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 作者:春日负暄 简介 禁欲占有欲强正经攻X不正经纹身青年受 陈昂x徐蘅 炮友变真爱/年上 第01章 徐蘅有活,起了个大早,及肩的头发随便扎了个小揪,收拾了一下,风风火火地拎起化妆箱就出门去。 他是个化妆师,在一个化妆工作室工作,专门接一些文艺晚会或者现代题材小剧的化妆工作。他起晚了,在工作室的微信群里问了一圈,大家都已经出发了,没法捎他一程,他只好自己打个车,急匆匆地赶过去。 这一次接的活儿是一个机关单位办的大型文艺晚会,请了不少明星,挺隆重的,还要提前试装彩排,今天徐蘅就是过去给他们试装的。 正是上班的时候,那单位所在的一整条街都是区委政府,上班的车塞得水泄不通。 快迟到了,徐蘅连忙付了钱,拎着死重的化妆箱下车跑过去。 那单位门口正好有人刷卡进门,徐蘅跑得满头是汗,大声叫道:“等、等一下……” 他没赶上,铁门还是缓缓地关上了,徐蘅忙对门那边的人说道:“能不能开一下。” 那人估计是机关单位上班的,穿着正装,西装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领带打得整整齐齐,衬衫领口正好卡在凸起的喉结底下,外套搭在手臂上,西裤笔挺,皮鞋光洁,不长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个子很高,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徐蘅。 徐蘅今天穿了条破洞牛仔裤,破洞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大腿上的彩色纹身。 那人还是上下打量,好像徐蘅是什么可疑人物似的,徐蘅忍着心里头不爽,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好,我是今天试装的化妆师,能不能开一下门。” 那人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化妆师早就已经都到了。” 什么意思?所以说我是混进去的吗? 徐蘅简直莫名其妙,再想分辩,那人却转身走了,保安走过去问他:“陈科,怎么了?” “别让那个人混进来。” 徐蘅简直出离愤怒,但确实是自己迟到在先,他只好打电话劳烦工作室的同事下来接他,替他验明正身,搞了半天保安才开门让他进了。 偌大的化妆间里坐满了人,徐蘅也顾不上生气了,摸出口罩戴上,急匆匆地投入工作。 这次的晚会主题还是歌颂表彰,非常正式,妆容都是以端庄为主,难度不算大,但要化妆的人员很多,徐蘅根据着事前通知他们的要求,流水线作业,忙活了个把小时,正好遇上机关单位的领导过来视察工作。 一时间,化妆间里问好寒暄的声音此起彼伏,跟在领导身边负责引见的正好是徐蘅今天早上在大门那里遇到的,只见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深邃的五官笑起来简直是冰消雪融,比早上冷冰冰的亲切多了。 “狗腿。”徐蘅嘟哝一声,手下的眼线差点画歪了。 看着化妆间里忙而有序,领导非常满意,脸上笑出褶子,赞赏地说道:“陈昂啊,这次的组织工作做得不错,你要加油,当天一定不能出岔子。” “一定,您放心。” 徐蘅收回目光,继续专心化妆,他正化着的是晚会的主持人,最近当红的一个小鲜肉,叫顾文源,战歌出身,形象正派,演技过关,国民度很高,徐蘅给他化过几次,彼此还算熟悉。 “嘶——” 徐蘅忙把眼线笔挪开,问道:“怎么了?戳到了吗?” “没事,你继续。”顾文源笑得平易近人,抓住他挪开的手,一握就松,只是离开时手指在他手心里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 徐蘅愣了愣,他是同性恋,工作环境对同性恋还算友好,他从来没隐瞒过性向,没有男朋友,只有一个固定的炮友,前段时间出国了。他有点惊讶,顾文源把自己的形象经营得特别好,没想到居然也会在工作的时候勾搭人。 顾文源颜好身材正,睡一波也不亏。 他定了定神,重新画没画完的眼线。 “不要画太重,清爽一点。”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把低沉的声音,徐蘅吓了一跳,差点真的戳到了顾文源的眼睛。 顾文源忙站起来:“陈科早啊。” 陈昂笑得斯文有礼,徐蘅的口罩拉到了下巴底下挂着,但陈昂一点也没露出认识的样子来,眼风都不给徐蘅一个,只是对顾文源说话。 “待会儿咱们到楼上走走流程,顺利的话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 顾文源满口答应。 陈昂离开之前还扫了一眼徐蘅扎起的长头发,和他后脖子露出的纹身,他皮肤白,身上纹身很明显,明显不符合陈昂的审美。 徐蘅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迅速地给顾文源上了一层定妆粉,说道:“好了。” 顾文源笑道:“待会儿结束之后有安排吗?” 徐蘅眼角微微下垂,画了内眼线,笑起来眼睛微眯,唇红齿白,很温顺乖巧的样子:“没有啊。” 彩排的时候徐蘅和同事就坐在旁边等着给表演人员补妆什么的,随时待命。徐蘅起得早,困得直打哈欠,旁边的几个同事一直在小声八卦。 “哎你看他,长得挺好看的呀,身材也不错。” 徐蘅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是站在台下对着流程表指挥彩排的陈昂,他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不急不缓又笃定稳重,和主持人顾文源的声音差不多一样低沉好听。 “只是个小科长而已……” “不是啊,你看他担着多大的活儿,我刚化妆的时候听说他在系统内很出名啊,干活利索又会来事儿,家里还有点背景,这么年轻,往后一定得往上爬。” 正好彩排中场休息,徐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抓了抓头发,朝洗手间走去。 他刚解过手,正在洗手池边洗手,顾文源进来了,挨在他身边,两个人离得极近,手指点在他后脖子的纹身上,轻声说道:“这纹的是什么,怪好看的。” 明显的挑逗,若是平时,徐蘅还挺吃这套,只是现在在别人单位的洗手间里,不好过分,他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说道:“鲸鱼。” 顾文源却往他那边又靠了一步:“我看你身上纹身挺多,腿上也有……” 徐蘅有些不自在地退开,谁知道顾文源把他往身后隔间里一推,把他压在门板上,低头就要亲。 徐蘅吓了一跳,连忙偏头避开,顾文源一口亲在他露出的肩窝上,手隔着裤子揉他下半身。他倒吸一口气,虽然时机不对,但因为太久没有性生活了,颇有些蠢蠢欲动,脸上发热,哼出了鼻音。 旁边隔间却突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吓得两人都是一怔。 徐蘅连忙推开顾文源,顾文源也知道利害,急忙从隔间里出去。过了一会儿,听见外头没动静了,徐蘅才推门出去,正好和旁边隔间里出来的陈昂对上眼。 陈昂一身西装穿得整整齐齐的,徐蘅的衣服却被拽得歪歪斜斜,露出小半边肩膀,脸上的红还没完全褪去。 两人四目相对,陈昂的目光落在徐蘅的的肩窝上,徐蘅忙朝镜子里看去,自己的肩窝上被该死的顾文源亲出了个浅浅的玫瑰色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操。” 他低声骂了一句,拽了拽衣服领口遮住,急忙绕开站着不动的陈昂,走出厕所。 陈昂走到洗手池边,慢条斯理地洗了洗手,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刚听见的那一声徐蘅的呻吟。 带着浓浓的鼻音,软乎乎的,勾人得很。 第02章 洗手间里顾文源的行为让徐蘅对他的一丝丝好感烟消云散了,等到演出彩排结束后,顾文源又再拐着弯约徐蘅,徐蘅连忙说自己有急事,溜之大吉了。徐蘅回到家蒙着头睡了一个下午,一直睡到天都黑了才被饥饿感叫醒,睡眼惺忪地穿个人字拖踢踢踏踏地出门觅食。 徐蘅买的房子虽然是二手的,但地段很不错,老城区中的热闹位置,一路上都是晚饭后出来遛狗的居民,大榕树下坐满了一圈的老人家,摇着蒲扇下棋。路两边都是老式翻新的骑楼,小吃店一家挨着一家,还有不少网红甜品店,排队的人一点也不少。 徐蘅随便挑了一家常吃的煲仔饭,把头发一把呼噜起来扎好,一边玩手机一边吃,吃得肚子圆滚滚,打了个饱嗝,打包了几个钵仔糕回去当宵夜,塑料袋勾在小拇指上一甩一甩的。 前面拐角的僻静处有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男人,说话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急,吵架似的,徐蘅忙绕开,生怕两人打起来伤及无辜。 “我说过我们已经结束了。” 其中一个人声音冷冷的,徐蘅脚步一顿,余光瞄过去,发现居然是陈昂! 他一身休闲居家的衣服,棉麻质地的短袖上衣,头发没有定型,松软地塌着,清清爽爽一手插着兜,满脸不耐,时不时抬起手看表。 对面的男人明显比他激动多了。 “Chris,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是喝多了,我是爱你的,我……” 陈昂不急不缓地打断他:“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们是一对一的关系,要是你找别人,我们就结束。” 徐蘅的心中惊涛骇浪,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只想撒腿跑走,免得被陈昂逮到,但一整条路上,就只有他在走,要是突然转头走掉也太明显了,他只好连忙拐进旁边的巷子里,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等着两人吵完。 陈昂对面那个男人明显越来越激动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们交往快两个月了,我连你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我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你……” 陈昂再一次打断他,这一次明显是有点生气了:“我们只是床上的关系,没有交往,你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那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最后还是走了。 徐蘅站在原地心里默默数了一分钟,听见外头没动静了,吁了一口气,急忙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了一堵人墙,闻到了一点古龙水香味。 “听完了?”陈昂的声音淡淡的,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盎然,像是好整以暇等待猎物上门的捕猎者。 徐蘅没想到他还在,楞了一下,马上说道:“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就差举起三根手指朝天发誓了,生怕和陈昂这种一看就难缠的角色扯上关系。 陈昂盯着徐蘅,往前走了两步:“你要是敢乱说话……” 徐蘅往后退了两步,贴在墙上,结结巴巴:“没……没听到啊……” 徐蘅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松垮的T恤,因为穿的时间长了,领口有点垮,露出一点肩膀,肩窝浅浅凹下去一点,顾文源印上去的吻痕已经消失了,只留一片白皙。 陈昂伸手在他肩窝上点了点,说道:“我就把你在厕所和顾文源乱搞的事情说出去,然后说是你讲的。” 什么乱搞,明明就没搞! 又不是徐蘅自己想要偷听的,兔子逼急了也咬人,他小声地回击:“你、你们单位的人不知道你喜欢男人吧,你要是乱说,我、我……” 被陈昂微微眯起的眼睛盯着,他“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狠话,连忙推开陈昂想要溜了,谁知道陈昂一下把他推回去,摁在墙上,昏暗狭窄的小巷里一个人也没有,徐蘅一瞬间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了,吓得手上的钵仔糕都掉了。 陈昂力气大,整个人比徐蘅大了一圈,手肘横在他锁骨上,压得他动都动不了。 “我要是乱说,你打算怎么办呢……” 徐蘅挣了挣还是挣不脱,偏着头避开陈昂直溜溜的目光,脖子上的鲸鱼纹身露了一点,蓝黑色的鱼尾巴正好甩在耳根下面,皮肤白得晃人。 形势比人强,徐蘅只好软下来,说道:“你先放开啊,我保证我不乱说,真的不说。” 徐蘅把低姿态做到足,眼尾下垂的弧度从陈昂的角度看显得可怜巴巴的。 陈昂无端又想起徐蘅在厕所隔间里的那一声呻吟,心头燥热,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把声音压得很低,哑哑的。 “你跟顾文源搞过了?” 第03章 徐蘅的脸“噌”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臊的。 气是气陈昂毫不要脸,这“搞”来“搞”去的挂在嘴边,白天还道貌岸然装得跟多正经似的,谁知道私底下这么粗俗。然而老天爷赐了陈昂一把好嗓子,沙哑低沉,热气喷在徐蘅耳朵上,惹得徐蘅的耳朵从外到里都痒,只想抽出手来揉一揉。 徐蘅满面都红,小声喊着:“你什么毛病,什么搞不搞的!” 陈昂气定神闲的,只是手下力气一点都不松,嘴边甚至带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笑意,猫逗老鼠似的,伸出爪子拨弄一下又收回去,再拨弄一下。 “不爱听这个啊,那……”陈昂说,“你被顾文源操过了吗。” 啊!操! 徐蘅猛地一使劲,陈昂猝不及防,居然被突然发力的徐蘅给推了个踉跄,退了两步,突然踩到一个滑滑的东西,一下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徐蘅没想到自己一推,居然就把陈昂给推摔倒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罪魁祸首——钵仔糕被踩得不成样子,陈昂的脸色黑如锅底,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滩积水上,站起来之后,浅亚麻色的裤子被脏兮兮的积水弄的污黑一片,脏水还往下流。 好歹是自己推的,这会儿徐蘅居然有些愧疚,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啊……” 略微有点洁癖的陈昂深呼吸两下,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从那摊脏水上移开,他看了看徐蘅的人字拖,笃定地说道:“你家在附近。” 徐蘅略感不妙,忙掏出手机说道:“我、我帮你打个车回家吧。” 陈昂动作敏捷地把徐蘅的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扣留在自己手里:“你回家给我拿件长袖外套,我遮一下。” 徐蘅忍气吞声,抱着赶紧把陈昂打发走的心思,最快速度往返,他看着陈昂把自己的长袖外套扎在腰间,挡住屁股后面那摊脏水渍。 “带路啊。” 徐蘅一愣:“带什么路?” 陈昂的脸还有点黑,但语调已经缓下来了,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没开车,去你家换条裤子。” 请神容易送神难。 徐蘅算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他在早上迟到那会儿就不该开口让陈昂给他开门。 陈昂左右看了看徐蘅布置得温馨小巧的一居室,还算满意地点点头,问了句:“浴室在哪?” 徐蘅回想了一下那摊黑糊糊的积水,勉强接受了陈昂要用浴室的要求,还客气地给他找了一条没用过的新浴巾,一条自己比较宽松的运动裤给他。 陈昂倒是没有挑剔什么,拿着就进了浴室。 等到浴室的水声“哗哗”响起,徐蘅像卸下重担似的瘫坐在懒人沙发上,满心里都想着自己被陈昂踩成了渣的钵仔糕,心疼得无以复加。 水声很快停了,没一会儿,浴室的门开了,陈昂却没有穿徐蘅借给他的裤子,只是腰间围了浴巾,上身也赤着,浑身氤氲着水汽。他身材极好,是单位办公室里罕见的精壮健硕,肌肉线条分明,在黄光下更显沟壑。 徐蘅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露体狂吗。” 陈昂拨弄了下自己濡湿的头发,坐在徐蘅对面的沙发上,说道:“衣服湿了,你的裤子太小,勒裆。” 徐蘅看着陈昂毫不忌讳地岔开腿坐着,腹肌挤在一起,浴巾挂在胯骨处,浴巾下的阴影部分惹人遐思。他火烧屁股似的站起来,说道:“我给你扔洗衣机了洗了,烘干了就可以穿了。” 陈昂不置可否,靠在沙发靠背上,赤着身子摆弄手机,腿长长地伸着,麦色的大腿肌肉好看得不行。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徐蘅和他共处一室总觉得不自在。反观陈昂,倒是真正的“宾至如归”,半点都不拘谨。 “你和顾文源是炮友吗?”陈昂随口问道。 这个问题就没完了,徐蘅不耐烦地道:“不是,没搞过,没操过,不熟。” 一时间又沉默了,室内只听到洗衣机运转的声音。 陈昂又问道:“你单身?” 徐蘅:“单身吃你家大米了?” 陈昂伸了个懒腰,抻了抻好看的腰肌,手机扔到一边,突然站起来。孤男寡男,还是个比自己壮一圈的裸男,徐蘅紧张地说道:“干嘛,要走了吗……” 徐蘅还没来得及退后,就被陈昂拽着,一番天旋地转,被压到沙发上。 “干、干嘛……” 徐蘅只穿着T恤裤衩,两人肉贴肉,陈昂那犹带着热气和湿气的皮肤和他贴在一起,身上居然还有那股洗不掉的,淡淡的古龙水味儿,徐蘅冷不丁打了个颤。 陈昂的手直接顺着徐蘅宽松的裤管往里摸。 他刚才就看到了。 裤腿很宽松,腿支起来的时候,裤腿往下滑,能看到大腿上的纹身,是彩色的,纹着花朵和藤蔓,藤蔓蜿蜒着伸向大腿内侧,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第04章 徐蘅感觉到陈昂的手心热得烫人,贴在他大腿上。他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把腿夹起来,谁知道陈昂压在他两腿之间,他一夹只能夹住陈昂的腰,倒像是投怀送抱似的。 徐蘅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反抗,陈昂就轻车熟路地隔着内裤覆盖在他的下半身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 “你不要乱摸,你唔啊——” 一句话到了末尾变成了呻吟,徐蘅浑身发烫,脸上发烧,可耻地有些硬了,伸手去推却摁到了陈昂的胸肌上,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呻吟声比起早上那会儿隔着墙清晰多了,末尾带着小钩子,欲拒还迎的味道,黏糊糊地带着鼻音。就是这个声音拨动了陈昂的心弦,他支起一点身子,手放肆地钻到徐蘅的外裤里,揉面团似的揉他的敏感处,从徐蘅的角度只能看到手的动作把布料顶出起伏的弧度。 徐蘅曲着腿,徒劳地踢了几下,很快就硬了,脚趾都蜷了起来,开始出汗,咬着嘴唇,软绵绵地说道:“你……你去拿套啊……” 陈昂从善如流地抽出手,站起来:“在哪儿。” 徐蘅总觉得自己现在的状况怎么看怎么像铁锅炖自己,洗干洗净,自己点火把自己炖得酥酥烂烂的。 “房间里,床头柜第二个抽屉啊。” 徐蘅抬手遮住眼睛,打开腿搭在沙发背上直喘气,硬起来的下半身把宽松的裤衩顶出帐篷。 房间里传来开关抽屉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徐蘅透过手指缝看出去,陈昂那松松垮垮挂着的浴巾早就在刚才的动作中掉在地上了,他浑身赤裸却毫不扭捏,阴茎已经从浓黑蜷曲的耻毛中探出头来,深红色,表面经络凸起,尺寸客观。 徐蘅已经被周身的热度烧得晕乎乎的,难耐地喘着气,哼出一点鼻音,脚跟在沙发上小幅度地蹭来蹭去。 陈昂单膝跪在沙发上,安全套咬住一个角,解放出双手来把徐蘅的大裤衩连着内裤给脱了,脱到脚踝处,徐蘅还配合地把裤子甩到地上。 陈昂闷闷地笑了一声,跪坐在狭小的沙发上,捋了一把硬起的阴茎,扣住徐蘅分开的大腿,把他拉过来,屁股贴着阴茎根部。 徐蘅的纹身清晰可见,艳色的花朵开在白皙的肌肤上,青黑色的藤蔓绕着大腿根,一直延伸,消失在两瓣夹着的臀肉中间,得掰开才看得见里面还有没有。 陈昂把阴茎挤到徐蘅的臀缝间,让他夹着,前后小幅度地送腰,龟头因为情欲而沁出前列腺液,把那里弄得湿乎乎的。徐蘅只感觉到一根粗硬热的家伙在自己的穴口处顶来顶去,他夹住陈昂的腰,阴茎难耐地一抖一抖,龟头胀红。 “别急……”陈昂含糊地说道,把额发抄到脑后,一手扯住安全套的包装,用嘴扯开。 陈昂咬保险套的样子太好看了,带着一点漫不经心,保险套包装里的润滑液沿着他的手指关节往下流,然后全部抹在徐蘅的穴口处,滑溜溜又凉浸浸,徐蘅还没来得及喊凉,套好保险套的龟头已经试探着挤进去。 “嘶!轻点啊……” 徐蘅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像在撒娇。 陈昂把茎头抽出来,把徐蘅翻了个身,让他趴在沙发扶手上跪好,屁股撅起来,腰塌下去,衣服随着动作滑下去,徐蘅居然背后还有一个纹身,沿着脊椎一直纹到腰窝处,他的皮肤白,隐隐泛着动情的潮红,简直像是画布一样。 陈昂俯下身,反扣着徐蘅的肩膀,下半身对准,一点点挤进去。 “啊唔……不行了……好胀难受……” 徐蘅的声音也好听,和陈昂的低沉沙哑不同,他的声音时平时是清亮的,到了这个时候却每说一个字都像撒娇,尾音拖得长长的,不知道是真难受还是假难受。 陈昂把徐蘅整个人都盖在身下压在沙发上,安全套的尺寸有点偏小,勒得他又挤又爽,湿滑的穴口更是吞得热情,他摸索着把手伸进衣服里,掐住徐蘅的乳尖,边拧边凑到他耳边说:“这里有纹身吗,嗯?” 下头挤到一半,正是不上不下难受的时候,徐蘅的乳头敏感,呻吟声都变了调,陈昂边咬他耳朵边说话,气息潮热,又被压得结结实实的,连反抗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撅起屁股乖乖给操。 “没、没啊——” “没有吗,连屁股都有,纹身师画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掰开给他看……” 阴茎进到底了,徐蘅浑身红得像闷熟的虾,阴茎在沙发上来回蹭,只有张着嘴喘气的份。 陈昂在紧窄的穴里缓了缓,然后慢慢地抽动起来。徐蘅在性爱里的反应特别坦率,胀了就哼,爽了就叫,让人特别有成就感。陈昂把徐蘅的衣服一直推到肩胛骨上,一边吮吻他脊背上的纹身,一边慢慢抽插,把徐蘅插得软成一滩水。 徐蘅软下去的腰被陈昂往上捞了捞,“啪”一声脆响,陈昂居然在他屁股肉上拍了一巴掌。 “啊——”徐蘅早就被搞得懵了,吐着舌头,说话含糊,“痛……” 疼痛带来的条件反射夹得陈昂差点射了,他揉了揉发红的臀肉,又是猛地拍了一下,他在床事上作风有点强硬,掐着徐蘅的腰九浅一深地狠狠抽插起来,时不时拍一下挺翘的屁股。徐蘅在床上没有来过这样的,又痛又爽,大叫着射在了沙发上。 徐蘅的头发都被汗黏在了脸和脖子上,汗津津的,陈昂却还没射,抓着徐蘅的大腿,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他翻了个身,阴茎搅动,徐蘅有气无力地蹬腿,很快又被提着脚踝猛地操了几下,顶得他直叫。 陈昂已经在高潮的边缘了,动作愈加发狠了起来,把徐蘅挤在沙发角落处,“啪啪”拍肉声频率越来越快,徐蘅很快又颤颤巍巍地硬了,双手抓着沙发的边缘,生怕自己被操翻过去,浑身颤抖,尖叫着又射了,和陈昂几乎同时。 徐蘅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如暴风骤雨似的性爱,直到陈昂抽出阴茎,把装满精液的保险套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的时候,都还缓不过神来,还维持着双腿大张的姿势,瘫在沙发上直喘气,跟全速跑了八百米似的。 陈昂倒是神清气爽的,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把洗净烘干好的衣服穿上,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用徐蘅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净,显得斯文而克制。 徐蘅只穿着长过屁股的T恤,光着腿,拖着脚步给他开门。 陈昂站在门外,目光扫过他的大白腿,客气地提醒道:“润滑液流出来了。” 徐蘅红着脸,把门“砰”声关上。 第05章 徐蘅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软著腿飞快地洗了个澡,准时打开电脑,直播间里已经一堆人嗷嗷叫等着他。 正职是化妆师的徐蘅时不时会做些美妆视频,开始时只是兴趣使然,发些明星仿妆,后来居然渐渐地有些粉丝了,粉丝大多都是女生,他也从女性角度出发传授一些化妆技巧,然而粉丝的关注点渐渐从化妆技术转移,变成了他的个人粉,他也能时不时接些化妆品推广,赚赚零花。 他一打开摄像头,直播间里就开始刷屏,都在问他今天腮红什么色调,好好看。 徐蘅讶然,抬头看看化妆镜,自己也吃了一惊。 居然洗完澡之后脸还红着,跟刷了腮红似的,不看不要紧,一看脸更红了,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嗯……刚做了点嗯那个……运动……没没刷腮红……” 徐蘅飞快地认真完成今天的直播,把视频上传,赤着脚懒洋洋地关了电脑去卸妆,敷了个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化妆工作室的微信群里正在发工作通知,说是这周五是陈昂他们单位的正式演出,徐蘅仔细看了下时间,回了个“收到”,掀了面膜,准备睡觉。 到时候人这么多,这么忙,两人应该不太能碰上面吧。 徐蘅想了想,又觉得不要紧。 如果论尴尬,还是陈昂更尴尬吧,自己怕什么,又没做坏事。 徐蘅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翻个身缩进被子里,阖眼要睡,谁知道换了好几个姿势都觉得不得劲,最后翻身坐起来,从床头柜里翻了一支消炎的药膏出来,自己给自己抹在下头,才觉得清清凉凉的舒服了不少。 虽然很爽,但还是有点太大了。 徐蘅咂摸着今晚的“运动”,进入了梦乡。 周五那天,为了出现之前的迟到情况,徐蘅起了个大早,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还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才出门去。 因为特意提早出门,路上车比想象中少了很多,一路畅通,到大门口的时候时间还早着呢。徐蘅刚想朝保安打招呼,让他给开下门,身后就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拿着门禁卡刷了一下。 “谢谢……” 徐蘅提着化妆箱,一回头就看到了陈昂。 陈昂还是穿着正装,袖子挽到手肘,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口正好卡在喉结下面,也不知道他一本正经的热不热。 “不客气。”陈昂像不认识似的,礼貌地朝徐蘅点头。 徐蘅刚才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下来,连忙往前走,摁了电梯。两个人并着肩在外头等电梯,时间还早,大堂没几个人,等电梯的就他们俩,沉默让人尴尬,徐蘅那口气又提起来了,紧张地抑制自己要转头看陈昂的冲动。 电梯总算到了,但狭小的轿厢里更加尴尬了,徐蘅整个人都尴尬得快死了,偏偏陈昂还不动声色的。 电梯门关上,徐蘅忙伸手去摁楼层,急匆匆的,和陈昂伸出来的手撞了个正着。 徐蘅忙收回手,看着陈昂和他摁了同一层,嗫嚅道:“谢谢。” 幸好两人出了电梯之后就朝不同的方位走了,接下来一个早上,所有参与晚会的人员都在化妆和最后彩排中度过,徐蘅也忙得恨不得分出八只手来拿化妆刷,陈昂也因为要挑大梁指挥流程,忙个不停,两人没再碰面了。 到了下午,上午有行程的顾文源才匆匆赶来,他一来就锁定了徐蘅,坐在徐蘅跟前的座位上,让他给自己化妆。 徐蘅摆出严肃的工作态度来,顾文源这么一看,也就明白了,不再调笑。 顾文源刚化好全妆,才从椅子上起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昂就一屁股坐下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大姐在念叨他:“小陈啊,你得上台领奖呢,也给化化啊,多精神的小伙儿,化化肯定好看。” 徐蘅瞧准了陈昂眼底的不情愿,心里幸灾乐祸,忙说:“对对对,化化好看。” 陈昂扫了他一眼,扯出个亲切的笑容:“好的,谢谢姐。” 陈昂明显是他们单位的大妈心头宝,大姐闻言,笑着走了,陈昂立马又板起脸,跟小朋友不愿意剪头发似的一个表情。徐蘅煞有介事地拿起粉底就要往陈昂脸上扑,陈昂忙伸手扣住他的手腕,说道:“淡一点。” 徐蘅不怀好意,小声调侃道:“小陈啊,化化肯定好看。” 陈昂眯了眯眼,居然伸手扣住徐蘅的后脖子,让他弯腰低下头来,凑到他耳边。 “屁股还痛吗?” 声音低沉暧昧,徐蘅弹簧似的站直起来,心虚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在留意他们,陈昂抱着手靠在椅背上,勾了勾嘴角:承让了。 第06章 这么勾了一下,徐蘅立马严肃自己的工作态度,认真地给陈昂上点淡妆。说是化妆,也没有多少能化的地方,陈昂五官立体,打了底再稍作修饰就精神奕奕,英气中带着点斯文气,最让徐蘅羡慕的是他的双眼皮。徐蘅自己是内双加下垂眼,一不小心就显得像没睡醒或者是丧里丧气的。 徐蘅认真工作,陈昂却在走神。 徐蘅一张脸靠得极近,口罩拽到下巴下面,显得脸只有巴掌大,专注得甚至皱起了眉,嘴唇可能涂了点东西,水润中泛着点自然的红,微微张着,依稀能看到排得整整齐齐的牙还有一点舌头尖。 陈昂喉结动了动。 徐蘅:“哎呀,你别乱眨眼啊,待会儿刷子戳你眼睛里了。” 陈昂调整了下坐姿。 他的妆简单,徐蘅飞快地就弄完了,陈昂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急匆匆叫走了,台前幕后都忙得热火朝天,他这次被派了组织协调的任务,他职位级别不高,分寸要是没把握好,就变成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一通忙下来就到了中午。 徐蘅正跟工作室的小姐姐们凑作一堆,看着中午叫点什么外卖加餐。 “这一家!我要吃钵仔糕,红豆菠萝马蹄各来两个!” 徐蘅激动地指着手机屏幕低声点单,自从那天买的钵仔糕被陈昂踩了,他一直没逮到机会再去吃一回,心心念念了好几天,总算能吃上了,心里美滋滋。 于是乎,当陈昂抱着自己份的集体盒饭和同事一块儿坐在一边吃的时候,徐蘅正愉快地吃自己的钵仔糕。 他吃东西特别香,跟小猫似的张了嘴舌头先够过去,然后就是一大口,腮帮子鼓得圆乎乎,眼睛眯起来,跟吃了什么绝世美味似的。陈昂时不时抬头瞄他一眼,霎时间觉得自己盒饭里的姜葱白切鸡索然无味,拨弄了半天都没吃完。 吃到最后,就剩陈昂一个人还坐那儿,其他同事都飞快吃完午休去了。 徐蘅吸了满满一口珍珠奶茶,一抬眼就和陈昂的目光接上。他为难地看了看留到最后的,他最爱吃的红豆钵仔糕,客气地问道:“要吃吗?” 虽然大家都基本午休去了,没人在管他们,但徐蘅还是下意识地以为陈昂会和他划清界限,谁知道陈昂大大方方、毫不客气地说:“好啊。” 徐蘅犹犹豫豫地戳了比较小的那一块给他。 因为家教的原因,陈昂从小不吃零食不喝饮料,长大之后也对这种小吃没什么偏好,只是单纯馋徐蘅吃东西的模样,谁知道吃下去却出乎意料地好吃。 钵仔糕凉凉滑滑的,里面包的红豆泥软糯清甜,几口嚼了吞下去还想吃。 徐蘅慌忙把剩下的一块塞进嘴巴里,含糊地说道:“没了……” 陈昂把自己吃剩下的盒饭盖上,低头挡住自己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起身要去扔垃圾。 “哎,小蘅,你认识他?” 陈昂还没走开,徐蘅的工作室小姐妹就过来小声八卦了。徐蘅有点紧张地看了看陈昂,陈昂拿着饭盒,压根儿没往那儿看,但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陈昂从国外完成学业回来,顺应家里的安排入了体制内,他是双性恋,不过偏爱同性,性向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和之前的炮友来往的时候,用的也只是英文名,从不透漏过多个人信息,就是为了怕麻烦找上门。 跟徐蘅搞上纯属意外,一是徐蘅完全不在他的取向范围内,二是跟工作扯上了关系。 “没啊,不认识,”徐蘅满脸无辜,迅速转移话题,“咱们下午几点开始?” 陈昂大步走开,轻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有点不得劲。 晚会完满成功地举行,徐蘅没在观众席上看,他窝在化妆间的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听着旁边的动静,那个一叫锣鼓喧天歌舞升平热闹正能量。他还听到陈昂上台领了个什么奖,还发表了一段短短的感言,感谢领导感谢同事,说不足表决心,恨不得以生之有涯报答工作之无涯。 那叫一个诚恳积极向上,在徐蘅家里光着身子咬着安全套的仿佛不是真的陈昂。 想到这儿,徐蘅居然还有点心痒痒,想到陈昂那身笔挺服帖的正装,心里更痒了,满脑子都是什么正装下跪,晃晃脑袋能倒出十斤黄色废料。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陈昂这种人,尝过就好了。 整个晚上,徐蘅随时待命补妆,忙了一整天,到了结束之后,认认真真地收拾了化妆用品,拎着化妆箱雀跃地下班,走出去一段路,到路口打了辆车,才坐到后座上,没来得及关门,有个人也跟着挤了进来。 徐蘅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司机大叔:“走不?” 陈昂食指插进领带结里,往下一扯,松了领口,说道:“走。” 第07章 面对着目光如炬的司机大叔,徐蘅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乖乖地报出自家地址,车内一直沉默,直到到达目的地,陈昂干脆利落地掏出手机付了车钱,领带已经解下来了,和西装外套一起搭在手上,下了车,带头往前走。 徐蘅拎着很重的化妆箱,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发现陈昂正准确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 “等、等一下……” 徐蘅走得气喘吁吁,脸都憋红了,陈昂回过头来,一把拿过徐蘅的化妆箱,替他提着。 哇,有点帅。 徐蘅站在原地愣了愣,在心里摆正自己的立场,又追上去,小声说道:“你去我家干嘛呀,我今晚有事啊,你不要来了。” “有事?”陈昂说,“约了人?” “不是……” “那就行了。” “行什么,不行……” 陈昂挑眉:“几天不见,你就不行了?” “不是不是,没有不行……” “那就行了,走吧。” 徐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要再说,楼道里下来几个晚上散步的邻居,徐蘅忙闭上嘴,礼貌地点头问好,到最后两人都坐在了沙发上。 陈昂一边解袖扣挽起袖子,一边说:“有吃的吗,折腾了一晚上,饿了。” 徐蘅其实也饿了,拿起手机叫外卖:“吃什么呀。” 陈昂想了想:“钵仔糕。” 徐蘅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最后叫了杂七杂八一大堆,里头就有钵仔糕。他不是用的外卖软件,而是直接打了附近小吃店的电话,他是熟客了,店主亲自把一堆吃的送过来,除了钵仔糕还有椰子鸡、濑粉、双皮奶等等一大堆。 在桌上一铺开,陈昂的筷子就朝钵仔糕伸去,瞄准的还是徐蘅最爱的红豆味儿。 “哎,一人一个!” 徐蘅急了,忙把属于自己的那个整个塞进嘴巴里,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眼睛瞪大,像只受惊的小仓鼠,陈昂“噗嗤”一声笑了,不是他惯常那种营业性斯文假笑,也不是别有用意的坏笑,就是纯粹地笑了,五官明朗。 徐蘅收回目光,急匆匆地吃了个八成饱,把东西往旁边一挪,严肃说道:“我真的有事,你走吧。” 陈昂故作无辜:“我还没吃完。” 徐蘅看了看时间,有点着急,说道:“那你不能出声啊,千万不能,不然我把你赶出去了。” 陈昂满心好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保证。” 徐蘅今天要美妆直播的,而且他今天答应了要化萌妹子妆,他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骑虎难下,只好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调整好电脑和摄像头,拿出工具,用眼神警告陈昂不许出声,打开直播。 陈昂兴致勃勃地看着徐蘅摆弄那些化妆用具,边化边解说。 徐蘅直播风格不是撒娇卖痴型的,话少,点到即止,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懒洋洋的下垂眼看起来甚至有点酷。 陈昂小心地把吃完的东西收拾起来,坐在沙发上,隔着电脑和桌子认真地看徐蘅化妆。徐蘅因为妆容风格的原因,很用心地上了修容,将面部轮廓修得柔和了许多,眼妆和唇妆化了不少功夫,在柔和的化妆镜灯光下真的有点像女孩子。 当徐蘅微微抬起下巴,半张着嘴唇对着镜子描唇线的时候,陈昂在沙发上挪了挪位置,徐蘅抬眼瞪了他一下,严肃警告。 “嗯,妆面就差不多了,”徐蘅有点不安地抬头又看了下陈昂,小声说道,“换、换上衣服后就会变成萌妹子了。” 陈昂伸出手,做出个“请”的动作。 这是徐蘅早就答应好的粉丝福利,再难为情也只能站起来回房间去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裙子。他骨架子小皮肤白,又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放下来之后遮住下颌腮帮的弧度,穿着露出细伶伶锁骨的连衣裙,耳朵尖都红透了,勉强自然地走出来,坐在电脑前面,看都不带看陈昂一眼。 弹幕像疯了一样刷,徐蘅硬着头皮在电脑前又讲了些化妆要点。突然感觉桌子底下的脚背被碰了一下,余光瞄了一眼,是陈昂的脚,顺着他光滑的小腿肚子往上蹭,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容。 要死。 徐蘅强装镇定,但其实小腿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但是直播还没结束,最后还有个答粉丝问题的环节,也是早就说好的。 陈昂弯腰抓住徐蘅的脚踝,往自己那头一拉,准确地把他光着的脚摁在自己西装裤的裆上。 徐蘅倒吸一口冷气,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弹幕里有人问:“小蘅怎么啦?” 徐蘅慌不择言:“没、没事……家里养、养了只猫,蹭我呢……” 一群人刷刷刷地过弹幕。 “哇,小蘅有猫啦!” “想看猫!” “黏人的猫,羡慕嫉妒恨!” 徐蘅飞快地把话题岔过去,不敢往回用力,只能任由陈昂用下半身非礼他的脚板。 徐蘅的踝骨小巧,正好能被一手抓住,脚弓弧度漂亮,正好盖在微微凸起的那处,陈昂得寸进尺,甚至还抓着他的脚摁在上面,小幅度地上下揉了揉,发出引人遐想的低喘声。 徐蘅心都快跳出来了。 第08章 徐蘅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边,生怕陈昂一个用力拉他。他赤着脚,仿佛能感觉到热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他脸上发烫,语速加快,飞一样地把剩下的问题回答完,忽略掉弹幕上刷的“耳朵怎么变这么红”,飞速结束了直播。 摄像头一关掉,徐蘅猛地把脚抽回来,没抽动,陈昂的手圈住他的脚踝,铁钳似的挣不开,他涨红着脸,低声喊道:“你是变态吗!” 陈昂手一松,徐蘅连忙把脚收回去,右脚心在左脚背上蹭,总感觉奇怪的触感还留在上面。 陈昂:“还好吧,你还穿女装直播呢。” 徐蘅:“我这是生活所迫,再说了,穿女装有什么错!” 陈昂摊手:“看着女装勃起又有什么错呢。” 徐蘅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出离愤怒:“天啊!你的亲朋好友知道你这样吗!” 陈昂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应该是不知道的。” 徐蘅:“……” 陈昂靠在沙发上,衬衫解了几个扣子,穿得松垮垮皱巴巴的,袖子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还隐约有凸起的青筋,固定了一天的头发微乱,掉下几缕碎发。他两腿随意地张开着,裆部鼓起了不小的帐篷,像状似慵懒却蓄势待发的猫科动物。 徐蘅还是脸红,但已经不是全因为生气了。 这该死的荷尔蒙。 徐蘅把电脑合上,站起来时差点绊到椅子腿,他说:“我、我去换衣服……” 他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贴上来一个散发着热气的身子,强势地把他压在墙上,热气喷在颈侧,引出一阵颤栗。 陈昂搂住他的腰,触手都是裙子柔滑的布料。 “用不着换。” 徐蘅腿都软了,侧脸贴着冰凉的墙,手撑着,他听到了解皮带扣的声音,然后有个烫热的硬物隔着裙子顶他屁股。 他微张着唇,喘着气,小声提醒道:“套……” 陈昂撩开他脖子上的头发,啃咬他后颈上的纹身,哑着声音说道:“不急,这就去拿。” 徐蘅腰上一紧,陈昂搂住他,两人脚步踉跄地前后交叠着往卧室走去,好像被黏住了分不开似的,陈昂还撩开他的裙摆,阴茎隔着内裤顶在他会阴处,濡湿的龟头黏答答的,随着动作一顶一顶。 徐蘅早就硬了,简直是凭着意志力在走路。卧室的床头柜很矮,陈昂干脆带着他跪下来,徐蘅胡乱翻了个套递给陈昂。 陈昂看了眼,笑道:“比上次的尺寸大一点,你特意买的吗。” 徐蘅双手撑着柜子,眼泛水光,难耐地夹了夹大腿,恼羞成怒:“不是!” 陈昂撕了套子,窸窸窣窣一阵动作,把徐蘅的裙摆撩起来,露出穿着白色内裤的翘屁股,把内裤撩开,露出后穴,借着套子上面的润滑液给他扩张。徐蘅全程趴在床头柜上,膝盖跪得疼,但却来不及计较了,只顾得上埋着头小声哼哼唧唧地呻吟。 陈昂把徐蘅背上的裙子拉链拉下来,露出他背脊上的纹身,裙子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内裤被撩开,勒在臀肉上,色情得不行。 “你怎么不穿内衣啊。” 徐蘅觉得自己简直像黄片里被穿西装的补习老师非礼的女学生,浑身都红彤彤的,像被煮熟的虾子,感觉到陈昂掰开他的屁股,一点点把阴茎挤进去,只有浪叫的份。 等到全根没入的时候,陈昂把徐蘅拉起来,让他大张着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裙摆落下来遮住两个人的结合处。 “嗯啊……太、太深了……” 陈昂的耻毛还有西装裤布料,磨得徐蘅屁股一阵痒,他张着腿,任由陈昂把手伸进他内裤里揉弄他的阴茎,一边弄一边颠弄他的身子,后穴里的阴茎一下一下进出,发出暧昧的水声,却被裙摆完全挡住。 陈昂帮他套弄了几下就把手抽回来,说道:“你自己摸。” 徐蘅把阴茎掏出来,急切地套弄,陈昂把手沿着解开的裙子伸进去,捏他的乳头,抓住一点乳肉,食指飞快地拨弄乳尖,徐蘅尖叫一声,射了自己满手。 陈昂被他夹得差点也射了,抓着徐蘅的大腿,把尿似的让他张开腿,把他抱起来又松了劲,湿淋淋的阴茎大幅度地进出,一下下地把徐蘅高潮后敏感至极的后穴操开。徐蘅被快感折磨得大叫,却挣脱不了,陈昂十指都陷入他的大腿肉里,用不能反抗一般的力度一下下地把阴茎顶入他体内。 射过一轮之后,陈昂又让他跪趴在地上,抓着床头柜,用背入式一下下猛做,最后两人都满足的时候,垃圾桶已经扔了三个套了。 徐蘅浑身无力地趴在地板上,裙子已经被蹂躏得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各种可疑的液体,他背上有深深浅浅的红痕,陈昂做爱的时候喜欢咬人,轻轻的,不痛,但会留下痕迹。 陈昂先去洗过澡,徐蘅再去洗,等他出来的时候,陈昂居然还没走,整个人裸着坐在沙发上,一点也不害躁。 徐蘅旁敲侧击:“哎呀,时间也不早了,这儿不好打车……” 陈昂抓起自己皱巴巴的西装裤,示意了一下被润滑液和精液弄得乱七八糟的裆部,说道:“被你弄湿了。” 徐蘅:“……” 徐蘅:“我帮你放洗衣机。” 陈昂:“这个要干洗的。” 徐蘅:“哦,那我……借你一套衣服?” 陈昂用很怀疑地目光看徐蘅的小身板:“我估计你没有我合穿的衣服。” 徐蘅深呼吸一下,说服自己看在陈昂刚才用心耕耘的份上,尽量保持语气亲切:“啊,那你说咋办呢。” 陈昂:“我打了电话给干洗店,待会儿他们来拿衣服,不过他们不上楼,你帮我拿下去吧,干洗完他们明天回送过来的,我在你这儿对付一晚吧。” 徐蘅:“……”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第09章 陈昂说话天生就带有一种恬不知耻的理所当然感,可能是平时装相装多了,放飞起来格外不要脸。徐蘅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拎着陈昂的西装下楼去,一想到衣服上面乱七八糟的体液就要脸红,但想到人家干洗店的员工又不认识自己,要丢脸也是陈昂丢脸,最后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袋子递出去。 但还好,干洗店的员工看起来很敬业,又礼貌又周到,多的一句不问,也不拿衣服出来看,双手接过袋子就走。 徐蘅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往回走。 夏天只剩下个尾巴了,白天还不觉得怎么样,一到了晚上,风带着凉意,吹得人很惬意。徐蘅腰还酸着呢,老楼没有电梯,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家门没有完全带上,留了条缝,昏黄的灯光溢出来,在地上画了条线,还有电视的声音飘出来。 徐蘅一个人住了快六七年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家里有人气。 他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见到陈昂这个暴露狂居然还遛着鸟,靠在沙发上架着腿,陈昂有点近视,隐形眼镜摘了之后就一直眯缝着眼,一边喝水一边摁遥控器换台。这下,徐蘅什么奇怪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把门关上,低喊道:“能把衣服穿上吗!” 徐蘅的衣服陈昂穿着都小,不是肩太窄就是裤头太小,最后陈昂不情不愿地穿上徐蘅买大了一直没穿过的内裤,套一件徐蘅穿了好多年都穿垮成老头汗衫的白背心,怎么看怎么滑稽。 陈昂嫌弃地勾了勾内裤边:“勒得慌。” 徐蘅:“……” 到睡觉的时候,徐蘅家一室一厅,没有客房,沙发也小,徐蘅自个儿睡也只能蜷着脚,更别提陈昂那大长腿了,最后真的只能挤一挤对付一晚了。 徐蘅拿了新洗过的枕头、新洗过的一床被子分给陈昂,两人都不怎么习惯跟别人一块儿睡,虽然床不大,但也规规矩矩地一人睡一边,跟中间画了三八线似的。 徐蘅其实今天真挺累的,还没来得及怎么别扭就睡过去了,香甜无梦。 第二天徐蘅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以为是闹钟响了,伸出手去摸床头柜却摸到热烘烘的皮肉,自己先吓了一跳。 是陈昂的手机响了,陈昂是抱着枕头趴着睡的,被子盖到腰际,白背心歪歪扭扭的,他满脸起床气,眉头皱得死紧,似乎还低声骂了句脏话,徐蘅还以为他要把手机扔了,谁知道陈昂眯缝着眼看了看屏幕,接起来的时候声音比移动客服还和蔼可亲。 “张处早,怎么了?” “是的,那个我前天已经发过去了。” “改一下是吧,没问题,您再讲一遍,我记一下。” 陈昂肩膀夹着手机坐起来,比划着手势指点床头柜上的纸币,徐蘅懒洋洋地躺着,眨眨眼示意他随便用。陈昂埋头记了一通,最后挂电话的时候两人都醒了个彻底。 “我得马上回单……” 还没等他说完,徐蘅就知道自己没的睡了,他认命地爬起来,抓了抓睡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叹气:“行吧行吧,你快叫人把衣服送过来,我去拿。” 陈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谢谢。” 等到陈昂又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急匆匆地走了的时候,屋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徐蘅拖着脚步把自己摔回到床上,把被子一卷,床上还有陈昂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古龙水味儿,被被窝里的热气一烘,更是香得缠人。 徐蘅回笼觉的困劲儿上来了,摸了手机,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最顶上,赫然出现了何岸发的一条,配的图是机场,没配字。 徐蘅的困劲完全飞走了,他点开图,放大再放大,辨认出机场里头的都是中文。 何岸回来了? 徐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 徐蘅和陈昂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交换联系方式这个问题,俩人没有对方的手机号微信号,啥都没有,就在徐蘅以为俩人只是两度春风而已的时候,又见面了。 又是在工作的时候。 这回徐蘅工作室接了个婚礼化妆的活儿,他和几个同事去给新娘试妆。 约定的地方是个很高档的婚纱定制店,在市郊,布置得奢华又有格调,里头布置得跟个古堡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卖婚纱的地方,徐蘅一路上都在左右看,觉得跟逛旅游景点似的。 新娘正穿着便装坐在休息室的暗红色天鹅绒软沙发上,徐蘅看着觉得脸熟,再仔细想想,是他们地方台晚间新闻的主持人,长得端庄美丽。 新娘示意他们等会儿,她朝更衣室那头说道:“我得试妆面了,小昂你出来让我瞧瞧衣服。” 更衣室门开了,里头走出来的人正好和徐蘅看了个对眼。 陈昂。 陈昂穿着深色条纹西装,外套还搭在手上,衬衫外头套着马甲。这样子的衣服,要穿不好就像酒保,但这衣料看上去就很高级,把陈昂的宽肩窄腰都衬出来了,挺拔英俊。 两人都是一愣,还是陈昂先反应过来,朝那新娘说道:“我觉得挺合适的。” 徐蘅满头问号。 陈昂?骗婚gay? 第10章 新娘左右看看,对陈昂说:“不错,你就穿这套吧,我先试妆。” 陈昂余光瞥了徐蘅一眼,转身回了更衣室。徐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在看当代陈世美,恨不得拿狗头铡砍了骗婚gay的狗头。 徐蘅的老家是个三线小县城,土了吧唧的,同性恋这么新潮的东西,他小时候听都没听说过,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还能在一块儿这么魔幻的事情,他是十五岁那年知道的。隔壁家的叔叔阿姨闹离婚,这可是十里八乡都少有的大热闹,他在饭桌上听自家爸妈说,闹离婚的原因竟然是丈夫出轨被抓奸在床,小三居然是个带把的。 变态、恶心、捅屁眼的…… 这些就是徐蘅周围的人当时对男同性恋的所有看法。 邻居家的夫妻最后还是没离成婚,凑合着继续过下去,只是天天吵架打架,可怜的只有小孩子,没人管,天天脏兮兮地到处跑。 任陈昂有八百个头也在徐蘅心里被铡个干净了。 徐蘅和几个工作室的小姐姐围着新娘忙了起来。他也接过不少婚礼化妆的活儿,绝大部分新娘都是红粉花飞,幸福溢于言表的,但这个新娘看着却没那种感觉,只是像完成工作似的说自己的要求,细细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不耐烦地一下下磕着。 “不用你们的刷子,我自己带了套刷来。” 徐蘅手上动作愣了愣,他们每次出来干活之前套刷工具全部清洁过的,新娘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卫生”、“脏”之类失礼的话,但语气中的理所当然和高高在上却难免令人不舒服。 徐蘅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跟陈世美一个德性。 新娘要求又多又难搞,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徐蘅吁了口气,口罩摘下来,出去上个厕所,中途路过吸烟室,看到陈昂一个人坐在里头,穿着徐蘅从没见他穿过的T恤牛仔裤,一边翻一本杂志一边抽烟。 徐蘅刚想闪开溜走,就被陈昂的视线逮个正着。 “过来。”陈昂悠悠呼出一口烟,然后摁灭。 徐蘅看见走廊两头都没人,犹犹豫豫地走进去,有点防备,没把门完全掩上,半打开着。谁知道陈昂走过来,伸出手撑在徐蘅耳侧,直接把门关上了。 徐蘅眼睛瞪大,像受惊的仓鼠,说道:“有事?” 陈昂撑着门,上下打量他,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徐蘅把自己整个人贴在门板上,说道:“我才想问好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徐蘅今天化了妆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一点,又透出一点健康的红,眼睛瞪大的时候能看到细细上翘的眼线,头发在脑后扎成小揪,穿一件连帽卫衣,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就写着几个黑底白字。 陈昂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念:“向、我、开、炮?” 徐蘅:“……” 好羞耻,羞耻程度等同于在马路上被大喊出微博名。 陈昂挑眉:“什么炮?那天晚上还开得不够?” 眼看两人的目光都要往下三路去了,徐蘅忙把狗头铡放出来,义正言辞,意有所指:“我不跟有对象的人乱来的。” “什么对象?”陈昂眉头一皱,一想就想明白了,“那是我姐,我是伴郎。” 徐蘅的一身正气突然全部泄掉了,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可以乱来了吗。” 他比以往陈昂来往过的炮友都生动有趣得多,甚至比他生活圈工作圈里的绝大多数人有意思。陈昂这下是真动了和徐蘅长期交往的心思,起码床上快乐,床下也不会纠缠人,他摸出手机,说道:“加个微信?” 徐蘅才要说话,走廊里有了人声。 “吸烟室是吗,我过去看看,姐你坐着别动,待会儿妆花了。” 两人都是一惊,只来得及分开一米远,门就打开了。来人身高和陈昂不相上下,穿休闲西装,肤白斯文,脸上挂着笑容,和陈昂抱了一下,转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的徐蘅。 “小蘅?”何岸笑容里带着三分惊喜三分疑惑,剩下的就是他自带的温柔和绅士,他看了看徐蘅又看了看陈昂,“你们认识?” 陈昂愣了愣,问道:“你们认识?” 第11章 场面有点尴尬,徐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何岸曾经是炮友,在gay吧认识的,关系维持了大概三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但是两人在两个月前中断了关系,因为何岸要出国进修,他是学画画的。和平分手,徐蘅甚至给何岸送了一份赠别礼物,他特意在画展上买的画,挺贵的。 说到底,徐蘅对何岸是有一些意难平的。 到底是何岸心里坦荡,对陈昂说道:“我和小蘅是朋友,出国前那段时间认识的。” “朋友”,中间有多少暧昧的迂回,陈昂这样聪明通透的人,马上就咂摸出来了。毕竟徐蘅和何岸是生活圈子完全不重合的人,何岸和他是发小,两家父亲是战友母亲是闺蜜,何岸在学业上和为人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陈昂小时候还有过叛逆期,但何岸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最近都在法国画画,为了参加陈婧的婚礼特意回来的。 而徐蘅,说到底不过是个化妆师而已,大学都不知道有没有上过。两人若是朋友,徐蘅又一脸尴尬,那只能是床上的朋友了。 陈昂突然一笑:“那倒真是巧了。” 何岸向来是周到温和的,他对徐蘅说道:“好久没见,最近怎么样,你送我的画我很喜欢,一直挂在卧室。” 徐蘅颇有些手足无措,强行镇定,也有礼貌地回道:“挺好的,你喜欢就好。” 陈昂在看徐蘅,他在何岸面乖得不行,笑也是不多不少的,眼睛却微微眯起来,就像一个,像什么呢,对了,像被老师抽查的学生,竭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不像跟自己在一块儿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做完爱就趴在那里像条被抽晕在砧板上的鱼,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何岸说:“没想到你们俩也认识啊,真是太巧了。” 陈昂在走神,徐蘅连忙说道:“没……其实我,那什么,不是很熟……” 突如其来的胜负欲让陈昂早就把和徐蘅在其他人面前撇清关系这个事情抛到脑后,他手臂一伸,搭住徐蘅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笑道:“我们俩是好朋友。” 徐蘅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肩,往旁边让了让,把陈昂的手甩下去,急匆匆地往外走:“我、我还有事呢,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啊。” 陈昂耐着性子和何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实不怎么聊得到一块儿去,两人家庭环境相似,陈昂见天在系统里赔笑周旋,何岸却在埃菲尔铁塔下面画画喝咖啡,陈昂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到他们从吸烟室里出来的时候,化妆师们全都走了,陈婧一个人穿着婚礼那天用的婚纱在卸妆。 何岸问:“姐夫呢,不来吗。” 陈婧淡淡道:“他来干嘛,他的衣服已经试过了。” 陈昂靠在做成巴洛克样式的窗边往外看,徐蘅和他的同事已经走远了。 啧,没加上微信。 何岸一路上都没和陈昂提到“徐蘅”,云淡风轻的陈昂自然也不会提起,更不会问何岸要徐蘅的微信,因为该死的胜负欲。 晚上,陈昂洗过澡,躺在沙发上,点开何岸的微信朋友圈,一路往下翻,完全没有徐蘅的蛛丝马迹。这是自然的,陈昂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陈昂把手机一扔,处理了一堆工作上的事情,到了睡觉前依旧翻来覆去心绪难平。他把平板电脑够过来,下载了一个直播软件,凭借着那天短暂一瞥的记忆,准确地找到了徐蘅的美妆直播账号。 徐蘅今天没有直播,陈昂随手点开他的一个视频,靠在枕头上看了起来。 化的什么妆陈昂完全没懂,徐蘅介绍的什么化妆品护肤品他一个不认识,弹幕里说的话都是认识的字,凑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但陈昂出乎意料地看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徐蘅为了展示妆容凑近镜头的时候,脸离得特别近,有时候是眨巴的眼睛,有时候是水润半张着的嘴唇,他偶尔跟粉丝交流的时候会腼腆地笑,抿起小酒窝,特别可人疼,就跟今天和何岸讲话那会儿似的。 该死的胜负欲又来了,陈昂把平板电脑脸朝下盖在床上,打算立马睡觉。 刚躺下,陈昂又把平板翻过来。 就把这个视频看完吧,看完就不看了。 正好,徐蘅在抹妆前护肤的乳液,乳白色的粘稠液体窝在徐蘅的掌心,他还朝镜头展示了一下,点在脸上准备拍开,一开始抹的时候可能是抹多了,乳液顺着他脸颊往下流了一点,然后就被他伸手抹掉了,差点沾到嘴唇上。 陈昂硬了。 下次可以试试弄在他脸上。 陈昂一边自慰一边想到。 第12章 见过一面之后,何岸并没有联系徐蘅,徐蘅失落之余又有一点庆幸。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关系就此为止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何岸的周到熨帖常常使徐蘅忽略他们之间的隔阂,但徐蘅明白,何岸是有点“看不上”自己的,不是很恶劣的看不起或者轻蔑,而是下意识地就没把徐蘅当成重要的角色。 徐蘅是从小县城出来的,这一点“看不上”,他能够很敏感地察觉出来,包括陈昂,还有他即将结婚的姐姐,都没有将他当成需要慎重以待的对象,这一点他很清楚。 最近徐蘅的直播间里好像多了个土豪粉丝。 头像是系统默认里随便选的,资料一片空白,性别也没填,ID是个英文名,“Chris”,徐蘅感觉有点眼熟,但又没想起来。偶尔会看到他出现在直播间里,每次出现必大力打赏。徐蘅只是个小主播,没有什么贵妇粉丝,第一次被砸打赏的时候都有点懵,老半天才道了句谢。 到了陈婧婚礼那天,徐蘅是要和同事一起过去给化妆的。 他已经做好了会遇到陈昂的心理准备,当天穿了一身黑,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渔夫帽,黑口罩,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陈昂又搞点什么幺蛾子,另一个是不想遇到何岸,更不想三个人碰到一起,那场面,想想就要窒息了。 陈婧和陈昂是亲姐弟,长得像,特别是眉毛鼻子这一块儿,陈昂眉毛浓黑,眉形锋利,放在陈婧脸上也是英气十足,徐蘅按照她的要求给她修得秀气了许多,不笑的时候显得冷艳,笑起来就是晚间新闻的时候见到的端庄漂亮的样子了。 徐蘅在化妆间里第一次见到了新郎,国字脸高个子,和陈婧不像新婚夫妻,更像是合作无间的同事。 陈婧:“待会儿你致辞的时候记住按新稿子走,我昨晚给你改的。” 新郎:“嗯,知道了。” 陈婧:“还有敬酒的时候,2桌有我们台的领导,小昂年后可能要往市里去,市里的领导也在那桌。” 新郎有点不耐烦:“行了,知道了,你都说多少遍了。” 陈昂跟在新郎身后进来,忙打圆场:“不会忘的,待会儿我跟着姐夫呢。” 徐蘅和同事们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聋子,什么也没听见,徐蘅给新娘一点点修饰脸型和山根,一声不吭,他没想到,自己的一身黑超级显眼。黑色显瘦,越发显得他小小的一个,皮肤又白,后脖子上的纹身显眼的很。 徐蘅给陈婧化完妆,去上洗手间,外头已经听到了很热闹的人声音乐声了,陈昂和何岸都是伴郎,陪着新郎新娘在大堂迎宾,徐蘅瞄了几眼,陈昂穿着那天试的那套深色条纹三件套西装,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露出额头,肩背处被剪裁合身的布料包裹着,看着就很健硕挺拔。 徐蘅忙收回视线,急匆匆地上了个洗手间,跟同事们一块儿在化妆间嗑瓜子儿,等着婚礼结束。化妆间里有电子屏,可以看到外头婚礼的情形,徐蘅跟同事们就像看电视似的,一边看一边闲聊。 婚礼不算特别铺张,但很讲究,陈婧和丈夫就像最称职的演员,合作无间,眼角眉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含蓄的幸福感,室外婚礼在草坪上,装饰满了粉色的绣球花,花童撒玫瑰花瓣,伴郎和伴娘们都高挑好看,陈昂在里头更是显眼,胸前口袋里露出一点白色丝巾的边角,弯腰帮他姐理了理裙角。 他长得高,新娘抛花球的时候,他一伸手就拿到了,旁人都在起哄,要他把花球送给伴娘,他却弯腰把粉色绣球花送给了扎着小花苞头发的花童妹妹。 室内婚礼则是中式的,陈婧穿着龙凤裙褂,和新郎一起一桌桌地敬酒,陈昂也跟在后头,每一桌他都能有说有笑,不怯场也不过分殷勤,看得出席上的长辈都对他很亲切,徐蘅还看到了陈昂的父母,父亲个高魁梧,不苟言笑,母亲温婉大方。 一场婚礼下来,徐蘅看着都累。 直到将宾客全部送走,陈婧才回到化妆间来,徐蘅帮她卸妆,看到她一脸倦容,说道:“陈小姐,新婚快乐啊。” 陈婧自己动手对镜擦掉口红,淡淡地回了一句:“谢谢。” 徐蘅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昂和他父亲在大堂说话,宾客已经都走了,只有寥寥几个工作人员在扫飘得到处都是的花瓣,徐蘅未免和陈昂撞个正着,在拐角处等了等。 陈正德:“我已经给你打好招呼了,年后就有正式的公示了。” 陈昂在父亲面前正正经经的,两父子都站得笔挺。 陈昂:“好。” 陈正德:“好好干吧,别整些不正经的。还有,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天你陆叔叔家的女儿你也见到了,过段时间约人家吃个饭吧。” 陈昂:“好。” “徐蘅,你落了个刷子——” “哎。”徐蘅轻轻应了一声,回头去取刷子。 再出来的时候,大堂已经没人了,天已经黑透了,室外婚礼的草坪上所有花都已经清走了,只有做成花苞形状的灯还亮着,已经入秋了,偶尔会有黄叶落下来。陈昂正站在路边送走最后一家亲戚,小花童捧着新娘的花球,又还给了陈昂,抱着他的腿撒娇:“我把花送给陈昂哥哥,以后我就要当陈昂哥哥的新娘子啦。”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给谁,陈昂忍俊不禁,蹲下来抓了抓她头上的小花苞,把她往车那边推了推:“快走了,天黑了,妈妈叫你呢。” 徐蘅同事叫的车已经来了,徐蘅叫的车还没来,司机师傅说绕错路了,让他再等十分钟。 徐蘅站在远处,看见陈昂送走了亲戚之后也不走,靠在路边的树下,把西装外套脱了搭在树枝上,花球也放上去,马甲也解开,挽起袖子,松了领口,摸出一根烟来抽,路灯昏黄,看不清脸,只看得到轮廓,只有打火机亮起的一刹那,看到了陈昂棱角分明的小半个侧脸。 “啊……” 随着第一口烟喷出来,徐蘅听到了陈昂长长地叹了一声。 “看什么呢。” 徐蘅拎着化妆箱,渔夫帽抓在手里,小声回道:“没看,我等车呢,叫了车还没来。” 不远处的酒店门口传来争执声,徐蘅看过去,依稀看到是换了便装出来正准备离开的陈婧和丈夫。他忙说道:“你姐姐跟人吵架,你快去看看。” 陈昂瞄了一眼,收回目光,往旁边的垃圾桶里抖抖烟灰:“一会儿就好,他们天天这样,没法劝。” 果然没一会儿,两人就偃旗息鼓,上车走了。 徐蘅的车还没来,师傅也不接电话,看定位,好像还远着,婚礼的酒店在半山腰上,偏僻得很,山路上黑魆魆的。 陈昂转身要走了,徐蘅一下没忍住,说道:“你、你走了啊……” 陈昂满脸无辜:“走啊,不走干嘛,露营吗。” 化妆箱拎着重,徐蘅换了换手,说道:“那……那再见啊,我车还没来呢,我再等会儿。” 陈昂插着兜,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另一手拿着那束花,马甲衬衫都解了扣子,穿得吊儿郎当的,“噗嗤”一笑:“逗你呢,我载你走吧。” 徐蘅松了口气,有点脸红:“谢谢啊,你载我到大路上就行啦。” 陈昂把花球塞到徐蘅手里:“拿着,我去开车。” 第13章 徐蘅把化妆箱放在后座,正要钻进去,陈昂从后视镜里看他,凉凉地说了一句:“坐前面,我又不是司机。” 徐蘅只好拿着花球坐到副驾驶去,扣好安全带。 路灯像一个个圆又亮的月球,被甩到后面去,拖曳出一片片昏黄的光斑,随着车身的颠簸,粉色的绣球花瓣一点点地颤动。徐蘅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指,点点这个花瓣,点点那个花瓣。 陈昂戒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没忍住抽了一根,现在嘴巴里塞一根棒棒糖,咬得嘎嘣响。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徐蘅,见徐蘅一手拿着花,一手在摆弄手机,在聊微信,头像看着像是何岸。 他意有所指:“今天没来得及叙旧一下?” 徐蘅莫名:“什么?” 陈昂车技娴熟,摆弄方向盘的时候动作果断,他把棒棒糖的白色小杆儿夹在手指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旧情人。” “我们是朋友。”徐蘅一下就明白他说什么了,懒得再理他,撇撇嘴,继续回微信。何岸说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和他打招呼。徐蘅客气地回一句没关系,聊天就到此为止了,何岸真是该死的周到客气啊,不因为刻意回避而尴尬,又不会因为过于殷勤而让人误会。 徐蘅抬头看了下窗外,说道:“我家不走这条路,你路边放下我吧,我打车。” 陈昂=:“做个‘朋友’呗。” 徐蘅:“……” “你不是单身吗,我也是,就大家有需要的时候解决一下。”陈昂不知道回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你不也觉得挺舒服的吗。” 徐蘅脸热:“什么舒服,你不要耍流氓。” 陈昂:“你床上可不是这么喊的,‘好粗啊好满啊好爽啊’……” 徐蘅:“闭嘴!” 陈昂:“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蘅皱眉认真说道,“你不是要相亲?” 陈昂压根没计较他是怎么知道的,顿了顿,说道:“不想相,没劲,相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徐蘅有点左右摇摆。红灯,陈昂稳稳地停在白线前面,“啪”地解了安全带,俯身过去。徐蘅猝不及防被堵了嘴,想退开又被安全带勒得死紧,后脑勺被陈昂的手掌按住,不过松了一点儿劲就被陈昂看准时机撬开了牙关,舌头钻进来,纠缠着吮吸亲吻。 陈昂才吃了糖,舌头都是甜的,舌面上还有粗粝的糖粒,磨蹭在徐蘅的舌尖上,又痒又甜。徐蘅被亲得合不上嘴,舌头不停地往后退,“唔唔”地哼出鼻音。 直到红灯转绿,陈昂才退回去,抬手擦了擦嘴角,利落地重新启动了车。 徐蘅脸红心跳地靠坐在副驾驶上,侧头在衣服上擦嘴,车在沉默中汇入车流,最终停在了陈昂家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徐蘅下车的时候还差点踉跄了一下,抬手抵住嘴唇轻咳两声以便掩盖尴尬。 陈昂开了后座的车门,把徐蘅的化妆箱拎在手里,锁了车,带头走在前面。 这里离陈昂上班比较近,是他前两年购置的,还在还房贷,房子不大,开放式厨房的小跃层,单身公寓的感觉,被陈昂收拾得整整齐齐,黑白灰的性冷淡风装修,阿姨定时上门打扫,他从来不开火,墙雪白雪白,地板锃亮,徐蘅有点手足无措,乖乖地换了拖鞋。 陈昂把钥匙往玄关鞋柜上的玻璃碗里一丢,说道:“随便坐,我先洗一下。” 徐蘅坐在沙发上,又突然站起来:“有没有小水桶啊,大一点的花瓶也可以。” 陈昂飞快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徐蘅正蹲在地上,地上放着陈昂之前用来插干花的大玻璃瓶,里头装满了水,新娘的花球已经被徐蘅拆了,大朵的蔫巴巴绣球花整个泡在里面。徐蘅猫着腰,T恤短,露出一截腰,能看到脊椎上一直蔓延到后腰的纹身,一点点,他说道:“泡一晚上,喝饱水了花就又变好看了,明天你可以拿出来插瓶。” 插什么瓶,想插你。 陈昂乱七八糟地想到,马上下指令:“去洗。” 徐蘅小心地把大玻璃瓶往旁边挪了挪,走进浴室里去,洗了个热腾腾的澡,看着自己脱下的脏衣服,有点为难。陈昂在门外扬声说道:“你把脏衣服扔那儿,回头洗了烘干就能穿,我给你递个衣服。” 徐蘅把门打开一条缝,洗得白里泛红的手伸出去,接了衣服,又缩回来关上门。 陈昂居然给他拿了一件白衬衫,没有内裤。徐蘅浑身都烧红了似的燥起来,偏偏陈昂还在外头懒洋洋地催他:“快点儿啊,别着凉了。” 呸。 徐蘅还没来得及害羞,才打开了门,就被陈昂推搡着摁在沙发上,手从过长的衬衫下摆里伸进去,干脆地掀起来,露出光秃秃的还冒着热气的腿,还有下半身,闻起来还有柠檬味儿沐浴露的味道。 徐蘅撑着沙发往后徒劳地退了退,又被陈昂拽着拉回来,把他的腿打开架在沙发背上,抬手把自己的背心脱掉,圈住徐蘅的脚踝,顺着膝盖一点一点往下舔咬,亲到大腿内侧的时候,灼热的鼻息全部喷在徐蘅的会阴处,徐蘅溢出一点闷哼声,手拉着衬衫的下摆要去遮半勃的阴茎。 陈昂用力在徐蘅的大腿内侧嘬了一个红印,张嘴把徐蘅的阴茎含进去。 “啊——” 徐蘅差点尖叫出声,陈昂的口活儿不算好,但无奈徐蘅从来没被口交过,被热烫的口腔一包裹,小腿都绷紧了,腰颤抖着往上顶。 陈昂也几乎没给人口过,被徐蘅顶得一窒,坏心眼地揉他的臀肉,舌头往他马眼里钻,满嘴咸腥,手指沾了润滑液往穴口里挖。徐蘅从没试过这种前后夹击的玩法,手没地方抓,在沙发上四处乱蹭,白衬衫领口都歪到了一边,露出半个乳晕,“呜呜”叫着,带着哭腔。 在徐蘅快要射的那一瞬间,陈昂松开了嘴,徐蘅呜咽一声,声音腻得要滴出水来,流着前列腺液的龟头往陈昂退开的下巴上戳。 陈昂把湿哒哒的手指从徐蘅后穴里抽出来,搂着徐蘅的腰拉他起来,躺在自己身上,把短裤脱了扔到地上,粗大的阴茎硬挺着顶在徐蘅的身上。 他哄道:“来,调过去,给我也舔一下。” 徐蘅脑袋晕乎乎的,穴口一张一合往外流水,前面也硬着没射,被陈昂摆弄调过去,陈昂发红胀大的龟头直接往他嘴唇上蹭,一股腥气。徐蘅双腿分开,塌着腰跪在陈昂脑袋两侧,从陈昂的角度能看到他从大腿一直延伸到屁股上的纹身。 陈昂把胯往上顶了顶,前列腺液蹭了徐蘅一脸,他沉声哄道:“乖,张嘴。” 第14章 徐蘅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了,张开嘴浅浅地把龟头含进去,陈昂见状,也奖励性地帮徐蘅口了起来,爽得徐蘅都快撑不住了,嘴里含着根东西叫不出来,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陈昂吮棒棒糖似的舔来舔去,胯小幅度地往徐蘅嘴里顶,才没一会儿,徐蘅就塌着腰趴在陈昂身上射了,全射陈昂嘴里了。陈昂侧头拉了抽纸把嘴里的东西吐掉,才发现高潮过后的徐蘅整个人都瘫软了,岔开腿趴自己身上,下半身湿哒哒的,一脸失神,白衬衫皱得不成样子,嘴里还塞着自己的阴茎,连吐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场景,陈昂看得脑子一热,托着徐蘅的下巴把自己东西抽出来,磨蹭了两下水红的嘴唇,全部射在徐蘅的脸上。浓稠的精液顺着徐蘅脸颊往下流,完全和之前陈昂心里的龌龊黄色废料无缝重合。 徐蘅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流氓颜射了,只觉得自己脸上痒痒的,伸舌头舔了舔,后知后觉地皱了眉头,抱怨道:“好难吃呀。” 精液的味道当然不好吃,陈昂嘴巴里味道也不佳,但他也不想打断节奏去漱口,抽了纸把徐蘅脸上的东西草草抹掉,摸了颗桌上摆着的薄荷糖,扔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就去亲徐蘅。 徐蘅被压得陷入到松软的沙发里,脚被打开,已经扩张好的后穴被陈昂再次勃起的阴茎一点点挤进去。徐蘅被亲得无暇他顾,一遍一遍被操开也只能有哼哼叫的力气,说是任人宰割也不为过。 陈昂体型比徐蘅大一圈,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他绷紧的背,还有不断耸动的下半身,徐蘅只能露出被架在沙发背上的小腿,连脚趾头都泛着红。 可能是主场优势,又可能是因为已经射过一次了,陈昂这回格外持久,做完之后,徐蘅趴在沙发上软成了一滩水,一直没脱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斑驳的体液,皱成了咸菜。陈昂又去洗了一遍澡,出来的时候徐蘅还趴着,居然都闭着眼睛打起了小呼噜。他轻轻推了推徐蘅,叫道:“去洗洗。 徐蘅吸了吸鼻子,压根不想动,迷迷糊糊地说道:“帮我叫车啊。” 还叫车,梦游回去还差不多。 陈昂直接把他扛起来,塞进浴室里热水冲了一下,又抱着他放到床上,徐蘅翻了个身,骑着被子又睡过去了,背又白又瘦,瘦而有肉,从脖子到脊椎后背到屁股大腿的纹身都看得清清楚楚。陈昂把被子从他怀里抽出来盖上,自己拿了另一床被子,躺在旁边,听着徐蘅若有似无的小呼噜,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徐蘅醒来的时候浑身像被卡车碾过,头也痛鼻子也堵,换季感冒中招了。他晕乎乎地坐起来,发现自己啥也没穿,床上也只有他一个,自己昨晚穿过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 陈昂家是个小跃层,卧室在楼上,拉开门帘,沿着雪白的楼梯下去就是客厅。落地窗大开着,阳光倾泻而入,昨晚还蔫巴巴的绣球花泡了一晚已经活过来了,被从水里捞了出来,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桌上摆着一份早餐,陈昂穿着背心短裤,嘴里叼了烟,正在洗碗。 徐蘅站在原地发起愣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闻到了烟味,嗓子痒,咳了个惊天动地,差点气都没喘上来,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像圣诞老人的驯鹿。 陈昂听见声转过来,把烟灭了,说道:“不好意思。” 他想着戒烟,棒棒糖吃了不少,但还是总戒不掉,心烦了就想抽,闲下来也想抽。 “你感冒了?”陈昂指了指桌上,“我叫的外卖,刚好是粥,你吃点,我待会儿给你翻点药吃。” 徐蘅吸了吸鼻子,洗漱过后,一口一口把粥吃完,脑袋晕乎乎的,瓮声瓮气地说道:“帮我叫个车好不好。” 陈昂:“我送你回去?” 徐蘅忙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就行。” 陈昂见他坚持,最后只好说道:“行吧,我帮你叫车,送你下去。” 陈昂:“花你拿回去吧,我不会养。” 徐蘅:“不用怎么养的,就插几天,你把茎剪一下,剪成十字,再把里面的白色的絮……算了,那我拿走吧。” 徐蘅把花用报纸草草包了一下,拿走了,陈昂送他下楼看着他上了车才回去。回到家里,陈昂把徐蘅吃完的外卖盒扔到垃圾桶里,家里又恢复了安静,刚才插过花的瓶子又空了。 得,微信又忘加了。 徐蘅拿着花还要拎着箱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家,忍着困意,处理了花,放进花瓶里,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吃了两颗感冒药,衣服也不换了,钻进被子里,浑身上下骨头都疼。 他没睡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觉得家里静得吓人。 第15章 感冒来势汹汹,徐蘅擤鼻涕擤得鼻子都痛了,在家休息了一天,隔天好点儿了,穿着松垮垮的卡其色针织外套上班,被工作室里的姐姐们换着花样安慰爱抚。他好学又勤快,每次下班总是留到最后,帮忙搞搞卫生收拾东西才走,工作室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徐蘅他们的化妆工作室化妆摄影一体服务,有外务,也有上门来拍各种商业目录的,徐蘅病恹恹,时不时还打喷嚏,于是就只是让他在旁边打打下手。 “亭亭姐。”徐蘅乖乖地在旁边递刷子,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张亭吓了一跳:“哎哟,怎么生病了。” 徐蘅用力吸了吸鼻子:“没事儿,估计换季太干燥了。” 张亭看了看左右,把徐蘅拉到角落里,问道:“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事儿,你怎么想的。” 她和徐蘅算是远房亲戚,远得不能再远八竿子都打不着那种,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是老乡比较准确。她比徐蘅大了一轮,是很可靠能干的姐姐,工作室有她一份,算个小老板吧,当初徐蘅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张亭接济了他。可能是因为分成上面有点不愉快,张亭一直想出去单干,她一直私下让徐蘅跟她一块儿干。 徐蘅小声说道:“姐你这么信任我,我技术不过关呢,才学没几年。” 张亭:“你别说,你比他们灵多了,我看过你发网上的视频……” 徐蘅一阵不好意思:“姐你别看那个,我瞎玩的。” 张亭:“我以前不是去过日本集训吗,学到很多,现在人家又弄新一届了,你要不去充充电?我把你推荐过去,八成可以。我还得筹备一段时间呢,你到时候集训回来正好帮我。” 徐蘅被张亭的话砸得一脸懵,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行的呀,我怎么能出国呢,话也不会说……” 正好有人叫她,张亭爽快地摆摆手:“你想好了要提早准备啊,学语言你起码得花上三四个月呢。” 徐蘅满脑袋都被张亭和他说的事情塞满了。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才刚十八岁,什么都不懂,全身上下只有攒了这么多年的一千块压岁钱,在饭店里洗了几个月碗,工资没领到多少,店里丢了钱,最后一屋子人就他最好欺负背了锅。他都快要流落街头了,幸好遇到了张亭,从打杂干起,慢慢学化妆,他原本就喜欢,学会之后更喜欢了。 可是,出国学习,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很遥远。 到了晚上,徐蘅的感冒好多了,但鼻音还是很重,人也没什么精神,他都拖了好几天了,说好要提前做万圣节妆容的,只好强打着精神开了直播。他一进直播间,就瞅见了那个眼熟的土豪粉丝,大手笔的打赏让他的名字金光闪闪的,徐蘅的粉丝们都认识他了。 徐蘅强打着精神弄了个万圣节小恶魔妆,还戴了买回来的小尖牙,龇起来的时候小虎牙戳在下嘴唇上。他状态不是很好,直播的过程中没怎么和粉丝互动,等到结束的时候发现土豪粉丝给他打赏了好多,吓了一跳,他连忙发私信过去。 “你好,谢谢你的打赏,但是不用破费太多啦。” 那头半天没回消息来,徐蘅一边卸妆一边看着对话框。 “感冒还没好吗?” 徐蘅动作一顿,傻了眼,这谁呀。 陈昂这几天都过得不太顺心,上头的公示调令还没下来,但大家都各有各的人脉和消息来源,影影绰绰的流言传了好几天。同科室的同事都对他笑脸相迎,还说要请吃饭什么的,一起竞争的那几位自然是没有好脸的,话里话外软中带刺,陈昂都得笑着应了,假装没听懂。 正好是换季的时候,感冒的人特别多,一天到晚都听到喷嚏声。陈昂不由得想起徐蘅来,下班的时候,路上看到一个人,背影小小的,特别像徐蘅,他还追了两步,后来发现不是。到家后他就开了徐蘅的直播,随手打赏,没想到徐蘅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是?” 陈昂窝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心情好得很。 “下床了就翻脸不认人?” 徐蘅:“……” 陈昂把自己微信二维码截了一下,发过去。 “加一下。” 徐蘅飞快地加了微信,他的头像是他自己后脖子上的鲸鱼纹身,陈昂的微信头像就很机关单位老干部了,一片蓝天。 陈昂:[玫瑰花][玫瑰花][微笑][微笑] 徐蘅:“?” 陈昂:“发错了,平时发得太顺手了。” 徐蘅:“你给我打赏这么多干嘛,我红包发回给你哦。” 陈昂:“不用了,请我吃饭吧。” 徐蘅:“……好吧,时间地点?” 陈昂:“我来定吧,吃清淡点的,你感冒还没好。” 虽然知道只是套路,是陈昂从各种少男少女中历练出来的游刃有余,但有人关心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是好的,徐蘅乖乖地回了句“好的”,点开陈昂的朋友圈看起来,只能看见三天内的唯一一条朋友圈,还是单位的什么投票拉票,没啥有意思的。 陈昂:“定好了告诉你。” “好的,”徐蘅停了停,加了一句,“晚安。” 陈昂发回来的是语音,徐蘅点开来听,听筒模式下,一声“晚安”想要钻进人耳朵里一样。 第16章 陈昂的好心情持续不了多久,周末了,他要回家吃饭。 陈家在半山腰的别墅区,是陈正德退休那会儿置的房子,陈昂进门的时候,陈婧已经到了,正在客厅里和周成安吵架。两个人连吵架的时候也是冷冷的,软刀子刺来刺去,陈昂怕两人尴尬,躲在玄关处不敢进去。 陈婧:“我们婚前就说好的,我要是怀孕了,要耽搁多长时间你知不知道。” 周成安:“我们是说好了,但没说过永远不要孩子,再过几年,你就……” 陈婧冷笑:“生不出来了是吧,那你干嘛不找年轻的去呢。” 周成安:“陈婧,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是不是不想过了。” 陈婧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周成安,你想清楚,你要不是娶了我,你还是个区里的小科员呢……” 陈昂听不下去了,这越说越不像样子,他故作不知道,走进去打断两人讲话:“姐、姐夫,你们这么早就来了?爸妈呢?” 周成安气得脸都青了,朝陈昂匆匆点了点头,上楼去了。 “出门散步了。”陈婧从口袋里套了包烟,抽出一根就要点。 陈昂忙说:“别在屋里抽,待会儿爸闻到味儿又要说你了。” 陈婧“啧”一声,站起来,说道:“走,咱们外头抽去。” 两姐弟躲到书房的阳台上去,陈婧点了一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向来是妆容精致的,但今天没化妆,陈昂觉得她婚后似乎憔悴了不少,忍不住劝道:“你们别总吵了,好好过不行吗。” 陈婧抓了抓头发,笑道:“小昂,你觉得你现在日子过得有意思吗。” “……”陈昂说,“还行吧,凑合。” 陈婧:“日子不就是这么凑合过吗,过着过着就过去了,哪儿有什么有意思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陈婧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很,陈昂正要搭话,陈正德夫妇回来了,刚走进院子就瞅见他们俩姐弟站在阳台上,陈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烟掐了,朝他们招招手。 陈昂也跟着招招手:“待会儿别让爸妈瞧出来了。” 陈婧不以为然:“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 饭桌上的气氛还可以,因为今天何岸也来了,陈正德向来是瞧不上唱歌画画这些花巧玩意儿的,不过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说什么,周成安一言不发,陈婧和陈昂插科打诨一下,陈母贺婉向来是个软和的性子,一直很喜欢何岸,一个劲儿给他夹菜,一顿饭说说笑笑就过去了。 饭后,陈昂载何岸一程,陈昂没忍住,还是问了。 “你跟徐蘅怎么认识?” 何岸瞅了陈昂一眼,他们俩当初是一块儿长大,一块儿出国念书的,虽然不在同一个圈子里玩,但彼此都算清楚底细,他说道:“酒吧里啊,他估计是第一次去,傻乎乎的,我就跟他聊上了。” 陈昂不知在想什么,面无表情,不说话了。 何岸又说道:“他挺好的,你要只是玩玩而已,就别祸害人家了,及时止损……” 陈昂突然煞了下车,惯性使得何岸猛地往前,又被安全带勒了回去,勒得胸痛,一脸莫名,陈昂说道:“你家到了。” 何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解了安全带,下车去。 陈昂按下车窗,叫住他:“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何岸:“再陪我妈几天就回去了。” 陈昂点头:“可赶紧的吧。” 何岸:“……” 陈昂调转车头往自己家开去,到了路口等完红灯就改主意了,拐弯换了个方向,往徐蘅家开去。老城区不好停车,陈昂在徐蘅家附近转了好几圈,总算停好车,下车走过去。路过一个即将关门的花店,买了一束绣球。 店主说,入秋了,这是今年最后一茬绣球。 陈昂在徐蘅家楼下,点开微信,发起语音通话,没一会儿徐蘅就接了。 “喂——”徐蘅还带着一点鼻音。 陈昂:“现在有空不?” 徐蘅:“还行,怎么了?” 陈昂:“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徐蘅:“现在?” 陈昂笑道:“请我吃钵仔糕吧。” 徐蘅明显愣了愣,犹豫道:“要不明天?” 陈昂收了笑,故意说道:“那我走了。” 徐蘅:“你已经来了?” 陈昂:“是啊。” “那……”徐蘅说,“那你等会儿吧。” 徐蘅是认真要请陈昂吃饭的,一边打着电话叫钵仔糕的外卖,一边穿着拖鞋“啪嗒啪嗒”下楼给陈昂开门,一开门就被陈昂塞了花,徐蘅一脸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道了谢,领着陈昂上了楼。 陈昂一推门就看到了上次的那束新娘花球,被徐蘅做成了干花,插在玻璃瓶里,摆在电视机隔壁,好看得很。徐蘅把干花拿出来,给新的这一束剪好枝,装了水插好。徐蘅刚刚不知道在干什么,桌子上乱七八糟摆着几本书,陈昂一眼看过去,正好看到一本盖上的《日语入门》,还有些字卡。 徐蘅见他在看,忙收起来,塞进抽屉里。 陈昂说道:“你还有这爱好?想正经学还是报个班最好。” 徐蘅没多说:“看看而已。” 陈昂也不多问,毕竟两人说穿了其实也不太熟,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聊深了也尴尬。这会儿不聊了也有点尴尬,就这么对坐着,外卖还没来,他们还没怎么正儿八经聊过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昂:“你那个直播……” 徐蘅尴尬地应了一声:“啊,就是那个,你别给我打赏了。” 陈昂一脸好奇:“我看别人都不像你这样的,收到打赏都没什么表示的。” 徐蘅:“什么表示?” “就是这样的……” 陈昂打开手机,随手点开一个美女主播的直播间,正好看到有人给美女主播打赏了,美女主播比了个猫猫拳,甜甜嗲嗲地说道:“谢谢这个哥哥的礼物,喵~” 陈昂:“就这样的。” 徐蘅:“……” 陈昂:“来一个?” 徐蘅:“你神经病啊!” 第17章 陈昂还想逗逗他,没想到徐蘅的手机突然响了,徐蘅看了一眼,脸色都变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去接个电话,待会儿外卖过来了你拿一下。” 陈昂点点头,看着徐蘅拿着手机进了卧室,还小心地把门关上。他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家里安安静静的,徐蘅收起他的书的时候很着急,抽屉缝里夹了一页纸,陈昂帮他拉开抽屉放好,正好看见徐蘅的书上认认真真地用荧光笔做过记号,跟小学生上学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脸色都紧张起来了。 陈昂发现自己对徐蘅越来越好奇了。他以前也来往过一些炮友,床上水乳交融,床下两不相干,没有好奇心就不会越界,一旦有了好奇心,渐渐探究下去,就会贪得无厌。刚才何岸劝他及时止损的时候,他一半生气一半心虚。 何岸也并不是徐蘅的什么人,却假惺惺得仿佛他多么有资格评判自己似的。但陈昂又切切实实地不是与徐蘅谈恋爱,炮友炮友,说到底不就是解决需求,玩玩而已吗? ——酒吧里啊,他估计是第一次去,傻乎乎的,我就跟他聊上了。 想起何岸说的,陈昂心里痒痒的,想看傻乎乎的徐蘅。但又恨不得立马出现在那时那地,把何岸的胡给截了,把傻乎乎的徐蘅揣兜里带走。 徐蘅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却听不真切。 “外卖来了,你去取一下好吗,钥匙在桌上……”徐蘅打开房门说了一句。 陈昂:“好的……” 还不等陈昂说什么,徐蘅又把房门关上了,刚才的话里好像有些鼻音,不知道是感冒还没好的缘故,还是打电话哭了。 陈昂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但还是拿起徐蘅放在桌上的钥匙下楼去取外卖。 徐蘅手里攥着手机,坐在床上,听见了陈昂开关门的声音,才重重地吸了下鼻子,抬手擦了擦眼角。 自从他工作稳定之后,他固定两个月一次,给爸妈打钱,虽然每次钱不算很多,卡里打的钱也已经累计了好几万了,但一分也没被动过。往常他爸妈也并不会打电话过来,今天却突然打来了,徐蘅先是开心,然后是紧张。 他以为与爸妈长年的冷战终于迎来了冰消雪融的一天了,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喂——” “徐蘅啊,你改过来了吗?” 是他妈的声音,带着一些熟悉的家乡口音,但听上去老了一些,徐蘅心里的期待被浇得凉透,他嘴巴张了张,喉咙发紧,差点说不出话来。 “妈,我……错才要改的,我没错,不用改。” “怎么叫没错,男人喜欢男人能叫正常嘛,那是变态!还有你弄的那个什么,化妆,男人能弄这个吗,不男不女的,你听妈一句劝,你要改过来,只要改过来,你爸就不生气了……” 徐蘅沉默了。 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是逃出来的,他买了大巴车票,那种可以躺着过夜的大巴,车上一股难闻的臭鸡蛋味儿,外头还下着雨,公路两旁的树木楼房都在夜色中影影绰绰,车窗上落满了雨痕,像张落泪的脸。 他长久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了,电话里,他爸暴跳如雷的声音给他下了判决。 “你别给他打!他没用了,没救了——” 外卖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徐蘅连忙接进电话,让陈昂去取外卖,再切回去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陈昂去取外卖的这段路,足够他洗一把脸,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整个人还是病恹恹的,比刚感冒那天还要没精神。陈昂和他对坐着,肚子里其实不太饿,吃不下多少钵仔糕,但徐蘅却一言不发,低着头一口一口认真地吃着,眼角还红着,好像要把什么除了钵仔糕之外的东西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似的。 陈昂被他反常的沉默弄得坐立不安,想要问问他怎么了,但却莫名地心虚不敢开口,生怕一问了就会越了什么界似的。 徐蘅被钵仔糕噎了一下。 “咳咳咳咳——” 陈昂弹簧似的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水,徐蘅还是低着头,匆匆地道谢。 “你慢点儿吃啊,干嘛呢,又没人和你抢。” 徐蘅没说话,陈昂见他喝得急,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轻地,跟照顾小孩儿似的,徐蘅响亮地吸了吸鼻子,陈昂低头看他,正好看到徐蘅眼泪汪汪的,鼻头红红,可怜得不行。 “这怎么了,喝水喝哭了?” 徐蘅心里难受,又觉得丢脸,一句不痛不痒的哄人话就把自己说哭了,死命低下头不让他看,陈昂非要看,两个人较起劲来,陈昂去掰徐蘅的下巴,摸到他脸上湿漉漉的,像小时候在花园里摸到了叶子上冰凉的露珠。 “你、你干嘛呀,撒手……”徐蘅急了,非不让他看,就差上手挠人了。 陈昂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掰着徐蘅的下巴,弯下腰去咬徐蘅的嘴巴。徐蘅闭着眼睛,睫毛还湿漉漉的,和陈昂莫名其妙地亲吻起来,牙齿磕到了牙齿,这个吻里面,好像比之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徐蘅像被谁在心尖尖掐了一下似的,又痛又麻又痒,鼻子一酸,委屈得不行。 陈昂尝到了徐蘅眼泪的味道,一点咸。 第18章 一吻过后,陈昂退开了一点,撑着桌子看徐蘅。 徐蘅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嘴唇也红,及肩的头发乱糟糟的,又可怜又可爱。徐蘅响亮地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说:“沙子进眼睛了。” 陈昂也不拆穿他,抬手抹了抹嘴角,拿起自己搭在旁边的外套,说:“你还感冒呢,鼻音好重,我先回去了。” “啊……”徐蘅有些意外,“就走了啊。” 徐蘅简直觉得出乎意料,陈昂哪一次上门不是吃干抹净再走,这次突然绅士起来了。眼看着陈昂穿上外套要开门走了,徐蘅一想到待会儿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了,只能打开电视才能热闹起来,心中居然生出一点不舍得来。 陈昂停在门那里,说道:“我走了,你早点睡。” 徐蘅想留他,但又觉得说出口了就跟求欢没什么区别,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陈昂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告别之后就把门关上走了。他在昏暗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一阶一阶下楼,心里默默地数:五、四、三、二—— 门开了,徐蘅在身后期期艾艾地叫道:“哎,那什么,等一下……” 陈昂手插兜里,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他,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徐蘅:“我感冒好了。” 陈昂:“没吧,我听你鼻音好重啊。” 徐蘅:“真的好了。” 陈昂:“没好就好好休息啊。” 徐蘅:“好了!” 陈昂“噗嗤”一声笑了,徐蘅从脚底臊到头顶,脑袋都快冒烟了,恼羞成怒就要关门,陈昂忙三两步跨上台阶,用手抵住门,强行从门缝挤进去,把在门背后顶门的徐蘅压在门板上,门“砰”声关上了。 徐蘅被陈昂挤着,胸膛贴着胸膛,眼睛眨了眨。 陈昂低下头去,又再一次亲住了徐蘅的嘴巴,黏人地亲了起来,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上下抚摸徐蘅的腰,然后搂住箍紧。陈昂沿着徐蘅的嘴角、下颌、脖子一路亲下去,不轻不重的吻,透着说不出的亲昵。 徐蘅闭上眼睛,感觉到陈昂撩起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啄吻他的肚脐眼,痒痒的。他已经喘上了,手搭在陈昂的头上,摸到陈昂又短又硬的头发,他说道:“去、去床上……” 陈昂搂住他往卧室去,边走还边咬耳朵,两个人四只脚差点打架,像跳一曲不成调的探戈。 徐蘅躺在床上的时候,小臂遮在眼睛上,任陈昂窸窸窣窣地脱掉两个人的衣物,天气已经变凉了不少,但皮肤相贴的热度令人感到安心和慰藉。他就这么平躺着,没有出奇刺激的体位,陈昂覆在他身上,凑在耳边,说:“有点凉。” 润滑剂送入后穴的时候的确有点凉,徐蘅张着腿,陈昂用手指给他扩张,从两根到三根,今天的动作格外温和,甚至有些磨人。徐蘅微张着嘴巴,不出声地剧烈喘息,陈昂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屁股微微托起来,一只手垫在他的后脑勺下,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 “我要进去了。” 徐蘅的身体被欲望拉扯着,他的阴茎似乎早已预知接下来的快感和欢愉,已经全硬了,夹在两人中间,但他却感到一阵鼻酸,早已被插科打诨盖过去的委屈感又席卷而来。陈昂粗大的阴茎一点点挤进后穴里,徐蘅感觉到自己被撑开、填满,是热的、烫的,他忍不住小声抽噎起来,捂住脸,后穴一紧一紧地夹着陈昂。 陈昂被他吓着了,停住不敢再进,拿开徐蘅的手,帮他揩去泪水。 “怎么了,痛了吗?” 徐蘅摇头,搂住陈昂的脖子,把脸埋到他肩窝里,腿抬起来夹住陈昂的腰,勃起的阴茎在陈昂腹肌的沟壑里磨蹭,小声说道:“不痛,你动一动。” 陈昂依言动了起来,他把徐蘅包在自己怀里,腰身挺动,先是慢慢地抽插,等徐蘅适应了以后,穴口又烫又软了,他再重重地操弄,频率不是很快,力道却大,一次次地从徐蘅的前列腺擦过。 徐蘅搂住陈昂的脖子不放,被操得“呜呜”叫,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哭腔,被顶得狠了就轻轻咬陈昂一口,但手和脚却不松开,像只挂在陈昂身上的树袋熊。 秋初的夜晚,被窝从冰凉变得炽热,两人身上都蒙了一层薄汗。 做完之后,徐蘅又哭又叫的,比平常还要累,陈昂怕他再着凉感冒了,没让他洗澡,热毛巾给他擦了一下,盖上厚被子,两人肉贴肉地蜷在一起。徐蘅很快就睡过去了,脸上还有泪痕,陈昂却没睡。 他感觉,这一晚,徐蘅某种外在的硬壳裂开了,他得以窥见其中的一点柔软。刚才的性爱中,徐蘅的脆弱和依赖,让他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想要更猛烈地弄他,也想停下来,先亲一亲他。 “嗡——” 陈昂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一手圈着徐蘅,把他的脸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一手去够手机,单手划开来看,是微信消息,有新的好友。 陈昂点开来看,是不认识的人,备注信息上写着:你好,我是陆依然,陈叔叔把你的微信给我啦。 后面还跟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陈昂的手指在“接受”的绿键上犹豫了,他把手机锁屏,关机,扔到一边。 徐蘅在梦中发出一声梦呓,往陈昂的怀里钻了钻。 第19章 第二天徐蘅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洒在被子上。陈昂喜欢趴着睡,把徐蘅的半边身子压得死死的,沉甸甸热烘烘,徐蘅都快被压麻了,试探性地动了动,陈昂没醒,脸埋在徐蘅的脑袋上,呼吸吹拂着徐蘅的头发。陈昂身上真的一直有古龙水的味道,不浓不淡,在温暖的被窝里蒸腾出来。 徐蘅用力一顶,把陈昂顶得翻了个身,仰面朝上,他自己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陈昂抬手揉了揉眼,起床气很重,眯着眼,脸都是黑的,很暴躁的样子。徐蘅就没见过陈昂生气的样子,一时间被唬住了,抱着被子说道:“快十点啦。” 陈昂一把将徐蘅拉了过来,卷着被子夹在怀里,又重新恢复到刚才的姿势。他明显还没睡醒,声音还是沙哑的,说:“再睡一会儿。” 徐蘅挣了下,没挣脱,陈昂睡意朦胧,打了个哈欠,警告他:“再动?再动硬了。” 徐蘅不动了,过了没一会儿,陈昂的呼吸渐渐平稳,又睡着了。徐蘅听着响在耳边的呼吸声,觉得那声音仿佛和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安稳熨帖,于是他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徐蘅再醒来时,床上只有他一个,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失落了一下,但当他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一点电视声时,又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洗漱,走出去的时候看到陈昂坐在沙发上,穿着徐蘅借给他的运动裤。那条运动裤徐蘅已经穿不上了,裤头松得不行,穿了就往下掉,就差没淘汰成抹地布了,翻箱倒柜找出来给陈昂穿,居然还凑合,挂在胯骨上,露出一点内裤边。他没穿上衣,直接套着外套,敞着怀,胸肌腹肌应有尽有,该凸凸该凹凹。 徐蘅不得不承认,陈昂的皮囊真的是万里挑一。 陈昂刚正看着手机出神,见到徐蘅出来了,指了指桌上的早餐,说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胡乱点了一些,要不喜欢我再给你叫点别的。” 是附近的广式早茶,摆了一桌子。徐蘅可喜欢吃了,最喜欢吃虾饺,坐下就往嘴里塞了一个,满口都是爽口清甜的虾仁,满意得不行,嘴巴上还要矜持,点点头说:“还不错,就吃这个吧。” 陈昂放下手机,陪着徐蘅又吃了一点,把一桌茶点扫空。 陈昂突然说道:“你是想学日文吗。” 徐蘅:“有一点。” 陈昂想起徐蘅那书上密密麻麻的标注,心道,那可不止是有一点的程度。 “我给你介绍个班儿吧。” 徐蘅一脸诧异:“什么?” 陈昂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我姐,之前他们台里有个主播,辞职单干,开了个学日文的班儿,开得挺好的。” 徐蘅有些意动,但想到自己存款不多,怕太贵了,想了想说道:“叫什么名字,我去问问?” 陈昂:“我给你问吧,他给我姐好多优惠券啊代金券啊什么的,还可以试听。” 徐蘅想到陈婧那副冷艳不好接近的样子,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他又想到,不久之前,他曾经在巷子里撞见陈昂和前炮友的决裂现场,那会儿,前炮友可是连陈昂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到他这儿待遇就不一样了呢。 徐蘅心里有个瘪瘪的气球,一点一点胀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陈昂一眼,说道:“麻烦你啦。” 陈昂被他那一眼看得,连心情都轻快了起来,站起来把桌上吃剩下的垃圾一收,扔垃圾桶去,坐回到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徐蘅问道:“你今天没事吗。” 陈昂一副赖在沙发上不起来的样子:“周末,没事儿。” 徐蘅:“你不回家吗?” 陈昂:“赶我走?” 徐蘅忙摇头,摇了头又犹豫道:“我……我待会儿要开直播……” 陈昂恍然大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哦,直播啊。” 徐蘅:“正经的直播!” 陈昂:“我什么时候说你不正经了?穿女装又有什么错呢?” 徐蘅:“今天穿男装!” 陈昂摊手:“你直播你的,保证不碰你。” 徐蘅半信半疑,最后还是信了。主要是他今天其实只是周末的惯例直播,没有什么主题,就是化个日常妆,跟粉丝唠唠嗑,互动一下而已。 他开始直播了之后,陈昂果然没有动静,就窝在沙发上,盘着腿摆弄手机,时不时抬头扫他一眼而已,没有乱来。他放心了,把目光从陈昂身上收回来,一边娴熟地在自己脸上捣腾,一边看着弹幕,偶尔回答两句。 突然间,原本稀稀拉拉的弹幕突然爆炸了,徐蘅吓了一跳。 “那是谁?” “小蘅家里有个裸男!” “哇,腹肌!” “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徐蘅凑近屏幕一瞧,猛地回头,发现陈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了,因为摄像头角度问题,看不见他脸,但能看见他上半身。徐蘅一看他,他就满脸无辜地走开了,举了举手上的杯子,做口型:倒水。 徐蘅收回目光,脸上一阵热,几乎都忘了自己刚才化到哪儿了。 “没、没有,一个、一个朋友……”徐蘅结结巴巴地回答弹幕里的问题,“没、没脸红啊,是腮红,腮红!” 一场直播下来,徐蘅手心都冒汗了,最后草草结束。 陈昂已经把衣服穿整齐,跟徐蘅呆了一下午,他得回家了。徐蘅也不挽留他,气鼓鼓地拉开门,说道:“拜拜。” 陈昂站在门外,说道:“我回去给你问。” 徐蘅:“嗯。” “不要气了,不是故意的。” 徐蘅才要答话,陈昂突然扶着门框,俯下身来,微微侧了侧脸,一副要亲嘴的样子。徐蘅愣住了,连忙闭上眼睛,半晌都没感觉到亲下来,睁开眼,看见陈昂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 丢脸啊,徐蘅的脑袋都要变成烧开了的水壶了,“呜呜呜”往外冒气。 就在徐蘅要摔门的时候,陈昂低头在徐蘅的嘴巴上飞快地碰了一下。 “拜拜。” 第20章 陈昂坐进车里就给他姐打了电话,陈婧没多久就接了,问他什么事。 陈昂:“你之前不是有个姐们,辞职单干开了个日文班儿吗。” 陈婧:“是啊。” 陈昂:“我有个朋友想学,有没有折扣啊,免费课什么的送一下。” 陈婧:“有是肯定有的,你哪个朋友啊?” 陈昂顿了顿,说道:“就朋友,你不认识的。” 陈婧笑道:“干嘛啊,我不是想打听。什么程度的朋友你总得说一下啊,看给你折扣到什么程度。” 陈昂忙应道:“你的确不认识,多给点折扣吧,挺好的朋友。” “行吧。”陈婧话锋一转,“你加人家微信没有。” 陈昂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问道:“什么微信。” 陈婧说道:“那天我听爸说的,陆家的那个女儿,叫什么然来着,说让你认识一下的。” 陈昂戴上蓝牙耳机,把车发动,打着方向盘绕出大路,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道,可能我没留意吧,回头看看。” 陈婧吩咐道:“你记住啊,你能往市里走,陆叔叔也是出了力的。” 陈昂心中一阵烦躁,耐着性子应了,最后叮嘱了陈婧日文班的事情就把电话挂了,手机连耳机胡乱抓在一起,扔到储物格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陈婧向来是办事效率很高的,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是,雷厉风行,没几天就帮陈昂问得清清楚楚,一本课程小册子直接给了陈昂,说是给的友情价能打七折,具体的价钱还要跟课程挂钩,陈昂直接找了一天下班后,把徐蘅载到了楼下,说结束之后一起吃晚饭。 徐蘅见陈昂停好车之后要借安全带,忙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谢谢。” 陈昂原本是想陪着他上去的,见他这样说,就作罢了,说道:“我去对面买杯咖啡。” 自从那天在陈昂面前哭了,徐蘅心里一阵后悔,总觉得丢脸了,见到陈昂也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不像开始时那么随便。他不想让陈昂跟他上去,一方面是怕麻烦了陈昂,另一方面是怕露了怯,毕竟他什么都不懂。 还好,课程顾问还比较亲切,徐蘅敲定了一个四个月的课程,周中晚上上,周末白天上,这样下来,虽然有了折扣,也要万把块,徐蘅咬咬牙付了钱,打算今天试听一堂,他给陈昂发微信,让他先走,改天再请吃饭。 陈昂问:“你上多长时间?” 徐蘅:“一个半小时。” 没等陈昂回复,徐蘅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陈昂介绍的这个班的确挺不错的,学生不多,课听起来也有趣,徐蘅顺手买了教材,等下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从课室的落地玻璃窗看出去,华灯初上,连成了一片闪烁的星海。他抱着教材背着包下楼去,肚子“咕噜咕噜”叫。 徐蘅一走出去,就被落日后的秋风吹了个正着,风从脖子钻进去,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这里——” 徐蘅看过去,陈昂居然还在,车停在路边,他站在马路牙子上,靠着车。他是穿着正装上班的,西装外套脱了,袖子挽到小臂一半,手上拿一杯咖啡,另一杯放在车顶上,顺手递给了徐蘅。 “谢谢……” 徐蘅接过来,喝了一口,红茶拿铁,奶茶的味道,入口温度正好,暖暖的。 陈昂说:“上车吧,去吃饭。” 一切都刚刚好。 徐蘅坐在副驾驶上,一口一口缓缓地把温热的拿铁抿进嘴巴里,快速掠过的灯光打在陈昂认真开车的侧脸上,徐蘅觉得很快乐,心里的那个气球又膨胀了一点,快要飘飘然地慢慢飞起来了。 如果是真的谈恋爱,就好了。 徐蘅没有谈过恋爱,工作稳定之前,连好好生活都谈不上,更别说恋爱了。工作稳定了之后,徐蘅根本不知道怎么在生活里找同类,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下个软件划一划,摇一摇,然后他发现大家都是奔着床上去的,没人想要好好谈恋爱。徐蘅受挫了几次,决定去酒吧碰碰运气,遇上了何岸,然后就遇到了陈昂。 陈昂带徐蘅去了一个日本料理店,很清幽,卡座之间有小座屏隔开,座位都是榻榻米上加软软的圆坐垫,说话都不敢大声,两个人边吃着,絮絮地小声聊点有的没的,有种说不出的亲昵。 盘腿坐久了腿一阵发麻,徐蘅悄悄地在矮桌底下把腿抻直,伸了个懒腰,正好和陈昂同样伸直的腿碰到了。 徐蘅中途上洗手间的时候把账给结了,就当感谢陈昂。 陈昂开车把徐蘅送到家楼下,很自然地就下车锁车了,跟着徐蘅往家里走,自然得徐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徐蘅:“你明天不上班?” “上啊。” “那你……” 陈昂:“你请了我吃饭啊。” 徐蘅:“?” 陈昂一只手插在兜里,勾着嘴角笑起来的时候有点邪气:“请回你啊,请你吃点别的。” 徐蘅脸上“轰”一下着火了,走在前面差点没同手同脚,走了几步,欲言又止几次,他深呼吸一口气,猛地回头要骂陈昂耍流氓,谁知道陈昂跟得紧,他一转身,两人差点面对面撞上,陈昂无缝连接地弯腰在他嘴巴上嘬了一下。 徐蘅彻底哑火了,抹着嘴唇转身往回走。 最后陈昂没让徐蘅给他口交,而是坐在沙发上,把赤裸的徐蘅抱在怀里弄,徐蘅整个胸膛都泛着情动的红潮,陈昂在他胸膛上亲来亲去,含住乳珠轻咬逗弄,徐蘅想把头埋起来,又无处躲。 陈昂把自己的领带拿过来,遮住徐蘅的眼睛,在他脑后打了个结,兜着他的屁股上下颠弄起来。徐蘅被蒙住眼睛,身体被阴茎入侵的感觉却格外明显,他还听到了黏腻的水声,从两人交合的地方传出来,还有“啪啪啪”的拍肉声,还有陈昂的喘气声,低沉性感。 两人的互相需索在失去视觉之后,变得更加纯粹热烈。 徐蘅像刚出生的小猫一样,湿漉漉的嘴唇在陈昂的脸上蹭来蹭去,摸索寻找,最后准确地找到了嘴唇,舌头纠缠。 最后发泄出来的时候,徐蘅的嘴巴还被堵着,呻吟被堵在喉咙里,鼻音浓重。他又哭了,深色的领带被濡湿,他抱着陈昂的脖子,后穴一阵高潮后的痉挛,胸口剧烈起伏。 陈昂帮徐蘅把领带解开,徐蘅不适应光线,眯着眼,眼睫毛还挂着泪珠。 陈昂以往有过很多床伴,最荒唐的时候是还在加拿大读书的时候,他读金融管理,在很好的学校,身边围绕的都是皮囊美好骄傲自矜的人们,他在黄种人乃至白人中都很受欢迎,繁重的学业之余,通宵的派对是常有的。 他在床上上过很多人,对欲望和需索并不陌生,但徐蘅好像不一样。 别的人,迷恋和喜爱的是炽热的皮肤,攻伐的力度,迷乱的吻,徐蘅却不止于此,他在床上好像止不住泪,要把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摁在陈昂的胸膛上,与他的心跳应和,热烈又纯粹。 这是不一样的。 第21章 徐蘅快忙疯了,白天要上班,下班之后随便吃点就要去上课,上完课都九点了,回家还要有作业,收拾收拾都已经累瘫了。张亭很喜欢他,见他真的去报了班,很开心,很快就把徐蘅推荐给了日本那边集训的主办方,平时如果没事也让他早点下班。 虽然很累,但徐蘅却学得很有劲头,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从家里出来,虽然现在只是学习一门陌生的语言,但他却觉得一扇门在渐渐打开,门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徐蘅周末也要上课的,空余的时间要么去找点私活赚外快——毕竟到时候如果真的去了日本,集训的整个进修周期是一年半,生活费用也不少,按徐蘅现在的存款,估计入不敷出,再有多的时间,徐蘅会挤出来直播一下。 陈昂每周末都会约他,有时候会直接接他下课,每当这个时候,徐蘅连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见面不少,性生活的频率却急速下降,主要是徐蘅实在是太累了。 有一次,陈昂洗完澡出来,徐蘅穿着睡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下面枕着的是他的日文教材,上面做了好多笔记,密密麻麻的,还有不同颜色的荧光笔,看上去比陈昂高考那会儿还认真。 徐蘅呼吸平稳,后脖子上的小鲸鱼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好像在海浪上漂浮。 这样拼命学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随便学学。 陈昂也开玩笑似的问过徐蘅,这么努力学日文是要干嘛,徐蘅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喜欢而已,陈昂也不再问了。 两个人的距离似远还近,陈昂总有一些捉不住的不安定感。但深究下来,两个人也只是一段不安定的关系。 陈昂弯下腰,把徐蘅从椅子上抱起来,徐蘅砸吧了下嘴,没醒,连睡着的时候都微微皱着眉头。陈昂把他抱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窝在一起睡了。 没几天,又到了陈昂最讨厌的日子——家庭日。 小时候他就不爱回家,陈正德是当兵的,脾气爆,自傲又专制,母亲贺婉温和又优柔,饶是这样,夫妻俩矛盾也很多,更多的时候是陈正德单方面发泄脾气。陈婧和陈昂两姐弟都和陈正德更像些,有主见,从生活到工作仍旧被父亲干涉。陈昂是男孩子,还好些,大学直接飞到加拿大去读去了,连本科加研究生躲了七年,不过最后还是回来了。 两姐弟趁父母散步没回,又躲在书房小阳台上抽烟。 陈婧烟瘾也很大,递给了陈昂第二根,被陈昂拒绝了:“总是戒不掉,但也不能再多抽了,你也别抽那么多。” 陈婧无所谓地耸耸肩。 陈昂又漫无边际地和姐姐聊了几句废话,状似无意地问道:“我看你前两天发的朋友圈,和你吃饭的那个女的,就是你那个开日文班的朋友。” 陈婧抖了抖烟灰,应道:“嗯。” 陈昂又说:“我朋友说,你姐们开的那个班,挺好的,我看他学的也很起劲。” 陈婧突然笑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呀,陈昂我告诉你,我可是从你穿着开裆裤尿尿开始看着你长大的,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昂不无尴尬,双手撑在阳台栏杆上,说道:“这不随便聊聊吗。” 老陈家的毛病,死要面子。 陈婧懒得戳穿他,意有所指:“我听我姐们说起你的那个小朋友了——” “学得又认真,嘴巴又甜,长得又乖,还给前台的妹妹化妆呢,都喜欢他。说是明年夏天就要出国,去日本,怪不得学得那么刻苦。” 陈昂手上的烟屁股掉到了地上,他低头捡起来,包在纸巾里,说道:“是吗。” 陈婧拨弄了下深棕色的长卷发,眼角余光盯紧了陈昂,说道:“你怎么闹都好,玩玩得了,该走回正道的时候得好好走,别放任自己走到岔路上去了。” 陈昂冷不丁地刺她一句:“你跟前头那个分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陈婧脸都冷下来了,眼见着要从美人变罗刹,陈昂才幽幽说道:“抱歉。” 饭桌上,陈正德提起了陆依然,陆家的女儿,说是小时候还和陈昂一块儿玩过,但陈昂一点都不记得了,嘴巴上虚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正德一眼就看出他在敷衍,搁下筷子就要动气了。 贺婉忙在旁边劝,陈婧也给陈昂打眼色。 陈昂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之前忙,没看见,这就把微信加上。” 饭后,陈昂把那个陆依然加上,彬彬有礼地对了几段话,的确是个大方礼貌的女生,看头像,即便陈昂在心中把印象分减了又减,陆依然的样子也能算的上是个美女了。但陈昂心中仍然是有一股消不去的郁气,摆方向盘的时候都带了气。 他一路把车开到徐蘅家楼下,拿出手机却久久没拨出去电话。 按道理来说,今天是周末,徐蘅的课白天就上完了,但他家的灯还是黑的,陈昂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徐蘅拨了电话,居然被挂了。陈昂忍住扔手机的冲动,又给徐蘅发了微信。 “在家吗,我待会儿过去。” 过了一会儿,徐蘅才回过来消息:“我有点事,下周再约好吗?” 陈昂冷着脸把手机往储物格里一扔,发动车走了。 徐蘅这时候不在家,他在张亭家里。 今天下午他下课的时候,突然接到张亭的电话,说是他妈妈病了,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还得再问问。 徐蘅心里着急,往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着急之下,直接跑到张亭家了。张亭一家三口正好在吃饭,见他来了,连忙张罗碗筷招呼他。徐蘅哪里吃得下,又问了几句。 张亭和徐蘅是远亲,家里还有一些亲戚住在乡下,和徐蘅家离得不远,不过是微信聊天的时候亲戚提了一嘴徐家的事情,但也不甚了解,张亭拜托了亲戚帮忙去问问,也没那么快有消息。 徐蘅有些无措:“要不我买车票回去看看?” 张亭连忙安慰他:“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慌啊,等我问了清楚再跟你说,说不定就是小病而已,谁还没个头痛脑热。” 徐蘅点点头,在张亭家胡乱吃了顿饭,帮忙收拾了碗筷,自己回家去。 路上打开手机,才发现陈昂没有回复。 第22章 第二天是周日,陈昂是被花店送花的人吵醒的。 他前段时间开始从小区花店里订花,每周一束送上门,他原本指定要订绣球花的,但花店老板说现在已经不是绣球的季节了,给他搭配当季的其他花。每次送来都是一大束,陈昂根本不会照料,也没这个闲心思,花拆了包装插进装了水的瓶子里就自觉完事了,谁知道连续几次,花还没开放就凋谢了,一碰就落了满地花瓣。 陈昂披着睡袍,领口松松地垮着,起床气比往常都要浓,送花的小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上周的花全枯了,死气沉沉地插在花瓶里,陈昂直接拿出来扔进垃圾桶,新送来的那束也没心思拆。 陈昂觉得现在自己的情绪,有点像戒烟时候的戒断反应,烦躁阴郁。 他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抽了两口,打开和徐蘅的微信聊天页面,发现聊天还停在徐蘅那句“下周再约好吗”。他把烟一掐,洗漱换衣服,开车出门。 时间还早,这个点是徐蘅正准备去上课的时候。陈昂直接把车开到了徐蘅的日语班楼下,烦躁不安地屈起手指一下下敲方向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就算这会儿见到了徐蘅,又要说什么。 昨晚去哪儿了? 为什么我不回微信你都不问一声? 只是这么想想而已,陈昂都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又想抽烟了,陈昂摸出个棒棒糖塞进嘴巴里,打开车门下去扔糖纸,一转身,发现徐蘅就在马路对面的咖啡店门口,背对着自己,黑色连帽卫衣,牛仔裤。徐蘅对面站着个人,陈昂定睛一看,觉得胃一阵阵往下坠。 是何岸。 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何岸拍了拍徐蘅的肩膀。 陈昂车也没锁,直接要过马路,一辆电瓶车差点把他带到了,车主骂骂咧咧地让他看路。陈昂这才发现还是红灯,不能过。他站在马路牙子边上,嘴唇抿紧,因为情绪紧张,后槽牙咬紧,下颌线冷锐而锋利。 何岸在拍徐蘅的背,从陈昂的角度看,就像两人要抱上了一样。 红灯已经在倒数了,短短十数秒,陈昂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想法。 从徐蘅要去日本,再到徐蘅与何岸旧情复燃。 压着转灯的那一秒,陈昂长腿一跨,大步地沿着斑马线过去。是何岸先看见的他,一脸诧异,何岸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陈昂直接拽着徐蘅的手臂就往旁边走,徐蘅甚至被拉得踉跄了一下。 “你……你放手……”徐蘅一边死命地扭动手臂挣脱,一边小声地说道,鼻音浓重。 陈昂力气很大,徐蘅的挣扎可以约等于无,他正沉浸在单方面高涨的怒气中。他生气,但又深知自己没有立场生气,又要因为“没有立场生气”这件事生气,快要气成河豚了。 路上行人已经很多了,很多人在看他们,陈昂眉头皱着,将徐蘅连推带拉带到旁边的一条小巷里,没人。 徐蘅一脚踩在陈昂光洁的皮鞋上,大喊道:“你发什么神经——” 疼痛给陈昂火上浇油,过往一周的所有事情,生活的压力,徐蘅给他带来的不安感,家庭的阴影,相亲的女性,所有的所有都翻卷上来。他直接把徐蘅压到墙上,手掌不忘垫住徐蘅的后脑勺,下嘴就要亲,但他遭遇了徐蘅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抗,徐蘅一口咬在他的下唇上,手胡乱地捶打陈昂的胸口,陈昂马上尝到了血液的铁锈味。 徐蘅一拳打在陈昂的下颌上,陈昂倒退着踉跄了两步。 徐蘅喘着粗气,衣服被扯得皱巴巴,情绪激动至极,满脸通红,拳头还握得死紧,眼眶红红,死死盯着陈昂。 陈昂伸手摸了摸嘴唇,指尖一片红,流血了。 猝不及防的,没有一点征兆,徐蘅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伸手抹了又抹,眼泪还是掉。陈昂愣住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哭法,他马上靠过去,几乎是手足无措地,去抹徐蘅脸上的眼泪。 徐蘅一边抽噎着,一边把陈昂往外推。 “你怎么了,不要哭……” 陈昂嘴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但他顾不上了,强行把徐蘅抱住。徐蘅挣了两下,最后把脸埋在陈昂胸前,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偶尔抽噎两下,但陈昂感到自己胸口前薄薄一层衣服很快就濡湿了。 陈昂的手摸在徐蘅的脑袋上,一下下地抚过,还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让他不要哭,声音放得很轻。 “嘘——别哭了,我错了,你揍我吧,别哭了宝宝……” 何岸也跟了过来,站在巷子口,抱着手臂看着他们俩,说道:“你误会了吧,徐蘅家里好像出事了,我刚好遇到他,安慰了两句而已。” 陈昂根本没空理他,抬手摆了摆示意他赶紧滚吧。 何岸的眼神在徐蘅和陈昂两人间来回打量,一脸了然,抬手挥了挥,转身走了。 徐蘅慢慢地止住哭,从陈昂怀里出来,摸了一张纸巾,响亮地擤了擤鼻涕,转身就要走。陈昂忙拉住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徐蘅哭得猛了,停下来之后还忍不住要打嗝。 他今早原本要上课的,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还没走到地方,张亭就给他打了电话。 “我先跟你说,你千万别急。” 徐蘅哪里能不急,虽说离家多年,和父母关系也不行,但心还是揪起来:“姐,你说吧。” 张亭:“说是你妈妈突然间晕倒了,像是中风的样子,已经住进医院里了。详细的也打听不出来,你先别急,看看有没有车票回去,千万不要急啊……” 徐蘅一脸茫然地挂了张亭的电话,他老家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海滨小城,父亲靠出海谋生,母亲帮着经营一个海鲜摊档,生活虽不算清苦但也绝对不富裕。徐蘅又想到他打回去的钱,父母从未动过,心头一阵着急。 他每次被父母伤了心之后,就劝自己,只要不抱期待,就不会难过。 但和父母之间的情感,哪里有这么容易抛掉。 徐蘅就站在路边,手机查回家的大巴车票,原本车次就不多,买的又急,根本没有票,最早也要过两天。徐蘅急得在马路边来回踱步,正好就遇见了出门的何岸。 徐蘅被陈昂缠得烦了,三两句简短地说出来,就要绕开他赶紧想办法,谁知道陈昂却不放他走。 陈昂说道:“车程不远,快的话四五个小时就到了,我直接载你回家吧。” 第23章 徐蘅最后还是坐上了陈昂的车,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扣着安全带,整个人都沉默着,眼眶鼻子还留着点红,看着窗外出神。陈昂见他情绪低沉,上高速前找了个加油站把油加满,问他:“吃点东西不?待会儿路上饿了。” 徐蘅摇摇头:“吃过了,不饿。” 陈昂径自下车,没一会儿回来了,手上抓着面包,还有矿泉水。 徐蘅撇过头:“不饿。” 陈昂:“我饿呢,早上还没吃。” 说着,陈昂撕开面包包装吃了起来,一副真的很饿的样子,还一边吃一边“嘶嘶嘶”地抽气,可能是扯到了嘴唇上的伤口,被打到的下颌还有点红。徐蘅有点愧疚,想要开口道歉,但想到陈昂毫无逻辑的怒气,也有点气,把头重新转向窗外,又开始发呆出神起来。 陈昂是真的饿,三两下把面包吃完,灌了小半瓶矿泉水,照着导航的指示开始上路。 车窗外面的风景不断后掠,高速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两人又不说话,陈昂前一天没睡好,害怕犯困,打开了音箱播歌。 两个小时过去,徐蘅发现自己饿了。 “咕——” 陈昂侧头扫他一眼,徐蘅尴尬地沉默着。陈昂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变魔术似的摸出一个菠萝包,递给徐蘅。 徐蘅接过去,窸窸窣窣地撕开包装,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爱吃甜的,菠萝包正合胃口。吃完,陈昂很自然地抓过他吃空的包装袋,塞进垃圾袋里,又把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他。 陈昂:“没事的,不用担心。” “嗯。”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能从车内看见外面漫长的海岸线,今天天气好,海水湛蓝,雪白的浪花翻起来,拍在沙滩上。这里不算什么旅游城市,海滩都是原生态的样子,几条渔船在近海处浮浮沉沉,海鸥绕着桅杆飞。 陈昂把车窗降下去一些,吹进来的都是凉爽的海风,带着咸腥味的潮气。 徐蘅曾经很讨厌这股味道,因为一直以来,他爸想的都是他能够在高中毕业之后,就给家里打下手,学怎么捕鱼,怎么经营家里的海鲜摊档。有段时间,徐蘅闻到家里长年挥之不去的鱼腥味,都会觉得反胃恶心,他不喜欢大海的无常,也不喜欢海鲜的滑腻鳞片,他从小就喜欢摆弄母亲那唯一一根口红,香的,颜色艳丽。 但这次回来,他居然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和怀念。 陈昂在徐蘅的指引下,把车停好。 徐蘅说:“谢谢你,真的谢谢。” 陈昂撩开徐蘅的刘海,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祝你好运。” 徐蘅沿着路往家里走,沿路的景象与他当年离家时候已经大不一样,绝大部分的平房已经拆掉盖起小楼,徐蘅还路过了自己家的海鲜档,果不其然,卷闸门关着。一路上没有人认出他,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这个“外来客”。 徐蘅已经做好了扑空的准备,走到自己家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爸从里面出来,手上拎着一个不锈钢保温桶,精神还算好,但头发已经花白了。 两人猝不及防四目相对,都愣在了原地。 徐父板着脸就要从徐蘅旁边绕过去,假装没看见,徐蘅忙说道:“爸,妈妈怎么了。” 院子的墙不高,已经有人在外面好奇地探头探脑了,两人僵持不下,徐父脸色不好看,忙打开门,示意徐蘅进门说。 徐蘅忙又问道:“妈妈怎么了?” “死不了,”徐父硬邦邦地说道,“轻微中风,发现得早,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徐蘅的心放回去了,又问:“爸,钱够不够用?” 徐父一拍桌子:“不会用你的钱!不要叫我爸,你一天没改好,你就不是我儿子!” 徐蘅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起身就要出门,医院离这里不远,几分钟的路程而已。他说:“我去看看妈妈。” 徐父忙拦住他:“不许去,你还嫌不够丢我们的脸吗,你要气死你妈妈是不是?” 徐蘅的手扶在门把上,背对着他父亲,还有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手有些微微发抖,他说道:“丢脸吗?我明年就要出国学习了,回来之后可能会和朋友合伙经营,赚的钱足够养活自己,而且我过的很开心。从小到大,你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吗,我喜欢的都是错的,我做的再好都还是丢你的脸……” 徐蘅吸吸鼻子:“钱我还是会继续打进去的,算是还了养育之恩吧,不要让妈妈太辛苦。” 说完,徐蘅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一时间,他有点茫然,他沿着路一路走,左手边看出去就是海,海浪的声音规律而轻柔,是亘古不变的旋律。海那么开阔,与之相比,人的悲欢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徐蘅兜里的手机突然一震,他翻出来一看,是银行的短信,他的卡支出去一笔钱,有整有零,像是医药费。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背了很久的重担。他握着手机,蹲下来,埋头在手臂上擦了擦脸,又站起来往前走,陈昂的车就停在前面,陈昂没有待在车里,而是靠着车身,看着大海在抽烟,心有灵犀一般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徐蘅,勾唇笑了笑。 虽然脸上有伤口,但还是很帅。 陈昂见徐蘅走过来,把烟掐了,从敞开的车窗里伸手进去,拿了两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徐蘅嘴巴里。 徐蘅腮帮子鼓起一个圆,含含糊糊地说道:“腻身肘吧窝嗨要……” 陈昂戳了戳他鼓起来的地方,说道:“你说什么?” 徐蘅把他的手拨开,把糖拿在手上,说道:“你先走吧,我今晚去看看我妈,你别耽误上班了,我过两天买车票回去。” 陈昂说道:“我请了明天的假。” 徐蘅叹气:“不要耽误了你工作啊,我没事的,看看妈妈就回去了。” 陈昂可怜巴巴:“明天我生日,陪陪我呗。” 徐蘅:“??” 第24章 两人只好找个地方对付一晚,方圆百里,小宾馆倒是不少,但徐蘅想到陈昂的挑剔,还是认真地对比了一下,挑了一间看上去起码干净明亮的,开了个标间,拉开窗帘,居然还朝海。 刚才前台登记入住的时候,徐蘅瞥了一眼陈昂的身份证,发现根本不是他的生日。 陈昂说道:“农历生日,明天是农历,真的。” 徐蘅懒得去较真了,这个时候,有个人陪着的确会好受很多。他把房间的窗推得大大的,靠在窗边,吹着海风,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居然在陈昂的陪伴下,回到了离开数年的家乡。 陈昂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有些累了,捏了捏鼻梁,把隐形眼镜摘了,衬衣脱掉,只穿着里面的背心,趴到了床上,背部的肌肉放松而舒展,他懒懒地说道:“眯一会儿吧。” 徐蘅伸了个懒腰,绕开陈昂长得伸出床外的脚,要往另一张床上走。才没走几步,陈昂像只假寐的猫科动物,突然就坐起来,把徐蘅拉到自己的床上,翻身压住,说道:“一起睡。” 床软软的,徐蘅整个人像陷进云朵里,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阖眼睡了过去。 徐蘅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的时候了,红霞满天,像倒洒了颜料一样,晕染了云朵,海天相接的地方也是一片绚烂。陈昂还睡得很熟,甚至打着小呼噜,徐蘅感觉到自己屁股后面被个硬硬的东西顶着,连忙尴尬地悄悄从床上起来。 陈昂翻了个身仰躺着,下半身支着帐篷,背心卷了起来,露出小半截腹肌。 徐蘅连忙进了洗手间,把自己洗漱清醒了,去医院去看他妈妈。他在住院部的护士站那里问到了母亲的床号,悄悄地站在病房外不远处看了看。徐妈妈正靠坐在病床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打毛线,偶尔会和隔壁床的搭两句话,看上去的确没什么事。 徐蘅没有进去,只是在医院附近买了点他妈妈从前爱吃的东西,放在护士站,拜托护士帮忙拿过去,然后就走了。 他走回去宾馆的时候,陈昂已经醒了,靠在窗边,正好看见他,和他挥了挥手。 两人随便对付着吃了点,陈昂提议去海边走走。夜晚的海滩上,有几家海鲜大排档,爆炒花甲的味道勾得徐蘅又饿了,两人点了一些海鲜烧烤,坐在海边一块凸出的礁石上吃,海滩上有不少当地的小朋友,赤着脚追逐退潮的海浪,笑声传出去很远。 陈昂叹气:“我好久没休假了。” 徐蘅心中一动,把最后一只皮皮虾吃干净,站起来,说道:“走,去个地方。” 他们坐到车上,按着徐蘅的指示,摸着黑开到了一段无人的海堤,前面是海,后面是山,长长的海堤伸到海上,无风的夜晚海浪也格外温柔,远处的灯塔上有永不熄灭的灯,月光与星光洒在水里,泛起点点的光,漆黑的海是天幕,上面是浩瀚的繁星。 徐蘅把鞋子脱了,抱着腿蜷缩在副驾驶座上,打开车窗,任海风吹拂自己的头发。 “我以前小时候经常来这里,走路要走一个小时,但这里没有人,很适合发呆。” 陈昂笑了:“秘密基地。” 徐蘅说:“只有海和我。” 陈昂:“我以前也有一个秘密基地,我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妈请人给我在后院搭了个树屋,我和陈婧经常躲在上面。但是后来,我爸把树屋拆了,他可能受不了我们不在他眼皮底下循规蹈矩地生活。” 徐蘅瞪大眼睛:“树屋?” 陈昂说:“是的,就像《人猿泰山》里泰山和珍妮的树屋,我小时候很喜欢看迪士尼。” 徐蘅垂下眼睛,沮丧地说道:“我没看过……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让我帮他杀鱼,我不想干的时候就躲在这里看海。后来我喜欢男人的事情被他发现了,我就跑了,带着一千块钱到大城市里洗碗……不好意思,我不应该说这个……” 徐蘅原本以为像陈昂这种天之骄子,小时候在家里拥有一个树屋的人,会对他的洗碗工经历感到可笑,谁知道陈昂在很认真地听。 徐蘅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我每天在麻辣烫店里洗娃娃菜,刷碗,麻辣烫店里的汤天天炖,我都闻到吐了,你不要经常吃,很不健康……啊,你应该不会去吃麻辣烫。” 陈昂:“我也很惨的,五加二白加黑,领导一个电话就要加班,早上塞车只能骑共享单车上班,工资扣税后就剩几千块,天天赔笑,领导说的都是对的。” 徐蘅:“我……我还差点流落街头……” 陈昂:“我要经常在朋友圈帮领导儿子投票,什么‘萌娃大赛’之类的,还要对着领导的秃头夸他最近比以前浓密了很多。” 徐蘅:“……好吧。” 一时间有些沉默,海风从窗外灌进来,陈昂认真地说:“你很优秀。” 徐蘅脸红,转头看向窗外:“没、没有……” 陈昂:“真的,你很优秀,你看,如果没有我爸,我大概得三十五岁才能当上科长,如果没有家里帮忙,何岸怎么能在法国画画,人民公园里帮人画肖像还差不多。” 徐蘅没留意到陈昂还顺道踩了臆想情敌一脚,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被这样直接地夸奖过,他也从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夸“优秀”的地方。他发自内心地说:“我之前去你们单位的时候,很多人都在夸你。” 徐蘅:“我想做自己热爱的事情,过自己觉得舒服的生活啊。” 陈昂突然失语了,“热爱的事情”、“舒服的生活”,其实很难,不破不立谁都懂,但不是谁都有打破当下的勇气。徐蘅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海,看着天上的星,光倒映在他的眼底。他真的就像一株野蛮生长的小草,随处扎根,永远有蓬勃向上的力量。 陈昂定定地看着他,徐蘅毫无所觉,只看着夜空,突然一粒闪亮的流星划过天际。 徐蘅的眼睛一亮,转过头,激动地说道:“你看——” 陈昂从驾驶座上俯身过去,手扶在徐蘅的后颈上,侧头亲在徐蘅嘴唇上,徐蘅一惊,睁大眼睛,从陈昂背后的车窗看出去,能看到流星转瞬即逝的闪亮尾巴,拖曳过广袤无垠的夜空,陈昂闭着眼睛,动情地亲吻徐蘅柔软的嘴唇,徐蘅能看见他笔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像起伏的山峦,陈昂睁开眼,眼睛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流动,像温柔的海。 两人的唇微微分开,呼吸相闻。 陈昂轻轻地“嘶”了一下,小声说道:“有点痛。” 徐蘅的心“砰砰”地跳,凑过去,伸出舌尖,在陈昂嘴唇的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 陈昂把徐蘅抱过来,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按在他腰上,从衣服下摆钻进去,顺着脊柱一点点往上抚摸,从他的衣服后领处伸出来,重新又抓住他的后颈,抬起下巴又开始亲吻。 徐蘅今天比往常都要动情,张着嘴任陈昂在他嘴巴里翻搅,无意识地挺动腰部,陈昂半勃的下身隔着裤子顶在他的会阴部。陈昂根本亲得不愿意松嘴,单手扯开自己的裤头,把粗硬的阴茎掏出来,让徐蘅双手抓住,上下撸动,自己的手则从徐蘅的裤子里钻进去,握住他的臀肉揉捏。 徐蘅“唔唔”叫着,手上滑腻腻的都是陈昂龟头流出来的前列腺液。 “没有套……” 陈昂啄吻着徐蘅的嘴角,手指在徐蘅的裤子里,隔着内裤抠弄他的穴口,哄道:“不用插进去……” 陈昂怕徐蘅着凉,把车窗关上,海浪声突然变得渺远而细不可闻。陈昂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自己半躺在车座上,把徐蘅的外裤连内裤脱了个干净,只留着一双袜子,让他躺在自己身上,双腿大张。 徐蘅光溜溜的下半身正对着车前玻璃,外面就是无人的海岸,羞耻得闭上眼睛,脚趾在袜子里蜷了起来,陈昂经络凸起的阴茎正一下下擦过徐蘅的臀缝,把他大张着腿露出来的穴口蹭得湿漉漉。 陈昂让徐蘅把手伸下去松松地套弄他的龟头,自己则借着体液的润滑,把手指伸进徐蘅的穴里,用手指插他。 徐蘅帮陈昂有一下没一下地手淫,后穴被手指插入,黏腻的水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格外刺耳。陈昂另一只手把徐蘅的上衣撩到下巴,让徐蘅自己张嘴咬住,他却去抠弄徐蘅的乳头,又掐又拧,让徐蘅几乎要尖叫出来,乳尖红红地硬起来,下面又被手指弄的湿漉漉的,正对着闪烁星光的天幕,又淫荡又浪漫。 陈昂的手指突然速度加快,摁着徐蘅前列腺,一阵抽插,徐蘅咬着衣服,眼睛失神,“呜呜”叫着射了出来,射了自己一胸膛的精液,连乳头上都沾上了,瘫软着躺在陈昂身上,陈昂的阴茎仍旧侵略性十足地顶在他的臀肉上。 陈昂把手从徐蘅一阵抽搐的后穴里抽出来,手上湿漉漉泛着水光。 “来坐起来,乖,轮到我了,宝宝,腿夹紧……” 徐蘅被陈昂抱在怀里上下颠弄,徐蘅双腿并紧,陈昂的阴茎从他的大腿间挤进去,一下下进出。徐蘅被他一声“宝宝”叫得耳朵都要缩起来了,整个人蜷在陈昂怀里,看着胀红的龟头从他雪白的大腿间进进出出,衬着大腿山的纹身,看得他又硬了。 最后陈昂射在徐蘅的大腿间,黏糊糊的。 已经是半夜了,徐蘅又困又累,陈昂拿车上的湿纸巾帮他把腿间身上擦干净,从后座上扯过来一条薄毛毯,盖在徐蘅身上,徐蘅就这么光着下半身,被陈昂裹住,抱在怀里,睡了过去。 虽然是这样别扭的姿势,徐蘅闻着陈昂身上的味道,却依旧睡得很香,睡梦中,他感到鼻子上一阵痒,迷糊中睁开眼,是陈昂在亲他的鼻子尖。 “看看外面。” 天还隐隐黑着,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绽出金光,日出了,太阳将它的光芒平等地洒向每一个角落,海浪泛着光,像一场璀璨的梦。 徐蘅喃喃说道:“生日快乐。” “骗你的。”陈昂笑着咬徐蘅的耳朵,“生日还没到呢,只是想陪着你。我喜欢你。” 第25章 徐蘅回头去看陈昂,愣住了,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是有曾经想过,要是能真正谈一场恋爱就好了,面对陈昂,也总有心动的时候,但他没想过,真的能和陈昂谈恋爱,说起来总有点不切实际。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太阳已经从海里出来了,挂在海平面上方,熹微的晨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车里,陈昂微微眯着眼,凸出的眉骨将阴影打在他的眼睛上,显得他的眼神深邃。徐蘅还窝在陈昂怀里呢,两人还挨得很近,徐蘅感觉到了陈昂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慢慢快了起来,耳朵发烫。 陈昂也很紧张。 表白的话他也不是没说过,从前留学的时候说得多,中文英文,甚至还学了几句西语,说出来的时候声音稍微压低一些,眼带笑意,最好配上鲜花。 但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见徐蘅只是脸红却不说话时,更紧张了,脸上表情还是松弛而浪漫深情的,心却跳的很快。 徐蘅小声说道:“我……我能想一想吗……” 陈昂的心揪紧了一下,很绅士地说:“当然。” 徐蘅手脚并用地从陈昂身上下来,这个姿势睡了好几个小时身体都僵了,他在副驾驶座的狭窄空间里穿裤子,提裤子的时候差点头撞到车顶,幸好陈昂伸手在他头顶处垫了一下。 “谢谢……” 陈昂:“不客气。” 好尴尬啊。 徐蘅的性格不算是社交恐惧,平时工作上也能把客户逗得很开心,但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陈昂开始把车往回开,不说话地开,看起来情绪不高,陈昂没表情的时候会有点黑脸,这会儿就是。 徐蘅心里有点着急,十根手指纠缠在一起,开始无意识地抠起指甲。 “你看——” 陈昂:“嗯?” 窗外没什么好看的,只有早晨平静的海。 徐蘅绞尽脑汁:“就是,你看,海是金色的。” 陈昂:“嗯。” 徐蘅:“还有海鸥,哦,海鸥还没起床……” 陈昂把车停在他们睡觉的小旅馆楼下,绷不住脸,还是笑了。 徐蘅见他笑了,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会认真想的,仔细想,很快的。” 陈昂的心又软了,软得一塌糊涂,他叹了口气说:“你可以慢慢想。不过——” 徐蘅:“怎么了?” 陈昂解开安全带,俯身过去:“在你想的过程中,我还可以亲你吗。” 徐蘅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了一跳,脑袋又变成呜呜叫的开水壶了,他往后退了退,又怕陈昂以为自己在拒绝,于是就闭上眼睛凑过去在陈昂的下嘴唇上亲了一下,轻轻的,像蜻蜓点水,但泛起的涟漪范围可不小。 陈昂伸手揪了揪徐蘅脑袋后面胡乱扎起来的小辫子,说道:“上去睡会儿,休息一下我们就开车回去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徐蘅在平稳且微小的颠簸中睡过去了,陈昂把他送到家楼下,目送着他上去,自己又调转车头回单位上班了,虽然请了假,但活还是在那儿等着人干的,既然都回来了,还是赶紧回去好了,他升迁在即,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人口舌。 徐蘅还没睡醒,摇摇晃晃地上楼,倒在床上。 过去的一天多真的像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梦一样,先是父母,然后是海边日出,最后是表白。 他真的要好好想一想,与陈昂相处的时候,总是像踩在棉花上,松软舒服,却没有实感。陈昂把他摸得清清楚楚的,自己对陈昂还不太了解呢,但他知道,陈昂有一份体面的且对“污点”难以容忍的工作,有良好的家教严格的家庭,甚至还有个安排好等着他的相亲对象。 自己到时候还得去日本待好久呢,等回来,男朋友说不定都跟别人跑了。 想到这里,徐蘅的睡意全跑了,又清醒起来,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陈昂接下来的一周忙得头都要秃了,公示居然提早出来了,他的升迁都是大家的意料之中,他忙着把手头的工作收尾交接,又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祝贺,忙得不行。他还有几个朋友,一些是留学时候认识的,一些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也凑着热闹要他请吃饭。 “何岸说他过段时间要回法国了,咱们再聚聚呗。” 陈昂忙得一肚子火,一听就回绝了:“下回再说吧,忙呢。何岸怎么还没回法国,还要过段时间?等他哪天要走了,前一天我请他吃饭,庆祝庆祝。” 但只要他能抽出时间,他都去接徐蘅下课,然后一起吃饭。陈昂好多次都想开口问徐蘅他要去日本的事情,但都没问出口来,想着什么时候再跟姐姐打听一下。 天气变冷了不少,似乎要入冬了,徐蘅有条红色的厚围巾,绕在脖子上暖和得很,越发显得脸巴掌大。虽然徐蘅自己是化妆师,但平时日常也有懒的时候,素颜罩个口罩了事,但最近却勤快了很多,连前台的小姐姐都打趣他,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徐蘅总是红着脸摆手说没有没有。 陈昂上班大多穿正装,天气凉了外头再加个同色的长风衣,靠在车边等徐蘅下楼的时候,像个体面讲究的英伦绅士。 徐蘅快步走出门,走到陈昂面前几步的时候又慢了下来,说道:“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第26章 陈昂很快就搬到了新单位,上班的路更堵了,走那条路上班的人很多,有时候连共享单车都抢不到,只能压着迟到的点打卡。 新环境总是让人很焦虑,但还好陈昂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游刃有余,第一天上班带了之前国外旅游时候买的巧克力,办公室里每个桌分发一些,以作见面礼,不算太高调亲昵,又有礼貌,何况他的皮囊实在是很加印象分,很快,他就融入了新环境。 午饭前,陈昂跑到了楼梯间里,把窗推开,把领带扯松,靠在窗边点了根烟。 陈昂一手夹着烟,另一手下意识地点开和徐蘅的微信对话框,想要发点什么,又想到徐蘅这时候应该在工作,就没发,他点开徐蘅的朋友圈,刷了一下。徐蘅的朋友圈会发一些日常,或者一些上日文班的趣事,陈昂看着看着,紧绷了一上午的弦一点点松下来,脸上带了点笑意。 与徐蘅有关的所有事情,都那么有趣,比陈昂自己本身的生活、工作都有趣得多。 陈昂看得太认真——虽然大多内容他都看过了,没发现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咦,有人在啊……” 陈昂转过头去,是个女的,长直发,杏核眼,有点面熟,推开了门正看着他。 那女生一脸恍然,说道:“是你啊,陈昂。” 陈昂皱眉,疑惑但不失礼貌地问道:“你是?” 那女生笑道:“我是陆依然啊。” 陈昂把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和陆依然聊过几句,也仅仅限于聊过几句的程度,跟徐蘅表白过后,他已经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了。他飞快地掩饰过去,斯文有礼地笑道:“你也在这,陆叔叔没跟我提过。” 陆依然狡黠地眨眨眼,说道:“我在隔壁部门,爸跟我提过你,说要让我带你熟悉一下,该吃午饭了,一起?” 陈昂原本想说吃过了,但看看时间点,午歇才刚开始,说吃过未免太假了,他只好答应。 两人一块儿乘电梯去食堂,陆依然很擅交际,一直在和陈昂你来我往地聊天,陈昂觉得自己灵魂在出窍,自己的身体遵循着社交习惯,接陆依然的话,灵魂却在放空,他留意到一路上遇到的同事都和陆依然很熟悉,对他们两人的相处投来善意的调侃的目光,这令陈昂很不舒服,甚至如坐针毡,但他觉得陆依然却很乐见其成。 等到下班的时候,陈昂在路边打车,打算去接徐蘅下课,谁知道又碰见了陆依然,不知道是真巧还是假巧。 “我开了车,载你?” 陆依然身上有股聪明劲,但却掩饰得很好,但陈昂还是发现了,并且让他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在被算计着什么一样。 陈昂马上露出了抱歉且遗憾的笑容,脑子在飞速转动,想着拒绝的借口。 他眼角余光看到一辆骚蓝色的宝马i8正开过来,陈昂仔细辨认了一下车牌号,眼睛一亮,远远地伸出手朝那辆i8,招了招手。 那辆车果真停了,陈昂朝陆依然笑了笑,拉开车门,说道:“对不起我和朋友约好了。” 何岸:“谁和你约好了,你干嘛拦我车。” 陈昂把车门关上,扣上安全带,朝车外的陆依然挥挥手,收起营业性笑容,说道:“改天请你吃饭。” 何岸启动了车,调侃道:“庆祝我后天回法国吗。” 陈昂露出让人恼火的假笑惊喜,语调像电视里的购物节目推销员:“总算要走了吗?” 何岸:“……” 陈昂把西装外套扣子解了,报了徐蘅日文班的地址:“送我一下。” 何岸说道:“桃花运不错啊。” 陈昂正烦着呢,懒得搭这个话,岔开话题:“车不错,好久没见你开了。” 何岸满不在乎:“买一辆呗。” 陈昂无语了,他要是开辆宝马i8上班,第二天全单位都要传他是富二代了,虽然他确实是,但手头上的钱不多,陈正德对他很严格,对他的金钱资助,在读完书之后就完全停止了,公务员能赚多少钱?陈昂单身公寓首付的钱一半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炒股赚的,一半是陈婧借他的,至今还没还完。 今天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远远就看到徐蘅已经在路边等了,裹着他那条红围巾,手上还捧着他的日文书在看,嘴巴里念念有词,在渐冷的空气里呵出若有似无的白气。 何岸露出了然的笑。 陈昂:“闭嘴吧。” “我还没说呢,”何岸利索地把车停在不远处,“你想干嘛,形婚还是出柜,你要是出柜,恐怕不卸下一条腿都出不了家门吧。” 陈昂面无表情:“小明的爷爷之所以能活到九十岁,是因为——” 何岸:“……” 陈昂:“——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好吧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了。”何岸摆出投降的姿势,从犄角旮旯里找了张名片,“我有个朋友,打算做个画廊,正打算拉投资,差个合伙人,他找我,但我只懂画画不懂这些,你要不搞个副业?” 陈昂:“你傻了吧,我是国家公务员。” 何岸把名片塞给他:“那有空去帮忙买几幅画吧,买我的,给你签名。” 陈昂把名片胡乱塞进兜里,匆匆下车。他把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塞进脑海深处的抽屉里,“砰”一声关上,清出来的空间,马上被徐蘅占满了,徐蘅还捧着他的书,手指关节冻得微微发红。 陈昂仿佛一个路边看到心仪女孩的绅士,站到徐蘅身前,说道:“你好。” 徐蘅抬头,忍住笑:“你好。” 陈昂:“不知道这位帅哥今晚有没有安排,能不能允许我陪你共进晚餐。” 徐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让秘书确认一下我的行程表。” 陈昂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好的,还请你尽快,我迫不及待要知道答案了。” 徐蘅装模作样地打开他刚合上的书,敷衍地看了几眼,笑道:“秘书说可以,不过他说我要在十二点前回家睡觉。” 陈昂:“你是灰姑娘吗。” 徐蘅:“是的。” 陈昂:“天气很冷,你走的时候穿好鞋子,王子知道你住在哪里,会找到你的。” 两个人在冷风里笑得不行,都分别打了个喷嚏,陈昂连忙招手拦了辆车去吃饭。枝头的最后一片残叶不甘心地打着旋落下,冬天来了。 第27章 寒流突如其来,车外的人都裹紧大衣,步履匆匆,出租车里却很暖。司机大叔可能赶着交班,把车开得飞快,电台里,女主播声音温柔。 徐蘅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呼出来的热气全部裹在围巾里,暖烘烘的。他侧头看了眼挨着坐的陈昂,陈昂的脸上还有未消的笑容,表情生动,连眉毛都飞扬起来。 答应他吧。 徐蘅这些天心中时常冒出一个声音,危险地煽动他:答应吧,只要他一点头,就可以谈一场不顾后果的恋爱,去日本进修也可以不必急于一时,他和陈昂可以一起去,作为旅游,他想去小樽,接住初雪的第一瓣雪花,然后接吻。 “到了。” 徐蘅的思路被突然打断,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今天陈昂挑的是一家西餐厅,临近圣诞节了,餐厅的角落里已经摆了圣诞树,店里播的歌是ChristmasIsAllAround,徐蘅很喜欢这部电影,每年圣诞都会看。温馨又欢乐的氛围,要是外面能下上一点雪就好了,可惜还没到下雪的季节。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做好,陈昂拿着菜单在点菜,店里有暖气,徐蘅把围巾摘下来放在一边,看着玻璃窗外,外面正好是江景,江岸的霓虹灯五颜六色,江水泛着金色碎光。他其实有点紧张,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不知道陈昂知不知道,上次一起住的时候有出示过身份证,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如果有留意到的话,会不会突然有什么惊喜?像电视剧里面那样,吃着吃着饭,打个响指,就有人拉着小提琴出来祝他生日快乐,推车上还有生日蛋糕和玫瑰花。 徐蘅整顿饭都吃得很紧张,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陈昂突然举起手,朝侍应示意。徐蘅呼吸都顿了一拍,差点把高脚杯碰到地上去。 陈昂:“可以上甜品了。” 徐蘅:“……” 陈昂:“怎么了?” 徐蘅:“没、没事……” 饭后甜品是提拉米苏和覆盆子雪糕,徐蘅吃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在里面吃出个戒指什么的。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蛋糕和雪糕吃了个底朝天,徐蘅饱得打嗝,里头什么都没有,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 自从离开家之后,他好久没庆祝过生日了。 徐蘅第二天一大早有工作,晚上真的得早点回家洗漱睡觉,埋单的时候,侍应生突然拿出一个小朋友过节用的小礼炮,“砰”一下拉开,彩带全部掉在陈昂的头上,又有一个侍应生捧出一束花,塞给徐蘅。 侍应大声叫道:“恭喜——” 徐蘅:“?” 陈昂问:“怎么了?” 旁边桌的客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听到礼炮响又见到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起哄。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徐蘅满脸通红,大叫:“不是不是不是!” 侍应:“恭喜!两位是本店开业以来的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桌客人,我们有一份神秘的小礼物要送给两位。” 徐蘅一脸狐疑,陈昂兴致勃勃:“哇,真的吗,太惊喜了,是什么礼物,我们太幸运了吧。” 侍应:“不过这份礼物要两位自己去找哦。” 徐蘅把围巾围起来,陈昂牵着他,顺着江岸的阶梯往下走,下到江边。晚上的江边冷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徐蘅要往左边走,陈昂打了个喷嚏,忙拉住他,指着右边:“我觉得应该在这边。” 徐蘅挑眉:“哦?为什么,我觉得在左边。” 陈昂:“信我,在右边。” 徐蘅故意和他唱反调:“我觉得在左边,先去左边看看。” 陈昂:“真的在右边,是我……先去右边吧太冷了……” 远远的,徐蘅就看见了,在江岸边,有人用焰火围了一圈,焰火噼里啪啦,发出炫目的光,两人慢慢走过去,徐蘅的眼睛里映满了光,焰火迸出耀目的星光。 陈昂故作惊讶:“哇,是谁在这里放了焰火呢。” 徐蘅认真地看着焰火一点点燃完,中间出现了一个绑着缎带的礼物盒,陈昂走过去,把礼物盒拿起来。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声音从上面传来,路过的围观群众靠在上面江边观景步道的栏杆上起哄。徐蘅身量不高,又留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灯光昏暗的夜晚,从远处看很像是女生。 陈昂捧着礼物盒,递到徐蘅面前,清了清嗓子,笑道:“拆开看看?” 徐蘅的心像擂鼓一样“砰砰砰”地跳,脑子一片空白,愣愣地点头,伸手扯了扯礼物盒上的缎带,蝴蝶结一下就松开了,徐蘅双手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两个东西。 其中一个是一束花,绣球花,蓝色的,玻璃做的,晶莹剔透,折射着路灯的光,闪闪发亮。 陈昂说道:“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束花,我看到你做成了干花,这个可以留得更久一些,永远不会凋谢。” 徐蘅伸出手去碰了碰淡蓝色的花瓣,真的很漂亮,流光溢彩。 花旁边还有个小瓷碟,上面放了个钵仔糕,红豆口味儿的。 “我觉得比起生日蛋糕你会更喜欢这个,江边太大风了没办法点蜡烛,我原本想在吃饭的时候送的,但是江边才能放焰火,我……”陈昂紧张地深呼吸一下,最后说道,“生日快乐。” 徐蘅一言不发,双手合十,对着钵仔糕闭眼,然后睁眼,朝不存在的蜡烛吹了一口气。 陈昂替他配音:“呼——灭了。” 焰火早就熄灭了,但徐蘅眼睛里还是亮亮的,他抬头看着捧着礼物盒的陈昂,情绪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急需找到一个出口宣泄而出。 陈昂勾着嘴角笑,眼睛微眯,温柔又英俊。 “许愿了吗。” 徐蘅轻轻说道:“许了。” 陈昂:“你许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徐蘅:“你会帮我完成愿望吗。” 陈昂:“当然。” “亲我一下。”徐蘅说道,“我的愿望是,你可以亲我一下。” “如你所愿。” 陈昂一手托着礼物盒,另一手揽住徐蘅的腰,低头接吻。 “宝宝,生日快乐。” 徐蘅把整个人埋在陈昂怀里,那个危险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要强烈,更有煽动性。 答应他吧,一切都会有办法的,一切都会没问题的。 徐蘅听着陈昂有力的心跳,张了张嘴:“我——” 他突然感觉到陈昂浑身一震。 “怎么了……” 徐蘅抬头,顺着陈昂的目光一看,整个人如坠冰窟。 陈昂的姐姐陈婧,还有她的丈夫,正站在上面的观景步道栏杆边,看着他们。陈婧脸色冷肃,开口唤道:“陈昂。” 徐蘅手足无措,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把陈昂推开,陈昂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后,小声说道:“没事的。” 第28章 陈昂带着徐蘅上去,在路边给他拦了辆车,拉开车门让他坐进去,小声说道:“没事的,你先回去。” 徐蘅愣愣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点点头,怀里抱着陈昂送给他的礼物盒,看着车门关上,然后渐渐驶远,把站在路边看着他的陈昂甩在后面。 陈昂回头看,路边只剩下陈婧一个人,丈夫周成安不在。 “我说过你了,”陈婧叹气,“玩玩得了,别放任自己玩物丧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多大人了还不清楚吗。” 陈婧穿着一件长到脚踝的大衣,依旧是一副妆容精致,凛然冷艳不容侵犯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昂,企图将刚才看到的一幕定性为“玩玩”而已,语气故作轻松。 陈昂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是玩。” 正好有路人走过,好奇地看他们,陈婧一时语塞,陈昂接着说道:“你不要跟家里说,不要为难他。” 陈婧烦躁地原地踱步,细细的红色高跟鞋尖叩出声声闷响,她恨不得劈头盖脸骂陈昂一顿,她声音压低,语速又快又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以为爸妈会找上门甩给他一张两百万的支票让他离开你吗,还是我会用淫威联合我的朋友把你的小情人从日文补习班里赶出去,你活在电视剧里吗陈昂。” 陈昂已经比姐姐高了一头有多了,站在原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行人走了,路上无人,陈婧声音越来越大:“这是现实,你要不就偷偷摸摸永远不让所有人发现,要是被发现了,你就完了。都2018了,不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同性恋变态,只会有心照不宣的孤立和私底下的议论,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你说你不是玩的,他呢,他也不是玩的?那他心不心疼你,为没为你想——” 陈婧看着沉默的陈昂,噼里啪啦说出去的话就像是扔进了海里,只能听个响,什么反应也没有。她胸口闷闷的,从包里掏出烟,抖出一根,摸来摸去没找到打火机,骂了句粗话,陈昂摸出自己的,给她打了火。 陈婧靠在栏杆上,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去,说道:“听我一句劝,及时止损。” 这不是陈昂第一次听到别人用“及时止损”来劝他,他至今为止都没有在和徐蘅的感情里受到任何损伤,如果有,那都是源于患得患失,源于占有欲,源于不能真真正正地完全和徐蘅互相拥有。 陈昂喃喃自语:“我喜欢他。” 陈婧“嗤”一声笑了:“喜欢值几个钱。” 陈昂突然说道:“‘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你还记得吗。” 陈婧顿了顿,这是她以前恋爱的时候,在日记本上写的,聂鲁达的诗,被陈昂碰巧看见了调侃她,两姐弟差点打架。 “我已经很久没有读过诗了,”陈婧把烟灭了,临走前说道,“我不会说的,我也会让周成安别乱说,你自己想想吧。” 陈婧走后,陈昂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发呆,直到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才慢悠悠地往回走。他打了个车去徐蘅家,已经半夜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偶尔几只流浪猫,迈着轻捷的脚步,飞快地从街巷里窜过。 陈昂摁门铃的时候,徐蘅飞快地就开门了,好像一直在等着似的。 徐蘅把那束玻璃绣球花用礼物盒上的缎带扎好,绑了漂亮的蝴蝶结,放在干花旁边,两束都很漂亮。 陈昂问:“喜欢吗。” 徐蘅点点头:“喜欢。”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对刚才的意外闭口不提,仿佛他们是刚在江边庆祝完生日,然后结伴回家。陈昂反手把门带上,徐蘅开了空调,屋子里暖洋洋的,陈昂低头去寻找徐蘅的嘴唇,徐蘅没有躲,两个人就站着接吻。 亲着亲着,陈昂一点点深入,把徐蘅反压在门板上,手紧紧地箍着徐蘅的腰,舌头在徐蘅嘴里翻搅,无限的渴求和欲望。徐蘅浑身发软,手挂在陈昂脖子上,两人甚至没有余裕回到房间里去,陈昂身上还有从外面带回来的冷气,但很快就在体温和室温的燃烧下消失殆尽。 徐蘅的裤子被扯下来,掉在脚踝上,徐蘅赤着下半身,阴茎早就勃起了,他赤脚踩在陈昂的皮鞋鞋面上,微垫着脚和陈昂接吻,这一吻仿佛没有尽头。 陈昂兜着徐蘅的屁股,一使力把他抱起来,顶在门板上,胡乱去解皮带扣,湿漉漉的龟头顶在徐蘅的穴口,徐蘅挂在陈昂身上,被亲得喘不过气来,“唔唔”叫着,鼻音黏黏糊糊。 徐蘅感觉到陈昂的性器在他的臀肉上顶来顶去。 陈昂喘着气,咬着徐蘅的耳垂,说道:“下来,我去拿套。” 徐蘅一手紧紧搂住陈昂的脖子,另一手往下扶住陈昂粗硬的茎身,说道:“进来……” 陈昂顿了顿,正要说话,徐蘅亲上去堵住他的嘴,陈昂就着抱着的姿势,一点点将性器挤进去,这个体位进得格外深,徐蘅整个人被钉在粗长的阴茎上,靠着门板,陈昂抱住他,开始一下下慢而有力地操弄,随着徐蘅难耐的呻吟声,门被顶得一下下响,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如果有人从门外经过,难免不乱想。 徐蘅浑身燥热,上衣也脱掉了,浑身赤裸地被抱着操,皮肤泛着情动的潮红,陈昂还穿戴整齐,三件套,长风衣,只松开了裤头,露出性器,急切地进出,胯拍在徐蘅的屁股上,“啪啪”声暴风骤雨一样急。 徐蘅感觉到自己被强烈需要着,陈昂漫无目标地在他脸上脖子上一下下亲咬吮吻,腰胯耸动,脖子上都是汗,颈侧的青筋因为用力而绷紧,徐蘅感觉自己快要被捅穿了,呻吟着求饶:“慢点、慢点啊——” 陈昂急切而粗暴地拒绝:“不行。” 他的手兜住徐蘅的腿弯,抓住两瓣臀肉,十指陷进去,抓出红痕,抵着徐蘅的敏感点疯狂地进出。徐蘅仰着脖子,呜咽一声,被操射了,全部喷在了陈昂的西装上。 陈昂在徐蘅高潮后的痉挛中也射了,深深埋进去射了好几股,他把脸埋在徐蘅的肩窝上,因为喘着气,背剧烈起伏,手一点点收紧,很用力地将徐蘅扣在怀里,徐蘅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但他没有挣扎,只是赤裸着身体,抬手将陈昂抱住,轻轻地拍他的背。 精液从徐蘅的后穴里一点点渗出来,沿着屁股往下流。 徐蘅有些迷茫地安慰他。 “没事的。” 第29章 第二天陈昂还要上班,得早早起床回家去把衣服换了再去单位,他起床的时候徐蘅正光着身子蜷在被窝里,熟睡中也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苦恼的事情。陈昂边抓起自己随手扔在床边地板上的衬衣,边弯腰在徐蘅的眉心中间亲了一下。 徐蘅没醒,舒展了眉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周五的家庭日,陈昂比平时更抗拒许多,这几天以来,陈婧都没有和他聊过相关的话题,甚至没有联系过他,生活以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模样平稳地进行,但这令陈昂愈发的不安起来,他正竭力地维持着生活的本来模样,唯有和徐蘅相处的时候,紧绷的弦才有一点放松,但徐蘅的绝口不提,又让他产生了另一种的焦躁。 周五的饭桌上,陈昂和陈婧姐弟俩都格外的沉默,只有贺婉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说是何岸已经回法国去了,继续修他的艺术博士学位,陈正德发出不以为然地一声嗤笑。 “明天周六,你回来吃饭吧。” 陈昂看了一眼他的父亲,把吃空了的饭碗轻轻搁下,说道:“怎么了?明天我有点事。” 陈正德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明天我让你妈妈约了依然过来吃饭,听说她和你同系统同单位?” 陈昂不自觉地皱了眉头:“约她来干嘛。” 陈正德把声音提高了一些,说道:“你在外面干些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别让父母操心。” 陈昂立马哑火了,下意识地回头去看陈婧,陈婧低头喝她的汤,一言不发,贺婉不明所以地打着圆场,兴致勃勃地计划明天下午茶烤什么蛋糕,听得陈昂一阵心烦。 饭后,陈家夫妇去散步了,陈昂把陈婧拉到书房阳台的老地方,避开正在收拾碗筷的阿姨,问道:“你答应我什么了?” 陈婧也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说道:“不是我说的,周成安说的。” 陈昂手上拿了个火机,外头风大,打了好几次都打着,烦躁得直接把打火机往外摔,打火机从二楼阳台上掉下去,落在院子的草丛里。 “你不能管管你老公?” 陈婧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说道:“我们已经很多天没说过话了。家里迟早都要知道的,你不能把个定时炸弹藏起来就当它不存在。” 陈昂徒劳地说道:“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陈婧一脸自顾不暇的漠然:“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过吧。” 这个让人窒息的周六,陈昂早上一直呆在徐蘅的家里,他越来越喜欢徐蘅家了,徐蘅喜欢鲜花,一周一周在花店挑一种鲜花插在家里,没有精心修剪也不算精挑细选,就那么放着,自然而然地就使整个屋子散发生命力。 徐蘅家其实和陈昂那个单身公寓差不多大,但徐蘅不太爱收拾,东西摆得乱中有序,不像陈昂家,每周都有保洁上门,把东西收拾得一尘不染,不近人情。 徐蘅正在翻看自己的日文教材复习,但一直都不怎么能复习得进去,因为陈昂太粘人了,比起之前更要粘人许多倍,简直像突然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他们早上起来刚刚做过一次,洗了澡,徐蘅的头发还带着湿气,披散着。 屋子里空调开得足,陈昂只穿着居家裤,上半身赤着,他最近瘦了一些,肌肉的轮廓更加清晰而有力,徐蘅被迫坐在他腿上,整个人被包着,书半天也翻不过去一页。陈昂还要一边捣乱,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徐蘅的后脖子还有宽松的衣领处露出来的肩膀,像条精力充沛的大型犬,在主人的颈窝里拱来拱去。 徐蘅不停地缩着脖子躲,但都不是认真躲的,陈昂似乎也感觉到了他超乎寻常的纵容,越发放肆起来,手从徐蘅的衣摆下方伸进去,在他腰侧来回轻抚。徐蘅耳朵红了,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要动,我要复习呢。” “好的,”陈昂答应了,手指着徐蘅教材上写的一行日文,“这是什么意思。” 徐蘅:“就是一句话。” 陈昂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就是想缠着徐蘅,张嘴去咬他的耳朵:“说。” “どんなことが起きるとしても,君の側に離れたくないよ。” 陈昂听不懂:“什么意思。” 徐蘅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离开你。” 陈昂突然沉默了,伸手扶着徐蘅的侧脸,探头去亲他,徐蘅顺从地任由他亲吻,亲着亲着,徐蘅的日文教材从桌子上掉下去,两个人就着桌子又做了一次,最近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会做很多次,不做的时候,也都总是黏在一起。 眼看着快到下午,陈昂要走了。 徐蘅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脸上的潮红还未消退,枕着他的日文教材,说道:“拜拜。” 陈昂有一阵莫名的心虚,他说道:“工作上的事情,今晚给你打电话。” 徐蘅说:“嗯,好。” 陈昂边下楼边把衬衫上面几颗扣子扣好,心里沉甸甸的一阵难受。 他到家的时候,陆依然正在厨房里陪贺婉做烘焙,周成安陪着陈正德坐在茶桌前高谈阔论,陈婧面无表情地捧着平板电脑左右滑动。陈昂才进门,陆依然就捧着刚烤好的蛋糕坯,亲昵地说道:“尝尝?好像甜了些。” 陆依然穿着一身保守又活泼的连衣裙,陈昂留意到她脱在玄关的鞋子,浅色圆头平跟,和陈婧的酒红色尖头摆在一起,一点攻击性都没有,亲切又温和。 贺婉笑道:“来得正好,你带依然参观一下咱们家,花园里也逛逛,秋海棠开得正好。” 陆依然:“好啊,我最喜欢花了。” 陈昂跟在陆依然身后,走在自家的院子里,秋海棠开得密密匝匝,陆依然自顾自地说道:“真的开得很好,我家花园里的蟹爪菊开得好,下次带你看看。” 陈昂简直对这样的虚假的、浮于表面的寒暄厌倦到了极致,他插着兜站在原地,任由陆依然掏出手机去拍盛开的花朵,他冷淡地说道:“我们不合适。” 陆依然兴致勃勃地给拍的照片调色:“哪里不合适了?年龄?家庭?我觉得挺合适的。” 陈昂:“性取向不合适,我喜欢男人。” 第30章 陈昂本身是双性恋,但他选择破罐子破摔地说出这一句,他甚至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想好了接下来的情景,陆依然可能会露出惊讶不已的表情,然后所有表面勉强维持的和平都被打破,接下来是无休止的争吵,陆依然甚至可能会在单位里说他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都比当下的拉扯挣扎要强得多,提前把定时炸弹引爆了,他只要收拾一片狼藉就行了,不用一直担心那注定要来却又不知何时会来的一刻。 谁知道陆依然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知道啊。” 陈昂:“……” 陆依然飞速地美图了一下,把花的照片发到朋友圈:“形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昂好不容易才把出窍的灵魂拽回来,有点被一拳打懵了找不着北的感觉,他问道:“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 陆依然笑着说:“之前婚礼的时候看到了,你男朋友是吧,上了你的车,头发长长的,小小个。” 陈昂:“上我车就是男朋友了?” 陆依然把手机举起来,说道:“来看镜头笑一笑,自拍一张……人前装不认识,过后就上了你车,这还不算有猫腻吗。” 陈昂认栽,臭着一张脸把陆依然的手机拨开,说:“我对形婚没兴趣。” 陆依然:“那咱们折中,凑合着装一下?过段时间就分手?我也是被催得不行了,烦人。” 折中。 陈昂自从工作以来,所尽力学习的就是折中,机关单位,冒进和釜底抽薪是不行的,只能平衡多方利益进行折中,才能最大范围地让人接受。 陆依然举起三根手指,说道:“我发誓,我不喜欢男人。” “好。”陈昂伸出手,和陆依然草草地握了一下。 只要陈昂愿意,他可以非常讨人喜欢,笑脸相迎,适时逗趣,饭桌上的氛围比之前好多了,能称得上是其乐融融,饭后,陈昂正想拍拍屁股走人,这个时间过去,正好接徐蘅下课,谁知道贺婉却旁敲侧击地说道:“我之前买的那条项链掉了一颗钻,你陪我去店里看一下能不能镶回去,依然也一起去逛逛吧,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让陈昂给你买。” 醉翁之意不在酒,陈昂和陆依然对视一眼,都笑着应了。 珠宝店里,贺婉挎着包坐在柜台边上试戴各种首饰,陈昂和陆依然站在她身后小声交谈。 陆依然:“……谁都不能说,连你小男朋友也不能说哦。” 陈昂皱眉:“你是不是过分谨慎了。” 陆依然正在试戴一个手链,边戴边冷淡地说道:“再谨慎也不为过。舆论对女性可比对男性严苛多了,万一被发现了,你认个错就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不行。” 陈昂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算了。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在他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这是最折中的做法了,徐蘅不需要了解过程,只需要在最后光明正大地牵起他的手,就好了。 徐蘅这一天有点犯困,因为和陈昂厮混了一早上,下午上课的时候都有点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到了下课,他把东西收拾好,打开手机,发现微信上陈昂说工作上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接他下课。 徐蘅撇撇嘴,有点失望地把手机收起来,正要走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邀请他一起去聚餐。 这个日文语言班是真的挺好的,上课方式比较活泼,也经常组织活动,班上的同学都比较熟,徐蘅虽然不太经常和他们一起玩,但也算关系友好,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一行人往吃饭的地方走。 徐蘅走在队尾,半张脸埋在红围巾里,和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天。 “……那个语法我没怎么搞懂,你觉得难吗,小蘅,小蘅?” 徐蘅连忙回过头:“什么?” 同学顺着徐蘅的方向看过去,问道:“你要买首饰吗?” “不买,”徐蘅拽了拽背包的肩带,把脸往围巾里又埋了埋,“走吧。” 徐蘅一整晚都没吃什么东西,几块沙拉在碟子里拨过来拨过去,直到最后都没下肚,同学跟他搭话他也是心不在焉的,他看了看时间,抱歉地说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们吃,我先回去了。” 天越发冷,天气预报说,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要下雪了。 陈昂身份证上的生日特别好记,一月一日,元旦,一年伊始。徐蘅这几天都在想要准备些什么礼物,今天刚刚想到了一点头绪。 徐蘅不由得在刚才路过的那家首饰店门外驻足,陈昂已经不在里面了,里面好多情侣,看起来像在挑戒指,门口的销售见他站着发愣,问道:“先生需要点什么吗?” 徐蘅连忙摇头,往家里走。 他晚上没怎么吃,寥寥几块下肚的食物却梗在胃里,沉甸甸的难受。徐蘅回到家把包一扔,空调打开,胡乱冲洗一下,穿着背心裤衩就钻到被窝里,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服,最后是蜷缩着,抱枕顶着胃的位置,好像舒服一些。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不住地回想刚才看到的,陈昂和那个女生站在一起的样子。 他能看出两人脸上表情的疏离和客气,他没有那么傻,不会怀疑陈昂脚踏两船,但他知道,陈昂和她站在一起的样子很舒服很养眼,那才是世人眼中该有的样子,那也是符合陈昂的家庭和工作的最好选项。 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吗,陈昂是双性恋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他就是欺骗女生的感情,骗婚,如果是的话,那个女生就是他的退路。 一段感情中如果有了退路,那么就不再热烈而纯粹了。 但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甚至没有正经地互相告白,真正地在一起。 徐蘅越想越觉得难受,情绪一直烧到胃里,心砰砰地跳着,以一种让人烦躁的节奏,让人不得安生。 外面传来有人开门的响声,然后是浴室的水声,一具仍然带着湿气的健硕躯体钻进了徐蘅的被窝里,从背后搂住他,小声地问道:“睡了吗?不舒服?”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在黑暗中翻身埋到陈昂的怀里,声音模糊不清:“难受。” 陈昂手脚并用地把他裹住,手揉他的后脑勺和耳朵:“哪里难受?”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胃,胃难受。” 陈昂要起身:“有没有胃药?” 徐蘅抱住他:“不用吃药,就一点点难受。” 陈昂:“那我给你揉揉。” 滴答、滴答、滴答—— 徐蘅背对着陈昂窝在他怀里,陈昂手横在他腰上,温暖干燥的手掌掀起徐蘅的衣服下摆,放在他胃的位置,轻轻地打着转揉。 徐蘅的一点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去,没入到枕头里,了无痕迹。 滴答、滴答、滴答—— 虚空中仿佛传来了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倒计时,等到数字倒数到零,炸弹就会爆炸,“轰”的一声,所有的温存和热烈都会被夷为平地,只留下废墟。 第31章 陈昂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徐蘅偶尔会发呆出神,不知道想什么,眉头皱着,眼神放空,好像不存在于当下,游离在外。每当这个时候,陈昂就要用尽所有的方法,吸引徐蘅的注意力,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在沙漠跋涉的旅行者,好不容易找到水源,握在手心里的水却还是无法逆转地越来越少。 他好不容易决定将炸弹引爆,陆依然一个折中的方法又把生活拉扯回之前的样子。 偶尔在与徐蘅对视的时候,陈昂会想张口将陆依然的事情告诉他,但是最终都咽回去了。他清晰地记得,当时他在车上和徐蘅提出当炮友这件事的时候,徐蘅开始的不同意,是因为知道他要和陆依然相亲。 陈昂终究还是将所有的不安和焦虑全部吞进肚子里,生怕一点风吹草动,就把徐蘅吓跑了。 周日的早晨,陈昂笨拙地照着手机上的做饭app煮粥,徐蘅最近好像胃口都不怎么好,经常感到胃不舒服,他说自己以前有过胃炎,陈昂就想着给他做点粥,又不甘心只做白粥,琢磨着徐蘅喜欢吃广式早茶,打算弄个皮蛋瘦肉粥。 陈昂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下个面蒸个蛋什么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就算是留学那会儿也没把做饭学会。 时间还早着,徐蘅还在床上,他对着买回来的食材皱眉,皮蛋滑溜溜的,怎么切都切不出手机图片里的整齐样子,他干脆几下乱刀把皮蛋给剁碎了。手忙脚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有模有样了,陈昂把粥闷进锅里保温,把狼藉的厨房给收拾好,去叫徐蘅起床。 徐蘅窝在被子里,睡得头发乱翘,只露出半张脸,呼吸平稳。 陈昂坐在床沿,伸出手捏住徐蘅的鼻子,徐蘅没醒,张开嘴巴一呼一吸,毫无所觉地继续睡。陈昂被他逗笑了,伸手把徐蘅半张的嘴巴也松松捂住,徐蘅手脚在床上动了几下,皱着眉头睁开眼,一嘴巴咬在陈昂的手上。 “干嘛咬人呢,”陈昂隔着被子把徐蘅抱住,“起来吃早餐。” 徐蘅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在被窝里蹭来蹭去就是不想起床,眯着眼睛把头往被子里缩,嘟哝道:“再睡五分钟。” 陈昂把徐蘅从被窝里挖出来,像逗赖床的小朋友一样,兜着他的腋窝把他提起来。徐蘅伸腿骑在陈昂身上,两人又摔回到床上。陈昂一个翻身,把徐蘅反压在身下,徐蘅晨勃了,顶在陈昂大腿上,搞得陈昂也有点蠢蠢欲动。 陈昂顺着徐蘅的腰把他的上衣撩起来,在他雪白的肚皮上啄吻。 徐蘅迷糊着去推陈昂的头:“别、别弄……” 陈昂自顾自地亲着,伸手去够床头柜里放着的润滑液和套子,咬着徐蘅的耳朵小声说:“晨间运动……” 徐蘅硬了,偏头去够手机,一看时间,伸手轻轻推压在身上的陈昂:“不做了……” 陈昂抓着徐蘅的手腕摁在他头顶上,缠人地说道:“时间还早呢。” 徐蘅有些急,时间不早了。他偏头躲着陈昂的吻,说道:“我要上课了。”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到了陈昂,他不仅没停,反而更急切地去亲吻徐蘅的脖子,含糊地说道:“今天请假吧,好不好……” 徐蘅被他灼热的呼吸烘得耳根发热,挣了几下没挣脱,眉头皱了起来,又加了三成力气去推陈昂,陈昂还是压着不动,手已经伸到了徐蘅的裤子里,徐蘅挣扎间一缩腿,膝盖重重地顶到了陈昂的小腹上。 “嘶——” 陈昂倒抽一口气,明显是顶疼了,松了劲,坐起来,衣衫凌乱。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像被浇了冷水似的,徐蘅也坐了起来,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像是有了实体,隔在两人之间。 良久,陈昂从床上起来,说道:“抱歉。” 徐蘅手足无措地揪着被子,轻轻说道:“没事……” 徐蘅坐在床上,从陈昂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上的发旋。他不说话,陈昂突然又有了那种抓不住的不安感,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昂:“对不起,最近我……工作上有点忙,烦心事比较多,比较烦躁。” “嗯。”徐蘅应了一声,冷不丁又问道,“你是双性恋吗?” 陈昂被问懵了,不知道为什么徐蘅突然说起这个。 徐蘅连忙补充道:“我听何岸说的。” 陈昂一瞬间的心慌被无由来的醋意所取代,他不由得把声音冷了下来:“你跟他打听我干什么?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徐蘅没想到陈昂的反应会这样,也有点生气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陈昂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哦。”徐蘅掀开被子站起来,穿好拖鞋往外走。 陈昂一把拉住他,暴躁地说道:“哦什么哦,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蘅任他拉住,回过头来:“你想我说什么?” 陈昂松开他,说:“一大早的,能别吵架吗。” 徐蘅也很暴躁,最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起床气很重,又闹了这么一出,脑袋里像有座小火山,咕噜咕噜地冒着热腾腾的岩浆,烦得话都不会说了。 “你是双性恋,你的选择很多。” 陈昂:“……” 徐蘅后退了一步,脚趾撞到床头柜的硬角,一阵钻心的痛。 陈昂沉默着,蹲下身,去看徐蘅撞得通红的脚趾,一言不发。徐蘅把脚往后缩不让他碰,眼睛盯着陈昂的头顶:“你可以有很多的退路,不一定要在死胡同里走到底,很累的。” 陈昂单膝跪着,强行将徐蘅的拖鞋脱了,将他的脚抓住摁在自己的膝盖上看,只撞破了一层皮,没流血。 “我是有很多选择——” 陈昂轻柔地搓了搓徐蘅撞到的脚趾,说道:“但我选择了喜欢你,只喜欢你,没有退路,你把我的路堵死了。” 徐蘅说不出话了。 “我先走了。” 徐蘅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门“砰”一声关上。他愣愣地洗脸刷牙,厨房里有很香的味道,他走过去,掀开锅,是粘稠的一锅皮蛋瘦肉粥。 徐蘅找了个勺子,就着锅舀了一勺,送进嘴巴里。 好咸啊。 第32章 两人突然间开始了无由来的冷战,谁也不和谁说话,像闹别扭的小孩子。陈昂好几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点开了和徐蘅的微信对话框,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偶尔会有一两次次逮到对话框上面是“正在输入中”,但是等了好一会儿,又什么都没有。 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一年就要到头了,跨过年马上就会入春,春然后到夏,陈昂依稀记得陈婧跟他说,徐蘅明年夏天就会去日本。 生活好像总是徒劳的,明明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却越离越远。 陈昂发现,当徐蘅从他的生活里抽出去后,一切都变得乏味起来。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每周五家庭日,和陆依然做做戏,跟过家家似的。陈昂开始还怀疑陆依然是以退为进,但后来他发现,陆依然自从和他摊牌之后,私底下仿佛变了个人。 她聪明而尖锐,甚至有时候跟陈婧有点像。 陆依然成为了书房小阳台上“吸烟区”的新客人。陈昂手指间夹着烟,靠在栏杆上,冷眼看着她熟练地点烟,长长地吁出一口。 陆依然瞥他一眼,笑道:“最近没见你跟你的小男朋友约会。” 陈昂并不想和她聊徐蘅,反问道:“你呢,没谈吗?” “没啊,”陆依然轻轻地抖着烟灰,“之前谈过一个,但是她要结婚了。” 陆依然:“她跟我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同性恋跟个直男结婚,这不是害人吗。她怕我不管不顾把话抖出来,转头就把我给告密了,我被出柜了。” “我在家里被关了一个月,班也不用上了,反正我爸就是我领导。她还来看我,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后来我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就是我改过自新的活招牌。所以说啊,谁也不值得你去全身心付出,谁也别太信了。” 陆依然云淡风轻的,陈昂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她倒打断了,从兜里掏出一盒薄荷糖:“你爸妈快回来了,来一颗?” 陈昂看着她嘎嘣嘎嘣把糖嚼了,捂住嘴呵了口气,确认没有烟味,行云流水似的挽了自己的手,朝楼下打招呼:“叔叔阿姨,咱们吃饭吧,我都饿啦。” 饭后,陈昂载着陆依然离开,才拐出了路口,陆依然就叫了停车,下车利索地自己打车。陈昂停在路边出了会儿神,开着车窗抽了根烟,调转车头,跟踪狂变态似的把车停在了徐蘅的日文班楼下路口拐角处。他不敢停的太近,徐蘅认得他的车。 到了下课的时间,陈昂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徐蘅。他显眼得很,围着他的红围巾,把半张脸都裹住,头上扎个小揪,入冬后一直都懒洋洋的,走路拖着脚步。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徐蘅就走出了陈昂的可视范围。 陈昂沉默着把车发动,回家。 陈昂到家后觉得有点头疼,防患于未然地就着热水吃了片感冒药,早早地睡了。睡到半夜,迷糊间门铃却响了。陈昂起床气不是一般的重,后脑勺坠坠地疼,他像只暴躁的喷火龙,骂了句脏话,看了看猫眼,把门打开,耐着性子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站着的是陈婧,裹着大衣,手上抓着手机,别的什么都没带,含糊地说道:“快进去,冻死我了。” 陈昂让开一点让她进来,玄关的灯光一照,陈昂发现她颧骨上青了一块儿,问道:“脸上怎么……周成安跟你动手了?” 陈婧走进温暖的屋内,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来照了照,骂道:“我靠,这么明显。” 陈昂眉头紧锁,拽了一把他姐,回头就要去换衣服:“别坐着了,我陪你回去,揍不死他,什么玩意儿。” 陈婧赖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暖和得直犯困:“别忙了,不是他朝我动手,我俩打架了,我先扇的他,后来还踹了他一脚,希望他能从此不举。” 陈昂:“……” 陈婧调整着手机前置摄像头的角度,嘟哝道:“等我拍下来……” 陈昂:“你俩又怎么了。” 陈婧:“吵架了呗,还是老问题,我不想要孩子,不想伺候他妈,你知道他的,靠着咱爸的面子混到现在,反倒大男子主义起来了,非要我供着他,凤凰男。吵没两句,他开始说咱们老陈家没人看得起他,指着我骂你是变态同性恋,我上去就是一巴掌,就打起来了。” 陈昂叹气:“你们这还能过得下去?” 陈婧无所谓似的,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道:“先凑合吧,台里正准备给我开一档时事访谈节目呢,离婚什么的不好弄。” 陈昂好像很久没有看过她素颜时候的样子了,陈婧一向都是妆容精致,涂着红唇穿着高跟鞋,刀枪不入,素颜的她看上去似乎不堪一击,看上去很憔悴。 陈昂推推她:“床上睡去,我睡沙发。” “这多不好啊,”陈婧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来,“那我去床上睡啦。” 陈昂拿她没办法,自己拽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躺下,夜里静得很,开始时还有陈婧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后来就只有钟表指针转动的声音,滴答滴答,声声不绝。 在这样的夜里,世界好像小得只剩下一个人,又好像大得无边无际,陈昂突然很想徐蘅。 一直很想,没有见面的这几天里一直很想,但当下尤其想。想他的体温,想他柔软的唇,想他的纹身,想他的眉他的眼。 他掏出手机,点开徐蘅的微信对话框,现在是凌晨两点,徐蘅肯定睡了。陈昂想了又想,最后只发过去一句诗。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第33章 第二天陈昂起床的时候,陈婧正在他家的厨房里做早饭,还挺香。陈昂翻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他和徐蘅的对话框里,还是只有他那句诗,孤零零地在那儿。他趴在沙发上抱着枕头,没好气地说道:“你打算就在我这儿这么住着?” “就住两天,”陈婧盘着头发在煎鸡蛋,回头一看陈昂,惊道,“你脸色怎么跟鬼似的。” 陈昂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感冒,头还是疼,四肢发软。 陈婧:“吃了早餐再吃点药吧。” 陈昂胡乱地吃了几口,换衣服准备出门。之前原本几个朋友说好要聚的,何岸走的时候他正心烦意乱着,又爽了一次约,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去一下,待在家里愣愣的还不如出去走一走,定的地方离徐蘅家很近,说不定还可以碰上。 徐蘅一大早就出门了,因为家里的空调坏了,制冷不制热,打电话去让人上门修,师傅说得第二天才能来,家里冷得跟个冰窟窿似的,徐蘅坐不住,只好出门去,找了间临街的咖啡厅,一边喝热乎的咖啡一边复习日文。 他坐下来,点开了和陈昂的微信聊天界面,看着陈昂发过来的没头没脑的消息发呆,手拿着笔,将那句诗抄在了书上,写了几遍,想回一句,又不知道回什么好。咖啡厅里只有他一个顾客,安静得不行。徐蘅叹了口气,把厚围巾放在桌面上垫着,趴在上面,心里苦恼得很。 两个人之间的事就像打不开的结,抓来抓去都找不到线头。 突然,有人敲了敲他旁边的玻璃窗,徐蘅转过去,和站在窗外的陈昂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陈昂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卡其色长外套,一只手插着兜,一只手曲着手指,还停留在玻璃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嘴巴微张着好像要说什么,呵出来的热气模糊了面目。 徐蘅腾地站起来,说道:“你……” 他才说出一个字,就意识到了陈昂在外头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 陈昂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人在等着,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们,陈昂回身朝他们示意了一下,他们先走了,陈昂推开咖啡厅的门走进来。 徐蘅发现自己像个罚站的小学生似的,太过丢脸,连忙坐下。陈昂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陈昂:“你……” 徐蘅:“你……” 陈昂:“你先说。” 徐蘅搓搓手指,说道:“今天好冷啊。” 陈昂:“我很想你,你今天能跟我待在一起吗。” 徐蘅被陈昂的一个直球打得懵了,即使再难过,再纠结,再迷茫,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跳动起来。他说道:“你……不是还有朋友在等着吗,我还得再看一会儿下午上课的内容呢。” 陈昂一眼不错地看着徐蘅:“我们很快结束的,你还要看很久吗。” 徐蘅被他这么看着,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小声说道:“就看一会儿。” “好。”陈昂脸上有了笑意,他瘦了一些之后轮廓更显深邃了,眉骨凸出,棱角分明,“你结束之后打电话给我也行,直接上去找我也行,我们在对面会所,三楼的包厢,305。” 徐蘅点点头,乖乖地应了:“好的。” 徐蘅压根儿看不进去书了,一翻开就看到自己抄写在上面的那句诗。好不容易坐在咖啡厅里又磨了小半个小时,徐蘅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给陈昂打电话,谁知道几次打过去是正在通话中。 “我过来找你。” 徐蘅给陈昂发了个微信,背上书包,自己过去了。 陈昂和朋友聚会的地方是个红酒会所,徐蘅进门的时候还被拦了一下,等他说明清楚情况,报了陈昂的名字,前台的人才礼貌地把他领上去。徐蘅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服务,客气地说道:“我自己过去就行了,谢谢。” 徐蘅仔细地看了看包厢号码,再三确认了自己找对了,才举起手敲门。敲了下,里面没人开门。徐蘅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朝里面探头看。里面是个套间,正对着门的是个红酒架,起到隔断的作用,里面有聊天的声音。 徐蘅正要开口说话,里头的谈话里突然提到了陈昂。 “陈昂是不是年底生日来着,今年给他送点什么。” 另一个人开玩笑道:“给他送个美人到床上去……” 有人打断道:“可别了吧,你没看到刚才在外头遇见的那个?老陈眼睛都移不开了。” “不会是来真的吧,听说他刚升到市局里,势头不错啊,这么搞不是玩火嘛。” “他知道轻重的,估计就是玩玩而已。不过要是惹到沾上就甩不掉的就惨了,哎你听说了没,就之前,省里的,有人包小明星玩儿,提分手的时候哭天抢地差点没闹到家里去,最后还是又给车又给房才利索地甩开了。” 众人皆调侃地笑了起来:“得提醒陈昂准备好分手费,破财挡灾。” 徐蘅听不下去了,悄悄地退出去,把门掩上,站在门外,心里刺刺的疼。在与陈昂的相处中,他已经逐渐将两人之间的差距忽略,相爱的人都是赤裸的,除去衣冠剥开外在,是一颗心触碰另一颗心。但他的自卑就像手指头上的倒刺,不起眼,但只要一碰到就一定会痛。 所以他才这么重视他的日文补习班,在那里,他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前进,虽然说起来很滑稽,但每次的进步,都让他感觉自己和陈昂之间的差距少了一些。 徐蘅拖着脚步往外走,将前台的询问忽略掉,从会所里走出去,想要回家,想了想,又有点不舍得陈昂,于是就站在了路边,靴子的鞋跟磕了磕马路牙子,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去,数着过往的车发呆,站着站着累了,又坐了下来。 陈昂在和他妈打电话,他妈说年底就是他生日了,正好周末,不如一家人去澳门玩两天,包个套房看跨年烟花,把陆依然也约上一块儿。陈昂私心里是想和徐蘅一起过生日的,忙开口要推,贺婉不管不顾地开始唠叨了起来。 “小昂啊,你听妈妈说,你别吊儿郎当的了,跟依然那里,你紧着些,你姐姐那时候,和成安不也只谈了一年就结婚了?你明年也差不多了。” 陈昂不说话,贺婉就一直说,他甚至把电话挪开,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头还是一阵阵地疼。 从小就是这样,贺婉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儿子女儿的需求,她从来没有真心听进去过。陈昂小时候的树屋是她叮嘱人做的,等到陈正德说要拆的时候,陈昂倔强地以不吃饭抗议,贺婉也是这么劝他的。 “小昂啊,你要听爸爸的话,要好好学习了,玩儿的事情别太在意,小事而已,妈妈周末给你买个新的航模。”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才看到徐蘅发过来的消息,他急匆匆地回到包厢里去,没见徐蘅,朋友们也说没见有人来。他心里着急,以为徐蘅来了见他没在就离开了。他连忙往外走,边走边掏手机要打电话给徐蘅。 陈昂一出去,就看到徐蘅坐在马路边,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从背后一把将徐蘅抱住,把徐蘅吓了一跳。 原本已经没什么了,徐蘅见了他,又觉得有些委屈起来,小声说道:“我已经数到一百零九辆车,打算数到两百就走了。” 陈昂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敞开外套,将徐蘅包在里面,说道:“我很想你。” 徐蘅深吸一口气,又闻到了陈昂身上特有的那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他说道:“你身上怎么这么热。” 徐蘅抬头,伸出手在陈昂额头上摸了摸,说道:“你发烧啦。” 第34章 陈昂生病了,又还不到要去医院的地步,自然而然就要回家,他想去徐蘅家,但徐蘅说家里空调坏了。 徐蘅:“我家好冷啊,不行的,去你家吧。” 陈昂站着不动,说:“你来吗?” 徐蘅叹气:“走吧。” 徐蘅原本想要打车,但陈昂说不用,徐蘅自己虽然考了车牌,但上手开车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根本不敢开陈昂的车。陈昂在开车的过程中,徐蘅一直在担心地看着他,眼睛眨巴眨巴的,时不时逮住红灯的空隙问他,你还好吧,头晕吗,有没有不舒服呀,好像陈昂是一个生活没有自理能力的小朋友,换个挡都能晕过去。 陈昂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没事,不晕,现在还好。 电梯里还有其他住户,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从电梯里出来,门前只有他们两个,陈昂忍不住又将徐蘅抱住,徐蘅好像长高了一些,但抱起来还是小小个的,仿佛能整个揉进身体里。徐蘅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到陈昂脸上带着些苦恼和为难。 徐蘅:“怎么啦?忘带钥匙了?” 陈昂低头亲亲徐蘅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尖,声音因为生病有点沙哑:“不能舌吻,会传染。” 门猛地打开,陈婧站在门后,一脸漠然:“你们到底要不要进来。” 徐蘅脸通红,从陈昂怀里挣出来,眼睛看都不敢看陈婧,手指紧张地拽衣服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 陈昂把徐蘅纠结的手指展平,握在手里。 陈婧扯了个口罩戴上,没好气地说道:“我出去了,你记得吃药。” 徐蘅仿佛突然变成了小结巴:“好、好的,再见。” 陈婧:“我让他吃药你好什么。” 徐蘅有点较劲似的,认真地说道:“我会监督他吃的。” 陈昂抬手遮了遮嘴角,但瞎子也能看出来他在笑。陈婧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把嘴巴闭上了,从两人身边走过,把闷气都撒在电梯按键上。 陈昂说道:“你一个人还行不?” 陈婧没好气地说:“行的不得了,你好好养病吧。” 徐蘅小声说道:“拜拜。” 陈婧瞥了他一眼,径自走进电梯里,下楼去了。 徐蘅这是第二次来陈昂家里,进门换了拖鞋就去拿茶几上放着的空调遥控器,一边把摘下来的围巾脱下来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一边把空调往上调了两度,问道:“有体温计不。” 陈昂把玄关抽屉里的体温计递给他。 徐蘅差点没翻白眼,摸了摸陈昂的额头,说道:“你量啊,别是烧傻了吧。” 陈昂有点窘迫地把体温计拿回来,坐在沙发上,给自己量体温。徐蘅把他拉起来,推着他去床上休息,老道地说道:“我摸着不是特别烫,发发汗就好了,睡一觉,我给你煮白粥。” 卧室在跃层的二楼,陈昂驯顺地踩着楼梯上去,躺在床上,没把厚重的门帘拉上,听着徐蘅特意放轻的脚步声,还有冰箱拉开关上的声音,声音很小,窸窸窣窣的,陈昂觉得这些天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阖上眼。 陈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夕阳光倾泻而入,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徐蘅也睡了,躺在他旁边,压在他的被子上面,睡着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嘴巴微张,唇珠微微上翘,手里抓着温度计,体温不算很高,三十八度出头。 陈昂没动,也没出声,就这么偏着头看他。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徐蘅的脸在被子上蹭了蹭,睁开了眼。 陈昂看着他刚睡醒的眼睛还泛着水光,脸颊印了一点红痕。徐蘅很自然地撑起身在陈昂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还带着点睡醒之后的鼻音,说道:“好像不怎么烫了。” 陈昂突然说道:“对不起。” 徐蘅愣住了:“怎么了?” 陈昂说道:“我和一个女的,假装在一起了,为了骗我爸妈,不过她不喜欢我,她不喜欢男人,我们不是真的,只是糊弄过去,我爸妈好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徐蘅不意他这么突然地说出来了,在这个时候,这么坦诚地说了。 陈昂见他沉默,语气有些着急:“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怕他们伤害到你,可是这个方法也不好,我……对不起,宝宝,对不起,我爱你——” 徐蘅的手撑在陈昂的脸侧,低头在陈昂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把他的话打断了。 陈昂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会传染的。” 徐蘅又在陈昂的嘴巴上啄了一下,陈昂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抱住他,两个人隔着被子上下叠着,躺在床上。 徐蘅只是说道:“你不要这样叫我。” 陈昂:“怎么叫?” 徐蘅难为情地说道:“就是,‘宝宝’。” 陈昂:“哎,怎么了?” 徐蘅用额头撞了一下陈昂的下巴,说道:“你的脸呢?捡一下。” 陈昂说道:“我小时候有一只猫,就叫‘宝宝’,它谁也不喜欢,猫这种生物本来就谁也不喜欢,但喜欢我,天天蹭着我睡,我也最喜欢它,但后来有个亲戚来我家住,猫毛过敏,送走了,后来想要接回来的时候,猫走丢了。” 徐蘅好奇地问道:“你哭了吗。” 陈昂:“没哭,我懂事之后就不怎么哭,只是后来再也不养宠物了。” 徐蘅抬头亲亲陈昂的下巴,被他的胡茬刺得嘴唇发痒。 陈昂起来吃了徐蘅做的白粥,不是想象中那种淡而无味的病人餐,白粥里切了点瑶柱,好像也放了一点糖,吃起来甜丝丝的,很好下口,陈昂一口气吃了半锅,剩下的都放冰箱里了。 饭后,徐蘅把东西放到洗碗池里随手洗了,看了看时间。 陈昂马上躺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说道:“哎呀,头怎么有点晕。” 徐蘅拿着自己的外套,没好气地说道:“要怎么才不晕呢。” 陈昂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要宝宝亲亲才能不晕。” 徐蘅把外套直接扔到陈昂身上,砸得陈昂跟垂死的青蛙似的蹬了蹬腿。徐蘅说道:“待会儿你姐姐要回来的。” 陈昂说道:“不回。” 徐蘅简直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道:“你先去洗澡,别洗久了,着凉。” 第35章 等到两个人都躺在床上,热烘烘香喷喷的时候,陈昂原本是想做点什么的,毕竟好久没有这样将徐蘅抱在怀里了,但他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四肢乏力,只觉得染上徐蘅味道的松软床铺像个温柔的陷阱,引诱他不住地往下坠。 徐蘅在他鼻尖额头上各亲了一口,说道:“睡吧,晚安。” 陈昂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陈昂在睡梦中也将徐蘅抱得很紧,是个前胸贴后背的姿势,蜷起的弧度完美契合,好像本来就该这样,一直都这样。陈昂还带着点烫热的呼吸喷在徐蘅的后脖子上,一下一下的,规律而令人安心。 但徐蘅却有点睡不着,他又不敢动,怕把陈昂给吵醒,最后迷糊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 徐蘅做了个梦,没头没尾的。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开阔的,四面都没有屏障的地方,风拂过的时候带着凌厉的呼啸。他面前站着好多面目模糊的人,他看不清,但他心底里知道这些都是谁,其中有陈昂严厉的父亲美丽的母亲,还有他冷艳的姐姐,还有他那些徐蘅根本不认识的朋友。 他们都在小声絮语,不知道在说什么,徐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浑身上下一点布料都没有,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这让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整个人蜷缩起来,却一动都不能动。 梦中的徐蘅突然间又到了一个婚礼上,新郎新娘正在沿着红毯往前走,徐蘅是负责扔玫瑰花的花童。新郎转过来正好是陈昂英俊的脸,徐蘅手中挎着的藤篮里的花瓣突然像洪水一样疯狂地涌出来,把他淹没。 徐蘅在花瓣的汪洋里挣扎,什么都抓不到。 徐蘅自知是梦,手脚在花瓣中挥动,想要醒过来,等到真正醒过来的那一刻,他不过是静静躺在床上,蓦地睁开眼,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还有陈昂的呼吸声。 他翻了个身,钻到陈昂的怀里去,陈昂瞬间就醒了,搂住他的手臂紧了紧,含糊地说道:“怎么了……” 徐蘅不说话,陈昂低头用嘴唇去亲他的脸,尝到了一点湿润,他说道:“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昂双手扶在徐蘅的腋下,把他从被窝里往外抱了抱,让他把脸露出来。徐蘅眼睛微红,嘴唇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陈昂叹了口气,和徐蘅接吻。在这样深的夜里,天地间怕只有他们和星星醒着,连吻也变得格外温柔缱绻。 徐蘅温顺地接受这个吻,手脚缠在陈昂身上,任由陈昂亲着亲着撩起他的衣服,一点点地抚摸他的身体。陈昂估计还有点烧,掌心体温比平常要高一些,徐蘅只觉得那温度烫得自己浑身燥热,一边伸着舌头让陈昂叼住吮吻,一边哼哼唧唧地叫出声。 陈昂把徐蘅的衣服都解开,徐蘅光溜溜地躺在被窝里,皮肤和微凉的布料相接触,让他舒服得发出一声近似呻吟的喟叹。 陈昂一点都不着急,像收藏家赏玩一件自己的珍宝,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抚摸徐蘅的身体。从平直的锁骨,到胸膛上凸起的乳头,然后是细瘦又不失韧劲的腰,再往下就是蜷曲的耻毛,陈昂的手轻轻地拂过徐蘅已经勃起的茎头,最后反复在徐蘅大腿的纹身处,沿着内侧摩挲,手法色情。 徐蘅像一架钢琴,随着陈昂的“弹奏”发出不同音色的呻吟,或高或低,被碰到敏感处时,还带一些哭腔。 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徐蘅失去理智一般,腿分开夹住陈昂的腰,喘得像透不过气。 “进……进来……唔嗯……” 陈昂把裤子拉下来,带着徐蘅的手去扶住硬物的根部,湿漉漉的龟头在徐蘅的股缝处磨来磨去,嘴巴轻轻咬住徐蘅的耳尖,声音沙哑地哄道:“你带它进去。” 徐蘅迫切得脚趾都蜷缩起来,紧闭着眼睛,扶着陈昂的阴茎,让它一点一点地顶进来,因为没有润滑到位,过程很漫长又磨人,一点点地挤开,徐蘅一边觉得胀得难受,一边又觉得很满足。 等到全根没入的时候,抓着徐蘅的脚腕,让他翻了个身,脸朝下趴着,粗大的阴茎在紧窄的穴内转了一圈,凸起的经络碾过每一个角落,徐蘅浑身瘫软,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陈昂趴在徐蘅身上,手从他身下绕过去,扣住肩,以一种不可置疑的绝对力量,半跪在床上,从上往下往徐蘅的身体最深处顶弄。徐蘅才叫出来第一声,嘴巴就被陈昂堵上,陈昂仿佛啃咬似的亲吻徐蘅,腰耸动得越发的快。 徐蘅感觉到自己被强烈地需要着。 快感太过强烈,陈昂的龟头每一下都从前列腺上擦过,扣住徐蘅肩头的手太过用力,好像要把徐蘅揉碎在自己怀里。他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不安和害怕,全部通过他的力度传递给徐蘅,徐蘅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抓住了就能逃离泥沼,飞起来。 徐蘅呜咽一声,和陈昂同时射了。 陈昂的阴茎还埋在徐蘅的身体里,他汗津津的,紧紧抱着同样汗湿滑腻的徐蘅,他突然问道:“你要去日本,是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可能是因为生病的乏力,也有可能因为是性爱之后激情还未平息。徐蘅竟然有一刹那觉得向来在床上强势而从容的陈昂像个小心翼翼的孩子,他清晰地知道,陈昂的疲惫和左右为难,陈昂的不安和紧张,一切一切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都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 这个答案,让徐蘅心里很不是滋味。 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久,徐蘅仍旧赤裸着,趴在床上,声音轻得像风中的羽毛。 “是的。” 第36章 这回轮到陈昂沉默了,加油努力之类的话实在违心,想要开口挽留又觉得站不住脚,自己这样兵荒马乱的状况,又有什么立场呢。 两个人还是肉贴肉地抱着,甚至下半身相贴的地方还有粘稠暧昧的体液,热度还没下去,气氛就已经冷了。 过了好一会儿,陈昂才开口说话,嗓子干涩得厉害。 “我生日是在周末,你可以陪我过吗。” 徐蘅说道:“可以的。” 陈昂语调轻松,好像是亲密的爱人在兴致勃勃地期待周末的约会:“你想去哪里,到时候说不定会下雪,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徐蘅想了想,说:“我想去海边。” 陈昂答应他:“好。” 一整个晚上,他们没有再去谈过去和未来,就只是仅仅拥抱着入睡。 陈昂毕竟身体底子好,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病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脸上还看得出来有些憔悴,但精神得很,再怎么装也装不出病来了,徐蘅自然也没有理由留下来。但两人没有再回到之前冷战期不说话的状态,反而恢复如常了,陈昂越发勤地去接徐蘅下课,吃饭做爱。 徐蘅觉得自己真的好像被施了魔法的仙度瑞拉,因为深知一到了午夜就会被打回原形,所以在舞会上和王子忘情地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不知疲倦,不愿散场。 陈昂生日的那个周末,已经是深冬了,天连续阴沉了好几天,天气预报总说很快就有雪,但总是下不出来。虽然课程已经临近结束了,但徐蘅还是请了周末的假。周五从日文班出来的时候,陈昂已经等在了车旁,穿着长风衣戴着藏青色羊绒围巾,肩宽腿长,像品牌橱窗画报上的男模,彬彬有礼地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拉开。 徐蘅把准备好要送给陈昂的生日礼物藏在背包的最深处,还往里塞了塞,上了车,扣好安全带。陈昂手机上接到了他妈的电话,他想也不想,把手机关了,扔到一边,手兜住徐蘅的后脑勺,和他匆匆接了个吻,发动了车。 陈昂定的地方是比徐蘅的家乡更远一点的海滨,虽然冬天理应是淡季,但房间却不好订,因为跨年的夜晚海边有烟花,很多人订个临海的大房间就为了看跨年烟花,陈昂还是花了点功夫才搞定的。 徐蘅手拽着安全带,一下一下扯着玩儿,车上放了一点陈昂准备给他的小零食,徐蘅拆了一包芝士条,三两口啃掉,又拿了一条,凑过去问陈昂:“你要吃吗?” “要吃。” 陈昂侧过头,却没有去咬徐蘅手上的芝士条,反而把徐蘅嘴角沾上的碎屑舔掉了。 即使再这样亲一百万次,徐蘅还是不由自主会面红耳赤。 陈昂定的酒店视野很好,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面海的落地窗,落地窗边还有全开放式的浴缸。天已经黑了,陈昂一把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天还是阴沉着,风有些大,海浪温柔地卷来又不舍地褪去,海浪声隐隐约约。 时间还早,两个人到附近逛了逛,海边不远处有当地人做的小集市,卖一些土特产和工艺品,徐蘅兴致勃勃地逛了起来,陈昂在后头跟着。徐蘅拿起很多东西,但又都放下了,陈昂想要掏钱,徐蘅只是摇摇头,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快到午夜的时候,最佳观看位置已经挤满了人,一个个面海的房间也纷纷亮起了灯。 徐蘅很喜欢看烟花,有点着急回去,抓着陈昂的小臂,和涌向海边的人群擦肩而过,要回酒店去。陈昂很自然地把手往上收了收,抓住徐蘅的手,手指嵌进指缝里,是十指紧扣的姿势,温度通过相贴的手心传递。 徐蘅脚步一顿,身后传来人群的欢呼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四周蓦然一亮,陈昂急急忙忙回过头去,正好见到第一朵艳丽的花在夜空上绽放。他连忙轻轻扯了扯徐蘅的手,说道:“你快看。” 徐蘅没去看烟花,他的眼神定在了陈昂望天的侧脸上,接二连三密集的焰火将天空照得闪闪烁烁,光影同样闪烁在陈昂的脸上,一下下照亮他英俊的眉眼。陈昂回过头来看徐蘅,笑着问他:“你看我干什么。” 徐蘅:“我……” “砰——” 巨响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陈昂只见到他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于是低头把耳朵凑过去,感觉到徐蘅急促的呼吸喷在他的耳际,然后是一个轻轻的吻,印在他的耳下。 所有人都背对着他们看着焰火在天空散如繁星,急速绚丽然后被夜色吞没。 突然的,陈昂抓着徐蘅飞快地往酒店里走,徐蘅跟着他,步子越迈越大,最后甚至要跑起来了。才走进房间里,门还不及关上,陈昂就在被焰火照映得骤亮骤暗的房间里,死死地搂住徐蘅,两人跌跌撞撞地走,你踩我我踩你。随着门自动关上,响亮的焰火声被隔绝在外面,像是被一个突然被抽成真空的空间,房间里只听见呼吸声。 徐蘅背靠着落地玻璃窗,仰着头接受陈昂的吻。 “五、四——” 外头传来模糊不清的倒数声,陈昂抱着徐蘅,低头看他,两个人隔得很近,徐蘅嘴巴红肿湿润,眼睛微眯着像是微醺。 “三、二、一——” 剩余的所有焰火一起在天空绽放,一瞬间内外都亮如白昼。 几乎是同时,陈昂低头又给了徐蘅一个吻,轻得像初春的风拂过树叶,徐蘅贴着他的嘴唇,在极度喧嚣过后的寂静里,轻轻说道:“生日快乐。” 第37章 海岸边围观的人们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放过焰火的海面上有一时半会儿散不去的白烟,像薄雾一般笼着阴沉的天空。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这一切,徐蘅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在讲完那一声“生日快乐”之后,称得上是极其宽敞的房间里被喘息声填满,徐蘅的皮肤贴在落地玻璃窗上,凉得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又不觉得冷了,欲望将汗水从他体内蒸腾出来。他手脚并用像柔软的藤蔓一样挂在陈昂身上,嘴巴半张却叫不出声音来。 外面冷得很,屋内空调却开得暖,玻璃上很快蒙了一层水雾。陈昂的一只手撑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清晰有力的掌印。 “嘶啊——” 徐蘅高仰着脖子,痛呼一声,他的脖子上被陈昂狠狠地吮咬了出一个玫瑰色的痕迹,边缘还留有齿痕。 发泄过后,两人都疲惫而安心,胡乱擦拭过后就陷进被窝里,陈昂搂着徐蘅的腰,脸埋在他怀里,蜷缩着睡着了。陈昂没有提礼物,好像对他来说,这个共处的夜晚已经是一件极好的礼物。 徐蘅迷糊着也睡着了,半夜突然梦呓着醒过来,天还黑着,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浴室里亮了灯,陈昂在里头。 他裹着被子坐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他看到陈昂的手机正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手机一阵震动,震了一会儿停了,屏幕上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陈昂的家人,有他爸妈的也有他姐姐的。 手机又震了,是陈婧。 徐蘅犹豫了一下,陈昂正好从浴室里推门出来,好像洗了个澡,裹着浴袍。徐蘅指了指手机:“有电话。” 陈昂不过拿起来看了看,没有接,等电话自己挂断了,又摁了关机。 徐蘅没有问,他说道:“差点忘了,礼物。” 陈昂挑了挑眉,一脸期待。徐蘅裹着被子,挪到床边,趴着去够扔在不远处地板上的包,被子滑落到他的腰际,露出印满痕迹的背,蝴蝶骨微微突出,不太瘦,但好看。 徐蘅从包里摸出一个牛皮封面的本子,看上去不厚,他有些羞赧地说道:“我自己做的。” 陈昂坐在床上,郑重其事地接过来,翻开来一看,里面居然是徐蘅自己做的一个日历,厚厚硬硬的牛皮纸,一页一个月,节假日全部标注好,做得仔细认真,边缘还贴些小贴纸画些简笔小画,一共十八页,一年半。 徐蘅好像生怕陈昂以为自己拿个小学生作品敷衍他,凑过去拨开陈昂的手,自己翻,一边翻一边解释道:“你看,每个月的背面,都有一张小卡片,我都写了东西,但是你不可以随便拆,你要到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过完,才可以拆开来看。” 陈昂没有料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他很喜欢,这样的一份礼物有陪伴的意味。他把本子合上,摩挲了下因为材质而触感粗糙的封面,低头亲了亲徐蘅的鼻尖,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徐蘅紧张地说道:“真的不可以提前看,只能一个月拆一次。” 陈昂:“你可以一个月提醒我一次。”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谁料徐蘅却突然间沉默了,陈昂似有所感,紧紧地盯着徐蘅的眼睛,徐蘅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说道:“我要去日本了。” “几个月前就计划好了,去那边参加一个集训进修,先学点语言,张亭姐已经帮我给日本那边的主办方递交了资料,通过了,开春就走。”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利索地落了下来,陈昂居然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紧接着的就是胃被紧紧揪住往下坠的感觉,他轻松地说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什么时候回来?日本和这边时差不大,我们可以经常打电话视频……” 徐蘅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觉得,一段感情,不应该是让人感觉到累的。” 陈昂问道:“你累了吗。” 徐蘅叹了口气,说道:“是你累了。” 陈昂回避似的低下头,双手抹了把脸,说道:“我不累。” 徐蘅伸手点了点陈昂的脸颊,然后是他线条凌厉的下颌线,有点难过地说道:“你瘦了很多。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可讨厌你了,骄傲自大,两幅面孔,但你游刃有余的样子又让人觉得很帅。” 徐蘅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说道:“下雪了。” 陈昂看过去,果然是下雪了,雪花像扯碎了的棉絮一样,飘飘悠悠地往下落,落在沙滩上、海上、大地上。猝不及防地,太阳从海平面上露出一点出现的先兆,雪花折射着晨光,每一片都闪闪发亮。 日出了。 徐蘅转过身,看到陈昂坐在床上,陷落在晨光找不到的黑暗里,表情看不清,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他心里发酸,说道:“生日快乐,还没许愿呢……” 一瞬间,陈昂心里闪过许多个愿望。 让徐蘅不要走,即使走了也不要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希望所有烦心事消失不见,希望太阳逆行下沉,沉到海底的最深处,时光倒流。 回到上一个共看的海边日出,在那时候,他第一次被徐蘅眼里的光触动,那是永远向上的不熄灭的火。回到初见的那一天,让始于身体原始欲望的关系飞快去到它该去的地方——心里。又或者再往前一点,回到他小的时候,心爱的树屋被拆掉的那一天,他可以用稚嫩的身躯挡在树屋前面,对他的父亲说,你不准碰,这是我的。 但他最终都没有说,他只是说道:“我还有一个愿望,再亲我一下吧。” 徐蘅鼻头一酸,他走回到床边,俯身贴上陈昂的嘴唇:“如你所愿。” 一个不太深的吻。 陈昂摸着徐蘅的后脑勺,轻轻说道:“别哭,宝宝别哭。” 第38章 徐蘅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独立的人,确实他也是,他以前甚至很少掉眼泪,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了陈昂之后,掉眼泪的次数比以往的所有加起来都还要多。他以一种堪称决绝的方法,将陈昂从他的生活里抽出来,自认为一切都会和之前一样。 过年的时候,徐蘅被邀请到了张亭家过。张亭夫妇都是很好的人,再三邀请他留在家里住几天,他们家的小女儿更是顶着一头徐蘅帮她绑的复杂小辫子,抱着他的大腿眼巴巴的求他再住几天,但徐蘅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张亭把徐蘅送出门的时候,还给他塞了一张银行卡,徐蘅打死也不收。 张亭:“钱不多,备着不时之需,你拿着不用也行,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徐蘅这才收了,低头看着鞋子尖,真心实意地说道:“姐,谢谢你。” 张亭是真心把他当做弟弟,替他按了电梯,说道:“我已经挑好地方了,很热闹的地方,十五楼,做工作室正好。你好好学,回来就可以帮我。” 电梯来了,徐蘅伸手抱了抱张亭,回家去。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地下雪,徐蘅出去的时候正好停雪,地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踩上去的时候吱吱响,路上基本没人,大家都在家里过年,只有偶尔几个穿着新衣服的孩子在路上跑来跑去,玩那种简易的小炮仗,小小的一粒,扔在地上“啪”一声响,惊得停在路边的车时不时响起警报,小孩子就大笑着跑走。 徐蘅裹着红围巾,溜达着回家,站在自家楼下发了会儿呆,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不知道是谁这大半夜的还开车出门,抬眼望去只看到个车屁股。 徐蘅有些魂不守舍地开门上楼,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断断续续地收拾行李,准备之后退租,家里乱糟糟的,敞开的大行李箱就放在客厅正中央。他懒得开灯,把门关上后就摸着黑回房,黑暗中踩到了地上一个什么东西,差点摔倒,手扶在电视柜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哐啷”一声响。 徐蘅心里一慌,忙伸手去扶,把差一点就要摔落到地上的玻璃绣球花扶稳,去开灯。 幸好,永不枯萎却又脆弱得一碰就会碎的玻璃花还完好如初,在灯光下,每一片花瓣都闪着莹润的光,好像有很多天上落下来的星星藏在里面。 徐蘅盯着花看了很久,吸了吸鼻子,找来一个大小合适的盒子,找来一件掉色松垮的旧毛衣,剪碎了垫在里面,将这朵玻璃花稳稳当当地放进去,填得一点空隙都没有,打碎的风险降到最低,盒子盖上,放在行李箱里。 他打开手机看了下,东京的温度和这里差不多,也在下雪。 陈昂的年过得很糟心,吃年夜饭那一晚,贺婉做主将陆依然也一起叫了过来,仿佛是对陈昂生日没有在家里过,连电话也没有接的报复。 饭桌上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差,周成安和陈婧一句话也不讲,甚至连眼神也不交流,吃饭的过程中,周成安不小心把一根筷子落在了地上,就落在陈婧的脚边,陈婧连眼睛也不抬一下,甚至在周成安说了句“脚让一下”之后也一动不动。 陈昂已经惫懒得连应付的笑容也露不出,陆依然也识相地不去多说话,陈正德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老式做派,饭桌上只有贺婉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天气冷,花园里的好些花都蔫儿了,还有诸如此类的不痛不痒的话题,以一种让人恼火的若无其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但这样的“和平”只维持到了饭后一小时。 当周成安一次又一次在陈婧的横眉冷眼之下吃瘪的时候,他试图在一直以来保持着妻弟的恭顺礼貌的陈昂那里寻找成就感,颐指气使地让陈昂帮他递一下电视遥控器,陈昂只当他在放屁,毫无表示。 周成安觉得自己面子不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讽刺着陈昂那“见不得人的小秘密”,陆依然有些不安地在沙发上挪了挪,试图转移话题,就在陈婧要开口打断的时候,陈昂直接站起来抓住周成安的衣领,一拳把他锤到了地板上,“哐啷”一声带碎了插着桃花的大立花瓶。 就在大家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陈昂又把发懵的周成安从地板上拎起来,又是一拳头下去。 贺婉大声尖叫着:“住手!陈昂!住手——” 陈婧装作拉架的样子,直接一脚踩在了周成安的手指上,虽然只穿着毛茸茸的室内拖鞋,但还是痛得周成安大叫一声。 在陈正德暴怒的大声呵斥下,陈昂直接转身从家里出去了,踩着地上的桃花枝,花瓣铺了一地,连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也没有拿,“砰”声将门摔上,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得一激灵,额角的青筋依旧激动得突突直跳。 陈昂坐在车上好一会儿才觉得通身暖了回来,打着方向盘开在只有寥寥几辆车的路上。 没有徐蘅之后,生活还是照原样进行,像一桌没有一点差错的精致的菜,看着仍旧热气腾腾色泽诱人,只有吃起来的人——陈昂自己,才知道索然无味,像没有了盐。 他把车停在了徐蘅家楼下不远处,支着手肘撑着脸透过车窗往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寂寂无人的街道,才看到徐蘅慢悠悠地走在铺着薄雪的街道上,走走停停,时不时发呆出神,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只是克制地看了一会儿,心里想了很多,然后就开车走了,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徐蘅仿佛往他这边张望了一眼。 陈昂无事的时候总是会看着徐蘅送给他的日历出神,每过完一天,他就郑重其事地在日历的小格子上打一个小勾,日子仿佛就变成了这一个一个勾,他从来没有觉得矛盾过,既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又希望时间过得飞快,看一下徐蘅到底给他写了什么。 第39章 一个月还没走到尽头,陈昂要出差了。其实也不是非他去不可,到北边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城市查税收违法的案件,繁琐无聊但又非去不可,大家都不愿意去,来来回回,自然落到了资历最浅的陈昂头上。 “哎,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们,老胳膊老腿还拖家带口的,我要是去了,我老公一个人带孩子我太不放心了。” “是啊,不过小陈工作也不要太过拼命哦,要是拍拖的时间都没有就惨了。” “哎呀你说什么呢,小陈这么优秀,不愁,女生从这里排到省局去。” “小陈,陆局的女儿跟你认识吧,上回见你们一块儿说话呢。” 喋喋不休。 要是平时,陈昂笑笑也就过去了,说不得还凑几句俏皮话,办公室洋溢着老阿姨老叔叔们调侃又不失慈爱的笑,一片祥和。只是今日的陈昂分外觉得这样的氛围机械而虚假,笑不是真的笑,关心也不是真的关心,他仿佛抽离出了当下,冷眼旁观着自己游移于卷宗和电脑之间。 北方的工业城市,天灰蒙蒙,连冷风都格外呛人,路上薄薄的积雪被踩得脏兮兮的,往来人行色匆匆。当地税务稽查局殷勤地安排接风,陈昂完全没有了虚与委蛇的兴致,假称身体不舒服,连着喝了三杯,直接到了下榻的小宾馆,房间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呛人烟味。 陈昂和衣而睡,躺在床上,一只手手支着拿着手机,像之前的好多次一样,点进了和徐蘅的微信聊天界面,一直往上翻,翻到最顶上,再一点点地往下看,看到最底下,又点进了徐蘅的朋友圈。 徐蘅更朋友圈的频率本就不高,加之他已经从原来的化妆工作室辞职了,直播也停了好一段时间,朋友圈就更没有什么可发的。 陈昂无意识地一直上拉刷新,却刷不出来新内容。 他是空腹喝的酒,一阵阵的晕,眼皮上下打架,手一松,手机滑落下来。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料的疼痛却没由来,手机却没有砸到脸上,只是落在了脸侧,在松软的床垫上弹了弹。 怅然若失。 陈昂第二天起得很早,跟着带路的人七拐八弯地去了工厂林立的市郊,查上游开票企业,看生产规模,查账本收支,对发票领用数额,给法人和财务做笔录。流程很清晰,一点意外都没有出现,陈昂几乎是机械地完成着一步又一步,头昏脑涨。 如此天天地重复这样的工序,该收集的资料都整理好了,陈昂启程回去的前一晚,当地陪同协助的人说什么都不让陈昂躲了,饭桌上推杯换盏,酒不是什么好酒,菜也不是什么好菜——不敢铺张,只是热闹却半分不减,称兄道弟,从上个月有企业放狗咬人烧账本说到前天儿媳妇生了二胎,是个大胖小子。 陈昂根本没有放心思在饭桌上,不知不觉就被灌了几杯,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他撑着椅背站起来,走到饭馆外面,吹着冷风,点了根烟,抖了抖烟灰,摁开手机的一系列动作好像已经成了输入的程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点开了徐蘅朋友圈,无意识地上拉松开刷新。 这一次却有新内容。 没有配任何一个字,只是一张图片,一张机票,关键信息打了马赛克,但目的地清清楚楚地写着东京,仔细辨认着时间,马上就要起飞了。 “哎,这位先生,劳驾别堵着门口啊,旁边让让成吗。” 陈昂退到旁边,喃喃地说道:“不好意思……” 到了散场的时候,饭桌腿边堆了好几个空了的酒瓶,陈昂也忘了自己喝了多少,走起路来直发飘,臂弯里搭着厚羊绒大衣,自己摸着墙回房间去,皮鞋踢在门边。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坐在被烟头烫出好几个洞的地毯上,脑袋也发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砰砰砰——” 敲门声。 “小陈啊!没、没睡吧,咱们再、再喝!谁、谁先趴下谁——” 隔着门,发着酒疯的同事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劝走了,嚷嚷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切重归寂静,摆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滴答滴答响。 陈昂突然踉跄着站起来,粗暴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东西一股脑全部翻倒出来,东西落了一地。他把每一个裤兜和衣兜都掏了一遍,衬衫西裤被揉得皱巴巴,洗漱用品也滚得到处都是。 找不到。 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张小小的名片。 那天何岸嬉笑着将名片递给他,他随意地揣进兜里,然后再也没去想过。 怎么可能找到。 陈昂飘走的理智突然回笼,他颓然地靠坐在床边,看着满地狼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踩着满地乱七八糟的东西冲到厕所去,对着马桶将刚才吃的喝的全部吐了个干净。 床头柜的钟“滴——”一声长鸣,一个月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秒也过完了。 陈昂扶着洗手池站起来,等那阵晕劲儿过去了,漱口洗手,嘴巴里一阵发苦。 徐蘅送给他的日历本被放在行李箱的小夹层里,他甚至还买了个塑料封皮给包上了,生怕弄脏弄皱。他几乎是认真到执拗地在散落一地的东西里东翻西找出一支签字笔,在这一个月的最后一个空白的格子上打了个小钩。 然后他翻到背面,把那张挡住的小纸片掀开,放到旁边,显露出了徐蘅的字迹,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大段。 徐蘅的字不算好看,但他写的很认真,小学生似的一笔一划。 “新年刚过不久,祝你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胜意。如果你遵照我们的约定,一个月过完之后再打开,那么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去往东京的飞机上。我有些害怕,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很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但我又有一点不好。 今天上日文课,老师给我们欣赏了松尾芭蕉的俳句,我稍微改了一下,读给你听。 ‘与君之别蛤蚌分离我行迟迟冬亦逝’。” 等陈昂回到南方时,发现街头的洋紫荆开了不少。 春天快回来了。 第40章 二月的东京,还迟迟没有春的气息。 徐蘅就像一条突然从缸里被捞出来扔进大海里的鱼,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他的日文在补习班里算学得不错的了,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精通,加之学的时间不长,和人沟通起来总是慢了半拍,接收信息的速度也慢了半拍。 东京的节奏很快,每天每时每刻都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连过个马路都像非洲大草原上的动物大迁徙,这慢下来的半拍就足以让他脱节。 徐蘅参加的进修集训在东京的一个大学里租了场地,接下来每天都在那里上课。因为租金的原因,他的住处离上课的地点不算近,每天要坐半小时的电车来回。他的化妆技术都是野路子,没有系统学习过,每天上课都有巨大的知识量,还有语言的隔阂,听不懂的时候他就只能尽量记,等回家之后再慢慢查,一点点消化。 因为每天都要在大学校园里穿梭,徐蘅本就年纪不大,每日匆匆地走在其中,觉得自己似乎也成了大学生,虽然很累,心里却始终是充实的,因为他自知自己在往前走。 但还是有个地方缺了一块。 每天下课后坐在电车上,穿过华灯初上的城市回家时,心里缺的这块就格外清晰。徐蘅总是喜欢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旁边是放学回家的女高中生,和男朋友聊电话,声音小小的,时不时笑出声,又害羞地捂住嘴巴。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想起陈昂,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干什么,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自己写在日历本上的文字。 写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 但这时候想起来,又不免想象陈昂坐着一个个字地看,脸上有些发烫,心砰砰地跳起来,耳根发烫。他连忙摘下毛线手套,用发凉的手去捂热乎乎的耳根,眼角余光看到隔壁的女高中生已经放下了手机,脸上红扑扑的,用和他同样的姿势捂耳朵。 两人目光一交错,女高中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下车了。 徐蘅裹着他的红色围巾,额角靠在凉凉的玻璃上,窗外是繁华的东京夜景,广告牌的霓虹灯五颜六色,在他的脸上飞快掠过。 徐蘅还是交到了朋友,从同一个城市来的,叫邹禾,比徐蘅还要小几岁,小孩子似的,头发染成灰粉色,耳朵上打了好几个洞,搭讪徐蘅的第一句话是问他的纹身,像小孩子见到了新奇的玩具似的。 “哇,你的鲸鱼,哪里纹的,好看。” 徐蘅正在记笔记,台上的老师讲话讲得又快又急,徐蘅没空理他,笔刷刷刷地写得飞快,心不在焉地答道:“国内。” 邹禾识趣地闭嘴了,趴在桌子上玩手机,一头粉毛显眼又张扬。 中间茶歇的时候,徐蘅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写得发酸的手腕,老师正在和坐在前排的学生闲聊,徐蘅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当作做听力。 老师:“……你们经常去吧,同性恋中心。” 徐蘅悚然一惊,像受惊的狐獴似的突然坐直。 同学:“哈哈哈哈哈哈是啊,老师也去吗?” 老师:“老师年轻的时候还逃课去过呢。” 徐蘅吓得不轻,转头去看同样听到的邹禾,发现邹禾正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得很欠揍,问道:“你也是吧?” 徐蘅一脑门问号:“是什么?” 邹禾:“gay啊。” 徐蘅:“……” 邹禾把徐蘅的笔记本拿过来,在空白处给他写了两行日文:“你听错了吧,你是不是把‘ゲームセンター’(游戏中心)听成了‘ゲイセンター’(同性恋中心)。” 徐蘅看了看,掩饰性地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没、没有啊……” 邹禾咬着笔头,开心地敲了敲桌子:“下课后一起去玩啊。” 邹禾是个精力充沛的小孩子,日文比徐蘅熟练不少,能看出来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漂洋过海来学个化妆跟闹着玩儿似的。邹禾会拉着他到处逛,一人拿着一罐啤酒沿着路边走,流浪猫“喵”一声钻进灌木丛里。 远处,葛西临海公园的摩天轮正在缓慢地转动,观览车上的霓虹会随着时间而变化。 徐蘅掏出手机,对着远处的摩天轮拍了张照片。 邹禾呵着白气,说道:“你想坐吗?不过摩天轮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坐……” 徐蘅惊奇地看过去,没想到邹禾这样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人居然会说出这么纯情的话,邹禾脸红:“看什么看。” 徐蘅摘下手套,发了条朋友圈,配的图就是摩天轮。 邹禾凑到他隔壁,用肩膀撞了撞他,挤眉弄眼地问道:“有对象了吧。” 徐蘅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跳上狭窄的绿化带沿,像走平衡木似的一步步走。 陈昂看到徐蘅的朋友圈时,他刚从陈婧家走出来。陈婧和丈夫周成安已经分居了,周成安搬了出去,他原本还不愿意,但这间婚房是陈婧用积蓄全款买的,周成安最多也就跑了跑装修,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理直气壮地赖死不走。 陈昂前两天刚好把车卖了,已经坐了几天公车和地铁,卖车的钱和积蓄凑一凑,差不多可以把余下的房贷一次还清,等到还清房贷之后,他打算把房也给卖了。地段极好的单身公寓,陈婧工作的电视台里很多人有兴趣,也能转手个好价钱。 他联系过何岸,何岸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开画廊那回事儿,推了朋友的微信给他,还打趣了几句:“国家公务员打算下海了?” “是是是,”陈昂随口回应,“准备上架了,到时候记住点我出台。” 等联系上了何岸的朋友,陈昂才发现事情棘手。何岸的朋友叫李巍,手上有些艺术家资源于是就打算开画廊,定位的是高端画廊,定的位置是城市CBD的闹中取静处,装潢价钱无一不高端,谁知道曲高和寡,开业数月,入不敷出。 陈昂在留学的时候除了炒股赚外快之余,也掺和过画廊投资这一块,但国内外的艺术环境毕竟不一样。李巍摆明了和何岸是同一挂的人,人傻钱多,只是钱已经赔得差不多了,还没等陈昂摆明车马就急急忙忙地称兄道弟,急的不行,再不改善经营,下个月的租金就给不出了,画得贱卖了。 陈昂跟他聊了一个下午,把李巍的底探得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陈昂陆陆续续地把家具东西搬到新住处,他辗转找到了徐蘅之前住的地方的房东,一口气租了大半年,房东欣然转租给他。 陈昂第一天推门进去的时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房东还没清过房子,徐蘅有一些带不走的东西还放在原处,那一朵婚礼上陈昂送他的新娘花球做成的干花,还放在原处。空气里除了久未通风的尘土味,还残留着一点点徐蘅的味道。 徐蘅不用香水,这一点点味道说不清是什么。 那一天,陈昂什么都没有动,躺在徐蘅已经月余没有睡的床上,做了一晚的梦。 第41章 等到度过了极为难熬的适应期之后,徐蘅又开始固定每周做直播了。直播的内容大多是最近学习研究的妆容,他偶尔会把邹禾拉来做模特,因为邹禾的眉眼立体精致一些,相比起来,徐蘅微微下垂的眼睛显得懒洋洋的,总是会吃掉一部分眼妆。 邹禾随性又不拘小节,虽然有时娇气挑剔一些,像个不吃人间疾苦的少爷,徐蘅有时候觉得邹禾这点和陈昂有些像。他们彼此知道性向,而且邹禾似乎有个暗恋多年的对象,两人相处起来颇为轻松。 徐蘅恢复直播之后的第二次,他就看到了那个因为打赏金额巨大而金光闪闪的ID,头像是系统默认里随便选的,资料一片空白,性别也没填,是个英文名,“Chris”。 邹禾连坐在那儿当模特的时候也每个定性,像屁股长了钉子似的动来动去,一惊一乍地叫道:“哇,你有个土豪粉丝,也太爱你了吧,唔——” 徐蘅正在给邹禾高挺的鼻梁刷修容,手都停了,连忙去捂邹禾的嘴。邹禾吱哇乱叫,拼命躲,大喊道:“妆花了,花了——” 徐蘅一脚踹在邹禾坐着的椅子上,把他连人带椅子踹出了镜头,清了清嗓子,眼睛往摄像头看了一眼,又挪开目光,手上拿着的化妆刷无意识地在手心里扫来扫去。 “嗯,谢谢,谢谢打赏。” 从那次开始,这位土豪粉丝就没有缺席过一次徐蘅的直播,像是一种隐秘的陪伴,是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秘而不宣的相见。徐蘅开始渐渐地会在直播里聊一些自己在日本的见闻,讲讲生活中的小事,从早上出门偶遇的流浪猫,到晚归时风太大,有时候惊觉在美妆直播里提起无关的东西太多,会窘迫地结束话题,轻声说一句“下次再见”。 有点开心,又有点难以忽略的难过。 知道有一回,直播过半了,熟悉的ID一直没出现,整个直播过程中徐蘅都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到结束。 出什么事了? 徐蘅想来又想去,好几次点开陈昂的微信聊天界面,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怎么没来看我直播。 这样问也太傻了吧。 徐蘅窝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拿着手机,苦恼地皱起眉头。 陈昂不是有意要错过徐蘅的直播的,他回家吃饭了,才刚进家门,就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同寻常,他今天早上刚刚递交给部门领导的辞呈正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陈正德的脸色黑如锅底,贺婉不知所措地说道:“小昂,你这是闹哪出啊,你爸气坏了。” 陈昂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了,递交辞呈不是小事,一层层往上递,最后肯定得递到陆依然他爸手里,但他没想到这么快。陆依然也来了,坐在旁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陈婧眉头紧锁,不赞同地朝陈昂摇了摇头。 陈正德屈起两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简直跟训下属没两样,说道:“怎么回事?” 陈昂连外套也没来得及脱下,站在全家人面前,平淡地说道:“就这么回事,不想干了。” “什么叫不想干了?”陈正德的音量可以称得上是咆哮了,“胡闹!” 贺婉被吓到似的连忙站起来,去拉陈昂,小声劝道:“你说什么呢,乱来,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依然,你也劝两句呀,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陆依然压根不想掺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陈昂直接打断她:“不用她劝,我们没在一块儿过。”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着了,连在暴怒边缘的陈正德也被炸得反应不过来:“什么?是你陆叔叔直接把辞呈给我的,不是依然说的,你别在这里借题发挥……” 陈昂提高音量:“我们是装的,我喜欢男的。” 如果说刚才那一句是平地一声雷,现在这句可谓是核爆炸了。陈家的客厅里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极了。陈家夫妇一脸难以置信,仿佛陈昂说的是外星语言,陈婧像被针扎到似的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陆依然脸上的表情至为复杂,不赞同、同情、疑惑,还有一点极微小的羡慕。 贺婉拉了拉陆依然,仿佛想要听到她站出来否认。 “这、这怎么可能,小昂,你、你从来没有,我都不知道……” 陈昂:“妈,对不起。但你有太多东西不知道了,你不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航模,即使你买了一柜子我也不喜欢,你也不知道姐根本和周成安没有感情,你也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或许你都知道,你只是不在意。” 贺婉像被无形的箭射中,颤抖了一下身子,退后两步,跌坐在沙发上。陈婧猛地拽了陈昂一把,厉声道:“别说了——” 一直沉默的陈正德突然抄起手边的玻璃烟灰缸,朝陈昂摔过去,陈婧尖叫着要拉开陈昂,距离太近了没躲过,陈昂被砸中额角,一阵眩晕,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身后撑住立柜,额头上一阵麻木,伸手去摸,满手都是血。 玻璃烟灰缸在地上碎了。 陈婧大吼道:“你疯了吗!你要砸死他!走,小昂,姐姐带你上医院去……” 耳边一片嘈杂,痛觉来得晚了一步,但来势汹汹,陈昂觉得额角都要裂开了,痛得根本没法思考,只能踉踉跄跄地被陈婧扶着出门去,坐进车后座,陈婧拿自己的围巾,死死地摁在伤口上。 陆依然也跟着出来了,坐在驾驶座上开车。 到医院了,陆依然停好车,说道:“我就不去了,先走了。” 陈昂半边脸上都是干掉的血痂,看上去触目惊心,但血好歹止住了些,他说道:“抱歉。” 陆依然:“没什么,你……你……” 陈昂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希望你能找到所爱。” “承你贵言。” 陆依然笑了,比她以往的任何一个笑容都要更真实。 陈昂额头上缝了四针,额角上像爬了条难看的蜈蚣,陈婧陪在他旁边,一直数落他,絮絮叨叨的,手上还拿着那条沾满血的围巾,脚上还穿着室内拖鞋。 “我没事,”陈昂说道,“我现在觉得还行,如释重负。” 的确是,这段时间,他总会想,徐蘅在那么小的时候,离乡别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到底难不难,有多难。他独自一个人做出去日本的决定,又需要怎样的勇气。现在陈昂也知道了,这很难,但也不难。 他像溯游在深暗的水里的潜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自由呼吸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 陈婧知道他卖了车,正准备卖房,接下来的打算也略知一二,只叹口气说道:“你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姐姐说。” 陈昂说:“好的,但我还是有点不好受,你要去看看妈。” “好。”陈婧踮起脚,抱了抱已经比自己高出一头多的陈昂。 待到了无人处,陈昂想了又想,手机对准自己额角难看的伤口,拍了张,矫情地发了朋友圈,配了字:破相了。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徐蘅就发了微信来。 “怎么了?” 陈昂靠在路边的灯柱上,回道:“没什么,不小心磕破头了。” 徐蘅几乎是秒回:“痛不痛?” 陈昂先是发了个“不痛”,想了想又撤回,再发:“挺痛的,亲一口就不痛了。” 陈昂边发边笑,之前和徐蘅之间的所有隔阂与隐忧好像突然间都不见了,因为他已经找清楚方向了,接下来只需要笃定地往前走,就可以了。 第42章 【光头】 “挺痛的,亲一口就不痛了。” 徐蘅看着屏幕上的这一句话,一瞬间,心头的几种不同的情感在打架,最后一种莫名其妙的恼怒把担心和不好意思都挤走了。 陈昂这样轻松的调侃,仿佛一下子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拉回到认识之初,中间的伤心难过还有情有独钟都被抛走了,只剩下没心没肺。徐蘅把脑海中陈昂那包扎着纱布的伤口清出去,果断地把手机锁屏了,揣进兜里,坐在窗边发呆。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徐蘅掏出来,发现是陈昂的微信语音邀请。 徐蘅突然手足无措,把“嗡嗡”震动的手机放在旁边,如临大敌地盯着,就是不接。谁知道陈昂一点也没死心,震过一轮又震一轮。最后,徐蘅还是拿起手机接听了。 手机听筒靠在耳边,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隔了好久,电话那头传来了陈昂的声音。 “喂——” 好神奇,徐蘅刚才的所有情绪又被这发出来的一个字给清扫干净了,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他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陈昂的声音,好像隔得比实际上还要久很多很多。 徐蘅小声应道:“嗯。” 陈昂:“骗你的,其实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 徐蘅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情绪最反复的人了,这会儿又有点生起气来,嘴硬道:“没有担心。” 陈昂轻轻笑了一声,沙沙的,像隔着电话要钻进人耳朵里。 “嗯。” 徐蘅:“你嗯什么。” 陈昂:“想听你多说两句话。” 徐蘅脸上一阵热,却不再说了,陈昂突然接话道:“我辞职了。” 这个消息太突然,徐蘅一时间还意识不到“辞职了”意味着什么,只能下意识地回问道:“为什么……” 陈昂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住处——徐蘅之前的房子走去,虽然额头上的伤口还时不时有点刺痛,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好得不可思议,仿佛上了楼打开门就能看到徐蘅在家里等他,和他们之前的许多个日夜一般无二。 “没有为什么,想辞职就辞,想你就打电话了。” “我……”徐蘅被噎住了,半天才说道,“我写给你的,你都看了吗?” 陈昂:“看了,但时间过得太慢了,我才翻到第三个月。” “辞职了,那接下来?” “何岸有个朋友,叫李巍,正在做画廊,亏得快见底了,我去帮帮他。” 说得轻巧,但都“亏得快见底了”,哪里这么容易力挽狂澜,其中所需付出的心力是根本预估不了的,徐蘅虽不知其中的详细,但也能多少猜到些。 他说道:“那……你要加油,累的时候……” 陈昂连忙截住他的话:“累的时候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徐蘅根本想不出拒绝的话,说道:“……可以。” 电话那边传来陈昂开关门的声音,然后是钥匙扔进玄关玻璃碗里的清脆声音。陈昂在窸窸窣窣地脱掉外套,边脱边说道:“你家小阳台的门一直不好使,我给房东一说,房东就叫人修了,你之前怎么一直不修……” 徐蘅从沙发上弹起来,急忙问道:“你为什么在我家?我退租了啊!”陈昂轻快地说道:“我给续租了。你这儿住着舒服,房租也不贵。你这床单被罩还好好的,幸亏没带走,我接着用。” 徐蘅愣了半天,又坐回到沙发上,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陈昂在自己家起居的样子。 陈昂那边静极,只听到他小小声的,如耳语一般说道:“从你房间看出去,月色很美。” “今夜的月色真美”的典故,徐蘅自然是知道的。他从手边的窗户看出去,同样有一轮皎洁的月,相距数千里远,月色同样美。在这样的异国的冬天里,他只觉得像喝了一碗热汤一样舒服熨帖,那滚烫的热意从心里一直烧到脸上。 徐蘅喃喃说道:“是啊,月色真美。” 陈昂从小到大就没有怎么过过苦日子,衣食不愁,即使是工作后要自个儿还房贷,也基本没有手紧的时候,但自从他卖了车子房子,手上的流动资金全部投到了李巍的画廊里之后,他开始觉得有点捉襟见肘了。 李巍当初做这个画廊的时候,颇有点眼高手低,花大价钱弄了一批陈昂压根儿看不懂的画,曲高和寡,里头还有一幅画,泼上纯蓝色的颜料,名字就叫“蓝”,卖三十万人民币,看得陈昂脑壳子痛。 他快刀斩乱麻,将这些根本无人问津的画摘下来,联系了远在法国逍遥自在的何岸。何岸结识不少年轻的画家,画出来的画接地气不少,价钱也不贵,尺寸普遍偏小,在国内更有市场一些,何岸做了个中间人,搞来一批画,陈昂没有多少艺术细胞,但他有经济头脑,和不少企业打过交道,深谙包装营销之道,他将这些互不搭界的画搞到一起,定了个吸引都市白领们的主题,打算做一期沙龙,把这批画卖出去,填补一下李巍之前亏出来的窟窿。 李巍人虽傻了些,但品味还不错,不然也不会想着做画廊了,陈昂让他每日在画廊里盯着那批新画,看看怎么排列组合,对应着的画作说明又要怎么写才好卖。自己则在外面跑。他没有当过策展人,也没有资金请专人,只好自己一点点摸索,大到装饰布置小到沙龙上的酒水,都自己跑。 陈昂出入交通全靠公车地铁,没舍得打车,遇上高峰期的时候,地铁公车全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每一次挤完都狼狈不堪,但他心里却不觉得苦闷。 他一想到远在日本的徐蘅也是这样努力着,就觉得舒服熨贴。 何岸和他家是世交,虽然陈家把陈昂的事情瞒着没往外说,但何岸心里门儿清,听到只言片语就猜到了大概。 何岸给陈昂打电话的时候,陈昂正在晚高峰的地铁上,他个子高,扶着头顶的扶手,站得稳稳当当,耳机里是何岸调侃的声音。 “你这是为爱走钢索啊……” 陈昂差点被他逗笑了,看了看时间,匆匆挂了电话,从地铁里挤出来,掐着点打开徐蘅的直播。 踏入四月,空气中已经有了春的湿润气息,洋紫荆开得密密匝匝,昨夜有雨,人行道上散落了紫红色的花瓣,风一吹,又有好几篇落在行人的肩头上,缱绻温柔,像一封封刚刚写好的情书。 第43章 四月,东京的樱花已经开得很盛了,徐蘅每天出门上课,都要从立在人行道两旁的樱花树下走过,抬眼看去,一片粉云连绵,没有浓烈的香味,颜色也不夺目,但总是引人驻足。 好像是因为春天的原因,徐蘅整个人都比刚来日本的时候鲜活了,心情好极,吃嘛嘛香,脸都圆了一点。邹禾却总是唉声叹气的,徐蘅问他怎么了,他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看着窗外开得正好的樱花,说到:“春天啊……” “春天怎么了?” 邹禾新烫染了浅栗色的卷毛,眨了眨眼:“春天啊,交配的季节……” 徐蘅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发烫。邹禾还在自顾自地伤春,他长得眉目精致,但却没有侵略性,眼睛圆圆,鼻梁挺直鼻头却线条圆润,棱角不分明却看着舒服,做事情不急不缓,一副养尊处优吃穿不愁的人间富贵花模样,示好的男男女女排了长龙,他嘴上喊着要这样那样却一个都没搭理。 前座的同学略带不满地回头看他们一眼,徐蘅连忙在桌子底下轻踹了邹禾一脚,没搭他的话,匆匆忙忙地往笔记本上记笔记。 陈昂最近很忙,虽然他坚持每天都和徐蘅通电话,但徐蘅仍然知道他很忙,两个人突然谈起了学生时代的远距离柏拉图恋爱,说是恋爱都有点勉强,不过是每日的琐碎问候,仅仅是聊几句,徐蘅就感到满心的欢喜。 他知道陈昂最近都在为画廊的沙龙四处忙碌,陈昂特意开了视频,给他看布置好的画廊。 “晚一点才开始,待会儿忙起来就没空了,趁没开始给你看看。” 陈昂是主办人,穿了正式却不死板的休闲西装,烟灰色的衬衫,上面的细领带还没系好,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衬衫顶扣也松着,徐蘅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镜头就挪开了,陈昂边走边给他介绍。 “这些画都是新搞来的,现在能签到代理的都是些不出名的画家,但胜在价格不贵。这幅是何岸画的,画的一般,也不知道在法国学了些啥……” 从陈昂嘴巴里根本听不到何岸的好话,徐蘅也不在意,认真地听着看着,他留意到,整个画廊的装饰都以清淡舒服为主,作点缀的花只有大捧大捧的绣球,一支支插在透明的直口花瓶里。 徐蘅拿着手机趴在床上,说道:“好好看啊。” 陈昂警惕地挪开镜头,说道:“好看吗,我觉得不好看。” 徐蘅托着下巴,故意说道:“好看啊。” 陈昂调转镜头,对着自己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徐蘅非要跟他抬杠:“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谁知道,陈昂毫不犹豫地说道:“赞成。” 徐蘅挠挠下巴,想笑又忍住了,嘴角拼命往下拉,眼睛却微微眯起来。 陈昂:“你想来看看吗,画廊……” 这还是两人重新联系上之后第一次提这个问题,陈昂的语气里有呼之欲出的期待和不安,他还不知道徐蘅要在日本待多久。 “想看。”徐蘅说道。 陈昂正待回答,后面有人叫他,他匆忙地说道:“我先去忙,晚点联系你。” 徐蘅:“好的。” 等到挂断了视频通话,徐蘅还保持着趴在床上面对着手机的姿势,手机黑屏后,他的脸在屏幕上清晰可见,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笑意。邹禾正窝在窗边的沙发上打游戏,刚才一直识趣地一声不吭,这时候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觉得我比较好看。” 徐蘅像哄孩子似的:“好看好看,你最好看。饿吗,吃宵夜去。” 邹禾翘着腿,拖着声音说道:“饱了,狗粮真好吃,汪汪汪。” 徐蘅拿他没办法,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词还回去,只能抄起一个空矿泉水瓶扔他:“不吃就回家去。” 邹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就滚,单身狗回去冷被空床好可怜。” 徐蘅又看了会儿书,洗了澡,还搞了卫生,隔一会儿就看一下手机,快到日本时间凌晨的时候,徐蘅都打了几个哈欠,陈昂才忙完。徐蘅躺在床上接的电话,困的不行,说的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陈昂倒是精神得很,兴奋又激动。 “人来的不少,画卖掉了三分之一,算是开了个好头,还谈了几个合作。” 徐蘅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眼皮打架,说出来的话都是软绵绵的,但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 “好棒啊,但你不要太累,早点休息……” 陈昂:“你要睡了吗?” 徐蘅明明很困,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睁眼说瞎话:“没睡呢,还不困。” 陈昂:“那看看你。” 徐蘅揉揉眼睛,手机拿支架支在枕头边,趴着开了视频。陈昂刚从画廊里回家,衬衫还穿着,领带已经摘了,用发胶抓过的头发也松散下来,额角上有一道发白的浅痕。 陈昂正在解腕上的表,动作顿了顿,惊奇地问道:“你有新纹身?” 徐蘅侧躺着,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睡衣的宽领口歪着,锁骨下面漏出了一点点彩色的图案,看不真切。徐蘅马上走了困意,拽了拽睡衣,目光乱飘,说道:“啊,是啊,前不久,嗯,刚弄的……” 陈昂压低声音,说道:“看看。” 徐蘅仅剩的一点困都飞走了,被窝突然变得热了起来,手心沁出一点汗,把睡衣领口往下拽了一点。纹身真的会上瘾,加上新的这个,徐蘅身上已经有四个纹身了。只见他锁骨下面的那一小片胸膛,正好是心脏的位置,有一朵蓝色绣球,图案不大,他只拉了拉又重新盖住了。 那图案会蔓延到胸前,陈昂心里猜到。 一直悬在心里的画廊沙龙完满地告一段落,在这样连空气都湿润的春夜里,陈昂的心头越发地燥动起来。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再看看。” 徐蘅的心砰砰跳。 “没什么好看的……” 陈昂窝在沙发里,撒娇似的拉长声音:“好看啊。” 简直一番不可收拾,陈昂的脑海里马上鲜活地回忆起徐蘅后背大腿上的纹身,免不得又要想到他白皙的皮肤,还有在床上的样子。他拉了拉已经松开的衬衣领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沙哑,眼神专注,连眨眼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徐蘅被他勾引得嗓子眼发干,脚趾头都蜷紧起来,浑身发烫。 “嘶——”陈昂猛地抽了口气。 徐蘅:“怎么了。” 陈昂无辜地说道:“硬了。” 徐蘅:“……” 陈昂:“真的,不信给你看看。” 徐蘅:“我信我信!” 陈昂忍俊不禁,笑得眉毛都扬了起来,他额角那道浅白色的疤痕格外显眼,徐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皱着眉:“留疤了。” 陈昂伸手摸了摸,说道:“没事儿。” 徐蘅还是一副担心的样子,陈昂见到他这样子,心里酸酸涩涩的,连忙转移话题,说道:“真的硬了。” “哦。”徐蘅说道,“那我挂了,你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陈昂忙道:“别啊,你别挂,就这样。” 徐蘅脸上烫得很,侧过头把脸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耳朵也是红的,藏在凌乱的头发下的脖子也染上了红。陈昂原本只有几分意动,但看到徐蘅一副“你想干啥就干啥”的模样,下半身越发精神了,包裹在西装裤里,绷得难受。 徐蘅的脸埋了起来,什么也看不到,但耳朵没堵,该听的都听到了,听到了陈昂窸窸窣窣解裤子的声音,然后是陈昂急促的粗喘,一声一声的,仿佛真的有热气喷到徐蘅的耳朵上,一阵阵地痒。 他仗着被子的掩护,手偷偷伸到身下,探进裤子里,小幅度地上下套弄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屏幕那头的陈昂,这么冷的天,脖子上也沁出汗来,从镜头的角度看不到他的下半身,只看到他快速动着的手,小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 徐蘅弓着腰,闷哼一声,很快地就射了出来,满手都是黏黏糊糊的。 陈昂原本还想多坚持一会儿,但听到徐蘅的鼻音,没忍住,也射了自己一手,敞着裤裆,坏心眼地给徐蘅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脸餍足。 “看。” 看你个头。 徐蘅空出干净的那只手,一下就把视频通话给挂断了。 陈昂心情大好,哼着歌儿拉好裤子,把手洗了,没一会儿,徐蘅居然又发了微信过来,一张图片,上面是粉色的樱花,一句话,问他:“现在是东京的樱花最漂亮的时候……” 陈昂想了想,回道:“一起看樱花吧。” 徐蘅上课的地方离葛西临海公园也就十几分钟车程,如果上课时中间有较长的空隙,他和邹禾都会过去逛逛,公园占地面积大,显得人少。阳光好的时候,坐在观景台里吃点东西,隔着大片的玻璃看出去,能看到一片嫩粉的樱花道,摩天轮沉默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更远处是平静的大海,泛着闪烁的银光。 四月已经走到中旬了,虽然樱花仍旧在枝头密密匝匝,但风一吹,就会落下不少。 陈昂说要来,但却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徐蘅心里却奇异地一点也不着急。 那天,徐蘅正和邹禾背靠背坐在观景台上,挨着玻璃,一人啃着一个饭团玩手机,已近黄昏。徐蘅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在手机上和陈昂聊着闲话。 邹禾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往外看,不知道看到什么,浑身一激灵,扒着玻璃定定地盯着。 徐蘅被他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邹禾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整个表情都是木的,匆匆说道:“见到一个朋友,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急急忙忙地走出去了,徐蘅不解,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出去,都是拖家带口来逛公园的,看天色将晚也都准备打道回府了,看来看去,也没看到邹禾到底往哪里走去,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徐蘅手机响了,是陈昂。 徐蘅靠着玻璃站着,接通了电话,那头的陈昂好像长途跋涉了一段路,呼吸急促,徐蘅的心跳随着他的呼吸声一点点加快。 陈昂:“樱花、樱花很美……” 徐蘅愣愣地应道:“嗯。” 陈昂声音里带着笑:“你往外看。” 徐蘅摊开手掌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里,连嫩粉的樱花都镶了一道金边,来往的游人在樱花道上缓缓走着,嬉笑玩耍,但中间有个人一动不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昂朝他挥手,声音响在耳边:“好久不见。” 徐蘅脚步匆匆地往外跑,路中间有一群借着最后的日光拍合照的高中生,不好直接穿过去,徐蘅只好定定站着,和陈昂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风吹过,掀动陈昂风衣的下摆,又带落一阵花瓣雨,最后拂过徐蘅的发梢。 摆好姿势的高中生们喊道:“はい、チーズ——” 咔嚓定格。 好像又等了很久很久,徐蘅着急地从他们中间挤过去,人群合拢又分开,陈昂依旧站在那里等着他,徐蘅跑到他面前,又急急地刹住车,陈昂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两人抱在了一起,徐蘅深吸了一口气,脸扎进陈昂的怀抱里,说不出话来。 等到分开的时候,余晖尽散,四周昏暗,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 陈昂低头亲了亲徐蘅的耳朵尖,小声说道:“航班延误了,不然可以早一点到。一下飞机就看到你跟我说你在这儿,我还怕我来晚了你就走了。” 徐蘅的手环在陈昂的腰上,吸了吸鼻子,说道:“不晚。” 只不过是分开了几个月再见,两个人好像有好多话要说,到了嘴边又都咽了下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旁若无人地牵着手,沿着樱花道往前走,转了个弯,蜿蜒的海岸,一望无际的东京湾,就这样等在那里。 海鸟扑腾着翅膀起飞,划过夜色,两个人就那样站定了。 徐蘅突然说道:“我们去做摩天轮吧。” 穿过一片草地,巨大的摩天轮已经亮起了霓虹灯。陈昂对日文一窍不通,一路上都是用的翻译软件和肢体语言,徐蘅去买了票,两个人坐进了观览车里,一点点升高,地面的景物和行人一丁点变小。 观览车里很安静,两个人分坐两边,陈昂一直在看徐蘅,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突然说道:“对不起,我……”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我之前让你伤心了。 对不起…… 陈昂有千万句话要说,徐蘅却不让他说了,微微探身,贴住陈昂的嘴唇,用自己的嘴唇描摹他的唇形,眼睛闭着,睫毛微微颤动。 “我爱你——” 陈昂看着徐蘅近在咫尺的脸,睁大了眼睛,摩天轮缓缓转动,一点点攀升到最高点,他伸手贴住徐蘅的脸颊,侧过头,深入地去亲吻。 中间有过的所有彷徨不安,挣扎无奈,在这一声“爱”里,一瞬间尽数揭过了。 这天晚上,徐蘅带着陈昂走这段时间每天回家的路,介绍路口拐角便利店好吃的布丁,认识十天有八天都等在路边等投喂的流浪小猫,打开家门的时候甚至有些忐忑,好像生怕分开的日子改变了他们之间的什么一样。 陈昂还是一如既往的丝毫不见外,换上拖鞋,说:“床好像不太够大。” 徐蘅立马把心里的忐忑抛到九霄云外。 陈昂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弯下腰一把将徐蘅抱起来,徐蘅大叫一声挂在他身上,连忙捂住嘴巴,陈昂带着他倒在床上,徐蘅的卫衣被撩了起来,胸口上的新纹身清晰可见,陈昂低头亲了上去,嘴唇上感觉到了徐蘅的心跳。 徐蘅浑身一颤,好像直接被亲吻了心脏。 第44章 尾声 陈昂和李巍合伙经营的画廊,在努力了大半年之后,总算从收支平衡过度到盈利了,在手头宽裕起来之前,陈昂的大部分闲钱都用在了每月一次飞东京的来回机票钱上。徐蘅的课很紧,手头也很紧,但两人还是美滋滋地谈起了异国恋。 生活还是那样平凡却不平淡地过着,陈婧办了离婚,离婚那天和陈昂吃了顿饭,穿着红色大衣,手上抱着陈昂送给她的一束花,鲜活又有生气。 陈昂和徐蘅的唯一一次吵架,是在陈昂的生日那天。 徐蘅请了几天假,买了机票,飞回国去给陈昂过生日,事先没说的,想来个特别惊喜。谁知道陈昂却不在家里,徐蘅给陈昂打了电话,打了半天都打不通,最后陈昂总算接电话了。 陈昂问道:“怎么了?” 徐蘅:“你在哪儿呀?” 陈昂:“你猜。” 徐蘅:“……猜你个头。” 陈昂开心地说道:“我刚下飞机!” 徐蘅:“……” 陈昂:“怎么不说话,宝宝你在哪儿呀?” 徐蘅:“……我在你家楼下。” “不是,你怎么跑回去了,”陈昂也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 徐蘅:“你不是也没说你要飞日本吗!” 陈昂:“这怎么一样呢……” 徐蘅:“怎么不一样,我给你庆祝生日啊!” 一年半飞快地就过去了,徐蘅结束了在日本的进修,他和邹禾在机场分别。 徐蘅:“有空来找我玩。” 邹禾又染回了黑发,模样乖巧,揣着兜,说道:“一定。” 徐蘅落地的时候,张亭一家都来接他,徐蘅和张亭抱了抱,张亭笑道:“先歇两天,等着你来上班呢。” 陈昂在机场外面等着接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说道:“欢迎回来。” 那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陈昂的日历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晚上,两人吃了饭,牵着手沿着马路边往家里走,陈昂说道:“我看中了你的新工作室附近的一个楼盘,改天去看看怎么样……” 徐蘅突然停住脚步。 陈昂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避开徐蘅的目光,突然说道:“对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徐蘅一时没反应过来,陈昂居然从包里拿出来了徐蘅送他的日历,他居然随身带着。一页页翻过去,纸业簌簌作响,就剩下最后一页没掀开了。陈昂有些紧张,将最后一个隐藏的页面翻开。 比起之前的絮絮叨叨,最后的这一页所写的字出奇的少,只是一行。 “どんなことが起きるとしても,君の側に離れたくないよ。” 陈昂觉得这句日文眼熟,没等他想起来,徐蘅就小声地揭晓了他早在一年半前就写下的答案。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想离开你。” 陈昂愣住了,半晌才突然笑出来,一把将脸红的徐蘅抱住,叹道:“我也是。” 故事在这里结束,又从这里,重新开始。 全文完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一点废话 这篇文是偶然所得,原本只是一时兴起,想写表面正经的反差性感。 文名也是偶然所得,写完第一章之后,正好在听的歌里有一句“答案是此际,跟你放任,自然炫丽,不顾责任,蓦然流逝”,于是就取了“放任”两个字做文名。 我是个没有规划的作者,没有大纲,主角人设虽然开始定好,但写着写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本来只想写个放任自流的小故事,但写着写着,里面却加了很多我从前的文里不会有的东西,不负责任地说一句,故事和人物都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想写点狗血的,渣攻回头,追妻火葬场,但我没有预想过陈昂有这样的深情和担当,他的无奈和挣扎让我也很难受。原本徐蘅应该是个表面洒脱实则软糯容易被伤心的小可怜,但我没有预想过他有那样的坚韧和决断,没有写到后面,我都不知道原来是徐蘅提的分手。 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故作姿态,我是真的觉得,故事自然而然就发展成那样了,好像世间万事万物纷繁复杂,其中有一段就是他们的故事,路上行人有千种面目,其中有两个,就是他们。 关于故事,可能是随着年龄渐长,我对生活有了新的体悟。 我的精神导师人生挚友黄老师那天吃饭,问我,你觉得生活中,是快乐的时候比较多,还是痛苦的时候比较多。 答案脱口而出,痛苦的时候多。 我自己都被自己惊呀了。 但正因为这样,快乐的时刻才格外宝贵。 有读者评论,说这个故事很真实,但我想说,真实的生活,比起文章里有更多的痛苦,也有更多的快乐。痛苦和快乐也都不是天崩地坼式的,痛苦是每一日日复一日的平庸,快乐也只是转角遇到的一朵四月的小花。 但我希望,即使生活只是贫瘠荒凉的土地,也有一朵最后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