个人的脸一瞬间白了，强烈的自尊让他在这种时候还要试图抵赖：“其实我这个设计是想……”
　　“是想抄完了绵绵，抄一会儿Simon的？”
　　Vincent张大嘴巴摇摇头：“我的天哪，我都不敢提这个名字。”
　　“Simon如果发现自己作品要跟这个烂东西放在一起比较，估计会气得把你也一起做成一个鱼干的。”
　　冷汗冒在额头，程牧在台上从来都是志得意满的，哪有这么窘迫慌张的时候。
　　他觉得四周的那些目光都是在嘲笑和奚落，每一个指点都仿佛落在他的身上。
　　“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程牧奋力张开嘴巴，“你们凭什么质疑我，凭什么说我的设计是抄袭！你们肯定是被绵绵细羽买通了，你们故意的！你们故意的！”
　　“设计？”同事的笑了一声，“你这个东西连我带的最头痛本科学生都不如，叫设计我都觉得侮辱了这个词。”
　　“哦对，说起这个，我倒是建议好好查查你的学位是怎么来的吧，一个连基本形体都做不好的人，你们老师是为什么让你毕的业？跟现在一样靠你的致敬吗？”
　　“就你这样还咬上人家绵绵细羽，”Vincent跟着笑了一声，也许是因为口音的原因，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阴阳怪气，“快给把你勒死的鱼放出来吧我的上帝，我看着都觉得强。奸了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观众席上一片笑声。
　　“快下去吧小丑！”
　　不知道是谁偷带了一把水枪，随着一声欢呼，一道细流像是抛物线一样落在了程牧的脸上，把他精致的西装淋了个湿透。
　　奚落，嘲笑，轻蔑……程牧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有一点会落在他的身上。
　　手指抓着舞台边缘，脸色涨红，他想往下逃，却发现周围都是嘲讽和指点的人群，没有一个可以逃去的地方。
　　甚至没有人愿意给他一张纸让他擦拭一下身上的水渍。
　　而就在这时，台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让我们有请下一位设计师——绵绵细羽！”
　　哒、哒、哒。
　　雨水落在头顶，脚步声响在脚底。
　　模特一只手握着裙摆，细长的高跟勾勒出劲瘦的脚踝和笔直的双腿。
　　哒，脚步踏上台阶，裙摆随着步伐荡开，模特终于登上了那座天桥。
　　那确实是一件看起来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裙子，硕大裙撑，收腰裙身，纱帐双层设计。
　　只除了没有用当初的真丝布料。
　　但这也就意味着……现在所有人看到的，只是一件色彩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连衣裙。
　　虽然裙身的设计也算是可圈可点，虽然程牧的表现已经可以证明绵绵细羽并没有抄袭，但只是这个作品的话，恐怕还不足以让他通过复赛，站在后面的舞台上。
　　台下开始传来小声的窃窃私语，雨滴坠落到肩膀上，有些凉，模特在这样的凉意里微微抬起头，脚步落在台上，拉着裙摆的手指猛地放开。
　　硕大的裙摆像是绽放在雨中的芍药，雨水落在裙身上，但是那一瞬间，随着雨滴浸透，裙身便开始也如同水中吸色的芍药一样，一点点开始显示出斑驳的色彩来。而原本硕大的裙撑开始因为被雨淋湿而凹陷，形成一朵朵如同鲜花绽开般的褶皱。
　　明明应该是一模一样的设计，明明应该是恬淡温柔的设计，却在这一刻，在雨水的洗涤下，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艳丽张扬的样子。
　　“哇！”
　　台上台下一起传来惊叹声。
　　随着雨水的滴落，裙身自上而下，金黄，墨绿，褐红……古典色彩如同在雨中张开的画卷，渐次出现在模特的身上。
　　很难相信一个人能在短短的一天内做出这样的作品，而且还是本来就是诸如墨绿与褐红这样的很难调和的古典色彩。
　　林蕴之前也是这样觉得。
　　但是这确实要感谢Lux——从那次会展上看到那件礼服之后，林蕴就一直在思考，怎么样用天然染料做出那种纯正的墨绿色。
　　最后是在一本古书上找到了传统的“露草染”，而其中花瓣中的花青素对水分敏感，在干燥和潮湿时会形成两种不同的色彩。
　　刚好符合今天的主题。
　　“这个设计思路，”Vincent啧啧摇头，“真是太厉害了。”
　　当初的伤害并没有将他击溃，从Lux那里学到的经验反倒造就了他今天的作品。
　　而题目中明明应该是Debuff的雨，在林蕴这里，却变成了加成的助力，那些掉落的每一点雨滴，只会使他的作品变得漂亮。
　　“很多选手的思路都局限在怎么避开这场雨，他们用防水的面料，用巨大的伞撑，只有这一件，”评委微笑着抬起手，“只有这一件，它所经受的雨，成为了他设计的一部分。”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今天，最好的一件设计。”
　　评委率先拍起手，随后，台上台下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在望着台上惊艳的裙子和身材高挑的模特，只有霍昭一个人微微侧过身，望向了站在旁边的设计师。
　　越过重重的人群，Alpha轻轻勾起了唇角。
　　他曾经和许多人一样，觉得林蕴只是乖巧又柔软的兔子，被欺负了也总是毛茸茸的，红着眼睛的样子让他只想把他藏起来放在手心。
　　但好像是柔软，只是他生命底色的一部分。
　　如同那条裙子，大雨落下，他并不像所有硬质的布料一样有能力抵抗。
　　裙摆凹陷下去——可那种凹陷形成了令人惊叹的美丽，它并没有就这样损毁，而是变得更加得惊艳，漂亮，让人移不开眼睛。
　　霍昭甚至能够体会林蕴为什么要用这个一模一样的设计——
　　既然你们说我抄袭，那就我就用这个抄袭的作品。
　　让你们看看，我不只有这一种手法，也不只这一点设计。
　　就让你们去抄，就让你们去讨论，就让你们去污蔑。
　　而我会用我的方式来证明，即便是将那些手法都刨除，我的作品，也只会是我的、更好的作品。
　　这是绝对的张扬和狂妄。
　　他怎么会觉得林蕴不会发脾气呢，霍昭想。
　　他们蕴蕴的气性分明这样大。
　　就像是林蕴当初挡在程小野面前说出那番话，就像是他在设计展答应完游戏。
　　在这个领域里，林蕴从来对自己有十分的自信和勇气。
　　他的蕴蕴不是软绵绵任人欺负的兔子，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最优秀的设计师。
　　“我想赛果应该毋庸置疑了吧？”
　　Vincent摊起手，询问旁边的同事。
　　几个人一起摇摇头，不是质疑，而是十足的赞叹。
　　视线终于越过前方的模特，落在了身后的设计师身上，林蕴穿着一身淡紫色连衣裙，手上撑着一把透明伞，他并不常穿高跟鞋，只是在今天的这种场合，脚下还是配了一双白色细高跟，亭亭玉立的样子如同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
　　光华内敛。
　　他站在本该属于他的地方，迎接潮水一样的掌声。
　　没有谩骂，只有夸赞。
　　“恭喜，绵绵细羽老师，”评委说，“经过几位评委的打分，我们一致认为，你以最高分获得了本次复赛的第一名，成功进入VH设计大赛的决赛。”
　　掌声响了很久才落下，等到声势减弱，Vincent才敲敲桌子：“当然，我想大家关心的还有另一件事。”
　　“我手中的鉴定报告出来了，”Vincent晃晃手中的袋子，“根据两人提交的手稿情况比对——”
　　文件高高举起，台下的快门闪个不停，照片几乎在一瞬间被传回网络，确保每一个人没有看清的人都能知道确切的结果：
　　“程牧初赛提交的作品，确实为抄袭。”
　　撑着伞的手指一瞬间攥紧，林蕴深吸口气，眼眶微微地红了。
　　程牧想要往后躲，却身边的人推了一把上前，他终于经受了想要躲藏时却被无数人推搡的痛苦，只能被迫听着Vincent如同处刑般的声音：
　　“不仅如此，他还恶意引导水军污蔑其他选手，质疑比赛的公正性，暴露比赛隐私信息，当然，还不止如此——”
　　Vincent旁边的同事接过话：“早在巴黎时装大赛的时候，程牧就涉嫌盗窃他人成果。”
　　“虽然当时的监控碰巧坏掉了，但是我们也非常碰巧的，在隔壁的店里，找到了一台尚在运行的。”
　　“视频和相关的材料稍后将会由官方账号发布。”
　　“综合以上事件，”评委清了清嗓子，“VH国际女装大赛和巴黎时装共同决定，给予程牧终生禁赛处分。”
　　砰！手中的话筒落在地上。
　　程牧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被这两个比赛禁赛，这意味着作为一个设计师，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出头的可能。
　　可是那个评委的声音竟然还没有结束：
　　“相关结果已经上报设计师行业协会，由于程牧造成的恶劣影响，协会决定——”
　　“吊销程牧的设计师资格证，五年之内，不得从事任何设计相关工作。”
　　如果上面那个只是出不了名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才是彻彻底底的，完全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
　　程牧从小信奉金钱至上，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让他受过挫折。
　　学上不好就买，学位拿不到就找送礼，比赛得不到奖就抄袭找枪手，看不惯的就欺负，
　　这个世界的任何事对他来说只是花多少钱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的时刻，这样的丢脸，无助，惶恐，被人推到台上唾骂。
　　尽管在他的生命里，已经不知多少次做过对林蕴那样的事。
　　“下面，我将宣读决议书，正式取消程牧的参赛资格和工作吊牌。”
　　而现在，那些汹涌的恶意落在了他身上，有人撑开伞来到他身边。
　　隔了十几年，林蕴终于再一次穿着裙子，在台上站定，面对曾经的那个人。
　　他不再感到害怕了，只是看着面色苍白，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的对方，像对方当初一样，对他说：“程牧，下去吧，你不配站在这个台上，你不配做一个设计师。”
　　现在，这里是属于他的舞台了。
　　*
　　林蕴是结束之后才给霍昭打电话的。
　　他还穿着比赛时的那条淡紫色长裙。
　　这是林蕴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为了今天的场合，林蕴甚至还破天荒地搭了一双细高跟。
　　哒哒哒，声音敲打在地板上，心情却像比此刻的脚步还要慌乱。
　　确定要在今天告诉他吗？
　　身为绵绵细羽的他，会买Omega内衣的他，会喜欢……那些丝袜的他。
　　可是，心脏沸腾，却又迫不及待想要将此刻的感受尽数告知一个人——
　　电话接通，听着听筒那边Alpha的声音，手指握紧，开口问：“你在哪？”
　　“我知道了，我现在在三楼的露台，”林蕴深吸口气，“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上次说过的事情。”
　　林蕴的手指抓着裙摆，口罩还未取下。
　　他在等见到一个人。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关于当初浏览的那个页面，关于那个快递，关于我费尽心思隐藏的……不敢表露的一面。
　　“不，不用……”那边似乎说了什么，随即传来喘着粗气的跑步声，林蕴将要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好吧，那我等你。”
　　电话挂断的下一秒，耳边突然响起呼唤。
　　他的口罩还未取下，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蕴。”
　　

第49章
　　林蕴猛地回过身来。
　　心脏重重地提起， 可是当它坠落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另一个面孔：“……姜南？”
　　“果然是你！！”
　　姜南大步走过来：“我就知道，绵绵细羽果然是你对不对！”
　　林蕴戴着口罩， 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发现旁边没有人， 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休息室， 我看到你的草稿纸了！还有这两天你请假……”
　　其实还有很多细节， 比如林蕴每次去样衣间的时候总是锁着门，比如绵绵细羽每次工作日直播总是他们不加班的那一天，又比如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见过林蕴和绵绵细羽相似的制作习惯。
　　只是姜南从来不愿意相信，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平凡的Beta，和眼前这个……姜南抬起头， 看着穿着长裙的身材漂亮的“绵绵”。
　　“我之前没有想到，”姜南说， “我其实……”
　　“姜南！”林蕴皱起眉，不愿跟他在这个事情上多说，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他可以以绵绵细羽的身份参赛， 但是对公司来说，恐怕并不会喜欢一个员工做这个。
　　而且……还有他的父母。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察觉到林蕴的眼神， 姜南大步追了过来：“我是想说——”
　　面对着那穿着长裙的身影，姜南开口道：“我喜欢你！”
　　不远处， 霍昭试图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
　　林蕴整个人愣了一下， 怔怔地回过头。
　　“我喜欢你，”姜南说，“我知道， 我之前自己没有察觉到。”
　　“但是你知道的吧，开会的时候，我总是会先关注你。每次你被领导骂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安慰你……还有，还有你现在，”
　　林蕴浅栗色的眼睛眨了一下，淡紫色显得他整个人格外的白皙漂亮，姜南从来不知道，坐在自己旁边穿着宽大衣服的Beta，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的直播我都看了的，”姜南语速很快，像是着急去给自己解释，“当初抄袭那件事，我也组织了不少人帮你说话。”
　　“我知道你是一个Beta，”姜南说，“但是没关系的，以后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在一起，你以后还是可以好好做直播，我们……”
　　“姜南。”
　　林蕴终于忍不住拧起了眉：“我好像并没有说过要答应你。”
　　“为什么？”姜南下意识询问，又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林蕴而是绵绵，语气瞬间又软了下来，“你是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哪里都不好，”林蕴平静道，“我不会喜欢你。”
　　“而且……”Beta很轻地皱了下眉，“你在公司安慰我，难道不是喜欢为了维护你的好人缘吗？你照顾我，也不过是觉得我老实温和适合结婚，却又嫌弃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林蕴并非是对情绪不敏感，相反，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场合里许多人的态度，他只是不开口。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这样一段近乎羞辱的表白：“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说喜欢我——”
　　林蕴轻轻地笑了一声，也许是自己都觉得很可笑：“是因为发现了我是绵绵细羽吗？”
　　无趣的Beta终于有了有趣的地方，可以满足他的幻想了吗？
　　“可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姜南，”林蕴说，“只是因为你是一个Alpha吗？”
　　林蕴确实没有骂一个脏字，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姜南一眼，甚至带着点轻蔑的：“不好意思，你这样的表白，除了让我对你更厌恶没有任何作用。”
　　心情被破坏，林蕴并不打算跟霍昭约在这里，扭头开始往外走：“我不会考虑的，我有……”
　　他有想要去考虑的人了。
　　“林蕴！”
　　但是姜南看他要走，很着急地上前拉他：“你等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放开我！”
　　裙子的袖口被拉住，林蕴踉跄了下，开始后悔自己穿了双高跟鞋过来，身子一个不稳踩住裙角——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猛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没事吧？”
　　Alpha熟悉的声音传来，林蕴想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下意识试图往后缩。
　　但是霍昭只是将他往身后一带，3S级的信息素压制让姜南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不适：“离他远点！”
　　“霍总监？”姜南一只手撑着墙，以为霍昭只是觉得他在骚扰模特，非常努力地去解释，“不是的，你不知道他是谁，这是我跟他的事。”
　　“你跟他的事？”Alpha冷笑了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你跟他能有什么事？”
　　“不是，我跟他认识的！”让总监误会自己骚扰Omega可不是什么好事，姜南着急地伸出手，“林蕴！你快跟总监说啊！”
　　林蕴浑身一震，抬头望向霍昭。
　　可是Alpha的眼中没有震惊，他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确认他的身份。
　　“闭嘴！”霍昭一只手提起姜南的领子，“他刚刚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暴露他的身份吗！”
　　Alpha的视线太过冷厉，姜南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今天从这里出去，如果多一个人讨论这件事，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霍昭将手一松，“滚！”
　　恼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Alpha深吸口气转过身。
　　却看到Beta怔愣的，惶惑的眼神。
　　林蕴把口罩摘下来了。
　　意料之外的，又或者说……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在霍昭的目光中看到丝毫的讶异。
　　“蕴蕴，”霍昭朝前迈了一步，“我……”
　　可是林蕴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猛地往后退，“……你早就知道我是’绵绵细羽‘？”
　　什么时候？
　　在他邀请他参加大赛的时候，是他带着他一起去逛创意街的时候，是在他直播的时候，还是……这趟出差之前？
　　“是，”Beta此刻的眼神当然感觉到刺痛，霍昭的心脏一下子揪紧了，他想说自己当初想象的场景并不是这样，张了张嘴巴却只有无力的声音，“可是我只是想等……”
　　“我知道了，”林蕴轻笑了一声，终于想到了结论，于是自顾自点了点头，“是你说要离婚的那天，对吗？”
　　是啊，他早该想到的，当天晚上出门的时候发现没有上锁的房门。
　　Alpha第二天异常的举动，还有突然到来的出差。
　　怪不得霍昭突然说推迟离婚，怪不得……他要带自己来这里。
　　“蕴蕴，这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因为……”
　　“刚刚这番话我已经听过一遍了！”
　　林蕴向来温和，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地打断过一个人，Beta望着他，眼神里的冷漠让霍昭感到恐慌：“我只是问你是不是？”
　　“霍昭，”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到现在还要骗我吗？”
　　“是。”Alpha深吸口气，终于彻底闭上了眼睛，“是……离婚的前一天。”
　　这是他的罪证，他的孽债。
　　是他当初自以为是，将林蕴一步一步地推出去，直到无可挽回的那一天。
　　他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负责。
　　不得不在此刻，无可辩驳，当头一刀，听到Beta轻蔑的声音：
　　“那你跟姜南……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跟他不一样，”霍昭朝着林蕴走了一步，“我可以解释的，蕴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今天本来是打算跟你坦白一切，我本来都准备好……”
　　“解释什么？”林蕴笑了，“解释……你就是Silas吗？”
　　霍昭没有应声，但是林蕴已经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也是，是他自己太过愚蠢，组委会的Silas能有几个，那样说话的Silas能有几个，霍昭和Silas上线时间那么同步，他居然真的信他几句拙劣的谎言。
　　“直播间里的Silas先生——”
　　Beta笑了笑，栗色的眼睛晶莹似一颗琥珀：“用两个身份逗弄我，好玩吗？”
　　“林蕴！”
　　霍昭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Alpha眼眶通红，是之前从未见过焦急与失措：“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吗？”
　　“Silas那个账号是我后来才注册的，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是……”霍昭顿了顿，自己都不忍心提起那段太过荒谬的设想，“我只是想你能回到我属于你的舞台上去，你很优秀，”霍昭说，“我只是想你能够面对……”
　　原本准备好的一切被破坏，场景不对对话不对情绪也不对，可是霍昭着急之下，只能从口袋中摸出做好的那枚戒指：“你看，我今天本来是打算跟你重新求婚的，蕴蕴，你相信我。”
　　“跟我重新求婚？”
　　那颗宝石比之前的更大更漂亮，在灯下闪着光晕，可是林蕴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霍昭，你还说你跟姜南不一样。”
　　林蕴轻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嘲讽：“是啊，你们当然不一样，你的追求多高尚啊。”
　　从小到大，霍昭从来没有听过林蕴用这个语气跟他说过话。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听过林蕴跟任何人这样说过话。
　　Alpha一怔，便被林蕴轻轻推开了。
　　“你当然不像是姜南那种只看表象的Alpha，那么……你不想跟我离婚是为了什么呢？”
　　“当初在拍卖会上，因为我没办法上台发言，你跟我说，我们离婚吧。”
　　轰！
　　霍昭猛地仰起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件事会有什么因果，但是此时此刻，林蕴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那样轻的语气，却在一瞬间将霍昭的心脏砸出一个深坑。
　　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他自欺欺人的自以为是的反复无常的时候。
　　在他自负地相信一切地按照自己的设想走在轨迹上——林蕴会按照他的指引一步步敞开心扉直到奔赴圆满的时候。
　　可这一切……在林蕴的视角里，这会是一个怎样的事件？
　　而现在，他终于彻底地知晓了。
　　那些他曾经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造成的误解和欠债，终于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那么现在呢，”Beta后退一步，下意识地躲开霍昭的触碰，轻声道，“戒指找到了。”
　　“是因为我终于在你的费尽心力下站在了属于我的舞台。”
　　他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裙边，这确实是林蕴直播以来最漂亮的一条裙子，以至于连这份失落都像是即将破碎的玉石一样：“是因为我终于可以开口，终于可以站到人前——”
　　“做你合格的妻子了吗？”
　　霍昭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不满意的就修正，修正不了的就抛弃，不是一直这样吗？
　　他居然还会觉得霍昭会为他感到高兴。
　　霍昭当然会为他感到高兴，林蕴想，因为他的艺术品成型了。
　　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但是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霍昭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林蕴！”
　　“你别碰我了！”
　　林蕴一把甩开了霍昭伸出来的手，他深吸口气，望着Alpha英俊冷硬的面容和他微红的眼睛，用力道：“我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小昭哥哥。”
　　只做哥哥。
　　这是他一早就告诉自己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脏现在像是被闷住了一样，这么难受呢？
　　“是你说要做我一辈子的哥哥的。”
　　那就只做哥哥，不要接吻，不要标记，也不要拥抱了。
　　林蕴一只手抓住裙摆，轻声道：“那么现在……”
　　“我们离婚吧，哥哥。”
　　

第50章
　　第二天的颁奖典礼， 林蕴并没有参加。
　　甚至连半决赛的合同都是邮寄，等霍昭回到酒店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已经一干二净。
　　林蕴整个人的痕迹都消失了。
　　电话没有人接通， 似乎是已经被拉黑了。
　　两个联系方式就更是——大方地连同Silas的一起。
　　霍昭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拉黑的感觉。
　　但好在还没有删除， 霍昭不仅又想起林蕴发脾气的样子， 手里握着捡回来的那两枚戒指， 指节抵在额头， 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
　　“霍总，”秘书小跑过来，“宁市大雨，晚上的航班取消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会取消？！”
　　霍昭话说出去，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带了莫名的焦躁。
　　对于这种未知结果的焦躁。
　　是的，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试图将所有的事情掌控在自己的手心，不允许它们出现变动， 超出——一如对待林蕴。
　　在他的预想里，今夜应该是他和林蕴相拥在一起， Beta或许会因为这样的雷雨天害怕，他会安慰他， 拥抱他。
　　他们会敞开心扉，无话不谈，听他把这么多年的委屈和压抑诉说， 然后再像雨水一样冲刷掉。
　　但是不是这样的，感情的事没有办法做到， 他不得不面临这样的失控。
　　如同这场突然到来的大雨。
　　“没事， ”霍昭终于站起身来，“那就开车回去。”
　　意外不可怕，犯了错也不可怕。
　　但是他总要去面对。
　　“开车？”秘书愣了一下， “可是这里要十个小时，而且外面还在……”
　　“但是，”Alpha叹了口气，眼睛里带了一点失落和无奈的光，这是秘书第一次见到向来杀伐决断的男人露出这样的神色，“我等不及了啊。”
　　*
　　林蕴回了家，但是还没有跟公司销假。
　　但是想来姜南现在应该不会多管闲事，他理所应当地多躺两天。
　　没有直播，也没有做别的。
　　窗外下着大雨，林蕴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曾经在直播间里答应Silas要做一件衣服，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什么Silas，想起这个，林蕴又重重地将东西扔了回去。
　　电话就是在这一刻响起来的。
　　江逸风？！
　　他就算是不上班也用不着老板亲自来催吧。
　　林蕴硬着头皮接起来——
　　“蕴蕴。”
　　Alpha低哑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潮湿气味的。
　　林蕴手指一抖，下意识就想挂断电话。
　　“别，”但是霍昭就像是预想到他的动作一样，“我在你家楼下。”
　　“现在？”林蕴瞪大眼睛，“外面在下雨！”
　　“嗯。”
　　刚刚那样潮湿的感觉更强烈了，林蕴仿佛能听到雨水落下的声音：“那让我上去吗？”
　　“有点冷，蕴蕴。”
　　手中的布条捏成一团，林蕴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但是Alpha的声音还在响起，“上次离开的时候……我知道你家密码。”
　　“哎！”
　　林蕴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突然传出来焦急的脚步声，随后，传来密码的滴答声。
　　滴——门锁打开。
　　外面露出Alpha的脸，林蕴握着抱枕偏过头：“无赖，我没有说要你进来！”
　　但是霍昭还是走进来了。
　　“我知道，”他说，“对不起。”
　　Alpha的眉眼被雨水淋湿，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态，唯有那双眼睛带着笑，像是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林蕴还生着气，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没有气势，偏过头不想再看他。
　　可是却被Alpha箍住沙发扶手不让逃离。
　　“你别碰……”
　　话堵在喉咙。
　　砰的一声！
　　Alpha单膝落地，重重地半跪了他的面前。
　　林蕴怔了一下，旋即就要站起来：“你做什么？！”
　　可是还没来得及动，旁边的扶手却被人按住。
　　Alpha动作强势，说出口的话却沙哑：“对不起，蕴蕴。”
　　雨水顺着霍昭的发丝落下，看起来像是一滴泪，他其实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是林蕴却没有再试图逃离了。
　　“是我犯蠢，是我自作自受，你怎么怪我都可以。”
　　“但是有一件事，”霍昭握住林蕴的手，Alpha的手指有一些凉，声音却温和，“还是请你听一下我的解释好不好？”
　　林蕴往后坐了坐，将手抽出来捞住旁边的抱枕坐下。
　　一副我并没有很想听但是勉为其难让你讲吧样子。
　　霍昭轻轻地笑了声，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人能够从头到脚融进自己的心里，搭在在沙发上的指尖靠近，他或许早就该这么说，望着面前的Beta的眉眼：
　　“我喜欢你，蕴蕴。”
　　林蕴一顿，手指抓紧抱枕。
　　但是霍昭却仿佛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不是因为绵绵细羽才喜欢，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老婆才喜欢。”
　　“早在我们结婚之前……”霍昭说，“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其实……爷爷当初让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
　　“只是我自己意识到的太晚，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
　　“没有在意主播的事情，入职WG是因为你，叫你来办公室是因为想要让你休息一会儿，让程小野去设计展是因为我吃醋，那个主管是我有意调查的，因为我见不得你哭。”
　　林蕴还没有意识到，霍昭已经重新将他的手握住了。
　　Alpha的指尖插进他的手指中，非常用力地扣紧：“但是那天还是让你哭了，对不起。”
　　“很喜欢你，早就喜欢你，不是因为绵绵细羽才喜欢你。”
　　重要的事情要重复三遍才会显得可信，原来这些话说起来并不难，是他一直自欺欺人。
　　他的蕴蕴那么勇敢，而他才是全天下最懦弱人。
　　喜欢一个人却不敢承认。
　　“对不起，蕴蕴，”霍昭说，“你就是你，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没有别人。”
　　林蕴咬紧嘴唇，手指轻轻扯了一下，没有扯动，他已经很努力地不要让自己显得太容易心软：“哼。”
　　林蕴冷哼了一声，偏过头：“花言巧语。”
　　霍昭笑了，有些无奈和宠溺的：“我想了这么多遍，不好好听就算了，怎么能说是花言巧语？”
　　“不是吗？”林蕴又转向他，也许是霍昭的态度给了他底气，“那之前的Omega是怎么回事？你问我跟Omega的问题，难道不是你更想要一个Omega吗？”
　　啪嗒，雨水坠落到地上。
　　终于还是要聊到这个话题，水珠在地上溅开，霍昭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但是他今天既然来到了这里，早在反反复复的路程中，就已经做好了剖开自己的准备。
　　“这个……”Alpha深吸了口气，“这个故事有点长。”
　　霍昭微微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膝盖，依然是用那个半跪的姿势，微微仰头：“老婆，我可以起来说吗？”
　　*
　　林蕴给霍昭找了身自己的睡衣。
　　还好他平时买的码数都比较大，放在霍昭身上长度也还好。
　　“不要随便叫我老婆，”林蕴将毛巾递过去，又冷着脸提醒，“我们都快要离婚了。”
　　“离什么婚！”
　　可是林蕴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Alpha抓着手一把捞进怀里，霍昭贴着他的耳垂，明明身上是他的衣服，可是林蕴还是闻到一点熟悉的草木香：“老婆，我不想找理由出差了。”
　　果然上次说什么有工作故意的吧？！
　　“谁管你，你就是因为……”
　　“没有Omega，”但是林蕴的话还没出口，霍昭就开口打断他，“我当时，”Alpha深吸口气，给自己做了一秒的心理建设，“以为绵绵细羽……是你喜欢的Omega。”
　　“你说什么？！”
　　“那天入职，看到你在浏览网页，”霍昭将鼻尖埋在林蕴的颈侧，像是自己都不愿见人似的，连声音也闷闷的，“我以为，你是买给喜欢的Omega。”
　　林蕴愣住了。
　　他甚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理解霍昭的逻辑和他当初的行为。
　　怪不得霍昭看那件快递的时候是那个反应，怪不得霍昭会问他衣服是不是做给Omega，怪不得……霍昭在直播间里问出那个问题。
　　我的老婆出轨了……
　　林蕴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自己也是可以出轨自己的。
　　“可是，”他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的霍昭，“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Omega啊。”
　　“你为什么……”
　　林蕴顿了一下，他到现在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是啊。”霍昭自己也笑了，“明明问一句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开口呢？”
　　Alpha说着，眼睛不知为何却又一点红：“也许是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一个糟糕的人吧。”
　　“我没有过说过……”
　　“是我自己这么以为的。”
　　窗外雨还在下，霍昭望着林蕴的眼睛，那总是冷厉的眼神却带着一点哀伤：“你知道吗，我甚至给你做了一个表格。”
　　“什么？”
　　“关于你的择偶对象的表格，我列了一百条考核标准。”
　　霍昭拉着林蕴的手坐下来，调出来那密密麻麻的条框给他看。
　　林蕴沉默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文档的创建日期。
　　那是霍昭回国见到他的那一天。
　　从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Omega的那一天，就在做着这件事了。
　　“可是……”林蕴觉得自己心脏也要跟着雨水一起变得潮湿，“可是你……”
　　“可是我既然都能做这个，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开口？”
　　霍昭帮他补完了剩下的话，很轻地扯了扯嘴角：“很可笑吧。”
　　“蕴蕴，因为我就是这样一个胆小又懦弱的人。”
　　“有那么多的事实摆在我的面前，我都视而不见。”
　　“我考核了那么多的人，却从来没有把自己放进那么表格里。”
　　“我宁愿相信，”Alpha眼眶微红，有些自嘲地笑了，“我宁愿相信真的有那么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Omega存在。”
　　“也不敢相信……我能与你共度一生。”
　　“所以我不敢问你，我也不敢告诉你身份。”霍昭轻声道，“因为我害怕，一旦我把那句话说出口，就连哥哥也做不了了。”
　　“所以我用了那么多方式，想了那么多的办法，我以为一切可以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以为事情会按我的设想发展。”
　　“涉及到你的事情，我总想着能够万全的准备。”
　　“把公司处理好了才敢回国，找到了完美的Omega才敢离婚，总觉得要等你卸下心防了才敢表白。”
　　可是事情还是失控了。
　　可是一切从来就是在失控着的。
　　他想跟林蕴好好地过日子，却因为Beta的一句话仓皇去了国外。
　　他想要准备好一切重新追求，却发现林蕴喜欢的是Omega。
　　他想要离婚，却在当晚撞破了真相。
　　爱情从来不由得他计划和控制的，他又怎么会自大的以为——在他想要表白的时候，一切就会如愿呢？
　　“蕴蕴，都是我的错。”
　　窗外大雨滂沱，而他们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这或许都不算上一个浪漫的告白，因为霍昭说：
　　“是我自负，怯懦，卑劣又胆小。”
　　“是我自欺欺人。”
　　“今晚的飞机停飞了，但我还是要赶回来。”
　　“因为我想告诉你——”
　　霍昭握着林蕴的手，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爱你。”
　　“没有前提，只是因为你是林蕴而爱你。”
　　

第51章
　　窗外的雨停了。
　　霍昭穿着林蕴的睡衣， 系着林蕴的围裙，在林蕴家的厨房边做饭。
　　“蕴蕴，”他很自然地拿起调料， 又打了一个蛋， “炒两个菜， 再给你炖一个汤可以吗？我刚刚叫了个排骨。”
　　“我没有要你留下。”林蕴小声嘟囔。
　　“嗯， 知道， ”霍昭将鸡蛋在锅边磕开，“但是你说过，我是无赖。”
　　“你！”
　　林蕴就知道吵架是吵不过他的。
　　现在对方这么一来，连脸面也不顾了，就更是无法无天了。
　　只是林蕴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不允许他在别人做饭的时候闲着， 于是自己抱着那袋排骨去洗。
　　结果刚刚来到水池边，就被霍昭拎着肩膀往后一推， 就往手里塞了个果盘给他：“无聊了就先吃点水果。”
　　“你太慢了。”林蕴说，“还是两个人一起比较好。”
　　“以后会注意快一点的。”
　　霍昭这么说着， 视线却掠过他脖颈的腺体，一条腿却抵在林蕴身前挡住：“蕴蕴， 那个表格上的第一条是什么？”
　　林蕴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手指抓着身后的灶台：“什么？”
　　“要会做家务，会给老婆做饭。”
　　霍昭从林蕴的身后取走那碗排骨：“虽然做得并不是很好……”Alpha贴近他的耳边， “但是老婆，给我一个机会， 慢慢来？”
　　“我都说了， ”林蕴一只手捂住耳朵，隔绝那过分的热气，“我们都要离婚了！”
　　“不要总说让我伤心的话， 离婚不是还有冷静期吗？”
　　“我知道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但是我已经在学了。”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学着爱你，”霍昭握住林蕴的手，手指绕过他的指节，“我们不要新的戒指了，我们把之前那枚找回来好不好，老婆？”
　　林蕴不知道怎么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等到冒着热气的饭盛在眼前，他才回过神来，想出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淋着雨站在我家楼下，”霍昭难道会买不起一把伞吗，林蕴瞪大眼睛，“你是不是故意苦肉计骗……”
　　回答的他是Alpha夹来的一块排骨。
　　“多吃肉。”霍昭说。
　　会比较不太容易心软。
　　*
　　林蕴并不是很想让霍昭送自己来上班的。
　　但是七点半一过，Alpha还是准时地出现了家里的楼下。
　　“我研究过这边的路线了，走旁边那条高架，会比地铁快上十五分钟，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也可以在车上补补觉。”
　　一句话就把林蕴所有试图找出的借口给堵回去了，系着安全带想了半天，只好说：“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麻烦的。”从霍昭家里开车过来应该也要很久的。
　　“心疼我的话——那你跟我回家住？”
　　林蕴火速把安全带扣好闭嘴了。
　　结果手中一暖，霍昭将冒着热气的纸袋塞给他——是之前那天的酥饼。
　　“以后早餐我给你带，”霍昭说，“早上可以多赖一会儿床。”
　　纸袋握在掌心，林蕴垂下眼睛：“其实你也不用做这些的。”
　　“蕴蕴，”但是Alpha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在他的颈后揉了揉，“我没有谈过恋爱。”
　　林蕴也没有。
　　他们在还没有学会恋爱的时候就结婚，这才有了那么多的问题。
　　“这些事我也是第一次做，”霍昭温声道，“所以，你不用有压力。”
　　“就先当我是一个追求者，然后再做男朋友，可以吗？”
　　车子在地铁站稳稳停下，林蕴的耳朵还有些发红。
　　跟霍昭说得一样，他们提前十五分钟到了。
　　虽然并没有到公司门口。
　　但是林蕴当时选择暂时不公开，时至今日，霍昭依然尊重他。
　　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追上。
　　“上班会给你发消息，不回的话可能是在开会，开会之前会跟你报备。”
　　霍昭像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一样跟林蕴絮絮叨叨，又揉了揉林蕴的耳朵：“困了累了也跟我说，会想办法让你来我办公室休息，给你泡茶喝。”
　　他就说当时霍昭为什么会叫他去办公室喝什么茶！
　　还装模作样让他拿什么报告书，害得他忐忑了好久。
　　想起这个林蕴又有些生气了：“你不是总监吗，公然教唆员工去你办公室摸鱼？”
　　“林蕴，”霍昭轻笑了声，抬手揉了揉他的耳朵，“我是先喜欢你，才来的W·G做总监。”
　　很迂回的一句话，但是林蕴却瞬间听懂了。
　　“给江逸风白打了这么久的工，养你一个人怎么了？”
　　霍昭拿起纸巾，帮林蕴将挂在唇边的一点碎渣抹掉：“不过你应该也不想我们的聊天被别人看到，所以老婆，如果想让我不再征用另一名员工的小号——”
　　霍昭微微俯身：“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行吗？”
　　砰！
　　林蕴一把打开了车门。
　　一只手揉了揉发红的耳垂——烦死了，早到的这十五分钟难道是为了霍昭私人准备的吗？
　　林蕴转身想走，但是Alpha却将车窗打开，叫住他：
　　“老婆，”霍昭在车里望向他，微微笑道，“今天也很喜欢你。”
　　“喜欢……林蕴。”
　　林蕴已经可以想象到把霍昭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会经受了什么了。
　　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下，始终没有下得了这个决心。
　　只是调出软件打个卡——刚刚把包放在座位上。
　　忽然发现，旁边的姜南好像换了个位置。
　　姜南看到他，面上同样带了几分尴尬：“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我……”
　　“不用说了，”林蕴说，“我就当没有听过。”
　　“那我们，”姜南顿了顿，“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姜南。”林蕴抬起眼睛来看他，很莫名其妙的，“我想我们从来不是朋友。”
　　姜南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林蕴会这么说：“是因为那天的事吗？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就当他没有发生过，还像以前一样，不可以吗？”
　　“以前吗？”Beta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会心软的好脾气，可是他却说，“可就算是在那之前——我也不会跟你做朋友。”
　　林蕴看了一眼旁边的垃圾桶，平静的，但是也冷淡的，“从你把那杯咖啡扔掉的时候，就不会了。”
　　林蕴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好脾气。
　　但这么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生气，相反，他只是把自己底线放得很低。
　　可一旦有人触犯到，那就再也不可能会回去了。
　　也许有一个人例外……
　　林蕴坐在工位上，看了眼手机。
　　终于还是将霍昭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心软……顶多，是真的不想霍昭拿什么秘书的小号跟自己聊天罢了。
　　等处理好这些，这才打开工作软件。
　　邮件像是雪花一样涌了过来。
　　他去设计赛忙了那么久，工作耽误了很多，现下光是上手处理之前欠下的图都费了很久。
　　等林蕴意识到时间，已经是午饭了。
　　“中午吃什么？”
　　同事起身打了伸了个懒腰。
　　居然忘记点外卖了，但是公司外面的几家预制菜真是又贵又难吃了，林蕴皱起眉，正在想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点吃的。
　　“林蕴，”秘书在外面敲敲门，“可以出来一下吗？”
　　“霍总让我给你的。”
　　等林蕴出了门，才把手中还温热的饭盒递到他掌心：“他说你要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的记得跟他反馈。”
　　香气扑鼻，是很家常的味道。
　　不像是外面的饭店，倒像是自己炒的。
　　而且，一连许多天，霍昭都是这样，早上送林蕴上班，中午送饭，晚上再接回去。
　　林蕴偶尔还会收到花和切割宝石之类的礼物——像是一对真正的，在热恋期的恋人一样。
　　“哟，冯秘书又来啦？”同事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揶揄地望了林蕴一眼，“这天天过来送饭——林蕴，人家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人家不知道。
　　但是人家老板可能是有点意思。
　　林蕴一只手拿过饭盒，顶着全办公室戏谑的目光，调出聊天记录跟霍昭发消息：“不要再让冯秘书过来给我送饭了！办公室里的人都开始问她是不是喜欢我了！！！”
　　林蕴一连发了三个感叹号，想了想觉得气势不够，又配了一个小狗拿刀的表情包，非常恶狠狠的！
　　“怎么这么可爱？”
　　但是霍昭眼睛里似乎只看见了那枚表情包似的，先回了这一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到了，老婆。”
　　于是霍昭这才回道：“放心，下回不让她去了。”
　　林蕴放下了心，正要去打开饭盒，结果手机突然又叮咚两声：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冒领？明明是我喜欢你——”
　　“老婆，以后我给你送。”
　　

第52章
　　“不要！敢来我就删了你！”
　　果然是脾气见长， Alpha微一挑眉，像是真的被他这不算威胁的威胁给吓住了：“真的不要吗老婆，睡都睡了， 不给个名分？”
　　“谁睡了！”
　　上次不过是去霍昭办公室午睡一下， 不知道怎么梦里就抓了一件霍昭的衬衫， 他又不是Alpha怎么会筑巢。
　　谁知道醒来就被他污蔑——林蕴自己还没有追究当初被他弄脏的胸衣呢！
　　“好好好， 没有， ”Alpha从善如流，“那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上来睡会儿？”
　　“不要！”
　　“Simon刚刚新发了我一批样衣，图样还在这里。”
　　“不看！”
　　“但是我已经留了一件，送给你可不可以——你拿去给我喜欢的那个主播穿？”
　　哪来的什么主播？！
　　林蕴一只手遮住耳朵，重重地将手机倒扣下去。
　　决心不再回复霍昭的一条消息， 只埋头吃饭。
　　结果饭盒一打开，里面的米粒不知道被谁摆成了一块爱心。
　　真是老掉牙的手段， 但是林蕴却将手机拿起来一看——
　　“喜欢你”
　　“也喜欢绵绵细羽”
　　“最喜欢林蕴”
　　真的很烦！林蕴耳朵一红，猛地又将手机给扣下了。
　　霍昭说得对， 这样真的很像是在跟他谈恋爱啊！
　　Alpha的消息在下班那一刻按时响起：
　　“发现了一家还不错的餐厅，今晚不做饭了， 一起去吃吗？”
　　“蕴蕴蕴蕴！”林蕴的手机还没拿起来，便看到程小野在外面挥舞着手，“啊啊啊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快来快来！！我今晚必须跟你一起吃饭！你见到老婆了吗！”
　　“今天是七夕， 老婆，我想跟你……”霍昭的消息还没发出去， 对话框里就跳出来一句：
　　“那家餐厅叫什么名字？”
　　霍昭微一皱眉， 还是先将清空输入框将餐厅名字发了过去。
　　结果还没等他发问，那边的Beta便又发了一句：
　　“谢谢，不过不用啦， 我刚刚答应了小野，要跟他一起吃晚饭。”
　　你跟谁？？？！！
　　小野？
　　哪来的小野？？！！
　　*
　　“啊啊啊啊蕴蕴真是太谢谢你了！！”
　　餐厅里，程小野抱着卡片，猛地亲了一口。
　　“不愧是我老婆！！！连字也这么好看！！不行了我简直幸福得晕过去，”程小野握着那张卡片，亲完了正面又亲背面，“妈耶你说这有没有我老婆的信息素味儿呢，我亲亲亲！”
　　可是他压根没有信息素啊，早上把贺卡放在包里，有油饼味还差不多。
　　果然不管什么都无法适应这种社交恐怖分子的，林蕴看他这么旁若无人的样子，忍不住拿旁边的绿植挡了下脸。
　　“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上次去米兰的时候太匆忙了，”程小野终于恢复正常，“你放心，这次我来点，一定要好好请你吃顿饭。”
　　“不用这么客气的。”
　　知道林蕴在VH工作，程小野就千方百计地让他带一个绵绵细羽的签名回来。
　　林蕴没办法，也不能随便让人签一个糊弄他。
　　只好自己签了一个。
　　还好程小野跟他不是一个部门的，也看不出来他的字。
　　但是这顿饭实在是受之有愧。
　　想起之前自己跟程牧那件事程小野在网上的冲锋陷阵，林蕴拿起菜单：“不然我请你吧。”
　　“那怎么行，”程小野一把抢过菜单，“你是不是见到绵绵老婆了，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漂亮一个Omega？”
　　“他……”林蕴顿了顿，他想说自己根本不是Omega，但是又觉得网上没有公开的信息自己提出来有些奇怪，只是道，“还好吧。”
　　“还好？我的天哪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程小野看着好像是要跳起来：“我要是见到绵绵老婆，我怕是会直接亲上去的！”
　　霍昭进入餐厅的时候，耳边听到的正是这句话。
　　他忽然想到……之前的事虽然是个误会，林蕴确实没有说自己喜欢过Omega。
　　但是林蕴好像也没有说过自己不喜欢Omega？
　　若是以前，霍昭或许也就催眠自己这只是正常粉丝正常朋友，但是现在——
　　霍昭望着Beta因为这句话发红的耳垂。
　　他自己还没有追上的老婆，凭什么在情人节跟别人一起吃饭？
　　霍昭抬步走进了餐厅。
　　对面的程小野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林蕴拌好沙拉，拿起手机一看：
　　“不许帮他！”
　　Alpha的语气看起来非常凶，甚至还把林蕴之前那个小狗拿刀的表情包给用上了。
　　林蕴下意识把手中的叉子一扔——后知后觉，霍昭怎么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脑袋拧了一圈，叮咚一声，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来：“最后那排。”
　　林蕴瞪大眼睛，果然在绿植的遮掩下望见了正一人坐着的Alpha。
　　但是霍昭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干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质问，服务生就拿着一束纯正的红玫瑰上前——
　　“晚上好二位，感谢二位选择我们餐厅用餐，这是给你们的玫瑰，祝二位百年好合。”
　　哗啦，刺耳的声音，后面的叉子快要被掰断了。
　　林蕴心虚道：“不，不用了，我们不是……”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结果程小野一把接了过来，“也祝你们百年好合。”
　　“白送的花为什么不要，等我回去给我哥，催他早点脱单吧！”
　　“没事儿，”程小野大方道，“咱俩都是单身，绝对纯友谊，不会误会的！”
　　他看了眼林蕴的神色，大方地将手中的花往前一递：“或者，你想要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从外人的视角看来，实在是一个送花的角度。
　　旁边的手机震得更加剧烈了。
　　林蕴倒抽一口凉气。
　　抬眼只看到最上面的两个字：“回头。”
　　Beta愣愣地一回头，便看到霍昭出现在身后。
　　Alpha一只手撑着林蕴身后的椅子，一个几乎将人完全圈在怀里的姿势，冷冷地望向旁边的Omega：“程小野，你想去别的设计展看看吗？”
　　*
　　“你干嘛呀？”
　　在进小区电梯的时候林蕴还在不满抗议：“人家才回来几天，你怎么又给人家送到纽约去了！”
　　“我看他也挺高兴的。”
　　临走之前甚至以来不及回家为由把玫瑰送给了林蕴，霍昭看着就来气：“这么丑的花抱它做什么，你家连个花瓶都没有。”
　　“怎么没有，”林蕴出口想要反驳，“那不是……”
　　仔细一想，那好像是霍昭买的。
　　“怎么，”Alpha冷冷望了他一眼，“你想把我的花拔了插进去？”
　　“这里明明是我家。”怎么感觉霍昭比他还熟悉，甚至都能往里面添东西了。
　　“嗯，”霍昭点点头，“我老婆的家。”
　　“嗯嗯，”林蕴点头，“可是之前不知道是谁一直说要我跟我离……”
　　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昭压在扣在电梯里，Alpha的手掌箍着他的腰身：“老婆，不提了行不行，我会好好表现的。”
　　林蕴不说话，他的手指就又滑到腺体，指尖压着那敏感的地方挑拨：“嗯？”
　　身体一下子变得滚烫，叮咚——电梯门打开，林蕴瞬间推开他跑出去。
　　等到要输密码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不对，你当初……怎么知道我密码的？”
　　在那之前，林蕴只带过霍昭回来过一次。
　　但是那天晚上，霍昭不是喝醉了吗？
　　甚至还哭哭啼啼叫他老婆，所以林蕴才要一边扶着他，一边开门的。
　　结果怀疑的视线投过去，Alpha突然抬头望天，沉默不语了。
　　“你没喝醉？！”林蕴瞪大眼睛，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
　　“只是有一点点醉。”
　　但是凭借他的记忆力，还是可以完整地回忆起头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包括林蕴那不算难记的密码。
　　当然就算没有回忆起也不难猜，因为Beta似乎非常顺手的——把自己家里的密码设成了跟他们家里的同一个。
　　“那之前，”但是自从知道霍昭做过的事情，林蕴一瞬间变得非常聪明，“上一次我跟小野在餐厅偶遇你跟江总的时候，不会也是你故意的吧？”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对别的男人叫这么亲热？”霍昭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否定的意思。
　　他就说！他跟程小野随便选的一家餐厅，怎么会那么巧就碰上霍昭。
　　“你，”林蕴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霍昭好了，“你怎么像个妒夫一样！”
　　Alpha轻笑了一声，他以前在意的东西太多，总想着什么都妥帖，什么都做好。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好。
　　是他醒悟太晚，在Beta在他面前哭着说要离婚的时候才明白——他只需要好好地林蕴感觉到被爱就可以。
　　吃醋就是吃醋，在意就是在意。
　　装作绅士和大方又带来了什么，只有他和林蕴更多的误会。
　　再说了，一个人在老婆面前要什么脸皮呢？
　　“嗯，我是。”
　　林蕴明明是骂人的话，他似乎还当是夸奖：“我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是会吃醋。”
　　林蕴一愣。
　　他第一次听到霍昭这样大方的承认。
　　印象中的霍昭总是礼貌，绅士，进退有度，和眼前这个无赖又斤斤计较的Alpha完全不一样。
　　可林蕴恍然又觉得……眼前这个似乎才是真实的，鲜活的他。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因此欣喜，Alpha的手便扣上了他的腰身。
　　“会控制不住自己，会想要让他离你远远地，”霍昭说着，一只手沿着林蕴的腰身上抚，微凉的手指握住那浅浅的腰窝，将他整个人揽在怀里，“会把你身上涂满我的味道，给你打上我的标记，让你每一个靠近你的人都能感受到。”
　　“老婆说得对，我就是个妒夫——”
　　林蕴要开门，可霍昭却挡在门前，一句一句地逼问：“不许收这个花，行不行？”
　　“这是餐厅赠送的。”
　　“餐厅觉得你们是情侣才赠送的，你跟他是情侣吗？”霍昭依然因为林蕴没跟他一起吃晚饭耿耿于怀，“你跟我才是，老婆。”
　　Alpha俯身咬在他的耳垂，他好像打定主意要耍这个无赖：“别收了，给我吧，我帮你带回去？”
　　耳垂那点软肉真的很敏感，林蕴还没说话就觉得腿软，被他亲得眼泪汪汪，一只手推着霍昭的胸膛，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乎乎点了点头。
　　霍昭终于满意了，手指捏了捏他的后颈，放开那被舔得潮湿的耳窝：
　　“真乖，老婆。”
　　

第53章
　　Alpha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哑， 热气打在耳廓，林蕴整个人的脸变得更加通红了。
　　讨够了今晚的债，霍昭这才满意似的：“你有人送花的。”
　　Alpha一只手推开门：“老婆， 七夕快乐。”
　　房间的灯次第亮起。
　　林蕴一抬头， 就看到里面装点好的一切——
　　原本放绿植的旁边被装点了许多带着花泥的插花。
　　霍昭没有用花店的礼品纸草草包装， 似乎知道林蕴还要非常麻烦地一个一个把它们全都拆解出来。
　　于是他把它们插好了一瓶一瓶放在林蕴家里的各个角落。
　　客厅的茶几， 厨房， 阳台，投影仪的旁边……只除了林蕴楼上的直播房间。
　　是很漂亮的中式插花——南天竺后面带着颜色漂亮的红果，一点银叶菊点缀其间，作为主枝的连接线条，朦胧又不失复古质感， 在窗纱中若隐若现。
　　客厅的桌上则放的是玫瑰，非常活泼娇艳的朱丽叶玫瑰， 凌风草带来几分不规则的跳跃感。
　　霍昭做得很仔细，甚至在每个花瓶里提前打好了十字格， 花枝修剪得整整齐齐。
　　正因如此，林蕴才知道， 这些事情做起来是需要很多功夫的。
　　“你什么时候做的？”
　　霍昭微一挑眉：“在你跟Omega在餐厅的时候做的。”
　　那时候霍昭自己明明也在餐厅，林蕴有些无奈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提这件事。”
　　“不能，”Alpha的手指沿着他的腰身下滑， “我还在吃醋。”
　　“你之前说你不喜欢Omega，”Alpha一只手抚着他的腰， 缓缓逼近， “那现在呢，喜欢Alpha吗？”
　　“我……”
　　林蕴耳垂有些发红，其实在遇到霍昭之前， 他并没有非常认真地思考过自己可能会遇到的另一半的性别。
　　但是现在……
　　林蕴抬头看见Alpha英挺的脸，声线磁性又温柔，带着些命令的：“说话，蕴蕴。”
　　“我，我去给小野拍个照。”
　　林蕴身子一矮，从霍昭的怀里挣脱出来：“他说过，他也很喜欢朱丽叶的！”
　　霍昭愣了一下，等意识到林蕴说的话，眉头瞬间拧起：“你给谁拍？”
　　“林蕴，我给你送的花，你拍给别的Omega看？”
　　“那你还把人家送的花拿走了呢，”林蕴一只手调出摄像，“这个角度还不错，让我看看……”
　　快门刚刚按下，整个人就被人从背后抱出了，Alpha一只手按着他的手腕：“不许发。”
　　“送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你真要发？”
　　“对。”Beta眉眼扬起，笑着点了点头。
　　“行，”但是霍昭却松开了手，语气淡淡，似乎是已经开始生气了，“那你发吧。”
　　林蕴愣了一下，可是Alpha越过他，自己走到沙发那边去了。
　　刚刚涌来的草木香一下子空了，不知道为什么，连带着心里也变得空空的。
　　事实上这些天，霍昭从来没有冲他发过什么脾气。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
　　“那个，”林蕴主动走到霍昭面前，“不好意思。”
　　“什么？”
　　礼盒拿在手心，霍昭抬头看到林蕴的神色，眉头一皱。
　　“你别生气，”但是林蕴并没有察觉到，他只是低垂着眼，“我刚刚不是真的要那拿你的东西发……唔！”
　　霍昭直接亲了上去。
　　嘴唇被堵住，连呼吸一起被剥夺。
　　霍昭一只手扶着林蕴的脊背，使得Beta不会因为腿软而顺势滑下去：“说得不对，重说。”
　　林蕴眨了下眼睛，脑袋还因为缺氧有些晕乎乎的：“我刚刚不是故意……唔！”
　　霍昭又亲了一遍。
　　比上一次的更凶更急，唇边被拉出银丝，Beta甚至连腿站不住，只能由Alpha一条腿抵着靠在沙发边，可怜兮兮地喘着气。
　　“林蕴，”但是霍昭开口叫他的名字，目光依然充满侵略性：
　　“你要是想让我亲你，可以直接开口老公的。”
　　“什么叫做我的东西，什么叫做我别生气，”Alpha说着，手指却沿着他的脊背寸寸下抚，“蕴蕴，我现在是在生气吗？”
　　林蕴很轻地摇了摇头。
　　不像是生气——倒像是要把他给拆了吞了。
　　“那就好，”霍昭说，“之前很多话没有说清楚，是我的错。”
　　林蕴是没有安全感的人，而他从小的教育又太过匮乏表达。
　　但是没办法，林蕴不可以喜欢别的Omega，也没有别的Alpha。
　　只能喜欢他。
　　所以……他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Alpha。
　　“那我现在重新告诉你，”霍昭一只手抚摸着林蕴的头发，“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
　　“如果你觉得我在生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
　　霍昭说：“就像是之前那次拍卖会的时候。”
　　Alpha终于还是谈到了这个话题，林蕴抬起眼，听到他说：“我只是生气我自己照顾不好你，明明你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不知道，竟然还要逼你上台去。”
　　“你从来都很好，我没有对你失望过，知道吗？”
　　林蕴眨了下眼睛，也许霍昭刚刚吻得太久了，他觉得眼尾都变得有一点潮湿。
　　“你不用这么说，”林蕴捏了捏手指，“刚刚我确实也有不对的。”
　　“我不是真的想要把你的花发给别人的，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就想到难说了，我……”
　　“蕴蕴，”但是Alpha的手指很温柔地落在了他的眼尾，“看看我。”
　　Beta抬起头来，浅栗色的眸子温和得像是一头鹿。
　　霍昭几乎在一瞬间就理解了林蕴。
　　他并不是会刻意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的人，也并不是会刻意地惹一个人生气，他只是——
　　他只是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关注。
　　像是小孩子总是会弄坏一点东西来寻求妈妈的关注一样，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人那样在意的一言一行那样耐心的哄他。
　　霍昭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们只是第一次谈恋爱。
　　都在学着表达，学着释放，学着如何逐渐摆脱那些长久的孤独，将另一个人加入自己的生命里。
　　霍昭怎么生气呢，他只会觉得心疼，并且庆幸。
　　庆幸他终于成了他那个他可以稍微放下柔软又深厚的戒备，像任何淘气的顽皮的孩子一样撒个娇。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Alpha的手指将他眼尾的那点潮湿给抹去了，“这样很好，我很喜欢这样。”
　　“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任何事。”
　　“然后我会告诉你——我会因为你提起别人不高兴，会在意你，在乎你，关心你，不论你做什么都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Alpha在他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永远都喜欢你。”
　　明明听过那么多次，可为什么每一次听到还会有不同的感受。
　　林蕴靠在霍昭的怀里，听到Alpha的心跳和自己的交融在一起，听到霍昭问：“现在还觉得我会生气吗？”
　　“没有了。”嘴唇被亲得还有些麻，林蕴摇摇头，“我不该那样想你。”
　　印象中，霍昭确实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
　　好像在他这里，不管是做什么都可以被包容的。
　　“只是没生气？”但是Alpha的另一只手却沿着他的腰身上抚，在那脆弱的小点上轻轻地拧了一下，“还有呢？”
　　林蕴咬着牙，呻吟却从齿缝里泄露出来，两条腿更是站不住了。
　　霍昭这种行为明明就是在欺负他，可是Alpha的语气却正经得像是谈事情：“我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蕴蕴？”
　　“说……”林蕴的嗓子都变成一滩融化的春水，“你很在意我。”
　　是要重复才能加深的东西，霍昭笑了，俯身咬住Beta的嘴唇：“答对了。”
　　舌尖一点点撬开齿缝，像是品尝草莓最嫩的尖，从里到外慢慢地拆吃入腹，这是一个比刚才温柔许多的吻，林蕴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你怎么还在亲我？”
　　不是答对了吗？
　　“嗯，”霍昭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大言不惭，“这是奖励。”
　　“哪有人奖励和惩罚是一样的？”
　　“那不然你亲我？”
　　林蕴永远说不过他，偏过头去不想理，却被霍昭抬手捏住了脸。
　　“还有……”Alpha的手指压着林蕴的两边脸颊，“你刚刚不是要发给程小野，那你拍照做什么？”
　　林蕴的脑子还处于对Alpha刚刚那番话的感动之中，下意识乖乖道：“我觉得好看，想拍个照……记着。”
　　“记着这个做什么？”霍昭微一挑眉，“因为是我给你做的？”
　　“嗯，”林蕴点点头，“我……”他说到一半，猛一抬头，看到Alpha唇角戏谑的笑，眼睛都瞪圆了，“你！”
　　“想记录可以早点跟我讲啊，我不是还给你当过摄影师？”
　　霍昭不提还好，一提林蕴立刻就想起了之前在玄度穿着旗袍被霍昭拍照的时候，脸颊唰得一下红了。
　　可是Alpha的视线却从上扫到下，林蕴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沙发边缘，听到他问：“要再找条裙子让我给你拍吗，老婆？”
　　耳朵腾得一下红了。
　　“我，”林蕴一把绕开霍昭，“我答应了粉丝。”
　　“今天要直播的。”
　　林蕴一连哒哒哒跑到楼上，推开门，刚刚过快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了些。
　　可谁知霍昭竟然跟了上来。
　　林蕴正要拿裙子的手一顿，扭头望向他：“我要直播了。”
　　“嗯。”Alpha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甚至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即将要关的门。
　　“我说……”林蕴只好又说了一遍，自以为逐客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我马上要直播了。”
　　“我知道。”
　　可或许是Beta刚刚行为给了他自信，霍昭含笑望着林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个无赖：“我不可以看吗，老婆？”
　　

第54章
　　林蕴愣住了。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现在霍昭一眼， 却见Alpha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手上的裙子都开始变得有些发烫了：“我……”
　　林蕴望着霍昭，十分严重地强调：“我要换衣服的。”
　　“嗯， ”霍昭这才转过眼去似的， 目光看着十足地不情愿：“我知道。”
　　你知道——难不成要看着他换吗？
　　自从知道霍昭的心思， 林蕴几乎不能想之前自己的内衣去了什么地方。
　　手中的裙子拉扯出褶皱， 如果霍昭要看着他换的话……
　　耳朵一红， Alpha便走过来，手指在他的耳垂捏了捏：“放心，今天不欺负你。”
　　霍昭把刚刚手上拎着的礼袋放到桌上：“给你买的，等会儿穿这个，行吗？”
　　霍昭走之后， 林蕴才压着过快的心跳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件……胸衣。
　　和之前霍昭买的一样，玫瑰花纹如同天使伸出的双手， 但是和林蕴那些厚重紧实的相比，只有薄薄的一层布料， 在透明的蕾丝下面，一点白色若隐若现。
　　是林蕴之前不会选择的款式。
　　可是他回头看了眼门外， 还是抬手，自己扣上了衣扣，又火速套上了裙子。
　　浅金色的薄纱连衣裙， 上半身贴合曲线，腰身和胸口的弧度都一览无遗， 下半身才开始蓬松放开， 裙撑撑起纱帐的弧度。
　　胸衣上的玫瑰刚刚好露了一个边缘，像是落入花田里的仙子。
　　林蕴特意配了一双白色长袖，手臂拉出修长的线条， 戴着白手套的那双手冲屏幕挥了挥：
　　“哈喽，宝宝们！”
　　【啊啊啊啊啊老婆好久不见！】
　　【老婆你比赛的时候看完啦，太牛了太爽了不愧是我的老婆！！】
　　【听说程牧那小子现在跟过街老鼠一样，光是之前的解约费都赔了不少钱，正在跟Lux打官司呢！】
　　【活该！让他们狗咬狗吧！】
　　【我靠老婆今天这身真漂亮呀，好像从比赛之后老婆就越来越漂亮了，是为了我吗老婆（星星眼）】
　　林蕴看到弹幕，低垂着眼睛看了眼现在的装束。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会选择装点繁复精致漂亮的。
　　之前明明是更偏向简约的款。
　　“嗯，”林蕴点了点头，“最近比较喜欢这些，觉得很漂亮。”
　　【非常漂亮！像我这么漂亮的老婆就是应该多穿这些衣服啊！这才适合你！！】
　　【今天是七夕，老婆没有出去玩吗？呜呜呜不会跟我一样是单身狗吧！】
　　“我……”
　　林蕴还没来得及说话，弹幕就疯了一样涌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我是纯情性感武大螂我不允许老婆有老公！！！】
　　【老婆这么好的Omega可千万不要被Alpha骗啊！！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能在七夕还直播怎么可能有对象，大家安啦安啦，老婆肯定看不上那些臭Alpha的！】
　　砰！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将洗好的果盘放到他的身边。
　　林蕴吓了一大跳，这还是第一次他直播的时候有别人在场。
　　可是霍昭神色却很淡定，放完果切，还贴心地帮他把叉子弄好。
　　随后，才静静地扫了现在的Beta一样。
　　长发垂落到胸口，柔软的胸部被真丝长裙略略罩出来，腰部却纤细，两条长腿从裙身伸出，相互交叠着。
　　林蕴闻不到房间里浓重的信息素味道，只是看到霍昭拿出手机，没过一会儿，弹幕上突然多了一条：
　　Silas：【确实很漂亮，老婆】
　　林蕴的脸蹭一下红了。
　　但是弹幕的风向却瞬间被带跑：
　　【就是！老婆今天这么好看！你们总提那些Alpha做什么，老婆老婆我要看 】
　　林蕴不敢再说话了，只拿起桌上做了一半的手工：“好啦，我们继续做衣服吧。”
　　“今天要叫给大家的是——双面绣。”
　　手指拿起针线和布料，手中是做了一半的娃衣，林蕴这才想起来，这件衣服还是答应Silas做的。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个什么Silas，其实是……
　　林蕴一回头，就看到Alpha也没走，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手中的针线忽然就不那么流畅了。
　　“双面绣，顾名思义，就是绣品两面都有花样，用线要细，针法要按照密切的排列，不能打结……”
　　林蕴一边说着，一边却给霍昭发着消息：“你怎么还不走？”
　　“走了直播看，和现在在现场看？”
　　林蕴一抬头，就看到Alpha有些戏谑的笑：“有区别吗，老婆？”
　　林蕴手指一抖，手上的针差点戳偏。
　　“小心点，老婆。”
　　弹幕唰得一下过来，这回是Silas发的消息了。
　　林蕴不敢再看，只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垂落的长发挡住一点侧脸，长裙蹭在桌边，手上拿着针线：“你们看，这针要先从这里穿过去，沿着纵线排列，成结。”
　　“双面绣最难的部分就是要运针，我们的手要这样……”
　　Beta不再跟闲聊了，只安心地做着自己的手工，垂下的眼睫安静而漂亮，修长的双腿交叠，认认真真地绣着花，声音温柔得像是春天的一汪溪水。
　　霍昭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粉丝都喜欢叫林蕴妈妈了。
　　虽然保证过今晚不欺负他，可是Alpha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移向了林蕴腺体的位置。
　　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林蕴的身上移开，装模作样地拿了个本杂志，一旁的手机却放着直播画面。
　　屏幕里，林蕴一边讲述着技法，一边看着弹幕的问题聊天：
　　“嗯，是之前要做小娃娃。”
　　“是啊，决赛是要独立制作系列作品，这段时间会有一点忙。”
　　“怎么没有跟Alpha一起过七夕——”
　　林蕴读完这个问题，猛地抬头，恰好看到沙发上的霍昭一起抬头看他。
　　“有啊，”林蕴冲他一笑，将屏幕扶好，大方地开口，“我家里有Alpha的。”
　　霍昭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捏紧了。
　　甚至有一种林蕴即将要在直播里对他说些什么的感觉，心脏被提起，霍昭看着账号弹出的对话框，甚至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开口——
　　【什么Alpha！哪来的Alpha？！】
　　【是不是哥哥啊，绵绵之前不是说家里有哥哥是做这个的吗？】
　　“嗯，”看清霍昭的神色，Beta狡黠一笑，“只是哥哥啊。”
　　霍昭提起心脏差点没给卡在嗓子眼里。
　　一口气几乎没上来。
　　哥哥，哪来的什么哥哥？
　　哪家的哥哥会对着弟弟快要易感了吗？
　　就是因为自己离婚的时候说了一句哥哥，算是彻底过不去。
　　可他还能怎么办，谁让是自己老婆呢，霍昭看着林蕴脸上得逞的笑，调出对话框：
　　【那喜欢哥哥吗？】
　　“咳咳咳！”林蕴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这个Silas，你不回去抓你老婆出轨去，在这里发什么疯啊！】
　　【谁会喜欢自己的哥哥啊！】
　　【老婆呢，老婆，老婆你快说句话啊老婆！】
　　林蕴拍拍胸口，假装看不到疯涨的弹幕和对面Alpha的笑容，只是开口道：“好啦。”
　　“今天的直播差不多了。”林蕴顿了顿，手指握着裙摆边缘，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晚安，宝宝们。”
　　可是家里的那位Alpha却不肯这么放过他，林蕴都已经结束直播，手里叮咚一声：
　　“怎么不说话，喜欢哥哥吗？”
　　“嗯？绵绵老师？”林蕴不回复，霍昭就抬步来到他的身边，“不是这么喜欢叫哥哥，”
　　Alpha的手指捏着林蕴的后颈：“叫一声哥哥？”
　　虽然只是Beta，可腺体对他来说也不是随便给人碰的，林蕴抓着裙摆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你说过不欺负我的！”
　　“这就叫欺负你吗？”那他之前在脑子里过的那些算什么，霍昭的手掌沿着林蕴被真丝裙身包裹的脊背下滑，露出的漂亮背部完美地贴合着他的手掌，“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说什么哥哥吗？”
　　“不叫哥哥的话……那叫声宝宝来听？”
　　霍昭现在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啊，林蕴耳朵红得要滴血，可Alpha却依然不肯放过他，贴在他的耳边叫他直播时的名字：“绵绵老师？”
　　这个称呼在直播间里被人唤是一种感觉，在此刻霍昭的身边似乎是另一种感觉，林蕴几乎不敢看霍昭，只是扭头要走：“我要休息了！”
　　“回来。”
　　但是Alpha一伸手，拉着他裙摆的系带将他箍到怀中。
　　穿着裙子这样被霍昭抱，林蕴像一只兔子一样要弹起来了：“霍昭！”
　　“真不欺负你，”霍昭说，“有点事要出差，我把明天的早饭给你做好就走。”
　　“出差？”
　　“放心，”霍昭揉了把他的头发，“这次是真的。”
　　“没人问你。”
　　“我只是，但是我这个人有前科，还是警惕一点。”
　　“尽量不应酬，如果喝酒提前跟你报备，”Beta垂着眼，穿着裙子的大腿贴在他的腿上，霍昭很像现在吻上去，但是又怕吓坏他，只是捏了捏林蕴的耳朵，“回酒店会你发视频。”
　　“我又没有要查房。”林蕴偏过头。
　　“我知道，自我要求。”霍昭笑了声，“表格上写的。”
　　原来那一百多条真是写给他自己用的吗！
　　林蕴觉得自己永远会被霍昭弄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又回过头：“那……”
　　“最好还是别喝酒吧。”
　　林蕴小声道：“你胃不太好。”
　　握在Beta腰上的手指一紧，霍昭将脸埋在林蕴的颈间，语气低哑地像是喟叹：“老婆，别招我了。”
　　*
　　“这是什么？”
　　霍昭将预制好的做饭裹上保鲜膜，才将手中的礼盒递给林蕴：
　　“给你的礼物。”
　　“不是你家里藏着的Alpha哥哥吗？”霍昭笑了，“不用礼物怎么行？”
　　“咱们不离婚，之前的那两枚婚戒不用了，不过上面的宝石挺漂亮，给你做了个小饰品。”
　　林蕴抬手接过来，比普通的戒指盒项链盒什么的大上不少，不知道是什么饰品。
　　林蕴有些好奇，抬手就要掀盖子。
　　霍昭突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等等！”
　　Alpha偏头轻咳了一声，他向来脸皮很厚，居然在这个时候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你等，等我走了之后再打开吧。”
　　林蕴疑惑地拧起了眉。
　　只以为是霍昭不经常给人送礼物不熟练，也就没有在意。
　　等把工作台上的东西全都收拾好，再掀开盖子。
　　两边的宝石一个深蓝一个墨绿，切割得很漂亮，但从艺术品的角度绝对是顶级的存在。
　　可是这两枚本来该独立的宝石，却被一条细细的链子连接起来，且后面还带着一枚小小的夹子。
　　这不是普通的饰品，这是带着夹子的……胸链。
　　林蕴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很过分，但是……
　　也足够漂亮。
　　明明知道他对这样的东西是丝毫没有抵抗力的，林蕴红着耳朵，还是忍不住把手伸了进去。
　　可是Alpha的电话却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我到家了，蕴蕴，东西收到了吗？”
　　“嗯。”
　　“声音怎么这么黏？”霍昭低笑了一声，像是知道他在做什么，“戴上了？”
　　Beta搭在白色床单上的手一瞬间扯紧了。
　　指骨绷得很紧，四周太过安静，连极力压抑的喘息也无可遁形。
　　“舒服吗？”
　　林蕴的脸一瞬间红了，柔软的脸颊迈进被子里，连同胸部一起压出弧度，可是手机放在旁边，Alpha的声音还在继续：
　　“喜欢吗？”
　　呼吸越来越灼热的，Beta应该是没有易感期才对的，可是为什么……听到霍昭的声音，他的双腿却不由得并紧了。
　　可Alpha像是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一样，低哑的嗓音带着些点笑：
　　“要我帮你弄出来吗？”林蕴不叫他，霍昭却开口道，“宝宝？”
　　

第55章
　　“芋泥肉松三明治， 拆开后去微波炉叮两分钟，牛奶也热一下，不要喝凉的。”
　　林蕴从纸包上撕下这张纸条。
　　胶质失去了一层黏性， 微波炉的三明治发出叮的一声。
　　可他却并未将手中的纸条扔掉。
　　而是摊平放好， 想了想， 又夹进了自己做纸样的书页里。
　　然后吃饭， 出门， 打卡，工作。
　　明明是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很奇怪，毕竟毕业后的两年里，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唯一缺少的也不过是——
　　“今天没办法做饭了， 不让冯秘书送的话，我给你点家酒楼的？”
　　“不用啦， ”林蕴回，“我跟同事出去吃一点就行， 你别折腾了。”
　　“行，那你吃完饭上去休息一会儿？”
　　“不去了， 再去同事都以为我约会去了。”
　　在办公室毕竟不方便，而如果让人知道他和霍昭的关系——在这样的职场里，林蕴更想不到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不去， 在工位不是休息不好吗？门锁上我给你留了指纹的。”
　　霍昭的偏爱总是这样明显，林蕴垂着头， 手指拨弄着办公桌上的小小香笼。
　　“我去十九楼又不只是为了睡觉。”
　　林蕴发完那句话， 那边几乎立刻回复过来：“是吗？那是为了什么？”
　　“林蕴，说话。”
　　“也有一点是为了见我吗，蕴蕴？”
　　“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 林蕴，”Alpha的声音循循善诱，像是诱哄一只珍贵的珍珠破壳，“我会以为你只是为了在我这里休息一下，我在跟不在会有区别吗，蕴蕴？”
　　林蕴一只手捂着耳朵，觉得自己好像是变成一台老式电视机，被人稍微晃一晃就开始失频，变成乱窜的雪花。
　　会有区别吗？
　　哗啦——手中香笼一转，林蕴忽然想起，这个似乎也是霍昭送的。
　　霍昭觉得他睡眠不好，特意做了这些香料，又非要他带过来放着，只是为了林蕴能睡一个好觉。
　　手指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来——真的有一个人会对一个人这么好吗？
　　或者说……也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吗？
　　在那个雨夜之后经历的每一天都像是做梦一样，可开心里还夹着一些随时可能失去的惶恐。
　　林蕴知道这样不对，他应该对霍昭多一点信心，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这么想，尤其是……在霍昭不在的时候。
　　指尖的拨弄停下了，林蕴摸出手机：“是有一点……想你。”
　　消息刚刚发出，立刻就被撤回了。
　　啊啊啊林蕴林蕴林蕴你在说些什么啊！
　　Beta一只手死死捂着脸，耳垂发红，恨不得把自己一起埋进桌子下面去了。
　　可是手机突然叮咚一声：“发了什么？”
　　还好没看到。
　　林蕴心中刚刚涌来一丝庆幸。
　　可是Alpha没等到回复，立刻又发了一句：
　　“哦，想要我陪着睡吗，宝宝？”
　　那个称呼一瞬间将人拉进暧昧又粘稠的夜晚，手指探进裙身沾满水痕，Alpha一声声在耳边……
　　砰！林蕴重重地将手机扣在桌子上，再也不看了！
　　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午睡成功，因为——
　　“大展马上就要开始了！忙活了一个季度，新品销量能不能爆就看这个了！”
　　经理巡视过众人：“大家都精神一点，到时候季度奖金不会亏待大家的。”
　　林蕴一边听着经理的训话，一边盯着手机上的通知：
　　“绵绵老师您好，决赛的服装样衣要在9月20号前提交，距离截止日期还有20天，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世界上比遇见一件大事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是两件大事撞到了一起。
　　林蕴咬咬牙，给自己点了一杯加浓的咖啡。
　　生活开始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上班的时候忙碌工作，下班还要熬夜画稿，修改大赛的图样，制作样衣。
　　其实进入决赛的设计师，要么已经是有自己的工作室，要么就是在某个知名品牌里有自己的公司和团队。
　　像林蕴这样单打独斗的恐怕还是头一个。
　　林蕴并不是找不到团队，相反，那次大赛结束之后，找他的品牌一大堆。
　　但是……林蕴看了看自己身上宽大的衣服和呆滞的眼睛。
　　虽然现在并不会有那种极力躲藏的自卑心态。
　　可暴露身份，对他来说也有很多麻烦。
　　于是林蕴只好自己扛下来——虽然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团队收尾在即，林蕴也不会是会因为自己而拖整个队伍后腿的人。
　　每天这个强度下来，林蕴连霍昭的消息也很少回了。
　　不过Alpha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提醒他按时吃饭睡觉。
　　林蕴电话里表现得很乖，草草应了几句，但是挂了电话还是一天两杯咖啡地往胃里灌，熬夜过两点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差点把手上的针戳进胳膊里。
　　但做自己的事情起码快乐，上班的时候就更是烦，不仅要负责自己的事情，还要处理领导的奇怪想法和同事留下的烂摊子。
　　等下班的时候，林蕴晕晕乎乎走在路上，觉得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机械把饭扒拉进嘴里，虽然是霍昭点好的外卖，但是小哥似乎在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送过来的汤已经有些凉。
　　林蕴往嘴里送的勺子一顿——他忽然想起，之前霍昭都是在前面煮好汤的。
　　这里工具不够，他还自己添了一个小砂锅，林蕴很喜欢喝藕莲排骨汤，炖得软烂的排骨和软糯的莲藕盛在白瓷碗里，香气妥帖地融合在一起，霍昭每次做好，还要提醒他一句：
　　“小心烫。”
　　小心烫。
　　林蕴喝着汤，不知道怎么地想起这句话。
　　他本来不是一个会这样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工作太累，却下意识打开对话框，问了一个几乎算是废话的问题：“你应酬完了吗？”
　　问完看了眼聊天记录，明明霍昭半个小时前才跟他说过自己要见一个面料商的，想到这里——林蕴又猛地把手机给扣下了。
　　嗡嗡！
　　铃声响了两声，林蕴猛地把手机拿起来。
　　不是霍昭。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林蕴甚至开始后悔这么快地接了电话了：
　　“林蕴，我听说，”林父是急不可耐地发问，“霍昭要把玄度的副董给你做？”
　　林蕴烦躁地皱了皱眉：“你听谁说的。”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我只是问你，是不是真的？”
　　“不是。”
　　那只是霍昭在离婚时做的财产分割，但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离婚了。
　　“你不要瞎听。”
　　“真的没有？可外面怎么传他那个二叔还因为这个……”
　　“爸，”林蕴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你知道这个干什么？”
　　“哎呀你这孩子，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林父这个时候又瞬间占据道德高点了，“爸爸关心一下你们的生活还不行了，你跟霍昭一直分居，他这个时候对玄度有什么动作，你当然是要谨慎一点。”
　　“我们感情很好，”林蕴一只手握紧手机，觉得脑子里都在突突地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行行行，你这孩子，每次跟爸爸两句话都说不了，我是跟你们有代沟了！”
　　“喂，蕴蕴，我是妈妈，”林母顺势接过手机，“你爸爸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怪他。”
　　“你在那边怎么样？公司的工作还顺利吗？”
　　“嗯。”
　　“顺利就好，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你能去大企业里，一定要好好珍惜。”
　　“好的。”林蕴吸了吸鼻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感冒了。
　　“你弟弟也是，最近一直找实习，跟我说可难找了——不过还好，他打小就机灵，Lux，那个Lux你知道吧？”
　　“我听说还是个大企业呢，哦对了，你弟弟之前还被派成学校的优秀代表去设计展了，那个证书我发给你看了吗……”
　　他跟林母确实有的话聊了。
　　只是近二十分钟的通话，似乎有十五分钟都在讲述林弈然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间，林蕴很想告诉他，他不仅去了设计展，他还在展览上得了奖，进了决赛，那么他也可以得到一样的夸奖吗？
　　但是那种心情只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林蕴终究开始没有开口。
　　他只是抬手抓着沙发上的抱枕——这还是霍昭买的，因为觉得他总是喜欢靠在沙发上看纪录片，怕他的腰不舒服。
　　刚刚那种感觉更强烈了，林蕴甚至又去看了一眼Alpha到底有没有回复。
　　“妈妈。”明明对着霍昭有那么多话可以讲，就连只问吃没吃饭都不会觉得尴尬，可为什么，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却只有寥寥数语呢？林蕴垂下眼睛，轻声道，“我还有点事要忙，先不说了。”
　　“哦对对对，你工作是比较忙，那你先忙吧，早点休息啊。”
　　电话嘟得一声被挂断，林蕴怔怔地坐在沙发上。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去画稿，应该去做自己没有做完的样衣，但是他吸了吸鼻子，却什么都不想做。
　　只是觉得……刚刚就阵阵涌来的头痛更加剧烈了。
　　要不然还是吃一点药，耽误了明天的工作就更糟糕了。
　　林蕴强撑着从沙发上起来，摸索着走向药盒。
　　霍昭在这个时候给他回了电话。
　　那边还有涌动的人声，似乎是刚刚散场：“蕴蕴。”
　　“刚应酬完，”霍昭回应着他的话，一只手撑在栏杆边，让风将自己吹得清醒一点，“今天怎么有时间想起老公了？”
　　林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胳膊里还夹着温度计，并没有顾得上霍昭的称呼，只是问：“没有喝酒吧？”
　　“没有，”Alpha轻笑了声，“我跟他们说家里老婆管得严，不让碰酒。”
　　“那他们肯定都觉得我很坏了。”
　　“怎么会，这么心疼老公的哪里找，”霍昭冲着来唤自己的秘书摆摆手，让她先回去，回忆着自己刚刚听到的声音，隐隐皱起眉，“你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吗？”
　　林蕴吸了吸鼻子。
　　他想……刚刚聊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人注意到的事情，霍昭居然两句话就听出来了。
　　“蕴蕴？”没有得到回复，霍昭显然有些着急，“怎么了？”
　　温度计被取出来，林蕴看了一眼，有些晕晕乎乎靠在沙发上。
　　他其实并不是个软弱的人，但是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将那只抱枕压在怀里，忽然像是撒娇一样地开口道：“霍昭……我好像发烧了。”
　　

第56章
　　“别怕蕴蕴， ”那边传来一阵急切的走路声，但是Alpha的声音却很稳，让人格外地有安全感， “你自己的量了吗？多少度？”
　　“我现在先帮你点个药过去， 自己可以起来吃药吗？”
　　“那就好， 先贴一个退烧贴， 会舒服一点。除了发烧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Alpha的声音冷静又温柔， 长这么大，林蕴不是没有生过病，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熬过去的，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唯有这一次，心脏像是被无数潮湿的海绵塞满。
　　谈恋爱会让人变得软弱变得任性吗？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讲话， 可是林蕴将脸颊紧紧埋在沙发的抱枕里，像是寻找着气味的幼鸟：“霍昭……我还有一点头疼。”
　　*
　　林蕴第一眼看到霍昭的时候， 还以为是自己发烧糊涂了在做梦。
　　明明已经按照霍昭的指示吃了药，刚刚躺下睡了一会儿， 为什么一睁眼睛，居然看到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霍昭出现在自己眼前。
　　林蕴眨了下眼睛， 他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迷糊糊，鼻子却先一步捕捉到Alpha身上淡淡的酒气， 喃喃道：“你怎么喝酒了？”
　　“没喝，别人喝酒沾了一点。”但是霍昭竟然真的回答了他， 一只手碰了碰林蕴的脸颊， “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还盖这么薄。”
　　Alpha看清他身上的毯子，微不可察皱了下眉，额头贴着林蕴的碰了下， 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烧了。”
　　这下嗅到的不是酒味，而且Alpha身上熟悉的草木香了。
　　手指搭在腰间，连身体也被腾空抱起，林蕴的手下意识抱住霍昭的脖子。
　　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他这才回过神来——不是做梦。
　　“霍昭？”
　　“嗯。”
　　“你怎么回来的？”
　　“临时买的机票，还好，最近的就有航班。”
　　“你……你不是有工作吗？”
　　“我老婆都生病了，”霍昭语气有些无奈，“你怎么还能觉得我能工作得下去呢？”
　　手指碰了碰林蕴的脸颊：“头还痛不痛？”
　　林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盯着Alpha关切的眉眼，当初在公司的感觉更加强烈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只是因为他说一句不舒服，就能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呢？
　　“霍昭，”林蕴抱着他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像是一只寻求着安抚的小兔子，轻轻道，“我复赛通过了。”
　　“我知道啊，”霍昭说，“我们蕴蕴最厉害了。”
　　人生病了会变得脆弱，霍昭并不在意林蕴这个时候会说什么，好像他一直是这样温和又富有耐心的，“不仅复赛通过，我们决赛也会赢的。”
　　霍昭将Beta放在床上，拿被子将他像是蚕蛹一般裹住：“我们蕴蕴是最厉害的设计师。”
　　林蕴浅栗色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下，刚睡醒，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一汪温和的湖水，霍昭刚刚一动，他就受惊的动物一样抓住他的手腕：“你去哪？”
　　霍昭看到那个眼神，心都软了：“放心，我不走。”
　　“你还得再吃一回药，不然夜里又要反复。”Alpha握着他的手，像是哄小朋友一样哄着他，“我就去帮你拿个药，马上就回来，行不行？”
　　林蕴这才点点头，看着Alpha忙前忙后的给他拿药，倒水，哄着他起身，语气温柔不像话。
　　霍昭将药放在手心，托着林蕴的头发喂给他，等林蕴吃完了，又摸摸他的脑袋：“真乖。”
　　林蕴被夸奖，脸颊有些微红，裹在被子里睁着一双因为发烧而湿润的眼睛，看着霍昭英挺的面容，之前在公司被刻意压下的想法终于忍不住生病和脆弱时冒出来，林蕴眨了眨眼：“霍昭。”
　　“嗯？”
　　“你怎么这么好啊？”
　　果然是生病了就会变成小孩子，霍昭笑了：“只对你这么好。”
　　往常这么说的时候，林蕴都会因为害羞而转移话题，只有今天，林蕴竟然主动抓住了霍昭的手，睁着那样一双眼睛问他，像一只渴求安全感的小兔子一样问他：“那你会永远对我这么好吗？”
　　霍昭有点开心，他一直想着林蕴能够彻底放下心防依赖他。
　　可是真的等来的时候，看着生病的脆弱的Beta，心里最先涌上来的居然是心疼。
　　“有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
　　“说起来可能有点傻，”霍昭一只手扶着额头，但是为了安慰生病的老婆，此刻也没有办法顾忌那么多了，“我之前……”Alpha轻咳了一声，“以为你喜欢Omega的时候，曾经想要把你的每栋房子里都装上洗碗机。”
　　“啊？”
　　“我怕你被Omega骗，你性子太好，万一到时候被人骗着每天在家里做家务怎么办，与其这样，还不如我直接把什么东西都给你买好。”
　　“当初给你介绍的那个面料副会还有设计师还记得吗？”
　　“嗯。”林蕴点了点头。霍昭当初突然在拍卖会上介绍这么多人给他认识，还说什么以后用得上的话，林蕴当时一头雾水，现在想来……
　　“我想着如果你喜欢设计师，这些你总会用得到，”霍昭一只手捏着他的手指，现在想想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还没说话，先轻笑了一声，“我当时觉得，你是做男装的，对于女装可能没有那么熟悉，我把这些人介绍给你，有这些关系在，不管对方是什么家世，总归会对你好一点。”
　　“很可笑是不是，但是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每天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怕你会伤心。我甚至……甚至连你跟Omega吵架生气之后怎么安慰你都想好了。”
　　林蕴突然愣住了，当初听说霍昭说起这个误会的时候，他只是当成一个荒谬的笑话听，霍昭也没有对他多提，于是他并不知道——
　　在误会他喜欢Omega的时候，霍昭都是怎么过来的呢？
　　他会不会伤心呢？
　　“所以，林蕴，”但是Alpha却在这时说，“我再说一遍，”
　　霍昭摸摸林蕴的脸颊，轻声道，“我喜欢你。”
　　“这和人类需要吃饭睡觉呼吸一样，都是一种本能，我爱你，我在没有发觉自己爱你的时候便爱你。”
　　“蕴蕴，”霍昭轻声问他，“一个人可以停止呼吸吗？”
　　除非到死去的那一刻，不然他怎么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呢？
　　林蕴眼眶一红，很想伸出手来拥抱霍昭，手指动了动，才想起他现在还在发烧。
　　可是Alpha却在这个时候伸出手臂把他抱住了，在林蕴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不要害怕，可以依赖我，可以需要我。”
　　“我会很开心的，蕴蕴。”
　　霍昭的肩头有一点湿，林蕴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加重了，不然怎么会连心脏一起变得滚烫呢？
　　但是他还记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伸手推了推霍昭：“我还在发烧，会传染给你。”
　　“不会。”可是霍昭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除非易感期，Alpha是很难发烧感冒的。”
　　“这就是有一个Alpha伴侣的好处了。”
　　不管什么时候，霍昭总是受不了林蕴的泪水，将眼眶红红的Beta从怀中捞出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是喜欢Omega还是Alpha呢？”
　　“我……”
　　“真的不喜欢Alpha吗？”可是霍昭穷追不舍，俯身亲吻林蕴的嘴巴，“娇弱的Omega可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亲你。”
　　“还是喜欢Alpha，对吧，老婆？”
　　身体变得越来越烫了，林蕴觉得自己似乎像是Omega一样进入了发。情期。
　　一只手拿着被子蒙住了脸，像是兔子一样钻下去：“我要睡觉了！”
　　霍昭轻轻笑了下，他很喜欢林蕴这样可爱生动的样子，跟在其他人面前都不一样。
　　“行了，别闷坏了，”霍昭将被子给他往下拉了拉，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说，“睡吧，我等你烧退了就走。”
　　前一段时间，霍昭也是这样，隔三岔五晚上过来做饭，等林蕴吃完了再收拾完回去。
　　霍昭对此乐此不疲，即便是林蕴去说不用也不听。
　　只是今天……林蕴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到底几点了。
　　霍昭身上还穿着之前应酬的那身正装，因为刚刚抱他，衣服上拉出一些褶皱，要是平时Alpha肯定早就去处理了。
　　但是现在，林蕴望着霍昭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厉的眸子柔软专注，里面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林蕴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值得霍昭对自己那么好。
　　但是此刻，他是真的相信……霍昭是真的喜欢他。
　　“对不起，”Beta突然抬手勾住霍昭的脖子，脸颊埋在他的肩头，“当时在比赛后，我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霍昭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
　　可是为什么他说过最锋利的话，竟然是对着霍昭呢？
　　“林蕴，我不是说过……”
　　“对不起，”霍昭说过他不要让他随便道歉，林蕴努力地改正了很久，可是今天还是要说，“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会那么想……”
　　“你对我太好了，我不敢，不敢觉得你是喜欢我。”
　　甚至觉得霍昭别有目的，也许会更让他安心和安全。
　　“我不敢让自己对你太亲近太依赖。”
　　像小的时候试图依赖父母那样，像是长大一点试图依赖朋友那样，林蕴得到的爱太少，对人又太过赤诚，逃避似乎是他的一种保护机制，以免柔软的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
　　虽然他很多人他都觉得很好，但是他从来没有主动约过程小野，也没有告知冉若自己的身份，甚至对于直播间里的Omega言论置之不理。
　　现在想想……霍昭会误会，又何尝没有他的错呢？
　　“是我很胆小，”Beta的手臂勾住霍昭的脖子，像是动物栖息在他的怀中，林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将自己剖开，如同献祭，“很多事情我都不敢做。”
　　不敢光明正大的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光明正大的……觉得自己喜欢一个人。
　　“你之前肯定很难过吧，会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林蕴说，“抱歉。”
　　“其实我没有你说得那么好，霍昭，我……”
　　霍昭吻上了他。
　　非常霸道又强势的吻，因为发烧而变得滚烫湿热的口腔被舌头闯入，惩罚般的横冲直撞，掠过林蕴每一滴呼吸的空气，直到Beta浑身发软才放过了他。
　　“林蕴，”但Alpha看起来还是有一点生气，“你这么说，我刚刚那些话是白讲了吗？”
　　林蕴被吻得眼眶潮湿，目光看起来也呆呆的，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气，这才回过神来，看着Alpha的神色，也跟着皱起眉：“你怎么不让我说完话！”
　　“什么？”
　　“我知道我可能不够好，但是——”林蕴吸了口气，又道，“我会试着学。”
　　试着去需要，去依赖一个人，试着去表达。
　　“那天你问我，我没有告诉你，对不起……其实你去出差的时候，我有一点，”顿了顿，却又说，“有很多想你。”
　　“霍昭，”林蕴抓着霍昭的衣袖，仰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我生病了，如果你不怕传染的话，今天可不可以留下？”
　　“你可以……陪陪我吗？”
　　

第57章
　　林蕴说完这句话， 就像是耗光了所有力气一样，猛地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了一只蚕蛹。
　　霍昭正处在被林蕴刚刚投来的糖砸懵脑子的阶段， 一时间也没有动。
　　结果就见床上的蚕蛹动了动， 一点一点地蹭到角落， 给霍昭留出了一半的床出来。
　　Alpha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飘在云端里， 抬手想要去碰林蕴， 想起什么又回过神：“你等、你等我洗个澡过来。”
　　林蕴房间本来也不止一床被子，霍昭在平时总是厚着脸皮，这种时候反而恪守起礼仪来了，正要再找一床。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Beta却在这时睁开眼睛，像是慢慢蜕壳的蚕蛹， 分出了一半被子给霍昭，又慢慢地揽着他的腰身， 将自己钻进了霍昭的怀里。
　　怀中的人又香又软，林蕴全身只穿了一套短袖睡衣， 这样抱着霍昭，胸口的柔软就紧贴着霍昭， 修长双腿也紧挨着。
　　Alpha急促地呼吸了一下，几乎是极力地抑制着自己快要熏满整个房间的信息素。
　　一只手却揽着林蕴的肩头，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
　　可谁知过了一会儿， 就在霍昭闭着眼睛假寐的时候，林蕴也不安地动了动， 调整着姿势。
　　霍昭本来就在竭尽全力克制， 林蕴这样动来动去，身体擦过他……未免待会儿遇到更尴尬的事情，霍昭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睁开眼睛， 一只手按住林蕴：“怎么了？”霍昭开口问，“哪里不舒服吗？”
　　“我……”林蕴还没说话就耳尖发红，又一头栽进霍昭肩膀里，“算了，没什么的。”
　　“林蕴，”霍昭将他捞出来，目光严肃，“你刚刚答应过我，要诚实一点的。”
　　“那个，”林蕴非常小声地，“……我胸口疼。”
　　可Alpha似乎没有听见：“你说什么？”
　　“我，”林蕴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胸口有点胀。”
　　和有些人发烧会腰酸背痛一样，林蕴生病的时候，胸口也会跟着一起变得胀痛，刚刚跟霍昭聊着天不觉得，现下要睡觉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愈发得清晰。
　　但是现在他和霍昭抱在一起，林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自己揉——
　　呼吸一滞，几乎就在他刚刚这么想的时候，霍昭的手搭上他的胸口，轻轻地揉捏着：“我帮你揉一揉，是这里吗？”
　　耳朵变得更红了，林蕴埋头在霍昭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可是身上的触感却更加明晰，和那次在酒店里轻轻地触碰不同，霍昭这次是真的整个握住，任那团雪白在掌心挤压出漂亮的形状，一点一点帮他把胀痛的部分揉开。
　　那点皮肤开始变得微微发红，像是柔软的，任人吮吸的果冻。
　　但是这种酷刑折磨的又何止林蕴一个人，不小心用了点力，Beta很小声地呻。吟了下，身子一颤，大腿在霍昭的腹肌下一碰，猛地睁大眼睛。
　　“这个，”林蕴抬头小心地看了看，“你需要我帮忙吗？”
　　“林蕴，”霍昭叹息一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就仗着自己生病招我？”
　　这话说得简直冤枉：“我没有。”
　　“没有也不用你，”霍昭看他一眼，抬手捂住了林蕴的眼睛：“早点睡。”
　　“等你好了再说。”
　　林蕴本来想说自己不困，但是在Alpha怀抱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渐渐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第二天是林蕴先醒的。
　　这也难怪，霍昭昨晚临时赶飞机回来，又为了照顾他，一直等到他烧退了后半夜才睡。
　　林蕴静静地盯着Alpha眼下的青黑，手指在他的眼下碰了碰。
　　很轻的力道，并没有吵醒霍昭。
　　舒适的被窝环在他们身上，由于紧紧贴着，整个被窝都变得温暖，柔和，像是一个安全屋。
　　印象里分化以后，好像从来也没有跟谁这样亲密地接触过了。
　　可是此刻，昨晚的疾病和难受都已经褪去，林蕴心中只觉得安宁。
　　慢慢地将自己贴过去，额头抵着霍昭的肩膀靠了一会儿，林蕴这才慢慢地掀起来Alpha搭在自己腰腹间的手，下了床。
　　*
　　“蕴蕴？”
　　Lofter没有隔断，霍昭先闻到的是飘来的饭香，下了楼梯一看，才发现Beta正穿着围裙在楼下煎饼。
　　霍昭一愣神，旋即大步走过来，手指搭在他的额头，感知到温度才松了口气：“还好，退烧了。”
　　“做这些干什么，”Alpha把他手中的东西抢过来，“叫我起来做就行。”
　　“我已经好啦。”但是林蕴并没有乖乖听话，“你昨晚太累了，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他说着，将煎好的鸡蛋饼撑在白色瓷盘里，“你先吃，”林蕴看了眼时间，“快来不及了，我先去上班。”
　　霍昭长腿一迈，一把将人圈在怀里：“你去干什么？”
　　“上班啊。”林蕴眨了下眼睛，手上却还在把围裙往下解，“今天不是周五吗？”
　　“上什么班？”
　　围裙刚刚被解下，腰身就被人勾住了，霍昭的手指在他的脖颈上碰了碰，“昨天烧成那样，今天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给你请个假。”
　　“不行，今天要跟项目组对接的，”林蕴皱起眉，他倒也不是多热爱工作，只是一个环节出了岔子以后只会变得更加麻烦，“今天要是不弄完，说不定周末还要对接，我周末还有样衣要做呢。”
　　霍昭拧起眉，总算知道林蕴这病是怎么来的了：“你下班后还要做样衣？”
　　“是啊，”林蕴说，“跟组委会说了要交的，我还有好多没做完呢！”
　　该死的围裙终于解好了，林蕴抬手推开霍昭：“你吃完再休息一会儿，家里等着我回来收拾就行，我先走了。”
　　“走去哪？”
　　林蕴刚一动，霍昭抬手揽着腰身将他拉回来，Alpha的力气跟他完全不是一个量级，林蕴像是一只被捏住后颈的猫，只能被迫乖乖地给压回来了。
　　“霍昭！”
　　林蕴推了他一下没推动，霍昭两条长腿将他卡得很紧，手上却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要帮林蕴请假。
　　“你怎么能这样！”林蕴瞪大眼睛，一把压住他手里的手机，“我要去上班的！”
　　“上什么班？等会儿在公司又反复了怎么办？”
　　“公司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那么多人你就可以放心生病了？”Alpha深吸一口气，“林蕴，你是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但是我真的有事，现在这个不做完周末又要忙，”林蕴现在胆子大了许多，看一眼时间，猛地从霍昭怀里钻出来。
　　霍昭在其他事情都可以由着他来，唯有的这一次，看着Beta因为生病而还有些苍白的脸，眉眼当即冷了下来：“林蕴，你要是敢踏出去一步试试。”
　　但是林蕴背对着他在换鞋，压根看不到霍昭的表情，只是急匆匆想要往外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我先去……”
　　“行！”
　　林蕴话还没说完，霍昭突然朝他走过了过来。
　　腰身下榻，手指刚刚够到下面的鞋柜——
　　啪！
　　一声清脆的，羞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霍昭一巴掌啪在了那挺翘的臀尖。
　　林蕴整个人一颤，刚刚还着急的动作瞬间顿住了，甚至连鞋子都忘记了换。
　　“你……你打我？”
　　“不听话的孩子难道不该受到惩罚？”
　　霍昭还记得Beta之前在直播间里说过的话，非常记仇的提醒：“蕴蕴，要我当哥哥就是要这样管教你的。”
　　淡淡的声音响在耳边，林蕴的手指瞬间攥紧了。
　　林蕴还光着脚，Alpha却在这时走过来，将他打横一抱放在沙发上，又将刚刚煎好的，现在已经变得温度适宜的鸡蛋饼端过来：“先吃早饭。”
　　“今天哪也不许去，公司的事情我来安排，不会让你周末加班的。”
　　霍昭说完这话，就拿起手机去阳台边打电话。
　　结果回来一看，瓷盘里的饼没有人动，林蕴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不会是刚刚话太重……哭了吧？
　　霍昭吓了一大跳，刚刚还嚣张的气焰瞬间没有，立刻跑过去俯下身：“怎么了？”
　　“是我的错，我刚刚太生气了，我不该打你，”霍昭抬手想要将林蕴拽起来，“哥哥跟你道歉行不行？”
　　Alpha已经足够轻声诱哄，可是林蕴还不是不动，连话也没有回一声，霍昭眉头一皱，一把拉开Beta挡着脸的手——
　　泛着潮红的面容出现在眼睛，林蕴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脖颈发红，嘴唇和眼睛都是水光。
　　霍昭上一次见到这个场景，还是Omega同事意外进入发。情期的时候，但是林蕴只是一个Beta。
　　Alpha拧起眉，手指搭在林蕴的额头，不放心地又试了一遍温度：“你又发烧了？”
　　“哥哥，”可是林蕴却主动仰起头，将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沙发上身体不安地扭曲着，用仿佛都被水浸透的嗓音说：
　　“哥哥，再管管我吧。”
　　*
　　林蕴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想起自己这两天做了什么，又猛地躺下，包着被子翻滚了好几圈，恨不得把自己和被子一起埋了。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Beta会在Alpha信息素的影响下，进入假性发情的啊！
　　虽然说从前也没有Alpha和他如同霍昭这样同床共枕亲密接触，但是！
　　但是他不在那天晚上发情，为什么偏偏是在霍昭……
　　想起那天到底说了什么，林蕴现在还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那种微微发疼又发麻的触感似乎还在停留在那里，林蕴一头扎进枕头里——记忆碎片不受控地涌过来，恍惚间又想起，他似乎还拿着霍昭的手，让他帮自己摸，还叫他：
　　“哥哥，帮帮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蕴确实不打算去上班了，他打算把自己闷死在枕头里算了。
　　就这样被迫在家休息了几天，正好是周五，连同周末一起老老实实歇了一段，可是项目还在，周一一上班，林蕴就回到工位，把剩下的工作接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工作好像比之前的少了一些。
　　最大的改变是他在下班之前居然就把工作给做完了。
　　林蕴还以为这是因为有一些还没对接好，甚至还多留了十分钟，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加班。
　　其他同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明明已经下班，但是面面相觑坐着没动，直到经理大摇大摆过来——
　　“下班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下班了？”同事指了指自己，“谁，我们吗？”
　　“不想下班我现在也可以再让你留一会儿。”
　　“不不不，别别别，我对象还等着我去她家吃饭呢，”同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就是好奇怎么今天这么早啊？”
　　“霍总监把给项目部对接的事情接了过去，说以后等他们自己弄完了再给我们发过来，不用扯皮了。”
　　“芜湖！霍总监万岁！”
　　“霍总监不是在忙玄度的事情吗？”只有林蕴一个人皱起眉，“怎么还能顾得上我们？”
　　“能者多劳呗，难不成是为了我们少做点活吗？”
　　“就是，人家精英人士一天都只睡三个小时，我这种社畜就不行了，困死了，下班下班，我要回去补觉。”
　　同事们陆陆续续往外走，林蕴抱着包跟在后面。
　　霍昭为什么会把项目接过去他不清楚，但是后面的好几天，Alpha来接他的时候，眼下总是带着明显的青黑，问他什么只说是昨晚有事。
　　林蕴越想眉头皱得越深，终于在一天外勤结束的时候，忍不住悄悄摸鱼换了个方向。
　　“对不起先生，这边不能进，请问您有预约吗？或者您说一下您找谁？”
　　结果人都到了玄度门口，却被保安给拦住了。
　　林蕴想起自己半个小时前才跟霍昭报过平安说自己准备回公司了，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个，没什么，我随便看看。”
　　林蕴拎着东西静悄悄地走了，去商场转了一圈，再次站到玄度门口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个身份。
　　V领真丝衬衫下是显眼的沟壑，百褶裙下露出一段大腿的软肉，下面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袜，衬得小腿修长漂亮，脚下是一双尖头小猫跟皮鞋，明明是简单的装束，可是那一身玲珑有致的身材，任谁都不会把他认错——
　　“卧槽？！绵绵老师？？？”
　　“嗯，”林蕴点了点头，虽然是第一次在外面穿成这样去见霍昭，还是努力保持淡定，抬手推了推墨镜，温声问：
　　“我来找霍总，请问可以进去吗？”
　　

第58章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绵绵老师！！！”
　　“我的妈耶绵绵老师来我们公司了！”
　　“老师老师看这里对对对签名在这里！！！”
　　别说能不能了， 林蕴还没走两步就有一群人围着他拍，恨不得直接把他给推到公司里。
　　“找霍总谈事情是吧，”陈微第一个挤出来， 一把将林蕴拉到自己身边， “来来来这边请老师， 霍总的办公室在二十楼， 我带您过去。”
　　“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是不是要跟玄度签约了？啊啊啊啊我们真的超级喜欢你的老婆，呸呸呸，老师！”
　　“我……我还在考虑，我也很喜欢你们的，”林蕴想了想， 又问，“霍总最近很忙吗， 我来不会打扰他吧？”
　　Beta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听就让人舒服， 最重要的是——绵绵说喜欢他哎！
　　陈微整个人变得晕晕乎乎，不由自主想要多说一些：
　　“是有点忙， 主要是公司在忙着收购……咳，”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陈微才立刻住口， “没事，老师您放心， 见您肯定是有时间的！”
　　“嗯， ”林蕴笑了下，“谢谢你啦。”
　　林蕴第一次撒这样的谎，心里还有点忐忑， 一只手紧紧攥着才没有露馅：“如果不忙的话我想请霍总吃个饭，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饭呢？”
　　“当然可以！”陈微立刻道，“你不知道霍总这几天就没吃过几顿饭，您带他去吃点真是太好了！”
　　果然，林蕴皱起眉，刚刚的一点紧张完全被涌上来的气愤所代替。
　　他就说！霍昭平时果然是不好好吃饭！
　　都这样了还好意思教训他？
　　“就是这里了绵绵老师，”陈微带着他出了电梯，“霍总正在开会，您可以先稍等一会儿。”
　　霍昭在玄度的办公室远比在W·G的大上许多，可以说这一整层楼都是他的，左边是办公室，右边则是硕大的会议室和一个会客厅，都是开放的全景式玻璃。
　　林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位的Alpha，霍昭在工作的时候和他在家里的时候很不一样。
　　桌上摊着文件，面色严肃，间或叫停询问两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十指交叠，冷冷地听着。
　　从林蕴的视角，只看到霍昭的一半侧脸，正微微抬眼跟下属讲述着什么，林蕴裙子下的皮鞋点在地上，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录视频时发过的一段话——
　　“新上司好帅，可以穿这个去上班吗？”
　　疯了吧林蕴！
　　无意打扰霍昭工作，林蕴正要跟陈微去休息室里待着，可Alpha忽然一抬眼，朝着他望了过来。
　　玻璃是双向，霍昭要看清他十分容易，只是林蕴分明看到Alpha挑了下眉，似乎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意识到他现在的装束，随后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猛地开门，大步朝着林蕴走了过来。
　　“这边就是休息室了，”陈微还在领路，“绵绵老师你跟我……”
　　“绵绵老师？”
　　身后，霍昭突然开口。
　　林蕴脚步一停，看着Alpha唇角带笑，视线从上到下，将他给打量了一遍。
　　从他被长筒袜包裹的小腿往上白皙的腿肉，再到上身被真丝包裹着的胸膛和露出修长脖颈。
　　虽然是穿着衣服，但是总觉得霍昭是想把他扒了一样。
　　被那样露骨的视线一扫，林蕴刚刚还气势汹汹要闯过来的气焰瞬间消失了一半。
　　“霍总？”还是陈微先回过神，“绵绵老师是之前跟你约好了吧，我先带他在休息室等一会儿，等这边结束了你们再聊？”
　　“不用，”Alpha收回视线，立刻回去对会议室里的众人说，“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大家先去吃饭吧。”
　　不用再开会当然是件好事情，众人欢天喜地地往外走，只有林蕴一个人跟着霍昭往里进：“跟我来办公室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陈微看着并肩的两人——他总觉得霍昭的步伐都比以前快了点。
　　林蕴前脚刚到办公室，下一秒，百叶窗就被拉上了。
　　外面窥探的视线被隔绝，霍昭朝着林蕴走了一步，目光戏谑：“绵绵老师？”
　　穿着筒袜的长腿一紧，林蕴往后退了一步，Alpha却在这时欺身而上，手臂撑着他旁边的墙壁：“跟我约好了？”
　　“谈什么？”另一只手拂过林蕴的脸颊，指尖挑起口罩的带子，“绵绵老师想要签给玄度吗？”
　　“霍昭！”
　　大腿被Alpha的长腿抵住，林蕴猛地举起手中的袋子隔在霍昭身前：“我有正事的！”
　　口罩带子被扯掉了，露出林蕴的脸庞，长发垂落在肩头，给Beta平添了几分妩媚：“穿这么漂亮的正事？”
　　林蕴眉头一皱，是要咬人的前奏，霍昭才乖乖举起手示意自己不乱动：“怎么了？”
　　“陈微都跟我说了！”林蕴终于找回点刚刚的气势，“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
　　Alpha一挑眉：“陈微说的？”
　　“你不要管谁说的，做了事情就要承认，”Beta越过霍昭，将手中的袋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连饭都不吃，你每天都在忙什么？”
　　旁边的桌上正放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林蕴的视线略略扫过一眼，只在迅速捕捉到了一个显然的“Lux”——霍昭要跟Lux做生意？
　　不过还没等他凑近看清，Alpha就大步走过来，将笔记本往下一合，一只手捏住林蕴的脸：“这么凶啊，老婆？”
　　林蕴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你还说我，你自己胃不好你不知道吗？居然还不按时吃饭？”
　　Beta生气的样子太过可爱，霍昭忍不住在他的脸上亲了下：“这么关心我？”
　　“明知故问。”
　　有时候他总觉得霍昭才是更需要爱的那一个，每件事情都要问过好几遍逼他说出来。
　　这么想着，林蕴的心又软了，小声道：“我当然很关心你。”
　　霍昭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下：“你说什么？”
　　“谁能不关心哥哥呢？”
　　“林蕴！”
　　耳边传来Alpha气急败坏的声音，林蕴得逞一样轻笑了声，霍昭伸手想抓他，却被林蕴轻飘飘越过，将桌上的保温袋打开：“快点吃饭，等会儿都要凉啦。”
　　排骨汤炖得软烂，几乎立刻就能闻到香味，另一个盘子里装着笋子牛肉和酒香草头，掀开盖子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霍昭愣了一下。
　　这时……刚刚回国那天，他把林蕴从楼上叫下来时做的。
　　“你发什么呆呢，”林蕴把筷子递给他，“快点吃啊，我特意做了你喜欢的。”
　　“你觉得……我喜欢这几道？”
　　“不是吗？”林蕴抬起眼睛，“你那天说自己想念国内的饭，特意做的。”
　　出国太久，想念家乡的美食——这是霍昭当初为了心安理得地让林蕴过来跟自己一起吃饭找的借口，是他特意留心了林蕴的喜好，做给他吃的。
　　可是没想到，林蕴却悄悄记了下来，以为是他爱吃这些，于是在这个时候，又做了饭带过来。
　　好像他们，总是阴差阳错表达着炽热的爱。
　　心脏好像是被周围热腾腾的空气一起填满了。
　　“嗯，”霍昭笑了，“我很爱吃，谢谢蕴蕴。”
　　霍昭接过筷子坐下来，却先拿了一个碗盛了汤递给林蕴：“一起吃点吧？”
　　跑回家做吃的，又急匆匆地赶过来，林蕴自己应该也没有时间吃饭。
　　Alpha往他的盘子里夹了几块肉，又夹了一筷子青菜过去，看林蕴和当初一样，像只兔子一样一点点地吃着，但是这一次，他终于能够说出当初没能开口的话：“怎么这么可爱。”
　　边说还边又夹了一筷子过去。
　　林蕴看着自己碗中冒高的菜，一把放下筷子：“别给我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Alpha跟着放下筷子，微微挑眉：“吃不下了？”
　　“是啊，”林蕴本来做得就是两人份，一大半都给他自己吃了，林蕴说着摸摸腹部，“我都要有小肚子了，你看……”
　　语气一停，发现Alpha望着自己的视线忽然变了。
　　林蕴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并不是当初一样肥大的睡衣，而是若隐若现的真丝衬衫。
　　“嗯，”Alpha坐过来一点，一只手挑开衬衫纽扣慢慢钻进去，“让我看看。”
　　手掌按在微鼓的小肚子上，手臂却压着短裙的系带，将纽扣慢慢地揭开，直到白皙的小腹彻底袒露在视线里：“看到了。”
　　“好像是怀孕了啊，蕴蕴。”
　　林蕴的脸瞬间羞耻地红了。
　　“我是Beta……怎么会怀孕，”林蕴偏过头，露出一点微红的耳尖，“你要是想找Omega就……”
　　“Omega？”Alpha突然欺身而上，“你不是Omega吗，绵绵老师？”
　　“……我不是。”
　　“哦，但是我之前可是这么以为的，你知道吗？那个Omega量表上，绵绵老师可是满分。”当初明明丢人的事情，霍昭现在都能当成调情来说，“我还以为……这是我老婆找的Omega，不是你吗，老师？”
　　明明是正常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霍昭叫起来就格外的不一样，林蕴脚趾都蜷缩起来，只能软乎乎地叫他的名字：“霍昭。”
　　“怎么就对我这么生分，”Alpha听起来很不满的样子，“总监、霍昭、霍昭。”
　　他贴在耳边，一个一个地数着，林蕴觉得自己像是一颗不断被榨出水分的植物，可怜兮兮地在霍昭手中摇曳。
　　Alpha平时表现得大度，这个时候却表现出十足的恶劣，非要问他：“他们都叫你老婆呢，绵绵老师。”
　　“你是他们的老婆吗？”
　　“我，我不是……”
　　“嗯，”Alpha这才好像满意了点，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你是谁的老婆？”
　　“说话。”
　　林蕴不讲话，霍昭却逼着他说，又问一遍，“是谁的老婆呢，蕴蕴？”
　　“你、你的。”林蕴声音发颤，忍不住哀求。
　　“好乖，”霍昭在他耳垂亲了一下，动作却中带着几分从容，“那天怎么叫得来着，再叫我一声？”
　　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当初那个夜晚，林蕴耳朵发红，抓住Alpha的手，像是脱水的旅人抓住最后一颗浮木，声音干涸：“老、老公。”
　　可Alpha咬住他的耳垂，裙身被拉扯出褶皱：“什么时候同意啊，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好不好？”
　　林蕴听着霍昭的声音，脑袋晕晕乎乎，压根没有听清霍昭在说什么，只是用手指在Alpha的手臂上留下道道红痕，直到霍昭，用刻意压低的，微微沙哑的嗓音道：
　　“好乖，老婆。”
　　*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关了一整个中午，直到下午林蕴要去上班才不得不打开。
　　霍昭送他去电梯，上了电梯按下开关的时候才想起问林蕴怎么进来的。
　　听完后轻笑了一声：“刷脸啊绵绵老师？”
　　“下次别这样了，”总裁电梯里没人，霍昭一只手揽着林蕴的腰身，“我给你录个指纹。”
　　“我又不是员工怎么录指纹。”
　　“刚刚不是还在哭着叫老公，”霍昭捏捏他的耳垂，“现在就想跟我划清界限了，用完就跑啊老婆？”
　　电梯的空间太小，林蕴被霍昭堵住，一瞬间就想起自己刚刚在办公室的事情，一只手捂着耳朵：“霍昭！”
　　“嗯，”霍昭笑了，将刚刚问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仿佛自己是一个被渣男抛弃的小可怜，“什么时候给个名分，绵绵老师？”
　　林蕴耳垂一红，趁着电梯门打开，猛地从霍昭的手臂下钻出跑了出去。
　　可谁知道，还没等到林蕴考虑好，霍昭求仁得仁，还真的有了名分——
　　没过几天，一张照片就火遍全网。
　　穿着的短裙Omega被霍昭的抱住腰身耳垂发红，Omega戴着口罩，大半个身子都被霍总挡住，再加上高糊的照片，别说人了，连衣服是什么颜色的都很难认出来。
　　可是霍总的脸却清清楚楚。
　　发照片的博主爆料称照片中的人是玄度，他已经有了一个Beta的娃娃亲妻子，甚至有小道消息透露，两人已经在两年前完婚。
　　舆论摇身一变，关注点瞬间换了一个话题：
　　#玄度总裁出轨Omega#
　　一石激起千层浪。
　　霍昭念念不忘那么久的林蕴喜欢的Omega。
　　终于让他自己给出轨上了。
　　

第59章
　　“还笑！”林蕴正趴在水池边看霍昭给刚买的活虾去虾线， 一边翻着评论一边瞪霍昭，“网上都说你出轨了！”
　　那照片拍的模糊不清，就算网上有人问是不是绵绵细羽， 也很快被赶来的粉丝痛骂一顿——毕竟绵绵最近刚被流言诬陷过一次， 这个时候粉丝的战斗力非常强。
　　所以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冲霍总来的。
　　没想到Alpha看到之后跟没事人一样买菜做饭， 更生气的反而是林蕴；“你看到没有， 这个人还说你是什么抛下糟糠之妻的伪君子！”
　　“那这个我就要反驳一下了。”
　　林蕴唰得抬起头， 还以为他终于要开始上心反击，却霍昭望着自己一笑：“我老婆长这么漂亮，他们怎么能说是糟糠之妻。”
　　霍昭处理好的虾排排放好，在水池边洗着手，声音跟那水声一样漫不经心的：“回头我就让冯秘书把这条撤了。”
　　“霍昭， ”林蕴一只手按在桌面上，眉头皱得死紧：“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听了。”Alpha满不在乎地一笑， “狗急跳墙罢了。”
　　带着凉意的手碰了碰林蕴的脸：“这种东西也值得我老婆生这么大的气。”
　　“可是……”
　　“谁让我之前误会你喜欢Omega，”霍昭的声音有些无奈， “这可能就是我的报应吧。”
　　林蕴忍不住又瞪他：“你严肃一点。”
　　“真不用担心，再说了， 人家这不是也没说错吗——”
　　霍昭就着林蕴的手看了一眼，朗读出声：“家里有一个贤惠的Beta，还非要找刺激去外面找身材好的Omega， 狗Alpha不是都这样！”
　　霍昭一边说着，手指却沿着林蕴的腰身缓缓上抚， 直到裙身露出的大片雪白脊背。
　　自从上次穿着一次裙子去见了霍昭， Alpha就像是食髓知味，每天变着法的哄骗林蕴穿各种各样的裙子陪他出门，被拍也只是早晚的事。
　　今天穿得是一件小V领吊带露背短裙， 林蕴本来只是看它好看才买的，从来也没有想着穿出去。
　　结果霍昭说正好——今天周末不出门，穿着正好。
　　好在上面没有出现林蕴的脸，霍昭看起来压根没有往心里去，甚至当个笑话听，一只手扶着林蕴的脊背缓缓地抚摸，目光只盯着Beta裸露的后颈处的腺体：“我这不就是，家里有个贤惠的老婆——”
　　Alpha的手指压着林蕴的腺体揉捏，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
　　他并没有料到自己的易感期或许又有提前的趋势，只是像是沾染了信息素依赖的患者一样，鼻尖埋在林蕴的颈侧，食髓知味：“还喜欢身材长相都这么漂亮的。”
　　林蕴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别闹了，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牙齿压着那点可怜的腺体磨了磨，强行压制着咬下去的欲望，手指却沿着裙身伸进去：“我们现在不正经吗，老婆？”
　　怪不得评论区说Alpha脑子里全是这种事！
　　林蕴跟他说不通，觉得自己简直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什么叫太监？”好在霍昭只是过来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将林蕴的心思从那些帖子转移回自己身上，立刻又开始将腌制好的虾下锅，“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也应该是个祸国的妖妃吧？”
　　林蕴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还有跟妖妃扯上关系的一天：“你……”
　　“虾吃水煮的还是吃香辣的？”
　　可是Alpha一个问题抛过来，立刻又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香辣的吧。”
　　“行。”
　　手中的虾哗啦一下锅，香味刚刚飘出来，霍昭正要夹一个给林蕴尝尝。
　　林蕴的电话忽然响了。
　　Beta皱着眉头看了眼来电显示。
　　如果皇帝和妖妃都不着急，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比林蕴还要愤怒着急的太监：
　　“林蕴，你在做什么？”
　　电话那边的林父甚至来不及询问他的状态，就一句质问甩在林蕴的脸上。
　　“我在……”林蕴看了眼旁边正在盛菜的霍昭，“准备吃饭。”
　　“吃饭？你现在还能吃得进去饭！”林父听起来似乎恨不得现在冲过来，“霍昭的新闻你没看到吗，他都出轨Omega了你居然还在吃饭！”
　　即便是开的是听筒，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传到霍昭那里，林蕴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
　　当初跟霍昭结婚的时候，本就是林家得了便宜，他们现在的感情才刚刚好了一点点，林蕴不愿意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跟他的家庭有任何的关系，当即也冷下语气：“那又怎么了？”
　　“林蕴，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霍昭现在找个人是为什么？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要好好抓住他的心，你是怎么做的！”
　　“人家出国了两年没联系过也就算了，现在还搞一个Omega出来，那个Omega穿得那么骚，你以为你会是他的对手！要是霍昭真的跟你离婚，我看你怎么办！”
　　可是林蕴现在身上就正穿着林父那样说的裙子，Beta一只手握着手机，旁边那只手却深深地抓着沙发扶手。
　　他怎么会忘了，奶奶去世之后，是父亲亲手剪碎了他的所有裙子，并痛骂老太太带着小孩不学好，仿佛是忘了，当初是谁说自己生意忙管不过来，将林蕴抱给老太太照顾。
　　在林弈然已经在父母身边娇惯了好几年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个孩子。
　　“林蕴，林蕴？”
　　霍昭看他状态不太对，终于没忍住，上前把手机从林蕴手里接了过来：
　　“叔叔，是我，霍昭。”
　　“对，我在跟蕴蕴在一起，”霍昭捏着林蕴的手，通过掌心将源源不断的热度传递给他，一边盯着林蕴的神色一边开口，“没有的事。”
　　“竞争对手抹黑的手段罢了。”
　　“没关系，”霍昭捏捏林蕴的手指，示意他放松，“我会处理的。”
　　但是林蕴放松不了，时至今日他在发现，原来人的失望到了一定程度，只会觉得愤怒。
　　仿佛那些希望耗光了，到最后只剩下愤怒。
　　凭什么别人的父母都是后盾，他却还要提防着平淡生活里父母放出的冷箭呢。
　　他好容易自己长这么大，好容易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好容易勇敢地站出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凭什么他的父母要这样说他呢？
　　而且……最让人感到愤怒的是，林蕴看了眼握着手机正温声道歉的霍昭——
　　凭什么他们还要让霍昭去赔不是呢？
　　霍昭做错了什么吗？
　　林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在霍昭接着电话的时候，忽然一把将手机抢了过去——
　　“是不是谣言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到底是关系我还是我身上可能有的玄度的股份？！”
　　“是吗？关心我？两年前我一个出来工作的时候也没有见您这么关心过我！”
　　“那Omega怎么了，我就觉得他穿得挺漂亮的，霍昭做什么那是他的自由！”
　　“今天这话我只说一次，爸，我们离不离婚，你都不会在这里拿到一分钱！”
　　“我疯了？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去心理诊所看过几次你跟我妈知道吗？”
　　“您放心，我气不死您，要是真的气出好歹，行！您把报告给我，医药费我还是会出的！”
　　林蕴说完这么一句话，猛地挂断了电话。
　　手脚发抖，旁边的声音完全听不到，胸膛不受控制得剧烈起伏，唯一传来触感，是Alpha不停地拍着他的背，直到嗡得一声——耳朵开始渐渐恢复听觉：
　　“林蕴，林蕴！”霍昭焦急地望着他的脸，“看着我！”
　　林蕴这才猛地呼出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Alpha将他揽在怀里，让Beta的脸埋在自己的肩头，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的坚实可靠，“没事了，有我在。”
　　“我来处理，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的，好不好？”
　　“霍昭。”肩头传来闷闷的声音。
　　听到林蕴终于开口，霍昭这才把人捞出来：“我在，”Alpha抬手摸摸他的脸，望见林蕴翻着潮红的眼睛，目光中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很难受吗？”
　　“没有，”林蕴摇摇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似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说着，反而又笑了，“我之前总觉得跟父母吵架是天大的事情。”
　　“可是现在却觉得很轻松，”Beta的笑容是和以前一样的温和，他总是这样，像一块海绵，不管经历什么，总是能够恢复到柔软的状态，林蕴扯了扯嘴角，“就觉得，自己好像早就该这么做了。”
　　“做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
　　“我是不是很厉害，”林蕴眼底还带着点红，却冲着霍昭弯了弯眼睛，他不觉得害怕了，或许是因为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爱着他，Beta轻声道：“霍昭，你要夸夸我吗？”
　　“嗯，”霍昭应了一声，眼眶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林蕴一起红了，抬手摸了摸林蕴的头发，“我们蕴蕴长大了。”
　　“非常棒，非常厉害。”
　　Alpha俯下身，压着林蕴的唇角轻轻吻了上去，和以往的霸道强势都不一样，这是一个极尽温柔的吻。
　　可林蕴最怕的就是霍昭的这种温柔，一只手抓着Alpha胸口的衣服，穿着裙子的双腿颤抖，眼尾变得更加潮湿了。
　　直到这个吻结束，才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向霍昭：“这个是奖励吗？”
　　霍昭碰了碰他唇角的湿润：“不是吗？”
　　“奖励是这个，惩罚也是这个，”林蕴挑起眉，“怎么感觉都是你在占便宜？”
　　“那不然……”霍昭忽然贴在林蕴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Beta的耳垂一下子红了。
　　但是Alpha眼神戏谑，捏了捏林蕴的那一点薄红：“怎么样，这个奖励还满意吗？”
　　“谁要跟你做这个！”
　　“是吗？”霍昭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很——”
　　“我没有！”林蕴猛地推了把他的胸口，语无伦次转移话题，“菜都要凉了，快去吃饭！”
　　不管怎么样，饭还是要吃。
　　这或许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感觉。
　　那些在霍昭手里死不瞑目的虾被搬到餐桌，林蕴以为，这件事应该已经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过了周末到公司，才听到同事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就在昨天——Lux正式宣布破产了！”
　　“何止，之前霍总监那个谣言知道吗？现在也扒出来了，就是Lux的人干的，狗急跳墙想要抹黑我们总监罢了！”
　　“活该！当初玄度的股票还因为这个跌了好几个点呢，活该霍总监对付他们！”
　　股票跌了好几个点……林蕴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了桌上。
　　原来，他想，原来这件事也并没有霍昭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他是实实在在地受到了影响的，只是Alpha一个人扛下了这些，从来也没有对林蕴说过。
　　“你们说，”林蕴抬起头来，“Lux是霍总监对付的？”
　　“当然啦，我家里人也是这行的，他跟我说，就是在那个设计赛之后，霍总监直接断了他们好几个面料供货商，后面又花了大价钱在几个厂家那里狙击，手段那叫一个残暴不堪雷厉风行，活生生把人给拖死了！”
　　Beta抓在桌上的手指瞬间收紧了。
　　霍昭出差，是去跟几个面料商谈事情。
　　霍昭开会，桌上放着方案写着的是“Lux”。
　　林蕴一直以为这段时间霍昭的过分繁忙是因为大展或者别的事情，但原来一切早就有端倪——
　　“你们听说了没，当初在VH抄袭的那个设计师程牧，没想到竟然是Lux董事的儿子。”
　　“卧槽，这下别说自己身败名裂，岂不是亲爹都要进去了？这要是一启动调查，说不定他也要跟着一起被关？”
　　“自作自受！居然都欺负到绵绵细羽头上来了！弄不死他！”
　　“不过你们说霍总监为啥发这么大脾气啊，他难道也是绵绵细羽的粉丝？”
　　“是什么是，人家大老板做事怎么可能这么不理智，这么深的谋划，这肯定是战略布局啊！”
　　林蕴并不清楚霍昭做这件事的理不理智。
　　但是此刻，他脑海中回想起的，却是当初在家里，霍昭摸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却又好像深刻地保证：“我会处理。”
　　霍昭总是这样，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只要伤害过林蕴的事情他都会摆平。
　　就像是当初那个离职的总管，还有现在的Lux。
　　当初程牧借着Lux高管的父亲欺负林蕴了那么久，林蕴以为他不知道，以为这件事情早在设计赛的时候就已经被解决，他从来不知道，霍昭一个人，默默地在他的身后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又或许，这只是他所看到的。
　　那么他没有看到的呢——Alpha日夜不停的应酬，开会，照顾，和陪伴。
　　好像永远挡在他面前的一棵树。
　　林蕴知道同事说的有道理，霍昭的做法未必没有自己的考虑，Lux的收购对WG对玄度都有好处。
　　但是，但是此刻，他的心脏却开始不受抑制地跳动起来。
　　那些试图理智的分析全都消失不见，林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想，这么久了，他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哪怕曾经那么亲密地躺在一张床上。
　　他好像……还没有跟霍昭说过一句喜欢。
　　林蕴摸出手机，想了想却又放下，猛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第60章
　　“哎， 林蕴，你干什么去！”
　　明明是工作的时候，可是Beta居然就这么跑了出去， 一路气喘吁吁上了十九楼。
　　进电梯的时候林蕴才恍惚想起——霍昭到底是什么时候给他开的权限呢？
　　但是他现下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 Beta脚步飞快， 正要一头撞进办公室。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二人双双错开一抬头， 江逸风眉头一皱：“林蕴？”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问话都是这么默契， 林蕴顿了下：“我来找霍昭。”
　　“那太巧了，”江逸风说，“我也来找霍昭。”Alpha一把拉起他，“快快快，边走边说！”
　　“霍昭不在办公室吗？”
　　“当然不在——”江逸风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你不知道吗，霍宏业死了。”
　　“你说什么？”
　　“霍宏业跟Lux人的串通倒卖公司机密， 被霍昭抓住之后企图逃跑，结果就在出城的路上， 车子翻下大桥，车毁人亡了。”
　　江逸风和林蕴重新站进电梯， 这才喘着气把剩下的话说完：“这件事霍家那边暂时压了下来，反正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后事倒是不难处理， 就是……”
　　江逸风看了眼林蕴：“霍昭现在应该会不太好受，毕竟……”
　　电梯门唰得开了。
　　虽然江逸风没有继续说剩下的话， 林蕴其实也知道的。
　　当初霍老爷子去世之前， 曾经在病床前吩咐过霍昭，让他以后无论如何，饶了霍宏业一条命。
　　毕竟是自己亲儿子， 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总还是希望他起码能够好好活着。
　　其实霍昭对也算是仁至义尽，虽然霍宏业像只苍蝇一样三天两头跳出来一下，但是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凭借着分红，他也能拥有不错的晚年。
　　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霍昭那种什么事都喜欢揽在自己身上的人，遇到这种事，会自责是肯定的，说不定还会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我刚刚打了他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不然我们去……”
　　“不用了，”林蕴开口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车子飞快地驶入山坡，雨点沿着车窗玻璃坠落，林蕴不等车子停稳就开始往下跑。
　　“等等等等！”
　　江逸风叫住他，像是电视剧里那样从自己的副驾抽了把黑伞出来：“起码拿把伞再过去吧！”
　　林蕴抬手将伞接过来，若是霍昭这么做，他肯定要新奇地感叹一圈再让他给自己演示，林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开始在霍昭面前变得自我，甚至对彼此也越来越了解。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霍昭会出现在哪里——
　　大雨坠落在山林里，整个人墓地都笼罩在一片阴沉，林蕴撑着伞往前走，远远地，就透过雨帘，望见Alpha的身影。
　　霍昭脊背挺直跪在墓碑前，在幕天席地的大雨里，像是一棵无论怎么吹压都不会倾倒的大树。
　　可等林蕴走近了，才看到Alpha脸上的神情。
　　林蕴从来没有见过霍昭这样脆弱又茫然的样子，眉眼被大雨淋湿，怔怔地望着前方墓碑上的照片，好像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对不起，爷爷。”林蕴走近了，才听到霍昭的声音，他说：
　　“您当初交代给我的事情，我一个也没有做到。”
　　霍昭垂着眼，开口：“二叔死了。”
　　林蕴微一皱眉，正要大步过去，却又听到霍昭继续道：
　　“我也没有照顾好蕴蕴。”
　　林蕴脚步一顿，看着霍昭垂下眼，轻声道：“他这么多年，过得很不好。”
　　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家庭的。
　　林蕴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天，他偶尔也会抱怨，抱怨为什么是他遇到这一切。
　　但他从来都觉得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从来也未曾想过与人分担，从来也不曾觉得，原来在霍昭这里，这会是他责任的一部分——
　　“爷爷你知道吗？”Alpha望着墓碑，很轻地扯了扯唇角：
　　“我这两天才知道，蕴蕴他去过看过心理医生。”
　　“我想问他，可却又不敢问他。”
　　“他那样胆小的人，要有多难受才会一个人去，我不知道，我想起来就会很心疼，”大雨淋湿顺着Alpha的眉眼滴落，使那点潮湿看起来像是一滴泪，Alpha垂着眼，“我很后悔，爷爷。”
　　“每一次看到他哭我都会后悔，两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他一个人受了很多苦，我一点也不知道。”
　　“爷爷……你能再跟我说一遍，当初为什么把林蕴交给我吗？”
　　霍昭将额头递在墓碑上，浑身被雨淋得湿透，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得更好了，爷爷。”
　　“可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啊！”
　　声音从耳边传来，霍昭一仰头，看着林蕴撑伞小跑过来，半蹲下身，将伞面举过他的头顶：“那些都不是你的错，霍昭，你不要这么说。”
　　“蕴蕴？你怎么来了？”
　　Alpha抬手要将伞接过来，这仿佛是一种习惯——只要他在身边的时候，伞一定是他来撑起的。
　　但是这一次，霍昭握了一下，却没有成功。
　　“你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林蕴望着他，看起来还有一点生气，“你从来什么都不告诉我。”
　　“什么？”
　　“你要对付Lux的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霍宏业出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一个人跑来这里为什么不跟我说，霍昭——”
　　林蕴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说你喜欢我，每天叫我老婆，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
　　“蕴蕴，”当初在设计展的场景差一点就要重现，霍昭几乎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这么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句话，林蕴脸上的神情才缓和了些。
　　他今天本来也不是过来吵架的，他只是想问问：“如果真的有你说得那么重要，那为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小不堪吗，你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着，”林蕴抓着霍昭的肩，摸到一手的冰冷潮湿，林蕴心下发沉，用很轻的声音开口，“可是……你不累吗？”
　　Alpha愣了一下，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林蕴生气的准备，他并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询问，面前的Beta睫毛上沾着水汽：“这么多年，你不会觉得累吗？”
　　始终承载着期望长大，始终按照别人需要的样子塑造着自己。
　　自从霍昭父母去世之后，霍老爷子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次还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从那以后霍昭就开始按照一个继承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他不能容许自己出一点错，在很小的年纪就扛起了不属于他的责任，用很多的努力，只为了看到爷爷还能露出一点笑容。
　　如同现在对待林蕴。
　　“你回国那天做的菜，其实并不是你喜欢吃的，对不对？”
　　霍昭一怔。
　　他没想到林蕴会提起这个。
　　但是Beta眨了下眼睛，那点水汽就跟着悠悠坠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难过，什么时候会疲惫，不知道怎么让你开心一点。”
　　林蕴望着霍昭的眼眸，那双浅栗色的眼睛像盛了一汪温柔的水，“霍昭，”林蕴叫他的名字，“我喜欢你。”
　　“我也想对你好一点啊。”
　　Alpha曲着的膝盖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扑到林蕴面前，眼中的脆弱与迷茫一下子消失了：“蕴蕴，你说什么？！”
　　“谁跟你说话了，”但是林蕴却在这时转过头，望着墓碑上的老爷子，“我在跟爷爷说话。”
　　“霍爷爷，”林蕴说，“我马上要去设计赛了。”
　　“我知道，你跟奶奶看到了，肯定会为我高兴的。”
　　“小昭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做这些的一天。”
　　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周围，Beta的声音温和又平稳：
　　“是小昭哥哥一点点鼓励我，安慰我，照顾我。”
　　在总监的办公室，在休息室的隔间，在大赛的摊位旁。
　　“是他教我怎么跟同事相处，怎么不委屈自己，怎么穿着喜欢的衣服走在街上，怎么站在台前。”
　　“是他总是帮我处理欺负我的人，每一次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陪在我身边。”
　　“我现在很勇敢了，爷爷，你不要担心我，你跟人下棋不忙的时候，就回来多看看小昭哥哥吧，他一个人总是很忙，很辛苦的，但你也不要太担心……”
　　林蕴伸出手，将霍昭的手抓在掌心，两只潮湿的手掌紧紧交握，在这场风雨里，是彼此唯一能握住的依靠与热源 ，他们并肩立在墓前，Beta一字一句道：“以后，我会陪着他的。”
　　“哥哥问的那个问题，我一直都还记得。”
　　那是他们领了证的第二天，霍老爷子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他其实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大的肢体动作，却看着站在床前双手交握的两人，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
　　“我这一辈子年少成名，走到现在，除了见到霍昭父母离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现在我也要去见他们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们两个娃娃。”
　　“当年我跟蕴蕴他奶奶就说过，你们都太善良，太容易为别人着想，我们也不知道把你们撮合成一对是对还是错，但我们也实在不放心把你们交给别的什么人，起码……你们彼此不会让对方受伤害。”
　　“霍昭，你是哥哥，不管在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照顾蕴蕴，别让他受委屈。”
　　“可是你这个人做什么事都只听着上半句吗？”林蕴红着眼偏过头，“爷爷后半句分明还说了——”
　　“蕴蕴，霍昭父母走得早，如今我一走，他以后就是一个人了。爷爷希望你能多担待他一点，往后就算是遇上什么，离婚了，做不成爱人了，也照看他一下，做个家人，好吗？”
　　林蕴说完这句话，握着霍昭的手，轻声道：“霍爷爷，你放心吧。”
　　“我跟霍昭，”他顿了一下，道，“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爱人。”
　　“也是家人。”
　　没有出轨，没有别人，他们第一次动心，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林蕴说，“他不是一个人了。”察觉到Alpha的目光，他又轻轻地笑了下，“我也是。”
　　“我们不会离婚了。”
　　“林蕴……”霍昭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明明是这样冷的山里，他却觉得全身都在发热，甚至一时不能完全消化Beta的意思，“你……”
　　于是林蕴弯起眼睛，主动开口道：“我有点冷，小昭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Alpha猛地将他搂在了怀里。
　　炽热的温度透过Alpha的胸膛传递到林蕴的怀里，在一片大雨里，好像是两棵紧紧缠在一起的藤蔓。
　　霍老爷子说自己这把年纪，算是喜丧，遗照也选了笑得最灿烂的那一张。
　　如今正在这一方天地里，欣慰地含笑望着自己的两个孙子。
　　*
　　到了车上，挡板升起，两人的手指还紧紧扣在一起。
　　霍昭拿毛巾帮林蕴擦着头发，目光沉沉注视着林蕴的眼睛，他现在刚刚经受了表白，连呼吸都带着不受控的灼热，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人吞吃了。
　　还是林蕴主动拉了一下他的手，小声开口：“那……你要再亲我一下吗？”
　　于是霍昭猛地亲了上去，唇舌纠缠在一起，动作和那个拥抱一样急切，口腔滚烫，舌头滚烫，呼吸滚烫，连贴在一起的额头都是滚烫的。
　　等等！林蕴猛地睁开眼睛——额头滚烫？！
　　原来刚刚的那种温暖并不是他的心理作用——霍昭的全身是真的在发热！
　　“你不是说Alpha不会发烧吗？！”
　　林蕴抬手捂上霍昭的额头，一把将挡板打开：“江总，你能不能现在去医院，霍昭好像发烧了！”
　　“咳咳咳……”
　　味儿更冲了，江逸风猛地打开车窗，却被刮来的雨丝浇了个满头，一遍呸着落进嘴里的雨一边扇着周围快被人淹了的信息素。
　　“那个……嫂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我哥确实没发烧。”
　　“他这应该是……”江逸风透过后视镜看了眼整个人快要贴在林蕴身上的Alpha，给出诊断：
　　“易感期了。”
　　

第61章
　　本该去医院的车子猛地一脚拐进了老宅。
　　霍昭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志让江逸风滚回去， 本来想让林蕴也跟着一起走——但是没敢凶老婆。
　　胸口的呼吸越来越灼热，在本能与理智的摇晃中，前者几乎要将后者给吞噬。
　　霍昭一把推开房间的门， 里面是和上一次一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抑制剂、锁链、口枷和项圈， 甚至还包括手铐与营养液。
　　3S级的Alpha信息素等级太高也太危险， 很多次发情期， 霍昭都是像现在这样度过的。
　　上一次或许是个例外， 但正是因为那一次意外，让林蕴逃难一样离开了他的身边，霍昭仅有的那一丝理智闪着警报着自己下死命令——不能伤害林蕴。
　　不能伤害林蕴。
　　他一把推开房间的门，很自觉地走到那一堆锁链旁边，宽大的锁链哗啦一声， Alpha手指发抖，卡扣扯了几遍都没能成功， 只能求助紧随其后的林蕴：“老婆。”
　　霍昭连声音也沙哑，半跪在地上， 无助地请求他：“把我锁起来，快把我锁起来， 老婆。”
　　林蕴啪嗒一声打开灯，泛白的光线落在霍昭脆弱的脸上，他哪里见过霍昭这个样子， 一把上前抱住他：“不锁了，没关系的小昭哥哥， 我们不锁了。”
　　“不行。”Beta的拥抱让霍昭的血液更加沸腾， 幽深视线盯着他的后颈，几乎要一口咬上去。
　　霍昭深吸口气，发狠地握上手中的卡扣， 尖锐的金属边缘划过手掌，一瞬间就见了血，但他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固执地将那条锁链往自己的身上扣：“你先走，老婆。”
　　“你快走，等会儿我……”
　　哗啦一声，林蕴把锁链给他扔了。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我刚刚明明说了不管什么事都要跟我一起承担，”林蕴瞪着他，“霍昭，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不是的不是的，”霍昭一下子慌了，顾不上那条锁链，一把抓住林蕴的手，“你不要生气。”
　　若是他在平时，他能够想出一万条哄林蕴开心妥善解决的方法，但是现在，他的脑子似乎只能够处理单线程的事情，手指紧紧地抓着林蕴，整个人快要贴在他的身上：“你别生气，我会听话的，我听你的话，老婆。”
　　天哪！易感期的Alpha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林蕴从来没有见过霍昭这样脆弱的样子，觉得心脏都要软成一片了。
　　但是林蕴还是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做出一副不好哄的样子：“不是你自己告诉我要坦诚的吗，你现在自己又不坦诚了？”
　　“我坦诚的，老婆。”Alpha的手指将他的手指捏了捏。
　　“那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林蕴望着他，“你现在想要什么？”
　　“想要那条锁链吗？”
　　霍昭刚想点头，看见林蕴的眼神，立刻又摇了摇头。
　　如果欺骗等于会让林蕴生气，那么在他的心里，林蕴不开心是顶级毁灭性的事情。
　　“不想，我不想，老婆。”
　　“好棒，小昭哥哥。”林蕴学着霍昭当初的样子哄他，话刚说出口自己就脸红。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所有的程序，在霍昭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是奖励。”
　　Beta的气息刚刚靠近就远离，却像是引线一样点燃着快要炸裂的胸膛。
　　霍昭的呼吸变得灼热，林蕴在这个时候握上他的手，继续问：
　　“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霍昭胸膛起伏，眼尾红得吓人，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想要你。”
　　“我想要你，老婆，好想要你。”
　　Alpha每说一句呼吸就滚烫一分，就在林蕴以为他会像他平时一样吻上来的时候，霍昭却依然像是之前一样半跪在地上，紧攥的指尖压进刚刚的伤口里，疼痛代替了锁链，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冲动：“但是不行，我会……”
　　“我会伤害到你，老婆。”
　　“你很害怕……”
　　林蕴呼吸顿住了。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当初那面镜子打碎的，其实并不只是他自己。
　　只是霍昭将一切都压在意识的最底层。
　　只有在这种时候，只有在易感期——一个Alpha最敏感最不理智也是最脆弱的时候，他才能将一切表露出来。
　　“我现在不害怕了，小昭哥哥。”
　　林蕴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锁骨上：“我不是因为你害怕，可我是因为你才不会觉得害怕的。”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胸膛的起伏，隆起的线条就在自己的掌心颤动，于是连呼吸也变成一种无声的引诱。
　　“你不是夸它漂亮吗？”
　　林蕴却在这个时候开口，用软软的，带着颤音的声线：“你不想……碰碰它吗？”
　　手指下移，握着霍昭的手按在了那柔软的地方。
　　轰！理智被燃烧了个彻底。
　　Alpha的眼睛彻底变得赤红，嘶啦一声——衣服的布料被撕开，将怀中的Beta压在了窗台边。
　　牙齿，Alpha千百年来进化出的武器，用来撕咬和玩弄猎物。
　　他们不会直接地一口咬下，而是像标记气味一样，用尖牙一点一点地研磨，进化给予了他们锋利和尖锐的特质，只需要轻轻一碰，脆弱雪白的猎物周围，就会染上像是鲜血一样的红。
　　那种红是他们胜利的标记，是他们用猎物的颤抖和求饶酿成的美酒，醇香浓郁，一口饮下未免太过暴殄天物，所以要一滴一滴，一口一口，让酿得饱满鲜红的酒液滑过舌尖，变成潮湿如同春雨，却又温软如同春日的甜。
　　手掌，Alpha战斗的工具，骨节坚硬如同兵器，十指曲起的时候，凸起的青筋便是力量的弧度。
　　它负责征战，负责厮杀，负责将猎物身上仅剩无几的遮罩尽数撕毁，让他们的脆弱与鲜美尽数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没人知道窗外的天色是什么时候变暗的，失去理智的Alpha仿佛也一同剥夺了Beta的呼吸与逃离的权利。
　　等林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衬衫已经只剩下几块布料，可怜兮兮地挂在小腹上。
　　不过霍昭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Alpha眼尾赤红，像是已经杀了红的眼的兵士，紧实有力的大腿紧紧贴着他，箭在弦上。
　　但是林蕴隐约记得这种事应该需要工具，为了使他们初次的经历尽可能地美好一点，林蕴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恢复一点神志，抬手推了推霍昭的胸膛，从他怀中起身要去拿东西。
　　可是还没成功，脚腕就被人抓住，一把给捞回来抱住。
　　Alpha死死地扣着他，像是扣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忤逆和逃离：“干什么去？”
　　“我去找江逸风，让他帮忙送……”
　　“不许叫别人的名字！”
　　Alpha在这个时候的占有欲会达到顶峰，几乎不允许林蕴的嗓音里发出任何别的声音，猛地吻了上去。
　　“好了好了，”林蕴舌尖都变得发麻，却也清楚这个时候的Alpha只能哄着，“我不是要去找他。”
　　“我这不是，”林蕴偏过头，轻轻地咳了一声，“这不是要去拿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
　　“就是那个……”林蕴说，“我看之前同学都……”
　　搭在他腰上的手指一瞬间收紧了，霍昭的鼻息埋在他的颈侧，嗅着林蕴身上的味道，很用力的呼吸了一下：“……真的吗，老婆？”
　　“嗯。”林蕴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们不是夫妻吗？”
　　和普通的家人不一样，和什么哥哥弟弟也不一样。
　　那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谎言，说得冠冕堂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事。
　　最纯粹、最直接，也最原始。
　　这是他们提起爱时的本能。
　　“正常的夫妻之间都会做这种事的吧，”林蕴知道，或许自己不说，霍昭会一直以他的需求为先，从来也不会让他帮忙做什么，但是……“你应该很难受吧？”
　　同为男性，林蕴当然能够体察霍昭现在的状态，仅仅是被贴上，小腹都跟着颤了颤，但他只顾着哄着霍昭，似乎并不能够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眼尾是被欺负过的红，胸口上全是不堪的齿痕，随着他的动作，刚刚搭在小腹上的那点布料晃动着掉落，可他却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像是一只心甘情愿踏进囚笼中献祭的猎物，一只手勾住霍昭的脖颈：“这次的易感期，我们一起过。”
　　“让我陪着你好不好，老公？”
　　“啊！”
　　林蕴刚刚说完话就惊呼一声，身体猛地腾空，霍昭眼眸深深，将人一把抱了起来，步伐上都带着几分急切：“好。”
　　“那我们……”
　　“不用找他，这里有。”
　　林蕴不知道霍昭为什么会备下这些东西，但是Alpha抱着他，却先来到了浴室里。
　　水温不冷不热，Alpha静静地帮他清洗着身体，像是品尝猎物前最后的步骤。
　　霍昭单膝跪在浴缸旁边，即便是这种时候，依然要将头贴在林蕴的颈侧，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气息：
　　“先洗个澡，等会儿带你去换身衣服，好不好，老婆？”
　　林蕴也不知道做这种事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先穿衣服，但是霍昭有可能比较传统，不太喜欢衣不蔽体的感觉，林蕴对这也能够理解，听话地点点头。
　　“你真好，老婆，我好喜欢你。”
　　霍昭又开始亲他，一秒钟一瞬间不能跟他分离，要让两个人的身体都牢牢地缠在一起，直到花洒将两个人全部打湿。
　　Alpha这才放开林蕴，像是野兽抱着心爱的宝物，仔仔细细地帮他擦干身体，抱着他来到衣柜边，挑选装点的餐前配饰。
　　房间原本是一片昏暗，林蕴不知道霍昭按了一个什么按钮，紧接着，电动衣柜缓缓打开，顶灯落下，衣柜里的光芒璀璨被全部照亮。
　　眼眸轻轻地眨了下，林蕴终于理解，霍昭是什么时候备下那些的了——
　　衣柜的最前排是清一色的旗袍，最短的直到大腿根，最薄的只有一层若隐若现的蕾丝布料。
　　中间则是各色设计款的短子，真丝黑如同流淌的细沙，香芋紫的胸口却带着镂空的花形奶窗。
　　而最后的那一格，则是各色各样的下装，花苞短裙和黑色皮革眼花缭乱到让人挑不过来，而它的旁边，则是一排一排挂好……丝袜。
　　包括林蕴当初在店铺里挑下的那些，黑白占据多数，网纹和蕾丝在灯光下是藏不住的漂亮，那件他最喜欢的玫瑰花结占据着最醒目的中间位置，娇艳欲滴诱人穿上。
　　而在他们的下面，正排着各色工具和饰品，说是饰品其实不太恰当，因为那里除了项链手链脚镣还有……
　　林蕴甚至在其中看到了一截毛茸茸的东西。
　　绚丽的色彩极具冲击力地闯入眼眸，他怎么会觉得霍昭让他穿衣服是因为古板害羞，这分明是……
　　林蕴呼吸瞬间顿住了，不敢想象自己等会儿可能遭受的一切，可是霍昭却在这时揽上他的肩，牙齿轻轻研磨着他的腺体：
　　“老婆，宝宝，想先试哪一件呢？”
　　

第62章
　　林蕴的手指一瞬间攥紧了。
　　他怎么会觉得霍昭……保守。
　　这整面衣柜的东西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林蕴甚至在想，在当初霍昭去家里陪着自己的时候，在他以为恋爱就是每天做饭和衣而卧的时候——
　　Alpha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但是林蕴现在显然是无法知道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 就被霍昭哄着套上了一件。
　　丝袜黏腻地粘在腿上， 林蕴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想要将它脱下来， 却被霍昭按住。
　　他如今终于知道中间那条细细的黑色布料是用来做什么， 林蕴觉得自己像是被按在桌前的猎物，那条细线就是一根羽毛，霍昭每一次碰上的时候，他全身都要蜷缩起来。
　　但是不行。
　　Alpha一只手握住他的腰，将Beta试图弯折下去的身体抬起， 强迫他面对自己。
　　额发被汗水打湿，上半身的衬衫松松垮垮落在身上， 明明衬衫纽扣全部解开着，中间却还非要系上一条领带， 摇摇欲坠挂在小腹。
　　这跟他平时上班时的穿着实在是太像，可是下面却又……
　　林蕴抬起手想要去挡住脸， 却被Alpha一把握住手腕压在头顶，恶劣却又充满戏谑地贴在林蕴的耳边：
　　“新上司好帅，想要穿这身去上班。”
　　霍昭将林蕴当初发在账号的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林蕴这才有种霍昭知道了他是“绵绵”的实感， 往日里都尽可能不会让他感到尴尬的Alpha却在此刻淋漓地暴露着本性，林蕴要躲， 可他偏要在这种时候逗他：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老婆？”
　　Alpha的声音带着笑意：“上司在看着……要在工作的时候走神吗，宝宝？”
　　林蕴捂住眼睛，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波浪中颠簸的小船， 领带是随着这场风浪一同起伏，他想要躲避，可是风暴从水下探出，漩涡一样将他捞住，浇湿船身，岩兰草的气味弄脏领带。
　　洁白的衬衫是不该在这里出现的色彩，海水蔓延上来，水痕将它变成透明的褶皱，海神选取了新娘来献祭，让他穿着这样的衣服飘在海面上，却没人知道，沉在水中的另外一半，那双丝袜是如何在海水的托举下缓缓打开。
　　衣服终于还是不能要了，黑色的坏了之后换成白色，裙子在脖颈处延伸出交叉系带，使林蕴看起来像是一个等待拆开的礼物。
　　Alpha于是沿着丝带仔细拆开，露出刚刚被洗净的猎物，窗帘被紧紧遮住，林蕴被抱起放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手指却又按在浴室的墙面。
　　旁边的小沙发是容纳不了两个人成年男人的体格的，于是Beta只能双手勾着霍昭的脖子被抱起，只有屁股挨了一点沙发，这样的腾空让他感觉到恐慌，一开始还会呼救，到最后，嗓子已经完全哑到发不出来声音。
　　林蕴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
　　意识让他因为过分的疲惫陷入昏沉，可是身边的声音却又让他不得不醒来。
　　因为……霍昭好像在哭。
　　说哭有点不准确，因为Alpha只是半跪在床边，眼眸发红望着他，像是野兽无措地望着被自己弄坏的珍宝。
　　“……老婆？”
　　察觉到林蕴醒来，霍昭这才开口，手指握住林蕴的手，只敢用指尖挨着一点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没有控制好自己，你不要生我的气。”
　　“霍昭？”林蕴拧眉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要命。
　　连同Alpha也吓了一大跳，立刻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扶着林蕴喝完，又老老实实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霍昭垂下眼睛，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却依然紧贴着林蕴，“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你别害怕。”
　　“你怎么了？”林蕴问。
　　Alpha伸出手，摸了摸他脖颈上不堪的赤痕，动作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疼不疼？”
　　林蕴自己伸手摸了一下，立刻在心里“嘶”了一声。
　　Alpha在易感期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情到浓时，本能地想要标记自己的爱人。
　　但是林蕴只是一个Beta，怎么可能会被标记，霍昭在他身上留下的，也只有这块齿痕。
　　如同上次。
　　如同……上次？
　　林蕴仿佛一瞬间知道霍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因为上一次霍昭易感期的时候，也是因为这样咬了他一下，林蕴哭着跑出来，连夜搬的家。
　　而这次……就在霍昭咬上Beta脆弱的腺体的时候，可怜的Beta终于经受不住连日的消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易感期的Alpha受激素支配，总是会变得脆弱又敏感，霍昭似乎是以为当日的景象重现，无措地抓着林蕴的手，看着Beta全身斑驳的痕迹，不敢再碰林蕴，只能小心地哀求：
　　“我会把自己好好锁起来的，不会再咬你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老婆？”
　　“不好。”
　　林蕴哪里见过霍昭这个样子，当即伸手抓上了他的手：“我没有生气，你不要总是自责。”
　　“可是……你当时一直求我，我都没放开。”
　　“那是，”林蕴偏过头轻咳了一声，Beta的腺体虽然不会像是Omega一样分泌信息素，但是该有的快感还是会有的，“我那是……欲拒还迎不行吗？”
　　“……这样。”
　　Alpha轻轻应了一声，言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伸手将林蕴的手指握住了：“可你还哭了？”
　　林蕴脸都是通红的，他实在不想跟霍昭讨论这个问题，可是又觉得如果现在不讨论，难道以后他们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都要让霍昭这样来一场？
　　“人又不是只有难过才能哭的。”
　　“那你是为什么哭的，老婆？”
　　林蕴简直震惊了，这种话让他怎么说出口：“霍昭！”
　　“我不知道，”可是Alpha却将脸贴在他的脖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老婆，你害怕你又不理我了。”
　　于是林蕴心肠又软了，他想起上一次，是霍昭按着他在镜子边……
　　想来Alpha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场景的吧。
　　于是林蕴摸摸他的头发，任由霍昭埋在自己的胸口：“我真的没有生气，我自己……我自己也很开心的。”
　　耳朵简直变得和Alpha身上的温度一样烫，林蕴的脚趾都要蜷缩起来，却依然温和地开口：“要不然……”
　　“我们再试试镜子？”
　　霍昭一下子抬起头来了：“真的吗？”
　　林蕴偏过头，不敢再看霍昭的视线，只胡乱点点头：“嗯。”
　　“那，”Alpha立刻又抱住他，像之前一样将他严丝合缝地贴在怀里，“那老婆能不能再换一件衣服？”
　　这种时候，林蕴已经不会再天真地觉得霍昭是因为古板了。
　　但是……
　　光滑清澈的镜面映照出Beta的面容，林蕴身上是一件黑色纱影旗袍，不同于常规的锦绣绸缎，用了真丝和镂空的花结做了类似于窗影朦胧的效果，在罩在身上的黑色里，每一片展开的花瓣都透着柔软的白。
　　霍昭从身后抱着他，手指卡着他的下巴让他望向镜中的自己，于是那具身体便贴在了镜面上，连同胸口处的心形窗一起，将突出的部分挤压出丰盛的形状。
　　而林蕴的下半身，则穿着上次买下的玫瑰丝袜，笔直漂亮的双腿套上黑丝，玫瑰花纹装点在大腿上，腿肉在花影里若隐若现，衬得那双腿都如同任人采撷的花朵。
　　林蕴只看一眼就垂下眼睛：“不行……不要这个。”
　　“为什么不要，”Alpha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抚过，“老婆不是最喜欢这身吗？”
　　“撕了……会坏。”
　　“没事，还会有新的。”
　　“没有了，这件是独立设计师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林蕴从镜中看到Alpha带着戏谑的脸：“那老婆知不知道，是哪个设计师的？”
　　“蕴蕴，”霍昭贴在他的耳边，“你当时看到人了吗？”
　　说起来，别的摊位都有老板，只有这家是自助结账，若是新锐设计师想要求得赏识，怎么会连个脸都不露——林蕴唰得睁大眼睛，像是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可是Alpha却已经不容许他再想更多，一只手猛地握住了他的腰身。
　　林蕴惊呼一声，手指下意识按在了镜面上。
　　*
　　林蕴最喜欢的一双丝袜，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也彻底阵亡了。
　　明明以前上生理课的时候，老师说Alpha的易感期在Omega的陪伴下，只需要三天就会结束了。
　　怎么霍昭却……
　　想起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林蕴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
　　从江逸风手里接过补货的营养剂，忍不住又把身上的外套拢紧了些。
　　谁知道对面的年轻Alpha立刻轻轻地啧了一声：“你穿的这是我哥的衣服吧？”
　　“你怎么知道？”林蕴瞪大眼睛，他还是特意找了一个最小码的来穿的。
　　谁让霍昭给他放在这里的衣服，简直没有一个能够穿出门的。
　　“身上他的信息素都快溢出来了，”江逸风摇摇头，“我估计我哥是把你每一件可能穿出去的衣服全都熏上他的味儿了。”
　　林蕴无奈地抚了下额头。
　　易感期的Alpha，占有欲果然是强得惊人，还说什么让自己把他锁起来，林蕴现在越来越觉得霍昭是不是有演的成分。
　　比如在镜子前一边求着他一边……
　　已经不能再想下去，林蕴接过袋子：“麻烦江总了。”
　　“不用谢，”江逸风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同时遇到你俩我哥就会进入易感期，下次我还是小心点吧。”
　　“不过……”
　　林蕴正要走，江逸风突然叫住他，扫了眼林蕴身上遮都遮不住的吻痕：“有句话，其实……”
　　“什么？”
　　“上次明知道我哥易感期还把你送过来，对不起……但是这次，”江逸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之前网上那张图，我看到了。”
　　林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江逸风说的是之前那张跟霍昭抱在一起的“出轨图”。
　　“虽然他们都说是Lux故意的，但是我在事情出来的时候就找人看过了，那不是P图，是真的。”
　　“我哥他……”江逸风轻咳了一声，“你现在还愿意替他做这些。”
　　虽然江逸风语焉不详，林蕴却替他补全了：“你觉得你哥出轨了？”
　　“没有没有，这是你们两个的事情。”
　　“只是你怎么说也是W·G的员工，”江逸风又看了眼Beta后颈处醒目的齿痕和身上浓郁到遮不住的味道，“我是只想说，如果我哥真对你不好，你也不用害怕。”
　　“就算是我不行，我妈——就是他小姨，总归还是能管一管的，你也不用太委屈，要是想搬出来或者……”
　　“江总，你还是快别说话了。”
　　江逸风还没说完，林蕴急忙出口打断他：“要是让你哥听到了。”
　　“我担心你等会儿又要挨打。”
　　*
　　还好霍昭应该是听不到的。
　　Alpha的身体在易感期之后会自动进入修复阶段，霍昭把林蕴完全安排好了之后才入睡，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过来。
　　林蕴将江逸风送来的营养剂给他喂进去，盯着Alpha英挺的面容，不知怎么地，又想起江逸风说的话。
　　谣言就算是澄清过也还是会留下痕迹，更何况那张图压根不是空穴来风。
　　既然江逸风都能这么说，那说明他们圈子其实还有很多人心照不宣。
　　霍昭没有提起过，也许只是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认为这是不需要让林蕴烦心的“小事”。
　　但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如果真的是小事，霍昭当初怎么会因为他可能喜欢一个Beta而耿耿于怀那么久。
　　林蕴的手指在霍昭的眉眼上碰了碰，终于站起身，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终于又开播了！！！】
　　【哇换地方了吗老婆，这屋子好漂亮啊！怎么没有工作台，不做衣服吗？】
　　【靠靠靠靠靠老婆身上披的是什么，Alpha的西装吗我靠！！！】
　　【卧槽卧槽网上那些流言不会是真的吧？！！】
　　【那Alpha有一个Beta原配了！老婆你可不能被渣男骗了啊啊啊啊啊！！】
　　“嗯，是换了地方，今天不做衣服。”
　　林蕴回应着弹幕的问题，轻声道：“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镜头永远只露出身体，Beta身上披着Alpha的西装，温和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哑：“网上那张图是真的。”
　　“我跟霍昭，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弹幕一下子炸锅，连直播间都要挤爆，如果是往常，这应该是林蕴绝对无法应付的场合之一。
　　但是现在，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那些涌上来的一切，原本如同浮木一样的心脏却仿佛在此刻扎了根。
　　“但是霍昭没有出轨，”林蕴说，“我们是已经领过证的夫妻。”
　　“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大家。”
　　林蕴将镜头缓缓下移，第一次，“绵绵细羽”的直播里没有再戴口罩，镜头里是Beta温和清隽的面容。
　　直播间的流量瞬间爆炸，林蕴对着镜头轻轻地笑了下，他的语气像是往常一样温柔，却终于有勇气说出：
　　“其实，我是一个Beta。”
　　

第63章
　　整个直播软件都因为这个瘫痪了。
　　一同瘫痪的还有林蕴的手机。
　　信息和电话像是疯了一样弹出来， 林蕴都不知道要先回哪一个——
　　江逸风：“嫂子我错了嫂子我妈已经让我跪祖宗了嫂子你能别跟我哥说吗？还有……你能给我签个名吗以后我的办公室给你坐行不行？”
　　程小野：“啊啊啊啊啊啊啊蕴蕴蕴蕴我就知道你是！！！刚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啊啊啊啊老婆老婆，我跟老婆吃了两次饭，我居然还让你给我夹菜， 居然还偷跑了！！啊啊啊啊啊啊程小野我恨你是块木头！！！”
　　冉若：“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设计师！！我去我有好多姐妹喜欢你的， 大设计师， 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出你的展啊？”
　　陈微：“卧槽老师你居然和霍总是……如果我在之前有说过霍总坏话千万拜托忽略掉， 孩子年轻不懂事别和孩子一般见识另外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老师明天可以来玄度上班吗？之前的大片要拍续集了！！！”
　　……
　　消息回到一半， 就被霍昭以要吃饭为由而强行把手机夺走了。
　　本来之前觊觎林蕴的人就够多了，现在好了，全世界都是他的情敌了！
　　林蕴没说话，只是等吃完饭，又将手机抢回来， 一条一条地把消息给回了。
　　他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有预想过可能与当初程牧那件事一样的腥风血雨。
　　却没想到， 网上的舆论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事实上，林蕴虽然从来也没有否认， 也从未承认过自己Omega，再加上， 他在表明身份的那一刻，就将他与程牧的渊源和这么做的理由解释了清楚。
　　于是，Beta非但不是一个罪过， 反倒在另一种程度上成为林蕴设计师身份的勋章。
　　尤其是林蕴这样并非正统设计科班出身，又能一直坚持设计梦想的。
　　舆论沸沸扬扬， 已经有好几家媒体和杂志要采访他， 试图将他打造成一名突破自我与性别边界的天才设计师。
　　林蕴统统拒绝了。
　　不害怕也不意味着他喜欢跟人社交，更何况，林蕴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
　　这段路不会被贬损， 也不用被强行架上神坛。
　　于是他依然恢复着三点一线的社畜生活，唯一有改变的是，大概是领导再也不敢把多余的工作交给他，同事们都变得热情友善了不少，甚至女装部的设计主管，都拉着他要去开部门会议。
　　林蕴依然拒绝了。
　　这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他很忙。
　　等了这么久的VH大赛，终于要开始了。
　　林蕴还在给一件衣服做最后的调整，他缝着针，霍昭就坐在一旁给他拆线。
　　Alpha的手指骨节粗大，做起这种事很灵巧精准，林蕴从来不知道霍昭还会做这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霍昭都抬起头来：“总是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林蕴垂下眼睛，脑海中涌出的画面却是昨天晚上，这双修长灵巧的手指是怎样……
　　虽然Beta的生。殖。腔不具有生育能力，但是霍昭也不能……
　　“什么也没想。”林蕴偏过头，假装摆弄手上的裙子。
　　“是吗？”Alpha轻笑了声，却也没拆穿，只是伸手捏了下林蕴的脸，“放心，现在不折腾你。”
　　霍昭将拆好的线帮他穿好递过去：“等你忙完这一阵再说。”
　　林蕴一下子抬起头来：“你不会又收集了一柜子衣服吧？”
　　“你猜猜？”
　　上次那些衣服一件一件穿上却又一件件被掀起弄脏的感觉还历历在目，林蕴瞪他一眼：“变态。”
　　“嗯，”霍昭欣然领受，靠近林蕴身边抱住他，“你不是也很喜欢吗？”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没有吗？”Alpha微一挑眉，“上次是谁在镜边叫我老公，还求着我要快……”
　　“别说了！”
　　林蕴一把捂住Alpha的嘴，差点没把手中的针一起戳进去。
　　事实上，林蕴真想把霍昭这张嘴给缝上。
　　每次他明明都没有起那个心思，但是霍昭三言两语，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滚在一起去了。
　　“做什么，”霍昭抬手把他的手给推开，把那根针好好地放下，这才亲了他一口，“一言不合就谋杀亲夫？”
　　林蕴旁边就是工作台，连躲都没法躲，只能皱眉瞪了他一眼：“谁说你是了，自恋。”
　　“不是绵绵老师亲自告白的吗？”霍昭又开始重复，“我跟霍昭在一起了，我们是法定意义上……”
　　“你别说了！”
　　自从听完这段话，霍昭简直恨不得把直播回放剪下来做成手机铃声，做个饭都要刷上无数遍，甚至还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
　　林蕴真怕他有一天给放进公司的宣传屏幕里，赶紧防患于未然：“你要是让我听到，我现在就去澄清说那天喝多了！”
　　“我错了老婆。”
　　“可我不说也有别人说啊，”霍昭从旁边捞了个靠枕，让林蕴坐得舒服一点，“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俩现在的CP粉都有很多了。”
　　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名为“天杀的霍狗你还我老婆”的群体——原因是霍昭在初次被林蕴表明身份那日，不知内情地推开门，当着直播镜头，在众目睽睽下亲了林蕴一口，并用粉丝恨不得把他给毒哑的声音说：“老婆，回去再睡会儿？”
　　于是那些粉丝连林蕴的身份都顾不上了——老婆都被偷家了谁还顾得上老婆是B还是O！！！
　　“天杀的霍狗你还我老婆”们每日一打卡，催促绵绵认清霍昭大尾巴狼的真相，早日回归单身。
　　但是霍昭对此视而不见，只一心一意地调戏着老婆，括弧——法定意义上的，他的，唯一的，绝不会离婚的。
　　“他们还说你在家里经常叫我哥哥，说我们两个是竹马竹马，”霍大总裁一夜之间不知道哪里学来这么多新词，估计是CP站都要逛烂了，一只手捏着林蕴的耳朵，“绵绵老师，你是叫我哥哥吗？”
　　当初哥哥只是一句托词，他们两个曾经还拿它当做疏离的手段，没想到此刻还能这么用，Alpha贴在他的耳边：
　　“叫声哥哥好不好，哥哥帮你做？”
　　林蕴一只手捂住耳朵，还没等他拒绝出口，旁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哥！”
　　货真价实的兄弟来了，Alpha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只有林弈然的声音和以前一样的青涩又无辜，仿佛他是整个事件里唯一的受害者：
　　“你怎么把爸妈都给拉黑了啊，你们吵架了吗？”
　　前两天，在林蕴因为公开身份和沸沸扬扬的消息里，林父林母自然也占了一份，奇怪的是，林父一改上次来势汹汹的样子，语气友好地像是换了一个人，只可惜他的要求还没来得及提出来，就被林蕴给当场挂断拉黑了。
　　一时疏忽，没想到还漏了一个林弈然。
　　“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林弈然不觉得有什么，语气是和当初一样的理所应当，“爸妈应该也没有说什么，他们也是关心你嘛。”
　　“关心？”林蕴笑了，“你就说这么两句话，就想让我原谅他们这多年的所作所为吗？”
　　“林弈然，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主动跟我打电话劝和就特别屈尊特别懂事了。”
　　Beta的语气其实并不愤怒，相反带着一种过分旁观的冷静，事实上这么多年，他并不是看不清楚，他只是一直用这样的方式渴求那一点虚假的关心和爱，而今他终于能够开口：“他们关心只有你，关心我的是奶奶才对。”
　　“哥？”林弈然愣住了，林蕴越是这样的态度，越让他感觉到害怕，“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你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啊！”
　　“可是弈然，你真的把我当做哥哥过吗？”林蕴说，“一直以来，你享受着这种优待的福利，却对我视而不见，甚至是嫌弃，我在你眼里，不是一直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哥哥吗？”
　　林蕴这样说着，手上还在检查着裙子的腰线，时至今日他有更加值得去做的事情，该走的过程和经历，他之前都已经走过了。
　　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是已经过去了，陷在淤泥和往日沼泽里的，反而是林家那一群人，林弈然的声音肉眼可见的慌乱了：
　　“不是的哥，我很喜欢你的啊，你之前的直播我都看过，你可以问我同学，我一直都很关注你的，我……”
　　林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嘲弄：“你喜欢我？”
　　“那真是很奇怪的事情了，”林蕴说，“我是你哥哥的时候你不喜欢我——”
　　“只是因为我是绵绵细羽而喜欢我吗？”
　　“不是，不是的，”林弈然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我……”
　　小时候这样的时候，林蕴总是会哄他，因为林蕴觉得自己是哥哥，他有义务对他负责。
　　对公司负责，对同事负责，对粉丝负责。
　　但是现在，林蕴拿剪刀剪掉腰线上多余的线条，像是剪掉身上的最后一寸束缚。
　　从今天开始，他只会为他自己，为他所真正爱着的人和事物负责。
　　“弈然，”林蕴开口，仍旧是当初那种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果决，“你已经成年了，以后哥哥不会再照顾你了。”
　　“你也别再打电话劝我跟爸妈和好了，我跟爸没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妈……”林蕴顿了顿，“如果她想离婚的话，再让她联系我吧。”
　　林蕴说完，抬手挂断了电话。
　　静静地看了手上的裙子一会儿，又翻转过来，继续绣另外一面。
　　霍昭也没说话，只是从身后抱住他，将下巴搁在林蕴的肩头，静静地陪着他。
　　时至今日，他们之间早有许多事情不必多言。
　　就像是林蕴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那么果决地拒绝林弈然，是因为在他生命里，早已有了不论什么身份都会爱他的真正的家人与爱人。
　　是霍昭给了他与这个世界接洽的底气和被爱的能力。
　　最后一件衣服改完，林蕴这才伸了个懒腰，将衣服挂进来。
　　Alpha替他捏了捏发酸的手臂：“怎么样，马上就要去比赛了，紧张吗？”
　　林蕴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说：“有一点。”
　　“不过，”林蕴笑了笑，望着霍昭的脸，又道， “看到你，就不那么紧张了。”
　　“看到我？”
　　“是啊。”Beta牵起霍昭的手，“给你看个东西。”
　　当初在冉若家里看到的照片被他尽数带了回来，中间有一张，林蕴穿着奶奶做好的碎花裙子，脸上带笑站着洒满阳光的老式街道里，而前面的阴影里，稍高一点的小孩穿着一身儿童西装，手指插进口袋里。
　　老太太用娟秀的字迹写下：
　　“囡囡第一次穿裙子出门，跟我说门口有个迷路的帅气哥哥夸他漂亮，还叫他小妹妹，我还纳闷这街里哪来的什么帅气哥哥，等人到了家门才知道是霍老头的孙子，可惜囡囡着急去上补习班，等以后再让他们见吧。”
　　只是以后，霍昭的爸爸妈妈离开，奶奶也去世。
　　他们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开心穿着裙子相见的场合。
　　直到现在。
　　霍昭盯着那张泛黄的照片，隐约间想起，自己当时应爷爷所托去看望林蕴奶奶，好像确实在巷子里见到了一位“小妹妹”。
　　当时的小朋友都留着半长的头发，声音也奶声奶气的，霍昭只记得他一双浅栗色的眼睛很漂亮，于是在对方帮自己指完路的时候，下意识夸了一句。
　　那时候的霍昭还不像现在这么冷漠，林蕴也活泼很多，听到他的夸奖，立刻就弯起眼睛跳了起来。
　　“谢谢哥哥，我今天穿了新衣服呢！”
　　“老师来接我，我要去补习班啦，”林蕴蹦蹦跳跳冲他挥挥手，“下次见哥哥！”
　　当初很快被自己压在记忆尘埃里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
　　霍昭抬起头：“那是……你？”
　　“嗯。”林蕴点点头，手指抚摸过那张照片，“你知道吗，那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漂亮。”
　　来自儿时的场景，有时候虽然会忘记，却会如同根脉一样深藏于成长的过程中。
　　“就是从那天回去，我跟奶奶说，”林蕴弯起眼睛，是一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笑容，“我要做一个设计师。”
　　“所以——”
　　林蕴握住霍昭的手，轻声道：“就算是我会担心得不到更多的赞美。”
　　“但是我现在知道，这个世界上至少是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夸奖我的。”
　　Beta浅栗色的眼睛望着他，好像是网上那种询问你可以再讲一遍是如何在一群小猫中选中我的故事的小猫，轻声问：“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哥哥？”
　　霍昭怎么会不满足他呢？没有人可以抵抗林蕴的这个眼神。
　　于是Alpha抬手抱住林蕴，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真漂亮，我们蕴蕴。”
　　

第64章
　　林蕴轻轻地应了一声， 把自己靠在霍昭的怀中。
　　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拥有一个唯一的观众，那些恐惧便都不重要了。
　　“蕴蕴，”霍昭开口说，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什么事？”
　　“小时候， 我爸妈去世之后， 爷爷曾经想要把你带回来做我弟弟。”
　　后来林蕴被林父林母带走， 这件事情才作罢。
　　毕竟他们看来， 亲生父母才是对孩子最好的照顾。
　　可现在想想……也不尽是。
　　“我有点后悔了。”Alpha轻声道。
　　很轻的声音，像是偶然飘过耳畔的一阵风，林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在他印象里，霍昭是很少对事情产生后悔这种情绪的。
　　但是霍昭却在这时摸摸他的头发：“要是那时候， 把你带回来就好了。”
　　本来就是他从小的老婆，早一点给他养又能怎样呢？
　　那些委屈他统统都不会让林蕴经历。
　　“那还是不要吧， ”但是林蕴轻轻地笑了下，“虽然叫过你哥哥， 但是……”
　　他抬头看到Alpha的眼睛，和在那暗流涌动中倒映着的自己：“我不想你只做我哥哥的。”
　　林蕴如今很清楚， 他们之间是喜欢。
　　是易感期会纠缠到一起的喜欢，是见面时就会想要接吻拥抱的喜欢。
　　“如果是哥哥的话，我们就……”
　　话还没说完， 霍昭忽然吻上了他，唇舌压着林蕴的唇舌， 探入温热潮湿的口腔， 等他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再重新推出探入，一只手压着林蕴被旗袍包裹的腰身，将唇边的一点湿润也细细吻过， 这才问：“就怎么，就不能这样吗？”
　　“还有呢？”Alpha的手指沿着他的腰身上抚，“还不能做什么，蕴蕴？”
　　Alpha的手指有点凉，刚刚劈线时灵巧的手指用在了他的身上，林蕴偏过头哼唧了一声：“……霍昭。”
　　“不叫哥哥就叫名字吗？”霍昭贴在他的耳边，“老婆，你昨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再叫一遍？”
　　Beta的睫毛上沾着泪珠，连声音也颤巍巍的，像是初见时那样唤他：“老、老公。”
　　“乖。”
　　霍昭在他额头上吻了下，又从旁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今天我去睡客卧，早点休息。”
　　再待下去，他可能又要把持不住了。
　　“那个，”林蕴的视线微微垂了下，“你不用吗？”
　　霍昭轻笑了声：“说了不欺负你。”
　　“我算是知道送孩子上考场的家长都是什么感觉了，”Alpha揉了揉林蕴的头发，“早点休息，宝贝。”
　　Alpha说到做到，为了让林蕴休息好，连第二天去往宁市的飞机，都直接包了整个公务舱。
　　比赛的衣服是提前送到组委会的，林蕴唯一发愁的只有自己的穿搭。
　　这种场合自然应该穿得正式一点，但是那些死板的西装他自己并不是很喜欢。
　　裙子……漂亮的不够庄重，庄重的又太过沉闷，又或者是林蕴自己心中很难抉择，所以挑了半天都选不出来一件合适的。
　　“别挑了。”Alpha一把将人拖了回来，“我给你准备好了。”
　　“你准备？”
　　林蕴不由得想起霍昭易感期时拉开柜子那一拍缺衣少料的旗袍和裙子：“你要是敢准备那样的……”
　　“当然不会，”霍昭一早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些你想穿我难道能让你给他们看？”
　　Alpha在他的鼻梁上刮了下：“你想得美。”
　　“过来，”霍昭推着他的肩，一路带他走到酒店套房的客厅里，“这里。”
　　“这……这是？”
　　林蕴唰得抬起眼睛，刚刚还空空荡荡的客厅不知何时被推来的礼服占满——大红色的缠枝莲纹裹身裙，深V露背的设计，剔透的玉饰做成细细的背链，开口一直延伸至腰窝处，裙摆如同夏日的莲花一样绽放，在裙撑坠落的弧度下由玉雕莲蓬，里面甚至还带着晃动的珍珠铃铛。
　　这样漂亮的礼服，在灯光下形成如同丝绒红酒般的华贵质感。
　　这是……霍昭当初在拍卖会上，五千二百万拍下的那件欲·莲。
　　“不行，”林蕴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我怎么能穿这个？”
　　这衣服放在衣柜里他都拍潮了湿了碰坏了：“不行，我……”
　　“为什么，”但是Alpha按住他的肩膀，让它仰头望着这件衣服，“你当时不是很喜欢它吗？”
　　“喜欢是喜欢。”但是就像是当初那件“潮汐”一样，林蕴对很多漂亮衣服都只是持欣赏态度，“但是我……”
　　“蕴蕴，但是我当初买下它，并不是为了让它放在展柜里的。”
　　Alpha的声音如同缓慢的钟声般敲打着人的心脏：“我是为了送给你。”
　　“送给你……又也许是和你那个不存在的Omega的婚礼。”
　　林蕴呼吸一顿，一瞬间想起当初拍卖会时，Alpha近乎疯狂的举牌手段。
　　他回过头，听到霍昭道：“我希望它能陪着你人生重要的时刻。”
　　“希望这些时刻能有我的见证。”
　　“那么你呢？”霍昭望着他的眼睛，Alpha的目光永远温和包容，像是星火一般，林蕴抬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对着自己发问：
　　“蕴蕴，你是为了什么，去设计那些衣服的呢？”
　　*
　　“让我们掌声有请，新锐设计师，绵绵细羽——”
　　主持人顿了顿，念出其后的真实姓名：“林蕴！”
　　台下一片掌声雷动，为了大赛关注度，这次决赛开放了线上直播通道，在林蕴开始之前，直播间的人数就开始呈指数型增长：
　　【啊啊啊啊啊啊老婆老婆老婆！！！】
　　【给老婆打call！老婆就是最棒的！！！】
　　【卧槽听说老婆这次全是自己新做的，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
　　【蕴蕴老婆我也是Beta！！看你的直播很久了呜呜好想成为和你一样的设计师啊，老婆加油！！！】
　　“感谢大家的关注，”主持人拿起手卡，微微一笑，“下面，让我们进入林蕴设计师的秀场展示时间，有请模特入场。”
　　鼓点响起，在如同细雨落下的音乐中，身材高挑的模特缓缓走向T台。
　　“卧槽！”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整个舞台尽数陷入喧嚣与惊叹中。
　　秀场上的模特并未如同往常一样露出妆容精致的姣好容颜，相反，他们每个人都用薄纱覆面，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脸庞和腺体。
　　于是人们无从得知，一个穿着半透明树胶短裙的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而一个穿着羽毛刺绣裹身裙的，又是否只是身材曼妙的Beta。
　　这种覆面以阻据的方式，将人们的注意力拉回了衣服的本身，或者说是——设计本身。
　　而他的设计本身，也确实足够惊艳——
　　在空灵的鸟鸣和溪水声中，深绿色的苔藓绒毯缓缓铺开，岩兰草和雪松的清香是林蕴的一点私心，而在这样自然的，纯粹的场景里，人们第一眼的注意力不是被笼罩住面容的模特，而是他们身上，华丽震撼的服装。
　　如同藤蔓线条一样垂坠的祖母绿真丝露肩长礼服，背部用了交叉丝绒绑带，裙摆上是林蕴模仿叶脉织就的提花，肩部的装饰却没有使用昂贵的宝石，而是染色的羽毛。
　　在她的身后，是一件象牙白欧根纱层叠伞裙，外层纱用了半透明的裙撑，使其在雨露般的灯光照耀下，每一片叶脉都呈现出晶莹却又柔软的质感。
　　林蕴将其模拟了蘑菇在森林的雨露中撑开的场景——这是霍昭给的灵感，因为霍昭有一次非要闯进林蕴的直播间，跟粉丝聊起林蕴的时候，他说，林蕴很像是一只蘑菇，独自撑着小小的伞面对森林中的狂风骤雨，柔软又安静地生长着。
　　展厅的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人们的心情跟随着光线的流转一同变得安静，只剩下纯粹的，对于设计本身的欣赏。
　　在布满苔藓与潮湿的雨林里，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里，白与绿的色彩在眼中交织，仿佛一个人在丛林中走了很远的路，随后——
　　音乐的鼓点瞬间变快，顶灯开启，早就准备好的雾气迎来下一个半场，喧嚣顿开，色彩合着鼓声，在一瞬间掀起高潮——
　　橘金、紫红、玫粉、鹅黄、雾蓝……大自然的丰富色彩在这一刻交替上演。
　　周围不再是单纯的植物，而是狂热盛开着的鲜花，精细的蕾丝和繁复的羽毛刺绣，厚重的丝绒剪花和精巧的手工钩编。
　　如同月光一样的薄纱刺绣罩衫和绛红色缎面滚边旗袍，流畅的立领和收腰开衩，但是在旗袍的侧缝上，却又丝线和孔雀石绣成漂亮的“珠链花枝”，一路自然地垂落到腰间——这是林蕴曾经教过的珠绣。
　　从大腿向上延伸的，是用浅粉色绣成的向上生长的花叶，图案由密到疏，色彩由深到浅，如同光线穿透整片丛林，极细的丝线和手法使每一片花瓣都在呼吸间栩栩如生——这是林蕴曾经教过的劈丝和双面绣。
　　在青与白的流畅简约之后，当初的手法用这样绚丽的，繁盛的，令人炫目的方式呈现出来。
　　仿佛一个人踏过整片漫长的丛林。
　　而后，便是繁花似锦的盛放。
　　最后一个模特踏下舞台，周围静默了三秒。
　　林蕴刚刚提起一口气，整片场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卧槽卧槽卧槽太牛了！！！】
　　【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但是真的是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太漂亮了！这简直是视觉盛宴！！！】
　　【绚丽的丛林和繁盛的中式色彩，富有诗意的华服，太美妙了！】
　　【最厉害的应该是那个蒙面吧卧槽，好像是人在自然中消解了身份和个人，完全成为精神的载体！这个是怎么想到的！！真的是太绝了！！】
　　“看起来我们场下已经议论纷纷了啊。”主持人笑着打趣，“那么关于设计理念和细节的问题，还是交由我们大设计师——林蕴！”
　　“来跟我们一起探讨一下。”
　　舞台的灯光从台上偏移到台下，林蕴微微一笑，在一片欢呼声中，提着裙摆上了台。
　　是比刚刚的丛林还要华贵浪漫的大红色，缠枝莲纹在身体上起伏，深V领口敞开，暖调的灯光洒落在胸前，张扬的露背设计，玉链贴在羊脂玉般的脊背上，如同露珠般颗颗滴落。
　　长腿包裹在裙摆里，林蕴特意配了双同色系的高跟鞋，他还不太习惯在外面穿这个，于是小心翼翼提着裙子，反倒被人抓住机会，截屏的拍照的，咔咔咔保存了无数张。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快给我上呼吸机！！老婆今天也太漂亮了吧！！】
　　【这个胸这个腰这恰到好处的大露背！！啊啊啊我惊艳的老婆！！】
　　【这玉在我老婆身上实在是太合适了，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肤如凝脂腰如约素！霍昭你小子吃太好了！！！】
　　【卧槽这不是Simon的欲·莲吗？听说霍昭当初在拍卖场花5200万拍下来的，原来是给老婆穿的啊！】
　　【多少？你说多少？！！！】
　　镜头里，丝绒般的长裙披在身上，林蕴微垂着眼睛，提起的裙摆露出一截光滑修长的小腿，酒红色的高跟鞋显得脚腕纤细白皙，缓缓走到台前来。
　　“哇，蕴蕴今天这身真漂亮。”主持人笑着递过话筒。
　　林蕴终于站到台前，得到了更多人的夸奖，他抬手接过来，脚步顿了顿，在台下找到霍昭望来的视线，Alpha放下鼓掌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安定。
　　林蕴握着话筒，回了主持人一个笑容：“谢谢，你也很漂亮啊。”
　　主持人抬手捂住心脏：“怪不得那么多粉丝喜欢你，宝宝，你用这个声音语气跟我讲话，我也受不了啊。”
　　“好啦，为了避免我跟霍总一样因为遭人嫉妒被打，还是言归正传，”主持人说，“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样的好奇，为什么你在秀场里用了这么多轻纱遮面，为什么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展示呢？”
　　“其实这个是临时的想法，因为……”
　　林蕴静静凝视着台下的霍昭：“大概是在昨天，我还在着急今天要穿的衣服。”
　　Beta含笑地望着他，仿佛能望见他们这一路走过来的路程。
　　“我爱人，”林蕴说起这三个字，台下弹幕突然一阵喧嚣。
　　但是这一刻，他的眼眸里只盛着一个人：“他拿出这件衣服给我，一开始我拒绝了。”
　　“于是他问我，为什么要做设计呢？”
　　总是这样，在很多时候，霍昭总是静静地在他的身前，在迷茫的时候，无措的时候，引导着他，支持着他。
　　他把林蕴推到那光芒闪耀的，向往的东西面前，然后问他：
　　为什么要做设计呢——
　　“那一刻我突然在想，”林蕴说，“我们总是给衣服做了很多区分。”
　　“什么年龄应该穿什么颜色，什么身份应该穿什么材质，什么性别应该穿什么款式……”
　　“设计应该是自由的，我们却用了太多框架和准则去束缚它。”
　　“所以不如就全抛开吧，”林蕴笑起来，浅栗色的眼睛像是带着星光，“抛开那些年龄、性别、身份、容貌。”
　　“我们不必去关注那些，只关注设计本身，自然本身，人的身体本身。”
　　“我很感谢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林蕴这样说起霍昭的名字，“因为那一瞬间，我突然告诉自己——”
　　“我应该先想的是我喜不喜欢，而不是我适不适合。”
　　“谢谢，”林蕴对台下的霍昭说，“我很喜欢。”
　　霍昭的眼眶变得微微发红，他望着林蕴，像是见证一棵树的生长，一朵花的盛开。
　　而如今，终于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霍昭带头鼓起了掌。
　　而后，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说得太好了呜呜呜我们真的被困在身份叙事里太久了！！】
　　【凭什么Alpha就不能穿漂亮衣服，凭什么长相普通的Beta就不能穿裙子！我是Alpha！我就要穿短裙和丝袜！】
　　【是啊，我是Omega，因为也喜欢Omega跟父母吵了很多架，但是生命是可以被性别局限的吗呜呜！！听到老婆的话真的想哭了！】
　　【原来Beta也可以做很优秀的设计师的，谢谢蕴蕴，我以后也要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设计师。】
　　“太优秀了蕴蕴，”主持人吸了吸鼻子，“听得我这一腔老血都要沸腾了。”
　　“方便问一下，你对自己待会儿的名次有什么预期吗？”
　　林蕴笑了，带着几分释然：“没有预期呀。”
　　“我来时的想法，在我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已经完成了。”
　　“我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获得什么名次，”林蕴说，“这个世界上当然会有比我优秀的人，比我聪明的人，比我努力的人。”
　　“我一直都接受这一切。”
　　“我也一直都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能完成自己的梦想，能有很多喜欢我的粉丝，能遇到自己爱的人。”
　　“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美好的生活了。”
　　“感谢大家今天来观看我的首次秀场，”林蕴穿着他最漂亮的裙子，璀璨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万千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Beta脸上的笑意温和，轻声道：
　　“我也以此来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