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作者:南枝   文案:   医学研究向   刑文飞,一个从小精英到大的成功人士,27岁已是一家医药类上市公司创始人兼执行总裁。   秦素,行业内大boss的得意弟子,如今在一家知名高校附属三甲医院的研究中心做结核病研究,成果斐然。   两人做了两三年的床上伴侣,刑文飞一直以为这种关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天,秦素对他说,再不要联系了。   工作狂总裁的追老婆之路就此开始~   爱一个人,从了解他开始~   霸道总裁忠犬攻X温文清冷美人受,年下。   本文纯属虚构,不要代入任何现实中的人物、地点、事件,里面一切地点事件都为胡诌。   《微检》兄弟篇,会有很多周洵周凝的情节~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刑文飞,秦素 ┃ 配角:周洵,周凝 ┃ 其它:南枝,甜甜   作品简评: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富二代精英总裁刑文飞,迷恋上了比自己大八岁的结核病研究室主任秦素的颜,如此和对方不清不楚在一起了三年,他以为这种关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某一天,秦素突然对他说,再不要联系了。当要失去时,刑文飞才知道珍惜并去追回……   主角因性格、年龄、所处环境的差异,恋爱中矛盾重重,经过磨合后,进入甜蜜的互宠状态,每每让读者大呼甜出糖尿病。文章还从秦素的视角讲述了高校附属医院传染病研究室的各种生态,用细腻的笔触描述了一个温情的故事以及高校研究实验室发展中的问题和需要整个社会协调的医患关系,值得一读。 0卷 小刑总兴致勃勃探男友被甩 第1章   临近午夜,从G城到S城的航线上,一架空客A320即将调整飞行高度,为降落做准备。   这个航班时间段不好,头等舱里只有一位年轻男性客人。   这位客人从上飞机就在忙着使用电脑处理事务,丝毫没有注意过周围的情况。   这位客人非常吸引人,身高腿长身材好不说,还极年轻帅气。耳朵两侧的头发推得较短,发型清爽干净。整个人带着一种从容优雅又利落洒脱的贵族范儿,非自出生就生活于极其优越的家庭的人,不会有这种气质。   这样的帅哥难得,负责头等舱的年轻美丽的空乘找着各种机会来看他,为他提供头等舱优质服务。不过,被空乘端来的食物年轻人一口没吃让收了,之后上的水果也没动,只喝了两杯咖啡。   机长广播已经提示飞机即将下降,空乘再次走到这位客人的座位边上,看着一直在用电脑忙碌的英俊年轻人,小声说道:“先生,飞机就要准备降落,请您收好电脑,并系好安全带,好吗?”   一直盯着电脑的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浓眉入鬓,双眸深邃,但在眸光接触到她时,眼眸深处渐渐温暖,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如蕴含星光,耀眼极了,让人一见难忘,他随即颔首道,“好。”   年轻人又低下了头去,将电脑里处理的合同保存并关闭,然后盖上笔电并利落地把笔电收进了旁边空座上的LV黑色电脑包里,在空乘为他收起桌子时,他就系好了安全带,又对空乘点头道了一声谢:“谢谢你。”   空乘被他谢得心旌神驰,脸上也止不住笑容扩大,收拾被他放到里面位置置物台上的水果盘和咖啡杯时,她闻到年轻人身上淡淡的香味,这个香味很特别,是一个产品只在极少店铺和实验室出售的品牌的一种香水,里面比较突出的味道是檀香、玫瑰和柏木,但这一款香并不因为其中有玫瑰而让人觉得脂粉气,反而是其中的木质香调极有特点,只要鼻子足够灵敏,就能很轻易地分辨出这一款香水。   空乘觉得十分惊喜,而且有缘,因为她也很喜欢这一款香。   被空乘接近,年轻人似乎有些不适,亲自将果盘和杯子递给了她,又说了一句“谢谢”,示意她距离自己稍远一点,也把目光转开了,以免看到她的颈子。   空乘没有意识到他的介怀,反而因为方才的发现非常欢喜,说:“先生,您用的是Le Labo的Rose31吗?”   年轻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礼貌地回答:“嗯,是我恋人送我的礼物。”   空乘听他“恋人”二字,便也明白了,礼貌地对他微微躬了身,端了东西离开。   见她离开,邢文飞才松了口气。   不过,刚才的小插曲并未扰乱到他心底的喜悦,因为他很快就可以见到他要见的人,并且可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刑文飞现年二十七岁,还很年轻,但已经是一个有发展前景的上市公司的老板了。   刑家是G省白云市有名的豪富家族,刑文飞的父亲刑钊英是省内有名的企业家,其资产近年来一度排在省内首位,G省的大部分人都听过他刑家的事。   刑文飞从上初中开始就跟着他父亲学习怎么做生意,高中时候就在他父亲的公司兼职,可以单独处理很多业务,在A国上大学期间,不仅修了双学位,还经常国内国外两边跑,并在A国为他父亲经营一家不算小的分公司。   他大学毕业时,年仅21岁,虽然他的父亲希望他进家族企业为他父亲分担工作,不过他拒绝了父亲的安排,建立了一家自己的投资公司,主要投资了医疗行业和网络数据行业,并和在A国时结交的技术人员,建立一家医药公司,这家公司,仅仅几年时间,就取得了骄人的成果,并成功上市。   也是因为上市的事,他最近忙了两个月都没有到S城来会恋人。   当然,也许也不能称为恋人,可能性伴侣更合适吧。   从创业到如今,刑文飞每天都忙得厉害,最忙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睡觉,即使最平常的日子,也最多睡六七个小时,大约是忙惯了,要是哪天没事做要休假,他反而闲不下来。   工作忙成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时间谈恋爱,不说谈恋爱,就是养个情人,想哄一哄他,估计也没时间。   不过,他有一个在一起时间不短的性伴侣。   和对方相识,是在三年前,他们在一次医药业内大型论坛上见面,对方是一家大医院研究部门的项目组组长,又是论坛主办方大领导的弟子,所以就被引荐来互相认识了。   在之后的酒会上,虽然对方比他大好几岁,但他实在对对方移不开眼,于是不断去找对方说话,大约是他太热情了,对方以为他是想走他导师的路子,也许是抱着提携他的想法,就真带他多次和他导师见面并交谈,之后,他也由此走通了这个大领导的路子,随后有很多接触。   论坛结束之后,他每次到S城,不管是什么事,都会约对方,不管对方有没有时间见面,总之相约就是一种礼数。   一次私人聚会的酒后,他由对方送回酒店,完全是醉酒作祟,他向对方询问了在一起共度夜晚的意愿,对方在惊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几乎要按照策略装疯卖傻把这尴尬劲儿对付过去时,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   想到那天的事,刑文飞不由勾着唇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睛里亮着温暖的光。那晚的体验,对刑文飞来说,应该会终身不忘,因为他第一次发现,性爱是快感这么强烈的事,简直能让他沸腾。   那次事后,因为两人都忙,有不短的时间没联系,不是不想联系,只是总有些顾虑,最后还是刑文飞没抵住诱惑,专门跑来S城找了对方,对方是聪明人,很轻易就能明白他的意图,刑文飞发现酒店让对方非常不安,为了能继续找他,就在对方工作的S城买了一套大房子,每次来找他,就把他带到自己的房子里去,也没什么过多的话语,也没什么承诺,两人之后就自然而然保持下了这种关系。   到如今,这段关系,也有近三年了。   这种关系对刑文飞来说实在太美好了,永远像隔着水雾的花,像萦绕心间的香味,至今为止,两人还没有闹过矛盾。   所以,见对方,能和对方发生关系,对刑文飞来说,就是一种最大的奖赏,他经常在出了什么大成果后,为了犒劳自己的辛苦,就专门坐飞机来S城,就为了和对方睡一晚。   这次对他来说,也相当于是这种奖赏。   时近感恩节,他专门买了一个电脑包想送对方,这款包他自己也在用,虽然两人在这一晚之后又即将分开,但用着同样的东西,总会让年轻而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刑文飞有种隐秘的快感。   而因为明白对方的品味,他觉得这份礼物也不会被拒绝。   飞机开始下降,降下厚厚云层后,就能看到大地上的光带,光带不断汇聚,扩展成他期待中的城市地图。对于这副图景,刑文飞极其熟悉,因为这座城市,到如今,几乎算是他最爱的城市了,只因这里有他喜欢和期待的人。   飞机降落之后,到停机口的这段时间,刑文飞把手机开了机,给对方发了一个微信信息:“秦素,我到了S城,你今晚有空可以见面吗?”   刑文飞平时没太多时间用网络上的社交工具,不过因为想约秦素,他专门看了秦素的朋友圈,秦素一大早发了一个他就职的学校校道银杏黄叶图的朋友圈,刑文飞在朋友圈给他点了个赞,还直接问了他一句:“这个季节的S大真好看,我应该过去看看。你没出差吧?”   两人有好几位朋友圈共同好友,刑文飞的留言其他人都看得到,所以刑文飞经常在朋友圈里调戏秦素。秦素可能会担心两人的关系泄露,总会一本正经回复他,所以秦素中午的时候就回他了:“这几天不出差。刑总觉得S大好看,可以来看看,再过一周,黄叶就没这么好了。”   另外的共同好友,还都点了赞。   既然他在学校,加上这天是周六,他不加班的话,就应该处在休息状态,这种时候,一定能找到他,还能给他一个惊喜。   刑文飞幻想着和秦素见面的场景,但等了好一阵,秦素都没有回复他。   飞机缓慢向前滑行,刑文飞盯着手机看了一阵,思考是要打电话,还是就直接去秦素家里找他,这时候,手机微信响了,他赶紧打开微信看,秦素回他了,但内容却不是以前温柔顺从的“你想吃什么吗,我买了带去你那里。”而是让刑文飞完全受不住的内容:“小文,很抱歉,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吧。我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可以,也请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现在才告诉你这个消息,不好意思。” 第2章   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像从天边不断接近的暴雷,把刑文飞击了个魂不附体,一时完全懵了,懵得简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微信上的话是他看错了,他只好赶紧又仔细读了秦素的回话。   “小文,很抱歉,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吧。我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可以,也请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现在才告诉你这个消息,不好意思。”   没错,真的就是这样的话。   刑文飞不能接受,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他的手指些许发抖,再翻到这一条微信前面,是他自己发的那句“秦素,我到了S城,你今晚有空可以见面吗?”   再往前看,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信息了,是秦素发给他的:“小文,天气渐凉,注意加衣。”   他没有回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回复这条信息,刑文飞心底咯噔一下,为什么会没有回,他完全记不起原因。   他和秦素联系使用的这个微信账号,是他的工作账号,上面有非常多人。每天总有不少消息,但他根本无法处理过来这么多信息,很多是看后,根据内容决定处理方式,有些问题会让助理去联系人处理,很少会自己回复。也许是当时太忙了,看后有准备回,但忙着忙着就忘记了。   再往上翻微信,依然是秦素发给他的,距离这一条提醒天凉的,有一个星期时间,秦素说:“我到东北出差,这边有一种高海拔野生蓝莓汁,味道还不错,你要试试吗,我给你寄过去。”   他依然没有回,为什么连这种微信都没有回,很奇怪。当时又是有什么事吗?   也许是秦素烦了自己不回他信息,所以故意这么激自己?   有了这种推测,刑文飞稍稍定住了神。   他再往上翻,已经看不到任何信息了,他非常疑惑,怎么看不到信息了。   愣了愣才想起来之前换了一台保密系数更高的手机,没有将以前的记录转过来。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想起最开始和秦素互相加微信,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   三年多前的行业学术峰会论坛,秦素穿一件白衬衫,配黑灰色牛仔裤,穿着运动鞋,匆匆走出五星酒店电梯,往会场走,刑文飞站在会场门口,正在听一位卫生系统的领导侃侃而谈,一转头,就看到了秦素。   只一眼,刑文飞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亮了,他诧异于居然会有一个真人会和他一直幻想的性对象这么相像。   峰会论坛上,有着来自国内国际的不少权威,优秀的人不计其数。其中长得好看又身材管理有方的男人也非常多,但除了那些还在校的研究生外,其他基本上都上了年纪。像秦素这种如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干净清透的沉静美少年,实在少见。   随着秦素走近,刑文飞把秦素看得更清楚了,发现他不是美少年,而是美青年,因为近距离的视线之下,他不免就要被看到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些许痕迹。他长得很白,奶白的白,白得剔透,一双凤眼,细长浓眉和鸦翅黑羽一般的浓密眼睫让他本就眼尾些许上挑的凤眼带上了一种秾丽的魅惑艳色,一看过去,几乎要被他的眼睛给夺去神魂。但他似乎对自己的诱惑力毫无察觉,面色沉静,神色很淡,行动从容,穿梭在走道上的人群里如走在旷野里。   刑文飞当场有种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的懵感。   他突然想起那句形容唐明皇和杨贵妃的诗——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不需要回眸一笑,他只是这么平平常常地走过,一如他走过任何道路,走过任何台阶,走过任何长廊,但他就这么走进了自己的眼里,看了他,总觉得其他人,就都有所不及。   刑文飞年轻英俊,正是玉树芝兰一般的人物,在人群里极其出众,秦素不免也注意到了他,在看到他后,大约是出于礼貌,还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这一笑,更是让刑文飞内心动荡,一时之间,脑子一空,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时候,秦素已经和那位卫生系统的领导打了招呼,进了里面可以容纳千人的大会场里。   刑文飞问这位领导说:“刚才那位是哪位?”   领导笑着说:“哦。你说小秦啊,他是林主任的学生。”   虽然这个会场里不免有很多“主任”,但是能被这位领导尊称“林主任”的,刑文飞只想得到一人,对方是这个行业里泰山北斗一般的专家,又有很高的行政职务,虽然有这种行政职务,基本上依然有招收硕博研究生的名额,会有硕士或者博士的在读学生。   刑文飞说:“看着也挺年轻,原来是在读学生。”   领导又笑:“小秦可不是在读学生。”   他转了一下眼,想了想,说:“记得是好多年前了,他在林主任手下做博士,做的一个国家面上项目,我那时候就认识他了,那个项目都结题好多年了呢。他现在在S大附属医院工作吧,好像已经做负责人了。”   刑文飞没想到对方已经是成名的人物了,有些吃惊。   领导不吝啬夸赞后辈,或者是他和林主任关系不错,愿意夸赞对方的弟子,所以又说了一些秦素的事,说秦素是好好做事的人,踏实能干,“这个世界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我们都老了。”   领导说了一句结语,而会场的中场休息也结束了,大家一起进去会场。   刑文飞被安排在第二排,他之后在会场里仔细寻找,找到了秦素坐的位置。秦素坐在第二排最边上的角落里,他的导师在他前面。   秦素之后上台做了一个报告,刑文飞这下知道了他的全名,又从会议的一本册子上看到了他的所有介绍。   在秦素报告做完后,他就直接起身去找到他,和他谈了几句他报告的内容,刑文飞并不是生物和医学背景,根本听不太懂秦素讲的东西,不过,奉承专业人士,倒是他的专长,在他的要求下,秦素没多想就和他交换了微信。   之后中午的自助餐会,他也专门去找了秦素,后来秦素还把自己介绍给了他的导师。   其实这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刑文飞此时一回忆,突然发现这些事就如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   两人有关系这三年里,刑文飞一直有一种感觉,秦素虽然从没有诉之于口,但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既然喜欢自己,为什么能突然就说不要再见面的话,还说要删了联系方式。   刑文飞坚决不相信秦素所说的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握着手机,就要给秦素打电话。   这时候,他抬起头来,紧抿嘴唇,就要翻出通讯录,视线一转,看到了空乘正安静地站在他的旁边,他被吓了一跳。   见他抬头,空乘微笑着说道:“先生,已经可以下飞机了。”   “啊?”刑文飞一愣,再一看,发现另一位空少已经打开了通向后面商务经济舱的帘子,后面的客人全都站在走道上,但都被拦着没能离机,大家都看着他,在等他,而且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刑文飞意识到自己刚才真是特别失态,这时候对这些人非常抱歉,只好把手机一握,拿上电脑包,很歉疚地对其他人说:“抱歉。耽误大家了。”然后赶紧走了。   他想,以后,不如坐家里的公务机过来,以免遇到这种事。   他脑子一团乱,从飞机舱门出去踏上连接通道时,还被绊了一下,在空乘的惊呼里,他站稳后,赶紧走了。   恐怕这十年都没这一晚丢的人多。   助理为他定的专车在机场等他,坐在车里,车开出机场,上了机场高速,宝马5系车的后排空间让他感到一些局促,脚不小心磕在副驾椅子底座上,疼得他当场皱了眉,他才从茫然里稍稍回过神来,从刚才的魂不守舍中怔愣着冷静下来,意识到原来车已经开出很远,又意识到他今天的倒霉看来是没完没了。   想起他每天热衷于求神算命的老妈前几天给他打的电话:“窝给你讲,菩萨缩你年底几个月要小心,妈咪给你准备了几打红内裤,还请了一尊玉佛,让人送去给你。”   刑文飞想着G城家里摆着的玉佛,看来是玉佛也没什么用。   司机经常会来接送刑文飞,以前他会有一些话,但这次,大约是感受到了刑文飞的低气压,就一路没发一言,刑文飞想了想,吩咐他:“我暂时不回住处,你先送我去S大学。”   S大学实在太大了,司机问:“刑总,具体哪里呢?”   “去西门。”秦素的公寓,就在西门。   “好。”司机应下了。 第3章   S大学,是一所由多所高校合并而成的综合性大学,其医学院,在全国名列前茅,附属医院,更是医研教一体,这些年出过很多成果,很多科室和研究方向,都排在全国前列,而且和世界范围内很多著名医疗卫生机构以及高校有合作,国际声誉也不错。   当然,在里面就职的工作人员,需要付出极多努力,工作压力也很大。   秦素博士毕业后,就在实验医学研究中心的结核病研究室工作,当初,这个研究室刚成立,他一来,就做了骨干,并组建了自己的团队,因他这些年取得的骄人成果,到如今,他已破格取得研究员序列的正高级职称,并成为了博士生导师,项目带头人,每年有招收一名博士两名硕士的名额,除此,研究室还持续招有一名带课题的博后。   有研究室的研究压力,又有好几个学生要管,自然很忙,因医院是学校附属,医院的所有研究机构,也都是学校附属,学校和医院就各有一些考核指标,项目和论文等任务很重,这么一来,他每天忙得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私人生活。他刚开始工作那几年,一直是一周有七天、一天有白天黑夜,他就实行五加二和白加黑的工作模式,经常在实验室通宵工作,或者睡到凌晨三点冲回实验室工作,脑子里除了项目、研究和论文,没有别的。在他刚来这里工作的三年里,就因发表了好些篇影响因子不低且极有开创性的研究论文并在重要项目中取得极具代表性的成果而得到了不少表彰。   当然,也正是这么忙,让他完全没谈过恋爱,甚至对自己的性向也并不是那么肯定,所以在小他很多的刑文飞撩他的时候,他受到了诱惑。   当时为什么会被诱惑,秦素自己很迷惑,因为他第一次被人那么撩,当时完全不知所措以至于乱了方寸,大概还是刑文飞的色诱成功了,他来不及仔细思考,于是就那么答应了。   之后,他后悔过,但当刑文飞再次找他时,他又没守住底线。连续两次这种事,就实在不能等闲视之了,秦素之后就仔细思索了一阵,的确是很喜欢刑文飞,就觉得可以和刑文飞试试,于是,就这么保持了三年的关系。   秦素是在和刑文飞保持了不短的关系后,有一次看到刑文飞的身份证,才发现他居然比自己小了八岁。   得知有八岁的年龄差距时,秦素真是吓得不轻。   是的,他真被吓到了,一度想和刑文飞拉开距离,但又实在做不到,最后就不自觉变得对刑文飞纵容起来,毕竟,他比自己小这么多,应该多爱护他和宠他。   只是,有时候未免不自在,因为刑文飞比他的有些学生还小呢。   两人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以后会怎么样,秦素有想过,但从没有和刑文飞谈过,毕竟刑文飞那么小,和他谈,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很像是拐带小孩子,虽然刑文飞早就是成年人了,但那种拐带孩子的罪恶感实在消之不去,所以,要提什么更进一步的事,秦素实在没法提,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三年。   S大的附属医院就在S大学旁边,秦素上班的研究室,则是在医院和学校之间的一栋研究大楼里,为了方便工作,秦素在学校里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二手房,房子很老旧了,大约是八十年代修的,比刑文飞的年龄还大。学校里的房子,若要买卖,只允许学校里的职工之间互相买卖,即使如此,这么老旧的房子,单价也极高。秦素的房子大约有130平米,三室两厅一厨两卫,一间是他的卧室,一间是他的书房,另一间卧室,他的父母有时候会来住。买了之后,就重新做了装修,但装修极其简单,不仅简单,而且审美很八十年代,因为房子是他父母装修的。   这个房子对秦素来说,只是用来睡觉和父母来的时候住而已,所以,花大价钱买的房子,装修和房子的价格完全不搭,他也没怎么在意,只要房子干净整洁就行。   刑文飞到他的这个房子来过一次,也只是一次。   秦素对这一次的事记得很清楚,虽然他觉得刑文飞多半是忘了。   秦素觉得刑文飞这孩子吧,大概是从小家庭条件太好了,在某些东西的看法上,和一般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一样,经常让秦素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温柔地笑笑揭过去。   刑文飞年轻,精力旺盛,且少年得志,年轻有为,事业忙不说,作为管理公司的老总,应酬也多,所处环境定然活泼开放有吸引力,秦素觉得自己一个每天泡在实验室的研究工作者,年龄又比他大很多,估计在他看来是很沉闷的了,他很多时候不爱搭理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实验室,自己的有些学生,想要说对方几句,对方尚会觉得他这个老师管太多,更何况是刑文飞这种年轻气盛的老总,所以,秦素经常控制自己,能少说就少说,不然特别惹年轻人烦。   那次,又是刑文飞夜里突然到来,秦素本来在实验室里,收到他的信息,专门回了一趟家洗了个澡稍稍收拾了一下,以免自己显得太疲惫,气色不好,总之,年纪大了,是绝不可能和年轻人相比了。   没想到刑文飞在家里等不及了,问了他家的地址,就开了一辆车跑他家来接他。   刑文飞进了他家,四处看了几眼,就说:“你这是租的房子吗?”   秦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只好问:“怎么一看就觉得这是租的房子。”   刑文飞说:“我猜对了吗?因为这个房子,装修得很不用心,家具也太简单了,很显然只是凑合一下。而且,这个房子这么小,租着稍稍住一阵可以,要是是买来常住,未免太压抑了。”   秦素看着他明朗又英气勃勃的样子,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他并不知道刑文飞的家世,只知道他是“迈特制药”的创始人和执行总裁,不过从他的行事方式,就知道他不是富一代,至少是富二代,甚至是富三代的可能性也很大。   秦素只好笑了笑,说:“走吧。”   **   刑文飞并不像秦素想的那样,不记得他家的事。   此时,刑文飞就找到了秦素家的门口,虽然直到这时候,刑文飞都依然以为这个公寓是秦素租的。   房子太老旧,没有电梯,保洁将楼梯间打扫得极干净,但依然掩不住有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传进每一个进入这栋楼的人鼻腔里。   刑文飞鼻子很灵敏,闻着这个味儿,就不太舒服。   他从小锦衣玉食惯了,虽然他在做事上特别能吃苦耐劳,但在物质生活上,实在没吃过任何苦。他也没有要吃这种苦的意思。   所以,那一次来秦素住的公寓后,他就再没来过了。   这时候,距离他收到秦素的拒绝微信,才过了四十分钟,但是,这四十分钟,简直是他人生里最难熬的四十分钟,这比他前一阵看着自己创立的公司挂牌上市,等着看股价还难熬很多。   他想在微信里回秦素,打了很多字,最后都删掉了,总觉得回什么,都显得很幼稚。   毕竟秦素都那么拒绝他了,他还通过文字死缠烂打,不是很弱势吗。   所以不如就到秦素家里来,揭穿他,秦素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喜欢的人,他难道不喜欢自己?   不可能!   刑文飞觉得根本不可能。   他又不傻,难道感受不出来秦素之前喜欢他?   咚咚咚!   刑文飞敲响了秦素住处的大门,然后在门旁边站得笔直地等着。   老旧的房子里,楼梯间随着安静下来,声控电灯熄灭了,刑文飞站在黑暗里,抬起左手腕,江诗丹顿的夜光指针指在了午夜十二点,他盯着秒针看,每一秒,他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强,他知道自己在紧张,秒针才跳过五格,他就又去敲了一次门。   咚咚咚!   他又退回到门旁边,笔直地站着。   要是秦素来开了门,他也绝不会让秦素看出他的狼狈和急切。   秒针一格格地跳着,又过了五秒,他再次敲了门。   咚咚咚!   秒针继续一格格地跳着……没有人来开门。   刑文飞抿紧了薄唇,眉头也皱起来,他脸上褪去了年轻给他的所有明朗,只剩下了烦躁,还带上了不豫带来的威压。   他再次敲了门。   咚咚咚!   依然没有人来开门,但隔壁的邻居却因被打扰而控制不住来开了门。   秦素家隔壁是一户五口之家,一对学校职工夫妻,一个小孩子,还有一对照顾孩子的老人。   开门的是老人家,眯着眼睛打量秦素家门口的刑文飞。   刑文飞来S城会心上人,即使到得他的住处,他有很多衣服可以换,且和秦素在一起时,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穿衣服,但他这天急急忙忙来S城,依然好好打扮了。他在A国上学时,算是比较自由派的人,经常只是随便穿穿,但和秦素在一起后,他每次来S城,都会仔细搭配衣服,所以,他这时候穿着一身知名奢侈品品牌的高定男装,真丝立领白衬衫配黑西服,外面是一件黑色风衣,看着很简单,实则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展现一个人的优雅和品味。   老人看到这么一位帅气的年轻人,当即也不忍心苛责了,反而问起他来:“你找秦老师吗?”   秦素每天只回家睡个觉,本该和邻居没什么交集,不过他父母来这里住时,和邻居家里建立了极其亲密的邻居情,于是隔壁邻居老两口对秦素很了解,加上秦素每天早上去上班时,有时会和出门去送孩子上学的老人遇上,这样遇上,总要打招呼,再一起走一段路,一来二去,秦素和他们的关系也近了。   刑文飞深邃的眼眨了眨,吸了口气,让自己放松了一下面部肌肉,才让自己用比较亲和的语气说:“是啊。叔叔,你有看到秦素吗?”   老人说:“我们遇到的时候少。不过,他今晚可能没回来呢,我们没听到他家有声音。”   刑文飞虽然失望,随即又松了口气,心想秦素不是不愿意给自己开门,只是没有在而已。   老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审视起刑文飞来,“你怎么没有先联系秦老师吗?这么来找他做什么?”   他的警惕,几乎是要把刑文飞当贼了。   “有事想和他当面说而已。既然他没有回来,那我就先走了。”刑文飞没有在秦素住处门口多待,对老人道了一句谢,就赶紧走了。   走出单元楼,就是两株高大的银杏树,这个时节,银杏树叶呈现出金黄色,在路灯光里,笔直的树、金黄的叶、婆娑的树影,形成了一副孤独又清雅的画。   刑文飞看了看树,意识到秦素这天早上发的微信朋友圈里的银杏树,就是这两棵树,发的树叶,就是这里地上的树叶。   他现在就站在秦素早上站立的地方。   刑文飞想了想,拿出手机开了照相功能,调节到夜景拍摄,根据秦素早上发的照片的角度拍了银杏树和地上的树叶,又点开秦素的微信,给他发这个照片,只要他看到,他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自己在这里等他。   刑文飞想,这样发照片,应该不算是示弱吧,但秦素一定会感动,说不定马上就回来找自己了。   刑文飞觉得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图片一发出,就显示了发送失败的感叹号,还有一排小字提醒他——“梦入江南烟水路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从没有被人删除过微信的刑文飞,皱眉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被秦素删除账号了!   为什么要这样!   刑文飞完全不觉得秦素需要这样对自己。 第4章   刑文飞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打击,甚至他觉得自己是受到了侮辱。   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真的?   刑文飞很茫然,他一直以为两人虽然没有说清楚过,但一定是互相喜欢着的,在和秦素在一起的这三年,他从没有想过要去找另外的人,一直以为,两人互相是对方的唯一。   其实,并不是的?   ——“也请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   刑文飞这时候才特别注意到这个“也”字,中文总是博大精深,其实难道秦素在给自己发了那条微信后,就把自己的微信给删掉了?   秦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刑文飞不仅想不明白,又深受打击后很伤心,并且很有种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侮辱的感觉。   刑文飞很聪明,聪明人,很多都会去发散思维,想得比较多,他这时候就想得比较多。   要让他就这么放弃秦素,他自然很难受,而且无法接受;但在秦素同他讲得这么明白又决绝的情况下,他还去找秦素死缠烂打,是不是太没有尊严了?秦素该怎么想他?   刑文飞对着城市蒙着一层黄晕的夜空叹了口气,呼吸之间,形成了一团白气,他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丧气和难过,虽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但总归,暂时可能没有太好的办法。而要让他就这么轻易接受秦素喜欢了别人,要和自己断掉所有联系,那恐怕不行。   学校里不允许没有许可证的车进出,司机将车停在了西门外面,刑文飞之前下了车后一路跑来了秦素家门口,这时候却是沉思着慢慢走回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把手机拿出来给秦素拨了一个电话。   就这么离开,他实在不甘心。   要他就这么祝福秦素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做梦可能还现实点。   刑文飞已经做好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也被秦素拉黑的心理准备,不过这没关系,他还有另外一支手机,秦素没留过他这个手机的号码,所以秦素不可能将他所有号码都拉黑。   “嘟嘟嘟……”   电话居然拨通了。   刑文飞有点不敢相信,随即又想,秦素果真不至于那么绝情。   随着电话拨通,秦素并没有很快就接起来,正在这时,刑文飞听到斜前方不远处响起了手机音乐铃声。   刑文飞转头看过去,看到了秦素。   学校校道上路灯光昏黄冰冷,隔着一条宽阔校道,并不容易清楚地看到对面斜前方的人。   但只需要一眼,刑文飞就能判断那的确是秦素。   秦素的气质里有种孤松独立的感觉,平静温和,但是又有种远离人群的淡定不惊。让人总能很容易就注意到他,虽然他从不高声说话,也没什么要吸引人的举动。   此时秦素并不是单独一人,另一位比他稍稍高了一点的男人正半搂着他,和他走在一起。   这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一个男人和秦素一起回家,这能说明什么问题,秦素果真有另外的男人了。   这个男人是谁,和秦素认识多久了,两人之前是不是已经有过了关系,秦素脚踏两只船后,最后选择了甩掉自己而和对方在一起?   刑文飞第一反应不是秦素了背叛自己,而是震惊于秦素居然是放弃自己而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自己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男人吗?即使秦素有一百个备选恋人,刑文飞之前有很强的自信,认为自己不可能落选。   基本上从没有过嫉妒心态的刑文飞,第一次被嫉妒的怒火烧得理智全无,他完全没法多想其他就朝秦素和那个男人跑了过去。   **   秦素心情非常低落,距离用药才两个多小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的确已经对他产生影响,他感觉非常难受,有些头晕,还不断有恶心感,甚至还因为眩晕有一定幻觉感,总觉得面前的世界很不真实,自己存在于生和死的界限之间。   遇到这种情况,他的学生们也都吓坏了,以免对他们产生太多不好的影响,让他们对以后的学业和职业生涯有所顾忌,秦素没有让他们全程陪同自己,也安慰他们自己没事,只要按照规范吃药,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的可能性非常低,甚至,他强忍着,并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任何不适。   在从医院回家时,他本来拒绝任何人送自己,不过周洵实在太担心他,在把他的学生们全都劝走后,就非要送自己不可。   从医院到秦素家里,步行只需要十分钟,所以秦素根本没买车,周洵说开车送秦素,秦素也拒绝了,说:“我想在夜风里走走。”   周洵便没做其他提议了,只说:“那我陪你走回去吧。”   周洵是秦素的同事,他之前本来在医院实验医学中心的检验大科里的微生物检验科里工作,但之后因为一些事,就调回学校从事教学和研究工作了,现在主要是做HIV方向的研究。   之前同属于大的实验医学中心时,两人就认识,到如今,也有好几年了,不过之前关系一直不太近,算不上好友。两人性格都有点独,都不是那种活泛的热爱主动和人结交的性格。说起这主动和人结交,秦素自觉自己可能比周洵好很多,但这次出事了,周洵迅速来为他处理后续所有事情的义气和热情,就让秦素对他改观了不少。   秦素反而不太好意思,他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说:“你今天已经帮了很多忙了,这时候晚了,你不早点回去,你老婆应该会很担心吧。”他记得周洵是结婚了。   周洵说:“秦老师,发生了这种事,你还和我客气什么。我给他发过信息,他早就睡了,没事的。”   既然他这么讲,秦素也不好再拒绝了,再拒绝地话,恐怕就显得过于见外,等这件事好转一些,他给周洵送份厚礼请他和他老婆吃顿饭也就好了。   两人从医院走过一条小街,然后穿过一条巷子,就能走到学校西门了,这是一条近路,秦素一向走这一条路回家。   秦素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踏在云上,不仅头晕还隐隐头痛,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以前看到数据里有很多暴露后的人因为吃药的副作用停掉药,总觉得很难理解,现在自己感受了一下,就有些理解了。   周洵应该看出他的强烈不适了,有些担心地说:“秦老师,你接下来一周,都可以不用去上班,在家里好好休息,按时服用。有事的话,学生和你实验室的管理人员不方便去做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做就行了。”   秦素把他的话听在耳里,总觉得这个声音忽远忽近,弯弯绕绕,似乎是听明白了,但再一想,又像完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周洵似乎看出了他的精神恍惚,就不再说这事,而是问:“秦老师,要不,我扶着你走吧。”   秦素听明白了这句话,摇了摇头,但周洵还是对他伸了手,将他的胳膊扶住了。   本来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以前任何事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没想到真被周洵搀住的时候,他突然就放松了很多,无论脚步多么虚软,却不用再担心自己真的摔在地上了。   周洵说:“秦老师,你不用太担心。一周之后,我们实验室就可以给你做分子检测,你之后可以每隔一周来做一次,两个星期,我们就可以给你做抗体和抗原检查了。这样的话,你应该会更安心一点。我们医院,这几年的职业暴露近百例,最后都没有问题,你也不会有问题。”   秦素恍惚地点了点头,虽然内心非常感谢周洵的细心体贴,但他这时候却很难开口说话。   周洵说:“秦老师,你现在是一个人住吗?”   “嗯。”秦素这么回答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声音这么小,周洵是否听得清。   周洵应该听到了,继续说:“根据我们以前的病人的反馈,服用阻断药后,大多是最初几天最难受,但后来慢慢就会好些,你过几天应该也会好些。”   秦素知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   周洵:“所以,你最开始这几天,最好有人在家里陪着,你因药物副作用严重不适的时候,可以看着你,之前出现过有人因为副作用晕倒的事,如果你也出现这种问题,家里又没有别人可以照顾你,这很危险。再说,要是有人可以照顾你,这也会给你一些精神支持。”   秦素记得周洵以前是半天不想开口和人讲一句的人,没想到这晚能和他说这么多。   秦素茫然地想了一圈,说:“我爸妈年纪大了……告诉他们反而不方便。”   周洵:“有其他兄弟姐妹或者朋友吗?”   有堂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也有朋友,但似乎都不适宜这种时候来照顾自己,再说,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自己又不是绝症要死了,怎么好让人放下工作来陪着自己。而且,虽然他自己就是医疗行业从业者,但对于HIV暴露,他自己都很介意,更何况还是其他完全没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更是会视之如虎狼,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介意。   秦素说:“不用了,我没事。”   周洵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之后有时间就多来看看你,你方便吗?”   两人已经走进了学校校门,从校门一边通往职工宿舍楼的校道走进去,就是秦素住的小区。   学校这道校门周围没有学生宿舍楼,只有职工宿舍,隔着一个操场,另外一边,又是学校几个学院的学院楼,这时候,校道上完全没有人,金黄的银杏叶被冰凉的夜风从树枝上吹落,零星落在两人前方的道路上。   对于周洵的好意,秦素应下觉得太麻烦对方,不应,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响了起来,但他实在没力气去拿手机,周洵扶着他,正要替他拿手机,突然,一个人朝两人冲了过来。   秦素本就精神恍惚,对于一个人这么冲过来,他毫无反应,而且一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一刻,周洵全副心神在被他扶着的秦素身上,也没搞明白这跑过来的人是要做什么,就在这种情况下,此人已经一把拧住周洵的毛衣领子,把他往后一攘,周洵猝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秦素一时没被他扶住,摔到了地上。 1卷 秦教授心力交瘁护学生遇险 第5章   四小时之前。   夜,八点。   结核病研究室。   在八九年前,秦素刚在医院入职的时候,医院里并没有重视结核病的诊疗和研究,其中原因很多,主要是因为结核病的性质决定,因为它是一种由结核分枝杆菌这种细菌感染引起的严重传染病。   结核分枝杆菌主要通过呼吸道传播,然后感染肺部,形成大众最熟知的肺结核,也就是肺痨。在以前肺结核只是指肺组织感染结核分枝杆菌后形成的疾病,现在,肺结核除了包括肺组织结核病外,还包括气管支气管结核病,以及结核性胸膜炎,因为研究表明这后两种结核病很少单独存在,一般都还伴随着肺组织的结核感染,或者之后发展到肺组织上去,为更利于治疗这些病人和管理这些病人,就将这后两种结核病也纳入到了肺结核之中去。   国家有专门的传染病防治法,立法来管这些传染病。在这些传染病中,可能大家非常熟悉的就是诸如麻风病、乙肝、脊髓灰质炎、禽流感、SARS、艾滋病、结核病等等。而到如今,还被单独设立工作部门处理的严重传染病,就只有结核病和艾滋病了。   经过传染病防治部门工作多年后,到如今,结核病的发病率已经降低了很多,但依然是一种严重传染病,更不要说在好些年前了,当时中国更是肺结核大国,感染很高,病人很多,所以国家专门设立了结核病防治部门,拨专款来统一免费收治以及管理这些病人,只有社会上的结核病人被管理起来,被治疗好,且在被确诊后不要到处去传播,才能让结核病人越来越少。   传染病,不是一个人有病去医院治疗,医院负责把这个病人治好就可以了的病,而是还要做非常多其他工作。   当然,对于病人来说,病人只需要去可以治病的地方治病就行了,治好了就万事大吉,其他一概不用想。   但是对于国家的医疗卫生部门来说,在给病人治病外,还有很多其他工作要做。   拿结核病来举例。   结核病由结核分枝杆菌感染引起,结核分枝杆菌可以感染人体除了头发和指甲以外的任何地方,感染了哪里在哪里生长就在那里形成了病灶,所以在肺结核之外,就还有骨结核,盆腔结核,生殖器结核,结核性脑膜炎等等,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它不在那里长的。   所有这些结核病里,最多的是肺结核,肺结核占据了所有结核病的90%以上。   肺结核又是通过空气传播的传染病。这也就是大家最经常会看到学校里爆发肺结核疫情的原因。   学生在密闭的教室里上课,有一个人有肺结核病然后不断咳嗽或者打喷嚏,就会将结核分枝杆菌散播在教室或宿舍空气里,教室宿舍里空气又不流通的话,其他同学自然就更容易感染了。所以,就要在有人感染了肺结核后,一去看病,被诊断出是肺结核,在治疗这个人外,马上就要上报他的信息,然后由专门的工作人员去定位到他的住址、他所在的学校、他所在的班级,然后给全班、全寝室还有给这个学生的家人都查结核病,才能确保这个传染病不在他所在的空间里感染更多人,还要监督这个学生的治疗,确保他治到没有传染性了才能再回学校上课……这个小例子里,就涉及到了很多公共卫生的领域,例如,对结核病人的信息进行上报,然后全程管理这个病人的情况,督促这个病人一定要治疗,管理这个病人的密切接触者进行结核病筛查,加上结核病的治疗周期很长,至少要半年,所以要不断监测病人的菌阳情况评估对方的治疗进程和传染性,还包括给人群宣传,让人们了解结核病,让有症状的人一定要去看病,要规范治疗不然容易产生耐药,不要对着人群咳嗽,要戴口罩,咳嗽出的痰要处理,衣物被子等要晒等等,这些后续的工作,都不属于医院的诊疗工作,而是属于公共卫生的范畴……   在从前,医院几乎不承担这些除了给病人治病外的公共卫生任务,这些公共卫生任务都由疾控负责。S大的医学院即使有公共卫生学院,但附属医院也不会做这份公共卫生的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一家综合性医院而不是专门负责结核病的胸科医院或者传染病医院,医院领导自然不重视结核病科室,这家医院的结核病科室便也并不特别出色。   所以,秦素算是时也运也,他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医院领导开始重视这个科室的时候,他因此得到了很多机会。   现如今,医院的结核科室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发展,而秦素带领了医院在这一领域的基础研究,带了很多项目,出过很多成果,如今,还有很多其他发展。   因结核分枝杆菌可以通过呼吸道传播,做结核的检验,负责检验的工作人员是高危人群容易感染不说,在同一个环境里工作的其他同事,都有被感染的风险,毕竟大家在同一个空间里呼吸,又不愿意时时戴N95口罩,所以,大检验科的领导,当时就很介意要承担这一项工作,不愿意把结核检测放到微检科里,而是建议另外开一个检验室,并让专人负责结核检测。   当时大检验科领导特别强势,医院领导没办法,只好给了实验室和经费,单独开了一个结核病的检验实验室。从后来的发展来看,当时领导的这个决定和雷厉风行的做法,是极其英明和具有前瞻性的。   秦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招进来。   结核病的诊疗对医院来说并不挣钱,因为它是传染病,卫生行政部门会严格控制这个病会让病人承担的花费,加上医院还要养专人来负责这个病向专网报信息等,有些医院甚至会在结核病的诊疗这一项上亏钱,医院作为一个盈利养活所有医务工作者的机构,自然就是挣钱的科室强势,不挣钱的科室就弱势了,要是不仅不挣钱,还倒要其他科室赚的钱养活,想想那日子,不可能好。   而秦素来的时候,结核科简直是弱到很难说上话,别说有多憋屈了。   秦素到来,通过他导师的帮衬,让科室加入了当时国家的一个大项目里,之后他又申请上了好几个大项目,还通过和其他医院和疾控的合作,做出了很多成果,才算是让结核科的腰杆稍稍硬了一些。   这样,结核病研究室,从一开始就从大检验科里独立出来了。不过,结核病研究室里,依然分了很多小组,有专门从事医院门诊病人以及住院病人的结核检测并出报告的部门,然后另外的就是专门的研究小组了。   医院多次想改组,将结核病的检验部门又拿回大检验科去,不过在扯了很多次皮后,至今都还没有实行。   秦素如今已是结核病研究室的副主任,主任是并不负责研究工作,只是管理检验室的对秦素极度护犊子的姜主任。   姜主任,女,近五十,性格特别泼辣,当年是被发配到蛮荒之地结核检验室的,现如今,都还记恨当年的大检验科主任,于是偏不把发展起来的检验室合回大检验科。   医院领导也拿她没办法,只好继续慢慢做她的工作。   这个结核病研究室的发展史,就像是在一片被嫌弃的荒芜之地上起了高楼,很有种励志之感,因为太励志了,很被人津津乐道,这甚至让秦素小有名气,虽然他每次听别人讲他的这件事时,他都觉得有些窘迫,谦逊说研究室的发展完全是团队里所有人的努力,与他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按常人所想,做结核病就做结核病,本来不该会有HIV的职业暴露,但那太天真了。   HIV,是人类免疫缺陷病毒的缩写,HIV感染者发展成艾滋病后,主要是死于因免疫缺乏而出现的各种感染和并发症。   HIV最容易合并感染的是梅毒,然后还有结核。   HIV感染者,只要一直服药,控制体内病毒载量,到如今,有些人甚至实现了和病毒共存,随着医学发展,即使感染了HIV暂时不能实现完全清除储藏库病毒实现完全治愈,但也能在不久的将来实现功能性治愈。HIV的感染,绝不再是传染性的绝症,而是一种慢性病。周洵所在的研究室,就在这方面做出了不少研究成果。   但是,以上是在没有合并感染结核的情况下。   同时感染HIV和结核的双重感染病人,在前几年,HIV感染者大多数会在半年内就发展成艾滋病,平均会在两年内死亡,在近几年,双重感染者的存活年限才长了一些。   医院作为综合性医院,也会收治HIV感染者和艾滋病人,因为这家医院名气大,前来这里治疗的病人,病情反而会比其他医院更严重,双重感染者也很多。   且所有HIV感染者,在确诊后,都要做结核的筛查,以确保早治疗,可以为病人延长存活年限,甚至在将来实现治愈。   结核检验室,就要承担不少HIV阳性患者的结核检验工作,除此,研究室里也有好几项TBHIV双重感染的研究项目,还接了公司要上市检验产品的多中心评估工作的单子,多挣一些外快。   这次出事,就是因为一项有关TB/HIV双感的项目。   八点,秦素点的外卖送到了。   距离他们研究室最近的学校食堂,饭菜的难吃程度,是整个学校所有食堂之最。   所以,自从外卖产业链发展起来后,研究室里所有人,都选择外卖,再没吃过学校食堂。   学校这个食堂的客人变少之后,更是没钱赚,所以据说饭菜变得更难吃了。   别的食堂都能做得好好的,就这家食堂做得这么差,大家都震惊于厨师怎么能保有这样的手艺。   秦素的用钱观,很有特点,就是几乎没有省钱的观念,待遇也不低,还有项目里可观的劳务费可拿,平时各种专家咨询费和专家讲课费等等一大堆其他杂七杂八的收入,可他完全没多少存款。   晚饭,他点了一整只北京烤鸭,又点了一份牛排和意面,还从水果外卖店点了好几斤水果,S城的消费水平不算高,但他一顿饭怎么也要花两三百出去。   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他的学生们,没有人不为导师的钱包心疼。恨不得每次替导师叫外卖,把他自己的APP给删了,以阻止他总乱花钱。毕竟秦素年纪也不小了,没老婆没女朋友,还有父母要养老,以后要是要结婚,不花钱?要是一直不结婚,要给自己养老,不花钱?   秦素自己吃不了什么,为了和学生拉近距离,每次都在那间兼具休息和开会功能的会议室吃饭,点多的东西,都是点给学生们或其他同事的。   秦素在工作之外并不严肃,所以学生们和他处起来氛围永远都很活泼。   因为他并不卡学生的毕业,每次学生看着要毕不了业,他比学生还着急,所以每年都能皆大欢喜地把毕业生们送走,延期毕业的事,还没发生过。   如今他的在校学生,有三个在读博士和六个在读硕士,研究室还有一名在站博士后,以及两名管理老师,以及一名打杂阿姨。   大研究室,除了他自己的学生外,还有另外两位导师和他们的学生,不过因为秦素是研究室副主任,主任又是他亲妈粉,所以他虽然年轻,如今也是研究室里第一的大老板,另外两位导师,虽然各有课题和职务,却也要以他为主。   大约是秦素的性格较好,整个研究室的氛围还不错。   送外卖的小哥送了餐来,研究大楼一楼需要刷卡才能进来,而因为这栋楼有感染性物质,外卖小哥一律不许上楼。   外卖小哥已经知道了怎么送这里的外卖,在大门处拨了结核病研究室的视讯电话,叫道:“秦老师的外卖!”   秦素的博一学生曾媛听到,就回了:“等下,马上。”到楼下需要刷卡的大门处去替秦素接了外卖,一看,秦老师又乱花钱了,一个人能吃这么大两提东西吗?   她一边等电梯,一边就看了外卖单,见写着北京烤鸭一只128元的时候,她就叹了口气。也许秦老师娶了老婆,老婆每天对他耳提面命骂他让他节俭存奶粉钱和孩子的兴趣班费,他可能才会改一改他大手大脚的习惯。   研究室里研三的师妹苗晓瑞从外面进来,看到电梯正打开,就欢欣鼓舞,“耶,不用等电梯,lucky!”   看到曾媛,就笑着叫她:“曾师姐,你还没吃晚饭呀。怎么提这么多外卖?”   的确够多的,一整只鸭,切片的部分装了三盒,鸭架又做了香辣鸭架,里面还加了土豆和洋葱等配菜炒,足足装了三大盒,又配有一袋饼,还有两盒烤鸭甜酱,以及三盒黄瓜丝和大葱丝等,这足足装了一大袋,由此可见这128块人民币是多么划算,这么多,足够好几个人吃了。除了烤鸭,还有秦素要吃的牛排和意面,又装了一袋。   曾媛和她一起进了电梯,说:“我,穷人,点一份炒饭够了,这么多,肯定是秦老师的啊!”   苗晓瑞低头看外卖单子,欢呼:“耶,秦老师又破费了,这是一只北京烤鸭呢,我喜欢吃北京烤鸭。”   曾媛自己是脸圆身子瘦的小美女,所以无论身子怎么瘦,受限于脸圆,总被人觉得有些胖。   再看苗晓瑞,脸尖身子肉,但大家很难注意到她胖,总觉得她挺瘦的。   曾媛看了看苗晓瑞,说:“来,拿着吧。”   苗晓瑞欢喜地把北京烤鸭接到了手里,说:“秦老师都不太爱吃北京烤鸭,每次能吃一片饼算不错,但总爱点。”   曾媛是在疾控工作过2年后才又来秦素这里做博士的,要说,两人也很有缘分了。秦素当时跟着公卫学院的老师去市上的疾控做一个合作项目,曾媛在那里上班,她和秦素谈了一阵后,突然脑子一跳,就对秦素说:“秦老师,我去你那里做博士吧,你收不收我。”   秦素对她印象不错,就说:“行,你来吧。”   她之后就辞职来了。   她暑假时就来了研究室里做事,如今已经来了要近半年,虽然博一要上公共课,但除了上课时间,她其他时间都在研究室里,其勤奋程度完全可以和秦素一拼,大家一看,都明白曾师姐恐怕会成为秦老师最爱的弟子了。   因曾媛上过班,如今年龄只比博后小,所以连博三的学生都被她调戏得叫她师姐。   苗晓瑞性格跳脱,尤其贪吃,现在研三,已经定了要去和秦素有合作关系的欧洲实验室做博士。欧洲的博士,并不计算她在中国已经读硕的三年,所以她过去,就直接要读五年博士,而真正能五年毕业的博士,还是少数,不少要再延期,其他人看到这个年限,就打退堂鼓了。   不过苗晓瑞开开心心的,好像没有在意这个年龄问题。   到楼层,出电梯,苗晓瑞刷一下快步超过了曾媛,跑到了秦素的办公室门口,提着烤鸭的袋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叫秦素:“秦老师?”   秦素正在看一篇发给他审稿的论文,抬起头来看到门口的苗晓瑞,就说:“晓瑞,什么事?”   苗晓瑞把烤鸭袋子举起来,“秦老师,你的外卖到了。这是烤鸭。你不喜欢吃烤鸭还点,难道是看在我喜欢吃的份上点的。”   秦素说:“点了一大只,你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放到会议室,谁还在,就都去吃一点吧。”   苗晓瑞说:“好啊,谢谢秦老师。你的其他外卖也放到会议室是吧,你也快来吃啊。”   苗晓瑞研三了,做了秦素近三年学生,对他总在会议室吃饭的习惯了如指掌。   曾媛也到了办公室门口,在心里叹了口气,反正,她不是很喜欢苗晓瑞,不过,也不至于和她一般见识。   秦素看到了提着外卖袋的曾媛,果真,曾媛才来不到半年,已经荣升秦素最喜爱的弟子之一,他对曾媛笑着点了点头,说:“怎么,你也还没吃饭?时间不早了啊。”   曾媛无奈地说:“秦老师,这是你的外卖,我早吃了。我给你放在会议室吗?”   秦素:“哦,你放吧,我马上就去。谢谢你们了。”   整个研究室,不到十个学生,虽然面上一直非常和睦有爱,也的确非常和睦有爱,但在对秦素的某些小事上,明里暗里都要争一下宠。   秦老师,是被很多人爱着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TB:tuberculosis简写,结核。   中国现在依然是结核病的大国,在世界排第三,前面两位是印度和印度尼西亚。   现在国家在逐渐将结核病的诊疗全都转到医院去,主要是在胸科医院、传染病院或者公共卫生临床治疗中心。   也有省市还将治疗保留在以前的结核病防治所,但这种省或直辖市比较少。   主要原因是现在结核病也面临更多复杂问题,病人的情况复杂,单一只治疗结核病的结防无法处理病人可能出现的其他疾病问题。   虽然本文两位主角的感情线会比较童话,但其他方向都是现实向。时间点就在如今,里面涉及到的国家的一些医疗卫生政策,也都是以如今的政策来写。   这一篇属于微检系列,有读者大大没有看过之前的美食记和微检两篇的,可以先看看,就会对这篇文的大背景有一定了解,当然,也可以只看这一篇,故事没影响 第6章   秦素是好几个SCI期刊的副主编或固定审稿人,为了锻炼学生,他都会让博士学生先替他审发来的稿子,让他们写审稿意见后,自己再仔细看,将发来的paper和学生的审稿意见一起再审一次,在给期刊发审稿意见后,还会给学生写一份意见,相当于是工作量加倍了。   把审稿意见写完,又给期刊发过去后,从办公桌后起身,站起来后,就觉得腰有点疼,大约是坐太久了,不由就揉了揉腰,拿上桌子上的手机,准备去会议室里吃晚饭。   刚走了两步,手机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是他导师林致远打来的。   他的导师,以前是在医院里从事临床工作,之后转了实验室研究工作,后又转了中疾控从事研究和公共卫生的管理工作,是个热情又精力充沛的人,待人也特别好。   不过,因为忙,到如今,两人自然不会总联系。   秦素边接电话边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关上了,“林老师。”   林主任是蒙古人,特别爽朗,道:“秦素呀,你给我寄的咖啡机和咖啡豆,我收到了,找了人装上,我就用了,刚才接了一杯喝,味道不错。你有心了,谢谢你啊!”   林主任每天得工作至少十六小时,年轻的时候就靠着抽烟,后来领导层要求禁烟后,他憋着把烟戒了,形成了狂喝咖啡的习惯,但又太忙了,不喜欢喝要磨要过滤的健康一些的费时黑咖,最爱喝的就是雀巢三合一速溶,还要自己再加糖包那种,喝一杯,可以让他精神集中好几个小时,等过了这几个小时,就再喝一杯,如此循环,于是,前一阵,他一向很骄傲的蒙古人的强健身体也扛不住了,出现了很多问题。在秦素每周给他的例行工作问安电话时,就对他稍稍提了这件事。秦素说:“要不,就把咖啡戒了吧。”   林主任说:“戒了咖啡喝茶吗?但泡茶没有泡咖啡简单,很费事。而且喝茶完全不行,提不了神。”   秦素想了想说:“前一阵看到几篇有关咖啡的paper,其实是对心脑血管有保护作用,你的问题,应该是喝速溶咖啡,还加了太多糖。”   林主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但不喝,脑子都转不动了。我真是老了,之前我还想延迟退休,真怀疑延迟退休干不干得了。”   秦素说:“你还年轻呢。五十九岁都算中年。”   林主任说:“不过我退休了,也没什么事做,还是只能继续工作。”   秦素:“要不,你试试喝现磨黑咖啡,要是可以,就戒了放奶和糖,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林主任流露出了一些孩子气,“唉……以前没想过自己会这样不中用。”   秦素:“……”   秦素给林主任下单了咖啡机和咖啡豆后,每天太忙,根本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官网给林主任发货了。   他说:“老师,你就知道那是我买的?”   林主任哈哈大笑:“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买的。”   秦素也笑了一声,说:“在办公室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喝咖啡机的咖啡,我记得里面还配套了一个便携式的咖啡过滤壶,这样你出差也就能带着了。”   林主任笑:“好,我还要去看看怎么用。”   秦素又说:“那你现在的咖啡豆和咖啡粉喝完了,我再给你寄。”   林主任:“呀,不用不用,之后我就自己买了。其实以前很多人给我送咖啡豆,我都懒得用,让你师母拿去送人了。以后这些咖啡豆也就有用了。”   ……   和导师打完电话后再去会议室,他的学生已经替他把外卖摆好了。   长桌子上,他一向坐的那个位置,桌面垫了打印出来看过的不需要再用的Paper纸,上面摆着他要吃的牛排和意面,和他的位置对着的一边,摆着那只烤鸭的十几个盒子,能来吃东西的学生都围着桌子聊天,但没有人在秦素来之前先吃。   秦素一出现,摩拳擦掌的苗晓瑞就说:“秦老师,你太慢了,东西都要冷了。唉,你真是不爱护你的胃呢。”   秦素说:“你们等我做什么,那个烤鸭,我不爱吃的,知道你们爱吃,点给你们的。”   在周末,一周五天工作制的管理工作人员和阿姨都不会来,有些学生也不会在,所以会议室里只有四个学生,三个秦素的学生和一个另外的导师的。   苗晓瑞说:“秦老师,你太好了。不过,你总点餐给我们吃,会把我们惯坏的。再说,也很花钱啊。您不存钱以后养老婆吗?”   秦素只好不答了,反正他的学生经常口无遮拦,他也拿他们没办法,特别是女学生,他能有什么办法。   坐在位置上吃饭的时候,学生们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讨论起事情来,从双十一买的东西还没到,到最近有什么美剧日剧,不过,这些话题,秦素是插不了嘴的,他也不太懂这些,所以也就默默吃他的,顺便看看手机,每天也就只这种时候可以看手机了。   曾媛将装着麻辣鸭架的盒子向秦素的方向推了推,说:“秦老师,你不尝一块吗?”   秦素正一边吃饭一边看朋友圈,他朋友圈里人太多了,除了试剂或者产品公司的销售外,所有其他代购或者卖东西的,全都被他禁看了,但每次朋友圈里内容还是很多,根本不可能看完。他有时候倒是想看看学生们在想什么,了解一下他们的问题,便于更好相处和做事,不过,他的学生们,他只看得到很少几人的朋友圈,其他人全把他禁看了。记得有一次他还在办公室,听到走廊上一个以为他没在的学生说:“我今天早上一起来,发现昨晚秦老师给我的朋友圈点了赞,我的天,把我吓安逸了,起床低血压都没了,赶紧来了实验室。”   另一个学生说:“你居然没有设置不让秦老师看你的朋友圈吗?你心真大。”   对方惊呼:“我设置禁看,秦老师不是马上就会发现。”   “知道了也没关系的,他不会在意。反正大家都会设置。”   对方说:“哦,那我设置一个吧。”   秦素在办公室里正泡咖啡,被气得水接满了都没发现,之后委屈地去擦桌子时,还小心翼翼地以免发出太大声音,让学生发现他其实在办公室,什么都听到了。不然,那岂不是两人都尴尬。   他翻了很久朋友圈都没翻到刑文飞发的内容,只好退出来单独点开他个人的朋友圈,刑文飞的朋友圈设置着只能看三天内的内容,于是,根本没有任何一条内容。   秦素有一丝失落,又翻回自己早上发的朋友圈那条内容,他以为自己回了刑文飞之后,刑文飞会再回自己一句,没想到这么好几个小时了,根本没有。自己之前给他发的微信信息,他也完全没理。   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自我的吗,交流起来太难了。和学生们,除了学业和研究上的事,也完全没有共同话题,刑文飞,也和这些学生差不多大,不知道是不是也会看他们看的那些什么美剧日剧。   秦素又看了看和刑文飞的微信记录,刑文飞大约会像他的那些学生一样,觉得自己啰嗦吗,他不由更加失落。   曾媛叫秦素的时候,秦素陷在自己的思考里完全没听到,也没理她。   倒是一向奶乖奶乖的博二学生高岷风怕曾媛新来实验室不明白这里的一些常态,就安慰她说:“曾师姐,秦老师不太能吃辣,他不吃这个。你不用给他,自己吃就行了。”   “哦。”曾媛笑了笑,缓解尴尬。   苗晓瑞有点没心没肺的,说:“这个餐也是曾师姐去拿的,她刚来,所以还不知道咱们实验室的这些事,秦老师人很好的,不用总和秦老师客气,不然秦老师反而不自在。”   苗晓瑞这话,秦素倒听到了,就抬起头来,而曾媛正默默看着他。   秦素有点懵,问:“又在谈什么?”   高岷风说:“曾师姐让你吃这个麻辣鸭架,我们说你不能吃辣。”   秦素“哦”一声,对曾媛抱歉道:“小曾,我不太能吃辣。你们吃就好了。”   曾媛又说:“那这个片鸭不辣,你吃吗?”   秦素:“这个也不吃。我不喜欢太油的。”   曾媛:“……”   苗晓瑞:“曾师姐,你真的不用和秦老师太客气啦。”   曾媛:“……”她觉得很憋闷,心想我想什么,你这么来劲儿干嘛!   大约是觉得氛围有点尴尬,秦素只好说:“小曾,我给你发了一封邮件,你一会儿去看看。”   曾媛面色才好些了,说:“好的。”   秦素说:“是之前让你审的那篇论文,你看了可以让高岷风给你讲讲,高岷风论文写得比较好。”   曾媛只好说:“好的。”   秦素:“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曾媛忙不迭点头:“嗯嗯。”   秦素还是觉得氛围尴尬,都怀疑自己该不该和学生们一起吃饭,这时候,楼下的电话又打来了,是水果店送了水果来。   曾媛赶紧说:“秦老师,我去拿吧。”   高岷风说:“曾师姐,我去拿就好了。”   苗晓瑞说:“我去我去,师兄师姐,给我一点减肥的机会。”赶紧跑了。   她一走,秦素就觉得会议室里氛围反而好了一些,一时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女孩子因对他争宠而产生的风起云涌,他是很少能明白的。   苗晓瑞拿了切好的几盒水果回来,氛围又欢快了,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这时候,秦素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公卫的学生给他打的电话。   当然,不会每个公卫的学生都能有他电话号码,这个学生是和秦素有合作项目的导师的学生,他们实验室一直和公卫那边有合作。   秦素马上接起了电话:“喂,小肖,你好。”   小肖本来还对给他打电话感到紧张,但一听他的声音,也就没了紧张了,赶紧说:“秦老师,是这样的,我们那个双感项目上的一个病人,他之前是CD4两百以上的,但他当时走了没进纳入项目,现在降到两百以下了,我之前都没联系上他,他现在主动联系了我,说回了S城,但是又要走,所以,我让他赶紧来抽血。”   秦素说:“哦,挺好的,辛苦你了。”   小肖说:“但是,他说要两千块钱才给抽。”   秦素:“……”这种事很多的,他对小肖说:“你可千万别给他钱啊!”   小肖笑了一声:“秦老师,我哪里有这个钱。”   秦素松了口气,就怕学生被骗钱。   小肖:“那怎么办呢?没钱他不来嘛。”   秦素:“你和他联系,让他来我们这边,项目上要给两百交通和餐费补助,你问他两百可不可以。” 第7章   小肖:“好的,秦老师。”   秦素:“那麻烦你了。”   小肖:“不麻烦,不麻烦。”   秦素挂了电话,另外几个学生都看着他,问:“是那个TB/HIV双感项目上的病人吗?”   秦素:“嗯。”   苗晓瑞:“病人要直接过来吗?”   秦素:“过来直接抽血还快点,不然在公卫那边抽了血,他们还要送过来,费事。”   苗晓瑞很有热情:“可以的,秦老师,让我来抽血吧。”   秦素说:“好。”   苗晓瑞本科时候是临床五年学生,之后因为不喜欢临床,考研来了秦素这里,抽血这种工作,她是整个实验室做得最好的。   实验室的每个人的胳膊,都被她扎过抽血,手艺并不比门诊抽血的工作人员差。   苗晓瑞兴致勃勃,又可以拿人练手了。   秦素则说:“不过,这个病人是HIV阳性,你要小心一点。”   苗晓瑞点头:“放心吧,我知道。”   秦素问一直在负责这个项目的高岷风:“到现在,有多少个符合条件的病人了?”   高岷风长得非常可爱,虽然已经博二了,说是大二,都有人信,他性格比较软,适合和病人接触。给病人做工作的时候,不会让病人产生逆反心理,而且,他接触的病人,有不少是同性恋者,高岷风更容易让这些人产生认同感,工作就能好做很多。是因为这个原因,秦素才让他在自己的项目之外,再负责这个工作,然后还会给他这个项目的劳务费。毕竟一个博二的学生,经济压力还是会更大一点。   高岷风没去看资料就记得数据,说:“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五十七人了,要是这个病人又纳入进来,就有一百五十八人。”   秦素说:“那还是有些少,我看之后能不能去联系传染病院,让他们那边也给我们提供一下病人,这样这个课题可以快点做完,不然就一直卡在病人数量上。”   高岷风咬着筷子说:“秦老师,你真要去联系一下传染病院了。不然这个课题最开始纳入的病人都过世了,课题都还没完呢。”   秦素叹了口气。   整个会议室里,氛围一下子就沉重了一些。   曾媛岔开话题说:“我今天早上嘴贱去吃了学校食堂的包子,真的特别难吃,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难吃。我本来对吃的都不挑剔,没想到也吃不下去。”   苗晓瑞说:“曾师姐,难道你是去医院进去那个食堂吃的吗?”   曾媛点头,“是啊。”   苗晓瑞笑道:“我们上本科的时候就不在那里吃了。那家食堂,在解剖楼的不远处,另一边又是标本楼和基法学院的学院大楼,绕着它的全是尸体和福尔马林。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在那里开食堂。”   曾媛有点想吐了。   苗晓瑞:“可能是因为你本科和硕士不是我们学校的,所以不太清楚这个事。以后应该就知道了。”   秦素也不知道那个餐厅被这三栋楼围着,当即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虽然他来这里工作八九年了,但对学校里这些事的了解程度完全没有这些学生多。   曾媛听了心里则更不舒服,因为不是这里的本科生和硕士生,会产生一种被排斥的感觉。因为秦素很喜欢招本校的保研或者考研学生,所以实验室里大部分人的本科都是在这个学校上的,他们有一套他们自己的语言和习惯。   不过,想来再多过一阵这种被排斥的感觉就会好了吧。   不知道秦素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就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晓瑞对学校的事知道得最多。”   苗晓瑞赶紧笑道:“啊,秦老师,我都在这里待了要八年了也。八年啊,哎,我的青春都浪费在这里了。”   这时候,秦素的手机又响了,刚才那位公卫学生小肖打来的,秦素说:“喂,小肖,事情怎么样?”   小肖说:“秦老师,不行啊,对方觉得两百太少了,还不够他打车的钱。”   秦素心想项目里只能出两百,而且两百是最高标准了,他只好说:“行吧,你问五百可以吗?”项目出两百,自己可以补剩下的三百,总归一个病人难得,先把人叫来了再说。   小肖不由笑了,说:“好吧。我再给他打电话。”   小肖又去和病人通电话了,很快就给秦素来了答复,说:“病人说可以。”   秦素:“好,那你把我们这里的地址和办公电话给他,让他直接过来。我们在实验室等他。”   小肖说:“好的。我马上也去你们那里等他,我还等着他的访谈呢。五百块,总不能白给他了吧。”   秦素心想你好样的,“好,你过来吧。”   因为病人难得,他们医院,一年能诊双感病人一两百,但是,愿意入项目的不多,能够有一百算好的了,所以,每个病人都要争取,而且,很多项目都等着这些病人纳入。   和秦素合作的公卫这位导师于燕,他们主要是做访谈,访谈内容,属于隐私,秦素不太清楚,但他们的项目经费更少,能给病人的补贴费用,只有二十。   二十!   二十块能做什么!   除非性格特别好的病人,别的病人根本不想理你!   所以和秦素一起用这些病人的时候,两个项目可以给病人的补贴费用就多一些了,病人就愿意加入这个项目了。   公卫老师的这个访谈,很费时间,一般是半小时,长的得有一两个小时,谁想和他们耗这么久。而且,这个访谈对病人来说,没什么太大用处,一般给两三百,别人还不愿意来做。   但秦素这个项目不同了,会给病人两百块补贴不说,还答应会给病人检查结果,这样的话,病人心里好受多了,就愿意来参加。   这么一讲,也就明白了,算是于燕老师搭着秦素做这个项目,不然她的钱肯定不够。   秦素不得不承认,于燕老师对项目经费,真是比他要控制得好得多。   于燕老师也不让秦素吃亏,她那边会负责去追踪病人,就是虽然钱出得少,但多做点事补起来,而且因为于老师在学院里面,可招的学生要比秦素这种在医院这边的多,她每年可以招三个硕士,人多可做的事自然可以多一点了。   小肖很会做事,很快就把病人的信息发来了,包括病人的姓名、身份证号和联系方式,虽然这个姓名极有可能是假的。   于老师做公卫的,会有一些其他资源,所以,小肖马上又给秦素发了信息过来,说病人的身份证号是假的,问秦素是否非要病人的真身份证号。   秦素不需要病人的个人信息,只需要血液和之前的CD4细胞检查单,不过他对另一件事更诧异,问:“这个身份证号,你们怎么知道是假的?”难道还能和公安系统联网查?这个可是侵犯公民隐私权了。   小肖大约是有点无语,就说:“秦老师,有个全国公民身份证号的查询服务中心,身份证号都可以在上面查到信息。”   “啊?”秦素发现自己真是老古董了,完全不知道这个。“谢谢。”   病人的身份证号既然是假的,那姓名是假的可能性更高了,这对秦素的课题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燕老师的访谈却有影响,因为病人可能会在访谈里满嘴谎话,访谈的内容就不能采信。不过,这个访谈也很需要技巧,也许于燕老师那边可以想办法拿到真实内容。   对一直做实验室基础研究的秦素来讲,他秉持着的是研究的结果必须正确,而且不能做任何妥协,但是做公卫的就不一样了,于燕老师说他们在做人群大样本的时候,必须学会妥协,才能做得下去。   秦素将和小肖以及病人的联系工作交给了高岷风,自己回了办公室。   学生们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病人的信息,病人留的名字叫“白天乐”。   苗晓瑞一眼看错了,说:“白乐天,我男神白居易招谁惹谁了,要被他用这个名字。”   高岷风笑:“师妹,他是叫白天乐。”   苗晓瑞呃一声,再看,发现自己果真看错了,但又说:“白天乐,还夜晚乐呢。”   高岷风道:“师妹,一会儿病人来了,你千万别说话,抽血就抽血,别说话,行吗?秦老师给五百才找来的病人,你把人给气走了,你看秦老师会不会生气。”   苗晓瑞抿着唇笑,说:“YES,师兄。高师兄赛高!”   高岷风:“……”叹了口气,心想苗晓瑞当初从临床转了研究,那太明智了。   病人说两百块不够打车,秦素还以为对方距离医院很远,没想到半小时不到,他就联系了研究室的办公电话,说他到了。要做访谈的小肖这时候都还没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病人有补贴这件事,有很多情况下都可能有补贴,我举两个例子。   1、像秦素他们这种研究项目,为了吸引患者参加,就会给一点钱,这个钱一般不多,秦素给200算多的,很多就五六十吧,更少的一二十也有,或者就送一点小本子之类的小礼品做一下答谢。记得之前看新闻里写有招募不睡觉的志愿者,一天给一千多的,那个真是超级高了。因为一般一个项目的经费不多,给病人多了,就没钱做其他事了。记得之前听一个港大教授讲他们团队做一个性别错位人群的研究,因为这类人少,很难招募,于是他就把所有研究经费用于给纳入的研究对象,研究的花费都自己掏腰包,于是穷得要死,在整个讲座上,他从头哭穷到尾,呼吁公司给资助,但这种研究基本上没公司愿意资助的,只能申请政府的研究经费。   2、像是结核和艾滋病这种传染病,因为涉及到所有人的公共卫生安全,所以,像是疾控一类的防控工作人员可能能够从一些大企业争取到经费,给这些病人资助,但一般钱不会多,也不容易拿,不然,会有人为了拿这个钱,专门去感染病。在十几年前的时候,因为艾滋病人会有补贴,就有很穷的人专门感染艾滋就为了拿这个补贴。   也有卫生系统为了控制疾病,出专项经费或者要求政府出钱给病人补贴的,这个完全要看当地政府的政策。有的地方的政府领导支持医疗卫生,会拨款给病人补贴,但据我所知,做得到的地方很少。而且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有的病人符合条件拿得到几百几千补贴,有的病人不符合条件拿不到这个补贴,拿不到补贴的反而去医院或者卫生系统闹,这种事也有发生过……   总之,世界之大,什么事都有。 第8章   秦素回了办公室,就在网上查了那个全国公民身份证号码查询服务中心,发现真有这个地方,当他在上面的查询窗口将记住的刑文飞的身份证号码输上去的时候,他完全是在一种没有深思的状态,例如想想这样查别人不太对,甚至以前居然看一眼刑文飞的身份证就记住了他的身份证号码,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对。   点击查询后,里面出现了身份证号码的解释,显示出那个身份证号码是正确的,但是原始赋码地址却和刑文飞以前对他讲的出生地不一致,他愣了愣,迟疑着将网页关掉了。   他的状态不太对,而且是太不对,也许不该和刑文飞有什么联系了。   秦素关掉网页,镇定了好几分钟,才有心力开始准备研一和博一的期末考试题库。   虽然医院这边的研究部门在早些年里就争取到得了招研究生的资格,秦素到这边入职的第二年就开始招生了,但是,因为他们都没有挂靠学院,所以,并没有办法给学生安排上课等等。   于是各个这种研究部门都只能各自去想办法,有和学院关系好的,就把学生筛到那些学院去,让他们和这些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课,要是和学院实在谈不拢的,也有和实验中心合作,直接开课的,只要按照学校的要求办学就行,反正是研究生了,硕士和博士,硕士只要上一年课,博士只有半年,其他时间就只用在实验室做研究项目,所以针对他们的教学,比本科简单很多。   秦素他们的研究室,实在懒得折腾,找秦素去出卖色相,总算把学生们搭进了基法学院里,让他们和基法学院的研究生一起上课。   老师们忙于研究课题,大家都不想去上课,因为已经到如今这个年代了,课时费也才六十,少得可怜,准备课件要很久不说,之后要按时上课,就会耽误很多事,许多出差、会议等等,都要因为课程做调整,甚至或者无法参加。不过大家都有教学任务,必须去给学生上课,上不好被学生投诉,还要被通报批评。   秦素作为医院这边的人,其实没有教学任务,但既然将学生们送到基法学院了,别人给他安排了课时,他不好意思拒绝,以免惹恼了基法学院的老师,一个不满,把他的学生给退回来了,他要怎么办?   基法学院的研究生期末考试,老师会出一个题库,然后每年从题库里随机抽题做成试卷,所以学生们运气好,可能会遇到以前师兄师姐们做过的题,这下心里有底了,也可能运气特别差,全是新题,那真是要了老命。   这不是秦素第一次给这个题库出题了,但出题这件事,依然让他为难。   第一年不懂规矩,出的题太难了,学生们怨声载道。第二年出的太简单了,又被说出得没水平,他自己也觉得心塞。出题太旧了,可能其他老师已经出过了,出得太新,可能学生们又完全不会回答。出的题一句话就能答完,那太没意思了,要是需要论述特别长才能答完,学生们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写答案……   秦素之前在脑子里琢磨了很久这次的出题,这时候坐下来开干,做得稍稍快点了。主要出了几道论述题,和几道实验设计题,字还没打完,办公室门被敲响了,高岷风过来说:“秦老师,病人来了。我们是在会议室里给他抽血吗?曾师姐去做准备去了。”   对于这些项目,秦素都会参与,不会只让学生去做,毕竟这也是有风险的工作,他自己在旁边守着,会安心一些。   这是第一次在实验室给病人抽血,以前都是于燕老师那边给抽血,或者直接门诊那边给抽血。他们实验室只拿样本就行了。   秦素说:“那就在会议室吧。注意做好防护,一管要用肝素或者柠檬酸钠的抗凝剂管子,别拿错管子了。一管不要抗凝剂。不然到时候结果会有问题。这个病人这么难被追踪到,不要把他的样做坏了。”   这些高岷风很清楚,说:“嗯,放心吧,秦老师。”   秦素跟着过去,问:“病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毕竟才过了不到半小时。   高岷风说:“说是他比较赶时间。”   秦素:“哦。这样也好,他的血液要马上做实验,不能过夜,他来太晚,我们采血太晚,今晚就不能睡觉了。”   高岷风说:“今晚通宵倒不算什么事,只是,秦老师,我觉得这个课题,真是太浪费钱了,应该是远远超过当初的项目经费了吧。这些病人很难做到集中,每次又只能用新鲜血液做,不能把样本集中在一起集中做,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样或者两三个样做一次,这样浪费好多试剂,仪器这样也耗损很重,真是投入太大了。”   秦素没想到他会谈这个,高岷风是本校本科之后保的直博学生,所以他研二之后直接就上博一了,他现在虽然博二,但其实只有二十五岁,秦素知道他应该是最受师弟妹们喜欢的师兄,不过他到现在都还没交女朋友。   秦素失笑,说:“这也没办法。应该就是这个实验的纳入病人太受限了,所以才一直没别的地方做,这个超出的经费倒没什么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实验室没钱会垮了。”   高岷风心想你也知道我们在担心钱的事哦,那干嘛不能节约一点。居然给那个病人五百块,他很显然是在撒谎,什么两百块打车都不够,他又不是非要坐劳斯莱斯的专车不可,两百块怎么不够了?   高岷风会有这些怨气,完全是他觉得有些病人总觉得他们的研究经费是大风吹来的,要多少有多少,其实根本不是,每次申报项目的时候,钱都卡得那么死,经费已经没要多少了,但往往还能在项目下来时,卡一些经费,认为大家都还能更勒紧预算地把项目做下来。而除了他们自己觉得苦之外,很少有病人会体谅他们的工作。参加这个项目的病人,虽然大部分病人都是很好沟通的,但总有一些病人,特别让人无语。   秦素说:“没关系。既然他这样,估计是的确很着急花钱吧。”   高岷风叹了口气,知道和秦老师抱怨这个没结果。   秦素随着高岷风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看到戴着医用口罩的苗晓瑞已经带了病人白天乐从走廊一边转过来了。   走廊里全天都亮着明亮的LED大灯,亮白的灯光照着洁白的墙壁,走廊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亮堂堂的,但他们看到跟着苗晓瑞来的那个病人时,却总觉得那个灯光也照不亮他。   病人穿着一件深灰色套头卫衣,下面是一条牛仔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戴着一顶蓝色棒球帽,既然他已经确诊是结核和艾滋病毒双重感染了,而且CD4细胞已经降到200以下,他出门时,最好是要戴口罩,但他没戴口罩,帽檐下,是他瘦削的脸,面色有些发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精神不济,给人戾气较重的感觉,从他的样子判断,这个病人不到三十岁,还是很年轻的。   秦素在心下叹了口气,很为这个年轻人可惜。虽然这个病人之前发的身份证号是错的,但根据那个错误的身份证号里的生日看,他和刑文飞是同岁,也和曾媛是同岁,都只有二十七岁,二十七岁,是一个人很好的时光。秦素又想到自己的二十七岁,当时他刚来这里入职,脑子里想法十分单纯,就是事情一件件做,所以每天都闷在实验室里,踏实做事。事情都是做出来的。   这个病人也是二十七岁的话,身体健康却已经被摧毁了。   人有不忍之心,总会因别人的悲惨状况觉得难受。虽然病人这份悲剧极大可能是对方自己造成的,病人因他自己的因,有了现在的果。   由此种种,秦素这种心思敏感的人,并不喜欢直接接触病人,因为实在受不住这份感同身受的难受。   而且,他们这个项目面对的病人,更是比其他一般病人更加痛苦。   虽然苗晓瑞性格太过活泼了,即使她能力很强,但也容易给病人造成她不稳重所以不可信的感官,但这时候,她却做得不错。   见到秦素,她就笑着上前来,对着秦素介绍病人道:“秦老师,我把这位白小哥带上来了。是在哪里为他抽血呢?”   秦素说:“就在会议室吧,你和曾媛去准备一下。”   苗晓瑞应下后,又对白天乐介绍了秦素:“白帅哥,这位是我们的导师,姓秦。”   白天乐看了秦素一眼,没什么精神,像是勉强压抑住了打呵欠,然后对着秦素点了一下头,说:“说好的钱,要给的吧。”声音带着嘶哑。   秦素柔和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会的。”   秦素心底已经有一点不太好的感觉,高岷风平素最是乖巧了,这时候却对着病人皱了眉,他皱眉的样子还被白天乐看在了眼里。   秦素和高岷风都怀疑这个白天乐有吸毒史。现如今,97%以上的HIV感染者都是通过性传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通过共用针头吸毒传播,输血传播几乎没有了,虽然吸毒传播已经很少了,但面前这个病人要是是这样感染的HIV的话,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这一类病人更喜欢隐瞒自己的真实资料。   秦素看白天乐非常有戒心,为了让他放松一点,就对他伸了手,说:“谢谢你能赶过来,麻烦你了。”   白天乐看到他伸过来要握的手,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和他握手,只盯着他的手看了几眼。秦素的手很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因为瘦,手背上青筋的痕迹特别明显,但很显然,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他的心底咯噔了一下,有一种很神奇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一种是这个人真的看得起自己吗,居然会想和自己握手,而且他没有戴手套,还有声音在说,这个人看起来很文质彬彬啊,但网上说这些老师都不怎么样,这个人只是表面上装道貌岸然而已,心里其实可害怕我了,肯定是的,他只是在学生面前装样子……他的学生,这个男学生,他就看不起我……   白天乐没和秦素握手,硬邦邦地说:“我只是因为你们这里要给钱,才来的。”   秦素略微尴尬,说道:“请到里面坐吧。”   高岷风在秦素后面叹了口气,虽然他性格很好,但在接触了不少项目上的病人之后,他真是有点烦了,这种烦甚至是无法控制的,就是一要接触他们,就会有抵触情绪,但要是不接触,他就完全没有,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脑子里甚至不会有任何攻击倾向的情绪。他想,那些疾控里一直专职做这些病人工作的工作人员要怎么办,是不是需要精神科的医生定期去给他们做一些疏导呢,听公卫的同学说疾控的辞职率高,好像也有一些这种原因。   高岷风精神有点恍惚,见秦素领着病人进了会议室,他才慢慢跟了进去。   秦素看出了高岷风精神不集中,也许是之前吃了鸭肉,肉吃多了,副交感神经兴奋,让胃肠道蠕动加强,用能量去消化食物,就会容易犯困。   于是秦素对高岷风说:“你去给白先生倒杯水吧。”让他少在病人跟前出现。   高岷风去倒水去了。   秦素请白天乐在椅子上坐了,曾媛和苗晓瑞拿了口罩、无菌垫单、无菌乳胶手套、一次性止血带、消毒液、消毒棉签、锐器盒、一次性无菌抽血针、配套的不同抗凝剂的管子等等进了会议室。   苗晓瑞是临床出身,以前在医院实习了一年时间,做这一套自然在行,曾媛以前在市疾控工作过两年,当时就是做结核和艾滋病两种重度传染病,接触的病人和做过的工作也不少,所以也非常熟练,反而是让秦素来做这一套,他可能还没学生搞得清楚,毕竟他一直以来做基础研究,就不怎么接触病人。   曾媛和苗晓瑞在一边戴好了手套,又展开无菌垫单在桌子上,然后摆好要用到的东西。   曾媛在抽血管子上用marker笔做标记的时候,苗晓瑞就赶紧拿了医用口罩去给秦素和高岷风用,动作很活泼:“来来,一人一个。”   白天乐把她的行为看在眼里,心里就非常不爽快。   不过苗晓瑞又拿了一个薄款的N95口罩来给他:“白帅哥,来,也给你一个。你毕竟有病,还是要注意戴口罩的,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嘛。”   白天乐接了她递过来的口罩,但没用,放在了一边。   秦素看出他的抵触,就对曾媛说,“你去把窗户开大一点也就是了。”   这个会议室在楼的转角,两面都是窗户,只要一开,里面风很大,即使这是个结核病人,对方又拒绝戴口罩,也没什么问题。   苗晓瑞应了,开了窗后就去叫白天乐到准备好的位置上:“白帅哥,要不你坐过来吧,我给你抽血,放心,我的技术特别好,从扎针到抽完,你都不会产生感觉的。”   说起来,苗晓瑞这种做法,很容易让人放松,和人拉近距离,不过白天乐还是很警惕的样子,他越发疑神疑鬼地看着众人,然后转向坐在他对面的秦素,说:“先给我钱,我再抽。”   高岷风接触过不少这个项目里的病人了,在他总结的经验,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你越惯着他,他还反而越横越认为自己有理,他把用一次性杯子倒好的水一下子放到白天乐面前,把白天乐吓了一跳。   秦素赶紧对高岷风说:“小高,你去把本子拿来他签字,先让他领钱吧。”   这是项目经费,之后要去报账,自然需要让领取人留下信息和签字,财务才能做账。   高岷风去秦素办公室拿本子,秦素安抚病人说:“会给你的。你别紧张。”   白天乐有点激动,大声说:“我没有紧张,别瞧不起我。”   秦素心想并没有瞧不起。   曾媛比较有负责这种病人的经验,说:“白帅哥,你放心吧,真的不至于在这个钱上骗你不给你钱啊。要不,先来把血抽了吧。这样你也省时间,是不是?”   白天乐瞄了她一眼,可能是她的圆脸很有亲和力,他被说服了,走过去坐在了准备好的位置上。   曾媛温和地做了个捞袖子的示范性动作,柔声说:“你把袖子捞起来一下,我们才好抽血。”   白天乐皱眉看了他们一阵,总算捞了袖子,秦素和曾媛都第一次时间看到了他的胳膊上有注射毒品留下的针孔了,苗晓瑞站在病人旁边正在拿消毒棉签和开碘伏,没有注意到这事。   她把一切准备好,拿了一次性止血带要给病人缚住上臂时,曾媛就在旁边为她打下手,把管子准备好。   苗晓瑞拿着止血带,一下子看到病人胳膊上的针孔痕迹,那么多,她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   白天乐估计是不高兴她的反应,眼睛又瞄到了曾媛在旁边摆好的抽血管,一共摆了四支,他一下子就激动了:“你们怎么回事,你们要抽这么多血吗?”   曾媛赶紧安抚他:“白帅哥,不多的,这个只是备用的管子,最多抽三管。就十毫升左右,一个人一次性献血能献四百毫升呢。这个真的不多。”   白天乐说:“要加钱才行,我本来以为只抽一管才来的。”   苗晓瑞和曾媛都无语了,这人还真是坐地起价呢,不由只好看向秦素。   秦素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走到病人身边说:“你要多少钱?”   病人道:“两千。”   大家都沉默了。   学校给的博士奖学金补助,一个月都没有两千,大家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没这么多,这病人真是狮子大开口,以为他们研究室是印钞研究室吗?   秦素已经确实明白这个病人就是想要两千块钱,不给他两千,今天这事恐怕是不行了。要是此时拒绝他,不要他的血了,恐怕他还会闹事。   而且看他这样,是并不想做小肖的访谈了,小肖现在研三,这个访谈的项目,就是她的毕业论文,秦素对病人说:“我可以给你两千。”   病人松了口气,苗晓瑞和曾媛都一脸“what the fuck”的表情,但又默默把脸转开了,转开脸时,两人对上了眼神,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由就都笑了,连之前因为争宠产生的那点小芥蒂也都消失了。   秦素又说:“你之前联系的那个女同学,她和你说过还有一个谈话的事情,是吗?”   白天乐不答,但秦素已经确定小肖和他谈过了,继续说:“要是你还愿意完成那位女同学的谈话项目,一共一个小时,我就给你这两千块钱。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我们这些研究项目没多少经费,你要两千块,对我们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白天乐冷哼了一声:“别说这些虚的了。你们这些教授有钱得很。”   曾媛心想这个病人看来吸毒已经完全吸坏了脑子。   苗晓瑞则想,要是导师有钱的话,就该去买辆车,连车都没有的人,还叫有钱得很?每次和其他同学说到自己老板连车都买不起,她就觉得面子挂不住。   秦素说:“你愿不愿意?”   白天乐知道这个钱也不是那么好拿,就勉强点了头,“好,不过,这个一小时,是从现在算起,我很忙。”   秦素点头,“好。”   白天乐道:“那先把钱给我。”   秦素摸了一下口袋,钱包在,打开钱夹看了看,里面只有两百多,他有点窘迫了,把那两百整钞拿出来放在白天乐面前:“先给你定金,其他的一会儿给你转微信,可不可以?”   白天乐疑神疑鬼看了大家后,收了那两百后,不愿意:“我只要现金。”   秦素给他看了下钱包:“最近大家都不怎么用现金了,我让学生去取一下钱,可以吗?”   白天乐只好答应了。   曾媛戴着手套,开始给白天乐绑止血带,这时候,高岷风找到了项目的病人补贴领取本子,拿进来后,秦素就把自己的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小高,你知道密码,现在去楼下ATM机取两千块钱来。”   高岷风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马上要反弹,秦素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快去吧。顺便赶紧给小肖打电话,让她快点来,这位白先生只会在这里待一个小时,她要是太慢了,访谈就做不完了。”   高岷风憋着气出去了,边去坐电梯下楼边给小肖打电话,“肖瑜,你到了没?”   肖瑜说:“啊,高师兄呀,我要到了,要到了。”   高岷风:“那就好,病人只在这里待一个小时,而且我看秦老师给你争取这一个小时很破费。”不由叹气着笑了一声。   肖瑜说:“谢谢秦老师,谢谢高师兄。”   等高岷风在楼下ATM机取了钱,正好就遇到来了研究大楼跟前的肖瑜。   肖瑜是个瘦高个的女孩子,身材很好,就是脸上痘痘太多了,都熬夜熬的。   高岷风说:“正好带你上去了。你怎么花这么多时间。”   肖瑜笑着举了一把还在套子里的新伞给高岷风看,说:“哎,我本来在宿舍里,这个病人给我打电话找我,说了信息。他以前在我们医院确诊了,但没有留下来治疗,我当时要找他,他一转眼就不见了,这次主动找我,还给我看了他现在的检验单子的照片,说要参加这个项目,我就赶紧向于老师说了他的事,于老师让我联系了秦老师。哎,真是的,现在要找一个合格的病人真是好难,我真怀疑自己毕不了业。师兄,我压力好大。”   高岷风温和地笑了笑:“别担心,能毕业的,不过,这与你的伞有什么关系。”   肖瑜:“你居然不懂吗?我们这个项目,给病人的补贴就只有二十,二十块怎么好意思拿给人家,于老师就让买了伞送病人,不给钱了。这个伞,在淘宝批发的,才十四块一把,还剩了六块钱呢。刚才就是为了从宿舍去学院楼办公室拿这把给病人的伞,才耽搁了时间。”   高岷风:“……”无言以对后,礼貌地赞叹了一句:“你们于老师真会算账。”我的导师就只会大手大脚,真怀疑以后没经费了,自己毕不了业。   肖瑜笑:“师兄,你们这些经费多的研究室不懂我们的痛啊,我们公卫,项目的钱都好少的,我们真是穷死了,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   高岷风道:“我们也不富裕,也穷。”   肖瑜:“师兄,你们太谦虚了,真的。你们之前不是买了个两百多万的设备吗,两百多万耶,这么有钱!”   高岷风有点尴尬了,心说那个设备,只是借给他们用的。   肖瑜又说:“我们专业穷,导师也穷,我们于老师还有房子房贷都没还完呢,还要养孩子,孩子才三岁,哎,压力好大。”   高岷风说:“至少你们于老师结婚了啊,我们秦老师,对象都还没有呢。”   肖瑜:“我们于老师都四十二岁了,孩子才三岁,好像她是三十七八岁才结婚,你们秦老师看着很年轻啊,不着急结婚嘛。”   两人上了楼,进了会议室,但高岷风把取到的钱放在自己口袋里不给秦素,只把卡还给了他,这样可以对这笔钱把一下关。   秦素也没多想,没找高岷风要钱,反正一会儿高岷风直接把钱给病人就行。   但高岷风没给秦素钱这事,白天乐却看在了眼里,以为这一群师生在集体欺骗自己,最后不会给自己剩下的一千八。   这时候,曾媛已经抽了两管血了,正要抽第三管,病人不愿意了,他动作很大,针头一下子被他拔出来,血液一下子从针孔流出来,所有人都吓到了。   秦素反应最快,担心针头扎到学生,飞快地把曾媛挡开了,然后对要激动的病人说:“白先生,你这样的话,容易受伤。”   然后去拿碘伏棉球给他,白天乐道:“把钱给我!”   大家都有些害怕了,秦素让学生们离他远点,肖瑜刚进来,甚至没来得及和秦素打招呼,就遇到这种事,被吓了一大跳,她这种公卫做艾滋病项目的人,见多识广,马上就稳住了情绪,过去叫白天乐,“喂,白哥,认得到我不,我是小肖呀!你快止血消毒吧,不疼吗?” 第9章   白天乐第一次确诊后被纳入项目的时候,就和小肖见过,那时候,还是大半年前,小肖当时才研二,没有现在这么着急课题,所以他不愿意搭理小肖,小肖给他留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打了几次都没有打通后,也就没有再追踪了。她们这种做公卫的,经常性遇到追踪不到病人的情况,早就学会妥协着接受现实了。   白天乐很显然还记得小肖的样子,而且对小肖印象还行,此时一愣后,就稍稍控制了一点情绪,但依然握着被拔出的针头,晃着针头指着周围的几个人,对秦素激动地说:“把钱给我,给我钱。”   一般民众遇到这个病人这种很显然是威胁的情况,恐怕会非常恐慌,但这一群人,因为是医疗行业的从业者,又是一直会涉及HIV职业暴露的群体,根本不会像一般民众那样对此害怕,不然,平常的工作也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高岷风皱了眉,那一笔两千人民币的现金就在他牛仔裤的后袋里,磕在那里,感觉非常明显,但看着白天乐,他完全没有把这笔钱拿出来给他的意愿。   这个人一看就是吸毒人员,钱给了他,他也是拿去买毒品。   高岷风一向是特别温和的人,此时却不由想,这两千块,给别的病人,可以给十个人了,而且人家还会积极地配合治疗不给社会添麻烦,这个人,活着完全是危害社会,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人即使要活,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个病人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更是破罐子破摔吧,不如吸毒吸个爽,死在幻觉里,要比承受疾病和治疗的痛苦有吸引力得多。简言之,这个人从肉体到精神,都已经完全没救了。   白天乐的胳膊上还绑着一次性止血带,又拔出了针头,静脉血不至于飚出来,但也不断往外流出,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新鲜血液沿着他因为注射吸毒而青紫严重的胳膊往下流,滴在了地上和椅子上,有些还被他甩着落在了桌子上,不过桌子上铺了垫单,所以血液都被垫单吸收了。   学生的安全比其他都要重要,而且只是一例病人的样本而已,并不是非要用他的样本不可,秦素抬手安抚他,说:“你别激动,不会少你的钱。”   又对高岷风说:“小高,把钱给他。”   高岷风平常给人完全没脾气的感觉,经常就是做和事佬,师弟妹们爬到他头上,他都没一句话说,但这时候,他却执拗起来了,紧抿着嘴唇,一向白白的脸带着怒红,紧绷着,眼睛也瞪得很大,一向对秦素言听计从,这时候却没有服从秦素的决定,反而怒气冲冲地往旁边避了几步。   秦素说:“把钱给他。”   又对白天乐说:“拿了钱你就走。我们不要你的血了。”   他也对这个病人很烦了。   高岷风还是不动,秦素神色变得严厉,叫他:“小高,把钱给他!”   高岷风依然不动,秦素难得发了火,“高岷风,把钱给他!”   高岷风非常愤怒,瞪大的眼里甚至带上了泪水,站在那里,紧绷的身体都在发抖。   秦素明白高岷风的意思,高岷风一定觉得把钱给这个病人,这个病人也是拿去吸毒,为什么要把钱给他,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安全比这点钱重要得多吗,或者,这也不只是安全的问题,是他的道德感和认定的正确的世界观不让他这样做。年轻人,总会这样的,会认为自己认定的正义比其他都重要,非要去维护不可。   秦素突然就有点泄气,在这种事上,他能怎么办?   作为他们的老师,他要保护他们安全,要教导他们知识,教导他们科学研究的方法,引导他们的学术能力,但是,最重要却又总不会被注意到的,是他其实也会影响他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秦素和高岷风对峙了起来,但声音却变软了,“小高,先把钱给他,其他的,我之后和你说。”   高岷风眼中的泪水在秦素变得柔软的声音里流了下来,他妥协了,狠狠瞪着白天乐,将那两千块钱从口袋里摸了出来,是不厚不薄的一叠,有新有旧,带着他的体温。他把钱扔在桌子上,又抓起刚才被他找出来的那本病人补助领取本,看到上面白天乐没有登记,他就抓着笔将白天乐的其他信息写上去了,然后把本子推到白天乐跟前去,道:“你签字吧,签完字了,拿着钱走啊!”   白天乐黑着脸,已经自己扯掉了一次性止血带,血液流速变慢了。   他很厌恶秦素他们对他的态度,秦素说“我们不要你的血了”,更是像一个魔咒在他的脑子里旋转,他要去抓那两千块钱,高岷风瞬间把钱按住了,“你快签字!”   白天乐看了那个本子一眼,上面登记着他的姓名、身份证号、有几格空着,然后是他的电话号码,后面有一个钱数,上面写着200元,最后是签名。   白天乐一下子就炸了:“不是两千吗,怎么是两百!”   高岷风怒道:“这个是我们的项目单子,项目上本来就只能给你报两百!”   白天乐怒:“明明说的是两千。”   秦素只好说:“只是项目上给你两百,其他钱不从这个项目给你而已。”   白天乐听明白了,但是更觉得自己是被侮辱了,好像自己是傻的,非要他们来解释。   他在上面签了字,又去抓高岷风按住的钱。   高岷风放了手后,白天乐马上就把钱抓在了手里。   秦素把棉球盒子推到了他的跟前:“你把伤口处理了才能走!”   高岷风狠狠瞪了他一眼,数了钱发现是两千,加上之前拿到的两百,还多拿了两百,就有点自得。   他看了那被抽出来的两管血,就对秦素挑衅地笑着说:“你们两千,买我两管血,本来就是便宜你们了,还说不要我的血了!呵呵,我的血卖给别人,都要收几千一管,你居然说不要我的血……”   他的话让所有在场的其他人震惊。   秦素皱眉道:“你把血卖给谁啊?”   曾媛和苗晓瑞知道已经无法抽这个病人的血了,因为这个病人很显然脑子不正常,但地上、椅子上和桌子上都被他的血污染了,所以她们要准备处理这些地方的血迹。但现在最主要的是要让这个病人止血,不要再污染别的地方。   苗晓瑞把锐器盒推到病人不远处去,意思是病人可以把抽血针和被血污染的棉球都扔进去,不过,病人很显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反而得意地说道:“有的是人买咯,反正有人要,我就卖啊!”   秦素心下有很不好的感觉,他的学生里,高岷风和苗晓瑞一直在学校,也没闹明白这个病人的意思,而曾媛和小肖有经验,一听就明白了。   曾媛皱眉说:“你不会是把血卖给那些地下收血做坏事的人吧。”   小肖也知道是这种情况,她导师的另一个项目和公安局那边合作,就知道一起HIV阳性病人把血卖给犯罪分子集团,犯罪分子用这个血做坏事的事。   小肖说:“白哥,你这样做,真的太不对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人。你还说过会好好治疗的。”   白天乐激动道:“根本治不好,根本就治不好啊!你们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哪里知道我的苦,你们根本不懂我!你们都瞧不上我!”   高岷风已经懂了曾媛话里的意思,被这个病人气得发抖,讥讽道:“你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还要我们瞧得上你!你凭什么要我们瞧得上你!”   白天乐怒气冲冲说:“我都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什么做人的底线!”   高岷风冲他吼:“那你去死啊!你去死啊!”   白天乐一下子就朝高岷风冲了过去,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高岷风这时候都不知道怕,秦素却被吓坏了,伸手抓住了白天乐的胳膊,别看白天乐病得要形销骨立了,但力气却不小,秦素没有抓住他,他手里还有刚才抽血的抽血针,就要去攻击高岷风。   秦素来不及多想了,只好一把抱住了他,朝高岷风道:“快跑!”   高岷风根本不跑,要过来制住白天乐,其他几个女生都吓到了,却一时间都没有退却,曾媛要去抢白天乐手里的抽血针,苗晓瑞戴着手套就去抓他还在流血的胳膊……小肖要去拉冲动起来的高岷风远离病人。   白天乐一看这情况,更加癫狂,胳膊肘一下就把秦素抵开了一些,这片混乱里,秦素大声呵斥着:“你们离远点!”   在混乱里,曾媛抢下了针头,但秦素和苗晓瑞都被病人打到了地上,这时候,不远处的实验室里的学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几个人跑了过来……   白天乐本来要去报复高岷风,高岷风被小肖死命拖着拽开了,白天乐一看这边人越来越多,就飞快地跑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几秒之内,几乎所有人都没在理智思考这件事,高岷风一看白天乐跑了,在小肖力气稍微放松,他就推开小肖,追了出去。   秦素简直要被高岷风气死了,爬起来就也去追人了,“小高,小高……”   看到其他实验室的学生在,就赶紧叫:“把高岷风拉住!”   高岷风是被其他学生拉回来的!   而白天乐已经从楼梯间跑了,秦素赶紧去给楼下值班室打电话,值班室的老师一接起电话来,秦素就说:“有个流血的病人跑下去了,你别接触那个病人,他是HIV阳性,有攻击性!你快给整楼学生通报这件事!让大家躲避这个病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是想写秦老师的工作写的这篇文,但这样会让文章的可读性降低,所以就修了一下前面的章节,尽量将背景知识点少写或者不写,必须提一下的会在作者有话说里写一下。   然后会多更一点,将非感情戏的部分快点过去,虽然我自己并不觉得两人谈恋爱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作者【羞愧捂脸】。   ~   有读者大大没看清楚秦老师是什么暴露的问题,以免在正文里写,在这里再做下解释。   HVI的感染,是通过血液传播、性传播、母婴传播。结核病的传播,这个其实是比较复杂的,要是是肺结核,就是通过呼吸道传播。有肺结核病人咳嗽打喷嚏等等或者是实验室产生气溶胶之类,都会让结核分支杆菌散在空气里,会形成微粒核,根据这个微粒的大小,被人吸入肺里的概率不一样,但要是被吸入肺里,就会感染肺结核了。   但是,其实这个结核分枝杆菌作为一种菌,能感染人的除了头发和指甲的任何地方,身体有伤口碰了这个菌,伤口处也可能长结核菌。所以还有很多像生殖器长结核菌,淋巴长结核菌,肠道长结核菌,骨长结核菌的各种各样的情况。但现在,还是以肺结核为主,就是在气管、支气管、肺组织、胸膜、胸腔长结核。   ~   秦老师这次是HIV暴露,但这个暴露也是分等级的,他是最轻那一级,别担心。   ~   大家也不要怕结核病,只要没发展成广泛耐药,结核是可以治愈的,而且一般人感染概率并不高,提高免疫力就是最好的对抗方法。   有关这些的知识太多了,要是我要来解释,我写几本专业书也不一定能让你们完全清楚。甚至给有些专业从事这个工作的老师上课做培训的时候,讲很遍,有的老师都还会出问题。非从业者,其实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越多可能反而越糊涂。   现在结核和艾滋,对非从业者来说,知道传播途径,知道自己是不是高危人群,在可能感染或者出现疑似症状的时候去医院怎么看专业医生就差不多了。再有想更深入地了解的,可以去看些科普书。不过我因为不看这方面的科普书,只有专业书籍和文献,所以也不了解哪些科普书更好,有读者大大有科普书介绍,可以留言给别的读者大大介绍下。   ~   还可以说一下,科普书和专业书籍其实是有很大的差异的。科普书里一句话的内容,专业书籍可能写几大本都讲不完那点内容。而科普书为了方便大众简单易懂地了解,会把某些复杂的多面性的东西最简单化,也就会造成知识的最片面性。这也是为什么只看百度不行,非要看专科医生的原因。百度一句话的内容,有可能医生要学十年,其中有很多复杂的情形,看百度绝对不行。   ~   最后,好的科普书绝对是非常难得的,不是很NB的又有文学素养的专业人士,是绝对写不出的,这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世界知名的科普书都是行业顶尖大牛写的的原因。毕竟科普书是要让没有这方面背景的读者能够读懂还能够喜欢还不会因为缺少基础知识而对其中的知识结构产生误解,还要把复杂的知识简单化还能够讲清楚,这些都太难了。   所以,大家不要觉得科普书没有专业书NB。   好的科普书,我觉得比有些专业书NB得多。 第10章   值班室的老师平常都没太多事做,这时候突然来了这么一件急事,当即被吓了一跳。   他飞快去开了全楼广播的仪器,大声对着仪器道:“请各位老师同学注意,紧急通知,紧急通知,有H……H……”他卡了一下,继续说:“HIV阳性病人在楼里,此人有攻击性,大家看到这个人,注意躲避,注意躲避!”   刚说完,就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瘦高个男人从楼梯间冲出来,冲向了玻璃大门,这时候,有两个女学生正有说有笑地刷开了门要进来。   值班老师一看这个情况,心下一跳,飞快地冲出了值班室。   那两个女学生只莫名其妙地看了旁边飞快跑出去的男人一眼,完全没有多注意对方。   而那个男人,已经仓惶地跑走了,在值班老师跑出大门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两位女生疑惑地看向值班老师,问:“是有什么事吗?”   值班老师紧张地说:“刚才四楼结核病实验室说有HIV病人跑出来。”   两位女生惊了一下,但又说:“老师,你是指刚才那个人吗,不能这么歧视人家啊。”   值班老师疑神疑鬼探头探脑看里面看外面,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四楼说的那个人,道:“四楼说那个人有攻击性。”   “啊?”两位女生起了鸡皮疙瘩。   值班老师说:“哎呀,你们赶紧去躲起来!不怕死是不是!”   因为值班室的通知,整栋楼瞬间就处在了人心惶惶状态,有人关了门,有人跑出来看情况。   值班老师去打电话给四楼,但电话响了很久,四楼都没有人接电话,值班老师更紧张了,马上叫去上卫生间的同事来值班,自己准备去四楼看情况。   四楼,结核病研究室,会议室。   秦素朝虽然镇定下来却依然胸膛不断起伏的高岷风吼道:“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高岷风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对不起!”   秦素让自己镇定,对所有其他实验室的学生说:“你们躲避地上的血点,这是HIV阳性病人的血。先回去,别在这里!”   其他学生有些就赶紧离开了,有些没有,“秦老师,需不需要帮忙处理?”   秦素说:“不用,我们实验室自己来。你们要是想帮忙,可以去一楼问问值班老师,描述一下病人的样子,看那个病人离开没有。他走的路上,极有可能还有血点,帮我们看着一下,马上就来处理!”   那些学生就都去忙去了。   高岷风说:“秦老师,报警吧,赶紧报警!”   秦素说:“不要报警!”   高岷风不理解:“为什么?那个病人分明严重危害社会了!”   秦素道:“警方抓到他,也没有证据。再说,警察也不愿意接触HIV阳性病人。”   高岷风不服气:“那就这样算了?”   秦素皱眉说:“要是这件事传到警方去,其他事情也很麻烦。”   “但是……”   “别但是了,去处理会议室的污染问题。再说,这个病人还是结核病人,虽然他没有咳嗽,但可能也有传染性,要把所有房间打开通风。”   而高岷风很显然对自己导师的妥协特别失望,怒气冲冲回了会议室去。   下一楼的学生和值班老师遇到了,有学生说:“老师,四楼的秦老师让我们来问,那个病人走了没有?”   值班老师问:“走了一个戴帽子的。”   学生描述了刚才对那个有攻击性的病人的大致样子,值班老师说:“我刚说完通知,就看到他跑出去了。”   学生们说:“那就好了,现在整栋楼里人心惶惶。你可以去再发个通知,说那个病人已经走了,让大家不用害怕,但暂时不要走靠近电梯的这个楼梯间,病人在楼梯间留了一些血滴。”   值班老师急急忙忙地赶紧去发了通知,“各位老师和同学,请注意,刚才的HIV阳性病人已经离开了大楼,但他在电梯旁的楼梯间留了血迹,请各位同学暂时不要从这个楼梯间走,什么时候可以走,另行通知。”   整栋楼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也有人又来四楼打探情况。   四楼也听到了这个通知,高岷风心里更不舒服,心想,“好了,人已经跑了,大家都安心了。反正只要自己不出事,一切都没问题。根本不管他是不是要出去害别人。”   秦素也快步回了会议室,曾媛紧张地说:“秦老师,病人留在地上的血刚才沾到你和晓瑞的身上了。我让晓瑞去实验室沐浴间里换衣服看情况去了,你有没有事啊?”   刚才情况太乱,秦素脑子都没转到这件事上,被曾媛一说,他才头皮一麻,赶紧对曾媛道:“你快去看看晓瑞那边,房间里的血你不要处理。”   又吩咐高岷风:“小高,你赶紧给姜老师打电话说这事,然后联系……”他目光一转,定在会议室一边墙上贴着的文件上——艾滋病病毒职业暴露后处理办法。   处理办法的最后贴了专家组的成员,里面只有一个专家组成员他最熟悉,而且他的实验室当初要做TB/HIV双感项目时,也是找对方来做安全培训的,那些成员都留了联系方式在上面。   秦素指了指那个文件,说:“联系上面的周洵老师,你说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让他带人来做专业的处理。你们不能自己来处理这些血迹,要是出现意外接触怎么办?”   高岷风知道这时候不是置气的时候,已经回归了冷静和软绵,赶紧打电话去了,还让小肖帮忙拦着所有人不准靠近这间房门和落有血迹的走廊。   会议室里吹着穿堂风,里面只剩下了秦素一个人,不远处的其他实验室和走廊上传来人声,但突然那些声音像距离他特别远。   他之前没有戴手套,在抱住白天乐的时候,他的手掌碰到了白天乐的血,不过,他的手心没有伤口,这个的问题应该不大。   但因为办公区范围有中央空调,温度很高,所以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因为是灰黑色的衬衫,衬衫上沾染了病人的血液,他的学生们一时没有看到,他自己刚才很着急,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但经过曾媛的提醒,他已经意识到问题了。   在被白天乐摔倒在地时,他的手肘受了伤,可能磕破了,这时候非常疼。   秦素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里的血迹,过去拿了棉签将血迹擦拭了部分,把棉签扔进锐器盒里后,才又拿了棉签沾了碘伏擦拭,这样消毒了很久,这才敢用手把衬衫脱了下来,他里面穿了件白背心,白背心上没有沾染上血迹,但是右边手肘的确破皮了,而且破皮严重,有血液渗出来,污染了外层的衬衫。但此时破皮处已经没有渗血了。   所以,现在衬衫手肘上的血迹,在没有经过检测之前,完全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迹,还是粘过病人的血迹了。   这个衬衫是很简单的棉布做的,非常吸水,当然,血液也很容易渗透。   要是衬衫手肘沾染过病人血液,而自己手肘又破皮了,病人的CD4细胞那么少,病毒载量那么高……自己会被感染的概率非常高。   秦素浑身发冷,不知道是被这窗户大开的穿堂风吹的,还是因为害怕。   这种一懵的茫然只有短短两秒,这时候怎么能任由自己懵下去。他把自己的衬衫用生物安全垃圾袋装上,又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病人用过的所有棉球都放进装了消毒剂的锐器盒。   毕竟大家都知道生物安全防护,地上的血迹,除了秦素和苗晓瑞摔那一跤蹭开的外,被踩乱的都很少。   但被蹭开的面积真的挺大,秦素深吸了口气,知道可能不要抱什么侥幸心理了。   高岷风给姜主任打了电话,这是周六,没有姜主任的排班,她在家里休息,接到电话听高岷风说发生了什么事后,她就一激灵:“小秦这是太糊涂了,怎么能让病人去研究室。”   高岷风心想当时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门诊抽血处周六晚上根本没有人,他们也绝对不会接研究室的这种单子。所以,其实别无选择,只能让病人去教研室。不过高岷风没有争辩。   姜主任骂归骂,但秦素毕竟是她的人,她还是护着人,说:“我马上就过去。既然值班室都在整栋楼用喇叭说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的,不如就走正规程序吧。”   高岷风这时候才意识到一件事,出这种事了,他们研究室恐怕要被通报批评且作为在整个医院以及医学院全线作为反面教材教大家别犯傻了。   高岷风心里很不好受,说:“姜老师,秦老师要受处分吗?”   姜主任说:“你说呢。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我过去看看。人没事就好。你老师已经是研究员了,限制他再升职称这种惩罚对他也没用了,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高岷风一边痛苦一边又对那个病人更加痛恨起来,和姜主任挂了电话后,又给他手机里存的周洵打了电话。   周洵很快就接了。   高岷风认识周洵,周洵不认识他,所以面对这个陌生号码,周洵疑惑地问:“你找哪位?”   高岷风说:“周老师,我是结核病研究室秦素老师的学生,我叫高岷风。”   “哦,你好。有什么事吗?”   高岷风的声音里控制不住带上了泣音,“周老师,是这样的,我们实验室接待了一个HIV阳性病人,他刚才在我们这边留了很多血迹,秦老师让我联系你,你们那边可以派人来处理我们这边的问题吗?”   2013年时,国家卫计委等四个部门新印发的《职业病分类和目录》里将艾滋病纳入了职业性传染病。这个艾滋病纳入职业病,是因为出过很多职业暴露感染艾滋病的惨剧后,经过医疗卫生部门的努力,才让这个病纳入职业病的。   原话是,将“艾滋病(限于医疗卫生人员及人民警察)”纳入“职业性传染病”类别。   虽然2013年就纳入了,但真正很好实行,是在2015年。因为2015年时,国家卫生计生委制定的《职业暴露感染艾滋病病毒处理程序规定》才下发下来。   这个规定才有执行的可操作性。   既然将艾滋病纳入了职业病,认定过程必须有官方的程序规定,所以,必须按照这个程序认定为职业暴露感染HIV并转阳成HIV感染者的,才能算是职业病。   国家对于HIV的职业暴露,就有规定的处理办法,然后要是之后不幸转阳了,被认定为职业病了,就有相应的赔偿。   涉及到这些赔偿问题,自然要有专业的处理和调查机构。   周洵是处理这项工作的专家之一。   周洵在第一时间赶来了,还打电话联系了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按照程序走这次的事。   虽是周六,但周六作为休息日,对周洵来说没什么意义,他依然在实验室里工作。   周洵的实验室就在结核病研究室所在大楼的隔壁大楼里,所以他在几分钟之后就赶来了。   在一楼大厅时,他看到好些学生围着值班室,大家在讨论结核病实验室的事。   这才没过一会儿,已经各种流言满天飞了。   “是一个HIV阳性病人闯进实验楼里来了,正好撞进结核病研究室行凶,天啊,吓死人了。听说他们会议室到处是血。”一个夸张的声音这么说。   然后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一听这个描述,就漏洞百出。既然是正好撞进结核病研究室,那就是说是偶然,既然是偶然,怎么确定那个人是HIV阳性病人;其次,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血液总量相当于体重的7-8%,一个一百二十斤的人,血液也才4升多,急性失血30%就会危及生命,那个人很显然没有失血30%,不然他肯定跑不掉,所以,他失血量会在1L以下,1L以下的血要做到那么大一间会议室到处是血,还是很困难的。”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附和道:“对啊!”   又有人说:“听说是那个病人是结核室一个项目的纳入病人,那个病人要两千块钱,结核室不愿意,就打起来了,病人的血才洒得到处都是。”   “两千块!”周围一片惊呼:“这是要抢钱吗?凭什么要两千,这也太多了。”   还有人说:“不是的,不是的。听说是那个病人吸毒,精神不正常,故意洒血威胁人,才到处是血的。”   看来是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周围的人说:“以后我们要是要接触病人,怎么确定病人的精神正常啊,我不想遇到这种人。”   “现在的伤医事件那么多,怎么确定不遇到精神不正常的?你说能怎么确定?”   ……   周洵瞥了这一群学生一眼,等的电梯正好来了,他就赶紧上了电梯去四楼结核室。思考了一下这些医学生的谈话,想到周凝工作室的那些文案和美术,听他们这说话方式,就能觉得这一群人没意思了,坚决不想和他们谈恋爱。周凝居然没有介意自己的无聊选择自己,自己上辈子真是拯救过银河系的吧。   周洵到四楼结核室时,结核室又一次处在乱成一锅粥的状态。   高岷风打完电话回到会议室,就看到秦素在寒风里没穿衬衫只穿了一件背心,胳膊肘上的伤一目了然。   秦素把会议室里容易让人不小心接触到的污染了血液的东西都快速收拾了,又戴了一次性乳胶手套,用鞋套把已经沾了血迹的鞋子套起来,准备去实验室洗手槽冲洗伤口,他特意抬着胳膊以免胳膊肘碰到别处把别处污染了,所以高岷风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   高岷风只觉得脑子一麻,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秦老师,你怎么受伤了?”   秦素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皱眉阻拦他进会议室,说:“现在不要进会议室了,等处理HIV暴露的人来处理后续。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病人的血,赶紧去换衣服和鞋子!”   高岷风激动地吼道:“我问你怎么受伤了!”   秦素被他吓了一大跳:“你别这么激动!我没什么问题,就是摔的时候摔到地上了!”   高岷风只好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控制情绪,“我没有激动。你真的没有问题?”   秦素说:“你先去看自己有没有被病人的血液污染。”   高岷风说:“我没事。刚才他根本没有接触到我。”   秦素去实验室冲伤口:“姜老师怎么说?”   高岷风快步跟着他:“她说她马上就过来。”   秦素:“行。周洵呢?”   “他也马上到。”高岷风:“秦老师,我要打电话报警了,警察应该去把那个姓白的抓起来!”   秦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你别这样自作主张,等姜老师来了,看她怎么说。”   高岷风:“为什么要等姜老师来?”   秦素瞥了他一眼,进了实验室,将手套脱下来扔进感染性污物的垃圾桶里,去冲洗手和冲洗伤口:“你说呢。她才是主要负责人。要是这事闹到警方去,可能就要见报了,最先受处分的,肯定是姜老师。所以到底要怎么决定,要姜老师说了算。”   高岷风又激动了,“所以那个姓白的就这样继续去害人了?!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之后反而还要受处分!!或者就因为要受处分,所以就要对着那个姓白的妥协。”   冰冷的水冲刷过伤口,秦素有种冷到了骨子的感觉,但这种冷意,还没有看到高岷风失望的眼神让他难受,他皱了眉,道:“你先消停一会儿行不行,你们太年轻了,我说不动你们。你就当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没有做对,但我现在是你的老师,你就先听一听我的。”   高岷风憋着气,眼泪又涌到了眼眶里来,他抹了一把眼睛,转身就走。   秦素把手和伤口都清洗了,出了实验室,正好曾媛和苗晓瑞出来了,秦素马上问:“你们有没有事?”   苗晓瑞马上说:“秦老师,我没事。刚才穿了白大褂又戴了长手套和口罩,我的皮肤没有沾到血,刚才又把衣服都换了,鞋子也换了一双。沾了血的东西全都扔进装HIV污染物的垃圾桶里去了,衣服鞋子一起扔的,我真的没事了。”   秦素去看曾媛,曾媛总觉得秦老师的眼神比平常凶很多,赶紧回答:“我也没事。我们都做了防护的,而且第一时间把那个病人手里的针头抢下来了,没什么事。”   秦素松了口气,要是学生出什么事了,别说学校的什么处分了,怎么对这些孩子的爸妈交代,怎么对这些孩子交代,以后恐怕都不敢再带学生。   秦素虽然不是严肃的人,但平时和学生相处,也是很保守的。   他为了保证实验室里男女平衡,每年招生,硕士都招一男一女,博士都是一年招男生一年招女生。既然实验室这么多女孩子,他自然在穿着和行动上都要时时注意,所以,他即使是大热天都不穿短袖和稍短一点的裤子,总是穿长袖和长裤,也绝不会穿拖鞋来实验室,但这样的人,这时候却只穿着一件背心。   看秦素的脸,学生们都知道他们老师特别白,但秦素这时候露出来的胳膊等地方,比脸还要白一些,白得在LED的灯光里反光。这么白的皮肤,所以胳膊肘上的伤就特别显眼。   苗晓瑞一看到就惊呼起来:“秦老师,你的胳膊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你刚才都没有像我们一样做防护,你有没有事啊!”   秦素一时没答,听到苗晓瑞说了什么的高岷风快步回到秦素跟前,对上秦素冷静到悲伤的眼,他觉得秦素刚才在骗他,他说:“秦老师,是不是你的伤口被他的血液污染过了。”   秦素说:“没有。”   高岷风说:“这个是很严重的事。你是我们老师,这时候难道不应该正视这件事吗?”   秦素只好说:“现在,我也不确定,需要等专家组的人过来。”   高岷风难受极了,他就知道,其实,应该是出事了,只是秦素不说。   他大吼道:“那个人,他凭什么!我要去杀了他……”   另外的所有人都被高岷风这突然而来的语言吓到了,看高岷风要跑,秦素赶紧要去拉他,但想到自己之前手污染过,胳膊可能污染过,就只好叫苗晓瑞他们:“快把高岷风拉住!”   周洵此时到了,看这一群人这个样子,当即心下一凉,知道可能情况很不好,就过去道:“我是负责暴露后现场处理的周洵!你们先冷静一点!”   高岷风情绪太激动了,一时难以刹住情绪,隔壁实验室的同学跑去拿了镇定片来,高岷风吃了镇定片,才稍稍好点,很是羞愧地看着秦素。   秦素心力交瘁,周洵问:“这是怎么了?”   苗晓瑞将高岷风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周洵一听,就很诧异地看着高岷风:“高博,没想到你性格这样烈?”   高岷风更加羞愧,讷讷说:“我没有。”   秦素求助周洵:“你帮我说他几句,这些学生,一届比一届难管了。”又瞪了高岷风一眼,“是不是看我平时都惯着你们,你们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比我的话重要得多。”   苗晓瑞他们都在心里哀嚎,秦老师,你不要这样地图炮。   周洵应了秦素,说:“高博,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特别愚蠢吗?”   高岷风抿着唇低着头不答。   周洵:“你不去碰他,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即使活着的日子,也是痛苦的。你去动手,即使真把他打死了,那也是帮了他大忙,让他早死早解脱。而你呢,你还能活很久,因为这种人被判死刑,这划算吗?”   秦素:“……”被周洵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当老师,怎么和学生这样说。   他正要让周洵别说了,周洵又道:“你自己怎么样了,你还觉得自己是为正义献身,死得其所,是不是?但你想过你爸妈没有,想过你老师没有。”   高岷风低低地说:“我爸妈已经过世了。”   大家都愣了一下,这些人里,只有秦素知道这个学生无父无母跟着爷爷奶奶的情况。   周洵叹了一声:“既然你爸妈都不在了,你更要保重自己,不然,要是你也出事了,怎么办?我看你还没结婚生孩子吧,你死了,你爸妈的基因就断了。”   秦素:“……”   高岷风居然接受了,“嗯”了一声答应了,“谢谢周老师。”   周洵叹道:“不谢。高博,你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啊。别让你老师为你发愁了。”   “嗯。”高岷风回答着,又羞窘道:“周老师,你不要叫我高博了,我博士又没毕业。”   周洵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记得要好好保重自己,争取按时毕业。这样也就是实至名归了。”   高岷风更窘迫:“毕业了也只是多上了几年学而已,也没什么啊。”   周洵:“你刚才去找那个病人的麻烦,那你可能就没法再上学了,这个上学的机会,也是需要珍惜的。”   高岷风:“……”   秦素觉得周洵真的非常不善于做劝导的老师,不知道周洵的那些学生,每次被他教育的时候,是不是会有逆反心理,或者他的这种教育方式反而更好,自己也该和他学着点?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有想法,要了解他们,好像也越来越难。而他,又不可能拿那么多时间来理解每个学生的想法。   周洵带了全套处理箱来,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后,又给秦素的胳膊做了75%的酒精消毒,然后进行了包扎,开始为秦素的会议室做处理。   秦素去拿了衣服,在实验室把可能被污染的裤子和已经染血的鞋子都换下来了,又去穿了鞋套,戴了口罩和手套。这才去和周洵谈了自己的手污染过病人血液和胳膊受了伤的事。   周洵把会议室里各处的血液选取具有代表性的点,进行采样和编号,这些都要拿去做鉴定,要查血液是谁的,是否是HIV阳性血液,若是,HIV还要再做基因测序和分析,并将文件保存,作为证据,做分子生物学的溯源,在他们实验室,他们还会做HIV的培养,保存毒株。   之后这个结核实验室谁因职业暴露而出问题,到时候被判定职业病的话,就需要职业暴露的人的HIV毒株和这株毒株具有关联性,病毒不突变的话,基因应该是一样的。   整个认定工作,要做到严谨和证据严密。   周洵一边工作一边听他说,听后也挺镇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和表情,要是是一般人,可能会觉得周洵这人不近人情,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秦素认可他的专业水平,所以反而觉得安心一些。   他不希望自己这个事,闹得影响实验室的声誉。   周洵说:“秦老师,既然你觉得你胳膊肘伤口只有很小可能性接触过病人血液,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性,就要按照暴露来处理了。你之前的外套在哪里?”   秦素这时候已经换了一件衬衫穿着的,指了指桌子的一角放着的生物安全垃圾袋,“在袋子里。”   周洵想了想,道:“现在检验科肯定要做急诊那边的加急样,不能马上做你这个样本,我让一个学生来把你的衣服拿过去,马上给你查你的衣服。我们现在用了一种新酶,一个小时左右给你出荧光PCR结果,这样,要是你伤口处的布料没有HIV,你也就可以安心了。只是,这个不能给你出报告。不过,这个报告现在也不是很重要,你们房间里这么多血,可以做认定了。”   秦素答应了。   周洵报了个学生的电话号码,让秦素打一下这个号码。   他举着捏着镊子的手,口罩遮着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秦素打通了电话,他就赶紧接近秦素的手,对另一边说了几句,让他学生带着东西过来装样本回去。   挂了电话后,周洵又去忙了,边忙边安慰秦素:“秦老师,你先别担心。等治疗组的老师来看一眼后,给你们评估一下,我建议你可以先吃阻断药,毕竟职业暴露还是建议前二小时能吃上阻断药。吃阻断药可能会有点副作用,不过这也是看个人体质的,有的人吃了阻断药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比平常还活蹦乱跳。说不定你就是这种体质。你的手毕竟接触过病人的血液了,虽然你说你的手掌没有任何伤口,但吃一下药还是更安心。这个是不感染则已,一感染就糟。我听你们描述了病人的发病进程,他的这株病毒,应该还挺厉害,所以,怎么注意都不为过,是吧。”   周洵声音缓慢,做事有条不紊,秦素说:“行。我明白。我要再去问问我的学生,他们需要吃阻断药吗?”   周洵:“我刚才问过了,他们当时都做了防护,皮肤都没接触到病人的血液,应该不用吃。”   秦素放松了一些,说:“这样就好。要是学生出什么事,真是没法交代。”   周洵:“或者等治疗组的老师来了再给你的学生们评估一下,需要吃就吃药。医院里这些是全程免费的。”   秦素心想钱倒不是问题,虽然这天这个问题就是因钱而起。   治疗组和其他在组专家还没到,姜主任先来了。   这时候,周洵已经把现场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的学生也早把秦素的衣服拿去取样去了,还拍了不少现场照片,留作之后的证据。   姜主任来的路上已经听了更多情况了,她一到,和秦素使了个眼色后,就去和周洵打了个招呼。   她和周洵比较熟,小声和他打听内部消息,说:“这次实验室这个事,已经闹大了吗?”   她一到就听到整栋楼在讨论这事了,肯定实验医学中心大主任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了,但是,还是不要闹到医院和学校层面的领导那里去才好。   毕竟这事涉及到医院这边的研究室,又涉及到学生,两边都必须走程序。走程序也就走程序,领导们事忙,不可能对每件事都关心,到时候瞄一眼没太注意,这事也就不会被多提。事情也就过去了。   周洵说:“姜老师,你先别着急。HIV职业暴露的处理已经完全程序化了,毕竟医院这边每年要出不少例,公安系统那边的职业暴露,我们也有做,这么多例,领导那里肯定不会多关注你们这里这一例。”   姜主任一听,心下有数,就是不能再闹大,要是再闹大,肯定就是要糟。   周洵又说:“但是,不能出阳性。要是暴露转阳的话,领导肯定都会在意。你也之前,医院以前只出过一次暴露转阳,最后全院加紧培训,之后那一例转阳也并不是真的因为职业暴露。”   姜主任知道这一例事情,当年的人,没有谁不知道。   是外科手术台上的事,被病人的HIV阳性血污染了手,做了暴露的后续处理,之后三个月出现了转阳,大家都为他哀叹,外科全都很紧张,担心自己是下一例。但后来的调查显示此人的HIV病毒和当时手术台上的病人的HIV不是一株,后来他自己也承认是因为性传播的。后来,他拒绝治疗,在大半年后就过世了。   死者为大,大家自然也就不好提这事了。   姜主任哀叹一声,人命无常。   周洵说:“现在的阻断非常有效,虽然不是100%,但对个人来说,是极其有效的。”   姜主任说:“既然这么高的阻断率,怎么不见国家宣传。美国的宣传就做得多好。还有那个什么暴露前预防性服药。”   她毕竟不是做HIV,还是抱有迟疑态度,加上自己只是做医生,只站在病人的角度想问题,所以,对国家的这个政策,是极度怀疑,觉得制定政策的领导,脑子很有问题。   周洵:“这个,国家政策的问题。”又叹了一声:“现在的感染率高,不是不宣传阻断药和PrEP(艾滋病暴露前预防性用药)的问题,而是其他问题更严重。”   姜主任不知道有什么不能明说的,反正国家的政策问题很大:“什么其他问题?”   周洵迟疑了一下,说:“有调查显示,宣传了阻断药和PrEP的组感染率没有变低,反而可能更高。”   姜主任大惊:“为什么?”   周洵苦笑说:“我们只做基础研究的还好,他们那些做公卫疾病预防控制的,可能比我们经验丰富很多。中国的情况和美国的有不小的差别。现在中国HIV的传播,97%以上是性传播,性行为的话,大多是处在……的状态进行,那些人连安全套都能不戴,真的做PrEP的概率不是很大,加上他们有了HIV有阻断药这个后备选择,就更是乱来,本来要戴安全套的,反而不戴。之后真的吃阻断药的时候又因为各种原因中断,这让感染率更高了。还有,姜老师,你不知道有些人道德感差到什么地步,为了一点性快感,什么脑子进水的想法都有,别指望他们了。而那些真的有需要的人,会找到疾控和传染病院咨询,只要去咨询,两边都会给指导。”   姜主任:“……”一个五十岁的人,真的不知道这些。   周洵又说:“之前调查组中,免费做高危行为后阻断的组,就有20%的人自己随意中断服用药,更别提那些没有在监测组的人了。”   姜主任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中断。这毕竟关系自己的生命的嘛。”   周洵:“第一是因为副作用太大,不想忍受副作用的苦。第二,我觉得是这人脑子里全是水,不把这个事当回事,觉得自己以前进行过高危行为,但什么都没做,不是没感染吗?这次也不会感染。所以就觉得吃药麻烦,不吃药。”   “天啊!”姜主任觉得开了眼界,“真有这种人。”   周洵点头,“还有领了我们的免费药,拿去卖了,然后再去领药的。因为那个药挺贵的,去卖的话,真可以卖点钱。”周洵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说这种案例。   姜主任:“……”   周洵:“还有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吃药,所以侥幸心理干脆不吃药的。”   姜主任:“……”   “这些还是研究组里给免费供药的,情况要好得多。阻断药很贵,高危行为后的人基本上要花三四千及以上吃阻断药,国家不给报销也不免费提供,还有一部分人因为这个药贵,不愿意吃的。这个占的比例也挺大。姜主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那些高危行为后的人做不出来的。”周洵还没说完,姜主任已经听不下去了,说:“小周啊,还是你们的工作挑战性大。”   周洵说:“这些都是同事的工作,我们实验室还好。”   经过和周洵交流,姜主任觉得其他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所以去和秦素说:“小秦,这次这个事。你们该吃阻断药,一定要吃,该休假就休假,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实验室是不是要受批评处分,这些,你们都不要想。有什么其他事,我作为你领导,自然会去想办法的。”   秦素说:“就是顾主任一直想把结核检验这一个小科室拿回大检验科,这次恐怕会借这件事说事了。”秦素知道姜主任的心结,所以感觉很抱歉。   姜主任毕竟是老江湖了,当初高岷风给她打电话,她就知道这次恐怕是没有理由不回大检验科了。   出这种事,完全是因为管理不严造成的,就是因为没大检验科的监管,才管理不严啊!   姜主任:“没事的。反正本来我也想着还是合回去地好。这样也便于医院管理。不能老是给领导添堵,是不是。”   秦素有些难受,说:“我没想过会出这种事。”   毕竟都八九年了,从没有出过事,怎么可能想得到会出这次这种事。   姜主任:“哎,别多想了。安全最重要,其他都是其次。你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实验室这边,我来处理。医院和学校两边派人来调查,也有我呢。”   处理组其他人因为也都有自己的岗位工作,或者有些人正好没有班在家里,也只好跑来了。   这种加班,虽然事后医院会给一笔补贴费,但那个钱少得大家觉得不够从家里过来的打车费,不过,既然有同事遭遇了这种惨事,不可能因为加班处理事情脸色不好。   现场以及过道和楼梯间的消杀都做完之后,调查组的老师,又对每个当时在现场的人问了些话,这时候时间不早,过了十点,大家不想多在这件事上花费更多时间,就由周洵拿了表出来填了,大家签了字,就算处理完了。   高岷风就怕他导师要受处分,那他就是罪魁祸首了。见这件事处理过程中,全程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事出现,就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曾媛毕竟在系统里工作过,就说高岷风:“你还是太天真了。HIV暴露后处理的工作组只是技术工作,其他调查都是别的部门来做,你看吧,明天肯定还有其他事。”   高岷风:“曾师姐,那怎么办啊?”   曾媛说:“不过也没什么。只要人没事,其他应该还好吧。就是秦老师那里,我刚才看他和HIV临床的老师聊了好一阵,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高岷风忧愁道:“要是有什么事怎么办?我看秦老师也许是真的有很严重的暴露啊。我见写他的那张单子上,是写的1级暴露。”   曾媛说:“1级暴露,就是血液碰到不完整的皮肤了,估计处理组已经认定秦老师的胳膊上的伤口碰到病人的血了。”   曾媛神色沉重,又说,“你都博二了,课题做得差不多了,怎么也还好。我才博一,课题都还没开题。不过,应该不会有这么严重的问题。”   高岷风从研一开始做秦素的学生,但其实他在大四上学期时就在秦素这里做本科毕业论文,如此算下来,他跟着秦素至今已经有四年多了。   导师,总有各种各样的导师;   学生,有各种各样的学生。   两者之间,有关系差的,也有关系好的,有关系极其融洽的,也有剑拔弩张的……   秦素性格温柔,待学生们都不错,加上他年轻,学生们甚至有时候会把他当同龄朋友对待,相处很随性,而秦素也经常说,让大家不用在意他的导师身份,大家有什么都可以说什么,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都可以找他。   有些学生,也许会不喜欢某个导师,上到二年级了要求换导师,也有导师不喜欢某个学生,但学院并不会允许导师将学生踢走,所以就又开始闹矛盾了……有些导师对教务处诉苦自己弱势根本拿学生没办法,学生也会去投诉说自己弱势被导师虐待……学院有导师扣学生四五年不让毕业每天让对方干活干得完全没休假的,也有学生把导师盯得死紧收集证据一举就去举报对方各种问题的……当然,这种事毕竟少。   不过,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者是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书育人,此乃师德之本……似乎,都没有在现代社会的教育中被过分强调过。   曾媛说的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要是秦素出事,大家可能面临转去别的导师手下的命运。   导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其实一直是非常脆弱的。可以因各种问题而随时中断,一旦中断,也可能之后的所有人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学生们不是秦素唯一的学生,秦素作为导师也只是学生们的选择之一。   高岷风想到另外的实验室的导师对他的学生讲过的话:“我们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我去找项目找钱来,你们来做课题,这个课题,你们是自己给自己做,因为,你们要靠这个毕业。要是,你们觉得这些都是替我做,那行,你们到时候没有足够的工作量和论文毕业,不要说是我不允许你们毕业。”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秦老师就不会这样。高岷风总觉得难过,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说:“秦老师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他也绝不会转导师。   此时,现场处理组的工作人员都走了,只剩下了临床诊疗的同事宁老师、周洵以及整个调查处理组的组长马主任。   秦素的办公室里,宁老师、周洵、姜主任、马主任和秦素在。   医院当然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主任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要报警,医院和学校都让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马主任也是这个意思,不过,两人还是征求了秦素的意思,秦素答应了。   马主任松了口气,道:“那就医院这边处理这件事就行了。报警了,怕媒体得到什么消息,到时候社会影响不好。”   他又对宁老师说:“秦教授的这个一级暴露的问题,药给他了吗?”   宁老师说:“已经开了单子,秦教授让他的学生去药房值班室拿药了。”   马主任又对秦素说:“秦教授,你就好好养几天。咱们医院,这些年就没有真正出过一起HIV暴露后转阳的事件,你也不会的。”   秦素笑了笑:“谢谢马主任。”   马主任就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这事,明天一大早上班了再走程序报上去。”   姜主任平常一向话多,做事风风火火,今晚她却沉默很多,这时候起身要和马主任握手,马主任戴着手套和口罩,说:“别客气,别客气,我就不脱手套和你握手了。”   马主任和宁医生先走了,周洵说还要等人来拿样本走,就暂时先留下来了。   马主任那里有一份写的另外的调查报告,不过没有给姜主任看,姜主任在他离开后,就说:“这个马忠国,那个报告我说我要拍个照片,他都不肯。以前帮他的亲戚检样的时候,他怎么没有这样不近人情。”   秦素说:“姜老师,算了,再严重也只是这样了。”   周洵不好说什么,就装作没听到。   一会儿,他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是他带的博士生打来的,对方说:“周老师,之前那件衣服上,取的衣服手肘上的血样,做了三个点的血样,每个点做了两份,全是HIV阳性,而且出峰都很快,最快的在二十循环左右出峰,说明病毒载量挺高的。不过因为血液量有限,都没有做耐药检测。”   周洵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难受劲,说:“行。辛苦你了。你按照我们的格式出份报告,检验这边的章没法盖了,那个没什么法律效应,但留个底是需要的。我这边还有一些血样,明天的时候,再帮忙做一下耐药,你有时间吧?”   对方应了下来。   这时候秦素和姜主任都看着他,周洵一向就被认为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有什么说什么,这时候也直言道:“秦老师,我的学生出了你衣服手肘部位的报告,做了六份,都是HIV阳性。”   秦素身体一凉,面色更白了,虽然他之前有过一点侥幸心理,但现实总是这么猝不及防地残酷。   姜主任想说点什么,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周洵说:“也没什么。按照医嘱服药,千万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一定要吃阻断药。那份后续怎么检查的单子,你有,对吧?”   秦素道:“嗯,有。明天去抽血查HIV和肝功以及其他病毒,然后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六个月去检验科查……”   周洵点头:“对,就是这个。”   姜主任说:“小秦,你最近就好好休息,这边的事,都有我。”   秦素说:“要年底了,最近事情很多,我还有两个学术会议。不好就请假。”   姜主任说:“但你现在这样,正是要保证睡眠,保证免疫力的时候,其他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秦素只好说:“行。我看吧。只是暴露而已,又不是真的是阳性。再说,即使是阳性,也不能不工作啊。”   姜主任是女性,不爱听这个话,“你这种话寓意不好,以后不能说。”   这时候,苗晓瑞拿了药回来了。   她家里颇有些关系,以前本科实习就在本院实习,对医院各部门的了解都比师兄师姐多,之前自告奋勇去拿药了。   从电梯里出来时,就被曾媛和高岷风拦截住,她看两人都是如丧考妣的样子,就说:“哎呀,只是暴露而已,那个经破损皮肤暴露感染HIV的概率不是非常低吗,再说,秦老师还会吃阻断药,你们这个样子,秦老师看到了估计会很不舒服。”   另外两人本来有很多话要说,被她这样一搅合,觉得挺对,就让她赶紧把药拿去给秦素。   苗晓瑞敲了门把药给了秦素,秦素对HIV的抗逆转录病毒药物有一定了解,但和专业做这个的不能相比。   按照医嘱写的,他知道自己暂时是用TDF+3TC+LPV/r这个国内最常见的三种药物的联合用药,也就是核苷类的逆转录酶抑制剂替诺福韦、拉米夫定和蛋白酶抑制剂洛匹那韦以及它的增强剂利托那韦。这种三联组合的副作用要稍大一些,不过价格相对于另外一种组合便宜,而且避开了最高发的两种耐药的药。   秦素吃药的时候,发现另外几个人都盯着自己,不由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另外几个人更尴尬地把脸转开了。   姜老师先走,一会儿后,肖瑜的老师于燕赶来了。   于老师听了肖瑜的描述后,对秦素十分抱歉,和他说了很多客气话。   “发生这种事,之前根本没法预料,于老师,你真不用多想,这么晚了还来,这多麻烦。”   于燕虽然是做公卫的,但为人比较讷于言,一时之间只得又说了一堆客气话以免自己把氛围搞得僵掉。   反而是周洵觉得场面怪怪的,说:“于老师,你们还是回去吧。秦老师吃了药也要回去休息了。”   于燕:“对,对,我们送秦老师回去吧。”   秦素吃了药后很快就有了恶心的感觉,他忍着这份恶心,说:“真不用了。”费了好多劲儿,才让于燕带着学生走了。   他不仅觉得身体累,也觉得心累。大概是太累,倒没有什么精神去想自己真感染转阳的事。   送走了于燕,他发现他的学生都没有走,想了想后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别把我这事告诉实验室其他人。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实验室现在大家都处在一种哀兵状态,感觉什么事都可以去为秦素做。士为知己者死,就是是去上刀山下油锅也可以。   曾媛说:“那个病人的血样,既然已经采了,我们觉得还是要把实验做完。我留下来和高岷风做实验。”   苗晓瑞说:“我们先送秦老师你先回去。秦老师,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素头疼得很,“那个病人的样不要做了,算了,不做了。你们今天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三人都不动。   秦素坐在办公桌后,一时也说不动他们,就对着电脑开始整理东西,他想他之后可能要在家办公几天,就把在家要处理的东西都转到云端去。   周洵默默坐在另一边玩手机,给他的伴侣发信息:“凝凝,你先睡吧,我这里还有一阵。”   周凝问他:“什么事呀?”   周洵:“不能随便讲。”   周凝不想理他了,“那我先睡了,你早点回来。回来了你看看厨房门开着还是关着,自从大黄懂开厨房门后,今天开门进去几次了,大黄真是越来越欠揍。”   周洵:“哦,好。”   他边打字面上就带了一点笑意,很温柔的样子。   秦素看了他一眼,把手机摸出来,发现微信上有新信息,点开一看,居然看到刑文飞给他发信息了——“秦素,我到了S城,你今晚有空可以见面吗?”   可能是吃了药让秦素很难受,看到这条在以前会让他觉得喜悦的信息,这一天却让他很难过。   悲伤突然涌上来,让秦素难以自已,他甚至也不明白这种悲伤因什么而起。   他想,最开始和刑文飞保持性关系,就该是他自己的错,他不该答应刑文飞这件事。   刑文飞今年也才二十七岁,也许对有些人来说,二十七岁算年纪不小,该结婚该要孩子了。   但秦素招的学生里,好几个也是二十七岁,对秦素来说,他判断年龄的方式就和一般人不一样。   在知道刑文飞的年龄后,他总会拿刑文飞和他的学生比一下。   只要一比,就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学校里也有不少教授是老夫少妻,总被人说:“找了个比他学生年纪还小的妻子。”   这句话,听起来就是否定的不认同的态度。   刑文飞就是“比他学生年纪还小的”,而且还是男人。   要是这段关系被曝光出来,他自己面子上肯定不好看,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反正面子也不能当饭吃,但学生们也要跟着受罪了,变成了——那个找了个比他学生年纪还小的男人的男老师的学生;或者是——他们的老师是同性恋……   再说,刑文飞未必是真把这段关系放在心上,可能就真是到S城后,有空就想到一下自己吧。   秦素看着他的留言,再想到自己出现HIV职业暴露的事,就拿着手机打了字——“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   又觉得这实在太温和了,想想又删了,重新打字——“刑总,很抱歉,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   一看,又觉得太硬了,太不近人情了,只好又删了,改成——“小文,很抱歉,我们之后不要再见面了吧。”   想想,又觉得太软了,刑文飞可能不会当回事,又加了一句——“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居然给了秦素一点温暖的感觉,他的确挺喜欢刑文飞,但和刑文飞实在没太多交流。想想又加了更决绝的话——“如果可以,也请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掉。”   要发出去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现在才告诉你这个消息,不好意思。”   他把这一段发出去了,发出去后,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从空中坠落的不安和空虚感。   啊,以后不会有人再抱着他对他说“秦素,我好喜欢你”这种话了,虽然这种甜言蜜语,也只是稍微听一下就不要当真的。   秦素茫然地盯着微信页面,心底有个声音,让他又紧张又难过,要是刑文飞回复说不愿意断掉关系怎么办呢?他一向没有办法拒绝刑文飞的任何要求。   秦素紧张地等了很久,微信页面没有任何变化,一如他之前给刑文飞发了信息,刑文飞根本不回复他一样。   秦素苦笑了一下,冲动地把刑文飞删了好友。   删完他有短暂地后悔,但他马上让自己不要再难过了,要是刑文飞知道他有HIV暴露,也不会再联系他的。   年轻人只是贪图一时的床上快感而已,要是没有了这件事,他还有什么理由再找自己。   秦素对着手机发起呆来,他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情绪起伏太大,他感觉更恶心了,很想干呕。   检验科的值班人员和周洵的学生都来了,周洵把之前采的样本让他们拿走后,看秦素一直对着电脑发呆,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过了,一直陪着秦素发呆也不是那么回事,就到他跟前说:“秦老师,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比较好。”   秦素被周洵的声音叫醒,见他的学生们都在办公室门外等着,他才回过神来,说:“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了就回去。你们都先走吧。”   平常都是这样的,管理老师都是下午六点下班,学生们有的晚上不来实验室,有的会来,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办公到深夜,学生们中途会来找他打声招呼就走了,或者是生怕被他看到,就走了。等秦素做完事回家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有别的声音,他要再去检查一遍实验室里的水电和仪器再回家。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但这次,大家都没有动。   学生们担心地看着他,“秦老师,我们送你回去吧。”   秦素简直要生气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说什么,你们怎么都不听。都说了我没什么事,偏不听!”   学生们第一次遇到老师这么大的火气,被震到了,只好离开了。   苗晓瑞回去宿舍了,曾媛和高岷风进了实验室做实验,高岷风在之后脑子清醒后意识到那个病人拿了2200元走,就更是悔恨,一定要让他这份血物超所值,所以决不能放弃不采用。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冲动,但他不觉得自己错了,虽然他没错,但让老师受了伤,他就很难受,只想做更多的事情来弥补。   秦素不能这样朝一直等他的周洵发火,周洵说要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只好答应了,毕竟这是同事,不能让人难堪。   从医院的研究大楼走出来,夜风一吹,秦素更有种反胃的感觉,他意识到可能是吃药的副作用出现了。   他本来想对周洵说几句话表达感谢,但一张嘴就只想吐,只好忍住了。   周洵也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在他的身边。   秦素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在这种孤独又凄凉的时候,他突然想,其实,有个人一起过日子,也许也是很好的,不由又想到刑文飞——但刑文飞不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剧情写秦老师的工作这边之后,点击呈现跳崖式断裂,原因我自己知道,也有好朋友给我好的建议怎么写让文更好看,我思考了一阵,修了前面一部分内容,本来也想把秦老师这边这条线砍掉直接进入感情线应该可以挽回一些读者好感,不过,仔细斟酌了一下,因为后续秦老师以及他的学生的人生与这次的事相干甚大,所以实在不好砍掉,也不方便在恋爱剧情里用回溯的方法来加入这一部分内容,所以只好就这样了。   ~   这篇文是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写,已经改过两版了,但还是这副鬼样子,有时候真的很丧气,觉得自己没有写文的天分,即使一直写也只是瞎写,真的希望下一篇不会再出这次这么大的问题【捂脸】。   先将这一部分可能大部分读者不爱看但必须要揭示的内容放在这一大章里写完,以免让大家觉得剧情太慢,下一章就回归感情线,但其实后面的感情线也需要很多修改【真是服了自己了】。   ~   小贴士:   “地方各级卫生计生行政部门应当根据职业暴露处置工作需要,指定辖区内具备条件的医疗卫生机构作为艾滋病病毒职业暴露处置机构,并向社会公布名单和相关服务信息。   处置机构承担职业暴露的现场处置、处置指导、暴露后感染危险性评估咨询、预防性治疗、实验室检测、收集、保存接触暴露源的相关信息、信息登记报告以及随访检测等工作。”   这家医院是属于HIV职业暴露的处理医院,所以才能处理这么快。   一般医院处理不到这么快,流程基本上是要自己先处理伤口,就是清洗伤口,消毒,包扎,可能需要自己处理被污染的环境,然后职业暴露最好在2小时内就吃阻断药,2小时不行,最好在4小时内,4小时不行,可以在72小时内。但都是越早越好。   之后需要上报登记这件事,会有人来评估。   ~   具体大家可以看看职业暴露感染艾滋病病毒处理程序规定这个文件。 2卷 小男友撒娇耍赖齐上阵不分 第11章   午夜00:11   S大学西区职工宿舍外校道。   刑文飞攘开了周洵,过去拉摔在地上的秦素,叫他:“秦素……我……”   路灯光冷白的光线映在刑文飞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面目带着二十多岁年轻人才有的张扬又明朗的帅气,此时又被光线勾勒出了光影分明的黑白界限。   秦素摔得头更眩晕,被刑文飞拉住胳膊,对方抬他的胳膊肘,正好碰到了他胳膊肘上的擦伤,秦素皱了眉,迅速抬起头来看刑文飞。   刑文飞的样子,在精神有些恍惚的秦素眼里,像是一幅由黑白色块填成的图画,那画是他心里其实渴望接近又不想接近的年轻恋人的样子,但他此时突然就控制不住情绪,推开刑文飞,崩溃地大叫道:“你不要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刑文飞和秦素相处的这三年多,秦素从没有过失态的时候。   第一次见秦素的时候,秦素在学术高峰论坛里,坐在台下听同行分享研究成果时安静专注如孤松,在台上讲自己的学术成果时,又是那么平和从容又自信,和其他人相处时总是那么让人如沐春风。   之后两人的相处,他带着自己时,随和又温柔,像个大哥哥一样会照顾自己,他总能够吸引人的目光,但他又不像太阳刺眼,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刑文飞觉得他能让任何人喜欢他。   即使之后两人有了性关系,每一次的相处,刑文飞也能够感受到秦素对自己的包容、温柔和喜欢,即使在床上,他最受不住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纵容,是的,他不会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他咬着牙忍受的样子让刑文飞心醉,他得到快乐沉迷的样子,更让刑文飞疯狂……   但秦素从没有这样过,狰狞着神情推拒他,对着他大吼大叫。   刑文飞被吓到了,第一反应甚至是这不是他的秦素,至少完全不是他认识的秦素。   刑文飞放开了秦素,恐慌地不能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他发现自己只能接受记忆里秦素的样子,无法接受这样的对着他大吼大叫拒绝他的秦素。   这时候,周洵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冲上前来,推开了刑文飞,“你是谁?”   又叫人道:“来人!来人!”   在从西门校道主干道进入这边职工宿舍楼的校道的口子上,有学校的治安亭,治安亭里有值班的辅警。   学校里学生多,有些社会人士会进来,之前甚至曾出现过女学生被骚扰案和女厕所被安装偷拍摄像头案,学校为了加强治安,除了有之前的流动治安车外,现在每条道上都有治安亭。   周洵的呼救引起了值班辅警的注意,辅警跑了过来。   不仅辅警跑来了,有路上的学生看到这边有人呼救,也跑过来帮忙了。   刑文飞从小到大都接受精英教育,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也都是如此,所以,他实在没有处理这种被喊打的经验,被一堆人追来,他条件反射就是跑。   好在刑文飞跑得快,很快就跑得没影儿了,辅警和学生都没追上他,只好又回来看周洵和秦素的情况,不然很可能第二天的学校信息里就会出现刑文飞的照片了。   刑文飞跑了,周洵就去把秦素扶了起来,秦素还有些情绪失控,但没有再大吼大叫,只是咬着牙身体轻轻发着抖。   周洵拍抚他的背,知道极大可能是药物副作用太大,秦素身体难受,所以才情绪失控。   辅警问周洵刚才具体是什么事。   周洵说:“我也不知道,突然有个人冲过来攻击我们。”   他又看向秦素:“秦老师,你认识刚才那个人不?”   秦素没有回答,强烈的眩晕感让他想吐,而他这时候再也没忍住,吐了。   周洵和辅警一起把秦素扶到了旁边去,秦素吐的时候,他就从口袋里摸了纸巾出来准备给他用,又扶着他回答辅警:“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他示意秦素,说:“这是秦老师,他家在职工单元楼里,我俩都是学校的老师。刚才那个人,我不认识,但我不知道我同事认不认识。不过,感觉不太像坏人。你们更有经验,你们觉得呢?”   辅警说:“追的时候,看着不像最近在学校里做坏事的那些人,而且这人长得还不错,看着不猥琐。”   那个学生也说:“应该不是的,我看他都穿很好,是大牌。”   辅警:“什么大牌?”   学生:“就是是穿的LV的风衣,很贵的。”   辅警:“这个只有你们这些学生娃才懂哦,我们不知道。”   秦素吐了才好一点了,既然没事了,辅警和学生就都走了,周洵扶着秦素回去,说:“刚才那个人,秦老师,是你的熟人吗?”   虽然刚才情况很乱,事情又只发生在短暂的时间里,但周洵在时候冷静一想,已经敢肯定,那个男人,应该是秦素的熟人,甚至很像是发生什么感情纠葛。   以前周洵对这些感情纠葛非常迟钝,不过被周凝调教之后的他,对这些事敏感很多了。   秦素总觉得刚才看到刑文飞不像是真的,周洵的话听在他耳里也嗡嗡作响,他脚步发虚,踏在上楼的台阶上,每一步都像是拖着铁球在走,走得非常艰难,以至于额头上泌了一层虚汗。   周洵没听到秦素的回答,心想可能这个问题涉及秦素的隐私,他不愿意回答,所以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扶着他,问:“秦老师,你家是哪一户?”   他完全不知道秦素家是哪家,只是扶着秦素,秦素怎么走,他就怎么走。   秦素还是没有回答他,一直走到了三楼,秦素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但却无论如何也插入不了钥匙孔,周洵赶紧帮他开了门。   门打开了,周洵把里面灯按亮后,将秦素扶了进去,关上门后,本来要给秦素拿拖鞋换,但秦素身体很难受,没换拖鞋,自己踉跄着往沙发上扑过去,周洵赶紧扶住他,几乎是把他半扶半拖着弄到了沙发上。   秦素瞬间倒在了沙发上,几乎是在那瞬间晕过去,周洵就着房子里的灯光,才看到秦素似乎是在发烧,脸很红,额头上都是汗。   周凝是比较容易生病的,每年都要严重感冒好几次,周洵已经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了,当即在秦素家里去找了找。   因周凝对家居生活要求特别高,周洵有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伴侣宠着,过的是回家就有热饭热菜和柔软的床铺的生活,家里总是很温馨,甚至每天都要换鲜花那种,周洵以前是单身汉时,完全不能想象他能过上这种精致的生活,而在他过了好几年这种美好的生活后,再来看到秦素这里的单身汉的房子,简直不能习惯,只觉得秦素这个家,很像个贫困窟,里面除了几件简单家具外,都没有其他的装饰品了,太奇怪了。   给秦素脱了鞋子后,他又从秦素的卧室里抱出了被子给秦素盖上,又去看饮水机,饮水机里的水早没了,但又没有换新的,他只好去厨房,找到了电烧水壶要给秦素烧点热水,又找遍他家厨房客厅,没看到矿泉水,而他家厨房也没有过滤水装置,于是只好就直接烧自来水了。   一边烧水,他就去放了一洗手槽热水,给秦素拧了个热帕子去为他擦脸。   秦素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抱枕,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这样的待遇,让他身体感觉好多了,当热毛巾盖在他脸上时,他的眼睑开始颤动,然后睁开眼看向了周洵。   周洵见他眼睛黑幽幽湿漉漉的,浓密乌黑的眼睫毛轻轻颤抖,周洵不由想,秦老师这个眼睛还真挺好看,只是平时没注意到。   不过随即他又不太好意思,心想可能自己喜欢男人,才注意他的眼睛吧。   这样和秦老师相处,被周凝知道了,可能他会生气。毕竟以前出差和一个老外住一间,周凝知道了就生了好几个小时气,这害得他之后出差都不大敢和人睡一间房。   周洵问:“秦老师,你的体温计在哪里?我给你拷个体温,要是有发烧,我要给宁医生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处理。”   秦素眼神特别脆弱柔软,轻声说:“你看电视柜下面的抽屉盒子里有没有。”   周洵去找了一阵,发现那个抽屉里全是各种药,看来秦素身体不是很好?不过从包装都没拆,又分析可能是他家里人给他准备的,他还没吃。   里面有个电子体温计,他拿过去给秦素量了一下,只有37.7度,周洵松了口气。   没有烧到39度,他们都不会去医院门诊,以免浪费医院医疗资源,所以秦素这个体温,周洵觉得他不算高烧,但还是要监控,要是体温再升高,就给宁医生打电话,要是体温降下来了,就不打,以免宁医生下次在医院看到自己,因为没问题却打电话打扰他睡觉就过来吼自己。   水烧开了,周洵去找了杯子倒了一杯水,又在秦素家厨房翻了一阵,翻出了白糖和盐,给兑了一杯味道还算可以的糖盐水端去给秦素喝。   被同事照顾,让秦素感觉很歉疚又有点窘迫,不过,既然周洵端了水来,他还是只好就喝下去了,喝了水后,他慢慢又觉得好多了。   周洵的手机响了,秦素低声说:“是你老婆叫你了吧,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周洵看了手机,的确是周凝打来的,他对着秦素歉意地示意了一下,就走到客厅的一个角落去接了电话,小声说:“凝凝,我现在还在忙。”   周凝:“这都过十二点了,还忙什么呢?你今晚回来不?”   听得出来,周凝又有点生气了。   周凝制定了每晚必须十一点半以前睡觉,且每天必须跑步半小时及以上且一周游泳两次的运动计划,周洵不敢不从,这时候只好说道:“我一个同事生病了,我现在还在他家里。可能真要过一会儿。”   周凝:“你哪个同事?”   周洵:“你不认识,叫秦素。是做结核的。”   周凝:“行吧,我不管你了。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周洵:“哎,是真的,他现在情况特殊,必须监测体温,宝宝,你别误会我。”   周凝哭笑不得,噗呲笑了:“我没生气。他家在哪里?你要不要我去接你。”   周洵:“不了,他就住学校,我一会儿回去很快。”   ……   秦素听到周洵和他老婆打电话时轻快又温柔的声音,简直难以和他平常那干巴巴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说法方式联系起来这是同一个人。   虽然人存在就是单一的个体,并不一定要和其他个体在一起生活,但有一个心灵相通两情相悦的伴侣,看来真是一件很好的事。   周洵就是例子。   **   刑文飞跑出了校门,校门外有很宽的路,他的车停在路边,司机正站在车门边无聊地踱来踱去,见刑文飞这么快就出来了,他还有点诧异。   因为他已经约莫猜出来了,刑文飞是来会情人。   那种忐忑焦虑又隐而不发的感觉,在刑文飞身上真很难看到,又这么晚了,非要来S大学,只能是找情人。   司机是邢家在S城公司的一个专职司机,但这种情况下接少东家,会得到秘书转给他的不菲的红包,所以,他很乐意做这种事,毕竟有钱拿,还能和少东家打好关系,算是少东家的人了,何乐而不为,所以他也的确是打算好好干,不会对外出卖刑文飞的这些隐私。   刑文飞长得好,又有身家,主要是人挺正的,没有有关他的什么不好的传言,这样的人,司机觉得应该没有女人能够拒绝他才对,所以,这么晚了去会情人,怎么着也会和对方温纯很久吧。   刑文飞急匆匆下车时就说过,让他在这里等一个小时,要是他一个小时还不出来,就让他自己开车离开。没想到别说一个小时了,这才过了不到半小时,他就回来了。   刑文飞低着头,匆匆坐进了车里后座,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比之前收到秦素的微信拒绝信息和被删了微信好友的打击还大。   他感觉很难受,所以垂着头,用手捂着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司机本来想问他是不是回住处,但看他这个样子,也就没问,直接开了车带他回他住处。   刑文飞的住处距离S大学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会到,是一处高档公寓。   邢家的产业主要集中在沿海G省,但在S城也有一些投资,不过刑文飞没有负责过这里的事务。他妈妈是购房狂魔,在S城买过很多房,但刑文飞想和秦素约会而有房子约时,第一反应还是自己买套房,没有对他妈提要他妈在这里的房子。他当时没想过要让其他人知道秦素。   他住的这套房,是之前别人的二手房,但是装修好后,原主人根本没来得及住就出了事远逃国外必须卖房。这套房太大了,近四百平,对一般人家来说太贵,就不容易卖出去,所以卖家当时是贱卖,刑文飞算是低价买入,不过对秦素来说,这样的房子即使是低价贱卖,他也买不起。   第一次被刑文飞带来这个公寓时,秦素吃惊过,问刑文飞:“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刑文飞从他身后抱住他,亲吻他的耳朵,并不觉得这个房子大,他低声说:“不是我一个人,是你和我在这里。我为了见你,专门准备的。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可以在哪里做爱。”   秦素被他亲得腿都软了,两人在客厅里的柔软细腻的宽大的真丝地毯上做过爱,地毯上繁复相连的宝相花在秦素的身下盛开,暗红的花、白皙的肌肤、漆黑的头发、颤抖的浓密眼睫、湿漉漉的柔软的眼神、嫣红的唇,像能将人的灵魂吸入,让人不断沉沦,沉沦……   刑文飞站在客厅里,看着冷清的房子,看着房子中间那张被拿去干洗过的地毯,地毯上的宝相花依然开得繁盛,但却没有了那个人。   刑文飞转头看到一边的柜子,柜子上摆着一排木达摩,那些达摩手工艺品,是秦素去日本开会的时候,带回来送给他的礼物。 第12章   除了柜子上的达摩手工艺品,现在沙发旁边落地台灯前的茶凳上摆着的椰子雕香薰大蜡烛,也是秦素送给他的;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副花草木雕拼成的挂画,也是秦素送的……   秦素喜欢送他东西,每次来他这里,都会带东西来,除了这些小礼物,还会有吃的。   秦素送的这些摆设,其实和这个房子的风格并不是那么搭配,不过刑文飞收到,都会把它们在这个房子里摆上,直到如今,这个房子里已经摆了很多秦素带来的东西了。   刑文飞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有专门的中西美学的老师给他讲过很多课,他也深受顶级博物馆的审美影响,所以和秦素对家中装饰的审美也极为不同。   刑文飞认为这是审美不一样,但其实真实情况是,秦素并不算有系统的审美,生活用品只是简单好用就行,喜欢简单大方永不过时的东西,其他东西,诸如工艺品这些,就是看着觉得可以就瞎买。   他去哪里开会,要是有时间在周围逛逛,就会买些纪念品,但他自己从不留那些纪念品,买回来会给刑文飞留一份,其他的就都送研究室的同事和学生了。   刑文飞看到这些并不值钱也没有什么高审美的纪念品,想到它们上面附加的名为秦素的感情,就非常难受,一时怔怔站在客厅里难以挪动脚步。   像丧家之犬被人追赶,这种丢人到家的事,他已经完全没法去想了,只是想着秦素真的可能不爱自己这件事了,秦素有新欢了,就够让他难受。而他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即使十几岁最敏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受过。   虽然刑文飞和周洵没有过多接触,只那么短暂的几秒时间,他也得承认,那个男人应该不错,身体修长,文质彬彬,又很有能力的样子,看着和秦素很配。秦素应该是真喜欢那个人。   司机提着刑文飞的包站在门厅处,看刑文飞不叫他进客厅,只是站那里发呆,而自己实在不便把他的东西扔门厅就离开,毕竟他的包里应该装着很重要的笔记本电脑,他只好叫刑文飞:“小刑总,你的包,放哪里好呢?”   刑文飞这才因为他的声音而醒过神来,茫然地回头看他,见到司机还在,他像是才想起来司机的确和他一起上了楼,他“哦”了一声,说:“放在桌子上就行,麻烦你了。”   司机说:“小刑总,你客气了,不麻烦。”   他脱了鞋,没穿拖鞋,只穿着袜子,将刑文飞的包放在了客厅桌子上,又小心翼翼说:“那我就先走了,你要用车,提前给我一个电话就行。”   刑文飞愣愣点了一下头,实则司机的话,一句都没在他的大脑皮层留下活动痕迹。   司机走到了门口,准备穿鞋离开,看到刑文飞依然愣愣站在那里,他想了想,停下穿鞋的动作,走到刑文飞的身边去,说:“小刑总,你这样的身家相貌,何愁没有人,没必要这样难过。”   “啊?”刑文飞惊了一下看向他,“什么?”   司机说:“你这是失恋了吧?”毕竟是年轻,要是再多经历一些事情,多一些女人,根本不可能在意失恋不失恋这件事。   刑文飞动了动面部肌肉想笑一下,但那表情更像是哭:“你都看得出吗?”   司机心想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啊,毕竟都这么明显了。   司机说:“小刑总,我知道好几个可以喝酒的地方,要不,我开车送你过去,你去喝酒,喝两杯,睡一觉,也就好了。毕竟你这样的人,要钱有钱,要人才有人才,喜欢你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刑文飞:“……”他眼神深沉,眼底却很难过忧郁,并没有觉得司机这个提议是什么好提议,他又不喜欢女人,根本不需要找女人。而且他现在也不想找男人,他就想要秦素。   不过,去找个地方喝点酒,也许是个好主意,现在在这个房子里,他满脑子都是秦素,别的一概不能思考。   他说:“行,你带我去一个安静的可以喝酒的地方。”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两个S城喝酒的地方,不过,他不想去,不想在这些地方遇到熟人。   刑文飞随着司机又下楼了,坐进车里,车开出了小区,开上了大道,这是开向S大学的路。   时间已经零点三十六分,刑文飞愣愣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午夜的城市车道两边,行人很少,路上的银杏树的黄叶在午夜的风里飘零,有种孤寂的美。   突然,刑文飞想到了什么。   秦素被那个男人扶着,自己把那个男人一推开,秦素就摔在了地上,自己去地上扶秦素,秦素马上歇斯底里地推拒自己,而且,他那时候好像很难受,眼中还有眼泪。   那么短暂的时间,秦素极有可能不该有那么大的反应,更应该是发现自己居然去找他的震惊才对。   是啊,秦素当时状态很不对,他是不是生病了。   刑文飞对司机说:“陆师傅,我不去酒吧了,你再把我送去S大学西门。”   司机:“……”   司机很惊讶,心想刑文飞居然还是个情种,都这样了,还要再找过去?   “小刑总,真要去吗?”   刑文飞道:“你送我去就行了。”   无论怎么样,他肯定要去看看。   不然,那个男人午夜随秦素回家,是要在他家留宿吧。   他怎么能让那个男人在秦素那里留宿,他怎么也要去给他搅黄了。   刚才那样灰溜溜地跑了,就很丢人,怎么还能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别人抢了自己男朋友。   刑文飞一瞬间就来了精神,干劲满满,继续吩咐司机:“快点。”   司机很无语,但还是很好地执行了他的话,在两分钟后,把车停在了西门外面。   车刚挺好,刑文飞就下了车,飞快地往学校里面跑进去。   他一双长腿,跑得极快,风衣衣角在夜风里和银杏金黄的树叶都在空中飞舞,接触,错开,各有去处。   刑文飞很快就到了秦素家楼下,他只犹豫了一瞬间,就蹬蹬蹬跑上了楼梯。   **   周洵和周凝打完电话,走回秦素躺着的沙发,问他:“秦老师,你要不要去床上躺着,床上躺着可能会舒服点。”   秦素身体很虚软,不想动,就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躺会就行。周老师,我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家吧。之前已经很麻烦你了,不好再耽搁你。”   周洵马上说:“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你有些发烧,我再给你监测一阵体温,要是体温降下来了,我就回去,要是体温还升高,恐怕要给宁医生打电话问一下处理办法。”   秦素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电子体温计,说:“我自己也能做体温监测,没事的。”   周洵拿了体温计又在秦素的额头上嘀了一下,还是那个温度,他去找了个纸笔,画了格子,写了量体温的时间和体温,就去秦素躺的长沙发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了,看着秦素说:“你别和我太客气,我本来就是夜游族,太早睡不着。”   秦素只好不和他客气了,不然太见外,反而让周洵心里不舒服。   秦素闭着眼睛,但并不能睡着,脑子里反而是各种各样的画面,也不知道是因为和刑文飞的事心绪不宁,还是因为吃了药的副反应。   周洵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看你好像不想让你学生来你家,但你接下来几天还是这样不舒服,你又不想我在这里看你,那我看,你还是得找个其他朋友来。不然,你一个人在家还是太危险了。像是之前那样吐了,没人照顾,就很麻烦。毕竟也有病人出现过呕吐物呛进气管,又因为昏迷而出现窒息死亡的事。”   秦素心想自己那么死的概率应该不高,周洵说话果真名不虚传让人印象深刻。   秦素说:“嗯,我明天自己再想想办法。”   周洵说:“我看你真是太客气了,不想麻烦别人,其实你叫个人来照顾你也没什么,说不定之后关系更好了呢。”   秦素低低“嗯”一声,表示自己明白。   周洵说:“你以前在日本留学过吗?”   秦素疑惑:“去交流过一年。只是,你怎么知道?”   周洵:“看你这个性格,感觉受日本那种不要麻烦别人的思想影响很重。你是不是也是独子?”   秦素叹了口气:“嗯。”   周洵笑了笑,说:“我觉得你太习惯一个人了,你找个人来照顾你几天,别人真的不一定不愿意。”   秦素不想和他继续纠缠这个问题,问他:“你不是独子吗?”   周洵挺骄傲又开心地说:“我有个妹妹。”   秦素“哦”了一声:“难怪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周洵笑:“可能是被媳妇儿调教的吧,我要是做得不对,他就会马上纠正我。”他随即又微微愁了眉:“不过他身体不是很好,像最近这个天气,他就很容易感冒,感冒了晚上睡眠也就不好,睡眠不好,就整天没精神,还容易头疼。”   秦素看他一说到他老婆就滔滔不绝,就想,他和他老婆感情应该是很不错了,说:“女人体质不像男人这样好。”   周洵愣了一下,笑笑没有再多说。   周洵问:“你还喝水不?”   秦素要爬起来,“我要去上下卫生间。”   周洵赶紧扶他,秦素被他扶起来后,本来就不想让他扶了,但想到他之前一直不认同自己太客气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处世观,他就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由着他把自己扶到了卫生间里去。   周洵站在卫生间门外,打量秦素家里白得发凉的墙壁,总觉得他这个房子寒气森森,比自己家里冷很多。   秦素一会儿出来了,但他精神萎靡,脚步虚软,周洵上前扶住他,问道:“要不,去床上躺着吧。”   秦素说:“不用,床上反而比沙发还冷一些。”   周洵想到他之前去抱被子的卧室,那间卧室的确挺大,里面除了床只有一个长衣柜,衣柜是暗红色的漆,周洵总觉得那衣柜像自己小时候家里那种很老的衣柜。里面的确还没有客厅人气足。   周洵把秦素扶到沙发上又去躺着,说:“觉得冷的话,可以买个电热毯。我媳妇儿就比较怕冷,我家从十一月初就开始用电热毯了。”   秦素只是去上了次卫生间,再躺下,就觉得费了很多力,他昏昏沉沉,周洵的声音也像是时强时弱,他不是很能听得进。   周洵又去倒了一杯热水来给他喝,然后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体温变成了37.5℃,看来情况有好转。   他记下时间和温度后,对秦素说:“秦老师,你睡吧。”   秦素半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脑子很乱,不太睡得着。”   周洵:“那你闭着眼,会舒服点。千万不要因为我在这里,为了我非要睁着眼睛和我说话。”   秦素:“……”   周洵看他闭眼要睡觉了,就自己拿了手机开始用手机处理事情。   每天总有很多人在QQ和微信上问他事情,不过,他真没什么时间回,大多时候是统一抽个时间回一下,或者就干脆完全不回。这其中甚至会包含他父母的信息,所以周凝说过他好几次,爸爸妈妈的信息,第一时间都回一下,不用说什么,回个表情都行,至少表示自己看到了,以免父母担心。   周洵每次都“嗯嗯”表示知道了,但真忙起来了,还不就算了。   周洵觉得,有了微信之后,的确是拉近了很多人的距离,但也真是浪费时间,或者反而因为没及时回复别人而把人得罪了。   秦素想睡过去,但完全睡不着,晕乎中,似乎整栋楼里的声音都能传过来,什么声音都有,但他突然惊醒,又意识到那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去看周洵,周洵在看手机,一直在快速打字,大约是在和人聊天,是和他老婆聊天吗?   秦素说:“周老师,要不,你回去吧。”   周洵抬起头来,又给他拷了一下温度,记录在纸上,说:“还是37.5℃。我再坐一会儿,要是到一点多,你体温不再升高,我就回去。”   既然说了时间,秦素就不再催他了,说:“你和你老婆聊天吗?”   周洵道:“没。这么晚了,他要打字,手指肯定冷。我在回学生的问题。现在的学生,真是服了。”   秦素:“怎么了?”   周洵说:“秦老师,你有给本科生上课吗?”   秦素:“没具体的课,就是带过生命科学、基法学院和公卫检验的来实验室参观实习,大概是大三的样子。这样也挺好,我的研究生,大部分都是当初来我们实验室参观实习过的。”   周洵:“有学生旷课三周,现在来说是家里有事,让我不要扣他的分。”   秦素:“这种要扣吗?”   周洵:“这个扣分又不是我扣。现在本科要求很严,都是直接打卡,打卡的数据都教务处收走了,直接上传后台系统,由后台系统统一给学生平时考勤分数。所以,这个找我有什么用,直接去找教务处不就行了。”   秦素:“那你这样回答了吗?”   周洵:“上第一节 课的时候就讲了,考勤不是我管,是教务处管。但他觉得我能起到一定作用,所以不相信我没能力改他考勤分数。”   他把手机屏幕给秦素看了几眼,但秦素眼前一阵花,什么都没看清楚。   周洵说:“还在说要是考勤影响他的分数,他会评不上奖学金,会没钱上学。他怎么一点也不相信我,都说了是教务处的事。”   秦素:“……”   秦素:“要不,你说让他期末好好考,你给他高分,不就好了。这个是你能决定的事。也不为是一种解决的办法。”   周洵:“这个,他要是靠能力拿满分了,我当然不可能不给他满分,但要是他做得很差,我给他高分,别的学生怎么办。”   秦素:“我只是看你应付他很为难,给你出了个招而已。”   周洵一想,“行。我回他让他期末好好考,我酌情给他高分……不行,要是他把信息发给别的同学看了,或者被人发到网上了,我肯定要挨批了。”   于是又把短信删了,回复:“你好好上课,期末的时候好好考,成绩不会低。”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两人还讨论学生的事,楼道里就传来了蹬蹬蹬跑得很快的脚步声。   周洵:“怎么这么没公德,这么晚了,走路这么大声。”   秦素:“这个房子太老了,隔音效果不好。”   周洵:“现在新房子质量也不行,隔音也不见得多好。”   咚咚咚!   秦素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周洵和秦素两人都是一愣,周洵疑惑问秦素:“你叫了朋友来吗?”   秦素:“没。”   周洵:“可能是你学生。”   他过去开门。 第13章   周洵没有先从猫眼看外面,直接就把门打开了,外面的人瞬间冲进了房子里,周洵被吓了一大跳。   等看清楚冲进来的人是谁时,周洵更是震惊,对着来人叫道:“喂,你是谁!你干嘛!”   刑文飞最担心的是两人已经睡了,没想到两人没有。   他一把推开周洵,目光一转,看到了在沙发上躺着的秦素。   秦素本来状态总算好点了,也不想再去想刑文飞的事,没想到刑文飞居然会来他这里。   之前在路上,他突然出现的事,秦素总觉得那很像是幻觉,但又怀疑是真的,只是不太好向周洵确认,现在刑文飞再次出现,他就意识到在路上发生的事,应该是真的。   刑文飞冲到秦素跟前去,要去碰秦素,一下子又有点迟疑,他和秦素对视了两秒,叫他:“秦素,你是不是病了?”   秦素没有回答他,这时候确定他来了,秦素脑子又开始乱了。   周洵走了过来,审视着刑文飞,刑文飞这种穿着气质做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他皱眉问他:“你是谁啊?”   刑文飞把周洵当成自己情敌,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挑眉瞪着他道:“你是谁?”   周洵又看了看秦素,秦素已经又露出了一副难受的样子。看样子,这个年轻人和秦老师恐怕很有些纠葛。   他说:“鄙姓周,名洵。你这样跑来秦老师家里,也没看人要不要你进来,你这样未免没礼貌。”   刑文飞过去蹲在秦素躺的沙发跟前,去拉住了他的手,回头对周洵挑衅地说:“鄙姓刑,我是秦素的男朋友,我来,为什么要问你让不让进。”   秦素瞬间就感觉很不好,周洵也的确因为刑文飞这话愣了一下,他问秦素:“秦老师,这个小年轻真的是的。”   刑文飞说:“我为什么不是?”   秦素要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说:“小文,你走吧。我们还是算了。”   刑文飞皱眉严肃道:“秦素,我不答应。”   又瞪了身后的周洵一眼:“是因为他吗?”   秦素说:“不是的。你别乱说周老师。”   刑文飞道:“你觉得他比我好吗?”   周洵:“……”他站在一边,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着听着。   秦素说:“周老师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刑文飞道:“那他是谁?”   秦素皱眉道:“周老师有老婆了。他只是我的同事。”   刑文飞:“他都有老婆,还来勾搭你?你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拒绝我。”   秦素:“……”以前小文从来不这样思路不清的。   周洵:“……”他好像是躺了什么枪。   “秦老师,这个人可信吗?”要是真是他男朋友,周洵觉得自己可以走了,但是,又想,即使是他男朋友,也许两人吵了架呢,那就更不能走了啊!   刑文飞一下子站起身,和周洵对峙道:“你这个骗婚GAY,有老婆了,还来勾搭秦素!”   秦素被他的无礼气得不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过来拽刑文飞:“小文,你对着周老师乱说什么!都说了,他只是我的同事。”   刑文飞被他扯得动了一下,回头看他,秦素皱眉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他是我的同事。”   刑文飞愣了一下,这下子脑子里理智稍稍回笼了,理解了秦素的意思,这个姓周的,只是秦素的同事。   刑文飞想到这个姓周的之前扶着秦素,现在又一直在秦素家里……看着就没怀好意,而且他一看就是GAY嘛!   刑文飞皱眉看了看周洵,又去看秦素。   周洵一直在审视刑文飞,刑文飞那些乱七八糟的责怪,他倒没往心上放。   只有在意的人的话,他才会往心上放。   一般人,他很少分什么情绪,毕竟每天太多人太多事,根本懒得理。   周洵这一晚算是帮了秦素大忙,刑文飞还这么无礼,说很得罪人的话。   秦素根本来不及细想周洵这下知道自己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而是对刑文飞严厉地说:“小文,你快给周老师道歉,你刚才那么乱讲他!”   刑文飞见秦素很着急,就对着周洵说了一声:“那就是错怪你了。”   周洵觉得刑文飞这年轻人,看着不像有坏心思,但是,也实在让人难生什么好感,就是,特别像那些非常没礼貌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学生,不过,看他对秦素,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倾向,自己可以回家了。   他说:“秦老师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在监测他的体温。既然你说是秦老师的朋友,那我就把照顾秦老师的任务交给你了。你会不会照顾病人?”   会照顾才怪,以前在家里,他妈妈感冒了,他给妈妈倒杯水,他妈妈都要大惊小怪:“妈咪的乖儿子,真是太孝顺了。不过不用你倒水,有阿姨倒。”   刑文飞说:“我是秦素的男朋友,需要你把他交给我?他本来就是我的。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秦素:“……”都要犯心梗了,为什么以前好好的刑文飞,这时候是吃了火药吗,心累。   秦素对周洵说:“周老师,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太谢谢你。等我身体好些了,我一定要答谢你,请你和你老婆吃顿饭,你到时候千万不要拒绝。”   周洵笑了笑,说:“没事的。秦老师,你太客气了。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我家就在距离这里不远,我赶得过来。要是有更急的事,你就打电话报警。那个治安亭距离这里就一百米,警察很快就能来。”   他后面的话,是故意说给刑文飞听的,刑文飞听了,想到被辅警追的事,果真脸都红了。   周洵走了,秦素要去送他,被刑文飞拉住按在了沙发里,刑文飞把周洵送出了门,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你照顾了秦素”的假客气的话,就关了门。   周洵心想这年轻人真是欠的,秦老师性格那么软,说不定会受他的欺负。   不过,这年轻人是做什么工作的,秦老师那么一个严谨认真的人,怎么会找这么一个没礼貌的小子。   周洵一走,刑文飞就又跑回沙发边去,秦素拉着被子盖着自己,一阵头晕。   刑文飞坐在沙发沿上,低头看秦素。   他的脑袋挡住了房顶的光,秦素微微闭了眼,刑文飞低头就要亲秦素,秦素感受到他的呼吸,马上睁开了眼,紧张地挡住他:“你干什么?”   刑文飞因为他这过激反应诧异地看着他:“我想亲亲你,不行?”   秦素头疼极了:“当然不行。你走吧。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为什么?”刑文飞皱眉说:“因为刚才的那个周老师?”   秦素避开他受伤的眼神:“不是。我说过很多遍了,周老师只是我的同事,他有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庭了,我俩什么事都没有。”   刑文飞却说:“怎么可能,他就是个骗婚GAY!他是GAY,你看不出来吗?”   秦素:“……”   秦素不相信:“别乱说周老师。他和他妻子特别恩爱。”   刑文飞:“我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为什么会乱说。再说,我刚才说他是GAY的时候,他自己都没反驳。而且他知道你是GAY,他不是也没什么反应吗,他肯定早就看出来你是了啊!然后还这样故意接近你。”   秦素之前觉得刑文飞脑子不清楚,现在发现是自己的脑子不清楚。刑文飞描述的逻辑关系的确是对的。   秦素无话可说了,只好说:“反正我和周老师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也别侮辱周老师,他是个很好的人。”   刑文飞:“很好的骗婚GAY?”   秦素恼了:“让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你听不明白吗?”   刑文飞第一次被他这样吼,当即就懵了一下。   秦素骂完,也觉得自己刚才情绪和语气都不对,他揉了揉额头,说:“对不起。”   刑文飞的手指轻轻碰到他略带薄红的面颊,说:“我不会再讲他了。但他真的不值得你喜欢,你不能喜欢他,知道吗?我不同意你之前发给我的信息,我不想和你分开。”   秦素轻轻挡开他的手,被刑文飞专注的眸子注视着,感受到他年轻的热情的气息,秦素的理智就像潮水飞快后退,他完全没有办法抗拒刑文飞在自己身边。   “我很喜欢你,秦素。”刑文飞说。   这句话,刑文飞说过很多遍了,但以前都是在做爱的时候,紧紧搂着他,在意乱情迷的时候说,那种时候的话,秦素觉得并不可信。   但这时候刑文飞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浓烈的关怀和占有欲,应该不是受情欲控制随口而出的。   刑文飞又要去亲秦素,秦素用力挡住他,“不行!”   刑文飞很受伤了,秦素是真的在拒绝他,他不可能做得出对秦素用强的事,却又很不甘心,“为什么不行?秦素,你还喜欢我,对不对?”   秦素脑仁疼,说:“你说你喜欢我,就只是想和我上床吗?我现在很难受,你却只想着和我上床。”   刑文飞:“……”   刑文飞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明亮的眼里带了一点笑意,因为秦素的意思是依然喜欢他,但是以为自己只想和他上床,这说明什么,说明秦素很在意精神恋爱。   刑文飞说:“我没有。我只是想,也许亲亲你,你病就好些了呢。”   秦素:“……”你骗什么小孩子。虽然觉得刑文飞这话很可笑,可能只有那种被深深疼爱和宠爱长大的人才能说出这种幼稚的话吧。但这幼稚的话经刑文飞的口说出来,秦素居然真的觉得有点可爱。他想他真是没救了。 第14章   虽然刑文飞很显然是要走耍赖流,但秦素不可能就这样妥协了,他想了想,说:“我不太舒服,你这样压着我,让我觉得无法呼吸。”   刑文飞看了看自己的姿势,他并没有压着秦素,但看他是真的很难受,就只好退开了一点。   秦素又说:“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   刑文飞盯着秦素,判断着他,秦素的精神很不好,好像脸都有一点发肿,可能是发烧引起的。   刑文飞说:“你睡吧,要不要去床上睡,我抱你去?”   秦素挡着他说:“我就想这样,你走吧。”   刑文飞皱眉说:“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其实,你心里,是真有其他人了?”   秦素转开脸,又用手背盖住眼睛,实在不想面对刑文飞失望的眼神。   秦素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绝不可能因为谁好看就对谁更好,谁不好看就对谁差,特别是学生们,他会对更愿意上进和努力的学生更好,因为,他作为导师,资源和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对每个学生都一样,有愿意努力上进的,他当然会把资源和精力向这些学生倾斜,那些完全不想努力只想混个毕业的,他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资源去不断推他们。   但是,就是这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肤浅的人,每次一面对刑文飞的脸,就什么理智和底线都没有了。   秦素不断让自己冷静,冷静,冷静。   “为什么不看着我。”刑文飞低头,一下子亲在了秦素的手心上,秦素被他吓了一大跳,手挥开,一没注意,打在了刑文飞的脸上。   秦素没什么力气,这一巴掌打得不重,只是轻轻地挥过,但两人都因为这一巴掌愣住了。   秦素赶紧拿开手,僵着脸看着刑文飞,刑文飞诧异地看着他,对他的这种抵触和绝情很难理解。   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僵,但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打破这种僵硬。   秦素把手放进被子里,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刑文飞直愣愣看着他:“你很抵触我碰你了吗?”   秦素沉默不答。   刑文飞觉得很伤心,想到以前秦素从不会这样。两人的第一次是在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完了之后,刑文飞很满足地要抱着秦素睡,秦素很在意,洗了澡就赶紧走了,他走的时候有些慌乱,找借口说“还有事”。就是第一次,秦素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抵触他。   刑文飞说:“那行,我先不碰你。”然后起身坐到了旁边刚才周洵坐过的沙发上去,他看到了摆在沙发前面桌子上的那张A4纸,上面画着一个表格,抬头写着——时间、温度,下面根据时间点标注着温度,从37.7℃到37.5℃。   上面的字写得很好,有启功先生行书的风韵,秀雅里又带着不卑不亢的气质。   刑文飞去拿体温计,又说:“这是你的字吗?”   虽然和秦素认识这么多年了,但现在是要求无纸化的时代,所以他还没见过秦素的字迹。   秦素正觉得刚才很尴尬,这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周洵的字,不由也赞叹了:“这是周老师写的,他字写得很好。”   刑文飞本想拍一下秦素的马屁说他的字写得好,这下是可能的情敌的字,他就卡壳了,转移话题道:“我给你量个体温吧。”   拿着那个电子体温计,观察了两秒,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反而准备去掀秦素的被子,秦素拉着被子说:“你做什么?”   刑文飞举着体温计:“我给你量个体温。”   秦素说:“这个是测量额头就行。”   刑文飞“哦”了一声,秦素自己把体温计拿过去了,距离额头有几厘米,就按了一下键,出了结果,看了一眼后,交给刑文飞,这时候体温才37.2℃了。   他体温在下降,秦素自己也松了口气,要是因为吃阻断药而发烧,后续可能要换药,这很麻烦。   刑文飞一边把体温计上的时间和温度记上,一边说:“我下次就知道怎么用这个了。”   秦素把脑袋往一边偏了偏,他现在浑身难受,也不太想让刑文飞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就说:“要不,你回去吧。”   刑文飞坐在那里没表示,但也绝不想走。   秦素等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他,刑文飞在用手机打字,打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秦素,秦素又把脑袋转开了,不再看他。   虽然只有短暂的视线交流,刑文飞总觉得秦素的眼神里带着一些伤心,以前的相处里,秦素基本上没有过这种情绪,他总是温和的,会用带着笑意的眼看着自己。他以为秦素不会有伤心的时候。   刑文飞犹豫着说道:“秦素,我之前没回你的微信,是我的错。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太忙,才忘记回了。”   他想了想,把手机拿给秦素看,秦素不想看,要把脸埋进被子里,刑文飞不好强迫他,说:“真的,每天至少有一百个人会给我发微信,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看。我肯定是看到你给我的微信了,要回你,但很快又被别的事打扰了,再回去,就又有很多信息把你的信息掩盖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不回你的信息。真的,我保证。”   秦素还是没有回答,刑文飞受不了他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过去把秦素脸上的被子往下拉,秦素扯不过他,只得由着他拉扯,但闭着眼还是不想看他。   刑文飞很无奈,只好像对他妈妈一样,求饶道:“秦素,你看我一眼吧,啊?”   秦素只好睁开眼看他。   刑文飞大约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比秦素小挺多,而且大约知道撒娇有用,两人自从相处以来,他就经常使用这一招了。   秦素也知道他的套路,每次在床上想要怎么样,先问一下他愿不愿意,要是不愿意,就撒娇,秦素受不了了,一答应,他马上原形毕露,就霸道起来,秦素每次都拿他没办法。   刑文飞果真马上就蹬鼻子上脸了,逼着秦素回答:“是不是因为我没回你信息,所以觉得我不够好。”   秦素推他:“我不想回答你了。”   刑文飞把他的手抓着贴在自己脸上:“肯定是觉得我不够好,是吧。”   秦素要把手抽回去,刑文飞紧紧握着不放,“最近两三个月都没来找你,是不是觉得我变心了啊?觉得我冷落你了。”   刑文飞毕竟正当年龄,要是真和秦素住在一起,能每天都想和他滚床单,两人最开始好上那一阵,他每周都会专门飞S城就为和秦素上床,除非秦素去出差了,他才只好克制自己,那种疯魔状态持续了得有好几个月,之后事情实在太忙了,才降低了频率,也变成了至少一个月会来找秦素两回,然后现在变成两个多月都没有来一次,也许秦素是因此对自己失望了,这样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例如那个周老师?   秦素想对他翻个白眼,他还不至于是那种沉迷于性欲脑子里都没正事的人吧?   还“冷落你了”?   秦素很想笑,又笑不出来,只是偏开头,盯着沙发靠背上的花纹,说:“我是老师,除了我自己,还有很多学生。要是我俩的事曝光,对我的声誉会有影响,之后学生可能都会受累。我想的肯定会比你多。这不是冷落不冷落的问题。”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很讨厌刑文飞对待两人关系的方式。每次一来就是找他上床,平常连个问候都没有,恃宠而骄,以为自己不会拒绝他。   现在的年轻人,真TM功利!   刑文飞果真陷入了思考,又说:“所以,你才想和我断绝关系吗?”   秦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不回答。   刑文飞:“这种事,只要想办法解决,总能解决的。你即使不在学校做教授了,我也可以养你。我可以给你投资建实验室,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但是前期给你投资几亿还是没问题,可以建比你现在更好的实验室。”   秦素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几亿?   他回过头看刑文飞,刑文飞被他盯着,心想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秦素当然并不在意什么几亿,只是第一次意识到刑文飞比自己想的好像更有钱。   不过,刑文飞有钱也不关他什么事。   他又把脸转开了,说:“不是这些事。”   刑文飞:“那是什么?要是问题,我们当然要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对不对?”   秦素并不是不想去面对问题和解决问题,只是,要是他到时候真的HIV转阳了,刑文飞恐怕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和一个HIV阳性的病人有关系,恐怕特别不容易。   秦素虽然不做HIV的研究,但因为要做相关基础研究,对HIV的一些公共卫生方面的调查结果还是很清楚的,愿意且的确和HIV阳性病人共同生活的,女性占了90%以上,刑文飞完全不像指望得上的人。   倒不是秦素嫌弃自己的小恋人,只是刑文飞这孩子,真不像可以做到的人。   再说,秦素从小习惯一个人了,让他和另一个人长期在一起生活,不管这个人是谁,恐怕都要适应很长时间才行。所以,他之前能和刑文飞能保持三年关系不闹大矛盾,完全是因为两人见面少。 第15章   周洵回了家,他是先走回学校停车场,从停车场取了车,再开车回家,等到家,已经午夜一点了。   推开家门,客厅里柜子上的一盏小台灯亮着,小台灯照亮旁边插着红色菊花和玫瑰花的白瓷矮花瓶,那花美丽又优雅,在光里好像在对他说:“欢迎你回来。”   特别喜欢趴在地毯上的大黄,在门有动静时,它就一下子蹿进了沙发底下去,压低身子探着脑袋小心翼翼打量进门的人,发现进来的是他的铲屎官周洵时,它就又大摇大摆从沙发下钻了出来,踱着猫步到了周洵跟前,仰着脑袋看他。   周洵忙了一天,其实挺累了,回到家,小心翼翼换拖鞋,不想发出声音把周凝给扰醒了。   穿着拖鞋也没开灯,就直接走到沙发边去坐下,捧着手机开始给他的博士生发微信。   主要是让对方晚上早点睡,不要加班做实验。   又回了几条别的同学朋友咨询他问题的信息。   总算回完了,一侧头,见大黄蹲在沙发上正仰着头像一只狼一样,但仰着头不是看他,而是看另一边,周洵一看过去,发现周凝起来了,穿着睡衣,眯着眼,站在沙发旁边正盯着他。   周洵吓了一跳,随即就笑了起来:“凝凝,你怎么起来了?我吵醒你了?”   这就是周洵抱怨这个房子质量不行隔音不好的原因,他已经决定了,等有钱了,自己去城郊自己修一栋房子,保证真材实料质量过关,什么都要好。那块地,他都让他爸给他买好了,就是没钱修房子,而周凝也让他别胡折腾,到时候上班太远,每天路上两三个小时,还睡不睡觉了。   周洵就只好说,“等以后退休了,就去住。”   周凝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你不在,根本睡不太着,有点声音就醒了。”   周洵把他搂着,亲了亲他的耳朵,说:“好了,宝宝,你先回床上去,别冷到了。我今天在实验室一天,衣服脏,我先去洗个澡。”   周凝只好把他放开了,又揉了一把大黄的脑袋,大黄偏着脑袋由着他揉,周凝起身回卧室,卧室门关晚了一秒钟,大黄已经跑了进去,一下子跃上大床,跑几步趴到了周洵的枕头上去。   这种橘猫特别容易长很肥,大黄如今十五六斤,很大一条,可以把周洵的枕头占完。   这么肥的猫,居然胖而矫健,猫真是神奇的生物。   周凝要把他推下床去,它偏不动。   周凝失笑:“不管你了,等你大爸爸来揍你。”   周洵来拿睡衣,周凝说:“你去洗澡吧,我给你找。今天上午出太阳,把之前的衣服都洗了,你的睡衣也洗了。”   周洵只好先去洗澡,周凝拿了他内裤和睡衣去浴室给他,推开门,周洵已经在玻璃隔断里洗澡,他将衣物放在一边装干净衣服的衣篮里,问:“你今天那个同事怎么回事,是出什么大问题了吗,怎么你耽误到现在。”   周洵关了水洗头,说:“不是很好讲。有个同事,实验室出了HIV职业暴露,去处理了而已。”   “啊?”周凝惊了一下。   说起来,周洵和他的研究室是专门做HIV的研究,那些什么HIV和免疫系统之间的什么机理,什么耐药机制,他看着就头疼,每个字他都认识,一整句话就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很少和周洵讨论。虽然周洵给他讲过很多,但即使到如今,什么CD4细胞,什么T细胞之类的机理,他听到就头疼,依然不明白什么是什么。但是,他却知道周洵他们工作的职业暴露风险极高,他们是HIV暴露最高的人群,周凝经常提心吊胆,担心他出什么事,即使周洵再三保证没什么风险,他依然不相信,或者周洵说有什么新药或者新的治疗方案让HIV感染者的生命也许可以和一般人一样长的时候,周凝都总觉得他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但周凝知道周洵喜欢他的工作,他从他的工作里得到成就感,得到存在的意义,得到高于一切的感动,所以,他没有办法像爸妈一样说:“你可不可以换个东西研究”“你可不可以辞职回家来继承家业”“没有你做这个研究,人类又不会绝了,你为什么不能换”他不能这样拖周洵后腿,每次都说:“哦,这个厉害了。”“不错啊,你们真有想法。”   ……   周凝深吸了口气,站在那里,问:“很严重吗?”   周洵说:“还好吧,不是很严重。只是手臂上的擦伤碰到了病人的血液,不过,病人的血液病毒载量应该挺高,所以,还是有一定的风险,大概在……”   周洵想了想,说:“千分之几的程度。”   他很喜欢说一个具体的数字,但周凝对这些数字并没有周洵那样直观的感受,说:“他是不是很害怕啊。”这是周凝很关心的问题,因为他总觉得周洵好像对他研究的东西一点也不害怕。   周洵说:“不知道啊。”   周凝不满道:“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很久吗?”   周洵回想秦素整个过程的表现,好像没有表现出什么害怕。   他想了想,说:“秦老师毕竟是教授,工作这么多年了,早就有心理准备吧。再说,出事了,除了按照最好的方法处理外,害怕也没什么作用。不过,他已经吃了阻断药,现在就期待那个病人的HIV没有常规药耐药,不然恐怕要换阻断药吃。”   在周凝的脑补里,秦老师是四五十岁的教授的样子,而周洵到现在,都还是副教授呢,他们学校,要升正教授,真是太难了,僧多粥少,周洵现在就想着出大成果,可以一击击败其他一起竞争的同事,可以聘上。所以听周洵说秦素是教授,他就没觉得秦素年轻。   他问:“他的家人呢,老婆孩子在吗?”   周洵又开了水,“他没结婚。”想到刑文飞的样子,周洵不由摇了下头,没把秦素的隐私告诉周凝。   周凝说:“那他一个人吗?出这种事,肯定会比较害怕吧。”   周洵心想不一定害怕,不过,可能会觉得有点凄凉,所以,他当时才一直陪着秦素。毕竟这种时候,是很不想让学生看到的,绝不可能愿意学生来陪着自己。周洵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那个刑文飞,好像也不是很靠谱。   周洵觉得秦素好像遇人不淑,刑文飞既不像会照顾人的人,也不像会过日子的人,反而像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嫌弃这嫌弃那的娇贵大少爷。   周洵边洗澡边说:“我这几天多去看看他,他在吃阻断药,我看他副反应有点严重。”   周凝:“这种时候是不是要补充营养增强免疫力,我可以炖点猴头菇土鸡汤,你提去给他喝。”   周洵说:“不麻烦吗?”   周凝:“没什么麻烦。”   周洵:“好吧。”   现在家里请了阿姨做家务,周凝也不是每天都自己做饭了,在周洵眼里,做顿饭是比做一整天实验都累的活,而且不仅需要技术还需要天分,周洵不想周凝那么累。   周洵吹干了头发,上床睡觉的时候,先和大黄斗智斗勇,把它抱回了客厅它的猫窝,这才回身又回卧室,但他刚开卧室门,大黄又冲进了卧室跳上床,周洵服气了,又把它抓回去,一人一猫折腾了五六分钟,才以周洵的获胜告终,但获胜并不是因为他体力好,只是因为大黄懒得和他折腾了。   周洵总算可以搂着媳妇儿睡觉了,但周凝脑子里都是周洵的同事秦老师,说:“你说你那个同事秦老师这时候一个人在家,是不是会觉得很凄凉。”   周洵想了想秦素的样子,心想可能一个人会有点凄凉,但他那个男朋友很不懂事的样子,估计秦素反而想要这个凄凉,不要被男朋友气得跳脚。   周洵亲着周凝带着柏木香味的颈子,含含糊糊地说:“和他一比,我就觉得我很幸福了。谢谢有你啊,凝凝。”   周凝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睡吧。”虽然他自己已经不怎么睡得着了。   周洵大约是脑子里除了研究外,其他都不爱想,所以睡眠质量非常好,在他的博士学生和同事们总是讨论精神衰弱无法入睡的时候,他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困扰而从来不会参与讨论,不然他会被集体声讨。   周洵很快就睡着了,被他抱着的周凝却睡不着。   周凝是很敏感的人,总是喜欢想这想那。周凝在黑暗里睁开眼,鼻息里有周洵刚洗的头发香气,还有家里香氛用的橙叶和佛手柑的香,他轻轻抚摸过周洵的背脊,心想,我也谢谢有你,周洵。   **   刑文飞给司机陆师傅发了信息,让他开车离开,自己这晚用不着他了。   陆师傅感动于刑文飞真是情根深种情有独钟,居然成功在他恋人家里留下来了,一边觉得这个把家里富甲一方的小刑总绑住的女人手腕太厉害了,一边又感叹,有钱人也有痴情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陆师傅开着车走了,倒是很好奇,那个把刑文飞绑住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陆师傅觉得可能是S大学的学生,研究生吗?毕竟本科生的话,可能要住宿舍,刑文飞没法留宿。   刑文飞其实并没有得到陆师傅想的那么好的待遇,例如,可以抱着美人睡觉什么的。   秦素虽然看着软绵绵的,态度也一直不激烈,像是水,刑文飞强硬,他就软绵绵包容他,刑文飞示弱,他就又把他黏住,反正,也没态度强烈让刑文飞非走不可,又没有态度热情让他留下,就是那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   但要说他做错了什么,他又没有什么错处。   不过,这对刑文飞来说,已足够让他觉得好了,不然,把他骂出去,他到底是为了面子离开,还是耍赖不离开呢,两种都不适合他一个老总的身份,对不对?   秦素的确是这种人,性格较软,什么事都能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他上学上班这么多年来,还没和谁真闹过什么矛盾,业界也一致对他评价较高,愿意一直提携他的领导大有人在。   刑文飞和秦素说了一大堆,也没闹明白秦素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样。不过,在他独当一面开展自己的事业后,他也和政府方面打了很多交道了,对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很有办法,总之,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还没有到最后一刻,都有可能改变对方的决策,只要找对方法就行。当然,即使到了最后一刻,都还有很多办法可想。也就是,只要不断跟进,没有办不到的事。毕竟,没有真正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再说,他刑文飞,还不至于真有什么敌人,所以,又怎么会有争取不到的利益?   刑文飞打量着昏昏欲睡的秦素,觉得搞懂秦素,总不可能比攻克那些态度暧昧不明说话含混不清意见永含深意的领导更难。因为秦素喜欢自己,那些领导可不一定一开始就喜欢自己。再说,那些领导,可能只需要交好一时,秦素却要交好一世,自然能在秦素身上下更多功夫,下更多功夫的情况下,难道秦素还能跟别人跑了?   刑文飞估算了一下这个可能性,觉得可能性应该为0才对。   秦素脑袋隐隐作痛,身体很不舒服,在沙发上动来动去,无论怎么动,都觉得难受。   刑文飞赶紧问他:“怎么了?”   秦素想了想,说:“我去床上睡。”   刚把沙发睡热了,又要去床上睡,秦素在心里叹了口气,头更痛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头痛极有可能不是因为吃阻断药造成的,更是因为他晚上只穿了一件背心在穿堂寒风里吹了很久。   刑文飞发现了自己的用处,赶紧去扶秦素,秦素由着他扶了,起身后,他自己去抱被子,刑文飞赶紧帮他把被子抱了,跟在秦素身后去卧室。   秦素租的这个房子,真是太简陋了,房子里没有任何值钱一点的东西。刑文飞叹了口气,心想怎么不买一个好点的房子,要是秦素没钱的话,他也许可以送他个房子住。   秦素进了卧室,身体沉重,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刑文飞愣愣抱着被子,都没及时给他盖上。秦素只好叫他:“被子给我。”   刑文飞赶紧给他盖上了,说:“你这个床有点小啊。”   秦素拉着被子把自己盖好,准备睡了。   刑文飞:“你还有没有枕头和被子呢,我可以睡你旁边。”   秦素:“你还是走吧。我真的很累了,等我病好了,我再联系你,好不好?” 第16章   刑文飞不好意思说“不好”,也绝对不想说“好”,就顾左右而言他:“你盖一床被子冷不冷?我再找个被子给你盖着?”   秦素绵软软说:“不用了。”   刑文飞:“那我给你开空调。”   秦素闭了眼睛,“不用了。”   刑文飞叹了口气:“那你让我怎么办?”   秦素:“……”   刑文飞说:“我再给你量个体温。”跑回客厅拿了体温计过来给秦素量了,37.2℃,体温没有再降低。   刑文飞说:“这是低烧,你要不要再吃点退烧药。”   秦素:“退烧药不能乱吃。”   刑文飞手足无措,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从小身体倍儿棒,几乎没怎么生过病,所以也没被人照顾过病体,而且家里即使他妈生了病,也有保姆和家庭医生和护士照顾,不需要他做什么,所以,他对照顾病人,没什么概念。   脑子里的直观想法就是多喝水和吃药,他想了想说:“要不,我找个医生现在来给你看看。”   一直供职他家的医生,都在G城,他真不认识S城的好医生,不过,有钱就什么都能办到,他可以叫人马上给他联系。   秦素睁开眼,特别无奈,说:“你非要在这里不可吗?”   刑文飞:“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秦素:“你没别的事忙了?”   刑文飞:“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来打扰我?其他事都可以明天再处理。”   秦素看时间的确太晚了,不舍得刑文飞战战兢兢守着他,就说:“要不,你去我家客房睡吧。我没什么事,你不用在我旁边守着我。”   刑文飞松了口气,知道秦素是对自己心软了。   他想,他以后再也不会作死忘记回秦素信息了,秦素真的做得出晾着他这件事的。   他也看出秦素完全没有要和他亲热的意思,和秦素在一起时,他一颗心都在这个人身上,秦素是什么心思,他自然感受得到。   以前秦素有时候会拒绝他的某些意见,不过,刑文飞感受得到他态度不坚决,所以软磨硬泡便能如愿。这天是真能感受到秦素那种拒绝的态度,所以刑文飞觉得自己还是识时务,就答应去客房睡了。   “那我去客房睡。我调个闹钟,每隔一个小时来给你量体温看看你,你看可以吗?”   秦素没力气和他绕来绕去了,就说“随你。”   刑文飞又为他把被子盖好了,这才准备离开。   这么看裹在被子里的秦素,总觉得他特别单薄,有点可怜,以前都没觉得他这么单薄。   刑文飞出去了,关了秦素卧室的灯,替他把门拉过去,然后去找客房。   客房其实是秦素父母的房间,秦素父母不太喜欢城市的生活,一年到头整体算下来住两个月算多。所以这间房利用率不高,但里面依然有着秦素父母留下的很多痕迹。   秦素的床是1.8m乘以2m,这算是标配床,不过刑文飞都觉得这床太小了,此时再一看客房的床,只有1.5m乘以2m,他更觉得这床小,而且长期没人住的房间,又是老小区里,秦素家3楼,房子外全是高大的香樟树,于是,鼻子对异味极度灵敏的刑文飞就觉得这房间里混合了湿湿的霉味和老年人才会留下的味道,这可真是要他的命了,他完全没办法在这间房里多待哪怕一秒钟,所以进去站了半秒钟,他就落荒而逃,又跑回秦素的房间了。   虽然秦素的卧室也不能说多好,但至少全是秦素的味道。   秦素满心以为自己可以安静地昏睡会儿了,没想到刑文飞又跑回来了,不仅跑回来,还坐上了他的床,在窗户外的路灯的昏黄光线里开始脱衣服,秦素懵了一阵,“你干什么?”   刑文飞不管不顾地,只穿了一条内裤,滚进了秦素的被窝里,秦素自己觉得冷,但他其实在发烧,对刑文飞来说,他的被窝是很暖和的,刑文飞抱住了他,将鼻子埋在他的颈子旁,说:“别赶我走了。真是受不住你租这个房子,太简陋了,到处都是霉味和老旧的味道。要不,你去我那里住吧。”   秦素:“……”   秦素冷着脸道:“这是我自己的房子。”   刑文飞:“嗯?”   秦素:“这是我自己买的房子,你既然不喜欢,你回家去行吗?”   刑文飞:“……”   刑文飞尴尬地不说话了,很想转换思路吹捧他的房子,又觉得太生硬,于是只好闭嘴。   他的腿搁在秦素的腿上,手摸到秦素的腰上,秦素真是拿他没办法,说:“你别碰我。”   刑文飞偏要把他抱紧,秦素发着烧,特别暖,因为暖,就更带着他身上特有的一种味道,可能是每个人固有的一种体香吧。   秦素本来实在不想和刑文飞说什么自己有HIV暴露的事,但发现自己不说,刑文飞简直是把他的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要说两人最开始会搞到一起去,秦素虽然觉得有自己意志不坚受刑文飞美色诱惑的原因,但追根揭底,难道不是刑文飞仗着自己年纪小,特别不要脸吗?   即使秦素此时脑子晕晕乎乎,但也能很清楚地回想起三年前的事。   当时,刑文飞来了S城,给秦素打电话:“秦教授,我来S城有事,想约你吃个饭。”   秦素当时和刑文飞已经有一些交道了,算把他当成了一个朋友,既然对方相约,也不好直接拒绝,就答应了。去了饭局,也不只是刑文飞,还有几个其他客人,有隔壁高校的和刑文飞公司有合作的教授,也有另外的公司的老总,还有在政府就职的职员,一桌有七八个人,都是男性,是个很正经的饭局,讨论的也都是行业发展之类,秦素也就放松精神,吃饭喝酒聊天。   刑文飞最年轻,也最热情,和谁都能聊开。   秦素不爱喝酒,但这种场合,也不好一点酒都不喝,所以慢慢喝了两杯红酒。   刑文飞喝得最多,白酒喝了好几大杯,红酒又喝了好几杯,秦素知道他们这种公司老板,大多数酒量了得,不过当时还是有点佩服刑文飞年纪轻轻当老总,还这么会来事。   秦素虽然是做研究的,但因为他的博士生导师行政职务高的缘故,对官场和商场的这些文化有很深了解,认识的人一大堆,不过没有谁像刑文飞这样年轻帅气敬起酒来不让人讨厌,说起笑话来不让人尴尬,吹捧起人来也不让人觉得浮夸的,当时对他的印象是,这么爽快又明朗,笑起来还单纯又真诚,动作优雅又有风度,说起话来知识面广还有深度,抬别人也不露痕迹,这人真是个人才,不成大器都不行。说不定过几年还去做政协委员了。   刑文飞喝醉了,非要说秦素和他同路,要秦素送一下,别人可能以为刑文飞要和秦素谈点什么私事,也就不争着送刑文飞,让秦素去送了,秦素去送的时候,也完全没多想。   刑文飞住S城顶级五星的行政套房,好在是顶级五星,平常不会被政府或者秦素熟悉的人定来办会,一直把刑文飞送进房间,秦素没遇到熟人。   进了房间,秦素把他放到床上,问他:“小刑总,你要不要喝点茶水。”   他准备去给他烧点水,刑文飞抬手抓住了他的手。   刑文飞的手特别热,紧紧扣着秦素的手,第一次让秦素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当时秦素还没有多想。   然后,刑文飞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手心,这一下,秦素几乎是鸡皮疙瘩从手掌心起到了脑仁里,他浑身一颤,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但刑文飞马上坐起了身,然后抱住了他的腰。   秦素心下一咯噔,心想这怎么回事,难道把我当成了什么“应召”?   秦素可受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要把刑文飞的手掰开。   这时候,刑文飞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耳朵边,低声说:“秦素,秦素……”   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缠缠绵绵地勾住了秦素。   秦素呆住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刑文飞只是抱着他,低声叫他名字,“秦素……”   他没其他多余的动作,但只是这么叫名字,秦素已经觉得受不住,他僵硬着身体,总觉得刑文飞的呼吸热到可以烫伤他的耳朵,他脸红到了脖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秦素从没有谈过恋爱,根本没有和任何异性或者同性亲密相处的经验,别说被人抱着叫名字,就是被人隔着几米远说喜欢,他都会手足无措。   秦素动弹不得,刑文飞还是抱着他,叫他:“秦素,我好喜欢你,第一眼看你就喜欢。”   秦素惊讶地睁大了眼,这奢华宽大的卧室,另一边有一个隔断,隔断是不锈钢做的,正好形成了一道道像断裂的镜子,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红透了的脸和慌乱的颜色,又看到了从自己身后抱住自己的刑文飞,刑文飞微微闭着眼睛,眼睫毛很长,但神色非常认真又温柔,那种深情的感觉,让秦素有些震撼。   他当时想到,难道刑文飞是真的很喜欢自己吗?   第一次被同性这样告白,秦素慌乱之中心跳非常快,他居然升起了那种也许是属于“吊桥效应”才有的恋爱感觉。   他没有回应,只是那么僵着身体看着对面镜面里的刑文飞,很显然,刑文飞不知道自己看得到他。   刑文飞很好看,秦素是真的一直觉得他很好,只是以前从没想过他喜欢自己也没想过他会对自己告白更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所以在发生这种事后,秦素居然想到,自己其实好像也是有些喜欢他的。   刑文飞说:“秦素,你留下来陪我吧。”   秦素没回答,沉默地僵硬着。虽然他的心也在蠢蠢欲动,但他还是没有答应的勇气,毕竟是第一次,怎么可能有经验应该怎么处理。他以为自己不答,刑文飞就该知道放开自己了,毕竟这样对谁都好,两人事后可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依然可以不尴尬地做“朋友”。   而且,刑文飞的公司有产品让他的导师给做系统内的推广,两人要是变得尴尬,要是自己在导师跟前说点什么,那个产品,可能也就与在全国范围内使用说拜拜了,毕竟同样的产品,还有不少,他们公司的产品并非唯一不可替代,性能也没好多少。   刑文飞依然抱着他不放,手甚至在秦素的腰上摩挲了几下,说:“秦素,留下来陪我吧。我真的很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感受得到吗?”   秦素脸发烧到甚至脑子无法做任何思考了,刑文飞继续叫他:“秦素……”   这么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秦素真的扛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要被烧成灰了,刑文飞反正就死皮赖脸抱着他不放,也不能说他动作多么过分,反正,要说构成性骚扰的话,那也是构成了。   刑文飞说:“秦素,好不好?”   秦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回答了“好”。   他听到了刑文飞低低的满足的叹息,然后被他亲了颈子和耳朵,那一夜的事,真是秦素以前从没想过的,但也不知道刑文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不讨厌,反而很快乐,刑文飞死皮赖脸一个劲儿夸他,说他好看,说他皮肤白,说他哪里都美,说他性感死了,说他身体软,说他像妖精,说他是自己的克星,说为他死也甘愿……反正没有什么话他讲不出口,秦素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边做爱还能边说这么多话,大概是因为刑文飞受太多美国文化影响了吧,真是不赞美性伴会死。而秦素当时,居然吃了这一套。此时想到这件事,他对自己的这份肤浅非常懊恼,而他觉得他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上当。 第17章   但凡当时刑文飞没有那么死皮赖脸一直抱着他,但凡他当时不那么骚话连天,秦素觉得自己绝对不会那么受他勾引。   这时候再后悔当时,自然来不及了。   也许从前的美好,都要被此时的一个HIV暴露给摧毁了吧。   以后刑文飞再想到自己,可能难以去想曾经有过的那些事,只是想,那个有过HIV职业暴露的秦素,更甚者,要是自己吃了阻断药也没用,以后变成HIV的感染者,他更是会想,以前有过性关系的那个人,感染了HIV,也许很快就会死了,然后呜呼哀哉一声,就算是纪念了过去,然后再面向以后的未来。   反正刑文飞又年轻又长得帅,即使没有钱,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更何况,他还有钱。   秦素脑子里乱哄哄的,因为发烧,感觉更冷了,冷得有点发抖,他感受到刑文飞把他抱得更紧了,他心里一片凉,凉到非常冷静,说:“小文,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   秦素没换睡衣,不过秦素是MUJI派,自从博二在日本交流一年爱上MUJI之后,之后的十年时间,衣服都没换过牌子,他尤其喜爱棉麻系列,所有衬衣都是这个系列的衣服,即使穿着这个衣服做睡衣,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刑文飞摸着他的柔软的上衣,一听他一句“我必须告诉你”,顿时心下一激灵,很担心会听到诸如“我要结婚了”之类的话,因为能让秦素非要和自己断掉的话,这个理由反而是最站得住脚的。   刑文飞想当鸵鸟,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说:“难道你要结婚了吗?你爸妈逼你结婚。”   刑文飞早把秦素查过了,秦素比他大八岁,今年35岁了,一直没谈过恋爱,没有对象。他是独子,父亲曾经是二级市卫生系统里的一个小领导,已离退,母亲是个小学老师,两人要孩子要得比较晚,应该是三十岁出头才要孩子,所以秦素刚工作时,两人就已经退休了,不过两人有很深的农村情结,在老家去买了块地种地。两人之前也曾到秦素这里来一起住过一阵,但秦素因为工作很忙,有时候一出差就是一周,不出差的日子,每天早上八九点出门,晚上十二点多回家,老两口即使住在秦素这里,基本上也见不到儿子几眼,加上实在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于是干脆不来和他一起住了。最多一年来待一阵就离开。   秦素的父母都六十多岁了,估计还是很愁他的婚事,真会逼他结婚,秦素性格又这么温和,肯定会不忍让父母担心,就会随便结婚了。   周凝问过一个作为一般民众很在意的问题——“他害怕吗?”   秦素害怕吗?   害怕会感染?   害怕会变成HIV阳性?   害怕以后是艾滋病人?   秦素也是人,怎么会不害怕呢。   他只是知道害怕也没有用,所以才表现得镇定而已。   秦素不明白刑文飞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说:“不是。”   刑文飞稍稍放松,“不是要结婚,那是什么事。”只要不是要和女人结婚,刑文飞就觉得问题不是大问题,其实他都不是很肯定,秦素是同性恋,秦素应该也可以喜欢女人,刑文飞一直有这种感觉。   秦素有些茫然地说:“今天晚上,我们实验室发生了一点事。我的伤口被病人带HIV病毒的血液污染了。是很偶然的事,我……”秦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想多说一点,也许可以缓解一下自己心底的抗拒和难过。   刑文飞一时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因为他没有朝那方面去思考过,此时,他愣了一阵,才“啊”了一声:“什么?”   秦素说:“我今天发生了HIV职业暴露。”   刑文飞这下听明白了,他抱着秦素的手僵硬了,秦素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就体贴地轻轻退出了他的怀抱,然后不让自己和他有肢体的接触。   刑文飞感受到怀抱就这么空了,他呆愣了很久,感受到了寒冷。   秦素说出来后,反而放松了,心想,啊,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也好,人生也总会有很多新的开始。   刑文飞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作为一个商人,再浪漫的表象下都有一颗很现实的心。   但这些念头在最后都汇聚成了一个意识,和周凝一样的想法,他低声问:“你是不是很害怕啊?”   秦素就是因为会害怕,所以很不愿意听这个问题。   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准备起身了,所以勉强爬了起来,坐在床沿,想离开这里,也不愿意回答刑文飞这个问题。   刑文飞突然伸手拉住了秦素的手,秦素一惊,说:“就是这只手的伤口被病人的血污染了。”   刑文飞果真马上就放开了他的手。   秦素站起了身来,扶着衣柜,说:“小文,这种时候,我不想骗你。但我想,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也不能不告知你。我想,你需要好好想想。”   他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去了他父母的房间。   秦素常年在实验室,实验室会使用不少有机溶剂和其他药品,这些药剂对秦素的嗅觉有一些损害,所以他嗅觉并没有刑文飞那么灵敏,而他也习惯了自己的屋子,父母的气息,对于他来说,这时候也是一种安慰。   虽然,他这件事,完全不能告诉父母。   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对象的事,父母已经对他有些失望,不过只是知道失望和着急也没用,并认为他一个男人,总能找得到,所以才没有每次打电话就催他。   秦素把他父母的被子从衣柜里抱出来,准备躺下睡觉。   这次这个免费阻断药的副作用太大了,他决定了,明天去医院查血的时候,就去问问宁医生,可不可以换成副作用较小的方案,虽然他觉得要换的话,医院可能要让他自费,不然宁医生之前就给他开副作用更小的方案了。   秦素让自己不断去想早上起床后就去医院的事,而让自己去忽略刑文飞的事,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刑文飞不可能再躺下去睡觉,他坐起了身来,就着窗户外的路灯光,他看到自己映在床上的影子像是僵硬的石像。   刑文飞不知道秦素HIV暴露之后变成HIV阳性的概率有多大,但作为一个一般人,他的确是顿时心下一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HIV阳性。   刑文飞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虽然HIV职业暴露和HIV阳性之间相差很远,但他还是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他受不了秦素变成HIV阳性这件事。   秦素那么好,合该不能感染任何这些传染病才对。   要是真的变成阳性了呢,自己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刑文飞想太多了,以至于身体彻底变得僵硬发麻并冷成了冰棍,他才回过神来,然后去开了灯,将衣服穿上了,出了卧室门。   他没在客厅里找到秦素,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意识到秦素在客房里,去开客房门,发现门反锁了,他只好站在那里敲门。   敲了好一阵,秦素就不来开门,不仅不开门,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刑文飞开始怀疑秦素是不是离开家了,不过,这么大晚上,他不至于离家才对,他又去门厅处看了看,见秦素没有穿出门的鞋子,就知道他应该还在家里,于是继续去敲客房门,说:“秦素,我想和你谈谈。”   秦素感觉很倦怠,但又完全无法入睡,加上刑文飞这小孩儿真是特别烦,在他要睡了的时候总能把他吵醒,他心烦意乱,心烦意乱到很心酸,只好起身开了灯,又去开了房门,瞪着门外的人,说:“你要谈什么?”   刑文飞看着秦素憔悴的样子,突然就心疼了,心想他一定很害怕吧。   他一把将难得露出烦躁的秦素抱在了怀里,将他抱紧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肯定会介意这件事,才不和我在一起了。”   秦素心下一酸,但冷漠地说:“我们以前也不算是在一起吧。你那么想来的时候就来,每次一来,还要让我招待你,你觉得我真的一点都不烦你?”   刑文飞被他骂,但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想,看来他对这件事怨气很大,很有精神,他说:“你烦我,你就告诉我,我正好可以改改。”   秦素要推开他:“你放开我,我浑身难受,不想理你。”   刑文飞不放,说:“你肯定对我没什么信心吧,我怎么会因为你HIV职业暴露就和你断绝关系呢。我不是那样没人性的人。”   秦素说:“既然你有人性,就不要打扰我了,我现在只想睡觉,我很头疼。”   刑文飞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这吓了秦素一大跳,没来得及骂他,刑文飞已经把他抱回了他的卧室,将他放上床,说:“你在你自己的床上睡吧。那间客房太潮太霉了,不适合睡觉。”   秦素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丝感动,但更多还是对自己将来命运的感叹,好像他将来的命运,就要掌握在接下来的吃阻断药和不断的检查上了。   他拉了被子把自己盖好,想第二天早上十点要吃药,八点半就要去医院抽血查肝功、HIV抗体、乙肝等,宁医生说前半月下来的单位体检结果只能作为昨晚服药的参考,但不能作为这次暴露处理的材料……   刑文飞看秦素睁着眼发呆,就抬手碰了碰他的下眼睑,说:“秦素,我发现你有一点黑眼圈了。”   秦素瞥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   刑文飞蹲在床边继续打量他,说:“你身体不舒服,是吃阻断药的副作用吗?”   秦素愣了一下有气无力问他:“你怎么知道?”   刑文飞说:“我虽然学的是管理和市场营销,但毕竟有做医疗行业,这个怎么也会知道一点。”   秦素道:“是吧。”   刑文飞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秦素心想别蹲在我跟前一直盯着我就是帮了大忙,但却说:“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时候留在这里,之后又走了,会显得很虚伪。”   刑文飞总觉得秦素这话带着玩笑的意味,而秦素以前明明都不和他开玩笑。他抬手碰了碰秦素的额头,说:“我再给你量量体温。” 第18章   秦素睡不着, 刑文飞更睡不着。   以免打扰秦素睡眠, 刑文飞抱了一床秦素的被子去了客厅, 他给自己的家庭医生发了微信咨询这件事。   刑文飞投资医疗行业,与刑家的产业本就在医疗行业占有一席之地有关,而这块也给刑家带来了很高的回报。   刑文飞回国创业时, 自然做生不如做熟,而他也的确做得很好,这也是他的那家“迈特医药”公司很快可以上市的原因。   扈家是医生世家, 和刑家有很深的渊源, 一直可算是刑家的私人医生家庭。   扈家的次子扈崇是国内顶尖医科大学本科毕业,后在美国某医学院上博士, 又在哈弗做过博后,本来是专攻骨科, 但现在却自己开了一家医美医院,专门做整容, 前期的钱,找刑文飞投了部分资。   如今刑文飞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和秦素的关系,所以不方便找其他人, 就找了他的家庭医生顾问扈崇。因为扈崇不仅是他的顾问, 也算是他的好朋友。   扈崇今年三十六岁,比刑文飞大了很多,不过刑文飞一向喜欢和比自己年长的人结交,所以他一直和扈崇聊得来,两人就做了这种好哥们。   刑文飞看了看时间, 已经凌晨近两点了,他打了个呵欠,过了困劲儿,所以反而有点亢奋,在微信里给扈崇发了信息问:“扈二哥,找你咨询个事。”   扈崇没回他。   刑文飞只好给他打了电话,扈崇被吵醒了,他老婆也被吵醒了,翻身瞥了他一眼,看他拿手机,就问:“谁啊?”   扈崇晚上电话不会少,经常被吵醒,但他的工作性质,不能开飞行模式。   此时拿了手机看了一眼,见是刑文飞,倒有点诧异。   刑文飞虽然是从本科才开始在美国上学,但他很有美国人的做事风格,公私分明,晚上很少给他打电话打扰他,而且刑文飞并不爱唠嗑,所以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就一定是有重要的急事。   扈崇对他老婆说:“是文飞,我接个电话。”   他专门起了身,拿着手机去了客厅,把电话接起来:“喂,文飞呀。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刑文飞小声说:“扈二哥,看微信,我这边不方便打电话。”   然后,把电话挂了。   扈崇觉得有点奇怪,不过知道刑文飞是很正经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整蛊,既然他说他不方便打电话,估计是真有什么事,他赶紧就点了微信看,这时候刑文飞已经又给他打了一长段话过来了。   “咨询一下HIV暴露的事,这个严不严重?阻断是怎么做,怎么吃阻断药,副作用大吗?有没有没副作用的药?阻断成功的概率有多高?”   扈崇一看这一段话,顿时一激灵,心想怎么回事,难道刑文飞跑出去乱搞,发生高危行为了。   刑家作为G省有名的豪富家族,如今还带着宗族式的家族管理方式,家族内部的处事很保守,刑文飞作为族长刑钊英的儿子,自然被管得很严,至今他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是GAY,就连扈崇都不知道这件事。   扈崇发语音:“最近我对这个很了解。我医院前阵子有个医生给病人做手术,刀割伤了自己的手,后来查出来那个病人是艾滋病!我勒个去!那个病人MB的之前居然没告知!你又是怎么回事?睡了什么不干净的人了?你现在在哪里,怎么就不能打电话?”   戴着耳机听了扈崇的语音,对自己不相干的事,刑文飞本来是不太爱关注的,因为一个人精力有限时间有限,他要做自己的事业挣钱,对其他兴趣都不大,自然也就不太爱关心这些要分走他精力占走他挣钱时间的事,但大概是秦素出了这种职业暴露的事,他对那个割伤自己手的医生,在同情之外又多了些在意,打字问:“那个医生怎么样了?”   扈崇说:“按照职业暴露处理了啊。MB的,那个病人真TM该死啊!那些阻断药贵得很,吃了一个月,花了六七千块钱。”   刑文飞:“人呢,没事吧?”   扈崇说:“现在才三个月,还是阴性,要监测到六个月。要是医生有事,我肯定找人去弄那个病人!我现在培养一个这么好手艺的医生,也不容易的。他最近都无心工作,在家里休息,又跑出去旅游,都我掏的钱!MD,花了老子好多钱了。”   刑文飞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扈崇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刑文飞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讲脏话。不过看他在他老婆跟前,倒也还好。   扈崇:“不说我这个事了。你那是怎么回事?你吃药了没有?你怎么不知道戴安全套呢,你这多金贵的人,没有先让人去体检吗?你怎么什么人都上啊!”   刑文飞叹了口气,心里拔凉拔凉的,担心秦素变成HIV阳性,这样的话,还能和秦素在一起吗?   他忙了一晚上,澡也没洗脸也没洗,到晚上,下巴上都有一层胡茬子了,而且身上衣服也皱巴巴的,他窝在秦素躺过的沙发上,盖着秦素的被子,秦素这个房子,总让他觉得冷,即使盖着被子都觉得冷,也不知道秦素怎么能习惯在这里面住。   他把脚上的袜子蹭掉,又拢了拢被子,打字,“不是我。我私生活一直很保守。是我一个朋友,也是像你医院的医生那样,出现了职业暴露。”   扈崇松了口气,刑文飞现在是他的大金主,要是出什么事了,他之后要扩大医院规模,不就要黄了吗。   HIV如今最大的感染途径就是性传播。这个感染的途径就决定了富豪们也逃不过它的魔爪,扈崇认识好几位家产数十亿的有钱人是HIV感染者,不过因为控制得好,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而且可以投资这方面的医学研究,按照如今在HIV感染治疗上取得的进展,说不得过些年,这些人就能治好了,即使不能彻底清除病毒储藏库,也能实现功能性治愈。   所以,要有钱才行,有钱,即使享受美色出了这种事,也照样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继续享受生活。   扈崇回:“不是你就好,这么大晚上,你来吓你干哥哥,是不是过分了!不过我之前的提醒也不算白提醒你,总之注意安全最好。我就是担心有人故意整你,给你介绍有病的人,那真是防不胜防。TMD,现在这种心眼坏的人,不少!”   刑文飞有点着急了:“扈二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那个问题。”   扈崇回:“哦哦,那个问题啊。这个,我不是专家,我去找个专家,A国专门做艾滋病治疗的专家给你解答,可以不?”   刑文飞:“不,你找个国内的专家。我怕国情不同,到时候问题不同。”   扈崇说:“这什么朋友啊,你这么关心。”   刑文飞:“你快去找个专家给我。”   扈崇自然不给刑文飞介绍什么国内的专家,担心国内的专家从刑文飞这里撬自己资源,所以他自己去问了,然后把对方发给他的回答发给了刑文飞。   刑文飞一看,倒的确是很全面,只是介绍得太多,看得他眼花,不过事情涉及秦素的身体状况,他都认真看了,看后总结了一下,大意是要根据秦素的暴露等级不同感染的高低不同,吃了阻断药的话,国际给的阻断失败率在千分之五,但国内怎么样其实没有具体数据,或者比这个高点或者低一点。然后就是一定要吃阻断药,既然已经暴露了,吃阻断药是唯一的办法了,即使有副反应,也要忍着,一定要吃药。又给了一些药的联合用药方案,但这个用药方案要根据暴露时碰到的病人病毒的耐药情况定,病人的病毒已经对某种药耐药了,那就不能用那种药了。   刑文飞向扈崇道了谢,又说:“我之后还有很多事需要向这个专家咨询,二哥,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之后一定向你和他都好好道谢。”   既然刑文飞这么讲了,扈崇也只好给两人搭了线,但这下对刑文飞这个朋友更感兴趣了,毕竟刑文飞这也太热心了吧。   扈崇说:“和我你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行了。你这个倒霉的朋友是谁啊?怎么这么上心?”   扈崇知道刑文飞,别看他行事老成礼貌周到,但要是毫无利益关系的人,他才不会这么上心。   刑文飞回:“一个朋友而已。他要是没事,以后介绍你们认识,你就知道了。”   扈崇只好不再问了。   拿着手机回了卧室,他老婆又被他吵醒,问:“什么事呀?”   扈崇:“没什么事。刑文飞有个朋友可能感染了HIV,我给他介绍了个专家。”   他老婆和刑文飞也认识,当即一惊:“会不会是他自己,借口是朋友,所以来问你啊!”   扈崇也一惊:“啊!”觉得自己老婆果真聪明,有这种可能性。毕竟刑文飞连电话都不敢和自己打,很可能就是出事了,声音有异常怕自己听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   **   刑文飞和专家搭上线,问了些问题,主要是问怎么照顾暴露者,以及和暴露者相处的注意事项,但对方回答得不热心,不过刑文飞的疑惑到底是解决了。   专家不热心的原因,刑文飞以为是自己没先给对方钱,而且这时候也晚了,对方要休息,但真实原因是,对方很不喜欢微信打字,然后就是刑文飞问了一句:“吃阻断药期间,有性生活,被感染的概率高吗?”   对方马上就不太想理他了,回了他一句:“最好别再发生高危行为了!刑先生,我先睡了,有问题,之后再聊吧。”   要不是看在扈崇的面子上,就差把他拉黑了!   刑文飞问那个问题,并不是指要有性生活的意思,而是对此感到好奇,所以就问了。   他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盯着微信看了一阵,里面有几十上百人的微信没有回,不过他也没打算回,就又点出秦素的微信,看他之前发给自己的信息。   他以前是很不喜欢微信打字的,因为特别浪费时间,但今晚打了很多字了,他就又给秦素打了一句“对不起”,自然发不过去,但下面出现了添加对方的链接,他点进去加秦素,在发的消息里就写“之前对不起,把我加回来吧。”   秦素房子让他感觉陌生冰冷,像是带着某种会让他生病的病原,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待在这里。   秦素的房子让他陌生,其实这样的秦素也让他觉得陌生,但两人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舍不得离开秦素。   刑文飞想了很多现实的东西,在清晨来临时,他决定至少要陪秦素一阵,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和秦素的关系,他以前没有想过天长地久,但也没想过会分开。   早上,六点半,秦素一整晚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这时候也不想再睡了,就起床,去洗澡。   刑文飞在沙发上睡过去了,他也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过觉,但这个沙发真是没法和他办公室的沙发相比,他睡得极其不舒服,所以卫生间里有声音后,他就被吵醒了,赶紧过去看秦素的情况。 第19章   秦素将家里的主卧让给了父母住, 因为主卧配有单独卫生间, 这样, 他父母来他这里住时,上卫生间就比较方便,虽然他父母如今在乡下务农身体比他还结实健康得多。就因为他父母的房间配有独立卫生间, 那间卫生间又常年没有人使用,才导致这个房间有刑文飞最受不住的潮湿霉味。   秦素自己的卧室没有卫生间,就用客厅斜对面的公用卫生间。   刑文飞走过去, 轻轻敲了一下门, 问:“秦素,需不需要我帮忙?”   经过那位HIV治疗方面的专家黎医生的介绍, 刑文飞了解到秦素吃阻断药的副作用与个人体质有关,但根据昨晚秦素的情况判断, 秦素好像是副作用很明显那一类。   秦素的确不舒服,肚子疼, 但是又不是想上卫生间的肚子疼。   如果他是个女人的话,他会发现这种感觉和痛经有些相像。   但他昨晚没有洗澡,这时候非洗不可了, 就用一用放水纱布将胳膊肘上的伤又包了一层, 这就去洗澡了。   忍受痛苦对于秦素来说,是很平常的事,他也没觉得这算什么事,在哗啦的流水里,他晕晕乎乎地洗着澡, 脑子里尚且在想这一天还需要做的事情,这也是他每一天的习惯,早上起来洗个澡,边洗澡就边想这一天的安排,然后一件件去做。   刑文飞没有听到他回答自己,担心他在浴室里晕倒,就抬手开了门,他本以为秦素会将门锁上,没想到一开就打开了,秦素一大早很晕,忘了关门。   秦素的卫生间就是一般人家的卫生间,大约四平米,不大不小,有一个很小的玻璃洗浴隔间,水雾弥漫开来,刑文飞看到了浴霸灯强光下秦素的身体。   秦素非常白,刑文飞每次抱着他,都觉得他要白得化成光了。   水雾里的秦素白中透着一些绯色,他微微眯着眼,水润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颈子、他的身体……   明明只是隔着一层玻璃,但刑文飞却觉得秦素与自己隔着云山,不由心下一跳,生出了强烈的感情,这感情到底是什么,刑文飞自己都闹不明白,只是非常想将秦素抱在怀里,不要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秦素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刑文飞开门进了卫生间,他关了水,准备从玻璃间里出来,又有点窘迫。   刑文飞只穿着真丝白衬衫,下面是黑色的西裤,光着脚,既没穿袜子,也没有穿拖鞋。   白衬衫是立领,简洁又带一点复古的优雅贵气,衣服已经有点皱了,西裤也同样皱了,头发还有点乱,但这身睡过了夜的衣服,就着他的宽肩窄腰长腿,让他很迷人。   秦素看得心下一跳,开了一丝玻璃门,说:“我要出来穿衣服了,你先出去。”   刑文飞没动,说:“秦素,这时候在意这个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好好看过你。”   秦素只好就这么走出来了,刑文飞拿了毛巾递给他,看到他胳膊上包的纱布,就问:“你是这里受的伤吗?”   秦素“嗯”了一声,精神萎靡,开始擦身。   刑文飞说:“我帮你擦吧。”   秦素拒绝了:“不用。”   刑文飞盯着他看:“秦素,你好白。”   秦素很窘迫,不想理他,刑文飞又说:“你真好看。”   秦素:“……”   想着家里没有别人,抓上背心和内裤,就从卫生间里出去了。   刑文飞看他走得太急差点摔倒,赶紧去扶了他一把,不敢再赞扬他。   刑文飞看了看自己的尊容,对秦素说:“我用你家的浴室洗个澡吧。”   秦素:“你请便。”人已经回卧室了。   刑文飞把自己脱光光站在秦素刚使用过的玻璃洗浴间里,才想到一个问题,和HIV暴露的人用一个浴室应该没问题吧。   想了想之前黎医生的回答,他想,应该没问题才对,但要是和HIV感染者用同一个浴室洗澡,可以吗?   这个问题也可以问一问。   也许,就要为和秦素在一起生活多做一些准备了呢。   大概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在意,所以两三分钟就匆匆洗完了,以免在玻璃洗浴间多待。洗完后发现自己没衣服穿,也没毛巾用,因为秦素擦身过的毛巾,他有点介意。   他只好浑身湿淋淋地出了浴室,去找秦素。   秦素只穿了一件背心和一条宽松的家居裤,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揭开了胳膊上的纱布,想给伤口再次消毒。   不得不说周洵处理伤口就是专业,为他包的纱布敷料和敷贴都包得特别好,即使在关节上又经过了一整晚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要秦素自己来包,他就发现问题特别大了,他不会给自己弄。   伤口处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甚至结痂了,但因为之前这里感染过,消毒后,还是需要包起来。   抬起头来,就看到刑文飞的身体时,他毫无准备,震惊道:“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刑文飞也很无奈,“我忘了我没拿衣服进去,你这里有新毛巾和衣服吗。”   秦素看了看自己面前桌子上摆着的一摊处理伤口的东西,对刑文飞非常无奈,他自己身体明明很不舒服,居然还要来照管刑文飞?   他皱眉说:“你不要过来碰到我的东西,需要毛巾和衣服,你自己去我的衣柜里找。阿姨应该放好了的。”   他的房子,因为使用率不高,保姆阿姨每周末才来为他家服务一次,主要是做保洁,还会为他整理一下衣服。   秦素这种单身汉,不喜欢买白衬衫和正装西裤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些衣服需要熨烫,而他不爱所有需要熨烫的衣服。   但在诸如重要报告会或者参加重要会议时,以及接待重要客人时,必须穿正装,他也有准备几套这种见人的衣服,而他自己根本不懂打理,于是只好交由保姆为他做。   刑文飞看他一直拿着无菌敷料在向那结痂的擦伤上比划,就说:“你等我去穿了衣服,就来帮你包扎伤口。”   秦素很怀疑刑文飞在这方面的能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结实的胸膛腹肌到人鱼线,以及两腿之间那东西上扫过,他不由红了脸,因为不可否认,刑文飞身材真的非常好,在所见的所有真人里,刑文飞已经是秦素所见过的顶配。   他转开了视线,说:“你不冷吗,快点去穿衣服。”   刑文飞见秦素居然会对着自己的身体害羞,不由有种荷尔蒙激增的感觉,不过这种精虫上脑的不理智在看到秦素桌子上摆的那些消毒和包扎的东西后就散去了,他的心下一沉,赶紧去了秦素的卧室里找衣服。   秦素的所有衣服都比刑文飞的小了一个码,所以刑文飞最终只找了一条秦素穿久了而宽松的睡裤穿上,上半身只能穿了一件他的大一点的背心,出来对秦素说:“秦素,你的衣服我没法穿,我让家里保姆送一套我的衣服来你这里,可不可以?”   秦素认识刑文飞的那个保姆,因为之前秦素有一次在刑文飞那里过夜,被刑文飞折腾太久了,第二天早上睡死过去,等醒过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他就在客厅里和刑文飞那个保姆相遇了。床上那么乱七八糟的,保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刑文飞到底是什么关系。   秦素有点介意这个事,但出于涵养,他没有直接拒绝,说:“你没告诉她这里是我的家吧?”毕竟自己是老师,影响很重要。要是刑文飞的保姆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出去乱讲,那怎么办?   刑文飞除了在生活自理上有些低能外,其他事情上脑筋一向转得快,他知道秦素介意什么,就说:“她不知道。我说是一个朋友家就行,她不看到你,就不会多想。”   秦素看刑文飞的确没法穿自己的衣服,这才答应了。   刑文飞去给自己的保姆打了电话讲了事情,又发了这里的地址给她,就来给秦素包扎伤口。   秦素还是有点不放心,怕刑文飞的手接触了伤处,虽然这样不可能有什么感染,但他还是说:“要不,你戴着手套吧。”   他从医药箱里拿了无菌手套给刑文飞,刑文飞坐在秦素身边,愣了一下后就戴了手套。   戴着手套的刑文飞,动作依然很笨拙,秦素感受到那层乳胶手套膜碰到自己的胳膊,也有种怪怪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自己和刑文飞的关系,永远像隔着一层东西不真切。   而戴着手套刑文飞在废了两张敷贴后,依然没有做好。   这时候,客厅大门被敲响了。   两人都愣了一下,秦素一想,说:“可能是周老师,他昨天说要过来。他包扎伤口比较在行,让他来包吧。”   被嫌弃的刑文飞看了看手里的纱布敷料,在秦素的胳膊上蹭了那么久都没包好,他的确是应该做些这方面的练习再来给他包。   看秦素要起身去开门,刑文飞赶紧站了起来,说:“我去开门。”虽然是给可能的情敌开门,但因为自己做不好事,刑文飞便也只好去打开门欢迎来人了。   开门之前,秦素又叫他:“注意把手套脱了再开门。”   刑文飞很少被别人吩咐做什么事,都是他吩咐别人,所以从昨晚开始至今被秦素吩咐来去,他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但现在都没意识到被秦素吩咐算什么问题了。果真,什么事,只要习惯了就好。   打开门,不是周洵,而是秦素的学生高岷风。   刑文飞不认识高岷风,疑惑问:“你是谁?”   高岷风不到一百七十五公分,而刑文飞有一百八十八公分高,高岷风在他眼里,非常娇小,奶白到有点青的肤色,头发有些乱,眼睛很没精神,嘴唇也几乎没有血色,穿着简单的毛衣和外套,配着牛仔裤和板鞋。   高岷风也没想到秦素这里有别人,当即一愣,说:“我找秦老师。”   刑文飞回头对秦素说:“秦素,不是那个周老师。”   秦素看到高岷风了,他知道高岷风可能会来找他谈谈,没想到是这么早,他说:“是我的学生,你让他进来吧。”   高岷风对刑文飞道了谢,在门厅那里脱了鞋,进来了。   秦素马上叫他:“小高,快来给我换下纱布。”   高岷风本来心情沉重,负罪感和痛苦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被秦素叫着做事,他马上就觉得身上的包袱轻了很多,马上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刑文飞关了门,在后面打量高岷风,又看看秦素对他的亲切态度,他现在又觉得秦素这个学生也像自己的情敌了。 第20章   刑文飞洗了热水澡, 穿着背心也不觉得冷, 所以他一时也没意识到秦素穿那么少, 可能会被冷到。   要是在高雅奢华的宴会,看到女性穿着单薄的礼服,在冷空气里站着, 他说不得能够做出将西服外套拢在对方肩上让对方温暖一下的绅士行为,但现在在秦素的跟前,他脑子里的神经就完全没有被触动。   高岷风可没他这么粗心大意, 走到秦素跟前, 就看到他导师明明是HIV职暴人士,最好要保重身体, 保证最近的免疫力,但他却穿特别少坐在沙发上,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高岷风目光四处一转,就看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放着一件外套, 那外套是刑文飞的,但他拿起来披在了秦素的肩头,又说:“秦老师, 你别冷感冒了, 我去把空调开上。”   他没到秦素家里来几次,不过他很会做事,是那种进入一个环境,就能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人,所以他总能把实验室里的方方面面打理得井井有条, 虽然只来过秦素家里几次,恐怕他对秦素家里各处的细节情况,比秦素自己还清楚。   这时候,他就去将秦素客厅里的大空调机给打开了,调整了模式,一会儿,热风就吹了出来。   刑文飞看高岷风一通操作,很像这个房子里的主人了,不由有点介意,也有点吃醋,然后意识到自己特别不会照顾人。   高岷风又拉了一个小凳子,坐到秦素的跟前去,拿了消毒棉签一掰,看碘伏浸润完了棉花,就开始给秦素的擦伤处消毒。   秦素是生命科学的本科转病原微生物研究,高岷风的本科是法医学,所以高岷风比秦素这种半路出家的医学研究从业者的医学基本素养反而要高。   秦素和高岷风两人精神都不太好,所以开始一阵完全没交流,但两人很有默契,这种默契,刑文飞看着就生出了嫉妒,但他这时候什么也做不到,只得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   消毒完后,高岷风将棉签扔进了旁边装垃圾的小袋子里,又看了看桌子上被刑文飞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认真收拾了一下,一切顺手了,才戴了手套,拆了新的无菌敷料和敷贴放好,然后拈起敷料的一个小角,其他地方全都没被碰过,就放到了秦素的伤处去,另一只手拿了敷贴一下子盖上去,然后贴好。   刑文飞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高岷风从头到尾的动作,都非常流畅,流畅到行云流水,动作简单,每一下都非常精准,不该碰的地方,一点也不会碰,轻柔但是又稳又准。   之前他总被秦素嫌弃的“你的手碰到敷料中间了,这个被你的手污染了不能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   刑文飞居然在这一刻猛生出了自己要是去上秦素的研究生会怎么样的想法。   高岷风检查了给秦素做的包扎,看都包好了,就说:“秦老师,你这个伤口,本来可以不包扎了,还能好得更快,但未免你穿衣服将上面结的痂弄掉了又流血,可能要多包两天,但我觉得明后天也就差不多了。你家里没有敷料了,我之后去实验室拿一些来吧。”   秦素点点头,说:“谢谢你了。”   高岷风羞愧地低着头,纤细的颈子露出来,更显得脆弱。   他叫高岷风,是因为他是岷山下的人,长得也是当地人的小巧,性格则像他家乡的山那样,沉稳沉默到甚至会觉得他羞怯,但又会有属于他的奇崛和倔强。   秦素现在已经不责怪他了,只是知道高岷风这种平常越是温和沉默的小绵羊,心上的包袱越重。为什么他可以总能做到对所有人都感同身受替人着想,还不是他总在注意别人的需要,为什么总能注意到别人的需要,因为他心思敏感和敏锐。这种人其实最累了。   秦素不想让他有太大的负担,毕竟他年龄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其实秦素也责怪自己,当时就是看高岷风性格好能体谅人才让他去负责这个本来不属于他博士论文部分的TB/HIV的双感项目,但其实高岷风这么敏感,就根本不适合去负责这个项目,这种项目,一定会在高岷风的心里积聚非常多的负面情绪,而高岷风又是完全不懂纾解这些情绪的人。反而是苗晓瑞那种什么事都能高声讲出来,有一点功劳就一定要向自己表,有一点委屈就一定要对自己倾诉,有一点好处机会就一定要去争取的人,更适合这种项目吧。   每个学生性情不同,要去考虑这些事,也都是秦素这个做导师的分内,但他没做好。   秦素说:“小高,你昨晚是不是又在实验室待了一晚没睡觉?”   高岷风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沉默了。   秦素还有一点低烧,所以反而感觉不出温度,不过空调开了之后,他自己的感受的确要好一些了,至少脑子都要清醒一点。   秦素说:“从实验室一出来,就来我这里了?既然来,肯定是想说什么,那你就讲吧,我听着呢。”   高岷风的确是来找秦素说话的,本来已经在秦素家门口绕了好几圈了,从门缝里看到秦素家客厅的灯亮着,他才敲了门。   高岷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直勾勾盯着他和秦素的刑文飞,刑文飞人高马大,神色沉沉看着两人的时候气势俨然,高岷风不知道他的身份,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根本没有办法和秦素表述心情。   秦素叫刑文飞:“小文,麻烦你去帮我烧点热水,可以吗?”   这是刑文飞经常让手下人回避的话,不过他的更直接,经常说“麻烦你出门的时候关下门。”   刑文飞颇有些不快地应下了,说:“好。”   他被秦素指了一下厨房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秦素和高岷风之间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好像他两人才是一伙,自己是完全被排除在外的,但明明自己是秦素的男朋友啊,不应该自己和秦素之间的关系更近吗?   秦素家的厨房,在只有秦素在家时,只有一个功能,就是烧开水,甚至在有饮水机的时候,烧开水的功能也很少使用。   刑文飞像周洵一样找了好一阵,才闹明白只有自来水可供烧,于是只得用电水壶接了自来水,就那么烧上了。   按了烧水键,他就溜回了饭厅,饭厅与客厅只隔着一道墙,没有门,两人在客厅里说什么,他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从小有专业东西方礼仪教师会教他礼仪,没有人会教他该怎么偷听,不过这种贴着墙的偷听,刑文飞此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素看着自己乖巧的学生,他至今收的学生,也有近二十人了,这些学生里,每个喜欢的程度肯定不一样,而高岷风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   秦素说:“小高,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心里很不好受,是不是?这么折磨自己又何必,难道以后都不准备睡觉了?”   高岷风抬起头来看秦素的时候,眼里全是泪光,秦素心下一抖,赶紧胡乱从桌子上摸了抽纸给他,说:“我知道你当时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怪你,真的。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要明白我的心,你们的安全,比我都还要重要呢。你知不知道。”   高岷风抓了抽纸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不,秦老师,你比我们重要。我没什么重要的。”   秦素说:“胡说了吧。你是我最重要的学生,你怎么会没什么重要的。”   高岷风哽咽着,多次要说自己不重要,是秦素重要,但又说不出话来。   刑文飞听得脑袋都要爆炸了,心想这老师和学生之间怎么回事,他和秦素在一起这么久,也从没听秦素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秦素有没有搞错,有这样勾引学生的吗。他上大学时,有教授给学生发的email里还没有这么露骨的话语,都被投诉性骚扰了,秦素到底懂不懂啊!   他很想出去把两人打断,这时候,秦素又说:“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不重要,不把自己当回事,总去想别人,这样,你自己和所有爱你的担心你的人,都更容易受到伤害。”   高岷风泪意盈盈地看着他,在秦素的心里,他虽然二十五岁了,但还是像刚进他实验室那样,好像也才刚二十出头,又一直在学校,单纯得要命。   秦素看自己的总在实验室的学生,再看于燕老师那些总在外面跑着做项目的学生,总觉得这两类学生,差异之大,大到像有世代隔离,但明明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学生。   秦素叹了口气,没有再给他递纸巾,说:“我还记得你要做我的研究生,你的爷爷来过我这里一次。”   高岷风有些羞窘地说:“对不起,秦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秦素笑了一声:“给我添什么麻烦。我觉得你爷爷挺好的,他是真为你好。”   高岷风更窘迫,说:“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秦素说:“没,他们那一辈人,有他们最质朴的人生观,反而比我们懂。你也不要觉得他来找我,就是走后门,让我对你印象不好,不会的。”   秦素现在都对高岷风的爷爷印象深刻,那是好几年前了,当时和这个季节差不多,天已经凉起来了,他那天到办公室的时间较早,当时还一个学生都没去,整层楼都很安静,不过在他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位老人拉着一个学生站在那里了。   老人努力站得笔直,但也难掩身形佝偻,穿着一件新的灰黑色棉袄和长裤,脚上则是并不那么合脚的皮鞋,被他拽着的学生,则满脸羞窘,似乎是要拉他离开,但又不敢过分用力,怕把老人拉扯坏了,于是只得干着急,在看到自己后,男生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秦素认识这个学生,就是来自己实验室做实习的学生,叫高岷风。   高岷风是法医专业的学生,其实不该来他这种实验室实习,更应该去医院轮转,但他来了,秦素便也欢迎,叫了一个研究生带他的毕业论文。   秦素上前问:“小高,你这么早来了啊,是有事吗?”   又问那位老人:“你好,你是小高的家长吗?”   老人对他笑得有些谄媚:“您就是咱们家风风的老师秦老师吧,我是风风的大大。”   他说一口秦素不完全听得懂的方言,秦素也赶紧改了方言和他说话,请他们进办公室,想了想,请两人坐后,他又去把办公室门关了,因为他看得出高岷风特别局促,恐怕还是担心被其他师兄师姐看到了自己带家长来,感觉很窘迫吧。   随着门被关,他发现高岷风果真放松了一点。   之后老人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高岷风的事,最开始秦素都没搞懂这位老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一边处理着上班前的各种杂事,例如开饮水、开电脑、开窗户、开空调、整理桌上文件、又拿杯子给客人倒水等等,一边就听着老人的叙述。   老人大约是讲高岷风的父母在他三四岁时就过世了,在他上小学他懂事了,才让他知道。   老人只有一个儿子,儿子又只留了一个孙子,所以,高岷风是他老高家唯一的苗子。老人没有文化,甚至大字不识一个,但最崇拜有文化的人,加上因为世世代代都在山里种地,也最向往大山之外的更广阔的世界,所以当年就费尽了劲儿把唯一的儿子送去当了兵,但儿子和儿媳都在孩子才三四岁时出任务死了,孩子自生下来连父母都没看过几眼,父母就没了,他家虽然难过,却也觉得儿子儿媳死得光荣没什么可惋惜的,最初国家每个月给他家八百块抚恤,他和老伴一分钱不敢花,就要留着送孙子上学,要孙子一直上到博士后……   很显然,老人不知道博士后不是学历,而是一种经历,而这种经历也只是学术生涯的开端而已,但在他最朴素的观念里,这个就是最高级别了。   高岷风本科学的是法医,老两口认为做法医总和尸体打交道非常不好,而且学的法医,工作也特别难找,老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信息可以转做研究,而做科学家听起来似乎特别厉害,就让高岷风找到他这里来了。   高岷风在法医系成绩优秀,但这么跨专业考研还是很难的,不过,老人有办法,去找校领导说了情况,因为高岷风是烈士后代,母亲生了他就把他扔在老家去打击犯罪了,他长到三四岁,因为没怎么见过爸妈,连爸妈都不会叫的时候,爸妈竟然就死了,这样的惨事,的确特别让人心酸,所以校领导就把他推到了院领导那里去,院领导说,只要他能联系上导师,就给他开任何跨专业保研的单子。算是给他走了特别的路子了。   所以,老人的意思是,要秦素收下高岷风,这样高岷风就可以直接保研来他这里。   高岷风本科时候比现在还腼腆沉默,全程都羞愧地垂着头,被他爷爷把话讲完了,他都没吭一声。   其实秦素对高岷风印象不错,收下他没什么问题,而且他的确因为高岷风家里的事很震撼,总觉得这个孩子非常不容易。   而他也疑惑于高岷风怎么就要来自己这里,毕竟做研究的方向这么多,怎么非要来自己这个结核病研究室,而他爷爷应该只知道自己这里是做研究的,而不知道自己这里做什么研究。既然觉得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不好,那来做呼吸道传播的结核病研究,不是也是一种忌讳吗。   当时秦素没有这么问,而是答应了,说:“小高这孩子各方面都不错,我没有理由不收他。只要他可以按照程序保研过来,我这边就没有问题。”   高岷风的爷爷千恩万谢地向他道了谢,之后带着高岷风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秦素工作到中午要去吃午饭,才发现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一角放着一个藏蓝色布袋子装着的一袋鸡蛋,每个鸡蛋都擦得非常干净,秦素推断这些鸡蛋是高岷风家里的土鸡蛋。   秦素哭笑不得,将这些鸡蛋拿去给了学生,让用来做了罗氏培养基,大概是这个鸡蛋营养特别好,用这批培养基培养的结核菌都要长得更加旺盛,菌落形态也特别美,还被学生们赞扬了好一阵。 第21章   秦素说:“你爷爷很明白, 想要有机会, 就要去争取。你看, 你来了我这里,我很喜欢你这个学生,之后你和小菲要争直博名额的时候, 我也把这个机会给了你。”   高岷风说:“但这其实对林菲菲很不公平,她后来一直说因为你重男轻女,喜欢男生留下来做博士, 才让我转博了。她之后去了中科院后, 连我们实验室的群都退了……”   林菲菲是和高岷风一届进来的研究生,林菲菲也特别努力, 但当时转博名额很有限,而且这个转博名额还是医院这边的所有研究室去找校领导争取来的, 不然,学校都不愿意给名额到这边。毕竟整个学校的博士生名额是有限的, 要是给医院这边太多,那学院那边就少了。   学校还是更愿意加强学院里的能力,医院这边的招生上本来一直就处在弱势地位。   在只有一个名额的情况下, 两个学生都想要转博, 又都很努力,秦素当时也非常为难,甚至一度去找了招生办的老师好几次,但对方能有什么办法,说给秦素一个名额, 都已经是领导重视他的表现了,毕竟领导自己一个名额都没有,这年才招一个硕士,一个博士都没招,所以秦素还想咋的。   秦素也没法再让人为难,回来把两个学生分别叫去聊了天,然后,他就有了选择。他说高岷风留下来读博可能更好,而说愿意给林菲菲联系中科院的导师,问她愿不愿意过去。   林菲菲答应了,但还是不服气,不服气不是去中科院那边不好,而是因为觉得秦素更喜欢高岷风。她不觉得自己哪里比不过高岷风,凭什么秦素选择高岷风而不选择自己。之后,高岷风没上研三就直接转博了,而林菲菲则上完了研三后,考博去了中科院。   对于这件事,秦素也觉得无奈,他认为以林菲菲的性格,去中科院那边本来就对她更好,当然,多上一年学,对女孩子来说,的确不好。而高岷风总是那样踏实做事,争取机会的时候总是不特别积极,让人很为他着急。秦素在这件事上也的确存了私心,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之后被林菲菲拉黑这件事,高岷风不提,秦素都准备去忘了。   秦素后来在学术会议上也遇到过好几次林菲菲现在的导师,对方一直在秦素跟前说林菲菲的好话,说她刻苦认真,脑子也灵活,学术素养好,即使做博士了,也有一股本科生的活泛和冲劲儿。说从这里出去的学生,都特别能吃苦,决定以后还要招这边的学生,还让秦素帮忙推荐。   他们这种专业的导师,自然都喜欢能吃苦的学生,秦素自然也想有这种好学生,自己争取最好的,然后再给别的导师推荐。   秦素心想林菲菲都把他拉黑了,没在外面说自己坏话,那真是阿弥陀佛。毕竟顶一个重男轻女的名头,对导师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现如今,女学生们可比男学生更有闯劲儿多了,要是自己顶着“重男轻女”的帽子,那以后就不要想招到好的女学生了。   现在学生们之间的情报交流比他们导师要更多更实时,早上导师骂哭了一个学生,不到中午吃午饭,那绝对全院学生之间都传遍了,说不得还要传遍另外的学院。   想到这个,秦素明白自己实验室出HIV暴露的事,肯定也传遍所有实验室和学生的群了吧。这肯定会影响今年保研学生的选择,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   好学生和好导师一样难得,秦素非常在意招生这件事。   毕竟和一个学生的相处,短则三年,长还要五年,更何况,要是学生很争气,以后也继续走学术道路,就可能是以后的合作伙伴,还能互相前进,成为一生的同伴。怎么能不郑重选择。   想要吸引好学生,一个导师,要维护自己好的形象和名声,就极其重要了。   秦素安慰高岷风:“你不要多想林菲菲的事,当年,的确是我更喜欢你,才留下你。而林菲菲去了中科院那边,也做得很好,说明她更适合那边。”   高岷风泪眼婆娑地看着秦素,就觉得自己昨天错了,他对不起秦素。   秦素说:“你看,我这么看重你,你爷爷奶奶把你当成最重要的宝贝,从你生下来就好好教导你,自己舍不得吃穿,也要一直供你读书,你却不看重自己,这样,合适吗?”   高岷风本来就感情丰沛,被秦素这么一说,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了。   作为一个男生,又对着自己的导师,高岷风自然觉得羞愧,抹了好一阵眼泪,才自己抽着纸巾擤鼻涕擦泪水,才慢慢控制住了情绪。   高岷风抹着鼻子,鼻音浓重地说:“秦老师,我明白的。是我害你出了HIV暴露,是我害了其他师妹差点出事,是我没有大局观,是我冲动,我不该那样的,对不起……要是你……要是你……”   他又哭起来了,说不出后面的话。   秦素叹了口气,安慰他说:“没事的,你也看到了,伤口不大不深,又隔了一层衣服,不至于那么严重,又在吃阻断药,要是最后还转阳,这完全不能怪谁了,是我运气如此。不过即使真转阳了,现在HIV感染也可以被控制得很好,你都知道的,这可能就只是慢性病,现在研究这个的实验室和公司那么多,很快就会被攻克的,对不对。你自己是做这些研究的,还这么悲观,是怎么回事啊!”   高岷风其实还是觉得难过,但又不好过分表现,只得“嗯嗯”点了头。   秦素又说:“之前我看你性格好,把这个TB/HIV双感的项目交给你负责,我没想过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负面压力,其实是老师错了。你别有很高的负担,这个项目,之后让曾媛来负责,你专心做你的毕业课题。”   高岷风一听要把项目给曾媛,一下子就更慌乱:“秦老师,我可以。我其实还好,我不是因为讨厌接触HIV人群,昨天才那样。不用把项目给曾师姐,我可以做完。”   秦素说:“我不是不看重你了才把项目给曾媛,我是真的为你好。你不要多想。”   “不不不,秦老师,我是说真的,我可以负责完这个项目,反正我做自己课题的间隙做一下就可以做完的。”高岷风着急地说。   秦素反而为难了,说:“要是又出昨晚那种事,可要怎么办。”   高岷风赶紧说:“不会的,不会的。秦老师,你相信我。”   秦素叹了口气。   高岷风急切说道:“是真的,我真的对HIV感染人群没有歧视,我以后不会了。我真的不会了。”   秦素还是很犹豫,他以前也没看出高岷风是会突然就激动的人啊,昨晚却突然那样。要是下次再来这么一次和HIV感染病人对着来,甚至是激怒对方的行为,秦素自己也受不了了。   高岷风犹豫着说:“我只是受不了吸毒的人,不是受不了HIV感染者。”   秦素愣了一下看向他。   高岷风说:“就像有针尖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一样,看到就容易头皮发麻,很难控制住自己。”   秦素自己有大型实验动物恐惧症,所以比较能理解这个,而且他以前本来要招一个学生,是个男生,对方有密集恐惧症,第一次去培养间里看结核菌落的时候,就差点晕了,之后他也想克服,最后实在克服不了,就转了别的导师,之后又来了个女生,又有密集恐惧症,秦素以为她也要转导师,没想到她坚持了下来,现在对着菌落照片吃饭,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了,这个女生就是苗晓瑞。   不过秦素也知道,这种恐惧症,不是每个人都能克服。   高岷风说:“其实我爸妈以前是被毒枭杀死的,死得很惨。”   高岷风说了这句话,一下子就又哭了,“我爷爷奶奶都没告诉我这件事,他们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都是一块块的,都没找全,家里坟地里也只埋了他们的衣服。我本来连他们死了都不知道,是我上小学了,年纪不小了,一直不见爸妈回来,向他们不断询问,他们才告诉我这件事。说我爸妈死得光荣,我自己后来就专门去查了以前的新闻,才知道了一些细节,知道他们当时死得很惨。后来我就想去做法医,我爷爷奶奶不知道法医是什么,之前也没说不同意,我读大三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法医是做什么了,就无论如何不让我继续读法医,也不让我以后做这个工作。因为他们受不了人的尸体要被切成一块块的,他们受不了这个,因为一想到这个就会想到我爸妈。他们从前几年就说死了要土葬,坚决不能烧。他们很迷信的,觉得尸体不全的话,下辈子也会做残疾人。他们说我爸妈这辈子很苦了,下一辈子还要做残疾人,就特别受不了。”   秦素顿时耳朵一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高岷风是知识分子甚至是医学生,应该知道有先天遗传缺陷是残疾与上辈子是不是尸体不全可没什么关系,而且人哪有什么上辈子下辈子啊。   不过这种话不需要讲,高岷风肯定很清楚,但老人的观点很难改变,或者那只是他们纪念自己孩子的唯一的念想了吧。   高岷风说:“秦老师,你也知道的,你看看咱们做结核,那些得结核病的人,大多是家里贫困,卫生条件差的,又治不起病的人,因为穷而病,因为病而更穷,但国家对这个病也没见有给艾滋病那么多经费呀。我去跟踪HIV那边的数据,看到国家拨几十亿给他们做防控,给病人免费药吃,但病人其实大部分都是自己不洁身自好感染的病毒,感染了病毒不好好治疗还要报复社会去感染别人,就因为他们一个不高兴就要去报复社会,所以大家更怕他们,给他们钱,给他们治病,还处处哄着他们,生怕让他们觉得被歧视了,但做了这么多,也没见HIV感染率下降。我真觉得,他们就是活该的!昨天晚上那个病人也是,他就是活该,但大家却还要怕他,越怕他,他越觉得自己有能耐,越觉得自己应该被哄着,但他凭什么啊,明明都是社会的渣滓了,还觉得委屈。越惯着他,越恶性循环而已。”   秦素看他情绪又不对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好说:“那你觉得要怎么做?”   高岷风呆呆看着他,突然就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又在讲让秦素生气的话,他不该因为那么一个渣滓又惹秦素生气,他脑子一懵,羞愧地垂下头,又说不出话了。   秦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社会上,肯定有好人,也有坏人,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这么偏激。你们的安全,比那个病人重要得多,也比那笔钱重要得多。其实有一句话,周洵倒说得很对,你不去动那个病人,他自己很快就会死了,你为什么非要去搭上自己呢。如果你觉得这个社会会恶性循环,那你更要爱护自己,让好的人多一点,对不对。”   高岷风憋屈道:“但是,他那种人,给了他钱,他就又要去买毒品了,去养活毒枭,而且他还卖血,那些买他血的人,难道会有好的打算吗。他还让你这样……”   秦素说:“好了,争论这个是没有作用的。你想这个地球上的生物圈,人类也没多么高贵对不对,那么多病原,也只是把人类当成培养基不是吗?你好好爱护自己,再不出昨天这种事了,我才能继续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不然你就把这个项目交给曾媛负责。”   高岷风皱着眉答应了,又看到桌子上秦素的药,问:“秦老师,你是不是要吃药了。”   秦素以前也曾像高岷风这样,整个人类圈的事都恨不得去操心,但他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能把自己身边的事处理好已经算不错了。   他当然知道他现在给高岷风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他,而要改变高岷风,高岷风变成什么样子,才是更好呢。   所以心理建设,也只是高岷风自己的事了。   秦素疲累不堪,看着那个药,说:“现在还没到时间,我一会儿还要去找宁医生,问可不可以改一下用药方案。” 第22章   刑文飞开始偷听的时候, 简直觉得秦素和他学生都有毛病, 不然何至于一直说那么暧昧的话, 什么“我更喜欢你,才留下你”“我这么看重你”“最重要的宝贝”……刑文飞就差气得爆炸,深觉这师徒二人非常不正常。   他觉得作为老师学生, 即使关系再好,为什么要讲这种话?这太暧昧了,非情侣不会这样讲才对。   而秦素那个学生, 又特别讨厌, 既然是秦素的学生,肯定是上研究生了吧, 一个研究生,哭哭啼啼, 要脸不要?   秦素还一直安慰他,在刑文飞看来, 就差秦素一把抱住他,让他不要哭了。   TMD,都成年人了, 这么一副哭包样子, 烦不烦?   秦素也真是的,只是对方的老师而已,又不是他爸,你理他那么多做什么?   刑文飞烦躁不已,多次想冲出去打断两人, 全靠着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涵养克制住了自己。   不过听到后来,刑文飞就冷静下来了,靠在墙边,脑子里有点乱,他第一次意识到,没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秦素,原来是这样的。   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别人的痛苦,原来可以这样。   刑文飞些许茫然,又通过两人的话,大概知道了秦素昨晚遇到HIV职业暴露,大约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看来是他这个哭哭啼啼的学生激怒了HIV病人惹出来的事,他不喜欢这个人,一时却也生不出责怪他的心思,只是很在意这个学生嘴里的那个让秦素出现职业暴露的病人。   这个病人,之后还有可能来找秦素报复吗?   刑文飞是千金之子,从小就被教育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就是不能让自己处于任何危险的氛围里。   和秦素相交,其实就是处在危险里了。   不过,刑文飞此时已经没去想这件事。   别人要伤害他的话,自然不是他躲避,来让自己不遭遇危险,而是要让对方没法伤害他,让对方没法伤害到他,可以有很多办法供选择,但刑文飞最爱用的是进攻这种办法。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烧开水的事完全被他忘记了。   直到他实在冷得受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这个喷嚏,把他自己打醒了,把秦素和高岷风也打得一激灵。   刑文飞见自己暴露,飞快地跑回了厨房,水已经烧好了,他在橱柜里翻了一圈,找出来了两个搪瓷杯子。   两个搪瓷杯子很有七八十年代的风格,刑文飞自出生,就没受过这种审美风格的熏陶,所以端着杯子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心想秦素家里居然有这么难看的杯子。   他倒了两杯水,端去了客厅。   秦素见他穿很少,还光着脚,一时感觉十分怪异,很想关心他,让他去穿衣服和鞋子,又想刑文飞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要让自己念叨他穿衣穿鞋,就不太想管他。   高岷风和秦素倾诉了一番衷肠,倾诉完后,猛然意识到自己都二十五六岁了,而且秦老师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男人,对方身份不明,于是窘迫和羞臊感从他的大脑向全身蔓延,在看到刑文飞端着杯子放自己面前时,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羞窘到很想钻地洞,面上却要保持镇定,以维持自己和秦老师的颜面。   “谢谢!”他向放下水的刑文飞道了一声谢,又问秦素:“秦老师,这位同学是?”   刑文飞心想我不是同学了,我是你师爹,你懂吗?   不过不敢造次,就去瞄秦素。   秦素看了看他,说:“这是我……”要说一位朋友,但刑文飞一看就比自己小很多,说朋友不太方便,就转了一弯,道:“是我表弟。”   刑文飞心想可以的,每个男朋友先都能被介绍成“弟弟”。   高岷风这下就不那么尴尬了,毕竟这人是秦素的表弟,算是秦素的家里人吧。   刑文飞一直面无表情,颇有高深莫测之感,高岷风被他看着,就感觉压力很大,于是就准备先撤了,说:“秦老师,我先把你用过的这些东西拿回实验室去高压灭菌,然后再来接你去医院查血,可不可以?”   刑文飞没等秦素开口,已经说道:“你回去吧,不用来了,有我在。”   高岷风只看着秦素,等他的意思,秦素说:“小文说得对,你昨晚没休息,现在回宿舍睡觉吧。不然你精神这么差,在实验室出事了怎么办?这些东西你也别收拾了,一会儿我自己要去一趟实验室,拿过去就行了。”   “可是……”高岷风这话没说完,刑文飞已经一抬手,把他提溜了起来,“你快回去休息吧。不要让你老师再担心你了。”   高岷风是被刑文飞推到门口去的,他穿好鞋,出门之前又说:“秦老师,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叫我做。”   秦素对他挥挥手:“快回去睡觉吧。”   总算把高岷风送走了,刑文飞就飞快走到秦素跟前来,说:“你这个学生,怎么像只鸡宝宝要找鸡妈妈一样。”   秦素懒得和他谈论这些,就说:“你不冷吗?穿这点。”   刑文飞这才想起来,“你冷不冷,你快去穿个毛衣。”说着跑去秦素的卧室为他找衣服,于是等秦素喝了些水上了回厕所回到卧室,发现刑文飞把他的衣柜翻得乱七八糟,让他只想冲刑文飞大发一通火才好。   他好歹压抑住了火气,说:“好了,好了,我自己来。”   这时候,刑文飞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保姆到了。   “秦素,我觉得你衣服太少了,而且也不太保暖,我让人去给你买几套吧。180的可以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秦素家门口去,秦素则拿了衣服穿,深深为和刑文飞相处头疼。   以前刑文飞不理他的时候,他烦刑文飞,现在刑文飞绕着他转的时候,他又觉得他烦,所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毛病。而且刑文飞这么小,自己和学生都能心平气和,为什么对着他就反而脾气不好了呢?   娇气,矫情!   不知为什么,秦素脑海里出现了这两个词。   刑文飞得到了自己的衣服,又让保姆在门口等着,回去浴室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小钱包,拿了一张免密黑卡给保姆,说:“你马上去Armani男装店买几套180身材较瘦的人穿的男装……”   保姆四十来岁,为刑文飞工作三年多,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任务,当即有点懵,说:“先生,是马上吗?但这时候天还没亮……”   刑文飞这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才七点多钟,他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让俞圆和你联系,你们俩去把这件事办好。”   俞圆是刑文飞的助理,但只负责他的生活,其实相当于是他的管家,保姆和俞圆比较熟,因为刑文飞每次要来这边,都是俞圆联系保姆要怎么做。   保姆有些怕刑文飞,听说可以和俞圆交接这件事怎么做,当即高兴多了,说:“好的。那我去和俞助理联系了。”毕竟买衣服这种事,她自觉自己根本不懂刑文飞的审美,买糟糕了怎么办,到时候这份月薪两万还没什么活的工作不就丢了吗。   刑文飞看这个保姆笨笨的,就心累,不过心想她至少不多嘴,做事也勤勉,背景干净,手脚干净,不能随便换,就让她赶紧走了。   他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又给俞圆打了电话,交代了买衣服的事。   俞圆知道刑文飞在S城有个小情人,毕竟几年如一日地没事就往这里跑,很多回都是大晚上了,都没航班了,让安排公务机送他来,来一晚第二天又风风火火开开心心回去,不是过来找小情人了,那才怪了。俞圆又不是傻子,自然是一看就明白。不过既然刑文飞自己不说破,俞圆就装傻当自己不知道,也从不和刑文飞说破。这时候,一听刑文飞居然是要买身高180,体重130斤左右的成年男人的男装,要简单大方柔软暖和的,从内衣到外套,所有的衣服,要五套,买他平常穿的牌子的,买好了马上坐飞机送来,当然,她能选好后,让S城这边的店里配货,送去给保姆,让保姆送到他所在的地方来,也可以。   俞圆震惊了,以前一直以为小情人是某不好见光的女人,现在一看,居然是男人,男,身高180左右,体重130左右,而且应该是稳重的人,不然不会要求衣服简单大方……   俞圆简直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力,不断在心里狂吼,我去,我去,我去……我的老板是个GAY!   但她之前居然一直不知道,她都给刑文飞做了六年的生活助理了,说是生活助理,其实是总管了刑文飞的几乎所有生活杂事了,她居然都不知道。小刑总到底是多么能藏,多么克制得住,不过这时候又不藏着掖着了是怎么回事呢。   俞圆沉稳又温柔地说:“好的,小刑总,我马上就去选。您要非常急吗?”看样子,的确是非常急啊。难道他小情人这么一会儿会没有衣服穿?到底怎么回事?她越发好奇了。   刑文飞说:“嗯,越快越好吧。”   俞圆柔声细语地说:“我先挑一些让店里马上给您送去,然后再亲自去挑一些,再送去,分两批,既应了您的急,又把之后要穿的挑好,可以吗?”   俞圆内心是个穿高跟鞋扛桶装水爬二十楼的女子,真实情况也干得下来这样的活,但外表和语气从来都娇柔而妩媚,原因是她发现她老板喜欢柔柔的女生。   刑文飞说:“可以。这事别和我家里乱说。”   俞圆赶紧表忠心:“我明白的,我是您的助理,又不是别人的助理。”   刑文飞道:“那就好。顺便好好教教陈姐,让她也别多嘴。”陈姐就是刑文飞觉得笨笨的那个保姆阿姨。   俞圆:“小刑总,您放心吧,一开始就和她签了保密协议,她不敢的。”   刑文飞说:“那行。就这样吧。”   刑文飞挂了电话一转头,看到秦素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把刑文飞乱扔在浴室里的衣服收拾好后,此时又在收拾刑文飞乱扔在沙发上的衣服。   看他打完了电话,秦素就说:“你有事忙,就去忙吧。”最好快点走了,自己还能舒坦点,不然本来吃了阻断药身体不舒服,还要再来应对刑文飞,不是自己找罪受?   刑文飞道:“今天周末,还好,没有太多事。你饿不饿,要不一起出去吃早点吧。”   又想起什么,就关心地问:“你不是要去抽血检查吗?可不可以吃早饭?要是可以吃,我陪你吃了早饭,再陪你去做检查。”   秦素看他此时穿了一身黑,黑衬衫黑毛衣黑长裤黑外套,虽然衬得他长身玉立,颇有走台的风范,但实在太有范儿了,和他这寒碜的八十年代老房子极度不搭,不过也不好赶刑文飞走,毕竟人在这里留了一晚上,还是要招待他吃点早饭才好,于是秦素就说:“我查血不能吃早饭,不过你可以吃,我们学校里一家餐厅的早餐还可以,我带你去吃吧。”   刑文飞生活上娇气得很,不想吃什么学校里的餐厅,不过看秦素好像没有要迁就自己的意思,就只好应了:“好吧。”   秦素带了刑文飞出门,一出门就遇上了遛孩子的隔壁邻居老两口,对方看刑文飞和秦素走在一起,老大爷就对着刑文飞点了点头,说:“你之后等到秦老师了啊?”   刑文飞喜欢听这句话,笑着回答:“嗯,之后秦素回来了。”   秦素也和老两口打了声招呼,那小孩儿歪着头看秦素和刑文飞,被他爷爷奶奶要求叫人,他偏不叫,还飞快地自己跑了。   刑文飞和秦素走得距离那一家三口远了,刑文飞就说:“你邻居家这个孩子,憨居居。”   秦素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不是好话,就说:“人还小呢。”   刑文飞说:“看着也不小了,我这么大的时候,很聪明啊。”   秦素:“……”虽然觉得刑文飞这么大个人了同自己夸赞他小时候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再一想,又觉得有些可爱,秦素说:“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刑文飞摸出手机来,点开了相册,找了一张照片给秦素看,他比秦素高了小半个头,微微偏头看着他,洁白修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手机屏幕,每个动作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而秦素也的确觉得,好像他走在路上,这条每天都走习惯的校道都要精致而美丽很多了。   秦素看了一眼那个照片,那大概是刑文飞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私立国际学校的那种小格子制服,眼睛又大又黑,皮肤很白,嘴唇嫣红,漂亮得男女莫辨,而且很礼貌沉稳,眼里却带着雄心勃勃的气势,明明是个小孩子,居然傲慢地盯着镜头,秦素又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刑文飞做对比,因为成年的刑文飞,他就没见过他有这么臭屁的表情。   此时的刑文飞正抿着唇看着他,眼底深邃,唇角有一丝笑,但更多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深沉和霸道,让人觉得很危险。   秦素心下一跳,赶紧把视线转开了,因为刑文飞这种明明很绅士却又荷尔蒙满满的侵略性,让他又差点被他色诱成功了。 第23章   刑文飞却不放过秦素, 笑着问他:“怎么样?”   秦素视线盯到路边的一只猫上去, “什么怎么样?”   刑文飞自如地说:“我小时候不可爱吗?”   秦素心想哪有这么大个成年男人撒娇说自己小时候可爱的, 不过被刑文飞挑着眉盯着,他也不好完全不理他,不然刑文飞肯定又有招数, 于是就看着那猫说:“可爱。”   刑文飞却不高兴了,说:“你看着什么?学校里鲜嫩大学生更好看是吧?”   秦素听他声音不小,而此时路上已经有去读早读的学生走过, 他当即吓了一跳, “你乱讲什么!”   刑文飞道:“那你怎么不看着我,一直看路上走过的这些人。”   秦素无奈说:“我在看猫, 哪里有看人。”   刑文飞看了一眼蹲在路边沙土里抹脸的中华田园小黄猫,说:“那个猫那么丑, 有什么好看?”   秦素侧头瞪了他一眼:“就你可爱,对吧!”   刑文飞眨了眨眼:“那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好像秦素多么无理取闹一样, 秦素这下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能被刑文飞惹得恼火了,因为刑文飞真是完全没他学生那么懂事,总是恃宠而骄。   刑文飞和秦素又走了一段路, 那只猫似乎很爱秦素, 追了上来,绕着秦素走,秦素有时候会喂这个猫吃点东西,但今天却没什么吃的,只好遗憾地看着它, 还弯腰和它说话:“你去找其他人要吃的,我今天没什么吃的。”   但猫听不懂,亦步亦趋跟着他。   秦素没法子了,对刑文飞说:“你在这里看着它,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来给它吃。”   刑文飞盯着地上的小猫,没来得及拉住秦素,秦素已经跑过校道,去对面一家小卖部买牛奶和妙鲜包了。   这个小卖部早上会卖便利早餐,主要是做早起上课的学生的生意,但因学校里野猫很多,于是小卖部兼卖猫粮赚钱,很多学生自己不舍得买吃的,但给这些野猫野狗买吃的却很舍得。   秦素扫了微信买了一盒牛奶和一包妙鲜包回来,这时候刑文飞已经蹲在地上逗猫了。   刑文飞害怕猫身上有什么病菌或者寄生虫,加上猫又脏兮兮的,就不想用手摸他,但看着猫蹲地上望着他,这猫又是秦素喜爱的,虽然这猫的确很丑,但他也有了逗它的兴致。   只是,他没什么可以用来逗猫的,只摸了那个小钱包出来,小钱包是秦素在欧洲参加某学术会议时在路边小店买的手工小牛皮包,十几欧的东西,做工还行,反正刑文飞收到这个礼物就用了。   他把这小钱包一拿出来,小猫就用爪子来抓,他自然不肯让猫把他的钱包抓住了,就从里面把一张卡掏出来,拈在指尖,在小猫跟前晃来晃去。   小猫爪子把那卡拍来拍去,拍得不亦乐乎,刑文飞则面无表情地盯着猫,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秦素将妙鲜包撕开包装倒地上,又倒了些牛奶在地上,小猫不玩刑文飞手里的卡了,去喝了两口牛奶,又慢慢吃那妙鲜包。   秦素盯着猫看了一阵,又倒了一些牛奶在地上,就起身准备把剩下的牛奶扔了走人,倒是刑文飞蹲在那里盯着猫不动身。   秦素叫他:“小文,走了!”   刑文飞这才起身,看着他说:“秦素,你很喜欢猫吗?”   秦素否认:“没有。”   刑文飞不相信:“那你干嘛喂它?”   秦素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虽然有很多学生喂它,它不至于饿着,但还是会担心大家都这么想,它反而没吃的,所以每次不管它饿不饿,总会去买点东西给它。它要是饱着,就不会吃,留在这里会有其他野猫野狗来吃。”   刑文飞回头看那只猫,猫埋着头喝奶吃东西,根本没有看离开的两人一眼了,他心想,真是无情无义的小东西。   秦素去把妙鲜包袋子和牛奶盒子扔了的时候,刑文飞也把那张被猫玩过的卡扔了。   秦素看到,就问:“这卡你没用了吗,怎么就扔了?”   刑文飞看了一眼那卡,是一家某某收藏俱乐部的VIP卡,卡做得很好看,还镀了真金抹了青金石粉镶嵌了玳瑁,玳瑁在卡中间镶嵌出了花鸟的图案,一圈真金金箔绕着玳瑁花鸟,外面又是青金石点缀的山水图案,所以这卡看起来金蓝银粉等色交相辉映,在路灯光下光彩夺目,极具艺术价值,也正是如此,小猫才被它吸引,这时候秦素也被这卡吸引了注意力。   刑文飞把它扔进垃圾桶,说:“没用了啊。再说都被猫抓过了。”   秦素说:“这卡这么漂亮,设计制作的人应该是费了很多心力想让人作为收藏品的吧。你既然知道猫玩了就不要了,那你就不该这么拿去给小猫玩。”   刑文飞疑惑地看着秦素:“既然你那么喜欢那猫,一张卡而已,给它玩就玩了呗。”   秦素不想和他说话了,快步往前走。   刑文飞心想自己怎么反而惹了秦素不高兴,这又是怎么了?   他追上前去,拉他的手,秦素不想和他在路上拉拉扯扯,“别拉我。”   刑文飞皱眉说:“你怎么反而不高兴?”   秦素只好说:“我没有不高兴,就这样吧。”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高兴,也许是吃药的副作用,也许是刑文飞这样并不把别人的心血当回事的态度让他觉得膈应。   刑文飞说:“没不高兴才怪。算了,我去把它捡回来吧。”   刑文飞又要回去捡东西,秦素想回身拉他,但没他动作快,刑文飞已经走回去了,但事情很不妙,一大早就来捡垃圾的老奶奶已经开了垃圾箱,看到那么漂亮一张卡,自然就捡出来了,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说:“这个是美术学院学生的东西吗,不知道可不可以卖钱。”   刑文飞一时也不好让对方把这个东西还给自己了,这时候秦素也走回来了,看刑文飞盯着拾荒老奶奶手里的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对刑文飞说:“已经有人知道珍惜它了,我们走吧。”   刑文飞“哦”了一声,意识到了秦素的意思,就对那个老奶奶说:“这个东西很值钱的,上面这些都是宝石,你拿去卖给艺术学院的学生吧,你就卖两千……”   老奶奶盯着他好看的脸蛋,怀疑地说:“两千?值得起不?感觉两百都值不起啊!二十?”   刑文飞说:“两万都有价无市,反正你随便去卖。不过它被猫抓过的,你消下毒!”   秦素把他拽走了,心想你和拾荒老奶奶说什么消毒啊。而且那么一张卡,还以为这里的学生都富二代呢,能卖二十可以了。   学校食堂的早晨热热闹闹,秦素指着卖早餐的台子上的东西对刑文飞说:“小文,自己选吧,我刷卡。”拿出了校园一卡通。   刑文飞看着他手里的卡,抓到自己手里,上面有秦素的所有信息,写着教职工秦素,还有秦素的免冠红底的二寸照片。   照片里的秦素眼神些许迷茫,看着镜头,脸没有真实状态下这样好看,有点圆,不过更显得可爱了,看着还像个本科生,反正他就没觉得秦素有什么教授样子。   他看着其他学生点餐,自己也学着要了两个鸡蛋,又要了两个不知道是什么饼,要了两碟蔬菜,继续点了包子,煮花生,煮红薯,煮山药……   秦素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多,你哪里吃得完。”   让给刑文飞夹菜的阿姨只给了他两个鸡蛋,一个煮红薯,一个煮山药,一碗稀饭,其他都不要。   刑文飞:“……”   等坐在餐桌上,秦素就给刑文飞剥鸡蛋壳,说:“点多了你吃不完不就浪费了,好了,别和我生气了。”   刑文飞不是生气,是觉得稀饭真难吃,吃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开始吃煮红薯,咬了一口,也觉得不好吃,就看着秦素手里的鸡蛋,说:“我想到外面去吃早点,这里的东西不太合我胃口。”   秦素把剥好的鸡蛋递给他,他就着秦素的手咬了一口,这个动作又把秦素吓了一跳,看有学生正盯着两人,就更是觉得窘迫,“算了,你不吃,就算了。”   把鸡蛋扔进了他那只尝了一口的稀饭碗里。   刑文飞以前觉得秦素脾气好得不行,现在发现秦素时时刻刻都在朝他发火,不过他又不可能和秦素生气,于是为了挽回在秦素心里的分数值,勉为其难,最后还是把两个鸡蛋和一碗稀饭吃完了,秦素为他剥了皮的山药,他也只好吃了。   秦素问他:“吃饱没?”   刑文飞心说哪敢说没吃饱,他才不想吃这些东西了,赶紧道:“好了。”   秦素:“走吧。”   率先走了。   刑文飞只好去追他,又被餐厅阿姨叫他去收拾了餐盘才走,刑文飞只得乖乖回去把餐盘收了,等他出了餐厅,见秦素正站在外面银杏树下等他,安安静静的,微微蹙着眉,他和其他学生都不一样,学生们带着朝气,又稚气未脱,秦素则沉稳淡定得多,刑文飞看着他如雾如烟的样子,就又生出了“他怎么这么好看”的感叹,刚才被早餐折腾的不快也没有了。   秦素照着时间去医院窗口采血,虽然这是周末,但医院人依然很多,多到让刑文飞觉得要喘不过气,不过秦素却毫不在意这么多人,去窗口排队。   刑文飞跟在他身边,灵敏的鼻子闻着医院里的味道,真有些受不住,他就把脑袋低到秦素的肩膀上去,秦素非常不自在,说:“你干嘛呢,我不用你陪,要不,你回去吧。”   刑文飞在没外人的时候,简直是小孩子,又娇气又霸道:“我不,我要陪着你。”   秦素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算了。   总算到了秦素,刑文飞就跟着他,站到他身边去,又害怕抽血的小妹妹给秦素扎针,只好把脑袋偏开了不看。   那抽血的小妹妹仰头看了刑文飞一眼,总觉得一个大男人这个样子很搞笑,不过因为这个大男人很帅,所以这个搞笑也就变成了可爱,即使是要笑,那也从嘲笑变成了忍俊不禁的笑。   秦素这种抽血,是给职工卡还有医院的医疗卡,护士一刷就看到了他要查血的项目,不由有点诧异,秦素说:“是HIV职业暴露的检查,你看数据录入了没有?”   护士小妹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当即惊讶极了,又多看了秦素一眼,随即就特别同情,反正他们这种窗口,也是HIV职业暴露的高危人群。   护士小妹妹看了秦素的单子,说:“秦老师,是吧?”   秦素说:“嗯。”   护士小妹妹对他笑了笑,“会没事的啦。”   秦素说:“谢谢。”   不知怎么,护士抽血的时候,他又起了一点愁绪,因为他其实并不想让别人注意他这种事。   刑文飞随着秦素出了门诊大楼,就想再回去换身衣服才好,不然就浑身难受。   秦素这时候说:“小文,你肯定有工作要忙,就回去吧。你也看到了,我没什么事。我一会儿就去实验室,还有工作要处理,也没时间陪你了……”   刑文飞拉着他从大楼前走到一个僻静处,说:“出了这种事,你不在家休息吗?出去旅行,散下心,放松一下精神,不好吗?”这也是从他的扈二哥那里得到的灵感。   秦素笑了笑:“又不是出了缺胳膊少腿这种事,那么多工作还要处理,肯定还是要工作。”   刑文飞皱眉说:“都这么严重了,难道还不严重吗。秦素,即使你不工作,我也可以养你。”   秦素惊了一下,但看刑文飞好像是真的,不是开玩笑,他有点感动,但更多是觉得刑文飞这小孩子真是异想天开,人又不是有吃有喝有钱有房就能满足的动物,他说:“谢谢你,小文。但你也看到了,我有自己的事业,还有自己的学生要带,那关系着很多人的理想和将来,不是可以被养就行的。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和你在一起。”   刑文飞明白秦素的意思,他目光深沉,静静看着秦素,说:“我想过了,即使不上床,我也想这样照顾你。”   秦素第一时间的确特别感动,很像爸爸妈妈听到孩子说“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要带你们去周游世界”一样,但真的将来怎么样,谁说得清。不过自家的孩子,只要这样说说了,即使不能成真,也还是让人高兴的,毕竟算是有心了,虽然秦素并不需要。 第24章   秦素说:“谢谢你。但是, 我并不需要, 我有我要做的事。我现在要回一趟实验室处理事情, 没有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我想,你也并不闲, 你回去忙你的吧。”   秦素说完就走,刑文飞知道秦素的骄傲,但真就这样放下他, 自然又放不下, 于是,只好不再讲刚才那些话。   要是秦素是可以简单就养在自己的金屋里的人, 倒是最简单不过了。   秦素又走小路回家去吃药,刑文飞亦步亦趋跟在他的旁边, 医院周围人流如织,但走进旁边的小巷子, 又变得非常安静。   虽然被秦素拒绝了,刑文飞并没有被打击到,以秦素的骄傲, 要是他真的答应下来, 放弃一切跟着自己,刑文飞不用脑子思考就觉得不现实。毕竟他公司里的技术骨干,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收归己用,更何况是秦素这种人。   巷子里的梅花开了,刑文飞看着梅花, 说:“这个梅花好香。”   秦素看了他一眼,说:“你喜欢梅花香味?”   刑文飞点头:“是啊。”   秦素对他笑了笑,说:“其实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我也并不算知道你的喜好。”   刑文飞眉目含情,斜睨着他:“我想要什么都可以有,你现在就是我最大的喜好。”   秦素叹了口气,刑文飞时时刻刻都很会讨人喜欢,即使自己并不是很吃这一套,但未免也时常被他捧得心花怒放。   秦素说:“你今天真没事忙,要一直跟着我?”   刑文飞说:“嗯。刚才陪你排队的时候,就已经让秘书和助理把我这几天的行程都改了,我留了几天时间来陪你。”   秦素心想这可真是最高规格了,不由问:“是因为我出了这次的事,所以你觉得你应该陪我度过难关吗?”   真实原因当然的确是这样的,虽然秦素并没有表现出对HIV暴露的恐惧和痛苦,但这毕竟是很难熬的事,刑文飞认为不管是出于在意还是出于责任甚至是出于道义,都该陪着秦素,即使秦素认为不需要。   不过,总而言之,会有这些在意,责任,以及道义,只是因为他很喜欢秦素。   刑文飞认真地说:“是的。我知道,我好像不太会照顾人,你有点烦我,希望我赶紧走,但我很担心你,要是我离开了,不管我在哪里,做什么事,我肯定还是会一直担心你,什么事都做不好。你给我一点学习的机会吧,别非要赶我走。”   秦素是心软的人,而世间真心不能负,他只好说:“如果你实在太忙,真不用太顾忌我,和我说一声,就回去忙事情吧,我不会怪你。毕竟你放下自己很多正事陪着我,其实对我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现在能对我起作用的,只有药而已。不过,既然你讲了这些话,我自然也不好再和你多客气了,对吧。”   这就是秦素一向的心理风格,就是总是为他人考虑,却并不愿意多麻烦别人。刑文飞知道秦素性格就是这样,但这种客气话真的讲出来,又听在他耳里,就让他很不舒服。   虽然有些难受,但刑文飞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嗯。”   秦素回了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又吃了那三种药。   明明都是吃药,吃这三种药,却总觉得和吃感冒药很不一样,有种异样的别扭感,而且想到吃药后的不适,就又会打心底生出逃避。   刑文飞一直看着他,问:“你不是说要换药吗?怎么还吃这个?”   秦素说:“我给宁医生发了信息,他说要给我换药,要写一个说明,他今天会帮我写说明换药,今晚上再换药。”   刑文飞皱眉道:“他行不行呀。要是不行,我去给你找更好的医生吧。”   秦素瞥了他一眼,说:“宁医生已经是这一方面的优秀专家了,之前还获过国家的奖,你去找,也不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再说,这种阻断药方案,选择也就那几种,还能怎么样?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需要一个专家组来讨论诊断。”   刑文飞眉头还是没有放开,“但是……”但是他不想看着秦素身体难受,就希望可以找到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让秦素一点事都没有。   秦素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但是什么?我自己虽然不是做HIV的,但好歹也涉及这方面,我自己明白,你放心吧。你才多大,每天都皱眉的话,小心很快就老了。”   秦素的指尖有一点细茧,蹭着刑文飞的额头,有粗粝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反而让刑文飞觉得真实,他现在很需要秦素带给他的真实感。   秦素说完,收拾了家里与伤口处理有关的垃圾提上,“我现在去实验室了,你就在家里等我吧。”   刑文飞道:“我想跟着你去你的实验室看看,你看,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还没去过。”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一句话,经过刑文飞的嘴讲出来,秦素有种很复杂的感触,他曾以为,在刑文飞心里,那不是“在一起”,只是偶尔上一次床。按照如今的网络词汇,不过是稍微固定一点的炮友而已。所以这个“在一起”稍稍触动了秦素的心弦。   “行吧。但你就在我办公室坐坐就行,别四处走。里面都是实验室,那一楼大多做病原,以免你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   刑文飞主动要帮他提垃圾,被秦素拒绝了:“这个还是我来吧。”   去实验室的路上,刑文飞看学校里来来往往都是青春正好的男女学生,不由回想到自己的学生时代,其实也只过了几年而已,但那些时光总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和秦素相遇之前的时光,此时想起来,竟然生出了“过得真快”“没有太多值得留恋”“有些无聊”的感觉。   秦素见他一直打量路过的学生们,说:“是不是觉得这些学生都好年轻?每次看到这些年轻学生们,看到他们浪费时间玩电脑游戏,或者瞎玩,偏不上课,对未来也没什么规划,就为他们感到可惜。毕竟像是我们,想回到那时候,都回不去了。”   刑文飞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因为他高,又帅,还气质迥异于学校里的那些粗糙男生们,所以特别吸引女生的注意。再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清风明月一样的秦老师,两人走一起,几乎会让女孩子百分百回头。   刑文飞说:“谁还没有年轻过,不过,我一点也不想回到读书那会儿了。”   秦素笑了笑:“为什么?是当时太累了吗?你是哈佛的学生,是吧?”   刑文飞说:“还行,没觉得多累,反而经常觉得精力太多用不掉。最开始过去,的确有种被排斥的感觉,但慢慢就好了,不过我很难融入非亚裔群体,转来转去还是在自己的圈子,觉得挺憋屈的。而且当时不过是按部就班上学,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特别让人留念的事。”   秦素想了想,问:“难道你在大学的时候没有谈过恋爱吗?”   一般谈恋爱的话,就容易印象深刻。其实秦素现在对自己的读书生涯也没有特别的记忆了,只记得从本科到硕士到博士,不过是按部就班读书做研究,本科时候就教室图书馆宿舍操场四点一线,硕士和博士的时候,就是把教室换成了实验室而已。如此一想,也只有做出的研究成果和发出的论文申请的专利可以证明他走过的青春了。但想想,也没什么后悔的,毕竟再去走一遍,他也没什么别的喜好和别的事做。   刑文飞挑了挑眉看着秦素,“你大学时候谈过恋爱吗?”虽然有也是正常的,但刑文飞心里很不爽快。   秦素似乎没听出他的吃醋,说:“当时愣头愣脑的,根本不会追女生,而且也太忙了……”他动着手指数道:“本科时候太忙了,大一大二课程特别多,每天都从早上课到晚,早上上第一节 课前要读英语早读,我当时又是学院篮球队的队员,晚上还有篮球赛的准备,要跑步和训练,到大三,课程照样多不说,还要进实验室做实验,而且当时要准备申请出国,每天还要准备GRE考试……”   说到这里,秦素叹了口气,“记得当时有位同班女生和我一起准备出国……”随即,他陷入了一丝恍惚之中,刑文飞听出他没有学生时代的恋情,是很高兴的,但此时看他这个表情,就又要吃醋了,秦素说:“我本来以为她喜欢我,还高兴过,因为我对她也有一些好感。后来,她……哎,她是你的校友,她去了哈佛医学院,我被申请的导师拒了……”   刑文飞:“……”刑文飞一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心想秦素居然会被拒?   “你难道就申请了一个学校吗?”   秦素说:“不止,申请了六个,花了很多申请费,不过,愿意给全奖的那个把机会给我这个女同学了,其他的都没有全奖,我家里不可能出这么多钱供我去上学,我就放弃了出国。”   刑文飞:“你那位女同学呢?”秦素不会还对那个人有好感吧?   秦素说:“她后来回国了,现在在F大做教授。”   刑文飞:“她结婚了吗?”   秦素:“好像在哈佛的时候就结婚了吧,是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兼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她爱人很有名,是做人工智能的专家,从普林斯顿回国的,之前还在新闻上看到过她爱人的名字。”   刑文飞心想秦素太惨了,但他居然开心得想笑是怎么回事。刑文飞憋笑憋了半天,秦素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自作多情过,有这么好笑吗?”   刑文飞赶紧做出严肃的表情,道:“我没笑啊!既然你讲了你大学时候的事,那我也讲我大学时候的事吧。”   秦素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刑文飞就说:“当时有女同学追我,好几个人追我。”   秦素挑了挑眉,刑文飞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意自己的情史,继续说:“不过我喜欢男人,就没接受。”   秦素:“……”   刑文飞说:“以前都挺没意思的,毕竟,当时又不认识你,不是吗?”   秦素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情话,赶紧尴尬地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没有人,才松了口气。但抿着的唇,唇角却轻轻勾着。 第25章   人是由什么成就, 由时间。   爱情是什么?   秦素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在初冬的晨光里回头看刑文飞, 他想,当两人互相给予对方时间,给予耐心, 给予包容,给予想要了解的渴望,而他又那么可爱……可能, 就是这样爱上的吧。   刑文飞上前追他, 说:“秦素……”   “嗯?”   秦素看向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耳朵也等待他的声音,他无论说什么, 做出什么,秦素这时候都是期待而欢喜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喜欢他。   刑文飞说:“你是不是应该……”   秦素:“嗯?”   刑文飞说:“把我的微信加上啊!”   秦素一愣,他以为他应该说些更动听的话呢。   他把手机摸出来,手指解锁, 刑文飞把他的手机一把抢了过去, 秦素实在不想和他争来争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进了微信,把他自己给加上了,还改了个备注,从“Kevin”改成“小文”。   改完之后, 刑文飞问:“秦素,你为什么要叫我小文?”   秦素:“那叫你什么?”   刑文飞对着他笑,笑得眼睛微弯,秦素却有种很不妙的感觉,说:“只是因为我以前有个女学生叫小菲而已。”   刑文飞哼哼道:“哦,原来我还要排在你的女学生之后呢。”   秦素道:“这是很正经的事,不适合开玩笑。”   刑文飞就笑着说:“我知道。那你也可以叫我亲爱的之类啊。”   秦素到实验室时,见他的学生们大多都在,不由有点诧异,他去把垃圾处理了,洗好手问他们:“你们怎么都在实验室里?”   刑文飞跟着他来,秦素一到,就开了办公室门,让他去办公室等自己,但刑文飞看秦素带着学生们去会议室,自然不甘寂寞,就又跟着秦素一起去会议室。   秦素实在不方便在学生们跟前和他闹别扭,只好不再和他说话,他要做什么,就都由着他。   刑文飞一看秦素这一帮学生,直觉就不太好,感觉秦素招学生的时候,肯定是颜控,会选学生的相貌,长得好看的才招,不好看的一律就不选,不然,秦素的这么多学生,怎么会一个赛一个地好看。   昨晚发生事情时,实验室只有三个最勤奋的单身狗在,其他学生,或者是和男女朋友约会,或者是本地学生回家了,还有就是在宿舍玩的,这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老师出了事,自然个个都一脸惶然,不管老师来不来实验室,他们都来了,大家在一起讨论事态。要是这种时候,还在外面玩,那也太没道德了,估计能被唾沫星子淹死。而且不只是秦素的研究生在,连在实验室做本科毕业论文的本科生也都来了。   曾媛和高岷风做了通宵实验,这时候回去睡觉了,于是在场知道昨晚事情的苗晓瑞就成了所有人打听事情的对象以及所有人的主心骨。   秦素和大家一起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被这些学生们再次消了一次毒,酒精味道都没挥发完全,气味刺鼻。   秦素看了一眼昨晚病人坐过的位置,自己走了过去,他正要坐下,苗晓瑞赶紧过来,说:“秦老师,你坐那边你一向坐的位置吧。这里让我坐,让我坐。”   秦素愣了下,一时又有些感动于平常风风火火总像没心没肺的女弟子居然是真有心的。   秦素去他的御用位置坐了,说:“开组会的时候,都没这次来得这么齐全。”   大家听他居然有心思开玩笑,但其他人都笑不出来,甚至都没法搭腔,一个个蔫蔫地找了位置坐了。   刑文飞坐了会议室门口的位置,目光从这一屋子学生脸上扫过,心想这些学生,一个赛一个地稚气,秦素这是当导师吗,还是当班主任呀!总之,只要让秦素不省心的学生,他就看不上。   秦素没管他,但秦素的学生们可都被刑文飞看得如芒在背,又不好去问刑文飞到底是什么身份,干嘛坐在他们实验室的会议室里。   秦素说:“既然大家都在,那就开个小会吧。”   大家乖乖地听着,没人敢交头接耳,更没人敢吭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甚至没有一个人碰手机,这在平常可完全不可能发生。   秦素一看这情况,顿时有种老母亲见到熊孩子们转性成乖宝宝的感动,毕竟平常开组会的时候,他不发次火,就绝对有人敢在组会上偷偷用手机看小说,或者是刷那些明星偶像的新闻,大家还以为他看不到。   秦素想,这帮孩子看来是真的被他的事给吓到了吧。   秦素有时候挺不能理解,他刚上本科的时候,都比这些上研究生的学生懂事,现在的小孩子,可能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真的是被惯坏了。   转头一看刑文飞,顿时觉得刑文飞好像其实还是比他的学生们要懂事一些,成熟一些。   秦素说:“你们是不是知道昨晚的事了?”   惶惶然的学生们这才开口说话,“秦老师,对不起,要是我们在的话,肯定不会出那种事的,都怪我们,你没要求我们周六必须在实验室,我们就没来。”   一群人开始自责,声音此起彼伏,大意都是那个意思,就是认为要是自己在的话,情况肯定不会变糟糕。   秦素没想到大家居然是这个反应,他一时竟然感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坐在门口堵着所有人的出入口的刑文飞则也有些惊讶于这些学生们的英雄主义情结,他想,要是他在的话,是不是也可以阻止昨晚的悲剧发生呢。   秦素打断大家的自责,说:“要是你们都在的话,那个病人大概的确可以被人多吓到不敢犯浑。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大家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只有学会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别人。”   苗晓瑞嘀咕:“那样的神经病,我看比较难。遇到那种病人,完全是不可控的。”   秦素说:“对。我想医院肯定也要派调查组来查我们为什么会出这次的危险事故了。他们会给我们出处置意见,但我想,第一就是不能再让病人到实验室来。你们也不能带同学朋友到实验室。”   其他人只好应了。   秦素又说:“以后选择病人,除非实在不得已,一定要排除精神有问题的病人。”   学生们又应了。   秦素说:“今晚的组会,我要是不能来开……”   “秦老师,你身体要紧,要好好休息。”大部分学生都目光灼灼看着他,等着他说“取消”这个词。   秦素沉着脸说:“我会让秦玲来组织。”   秦玲是实验室的博后,不过她刚入站没多久,这周末回家了,但她下午就会回来。   学生们肯定是失落的,但自然不能表现出来,秦素看他们这副憋着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他是坚决不想要小孩儿的,看着这些学生,就够让他气了。   秦素严肃道:“即使我不在实验室,你们也要好好做课题。别平常不努力,要毕业了,来哭哭啼啼的。谁用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少心思,你们自己知道,你们出的成果也知道,没有谁能不劳而获。”   大家赶紧应了。   秦素说:“那就这样吧。不管我在不在,实验室一切都照常。”   秦素回办公室的时候,一群学生又跟着他,平常开完会,有些学生恨不得长了翅膀赶紧飞走,这天居然都舍不得走了,秦素不得不停下脚步,说:“我没事。别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你们把担心我这份心思放在担心你们的课题你们的实验结果上,那对我来说,反而算是安慰。”   几个学生都被他逗笑了,说:“秦老师,我们会好好做事的,你就放心吧。你身体怎么样,真的没事吗?”   秦素说:“你们做实验,好好看看生物安全,注意保护自己,保护同门,我是老师,可以照顾自己。”   有人说:“那秦老师你可以快点找个师母,可以照顾你。我们就能不那么担心你了。”   秦素:“……”这已经是学生们的常用梗了,以前秦素都不往心里去,反正他的学生们有时候真的特别没大没小,他已经拿这些学生没办法了。   但大概今天是刑文飞在一边等着他的缘故,他就有点不太自在,没有理他们,回了办公室。   刑文飞跟着他回了办公室,还为他把门给关了,把一干学生全都关在了门外。   秦素开了电脑,准备再干点工作。   刑文飞走过去,把胳膊撑在他的办公桌上,说:“你的学生让你赶紧为他们找师母。”   秦素根本懒得理他,刑文飞皱眉说:“你有没有觉得你的有些学生真是太没有尊师重道的观念了,怎么什么话都可以对你讲?”   秦素在下一周三有一个学术会议要参加,他要去做报告,但他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去参加地好,所以要给主办方发道歉邮件,而且还要退机票。   这些杂事,本来有助理来做,不过毕竟是很抱歉的事,所以他就亲自做了,会显得郑重一些,发了邮件后,想了想,又给主办方邀请他的领导打了电话。   秦素对刑文飞抬手做了个你别讲话的姿势,就拨出了电话,对面马上就接了。   秦素马上说:“易主任,你好,我是秦素。”   对方是另一家全国知名胸科医院的大主任,年底一向会多,一年之中,之前的会没开的,都赶在最后一两个月赶紧办,秦素最不喜欢参加年底的会,因为年底实验室本来也很忙,不过,这种被别的领导亲自邀请的会,是完全没法推的,所以只好热情答应一定会去参加和作报告,连报告PPT都早就发给对方了。   易主任说:“秦教授,你好啊!你要讲的内容,我都先拿来看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有干劲,这次又有新成果来讲……”   秦素汗颜,知道他是客气,赶紧说:“易主任,是我来向你道歉,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没有办法去参加这次的会议了。这么好的交流的机会,却不能去参加……”   秦素客气话说了一大堆,易主任问:“身体是怎么了?虽说你们医院已经够好了,但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还是认识一些其他专家,看能不能帮上忙啊!”   秦素:“易主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次的事,已经有同事在看……”   两人扯了十分钟客套,总算扯完了,秦素挂了电话,不仅觉得肚子疼头疼,甚至耳朵和举着手机的手都疼起来了。   秦素放下手机后,站在他对面一直盯着他的刑文飞说:“我觉得你可以用iPhone再配一对airpods,那即使和人扯半小时的客套话,也不会嫌长。”   秦素微微躬着身体趴在了桌子上,本来还要再说他几句的刑文飞担心地住了嘴,走到他身边去,弯腰去摸他的额头,“喂,你怎么了?” 第26章   秦素从昨晚开始就腹痛, 有时候重, 有时候轻, 不过他耐痛能力很强,所以也不是扛不住,只是刚才可能打电话说太多话了, 也可能是完全不想吃东西,胃痛和腹痛连在一起,让他一时间难以忍受, 只想趴在桌子上将这阵疼痛扛过去。偏偏刑文飞非常不省心, 让他自己待一会儿不好吗,非要来问他问题。   秦素根本没力气回答, 完全不想理他。   刑文飞没得到秦素的回应,意识到他真的非常难受, 他马上就更着急了,在秦素的桌子边蹲下身看他。   不看不要紧, 一看就发现秦素满脸苍白,额头带着冷汗,刑文飞惊得手足无措, “秦素, 你怎么了?我……我叫120吧。”   除了叫120,刑文飞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秦素一把拽住了他要打电话的手,刑文飞一惊,去看他。   秦素闭着眼睛,稍稍缓过了那阵剧痛, 总算有余力说话:“别打。”   这点事打120,还不如自己去门诊快,而且还占了更有需要的人的医疗资源。   刑文飞着急道:“但你怎么了,秦素?”   秦素低声说:“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   刑文飞蹲在地上看着他,眉头微蹙,眼里全是担心,甚至有些惶恐,秦素睁开眼就看到他,之前挺嫌弃他招人烦,这时候突然又觉得被他看着挺好的。   刑文飞说:“我……那我可以做点什么?”   秦素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   刑文飞由着他抓着自己的手,自己既不敢用力怕把他握紧了让他疼,又不敢力气稍微小一点,怕他握不住自己,之前一直觉得秦素手很暖,这时候却觉得他的手特别凉,手掌接触产生的汗,又冷又潮,刑文飞惶惶然地,一时间觉得心脏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过了好几分钟,秦素总算缓过了劲儿,他去看刑文飞,刑文飞依然是刚才那个姿势,蹲在地上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秦素说:“我没事。”   刑文飞抬手抹去他额头上的冷汗,说:“我觉得,还是赶紧去看医生吧。你这样下去不行。”   秦素抬起头来,声音虚弱,“我给宁医生打个电话。”   刑文飞也赶紧站起身来,但蹲太久了,腿麻得要死,总裁包袱又很重,不想让秦素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只得忍了好一会儿,才可以走路。   他绕着秦素的办公桌走了几步,又回到秦素跟前去,说:“要不,我来打电话吧。”   他去抢了秦素手里的手机。   “手机还我。”秦素不让他打,伸手去抢手机,腹痛让他很虚弱,一下子靠在了刑文飞的身上,刑文飞握着秦素的手机,伸手轻轻拍抚了他的肩背几下,说:“好了,我不打。再说,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号码。”   秦素把脸埋在他的身上,刑文飞的身体很暖和,他感受到了些许温暖和安慰,一时间不想动:“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   “嗯,你知道。”刑文飞这么说着,轻轻抚摸他的头,心里却想,你不过是过分逞强。   秦素就这样抱着他的腰过了好几分钟,这样想靠着一个人的情况,几乎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刑文飞见秦素这么脆弱,一时间心软心疼得一塌糊涂,就想这样一直由着他抱着,不过,等秦素好多了,秦素自己就放开了他,说:“我现在好点了,我想,可能是我没吃东西,所以才这么难受。”   刑文飞也想起来秦素没吃早饭,那难吃的早餐,都是自己吃的。   刑文飞说:“那我们去吃些东西吧。吃粥可以吗?”   秦素点头应了。   刑文飞:“你的车在哪里,我开车载你去。”   秦素抬头看着他,说:“我没驾照,也没车。”   刑文飞:“……”刑文飞有点不敢相信,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秦素居然不考驾照,他很想问秦素为什么不去考驾照,这是必备生存技能吧,但好歹控制住了这乱问的欲望以免又让秦素给他白眼,说:“那没事,我让司机开车来送我们。”   秦素不愿意,他认识刑文飞在S城经常用的那个司机,以前两人没在一起时,那个司机接送过他。秦素脸皮可没厚到让对方知道自己和他老板有超越朋友的关系,那实在太考验人了。   秦素说:“叫个外卖就行了。”   刑文飞:“怎么能吃外卖。外卖不健康。”   秦素烦死了,“那打个车去吧,或者就在学校里找个店吃饭。”   刑文飞说:“我就没发现你学校周围有什么好吃的店。即使那个五星酒店里的东西,都很一般。”   疼痛感让秦素很烦:“那你要吃龙肝凤胆吗?这也嫌弃那也嫌弃。”   刑文飞低头看着他虚弱的脸,说:“龙肝凤胆倒不必了,能让你好受一点的东西就可以了。”   秦素心软了,说:“找个可以吃白粥的地方就行。我不挑。”   刑文飞想了想,说:“我让阿姨现在给你熬粥,你去我家吃,行不行。”   秦素:“算了,我叫个外卖吧。就一碗白粥,这么麻烦。”   刑文飞不把他的手机还给他,说:“去我那里吃。”   秦素:“手机给我。”   刑文飞:“不给。”   秦素:“……”   秦素皱眉盯着他,刑文飞不为所动,还拿了自己手机给家里保姆发了微信,让她马上做饭,要煮米粥和病人吃的营养清淡的菜。   阿姨时刻等着受召唤,马上就回他了,说马上就去做。   秦素抬手抢刑文飞的手机,刑文飞一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一手把他搂着,偏不把手机给他。   秦素无奈了,“你怎么这么幼稚,把手机还我。”   刑文飞:“到底是我幼稚,还是你幼稚。你身体不舒服,就听我的,不行吗?”   秦素恼道:“我身体不舒服,我还要听你的?”   刑文飞看他很不高兴,只好服软:“只是吃个饭而已,你何必非要和我争。”   秦素说:“那你为什么要限制我,你这样很不听话。”   刑文飞:“……”他低头盯着秦素,眨了眨眼,“那你要我怎么样听话?”   秦素愣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刑文飞用手摸了摸他的脸,秦素真是很受上天宠爱,皮肤又细又白,年龄也不小了,从来也不注意保养,但是怎么折腾都不显老,只是这时候脸很凉,刑文飞说:“去吃饭吧。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家那个保姆,但没事的,她签了保密协议,不敢对外乱说。再说,你躲这一时,难道一辈子都不见我家那边的人吗?总是要见的,现在见了又怎么样。或者你不喜欢她,那就让助理重新联系一个家政,但新家政不一定比这个好,要搞清我家做事规则又要几天,得不偿失,对不对?”   秦素一时无言以对,主要是那个“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的言论,让他很懵,感觉很怪,有些期盼,又觉得现实其实很残酷,到时候肯定有很多问题。   他都三十五六岁了,带着一帮学生,一张老脸都要丢光。   秦素不想说话,转开视线蔫蔫地叹了口气。   刑文飞要带秦素离开,这时候,秦素手机响了。   刑文飞怕秦素一接电话又是十几分钟,亲自看了手机上的名字,一看显示——“周洵”。   苏洵的洵字,刑文飞很喜欢苏轼一家人,所以一看这个名字,感觉还不错,就对秦素说:“周洵的电话,这是谁啊?”   秦素把手机接到手里,因为不太舒服,他微微拧着眉,说:“就是昨晚上在我家照顾过我的周老师,他人不错。”   其实周洵对刑文飞介绍过他的名字,但刑文飞没把他这个人和这个有韵味的名字联系起来,此时听秦素这么一说,当即就感觉有点不爽。   秦素已经把电话接了:“周老师。”   周洵说:“秦老师,你看看微信,我把昨晚那个病人的耐药基因检测做了,是HIV-1型毒株,将能做的耐药相关基因全做了,里面有常见药的耐药突变。那个病人,毒株产生这么多耐药,估计就是吃药的时候就没规范和依从,才导致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我把结果单子发到了你的微信里,具体情况你自己看,我也给宁老师看了,他说你给他说了你现在副作用严重的事,他给你重新调整方案拿药。你现在人在哪里,在家里吗?”   周洵声音很动听,是一种介于成熟男人和清朗少年之间的声音,有点清冷的质感,但又很温柔,秦素身体很不舒服,但听着他的声音,就觉得受到了一定的安抚。秦素想到当年周洵会从医院转回学校去,似乎是因为和病人之间产生过矛盾,社会影响很不好,周洵这样的人,都有病人找他闹,秦素真是难以理解。   秦素说:“谢谢你了。我现在在办公室,没在家。”   周洵道:“秦老师,你客气什么啊。你要是在办公室的话,你要不要过来。因为宁老师他马上也要来我这里,我让他给你把新方案的药拿过来。”   秦素疑惑:“宁医生去你那里做什么?”   秦素之前请周洵给自己实验室做专门的生物安全培训的时候,去过他的办公室,知道他的实验室在哪里,但宁医生是临床的,又不顺路,去他那里做什么,不会是专门为了自己的事去吧?秦素觉得自己这事真是耽误了很多人,实在过意不去。   周洵说:“他和我们有个合作项目,他周末没门诊,就会过来做课题。不然他只是临床内容,发不出好文章。”   秦素表示明白了,说马上就过去。   周洵说:“也不用太着急,我还要找你道个歉。”   秦素伸手又按在胃上,不知道周洵为什么要道歉,难道他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啊?”   周洵说:“我……昨晚……”   秦素:“!!”他做了什么?   周洵说:“我把你的事告诉我家那位了,真的很对不住。”   秦素:“…………”他知道周洵他们对为病人保守隐私的要求很高,不过秦素不觉得自己这个事不能对外讲,虽然他很不希望很多人知道,但如今整栋楼都知道了,那也就不在乎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人知道。   秦素说:“呃,没关系,毕竟你昨晚那么晚才回去,也的确需要和你爱人好好讲讲。”   周洵说:“你现在很需要保持身体健康和免疫力,所以,他说给你炖点猴头菇鸡汤,正好炖好了,想给你……”   秦素:“!!!!”秦素更惊讶了,总觉得周洵太好了,对自己真是太有心了,倒让他很不好意思。   周洵:“哎,我知道秦老师你肯定又要客气,他做这种事,真的很让你为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但是,他就是那样,一直特别害怕我出现职业暴露,每天都战战兢兢,所以听说你出了这种事,就特别想为你做点什么,我知道,他做了点什么后,心里就会踏实一些,就像是为我做的一样。这样,我实在没有办法让他不要这么做,毕竟秦老师你并不差这些,让你接受这样的好意,完全是勉强你……”   周洵苦笑起来,秦素则在震惊后,又有些心酸,其实比起自己来,周洵那边反而更加高危,虽然看周洵好像并不觉得那算什么,就像其他人知道他做结核研究,觉得很危险,但他自己并不觉得这算什么事。   秦素觉得周洵比自己小,就说:“真的很谢谢弟妹了,这种心意,比什么都重,我怎么能推辞。”   周洵心想根本不是什么弟妹,但又不好解释,只好说:“要不你现在过来吧,我在办公室里。他把东西也带过来了。”   秦素和周洵挂了电话,即使身体难受,但他得到了很好的精神上的鼓励,所以看着精神好了一些,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对刑文飞说:“周洵让我去他那里拿药。他爱人还做了鸡汤给我。”   这下好了,不用去刑文飞那里吃粥了,去周洵那里喝鸡汤就行了。鸡汤真是好东西啊!   刑文飞:“……”他一直站在秦素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刚才秦素和周洵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这时候一看秦素这神情松快的样子,脑子灵活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秦素的心思,秦素就是不想去他那里。   不过,秦素要去周洵那里拿替换药,他自然不能阻止他,于是就轻轻搂着他的肩膀说:“去吧。我和你一起过去,要是有什么医嘱要听着,我也正好听听。” 第27章   秦素不至于拒绝刑文飞这样的要求, 他收拾了一点东西, 就准备离开, 刑文飞看了看他开着的电脑,说:“你电脑不关吗?”   秦素不关电脑,就是他很可能去拿了药就又回来继续工作。   秦素说:“我去拿药花不了什么时间。”   刑文飞:“那你一会儿还回来?”   秦素:“还有些事没处理。再说, 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就过来这里。”   刑文飞指了指自己,秦素:“……”   刑文飞:“那我怎么办?”   秦素心想你想怎么样?虽然没说出口, 眼神却很到位。   刑文飞皱眉说:“你都这样了, 为什么不回去休息呢。你不是都对学生说了,晚上不参加组会了吗?”   秦素心想家里没什么东西, 他的常用物,大多数都在办公室, 他已经习惯了待在办公室,晚上不参加组会, 只是不想让学生看到自己因为副反应狼狈的样子。   刑文飞说:“要不,陪我回去吃午饭?你总不能靠着那个周洵老婆的鸡汤过一天吧。”   秦素一时没有答应,刑文飞服气了, 说:“打车回去, 不叫司机来接。”   刑文飞只好使出杀手锏了:“你的这些学生,你每天想见就见得到,我好不容易过来,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你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秦素都要被他逗笑了, 说:“我要去你那里的话,那把笔电带过去吧。”   刑文飞去帮他收拾了笔电提着,和他出了门。   秦素的办公室斜对面是两位管理老师和博后的办公室,再靠近电梯,是学生们的办公室,所以秦素每天来自己的办公室的路上,朝学生办公室里面瞄一眼,就知道谁来了,回家的时候再看一眼,就知道谁还没有走。   硕士研究生都不愿意坐对着门的位置,所以对着门的位置被小师妹撒娇换给了高岷风,这时候高岷风自然不在,但其他学生,在开完晨会后居然没有离开,也没在办公室里聊天,大家都在对着电脑干活。   秦素真是老怀大慰,有学生看他离开,还过来送他,很担心地看着他:“秦老师,你怎么样?要不要我们轮流去你家里,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帮忙。”   秦素心想这个真的不必要,他很不喜欢将学生们牵扯进自己的私人事情里去。真正需要休息的时候,他就喜欢回父母那里去,好吃好睡过像猪一样的生活,一般这样无所事事待两天,他就会因为闲得发毛而迫切想回实验室工作。他不是那种可以从休息和交际里得到快感的人,非要踏踏实实工作做出成果不可,不然什么也不做的空虚会让他特别发慌和难受。   他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担心我。”   学生们围着他,还是很担心,秦素想了想,又说:“这次出了事,之后院方和学校肯定会有调查小组来查实验室的情况,你们还是把自己桌子都收收,虽然事情已经出了,但后续还是不要给人留太差的印象吧。”   学生们一惊:“还要来查啊!”   秦素说:“你们说呢!我会和李老师说好,她会来管具体的事。”   李老师,叫李敏慧,是实验室管理老师,本科,之前在医院做护士,但那边工作太累了,她连续流掉了三个孩子,于是就辞职了,被姜主任介绍来给秦素做了实验室管理老师。属于编外,但秦素给她待遇很高,而且工作朝九晚六,中午她还可以回一趟家,所以就很安心给秦素工作,已经为秦素工作了四年。四年时间,她从一个护士,变成了一个非常称职的实验室管理员。   在李老师之前,秦素的一位博士留下来做过一年实验室助理,以在之后申请上学校的编制可以留校,不过这些年学校编制太难拿了,对方在秦素的帮助下一年发了三篇SCI,还是不错的期刊,秦素以为他铁定能拿到编制留下来,成为自己的学术伙伴,没想到那年竞争特别激烈,排在他前面的竞争对手有很多其他加分,最主要是留下来的全是大领导要留的人,所以他没能成功。之后秦素本来还想再留他一年,觉得再过一年,一定可以留校,但他找秦素喝了一顿酒,吐了一大堆苦,他的妻子生了一对双胞胎,所以养家压力特别大,做实验室助理期间,秦素给了他很高的实验室补贴,但因为没有编制,他的妻子还是特别在意,所以,他就去联系了一家药企,对方给他不错的职位和五十万年薪,要辞职过去了,他才来找秦素谈这件事。   秦素没结婚也没孩子,总觉得自己没有太多发言权,但这个博士的离开,当时给了秦素很大的打击。   这个博士是秦素做博导带的第一个博士生,对方年龄只比秦素小一岁,两人要是走在一起,从面相上看,别人铁定以为秦素是对方的学生。那时候,秦素的实验室才刚建好,不少仪器还是边做实验边买,或者是去其他人的实验室借着用。两人当时像兄弟一样无话不谈,并不像师生,更像是好朋友。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博士生,那份寄托和期待都是特别的,秦素当时生怕自己做不好一个博导,耽误了别人的博士生涯,从自己这里学不到什么东西,对以后的学术生命起不到太大的引导作用,所以完全是一边做导师,一边学怎么做更好的导师……在这个博士的博士答辩会完之后,请答辩组导师吃饭的答谢饭桌上,学生还没怎么样,秦素自己说着说着倒有些哽咽了。   他曾经以为,这个学生可以一直留下来,但最终并没有,对方去另外的城市的药企入职匆忙,很多交接工作都没做好,之后,两人也没有联系,秦素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明明是个很会交际的人,最后怎么都不和自己联系了,过去后连电话号码都换了。   秦素有时候会想,也许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其实对方对自己是产生过芥蒂的,也会想,可能是对方太愧疚了,不知道和自己说什么,所以不如不联系,当然,还可能是他去了新的地方,发展并不如预期好,所以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他的近况。   就因为李老师只是本科生,又是护理专业转做现在的实验室管理,这群学生们自视甚高,在对李老师这件事上,这些学生自然不会太服管教,他们更愿意听从能给他们指导意见的博后和博士们的话,秦素自然把这些看在眼里,但博后和博士们都是要走的,实验室管理老师,特别是李老师这种可能永远都不会跳槽和自己绑定在一起的工作人员,才是长久的,所以秦素当然会很烦这些学生们不尊敬他的管理员同事。   秦素刚说李老师来负责具体的事,就有学生说:“实验室进口设备的说明书都是英语的,她根本看不懂,上次连操作指南都配错仪器了。这事她负责的话,也许又会出现调查的人要A,她把B拿去给别人看的情况。你不如让陈老师来负责这件事。”   陈老师,叫陈茹,遗传的硕士,也是实验室管理员,不过聘来的职位是实验室项目助理,对方已经在和秦素谈要辞职的事了,因为聘她的那个项目其实在半年前就结题了,秦素现在留她多待一阵,还是从另外的项目里抽钱给她,但她还是喜欢更稳定的工作,加上她父母催她回老家找工作结婚,她就想辞职了。   秦素最近为了留她也说了不少推心置腹的话,但他并不能决定她的人生,所以,最后还是只能看她自己的考虑。   秦素要被这些学生气死,刚才还为他们感动,马上就又怒气上头,他深吸了口气,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自己比李老师厉害,看着她把英文说明书拿错,都不去帮忙给她讲清楚?李老师是实验室管理员,要是我出去开会一个星期,你们高兴轻松吧……”   学生们都想说并没有,大家没有想着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轻松,不过秦素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要是李老师离开一周,你们来试试,你们自己去找实验耗材试试,你们自己去登记试剂出入库试试,你们自己去联系买药品试试……术业有专攻,你们自己觉得烦乱的小事,别人做好了,你们还觉得那不够高明,连尊重人都不懂吗!”   学生们被他骂得都不敢抬头和他对视,连坐在办公室里躲在电脑后面的学生都被他的声音穿耳,缩头缩脑假装自己没在。   秦素说:“每个人所学所知都有限,所以才要不断学不断扩展知识面,但要是你们这么点学识都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故意看别人犯错在后面笑话人,而不是和人解释共同进步的话,那这个实验室的氛围这个样子,我都可以去让你们转导师了。”   学生们什么都不敢讲,秦素因为药物副作用,脑子一阵一阵发晕,他咬着牙缓了一会儿,说:“你们自己去反省吧。”   转身走了。   刑文飞就站在秦素身边不远等他,看他把学生们骂得狗血淋头,他倒不心疼这些学生,就心疼秦素,这么点事,这些学生都要来烦秦素。   等秦素和刑文飞上了电梯离开了,学生们之中,有的至始至终不喜欢能力不足的李老师,这时候就愤愤不平,简直觉得有人传秦素和李老师有一腿的事是确有其事了,不然秦素怎么会留能力这样一般的人做管理老师;而有的已经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对,一边反省一边去干活了;还有的本来就觉得看李老师笑话不对,讨厌那些看李老师笑话的人,此时就说:“李老师人挺好的,本来也只是管理一下实验室的东西而已,你们对她要求那么高,难道还想让秦老师亲自给你定试剂,是觉得自己可以回家继承皇位还是咋的,去英国招管家来伺候你嘛。”   于是第一种人瞬间反弹了:“你知不知道,我上次的试剂上面明明白白写着stored at 4℃,非要给我冻到-20,害我实验都做不出来……”   “谁让你不自己去收自己特定的试剂,活该啊!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秦老师,你浪费试剂你还有理了!”   “我本来也没让她帮我收……”   两人差点打起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看这情景,就皱眉说:“你们在干什么呢?”   喜欢李老师的陈珍珍一看来人,就马上说:“马师兄……你知不知道……秦老师他……”已经哽咽到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来人叫马迪生,是秦素的博士,博三了,他老婆最近怀孕了,所以秦素让他回家去写论文和照顾怀孕的老婆,他基本上就只来参加周末晚上的组会和周五晚上属于他的tutorial,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当然,要补实验的时候还是要回来。   马迪生说:“我知道了。既然秦老师都出那种事了,你们就不能省点心吗。不说好好关爱同门,把自己的事管好,成不成?”   他瞪了一眼和陈珍珍争吵的赵林峰,陈珍珍和赵林峰都是硕士二年级,属于实验最要紧的一年,说:“赵林峰,你的事,你最好自己做好,别出问题了,锅让这个背让那个背。你以为秦老师是瞎子吗,他不说,就是没看到?”   赵林峰当然不敢和马迪生叫板,只好转身走了,说:“反正女生都不能惹咯。”   马迪生听到,转身叫住了他:“赵林峰,你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这里谁都没对不住你,秦老师更是没有对不住你。秦老师出事了,你还这样,你要不要把你刚才那些话都对秦老师讲。”   赵林峰皱眉什么都不敢说了。   马迪生说:“刚才在楼下遇到秦老师了,他说这几天,院方和校方肯定会有人来检查,要是他正好没在的话,让我负责帮李老师一起应对这个检查。我这几天都在学校,你们有什么实验问题也可以来问我。”   大家松了口气,也有人问他:“为什么秦老师偏不让陈老师来负责这个事呢,陈老师什么都很明白做得很好。”   马迪生叹道:“你们真是天真啊,你们都看到陈老师那么厉害了,别人看不到吗,她要辞职了,就快走了。”   所有人这下都沉默了,就连赵林峰都不敢嫌弃李老师了。   又有人问马迪生:“大师兄,你在楼下遇到秦老师,那你看到秦老师身边跟着的那个大帅哥没有?”   一听这只关注大帅哥的,肯定只有研一的天真小师妹了。   马迪生说:“你面前这么大一个帅哥你没看到,果真是野花就比家花香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反正马迪生长得也不丑,小师妹只好赶紧恭维了他一阵,说:“你是有嫂子的人了,就不要再到外面散发魅力了。秦老师身边那个人是谁啊,今天一直跟在秦老师身边。”   马迪生说:“我也不认识。看他和秦老师很亲密,可能是家里亲戚吧。”   秦素平时全身上下散发着眼里只有研究的气息,谁都不可能去想他还能和人谈恋爱,更何况那还是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人。这太超出正常人的思维了。   这下小师妹说:“那秦老师家这个亲戚真有钱,我看他穿的衣服好像是纪梵希今年的走秀款,还戴了江诗丹顿的表,那个表是陀飞轮,很贵的,要几百万吧。”   所有人都震惊了,看着小师妹。   马迪生更是无法理解:“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知道这么多奢侈品知识。”   小师妹笑着说:“没有没有,就是我爱豆去走了那场秀,我怎么会不知道嘛。”   被讨论的主角此时正在让他们的秦老师犯堵。   因为一走下电梯,刑文飞就直言不讳:“秦素,你这个实验室的管理,我觉得很有问题。”   管理,经济,可都是刑文飞的强项,他一看秦素这个实验室的状态,不需要看多久,就能知道问题所在,而他当然控制不住不对秦素讲,毕竟秦素是他男朋友,怎么能看出问题了,又不告诉他呢。虽然他觉得秦素自己可能也明白问题所在,但秦素估计就是没想去改。 第28章   秦素一愣, 疑惑地看向他:“什么?”   刑文飞走在他旁边, 生怕他一下子又肚子疼得受不住, 所以时刻做出要扶住他的准备,虽然两人并没有肢体接触,但外人一看, 就知道两人很亲近,亲近到亲密。   刑文飞还没来得及说具体问题,马迪生从外面走来坐电梯, 看到秦素, 就赶紧上去,“秦老师!”   秦素目光从刑文飞身上转到了马迪生身上, “小马?你怎么来实验室了?”   中国人对结婚这事看得很紧,即使自己不着急, 大多数父母亲戚也要着急,所以在研究生期间结婚的学生很多。秦素在招生的时候看了一下数据, 基法学院和他们医院研究室这边,博士招收的男生人数大约是女生的两倍,要是男女生在进实验室的时候都没结婚, 整个博士期间, 男生比女生结婚的概率更大。秦素自己实验室,他带的男博士,至今为止,只有高岷风没有谈恋爱和准备结婚,其他男学生, 都在博士期间结婚了,而且几乎全都在博士期间要了孩子,秦素不知道其他导师那里的情况,但他自己这里的确是这样,女生的话,要是入学的时候没有结婚,毕业的时候基本上也都没结婚,甚至不少都没谈恋爱。   秦素有时候都想鼓励一下自己的女博士找对象,但想想是别人的私事,就没有多说,毕竟自己一个男导师,问人这种私事,挺不恰当。   马迪生的爱人最近怀孕,妊娠反应特别严重,加上马迪生已经在写论文阶段,所以秦素就让他回家去写了,可以陪下妻子和干家务,所以没有秦素召唤,马迪生并不怎么出现在实验室。   马迪生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卡壳了两秒,才说:“秦老师,要是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休息,我老婆身体好多了,我妈又来照顾她,所以我最近都会待在实验室,我还有点实验要补,之后可能还要麻烦秦老师你帮我看看论文。”   秦素知道应该是有谁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了,马迪生一向挺能扛事,秦素也比较器重他,就说:“既然你回来了,那我把实验室安全检查的事交给你和李老师,可能院方和学校都要来做安全检查。”   马迪生说:“嗯,我明白了。”又去看一直站在秦素身边的刑文飞,在S城,秦素的身高不算矮了,但他身边的这个年轻男人长得更高,马迪生觉得他比自己还高一些,只是有些疑惑他的身份,正要问,秦素看出他的打算,但不准备介绍刑文飞,就说:“那事情麻烦你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李老师和姜主任。还可以找小高问问。”   马迪生应了,秦素就带着刑文飞走了。   马迪生多看了刑文飞几眼,虽然他是个钢铁直男,但也觉得刑文飞真是个帅哥,说是明星气质也不为过,而且还比大部分男偶像好看,只是不知道他是秦素的什么人,也许是秦素家里的亲戚吧。   秦素带着刑文飞走出了实验大楼,往另一边周洵的实验室所在的大楼走去,这两栋大楼虽然并列而起,像两栋双子楼,不过,两栋楼并没有在一个院子里,要出了一个院子门再从另一边进一个院子门进去。   要说原因,因为一栋楼是属于医院的,里面集合了秦素这种结核病实验室,还有其他的诸如产前筛查、分子遗传、生殖发育之类的实验室,很小部分是做医院的样本,大部分还是研究室,另一栋楼属于学院则全是研究实验室。两栋楼都有二十来层,加上实验室从设计上层高就比普通楼房高很多,所以看起来真是比周围的大楼高了不少。   秦素回头看了一眼大楼,他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这栋大楼才刚投入使用,一切都是全新的,这没多少年,看着居然有了陈旧的痕迹。   秦素发现自己居然又去想从前,他以前很少这样感性地想过去,这时候不由有点伤怀,心想虽然已经克制了不去想HIV暴露的问题,但潜意识里肯定还是很在意。   他去看刑文飞,刑文飞总给他很年轻很有精神的感觉,他说:“你刚才想说什么?我们接着谈吧。”   刑文飞说:“我觉得你的实验室管理有问题,这会让你很累,事情又没有成效。其实,我很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叫你学生的昵称?”   “昵称?”秦素问:“你说我叫马迪生小马吗?”   刑文飞:“你还叫你那个个子较小的男学生小高,还叫你的女学生小菲。”   秦素说:“为什么不能这么叫?我还叫你小文呢,是不是不高兴我这么叫你。”   刑文飞:“我和他们能一样吗,我可是你男朋友。”   秦素被他“男朋友”三个字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周围,发现这天是周末没有其他人,才松了口气,说:“注意言行。”   刑文飞叹了口气,知道秦素很在意他的老师身份,只好说:“我知道周围没人。”   刑文飞又说:“我知道你是想和你的学生拉近关系,所以叫他们的昵称,但这样的话,在他们的心里,你的权威感也会削弱。他们对你的话的执行紧迫感也会变弱。”   秦素瞥了他一眼,刑文飞面色严肃,和平常不太一样,他本来以为刑文飞提出这个问题,又是要争宠,但现在又觉得刑文飞好像是真的在提出正经问题。   秦素说:“但他们还是学生,而且大部分都是硕士生。我作为老师,首要任务还是要培养他们的研究能力和研究兴趣,让他们在实验室得到研究训练,让他们可以毕业,可以得到学位。他们毕业了,最好是能继续做研究,不能继续做研究,出去工作,也有竞争力。再说,他们都只在我这里待三年,没有谁会一直在,我要这种权威来做什么。”   刑文飞说:“但是你的实验室管理太松了,你的管理员助手,没有权威,你又经常出差,实验室能高效地运行吗?你的学生否定管理员的能力,你也不能一味打压学生,这会让他们逆反心理,毕竟这其中管理员肯定也有问题,不然,你的学生在明知道你会生气的情况下,还来找你说管理员的坏话?你刚才那么教育你的学生,不太对,他们暂时被打压了,但问题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不如让他们仔细把所有问题都提出来,然后让他们自己写个解决办法,再来讨论,不然怨气谁都有,但问题真正是什么,怎么解决,他们真会去想吗?当然,你还要听管理员那边的意见,要是这个管理员真的能力有限,你可以换个更好的,或者这个管理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换,我建议你可以定期送她去学习一下管理课程和做工作培训,增强能力。当然,也要让她将所有工作拟个章程,和学生们之间互相协调,这样才能更好地互相理解,最后把工作做好。毕竟你这只是管理员和学生之间的问题,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关系是很好处的。不像公司里,很多人有利益冲突,怎么都没办法让他们互相理解。”   秦素觉得刑文飞这话的确很对,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李老师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实验室的管理工作,所以还有一个项目管理老师,有两个人了,两人就会有竞争,两人各有学生喜欢,学生就会分成两个阵营,根本不像你说的这样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另一个管理老师要辞职了,我还要再去招一个人。我们的管理老师,全都没有编制,都是我的项目招的,即使给一万块一个月,也招不到好的,而且稍微过得去的,来做两年也会辞职,除了李老师外,其他的管理员,几乎都是最多两三年辞职,每次招新人麻烦,招来了要让对方把事情做熟悉又是一段时间,而对方事情做得好后,又准备辞职了,每次都特别麻烦。哎,中国人对编制太执着了。”   刑文飞没想到秦素这么个小实验室,还这么多幺蛾子。他自己也和其他研究机构的教授或者研究员有过接触和合作,自然知道,这种问题在中国普遍存在。   他说:“我可以给你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   秦素看向他:“什么办法?”   刑文飞说:“我可以让我那边公司派一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来你这里,我在公司给他算外派,给外派补贴,他一直在你这里上班。我公司里有一些家乡是S城的人,他们肯定愿意回来。要是他工作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就给你换个人。他是外派来你这里,肯定不会和你这里的管理员争夺利益分庭抗礼,不会拉得你的学生也分成两派。你觉得呢?”   秦素当然知道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他噗呲一声笑了:“你一个上市公司,搞这种事?也不怕被举报。”   刑文飞说:“正好可以看看和你这边有什么合作嘛,合作项目上的,又有什么不行?”   秦素说:“不行。我不愿意。”让小男朋友搞这种事,像什么话?到时候让他全公司员工都知道自己老板乱来?   刑文飞看他态度坚决,只好不再坚持,想了想,又说:“这种管理员,没有那种外包公司给你们提供吗?”   秦素说:“只有负责清洁的灭菌的阿姨是外包公司的。管理员,都是自己招,再说,这个涉及到实验室的项目,还有采购,怎么能让外包公司的人来做。”   刑文飞只好说:“那,我再帮你想个办法?”   秦素叹道:“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问问周洵这边怎么解决的。”   刑文飞说:“对,其他人的实验室是怎么解决的呢?”   秦素说:“比较乱,我没看到非常好的解决方案。国内这方面做得不好。而且我每次博士招生名额太少了,总带硕士,不过是为人做嫁衣,博后也不好招。能找到一个好的,就可以松口气好几年。”   两人站在周洵实验室楼下的树下说话,一时没有上楼,突然,一个声音叫了秦素:“秦老师?”   秦素看过去,见是穿着白大褂的宁医生。   宁医生长相清俊,四十岁上下,很和蔼文雅,这时候穿个白大褂还背着一个大书包,手里又提着一个大袋子。   秦素说:“宁医生,你好。你拿这么多东西吗,我帮你拿吧。”   宁医生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宁医生旁边还跟着一个男青年,男青年一手提着一个保温杯,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袋子里好像是装的零食,长得很好看,而且秦素觉得这人和周洵有一点相像。   他问宁医生:“这是你的学生吗?”毕竟和宁医生在一起,也只能是他学生了。   宁医生愣了一下,“你不认识啊?”他以为秦素和周洵关系那么不错,应该认识周洵的老婆了。   秦素才奇怪呢,他应该认识这个人?   宁医生笑着介绍说:“这个……这是……”   周凝不让他为难了,对秦素说:“你是秦教授吧,我是周凝。就是周洵……”他看秦素很懵的样子,就也介绍不下去了。   秦素一听他的名字,说:“周洵有双胞胎兄弟吗?你俩真像。”   宁医生:“……”   周凝:“……”   两人都没说破,周凝笑着说:“外面好冷,要不,先进去。”   他过去刷了卡,大楼玻璃门就开了,他率先进去了。   宁医生也跟了过去,秦素意识到好像刚才状况有点奇怪,刑文飞说:“他俩是一对吧。”   秦素:“啊?”   刑文飞说:“他和周洵是一对。”   秦素:“咦!!”   刑文飞忍不住搂了他的肩膀,心情愉悦,因为周洵不是他情敌了。   秦素还是有点懵,走到电梯前了,宁医生问刑文飞的身份,他才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也不好说刑文飞的社会身份,不过刑文飞没让他介绍,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素的表弟,叫刑文飞。宁医生,你好,谢谢你之前照顾我哥。”又对周凝微笑颔首:“也谢谢周洵老师,昨晚上帮了大忙,照顾秦素。”   他刚才站在一边高冷得很,突然之间这么热络了,倒让宁医生和周凝一时没太习惯,不过等坐上电梯上楼,又多说了几句话,也就差不多熟了。 第29章   周洵他们所在的实验楼里, 一层的空间要大不少, 下了电梯, 又绕了好几间办公室和会议室才到周洵的办公室。   这天是周末,实验室虽然都开着,但人比工作日要少, 至少所有行政和管理的工作人员全都没有在,学生也要少很多。   在科研领域,中国学生一向比较勤奋, 在国内做研究的学生很大部分比在国外的工作量更多, 不少实验室甚至会把比较多的实验室管理和杂务也分给学生做。   很多导师和管理者觉得这样做有利于培养学生的项目管理能力和处理研究中的杂务的能力,以及增加他们对实验室和研究的归属感, 不过秦素不喜欢这样做,但在之后, 他的管理员陈茹离开后,在找到新的管理老师之前, 学生们也要自己多做些杂事了。   几人进办公室的时候,周洵正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和一个学生谈课题,见几人来了, 他就快速和学生说了几句, 让人出去了。   学生离开前和相识的宁医生打了招呼,又对周凝笑得一脸灿烂。   看样子,周洵的学生都认识他家这个人。   秦素又好奇又有些意外,而且很佩服周洵,不知道周洵怎么能将这种事也让同事和学生知道, 同事和学生知道后好像也没什么反弹。   周洵和几人打了招呼,宁医生把背包放在他的办公室后,就慌慌忙忙出门,把手里的袋子拿去了实验室,离开前朝秦素说:“秦老师,你等下我。我先去放材料。”   秦素赶紧说:“宁老师,你先忙。”   周洵请人坐了,又去倒茶,周凝则先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又自顾自去忙着收拾东西去了,看他这样,对周洵的办公室好像挺了解,估计是时常会来。   这一点,也让秦素觉得奇怪,身边的其他同事,好像很少会让爱人到自己的办公室来,或者爱人也不愿意去。总之,秦素很少见到同事的爱人,即使是他的管理员助手李老师,他也只见过李老师的爱人两三次,也都是下班后,她爱人开车来接她,才见到了,每次实验室活动,秦素让学生和助手可以带家属,但真正带的非常少。   周洵又是这种情况,居然并不在意爱人总到自己办公室和学生接触?   秦素一直不觉得周洵是那种特别好亲近性格活络的同事,所以他这个行为,是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的看法?   秦素又去看刑文飞,刑文飞坐在他的旁边,被他盯着,不由疑惑:“怎么了,又肚子痛?”   秦素把视线收回去了,说:“还好,没事。”   周洵把鸡汤打开看了看,刚揭开盖子,香味就散了出来,秦素吃了药,本来一点食欲都没有,闻到这个鸡汤味,居然会觉得有点饿了。   周洵又把盖子盖上了,把保温桶推给秦素,“你提回去喝吧。以后把保温桶还我就行了。”   秦素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也不好推辞,就说了两声谢谢。   周凝又拿了两大盒吃的出来给周洵,周洵看了看又给秦素,“这个里面都是吃的,可以做酱,做零食也可以。”   秦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每次回老家了要回单位,他爸妈给他准备要带的东西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   他虽然在学生时代锻炼出了一些厨艺,但基本上完全不自己做饭,爸妈给他准备鲜货和蔬菜根本没用,就会做成熟食让他带。这时候,周洵就完全扮演了他妈的角色。   秦素有点窘迫,更多是感动,说:“周洵,你这样太客气了。”   周凝说:“秦教授,你别客气。这些都是店里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周洵看秦素不理解,就替他解释:“周凝是做食品的。”   周凝笑道:“秦教授,你吃了好吃,给个反馈就行。每次有新品,都拿给朋友先尝。”   秦素知道两人是太客气了,他道了谢又说:“你叫我秦素就行了,叫什么秦教授。”   刑文飞也没别的事做,只得去帮秦素收好周家夫夫给他准备的吃的,刑文飞觉得周洵周凝要准备这么多吃的,肯定是因为周洵看到秦素家里那空旷的没有任何吃的的状态了。   刑文飞被他们一提醒,才想起来以后给保姆阿姨发奖金,让她去秦素家里照顾下秦素,给他做下饭,采购一下东西,秦素也就不要再去吃外卖了。   秦素看了周洵发给他的那个病人的耐药检查单子,单子上全是药物名称的缩写,秦素看得懂最常用的几种药,其他都不明白,只好问周洵,周洵也坐到沙发上来,看着他手机屏幕上放的结果照片,说:“这个是逆转录酶区相关,这个是蛋白酶区。其他这些倒没什么,主要是你看这个病人,EFV——依非韦伦高耐药,AZT和ddI也耐药,IDV耐药。之前宁老师给你开方案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了,这个病人对疾控项目和医院项目都这么清楚,还知道怎么用假身份,可见是老油条,而且应该不想死,那些想死的人,都不愿意承受药物副作用直接不吃药,根本不会来过多关注项目。既然这样,他平常肯定有吃药,他耐一线方案里这些高耐药药物的可能性非常大。宁老师也觉得是这样,所以给你开了二线方案。正好规避开了他耐的这几个药。但是你副作用这么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宁老师来和你讲后面的吧。”   自从发现周洵和周凝是一对后,刑文飞看周洵和周凝,怎么看怎么顺眼。这时候也认真听了周凝的话,不过,对那些药不是很明白。他虽然有做医药的投资,但他对这些技术性问题,了解得并不细,再说,他也并不做HIV方面的产品,所以更不清楚了。但出了秦素这个问题,他觉得他很需要去多了解这一方面。   宁医生去放了材料后,就回来了,他把另外一瓶药给了秦素,然后对他说:“现在做暴露阻断,国家建议用的是双汰芝,最多再加一个PI药物,暴露处理药品库的药备选挺少的。之前给你开的那个3TC、TDF、LPV/r的方案已经是药品库里能选的最优方案了,我看了周洵发来的那个耐药情况,也的确规避开了耐药的那几个,不过,你说你的副作用很大……”   秦素还没说什么,一直很担心的刑文飞完全没控制住自己的嘴,说:“副反应很大,主要是肚子疼,他过来之前,疼得都动不了。我看他是吃三种药,是里面哪种药造成了这种副作用,把这种药换了吧。”   秦素想叫刑文飞别插嘴,这样对宁医生不礼貌,不过宁医生没在意,他抬了手,去触了触秦素的腹部,刑文飞看他这动作,有点不太舒服,好歹忍住了。   宁医生问:“是什么样的痛?”   秦素自己碰了碰之前痛得最严重的地方,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点像闷痛,但有时候又很激烈。”   宁医生和周洵都一脸难以言喻,秦素很迟疑,问:“怎么了?”   宁医生说:“你这里是胃。”   秦素:“……”   宁医生说:“LPV和TDF都会加重胃的负担,不过你既然肠道也有反应,我之前就考虑给你换一种PI。因为现在对这个的处理方案,规定要两种逆转录酶抑制剂,处理库里的药可以选的有限,TDF和3TC不好换,我自己给你买了拉替拉韦,可以用做LPV的替换,拉替拉韦的副作用比LPV小。”   秦素自己在这个系统里工作,自然明白,医生处理这种事其实是很受限制的,宁医生为了自己,肯定已经担了很大风险了。   国家出个处置规范或者方案出来,下面医生在执行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按照这里面最严格最清楚的方案去执行,这样才能规避开由自主开方案带来的后续可能的各种麻烦。   当然,国家出规范的时候也会征求各方意见,尽量有最好的办法囊括基层和好一些的医院的需求。   曾经也有顶尖医院的医生质疑有些执行规程里的某些处理方法早就过时了,但中国幅员辽阔,大部分地方还很穷,穷得只能做到最基本的方法,或者病人只负担得起最便宜的方法,所以,这些自然都要考虑到。何不食肉糜,太高贵又残忍了。   所以现在宁医生自己掏钱给买规定外的药,秦素知道他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毕竟自己是HIV暴露,要是不转阳还好,中间宁医生按照自主的办法处理了,也没什么问题。但要是转阳了,整个阻断过程都要被重新审视,用处理规范里的方案,对医生来说,自然是最安全的,因为即使被调查,也是按照规范执行,要是没用规范里的药,那肯定就有很多说明要写了。   秦素对宁医生道谢后,又听他说了用药量。   刑文飞在旁边问:“饭后吃还是饭前,或者随餐?”   宁医生说:“没关系的。秦老师自己定个时间就行了。要是再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就行了。”   秦素要把药钱给他,这个药毕竟很贵,不是那种几块几十块的药。宁医生作为传染病的门诊医生,待遇没有别人想的那么高,宁医生还要养家,自然也没什么推辞的底气,秦素就微信把钱转给他了,转完不由想这个药真是贵啊。   好在宁医生说:“这瓶就够了,先连续服用28天。”   秦素心想这些药吃太久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想来那些病人没有办法采用国家的免费药,恐怕是真的用不起自费药。   宁医生把写好的换方案说明拿出来给秦素签了字,又让他拿到血检结果后周一上班了要交到院感科那边去,说完他就赶紧去干活了,秦素也不好在周洵这里多打扰,就准备离开。   周洵也有事做,就没留他,送他和刑文飞下楼时,他多看了刑文飞几眼,然后对秦素说:“注意营养和睡眠是很重要的,我之前认识一个职业暴露的医生,他说他在这个期间有吃灵芝孢子粉增强免疫力,我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但他说他感觉还可以。你可以去试试。”   秦素答应了,和刑文飞上了电梯离开。   刑文飞提着周凝给秦素的东西,下了电梯,他才说:“既然那个宁医生知道这个新的方案的药副作用要小,他怎么昨天不给你开这个药,只是因为这个药要自费?又不是缺这个钱,他完全可以先问问你。”   秦素说:“别这样讲,要是吃原来的方案没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原来的方案是确证过的阻断率极高的安全方案了。幸好你没在宁医生面前说这些话,不然,这也太得罪人了吧。”   刑文飞皱眉说:“这是关系生命的事,和得罪人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秦素知道他的意思,“别说了,宁医生已经很帮我了。我看了那个处理规程,里面推荐的药只是双汰芝,最多再加一种蛋白酶抑制剂。这个方案副作用可能更大,而且现在原发耐药率也很高。”   刑文飞不高兴:“既然都是职业暴露了,为什么不能给你用好一点的药。就为了省钱?”   秦素也有点不高兴了:“你非要和我唱反调?中国这么大,你以为哪里各种药都有得选吗,有药吃就算好的了。没看到宁医生已经给我考虑了很多了吗。”   刑文飞:“……”   刑文飞从小就比较争气,非常优秀,所以父母没有严厉教育他的必要,而他自出生,家里家境已经特别好,他父亲有钱又有社会地位,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教育和骂他的可能。刚出国上学难以融入非亚裔群体已经是他遭遇的最大的打击,哪曾想,现在不时都要被男朋友骂。   刑文飞感觉有点闷,深吸了口气才克制住了那份不快。   秦素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太冲了,抬头看了看他,说:“这件事就这样吧,别说了。”   刑文飞说:“这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怎么能不重视。我不谈这个,我谈什么?”   秦素心想自己已经给你台阶了,你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他皱眉道:“我现在除了按照阻断方案吃药,还能做什么?难道我就吃个药,别的都不考虑了?小文,你要是觉得我现在脾气不好,那你就回去。”   刑文飞气得不行,眼睛都红了,但想了想,又说:“你忘了吗,刚才你答应和我一起回去。好了,我们现在打车回去。”   秦素说:“我想到还有事没和学生说,我要再回一次办公室。”   刑文飞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和我回去。”   秦素胳膊都被他拽痛了,“放开。”   刑文飞偏不放:“和我回去。”   秦素:“放开!”   刑文飞也凶了起来:“和我回去!”   秦素被气得面红耳赤:“放手!”   他用力挣动,但刑文飞不放,他就根本没法挣开,其实他之前就知道刑文飞力气特别大,轻易可以把他抱起来,但这时候被他这样拽着,他就感觉到了被力气大的人禁锢的那种恐慌,他愤怒地盯着刑文飞,刑文飞挑了一下眉:“我不!自己答应的事,没有马上就反悔的道理。”   两人站在研究大楼外面的路上,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有人从楼里出来去吃午饭,看两人在路边对峙,有人就看过来,还有人欲言又止,大约是担心在发生什么社会事件想过来帮忙。   秦素实在不想在这里丢人,只好放软了姿态,“好吧,好吧,我和你去,你把我的胳膊放开。”   刑文飞这才把他的胳膊放开了,秦素觉得被他捏得胳膊都麻了,瞪着他说:“明明是你先没有道理。”   刑文飞半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去打车,刑文飞还真没有什么打车的经验,平时不是自己有车,就是有司机,或者就是有秘书助理之类的安排,这时候站在路边,对于打车这个行为,颇有点不适应。   秦素拿着手机,已经非常熟练地点开了打车软件,说:“好了,我来打车。”   他知道刑文飞住处的地址,这个地址甚至还保留在打车软件的记忆地址里。   这一段路是一条直路,比较好打车,很快车就来了,秦素让刑文飞先上车自己再上,刑文飞偏要让秦素先上车自己才上。   秦素坐在车上了,才意识到问题,看了刑文飞一眼:“你以为我让你上车了,自己会跑吗?”   刑文飞没应,秦素不满道:“我跑的话,我能跑到哪里去?我是这么无聊的人?”   刑文飞看了专车司机一眼,凑在秦素耳边小声说:“你知道你跑不掉,这样很好。我也觉得你跑不掉。”   其实刑文飞也不算说了有什么深意的话,但大概是他故意说得暧昧,秦素被他的吐息拂在耳朵边,不由面红耳赤。 第30章   周日的中午不堵车, 到刑文飞住处只需要十几分钟车程, 下了车, 刑文飞要付账,秦素拉了他,说:“这是在APP上付款。”   刑文飞愣了一下, 有些窘迫,说:“呃,我知道。”   刑文飞的房子, 有单独的直达电梯, 秦素也知道密码,看他提了很多东西, 就自己去按了电梯,这时候, 刑文飞的手机响了,秦素就说:“我来提东西, 你接电话吧。”   刑文飞只好把一只手的保温壶给了秦素,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挂电话, 但也不接, 把手机放回了外套口袋,又把秦素手里的保温壶接过去了,说:“你是病人,我来拿。”   秦素只知道刑文飞的社会身份,认识他手下的一个副总, 以及没和他发生关系之前,在饭局上认识和他的公司有合作的几位老总或者教授,刑文飞的非生意上的其他朋友或者亲人,秦素便是一无所知了,之前不想知道,甚至是逃避知道。这时候看他不接电话,当然也不知道那是谁的电话,秦素以前毫无关心他交际的意愿,这时候却很好奇和在意,看着刑文飞说:“你不接电话吗?”   刑文飞说:“不重要的电话。都周末了,我当然不接。”   秦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而电梯也来了,两人上了电梯,因为这是刑文飞家的专用电梯,电梯里比公用电梯干净而温馨,电梯内壁挂着一幅简单的油画,油画上是一片白墙和黛瓦,寥寥几笔的水波,就让人看尽了江南的绵柔和清丽。   似乎进了这个电梯,就已经进了刑文飞家的环境,让人也像远离了外界的忙乱、喧嚣和烦扰,进入了一片安宁而平静的世外桃源。   为什么曾经多次想过不能再和刑文飞保持关系,但最后都没能成功,也与此有关吧。   秦素盯着那幅画看,说:“这幅画真好看。”   刑文飞说:“嗯,我觉得和你很配,要不,给你,挂到你家去。”虽然他觉得秦素那个房子真是很不适合正常人类居住。   秦素知道刑文飞会画画,就问:“这个是你画的吗?”   刑文飞愣了一下,表情有点怪。   秦素问:“不是的?”   刑文飞笑了起来:“我就是可以画着玩。这个是吴冠中老先生的画。”   秦素心想这是谁,但也不好问,意识到应该是什么大师才对,这画估计也是特别值钱的名画,说:“那我不要这个了。”   刑文飞眨了眨眼:“是不是只想要我画的?”   秦素就差给他一个白眼,刑文飞说:“那我抽空什么时候给你画一幅。画什么好?要不你给我做模特?”   秦素受不了他这故意逗自己的样子,说:“我没说要你的画,我就要这一幅了。”   刑文飞说:“好吧,你要这一幅的话,作为给我的补偿,你必须做我的模特。”   秦素抬手捏住他的脸:“你是不是皮痒啊。”他才不惯他。   刑文飞皱眉说:“别捏我,电梯里有摄像头。”   秦素看了一眼那个摄像头,知道这个监控只是刑文飞家里的安保才能看,也就不在意,但还是把手拿开了。   两人下了电梯,就更是进了刑文飞家的范围,外面走廊上还有其他画,以及摆着花几和花,秦素上一次来已经是两个多月前,当时并没有看到这个花。   秦素要接过刑文飞手里的东西让他去开门,刑文飞说:“按下门铃就行了,阿姨在家。”   秦素想到要面对刑文飞家里的保姆,就浑身不对劲。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老师,找了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男朋友,主要是还总是那个保姆收拾两人弄脏的床,还要打扫两人用过的浴室。   秦素不愿意上前,甚至往后退了两步,刑文飞两只手都提着东西,没手去拉他。   刑文飞苦着脸看着他:“秦素!”   秦素皱眉盯着他:“我……我……”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想回去。   刑文飞将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扔在靠墙的一个用作摆设的曲腿高凳上,一把就拽住了秦素,秦素还没挣扎,就被他抱住了,秦素面红耳赤,很窘迫。   刑文飞低头看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见我家保姆,其他人你都不介意。”   秦素脸红到了眼睛,一双好若莲花瓣的眼里,全是窘迫和尴尬,本来刑文飞还有点生气他总是这样躲来躲去,这时候看他红着脸和眼真是有着平常完全没有的风景,不由心动难耐,理智都要飞上天,满脑子只想亲他。   秦素尴尬地说:“她什么都知道啊。”   刑文飞克制着冲动,把嘴唇贴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他两口,说:“那又怎么样,难道她没有和老公做过吗?阿姨都四五十岁了。什么没见过。”   秦素狠狠拧了他的胳膊一把,刑文飞疼得皱了眉,秦素是真的很烦很苦恼,刑文飞还这样说笑话,“但我俩是男的。”   刑文飞去咬他的嘴唇,把他禁锢在墙边,下身紧紧贴着他:“除了做了不能怀孩子,还有什么区别。”   秦素不断躲他,“你再这样,我回去了。先放开我。”   刑文飞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稍稍理智点,但看他这样窘迫羞怯的样子,又觉得很有意思,不肯放开他,下身紧紧贴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你看它多么爱你。”   秦素知道他指什么,窘迫得想给他一巴掌,又觉得刑文飞年龄正好,满脑子都是床上那点事,但自己早过了那个时候了。他在那个时候的阶段,满脑子都是他的课题和研究论文。   秦素被刑文飞缠得不行,只得由着他搂着自己,感受到他慢慢平复下来了,才轻轻推开他。但比起被刑文飞这么明目张胆地挑逗,见阿姨的窘迫感倒是去了很多。   刑文飞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褪去红潮的脸,说:“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自己收拾床,可以了吧?”   秦素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敏感,什么都明白,说:“要是你做得到的话。”   刑文飞说:“我当然做得到。”   不过秦素想到自己的身体状态,又觉得可能都不想再和他有身体的过分亲密了,他转开了视线,说:“进屋去吧。”   毕竟这一截像艺术馆的走廊上两端都有监控,虽然那监控应该不至于被外人看到,但秦素还是不太自在。   秦素自己提了那个保温壶,跟着刑文飞去了门口,刑文飞有密码和指纹,但还是按了门铃,没有自己开门。   见秦素看着他,他就解释道:“毕竟阿姨是女人,她一个人在家,按门铃的话,她也就正好可以做下准备。收拾好了,再来给我开门。”   阿姨过了一分钟左右才来开门,她从里面看到门口的画面,知道刑文飞带着秦素来了,当即温温柔柔又非常周到地迎接两人进屋,为两人摆好拖鞋,接过刑文飞手里的东西去放好,并不多看秦素。   秦素那份尴尬,在这一刻也就去掉很多了。   刑文飞要去洗澡,秦素自己去了饭厅洗手吃东西。   秦素对刑文飞家里比较熟悉,毕竟都来很多次了,阿姨不知道秦素叫什么名字,就问:“先生,粥熬好了,有白米粥,还有蔬菜粥,都是清淡的,你想吃哪种?”   秦素不是不能接受保姆阿姨的照顾,只是刑文飞家这个保姆阿姨,好像时刻都特别小心谨慎,于是这让秦素反而不自在,说:“要白米粥就好了。”   又自己提着保温壶去厨房里,很熟悉地从消毒柜里拿了一个大碗,又拿了勺子,要把保温壶里的鸡汤转移到碗里。   阿姨本来要去为他盛粥,这时候赶紧过来帮忙,几乎是诚惶诚恐地说:“先生,我来吧。”   秦素拒绝了她:“不用,我自己可以。”   虽然刑文飞总觉得家里的保姆阿姨陈香梅陈姐蠢蠢的,但其实人家又聪明又敏感,现在不仅知道秦素和刑文飞两人的关系,连秦素的身份,也大概知道了。只是她很好奇,为什么刑文飞会和秦素这种大学教授在一起。而且一眼就看得出,是她的老板积极地在追求和热爱着这个年龄比他大不少的男人。   陈香梅是因为很懂规矩又干活踏实业务能力强为人善良温柔,所以才被俞圆签来给刑文飞做这个保姆。   其实刑文飞每个月不会来S城住几天,每个月又有专业保洁公司来给房子做扫除和保养,所以保姆的活很轻松,待遇又高,陈香梅自然知恩图报,一直兢兢业业地干活。   她来干第一个月的时候,就明白这个大房子是老板小刑总的一个金屋,小刑总每次来这里,很少是因为工作或者生活,不过是来这里找小姐。   当然,最开始,她连这里的主人姓刑都不知道,还是从助理俞圆那里才知道自己老板姓刑,助理俞圆叫他小刑总,如此一想,小刑总应该是有个刑总老爸。也就是说,小刑总是富二代或者富三代。   陈姐最开始的确是以为刑文飞睡的是应召小姐,毕竟现在年轻人所谓的约炮可能也不会像他这么轻易。他每次联系陈姐说他要到这里住一晚或者两晚,让她提前把家里好好收拾了,准备一些东西,就让她赶紧离开,第二天上午某个时间再来收拾。   她每次都谨慎而仔细地照办,做完后就赶紧走,以免遇到什么长针眼的事,而且要是真正好撞上了,老板又很介意被撞见,那自己这工作不是就没了?赶紧离开后,她会在第二天规定的时间过来,每次过来的时候,小刑总可能会在,但很大可能他已经离开了,陈姐再看家里的状况,特别是床上和浴室的情况,就知道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陈姐看来,小刑总年轻英俊,和电视里那些很有名的男明星比起来,也不差什么,甚至可能还更有优势,再说,他有的是钱,品味也很高,完全不必这样找人,好好谈个恋爱不好吗,毕竟那些真是卖的小姐,不安全不说,也配不上她这小老板啊。   但陈姐自然不能劝这个比她儿子还小一点的年轻老板,只能默默地干事。   这个她打工的大房子,她也明白,比二奶的那些金屋还差一等呢。因为只是一个供她的小老板招小姐的地方。直到今年上半年,当时刚过完年没多久,她按照小刑总定的时间来了,没想到她刚准备收拾一下被弄得很乱的沙发,一抬头就看到了从主卧里走出来的男人。   陈姐当时惊得不行,她反应极快,赶紧弯下腰和他问好,默默开始收拾沙发。   她也发现了,那个男人好像吓了一大跳,然后好像是很不高兴,飞快地就走了。   自从和这个男人撞上,这个男人好像很不喜欢她,陈姐就发现小刑总在对她的态度上变了不少。   小刑总以前对她很满意,但之后似乎有意无意地就开始嫌弃她,陈姐不由惶恐起来。   而她因为撞见了那个男人,也开始回忆起之前发现的一些细节,以前不太理解的地方这下都想通了,小刑总根本不是找的小姐,而是在和一个男人发生关系。这种关系可能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才这样偷偷摸摸。毕竟小刑总虽然是总,但前面还有一个小字,和男人在一起,怎么敢让家里人知道,那他爸妈还不打断他的腿啊!   陈姐当时没敢仔细看那个男人,但那么惊鸿一瞥,知道那是个可能三十来岁的男人,长得很斯文白净俊秀,气质很文雅从容,一看就不是一般男人,应该是特别有文化那种,因为看到他,只会想到小刑总书架上摆着的那些做工精致的书或者画。   陈姐知道自己是惹了老板讨厌,处在了要被辞退的边缘,所以之后就更加谨慎和战兢,她几乎是祈求着小刑总那个男恋人可以多来几次,这样也许自己可以找到讨好对方的办法,对方不讨厌自己了,小刑总可能也会对自己改观。不过,她发现自从自己撞破事情后,那个男人就来得很少了,而且来得越来越少。陈姐心想在那个男人再也不来的时候,可能就是自己被辞退的时候吧。   然后,她在昨天傍晚收到了小俞助理的信息,让她好好整理房子,买好鲜花插好,开好地暖,准备好水果,在冰箱里放好列出来的食物,卧室里和浴室里要怎么做……这些都是陈姐做惯的,当即欢天喜地去做了,做完就走,然后准备今天中午再来做之后的打扫和整理,没想到她一大早在楼下的保姆房计算时间的时候,就收到了小刑总亲自的吩咐,让她送衣服去学校……   陈姐一下子福至心灵,看着小刑总发给她的地址,猜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陈姐对什么都愿意往美好的状况设想,她想小刑总让送衣服过去,那他肯定是昨晚过去过夜了,这算是追过去和好了?以后又会恢复成每周末都在一起过?   她赶紧去照办了,送了衣服过去。   时间很早,学校里弥漫着一层浅浅薄雾,已经入冬,昨晚的风吹落了不少黄叶,打扫校道的清洁工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了,陈姐很同情她们,向她们询问小刑总发的地址怎么走时,又多和她们交谈几句,感叹她们真是辛苦,自己真是幸运。虽然小刑总现在不太喜欢她了,但也从没有苛待过她,即使疏远,但态度还是带着尊重和礼貌的,小刑总是个很好的人。   走去那个男人家的过程,陈姐看着学校里经历了百年的参天大树,看着打扫干净又被金黄的银杏叶点缀的校道,看到背着书包听着耳机穿过清晨薄雾去图书馆的年轻学生,看到墙上落完了叶子只剩下脉络的爬山虎,看到虽然老旧却沉淀着文化的气息的房子……陈姐总觉得自己是像小刑总一样在接近那个被她吓到过然后飞快离开的男人。   这一次的见面,才算是陈姐第一次实实在在地和小刑总的恋人接触了,不过陈姐发现对方好像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高冷,只是,他好像的确真的不喜欢自己。   陈姐只想让他对自己的工作满意,他喜欢自己,那么,小刑总才会对自己满意了。   陈姐看秦素不让她帮忙,就更是惶恐,说:“先生,我来吧。您去坐着休息就好了。”   秦素已经把所有鸡汤都舀进了碗里,连保温壶最下面剩的那点都倒了进去,这才把保温壶放到一边,对陈姐说:“我可以自己做。不过要麻烦你帮忙洗一下这个保温壶,我之后要带回去。”   秦素对着陈姐总觉得很不自在,因为陈姐年纪可能并不比他妈小多少,对着她,总会想到他妈。   陈姐发现秦素给自己派活,当即松了口气,甚至有了松快的笑容,说:“好的。我给您舀了米粥就洗。”   秦素端着鸡汤回饭厅吃饭,说:“不用忙,我离开前洗好就行了。”   陈姐说:“嗯。好的。”舀了米粥去放到桌上给秦素,又说:“先生,锅里蒸着排骨,已经可以吃了,您现在要吃吗?”   秦素说:“不用了。等小文来了,他要吃的话,就给他吃吧。”   陈姐第一次知道刑文飞的恋人是叫他“小文”,陈姐总觉得小刑总和“小文”这样可爱的名字不搭,但又觉得秦素这么叫她老板的确很亲昵,想来两人是真和好了吧。   陈姐问:“那有骨汤菜心,您要吃点吗?”   秦素还是拒绝:“不用了,我胃口不太好,吃不了什么东西。等小文来了吃吧。”   “好的。”陈姐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没法让老板的恋人喜欢自己了。   秦素当然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讨好,怕她多想,便也只好压下那份尴尬的情绪,喝了一口她做的粥,其实他吃什么都味苦,不觉得好吃,但为了安慰她,就说:“你熬的这个粥很好喝。谢谢你了。”   陈姐果真高兴起来,说:“那是因为这个米很好,小俞助理让送来的,我看了,都是日文,说是从北海道来的,很贵的品种,做什么味道都好。”   秦素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碗里的米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默默地又喝了一口粥。   这下,一向以察言观色为工作一部分的陈姐马上就知道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第31章   刑文飞洗完了澡, 刮胡子, 擦脸, 还把头发弄了弄,才穿了宽松的居家服去饭厅。他的服装大部分都是他妈王女士和助理小俞负责,小俞也是他妈招给他的, 最开始刑文飞很不满意小俞在自己身边,虽然她的确对他的生活便利带来了很多好处,但是, 他也总觉得小俞会把自己所有事都告诉他妈, 这让他很不爽,不过后来多提点小俞几次了, 看小俞没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他妈,这才和小俞更亲近了一些。   他进了饭厅, 看秦素正坐在桌子边吃米粥喝鸡汤,也不知道周洵的老婆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个鸡汤, 明明只是一碗很简单的汤,但香味浓郁,却又一点也不让人觉得腻味。   秦素有个习惯, 吃东西必玩手机。   因为平常忙的时候, 也没时间玩手机,那就吃饭的时候玩。   他一边喝汤一边搜索了之前刑文飞说的“吴冠中”,没想到打字的时候就直接有联想,这样一看,他就知道这的确是位有名的大师了, 再进百度百科一看,见是一代开创性的大师,而这样的大师,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知道,不由都要羞愧于自己的知识面之窄。   看了又去看朋友圈,朋友圈里,最多的还是同事和同领域里的其他专家,大多数人,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秦素自己也很少发,一个月能发一两次算多了。   但也有人特别爱发朋友圈,一天能发三四条,吃喝拉撒和学生们的事,都爱发上朋友圈。   例如,这一条——“好不容易坐一次校车,刚坐下,旁边的学生就靠着我肩膀睡着了,我要不要把人叫醒?”   秦素一看,心想这是什么事啊,下面还有认识的老师在回:“是男生还是女生?男生就叫醒,女生就算了。”   秦素:“……”这些人,也不怕影响不好啊,过分了吧。   “是女生,不过不是漂亮女生。”   “那叫醒吧。”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叫醒问啊,不然是生病呢?”   …………   秦素一脸便秘表情地把朋友圈往下拉,不想再关注了,又看到有人在发搞笑的段子,他还没看完,刑文飞过来,坐在他旁边,一手盖住他的手机,说:“你吃饭看什么手机。”   秦素抬头看向他:“只看下朋友圈而已。”   刑文飞把他的手机拿到自己跟前来,正要看,秦素赶紧把手机抢了过去:“别随便看我消息。”   刑文飞一愣,反而在意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秦素把手机锁屏,“你管得着。”   刑文飞把自己的手机给他:“我的可以给你看,你的也给我看看。”   秦素皱眉道:“我又不想看你的。”   刑文飞更介意了:“为什么不想看我的?”   秦素:“我为什么要想看。”   刑文飞:“例如,担心我有小三。”   秦素愣了愣,皱眉瞥了他一眼,继续喝汤,“你幼稚不幼稚。你要是真有小三,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才没时间管你有没有。”   刑文飞有点在意,总觉得秦素在这件事上过分冷淡,仔细一想,又觉得果真是自己幼稚。他盯着秦素面前的汤碗,转而说:“我也想尝尝这个汤。”   秦素觉得这个汤挺好喝,但因为胃口不好,喝这么好喝的汤,也难以产生吃到美食的幸福感,只是一种补充营养的方式而已。   他把汤碗推给刑文飞,看保姆阿姨在厨房里,就说:“阿姨做了很多菜,你现在要吃午饭吗,要吃的话,就让阿姨端来你吃。”   刑文飞尝了一勺碗里的汤,发现喝起来和闻起来一样味美,不由又喝了一勺,说:“比起吃饭,我更想睡觉,昨晚在你那里,完全没睡,只半睡半醒了两个小时,你的沙发特别不舒服。”   秦素说:“让你回家,你不回。”   刑文飞一脸夸张的受伤:“我看你难受,即使回家了,也睡不着啊。再说,想在你家里陪着你也不行?”说着,舀了汤去喂秦素。   秦素受不了这些年轻人喜欢做的甜蜜事情,每次在学校食堂吃饭看到那些学生喂来喂去,他就很别扭,这时候就把脸转开了。转开后,又觉得自己的确对刑文飞有点过分,又回头看刑文飞,“我自己喝就行了,你别喂我,怪怪的。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吃饭的小孩子。”   刑文飞偏不把勺子给他,自己把那勺汤喝了,要去亲秦素,秦素哪里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那些名堂,在给他一巴掌和躲开他之间选择了后者,他迅速站起了身来,皱眉看着刑文飞:“你再作怪,我就回去了。你烦不烦,非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刑文飞把汤咽了下去,把勺子放回汤碗,抬头看着面带不豫的秦素,秦素沉着脸,一点也不妥协,两人互瞪了很久,刑文飞转头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说:“之前又不是没有喂你吃东西,现在就有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秦素知道刑文飞明白他介意什么,他就是故意这样做。正因为刑文飞是故意的,所以秦素更烦躁,烦躁到生气,他本来不想理刑文飞,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但想了想后,他没有挪动脚步,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盯着刑文飞。   刑文飞神色也变得不那么好,毕竟从小就是天之骄子,即使在事业有了一点成绩的现在,他爸妈都对他管得很严,让他时常都很郁闷,但这种父母带来的郁闷,和外人带来给他的郁闷不一样,所以,要不是对着的是秦素,他可能早就爆发了。   刑文飞眼睛眨了眨,说,“这个汤不错,你喝完吧,我不喝了,也不强迫你什么。可以了吧。”   秦素板着脸道:“我不喝了。”   刑文飞:“……”   秦素转身要走,刑文飞赶紧拉住了他的手,秦素要把手挣脱开,但刑文飞偏不放,两人暗中较劲了至少半分钟,秦素实在受不了,说:“你幼稚不幼稚,放手!”   刑文飞说:“是我幼稚还是你幼稚,我不放手!”   秦素恼道:“你居然我说幼稚?”   刑文飞板着脸说:“本来就是你幼稚。在外面,我又不是没有考虑你那想躲来藏去的心思,我有故意让别人发现我俩的关系?我没有尊重你的心思吗?”   秦素皱眉不应,刑文飞继续说:“但现在是在家里,要是在家里,我都不能和自己男朋友亲密一点,你想要我怎么样?”   秦素要把他抓住自己的手掰开,怒道:“你觉得是这个问题吗?你刚才要怎么亲密?啊?比起是想要亲密,只是想不断试探我的底线吧?想要在我面前确认什么?是不是可以在阿姨在的时候,把阿姨当成没有在?下一步是什么,当着阿姨的面接吻呀?”   秦素是很敏感的人,刑文飞要对他做这种类似于驯化的事,自然会马上激起他的反抗。   刑文飞也生气了,站起身来,秦素正要后退,他就把他拽着按在了椅子上,低头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就亲你,我亲你了?我就试探你的底线,你要怎么办?”   秦素面红耳赤地望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本来以为刑文飞虽然脸皮厚,但到底还是要脸的,没想到他是脸皮厚到可以完全不要脸了。   刑文飞真的越来越接近他,要亲到他的时候,他飞快把他挡住了:“别闹了!”   刑文飞的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我没有闹。我只是觉得你在家里也这么拘谨,以后要怎么办?你没看到那个周洵完全不避讳带着自己的男朋友吗?为什么你要这样,连在家里亲近一点,都不行了?”   秦素皱眉说:“我只是讨厌你不断试探我,不断得寸进尺!你又在偏离主题。”   刑文飞点点头,说:“是的,我承认,我就是在不断试探你,我就在得寸进尺。那又怎么样?你不前进,也不允许我前进?所以,那我们来谈这件不偏离主题的事,就轮到你想偏离主题了是不是?我觉得会是你不想谈。”   秦素:“……”   秦素发现自己不仅口才无法和刑文飞相比,脸皮又没他厚,根本不可能赢过他了。当然,这件事,也并不是赢不赢的问题,而是,要他打破三十多年的龟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他很痛苦,但刑文飞只知道不断逼迫他,根本不去想他有多么难受。   秦素开始消极抵抗,不说话。   刑文飞一个靠发现、笼络和管理人才而上位的老总,自然知道一味进攻肯定不可能让人心服口服地和他好为他所用,他看了秦素一会儿,就放软了态度,在秦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歪着脑袋打量他愤怒又伤心的脸,本来他年轻好胜的脑子里都是要制服秦素的心思,这时候看秦素这么不高兴,他那好胜的心就被泼了一盆凉水,让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他安静地看了秦素一阵,手指轻轻摩挲他的下巴,说:“好了,我不了,可以了吧。比起让我自己满意,我更想让你满意。我想和你更亲密一点,但比起这个,你高兴更重要。我承认,我刚才太意气用事了,是我不好。原谅我了吧,嗯?秦素?”   秦素转开头不想理他,刑文飞凑到他眼前去:“秦素,你怎么才原谅我?嗯?高兴一点吧,笑一笑?”   秦素实在被他缠得受不住,本来绷着脸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这时候又无缘无故地被他逗笑了,刑文飞看他笑了,就也笑了,说:“你看我,是不是其实还是挺帅啊。”   秦素盯着他,刑文飞去把脸上的青胡茬都剃干净了,明朗又干净的脸,笑起来的样子,还像才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儿,像四月的阳光一样明媚灿烂。   秦素无奈地想,自己真是逃不出他手掌心了,他其实把自己的性格摸得透透的,自己无论什么反应,他都能马上掐住自己的七寸。   秦素不理他,刑文飞自己也能演一出自恋的大戏,抓着秦素的手去摸自己的脸,又把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亲他的手指尖一直亲到手掌心去,秦素痒得受不住,要把手抽回去,他就甜甜地看着他,“秦素,嗯,你喜不喜欢我啊?”   秦素红了脸,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就知道,刑文飞简直是个妖妃。   刑文飞说:“嗯?你喜欢我吗?”   秦素觉得自己一张老脸臊得要烧起来,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想睡觉吗?赶紧吃点东西去睡吧。”   刑文飞说:“看,现在是你在偏离主题了吧。”   秦素低声说:“喜欢你,可以了吧。”   刑文飞笑了起来,一把拉过他的身体,抱住他就吻住了他的嘴唇,秦素几乎身体全麻了,被他亲得毫无反抗之力,之后只得抬手抱住他的肩膀,然后靠在他的身上。   刑文飞亲了一遍又一遍,近十分钟都不肯放开他,别说吃饭了,他现在只想把秦素拉到床上去。   秦素看他没完没了,只得强硬地把他推开了一些,刚才的甜蜜还在心间缭绕,心底又泛起忧虑:“你也不怕被感染呢。”   刑文飞说:“现在这样接吻根本不可能感染吧。”   秦素叹了口气,说:“我有点头晕,想去睡一会儿。”   刑文飞看他的确有些倦的样子,不敢再闹他,说:“要不要再吃一点东西才去睡。”   秦素摇头说:“吃不下去了。”   刑文飞看秦素就喝了小半碗鸡汤,吃了小半碗米粥,他有点后悔刚才和秦素闹来闹去,闹得秦素不想吃饭了。   秦素推开刑文飞去卧室,刑文飞追上他去为他找睡衣的时候,不由反省——可能我的确有点幼稚。 第32章   秦素爬上床就迷糊过去了, 不能进入深睡眠, 但让他打起精神来, 又很困难。   刑文飞看他睡了,不敢再闹他,毕竟还是太饿了, 回了饭厅准备吃点东西,一进饭厅,就见保姆陈姐正在客厅和饭厅之间的位置迟疑着往饭厅看, 那种拘谨的疑神疑鬼的样子, 让刑文飞心绪复杂,心想这什么事啊!   而陈姐在看到他后, 瞬间一激灵,转身要回厨房, 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于是面色肃穆地低着头, 过来对刑文飞打招呼,她本来要称呼刑文飞“刑先生”,不知怎么脑子里浮现出秦素叫他“小文”的样子, 于是这一声瞬间卡壳, 吭哧了两声才说道:“先生,这个米粥和汤都冷掉了,我来收了吧?”   刑文飞看了看,说:“你把这个鸡汤放冰箱吧,说不得他起来了还想再喝。”   陈姐赶紧应了, 第一次见刑文飞居然要留冷汤。   她去收拾的时候,看刑文飞心情好像不错,就自作主张想要缓解一下尴尬,赞扬道:“这个汤熬得真好,是秦先生自己做的吗?”   保姆叫秦素“秦先生”,很显然是听到自己叫秦素的名字了,这下说不得秦素又该介意。   刑文飞不好纠正保姆,毕竟秦素难道真能在以后也一直躲着所有人?那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和保姆互相接受。   他说:“不是,秦素不会做饭,这是朋友做的。”   秦素很介意保姆能发现两人在一起的蛛丝马迹,刑文飞本不该和家里保姆过多说这些事,不过,不和保姆谈,他好像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谈了。反而保姆是唯一可以谈秦素的人。   刑文飞还正年轻气盛,他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和秦素在一起会怎么样。   陈姐看小刑总态度变得很亲切,就得到了鼓励,应了一声,说,“要是秦先生喜欢这个汤,我知道这个汤怎么做的话,就可以经常煲给他喝了。”   刑文飞看了看她,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胃口也不好。他不一定喜欢这个汤,只是因为这个汤是他朋友做的,所以他才要喝,没喝完直接倒了的话,他说不得会介意。所以你做你拿手的清淡些的饭菜给他吃,就可以了,不是非要熬这个汤。”   陈姐说:“嗯。是秦先生最近都住这边吗?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有什么生活习惯,我应该多做些准备。”   她刚才虽然躲在厨房里,但刑文飞和秦素说话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有时候声音很大,她就听到了部分,之前也曾好奇小刑总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也就和平常情侣没什么区别,短短时间,就吵了架,但不到几秒钟,又黏黏糊糊地恩爱起来。听两人的吵架内容,虽然拐弯抹角不知道在谈些什么,但大意陈姐听出来了,就是小刑总想让那个秦先生可以把这里当他家一样,不让他离开,那个秦先生想要离开,但最后应该是小刑总赢了。   这么点事,两人闹了近半小时,米饭和汤都凉得不能吃了。可能也只有这样的感情比什么都重的年轻人,才有这样折腾的心力吧。   刑文飞说:“你有什么问题就问他吧,他会回答你。”   陈姐有点忐忑,虽然秦素看起来很温和,但并不让人觉得好接触。   陈姐说:“我担心我毛毛躁躁,会把秦先生得罪了。”   刑文飞知道她的意思,虽然觉得她这样没个自己的主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很烦人,但想到秦素现在好歹算是接受她的存在了,以后还有很长时间的相处,比起之后相处出岔子让人不快,不如现在多提点陈姐几句,也是为自己好。   刑文飞说:“秦素脾气挺好,他不会难为你。不是你,是其他任何人来做这个保姆,他都那个样子,所以,你不要太在意他躲着你。你多注意着点,护着点他的面子,就行了。他很好相处,要求不高。”   陈姐赶紧说:“看得出来秦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刑文飞说:“你多和他处处,就知道了,他很好相处。他最近身体不好,可能要一直麻烦你做饭给他吃,他回去上班了,也要麻烦你做了饭给他送下饭。当然,我会让小俞给你加奖金。”   陈姐赶紧说:“能够给秦先生做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平常也没多少事做,不用给我加奖金了。”这份工作她还想做得长久,怎么好一直不知足。   刑文飞说:“之后再谈吧。现在有我的午饭吗?”   陈姐赶紧去为他准备午饭了,很快,桌子上就上了几道清单的菜,有肉有素,刑文飞吃了些后,又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就去睡午觉了。   秦素在他上床时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刑文飞就凑过去把秦素搂在了怀里,说:“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秦素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道:“没有。本来就睡不沉。”   刑文飞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希望吃新换的药,你睡眠可以好点。”   秦素想了想说:“也许只是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等到晚上,说不得就可以睡着了。”   刑文飞道:“最近几天都住我家吧。我刚才告诉陈姐了,让她最近都给你做饭,即使你去上班了,也让她给你送饭,这样,你吃营养健康一点,对你的身体更好。周洵不是说,你要注意营养和睡眠吗?还建议吃增强免疫力的灵芝孢子粉。”   秦素不想这么麻烦:“我可以吃学校食堂,就不用麻烦阿姨了。”   刑文飞说:“说什么麻烦,你没看到陈姐很害怕你吗。”   秦素当然发现了保姆的拘谨和战兢,说:“她为什么要怕我?”   刑文飞说:“害怕你不喜欢她,不安排她做事,我就会把她辞退了。我听招聘她的助理说,她老公死前治病花了很多钱,她家欠了不少债。她本来有两个儿子,有一个出车祸死了,另一个刚结婚没多久,因为没钱买房,和丈母娘一家住,她别无所去,在我这里做保姆,对她来说,是绝不能失去的工作。”   秦素睁开眼看了刑文飞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拿一个保姆的工作威胁我?”   刑文飞无辜地看着他:“没有呀。我只是觉得,她很需要这份工作,要是你不喜欢她,我当然要找一个你喜欢的保姆,没有办法再雇佣她了。再说,其实我觉得她工作做得不差,她也是需要工作成就感的,能得到你的认可,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了吧。”   秦素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感动,刑文飞为了让自己吃他保姆做的饭,找这么多理由。   到最后,更多还是感动,又有些窘迫,一个大老爷们,还要让小男朋友操心,他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眼睛,含糊地说:“随你就好了。”   刑文飞一把将他抱得更紧,说:“我只是想对你好。”   秦素要被他抱得无法呼吸,推了推他:“我知道,好了,别闹了,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睡。”   刑文飞这才把他放松了。   秦素多少还是有点介意,说:“放心吧,我都多少岁了,难道还没有要照顾好自己的意识?我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刑文飞心想你知道才怪了,要是知道,会住在那么一个贫民窟一样的房子里?   那个价值数百万的学区房就变成贫民窟了,好在是刑文飞没真对秦素讲出这种话,不然秦素又得和他翻脸。   刑文飞想了想后,认为秦素那个贫民窟还有抢救的可能性,就又去把秦素抱住,“秦素,我有个建议。”   秦素不得不睁开眼看他:“什么建议?”   刑文飞说:“你最近在我这里住,我找个设计师去重新设计一下你那个房子的装修,然后给你重装一下房子。”   秦素心想你真是有钱没处花,说:“我那个房子,就回去睡下觉,要是出差的话,连睡觉的功能都省了,何必费力再去装修?再说,那个房子是我爸妈装修的,按照以前家里老房子的样子装的。他们对以前的房子的样子有感情,别去费力改成他们不喜欢的样子了。”   刑文飞有点失望,他是真想把秦素那个房子重新装修,至少装修得更符合秦素的气质,但既然秦素说是他父母喜欢那样子,他自然也就不好多说了,只是到底意不平:“但你的房子太冷了,要不,我让人去铺地暖,其他装修都不改。”   秦素说:“那么麻烦做什么,平时也用不着,有空调就够了。”   刑文飞郁闷地说:“这好歹是我的心意嘛。你为什么不接受?这让我多难受。”   秦素噗嗤一声笑了:“别闹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让我睡吧,行不行?”   刑文飞只好说:“那你睡吧。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有生活品味的人,现在发现你连什么是生活都不知道,更别说品味了!”   秦素愣了一下,本来还有点介意刑文飞这个评价,但自己再仔细一想,发现刑文飞居然说得很对,他闷闷不乐道:“我一直都没生活品味呀,不然,在和你遇到之前,我都结婚了,还等你?”   秦素也是被小男朋友说得非常没有面子,破罐子破摔,才那么讲,讲完又后悔了,心想自己真是脑子有毛病,才和刑文飞说这些,这多么伤感情。好像自己多么差劲儿,留到了最后,被刑文飞捡了个垃圾。   刑文飞听在耳朵里,却觉得好笑,说:“哦,那感谢你没品位,让我捡了个漏,对吧。”   他说着,又去亲秦素,秦素受不了他时时刻刻非要黏糊着,要推他:“让我睡会儿吧,别闹了。”   刑文飞心想我偏要闹,居然说什么结婚,其实还是喜欢女人,对不对?   但看秦素精神的确很不好,就只好克制住了要把他从头到尾揉一遍的冲动。   刑文飞没睡多久,手机响了,他带着起床气要去关手机,看到是他妈王女士打来的,只好握着手机出卧室去接电话。   秦素一直只是半睡半醒,刑文飞拿手机的时候他就完全醒了,看了刑文飞一眼,没问他有什么事,毕竟他也不知道刑文飞的人际关系,问了也白问。   刑文飞的主卧有六七十平大,下了床走出房门有好长一截路,等出门接起电话,王女士已经很不耐,说:“宝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刑文飞飞快拉上卧室门,往书房走去,一脸复杂地说:“妈,别这样叫我,让外人听到,还以为我是妈宝。我们公司的股票都得跌停。”   王女士笑起来:“这有什么,我把你生下来养到这么大,连叫一声宝贝都不行了?”   刑文飞叹道:“好吧,美丽的王女士,你找我什么事?”   王女士说:“我到了G城,之前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想你可能在忙,我就自己到你的房子里了,没看到你,我就给小俞打电话,显示她关机,这什么时候,居然关机。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刑文飞服气他妈的侦探精神,笑着说:“我周末到S城了啊。小俞没和你说吗?”当然不可能说的,不然小俞就被他发配边疆了。   王女士问:“你怎么这么爱去S城,这次又是什么事?”   刑文飞说:“能有什么事,我过来出差。有点事要找这边一个药物研发的教授。”   刑文飞的那个公司,自己不做基础研发,只买成品专利,然后做出来卖。这边有几所医药类的大学,刑文飞和几个这方面的教授都有合作,这事王女士也知道,所以并没有怀疑,只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刑文飞说:“啊,可能要过几天吧。这边这事要谈明白需要些时间,而且,对方的东西,有好几家公司想要,不是那么容易谈下来。”   王女士说:“对方自己不可能做产品,专利总是要卖的,只是看你给的条件而已。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就行,要是缺钱了,妈咪这里可以给你。或者是对方非要狮子大开口,不是非要的东西,那就算了。”   刑文飞和她多聊了几句,就说:“那我先去忙了,最近天冷了,你注意加衣服,别冷感冒了。”   王女士笑道:“这我知道。”   刑文飞要挂电话,王女士说:“多和妈咪聊几句不行吗?急慌慌就要挂电话。”   刑文飞只好说:“妈,你还有什么事吗?”   王女士说:“最近遇到好些人到我跟前,想给你说媒……哈哈,我先帮你看看,有合适的,你愿意接触,可以慢慢接触着……”   刑文飞心下一沉,有些不耐烦地说:“妈,我最近忙着呢,哪有时间去接触。等以后再说吧。”   王女士听出他不高兴,说:“我知道你还年轻,不想早早结婚。妈咪当然也没想你非要早早结婚,毕竟结婚了,你就是你媳妇的了,以后妈咪多和你说几句话,你都要嫌我唠叨呢。但是,要是有合适的,先处处,也可以嘛。”   刑文飞更不高兴,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遇到喜欢的人,自己就会谈,你儿子是那种很不受欢迎,必须相亲的人吗?”   王女士:“哎哟,你还和妈咪生气了?我也没说我儿子魅力不足呀。只是,你这么忙,去哪里遇到喜欢的人?不如妈咪帮你看看,门当户对,也才更好。”   刑文飞心烦不已:“好了,妈,就这样吧。我要去忙了。你要是确实很闲,你要和那些女生接触,在一起玩,我祝你玩得愉快,但真不用为我选女朋友。你这样让我很怀疑自己的魅力,知道吗?”   王女士只好说:“好,好吧。但我不催你,你爸也要催你。”   刑文飞说:“妈,我自己会处理这件事。先这样吧,我挂电话了。”   挂了电话,刑文飞很不高兴,虽然很困,但完全不想睡觉了,走到客厅,正好遇到陈姐接待了服装店的店员,在收衣服。   刑文飞站在那里没有走,陈姐把事情处理好后,送走了店员,过来和刑文飞打招呼,说:“先生,小俞助理定好的衣服送来了。”   刑文飞过去看了看,对小俞的审美很满意,都是他喜欢的款,摸着这些即将穿在秦素身上的衣服,他心情好了点,说:“看看洗标,可以洗和烘干的衣服,你拿去洗了烘干,一会儿他起来了正好可以穿。”   陈姐赶紧应了,说:“这些衣服都留下吗?”   因为小俞助理说的是小刑总满意的就留下,不满意的可以退回去。   刑文飞说:“都留下吧。”   陈姐心想有钱人就是出手大方,刚才她签单子的时候,这些衣服价值她几年的工资了。她赶紧去查看洗标,把需要拿去洗的衣服挑出来,衣服的洗标全是英文,因为一直做这份工作,所以这些需要掌握的知识,她都懂,不只是这些洗标的知识,对衣服的材质的了解,以及要如何洗如何熨烫,她甚至不比做服装的专业人士差多少。 第33章   刑文飞离开卧室后, 房间里变得非常安静。   房间虽大, 但所有窗户玻璃全是三层, 外层是防弹玻璃,内层再安装两层隔音玻璃,于是在窗户关上的情况下, 房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秦素望着房间里的陈设发呆,房间里的陈设是很简洁的黑白色设置,不过看得出应该都花了不少功夫, 具有刑文飞所说的所谓“情趣”。   秦素有些郁闷地想:“我真是个没有生活品味的人吗?”   但这种问题想也没用, 他很想起床去做事,毕竟还有很多工作没做, 但身体不舒服,又让他不想动弹, 在这种矛盾里,不知不觉倒是睡过去了, 等一觉醒来,继续处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就生出了不知自己所处何处今夕何夕的感觉。   秦素看了手机里的时间, 已经下午五点过了, 睡了好几个小时,但这样的睡眠并没有让他身体好受多少,依然觉得身体倦怠,头晕,甚至有些犯呕, 虽然基本上没吃东西,但依然觉得胃胀难受。   身体的痛苦让他些许悲观起来,以前很少会想过往和未来,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已经被他送走的离开的学生,有些学生从始至终和他的关系都很好,有些则是毕业后就再也没有过任何联系,还有那些留在他的实验室工作过的人,在离开后,大多基本上没有了联系。   这个世界变化很大,而他以前一直把实验室和研究工作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也不曾去想这个世界的变化和自己的变化,总能做到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但现在,他想到也许就有HIV在自己的身体扩增,甚至将病毒基因整合进自己的基因里,以后他有可能就会成为HIV感染者,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会排斥他,他将活在一直吃药产生的副作用里,还要担心药物耐药问题,虽说人总有一死,但感染病毒后一直活在恐惧和担忧里,经受这份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而死,和从不去想死亡,直到老了病了,不得不接受即将死亡的结局,这两者之间有很大差别。   更何况,现在还有刑文飞,秦素并不非常确定,刑文飞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这么照顾自己,是因为自己处在阻断期里,出于道义这样照顾自己,还是因为真是感情深厚到想对自己这么好。   只是,无论是哪种原因,这时候对秦素来说,都有点难以承受。   学生们在硕士和博士阶段,甚至是做博后,大多数人都总在一个找不到根基的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秦素自己带的学生里,90%的人都对他表达过自己很迷茫的观点。最容易迷茫的点,女生的话,很多会说家里希望她们赶紧找男朋友结婚,但她们其实并不明白找男朋友结婚是不是对自己更好,男生甚至也会在女友急迫想结婚时,来找他询问意见,主要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结婚,也对未来的家庭责任感到压力和茫然,秦素在这个上面,给不出什么有用意见,只是让他们好好想一想,坚定自己的信念,要做有责任感的人。   其实,这个有关婚姻和家庭的茫然,秦素反而好回答,还有学生找他谈论不明白自己的研究有什么意义,或者困惑于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工作,或者是拿出以前从不好好学习的同学如今功成名就自己却还在实验室反复重复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实验的例子来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甚至是对自己为什么活着、活着为了什么都产生了疑问……   对于这些问题,秦素也只能根据每个人的性格和情况不同,稍稍给他们一些出于自己理解的解释和安慰,但除了让每个学生都去理解自己存在的意义并坚定自己想走的路外,他没有其他什么话好讲。   也许对平均存活年龄三四十岁的古人来说,二十多岁已经是要承担很多责任的个体了,但对现代社会的这些一直在学校里上学的学生来说,二十多岁,大部分心智没有成熟。别说二十多岁,就是三十多岁,都照样不成熟……当然,也许人这种动物,从生到死也没什么所谓的成熟。   秦素鼓励过很多人要在现实和理想里做平衡,有时候也反悔自己不该给人这样那样的意见,说不定反而对别人的人生起了坏作用。   秦素从前的人生一根筋地向前走,每天可以沉浸在研究事务里,对他来说,是一件有成就感又安心的事,即使其中有很多烦心事,但也都是可以很快解决的。   和刑文飞有关系后,他虽然经常后悔,担心事情曝光,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在如今想想,完全没有他受HIV暴露这么大。   他现在想什么事,都要有一个前提,要是我HIV转阳了呢?   要是真转阳了,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估计很难再在医院研究室就职了,其中原因,不只是因为他的工作要带学生,学生和家长会介意,还有更大的原因,他是从事结核病的研究,结核可以通过呼吸道传播,他在这一行从事了这么多年的工作,实验室每年自己做的检查里,IGRA实验,都是强阳性。常在河边走,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近年的研究结果表明,接触感染了结核后,只有5-10%的概率会发病,那90-95%的大多数人因为自身有免疫力而终生都不会发病。但这里面不包含HIV感染者,感染的HIV会攻击感染者的免疫系统,免疫力降低,本来不会发病的结核也就会发病。   这也是TB/HIV双感病人会很快发病并存活期限短的原因。   要是真的HIV转阳了,估计也不能再做这方面的研究了,因为继续从事结核的研究,他变成结核和艾滋双感病人的概率会更大,他将失去他现在的事业。   到时候,估计真只能回老家去照顾爸妈养老,顺便种点地了。说不定还要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然,更加不可能和刑文飞在一起了。   秦素在床上发了很久呆,待到觉得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人真要废了的时候,他才起了床。   他想,他现在可能比他那些学生更加迷茫。   **   刑文飞想到自己再回卧室睡觉,又会吵到秦素,就没回去,而是喝了一杯浓咖啡,开始在书房里工作,为了不被下面的技术糊弄,所有技术性文件,他几乎都要过目,所以到如今短短几年,他对技术上的东西不能说一清二楚,但也不可能轻易被人糊弄。   要做管理,还要弄懂技术,自然非常辛苦了。   其实他也可以让秦素做他的技术顾问,询问秦素技术上的问题,不过,好强的他不想在秦素跟前表现得很“蠢笨”,所以至今还没和秦素讨论过专业上的问题。   俞圆在下午三点多就到了刑文飞这个公寓,她对这个公寓的了解,估计比刑文飞和秦素加起来还多,因为里面的不少东西,都是她受刑文飞指派去添置的。   她到了之后,就和陈姐在洗衣房里嘀嘀咕咕说话。   有俞圆把所有衣服把关,陈姐这下更安心了。   俞圆问她:“小刑总把所有衣服都留下了?”   陈姐说:“是啊。”   俞圆又带了好几件衣服过来,说:“那应该可以穿一阵了吧。”   陈姐说:“刑先生很在意那位秦先生,也许以后你替刑先生置装的时候,就顺便帮他一起办了,并不多费多少工夫。”   俞圆心想她自己又没男朋友又没有儿子,能给小刑总这种很注意身材管理的老板置装,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毕竟可以买好看的衣服,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   她说:“小刑总的衣服,都是太太花钱,你说的这个秦先生的衣服,就只能小刑总自己花钱了,不然衣服花销上出问题,太太肯定看得出来。”   陈姐奉承她说:“还是小俞你想得周到。”   小俞一边蒸汽熨着衣服,一边好奇地问:“那个秦先生,怎么样?”   陈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敢多说,便道:“秦先生在睡觉,他起来了,小俞你就能看到了吧。”   小俞有点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思,“要是小刑总发现我来了,让我赶紧回去,我也就看不到了啊。”   陈姐尴尬地说:“以后总有机会的嘛。”   刑文飞又出来倒咖啡的时候,正好和俞圆遇上,不由一挑眉:“你已经到了吗?”   俞圆温柔地笑,柔声柔气说:“到了好一会儿了,陈姐说你在书房做事,我就没去打扰你。带来的衣服都挂着,你要不要看看?要是有不喜欢的,我就去退了。”   刑文飞以前都不爱看这些,这时候却真和她一起去挂衣服的房间看了,看了后觉得小俞的确体会到了自己的心思,这事办得不错,他笑着赞了她两句品味不错,又问:“我妈给你打过电话,说你关机了,我想你那时候在飞机上。担心你之前和我妈说过什么,我就没替你解释,以免和你找的理由对不上,反而露陷。你有给我妈回电话吗?”   俞圆说:“回了太太了。”   刑文飞盯着她:“你和她说什么?”   俞圆说:“太太问我,说你来了S城的事怎么没先告诉她,我说你是突然过来出差,我哪里知道你工作上的事,所以就没先告诉她。我说这边天气冷,你衣服带得不够,我给你送了衣服过来。在飞机上才没接到电话。”   刑文飞颔首表示认可了,又道:“我要在这边多待几天,你这几天也不用回去了,之后就报出差吧。”   俞圆笑着说:“谢谢小刑总。”   刑文飞说:“秦素不太喜欢见生人,你在他跟前注意点。”   俞圆赶紧说:“我明白。”   刑文飞:“也不能让我家里知道他的事。”   俞圆就差发誓了:“我明白。”   陈姐看时间不早了,来请示刑文飞要吃什么,刑文飞说:“不用做多少,几个清淡的菜就行了。”   刑文飞端着咖啡回书房,半路上就和从卧室里出来的秦素遇上了,秦素晕晕乎乎的,睡了一觉精神依然不好,他闻到刑文飞杯子里咖啡的香味,就说:“我也喝杯咖啡吧。”   刑文飞拒绝道:“你在吃药,喝咖啡不影响吗?还是不要喝地好。”   秦素皱眉说:“既然医生没说不可以喝,就是可以喝。”   刑文飞不赞同:“这几天不喝咖啡也没什么吧,你就克制一下不喝不行?”   秦素:“我想喝杯咖啡做事,不然脑子不清醒。”   刑文飞:“脑子不清醒的话,就不要做事,你多休息啊。”   秦素:“我睡了一下午,怎么还睡得着?”   刑文飞:“休息也不一定是睡觉,你可以去看剧,或者看书,或者玩游戏……”   秦素:“我不喜欢这些。”   刑文飞笑着说:“那你到书房里来坐着看我,可以吧?”   秦素愣了愣,他在和刑文飞说正经事,并不想听他胡搅蛮缠,说:“别闹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有自己的安排……”从上研究生开始,秦素就没被人这么管过了,一直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时候被人管来管去,他只觉得很烦躁。   刑文飞说:“我也是为你好。”   秦素身体不适让他整个人都很烦躁,“我知道,我谢谢你,我的电脑在哪里,我不喝咖啡了,但想用我自己的电脑。”   刑文飞皱眉看着他:“秦素,我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秦素一愣,心软了一点,但马上又有些烦躁,“我知道。我这么坐着很难受,还更容易胡思乱想,不如做工作,还能转移一下视线。”   刑文飞一想,说:“我给你买了一些衣服,要不,你来试试衣服,时间也就过去了。我们晚上一起看电影,可不可以?”   秦素疑惑道:“给我买衣服做什么,我又不是没衣服。倒是你,你还有一套衣服在我家,还没洗。”   “别想着我那身脏衣服了,之后陈姐去拿就行。”刑文飞几口把杯子里的黑咖喝了,把咖啡杯放在一边桌子上,拉着秦素去客房,给秦素的衣服都挂在客房的衣帽间了。   秦素很不自在地被他拉去了客房,进屋之前,瞄到饭厅一边的一间房里,一个有大眼睛的小姑娘在探头探脑地看他,秦素很介意,那是谁?   “这些都是买给你的,你喜不喜欢?”刑文飞兴致勃勃地拿了衣服要秦素试,秦素穿着睡衣,很懵地站在衣帽间里,问:“这么多衣服,都是买给我的?”   刑文飞点头:“对啊。今天一大早让助理去办的。我的衣服也都让她置办,她是艺术鉴赏专业的,审美很好,还没在置装这件事上办砸过。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些衣服。”   秦素对奢侈品品牌不算特别陌生,但也没有特别了解,此时对着一排柜子很多衣服,他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想。   要是拒绝刑文飞的话,又是伤他的心了,但要他接受,他不可能接受这种礼物。   秦素轻轻挡住了刑文飞想脱他睡衣的手,说:“小文,我知道这是你的心意,但是,我不能要你的这些衣服。”   刑文飞笑着说:“这些不是我的衣服,是你的。”   秦素道:“别和我抠字眼,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收下这些衣服。”   刑文飞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拒绝自己的心意,说实在的,自从昨晚开始,他受了来自秦素的前三年累积起来的该有的所有的气,他多么期盼这些衣服穿在秦素身上,多么期盼可以让秦素高兴一点,这时候被秦素拒绝,他就有多烦多难受。   刑文飞说:“秦素,你有没有觉得你很过分,你故意的吗?故意一直和我作对,就是想说,你病了,我忍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我只好离开了!你故意要我离开对不对?”   秦素道:“我没有。我没有生病,是你觉得我生病了。我本来就不需要你照顾我!更不需要你买衣服送我!”   刑文飞怒道:“那你不要这些衣服就行了。”   他拽过一件衬衫,狠狠地要把衣服撕坏,但那衣服可能是做工太好了,他扯了半天居然都没把衣服扯坏。   秦素被他这和衣服较劲儿的样子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最后反而笑起来了,刑文飞看他居然笑起来,就把衣服一扔,恼道:“笑什么啊!看我这样像个傻瓜,很有意思吗?”   秦素瞪了他一眼:“要是你非要送我衣服的话,你不要送我这些贵重的衣服,这些衣服,我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值钱不值钱,但我那些学生和同事,特别是女生,对这些非常敏感,看几眼就能看出来。我不会收这些贵重的东西。”   刑文飞冷笑一声:“行,那我去垃圾场里捡几件回来给你,可以了?”   秦素要被他气吐血了:“那你去吧。”   转身就出了客房,刑文飞跟着他出房间,恼道:“秦素,你有没有问题啊!难道你还奉行那一套非要艰苦朴素不可的理念,难道你觉得你穿得越差,你的学生和同事还更加敬佩你!这种观念早就过时了吧!我看你的同事,那个周洵,不是也都穿得挺好吗?现在的人,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好听,但心里早就是捧高踩低,只敬罗衣不敬人,你穿得不好,别人就马上把你同落魄联系起来,特别是你本来就出了事……”   秦素被他说得烦不胜烦,转过身朝他骂道:“你想怎么想,你就怎么想,这与我没有关系。你要捧高踩低,你就去捧高踩低,你想只敬罗衣,你就去敬罗衣……关我什么事!”   刑文飞要被他气死了,觉得自己是一颗真心被踩在尘土里,他还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控制不住火气地朝他大吼:“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脑子有病!”   秦素满脸绯红,就想回家,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又要回卧室去换衣服,跑回卧室,发现放在卧室里的手机在响,他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他妈打来的,都打了好几通了,因为他刚才没听到手机来电声音,就没接到。   本来在气头上的他,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去拿手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因为生气而手不断发抖,他将手机握紧了,又深吸了好几口气控制情绪,这才把电话接通。   一接通,就听到他妈叫他:“秦素?”   秦素缓了一口气,让自己用很平和的语气说:“妈?有事吗?”   秦妈妈说:“哎呀,不是每周六要打电话吗?你昨晚没打电话过来,我们想你可能是有事在忙,没敢给你打电话,这时候不是晚饭时候嘛,想着应该可以给你打电话,你吃饭没有?”   秦素听到父母的关心,瞬间鼻子一酸,眼泪已经漫出了眼眶,他克制着自己,不想让母亲听出自己声音里的脆弱和泣音,说:“妈,我昨晚有点事在忙,就忘了给你们打电话。现在准备去吃饭了,你们别担心。最近天气很冷了,你和爸没有感冒吧?”   秦妈妈说:“就是我最近肠胃不太好,但也不是特别差。感冒倒是没感冒。我们养的鹅,准备杀两只,做成五香鹅肉,给你寄过去,现在天气冷了,应该可以寄了吧。”   秦素脑子里懵懵的,说:“不用了,你们别太累了。我最近出差多,寄来了也没时间吃。”   秦妈妈说:“放在实验室给学生们吃也可以嘛。”   秦素说:“真的不用了。”   秦妈妈有点失望:“那好吧。你今年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又要大年三十吗?”   秦素:“还有好几个月。这时候就开始准备过年了?”   秦妈妈失笑:“你是不是都没看时间,这都十一月了,就两个月不到就要过年了呢。”   秦素叹道:“两个月,也不短了。”他至少要等到三个月,才能稍稍放心,是不是有HIV转阳。   秦妈妈说:“你爸在旁边等着呢,要不你和他也说几句吧。”   秦素说:“嗯。”   秦爸爸把手机接过去,说:“也没什么要讲,你一个人住着,注意身体就行了。我知道你那个工作,好多个学生就指着你毕业,你压力也很大,但还是要注意保重身体。”   秦素:“嗯,我知道。”   秦爸爸:“那挂电话吧,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秦素呆呆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电话挂断的滴滴声,愣愣地把手机放下了。   刑文飞在房间外转来转去,听到秦素电话讲完了才进来,他本来还想和秦素理论几句,没想到一进卧室,就看到站在床边的秦素,脸上全是眼泪,当即什么火气都被吓没了,心想刚才听他打电话也没听出什么来呀,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第34章   秦素发现自己看刑文飞的时候, 面前一切都是朦胧的, 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当即非常窘迫,迅速转身,抬手抹眼泪。   刑文飞心软了, 走过去从秦素身后抱住他,说:“别哭了,我刚才胡说八道呢。”   秦素从床头柜上抽了纸擦眼泪, 闷声闷气说:“我想回去了。”   刑文飞道:“真生我气了吗?”   秦素已经缓过来了, 自从昨晚出事,他虽然一直都不舒服, 但不至于情绪崩溃。在听到母亲声音的那一刻,他骤然意识到了, 自己不只是自己,还是父母的儿子, 他来自于他们,自己出了事,他们知道后该多难过。父母没有死之前, 自己怎么能够死呢。   他想, 他真的是非常不孝的人。   他已经不想和刑文飞争辩了,他知道刑文飞都是好意,但即使是好意,他也不想再和他争来吵去。   秦素长叹了口气,回过身, 去看刑文飞。刑文飞一脸自责和窘迫,说:“秦素,别和我生气了。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有什么可争吵的,对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秦素虽然擦干了眼泪,但眼睛依然红红的,说:“我觉得我俩在以前并不了解对方,其实我俩观念差别很大,要在一起生活,会有很多问题。而且,我现在也不适合和人在一起……”他突然又哽咽了起来,痴痴看着刑文飞,“小文,其实我知道,你付出很多,你也对我有很多期待,但我辜负了你这些付出和期待,你做那么多事,最后只惹得一身麻烦和苦闷,是我的不对。我很难满足你的期盼。”   刑文飞知道秦素的性格,越客气越是把人当外人,他突然这么客气了,肯定没好事。   果真,秦素说:“要不,我俩就算了吧。”   刑文飞苦笑了一声,他都猜到会是这一句了,他眼睛直直地盯着秦素,里面像烧着火,说:“我不!”   秦素皱了眉:“那你要怎么样?”   刑文飞说:“除非我不愿意了,不然我不会放手的。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放手?”   秦素因为他这句话愣了好一会儿,说:“那你喜欢我什么?”秦素倒迷惑了,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刑文飞对自己犯什么倔?   刑文飞说:“我怎么知道。你看你今天和我闹了多少次了,你为什么就不为我想想。你以前都不这样总发火,我只想让你开心点,让你好受点,你为什么总要和我闹来闹去。既然你知道我有很多期待,那么,稍稍满足我一下又怎么了,为什么非要这样。你明明也喜欢我,不是吗?为什么不能让我放心一点呢。你知道我多害怕吗,我很害怕你出事!”   刑文飞将秦素紧紧抱住,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而痛苦的样子。   秦素震惊又惶恐,还被莫大的愧疚袭击,他没意识到刑文飞和自己一样有这份痛苦和恐惧。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抬手抱住了刑文飞,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和刑文飞的关系,在以前,一直是合则聚,不合则可以分开的恋人关系,他没有过多去想责任的问题,但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的伤痛是刑文飞的伤痛,他的恐惧是刑文飞的恐惧,他的心情影响刑文飞的心情,他的每一句话每个表情都影响刑文飞的感受。   他意识到自己太不应该了,他错得离谱。   这样,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低声道:“小文,刚才对不起。”   刑文飞把他抱得更紧了,说:“我不想听对不起,你说你没那个意思,别轻易就说分开。”   秦素叹了口气,“好吧,我没那个意思。刚才就是一时冲动而已,以后不会轻易就说了。”   刑文飞眨了眨眼,才抬起头来看他,两人都是红红的兔子眼,刑文飞笑了笑,委屈地说:“你今天都和我吵了几回了。你以前都不这样。”   秦素抬手抹了抹刑文飞眼角的湿润,“我以后会好好想想再说话,不那么冲动了。”   刑文飞贴着他的嘴唇亲了他一下,说:“刚才你家里和你说什么了?怎么就哭了?”   秦素上一次流眼泪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这时候被刑文飞一再提起,自然很窘迫,就说:“不关我爸妈的事,都是被你气的。”   刑文飞笑了起来:“那衣服你不要了吗?都洗过了,没法退了。我觉得很好看,我就想看你穿!”   刚才还在好好说话,突然之间又开始撒娇了,秦素大脑发热最多几分钟,马上就冷静下来,说:“你又在得寸进尺,你想看,我也不穿。”   刑文飞就真是想不明白了,说:“都是通勤的衣服,又不是让你穿什么只能在床上看的衣服,你这么抵触到底为什么?”   秦素一把把他推开,皱眉说:“又不着调了,我和你说正经的。”   刑文飞非常委屈:“我很正经啊。”   秦素说:“反正我不会穿。”   刑文飞猜测道:“难道是因为你不想收我的礼物?为什么不收我送的礼物?你每次送我的礼物,我都收下了,你却不收我的礼物,是不是太过分了?”   秦素说:“不是这个原因。衣服的话,能穿就行了,但你买的那些,都太贵了,已经超出了衣服本来的范畴,别人看到那个衣服,不会想到那是保暖蔽体的,而是你之前说的那样,那代表了有钱,别人可能甚至不会看我这个人,而是去看那个衣服。我们这个行业,本来也不是别人想的那样有钱,学生群体,大多数都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每个月发一两千生活费,还要省一些下来存着应急,要是我作为老师,突然穿一身名牌去实验室,学生们和同事们还要想,我是从哪里发了大财,影响太不好了。”   刑文飞本来以为他是有什么多么别扭的原因不愿意穿那些衣服,居然是这种原因,一时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了,因为他有点想笑,说:“你就说你找了个有钱老公……”   秦素很想给他一巴掌,“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又在这里胡扯。现在学生们就是觉得做我们这行太苦太穷了,大家都不想来做,想转去做更赚钱的行业。以前有很优秀的女学生,本来要读博的,考试都参加了,考得很好,最后就不来面试了,说家里让她回去结婚。家里觉得读博不如嫁个好人家。你可别和我开这些玩笑,我不惯你!”   刑文飞说:“不惯我?你什么时候惯着我了?都是我惯着你!”   秦素:“……”   看秦素瞪着自己,刑文飞缩了下脖子,又说:“那你在家穿那些衣服不就行了,不就是几套衣服,至于这么在意。”   秦素不想理他了,说:“我说了不愿意就不愿意。”   刑文飞叹了口气,说:“你之前穿来的衣服,被我拿去给陈姐洗了,你除了穿新衣服,也没衣服可以穿了。”   秦素看向放了自己衣服的沙发,发现那里果真没衣服了,不由震惊:“你什么时候拿了我的衣服?”   刑文飞:“我也忘了,好像是帮你脱了之后就拿出去了吧。”   秦素:“……”   **   俞圆本来以为她的老板小刑总和他的恋人必定是感情深厚你侬我侬,不然,小刑总怎么能坚持三年时间做这种空中飞人和人谈远距离恋爱,哪曾想,她一来,只偷偷瞄到了那个男人几眼,就听到两人开始吵架了!   吵架!   小刑总居然会和人吵架?   之前见到他因为家里的事气得脸都黑了,都没见他和人吵架,居然会和他恋人吵架?还那么大的火?   俞圆真是搞不懂他了。   有钱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居然要动肝火?   这不是他自己的人生哲学吗?   现在居然和人吵架了?不是自己打脸?   看来谈恋爱的人,智商是真的可以为负。   俞圆躲到陈姐的厨房里去,不敢多听,怕到时候被刑文飞发现,肯定会介意。   但即使在厨房里,也能听到些许两人大吵的声音,俞圆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人看着都不是冲动和暴躁的人,而且都是男人,居然这么能吵?神奇啊神奇!   陈姐有条不紊地做饭,没有去探听主人家吵架的事。   小俞毕竟年轻,好奇心作祟,不时都要去饭厅处向卧室的方向探头,又回来问陈姐:“那个秦先生,是什么身份啊?”   陈姐本来不想说,但想到自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小俞助理安排,她就小声说道:“好像是S大学的教授!”   “啊?”小俞这下更好奇了,心想小刑总也太能挑男朋友了吧,难道是和他生意上有联系的教授?   小俞想到了曾经听刑董当着自己的面教训小刑总的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千万不要去睡利益相关的女人,不然有得麻烦。”   小俞当然知道刑董当着自己的面这样教训小刑总的原因,他肯定以为自己和小刑总有一腿吧,刑董真是脑补过头了,自己可是连小刑总的胸肌都没有摸到过的人啊!   以前其实也挺好奇那么多人勾引小刑总,他居然真的岿然不动,原来是因为喜欢男人。   陈姐又说:“之前就吵过一次了。”   小俞惊:“之前就吵过了?”   陈姐点头。   小俞:“都吵些什么呢?”听着很像些鸡毛蒜皮的事,小刑总居然会因为这些事和人吵架,也真是奇了怪了。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天凉王破一流的霸道总裁,没想到居然会和人因为喝咖啡的事吵架?真是让人跌破眼镜。   陈姐说:“好像是秦先生想回去,小刑总不愿意让他回去。说是秦先生最近身体不好,让他在这里养着。”   小俞心想这么霸道总裁的小刑总居然是个痴情种子,好神奇,和他老爹一点也不像。   小俞刚才没把秦素看清楚,不过那么偷瞄几眼,便觉得这的确是个气质很不一般的男人,小刑总居然是喜欢这种类型。   最后听到小刑总骂了很不得了的话——“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脑子有病!”   小俞和陈姐都听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心想小刑总是个渣渣,哪里能这么骂人,这下肯定要糟了。   两人都怀疑两人要打起来,说不定要砸花瓶,掀挂画,扔工艺品,不过,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居然悄无声息了。   小俞跑到饭厅到客厅的连接处去,朝主卧的方向看了看,隔得有点远,但的确听不到声音了。   小俞又走回厨房,惴惴不安,“没声音了,怎么回事?没出事吧?”   别那位秦先生一时气急,一个榔头砸在小刑总脑袋上,那可就出大事了。   小俞放心不下,对陈姐说:“我还是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陈姐赶紧拉住了她:“小俞,别去。肯定是和好了,你去了小刑总才要生气呢。”   小俞不能理解:“骂得那么难听,还能和好?”那个秦先生又没有M倾向,被那么骂,还能和好?   陈姐说:“真别去,一会儿你看就知道了,肯定是和好了。”   小俞还是很迟疑:“真的?”   陈姐说:“真的。刚才也是,两人都吵得要打起来,但很快就好了,还……”   小俞疑惑:“还什么?”   陈姐笑:“小俞,你一直都没谈恋爱吗?你说能怎么着,当然是就抱在一起了啊。”   小俞:“……”看来她一直是单身狗是有原因的,要是她男朋友骂她不可理喻脑子有病,她肯定要拿刀追杀他。但小刑总和那个秦老师是怎么回事,都这么骂了,还抱在一起了?   这些谈恋爱的人,脑回路太神奇了。 第35章   看到刑文飞拉着秦素的手来吃晚饭时, 小俞认为自己果真年轻, 见的世面太少, 还是陈姐有生活智慧,这两人之前吵得要打起来,居然真很快就和好了, 不仅和好了,看着还甜甜蜜蜜的。   这个世界真奇妙!   秦素穿了刑文飞让小俞买的衣服,一套Louis Vuitton的衬衫配圆领衫, 一条深灰色经典长裤, 脚上穿着拖鞋,被刑文飞拉着进饭厅时, 小俞看得差点呆了,心想小刑总栽在这个教授身上并不冤, 要是自己,也想泡他。   大概是秦素很瘦, 又特别白,这一套衣服,穿着真是特别好看, 面如中秋朗月, 眉目恰似山水,身形如松柏挺拔,气质是月下空谷不俗,反正小刑总穿这款衣服就不好看,非要秦素这种人来穿才行。   小俞强忍着满身狼血沸腾转身躲进了厨房, 压着嗓子叫陈姐:“那个秦先生真是我的菜。”   陈姐看她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一双大眼几乎要瞪脱框,被吓了一跳,说:“秦先生要吃什么菜?”   小俞赶紧对她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小俞看得狼血沸腾,她的老板小刑总之前已经化身为狼一次了,看秦素换了衣服后,真是又禁欲又温暖,没控制住,把他按在床上想这样那样。   秦素气得不行,把他掀开了,就差揍他一顿,“大白天的,家里还有别人,你再乱来试试,看是你惯着我还是我惯着你!”   刑文飞嘴巴很甜,说:“那你惯我一回呀,我就亲一下。”还比了个一字。   于是秦素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身要走:“再乱来,我就回去了。”   “回去”这个词真是打击刑文飞的万金油,他一说,刑文飞就不敢了,说:“好吧,我去看晚饭好没有,先吃饭吧。”   刑文飞和秦素坐在桌边等吃饭,秦素拿了手机开始看消息,回别人的微信,刑文飞瞄了他几眼,很想看他的微信,但秦素不给他看,他就探头探脑去看秦素,像只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哼哼:“在和谁聊?让我看一眼。”   秦素烦他,“都是公事,你是小孩子吗,这个也要介意?”   刑文飞笑:“小孩子哪里知道吃这个醋,只有我这么大了,才知道介意。”   秦素抬起胳膊来,用手掌把他抵开,“别闹。姜主任找我有事。”   刑文飞:“姜主任是谁?”   秦素:“我们大结核室的主任,我的上司。”   刑文飞:“我以为你已经是一把手了呢。”   秦素给了他一个白眼,“别闹了。哎,马上我就要自己出去单干了,后续很麻烦。一把手并不好当。”   刑文飞说:“我可以给钱给你建一个更好的实验室,这样,你就有更大的自由了。”   秦素没理他这个话,说:“现在的够了。别闹。”   刑文飞贴着他的耳朵亲了他一口,正打字的秦素一激灵,手机都差点掉地上,只好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回信息。   刑文飞看自己无论做什么,他都不理自己,就无聊地拿出手机也开始玩手机。   小俞借着端菜的功夫,仔细打量了秦素几眼,越看越觉得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她这下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小刑总待了这么多年、周边朋友都问她“金秘书怎么还这样”、她居然都对小刑总一点都不来电,原来两人都喜欢同一种类型的男人,根本不喜欢对方那种类型。如此一想,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个,自己才能在小刑总跟前做助理六年都没惹他讨嫌。   小俞把饭菜都上好了,秦素还在回信息,刑文飞说:“快吃饭吧。吃完饭,我们看电影吧。”   秦素低声对小俞说了一声“谢”,拿着筷子要准备吃东西了,又放下筷子开始打字。   刑文飞受不了了,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能吃了饭再玩手机吗?”   秦素皱眉看向他:“把手机给我,我回完信息了就吃。”   刑文飞:“我觉得你回不完信息,快吃饭,你没觉得你很瘦吗,都是因为你喜欢边吃饭边玩手机。以后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手机都给我保管。”   秦素:“……”第一次有人这么霸道地管他,他惊异地看着刑文飞,很想吼他两句,但最后又忍了,只得开始吃饭。   刑文飞把那碗热了的剩鸡汤推到他面前去,秦素舀着喝了一口,有点诧异:“这是中午那个鸡汤?”   刑文飞说:“对啊。想着你可能还要喝,就让陈姐放冰箱了。”   秦素继续喝:“味道还不错。”   陈姐正好端了最后一道甜点上来,就说:“热冷鸡汤有个诀窍,就是要隔水蒸着热,鸡汤碗要盖上盖子,那所有鲜味都能保留在汤里,味道和鲜鸡汤没差别。”   秦素说:“你真有经验,这个汤不错。”   陈姐说:“那是鸡汤本来就煲得好,那鸡肯定是农家跑山鸡。”   秦素对她笑了笑,“你这饭菜也做得好。”   刑文飞看秦素好像的确是接受了家里的保姆和助理,松了口气,饭都多吃了一碗。   秦素匆匆吃了晚饭,就去给姜主任打了电话,刑文飞过去看他时,他才把手机放下来。   刑文飞问:“你和那个姜主任说什么呢?”   秦素说:“没什么?我想回一趟实验室。”   刑文飞马上就介意起来:“回去做什么?”   秦素说:“看有什么事需要安排。”   刑文飞说:“你不能打电话让你的学生做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四处折腾。”   秦素还是想走,刑文飞拽着他的手,把他拉进了书房,反手把书房门关上了,把他按在墙上说:“不许去。”   秦素以前就发现刑文飞虽然给人彬彬有礼的感觉,其实为人控制欲很强,如此一说,秦素也没比他好多少。   秦素无奈道:“但我在这里也没事可做,不如回实验室去。”   刑文飞瞪着他:“怎么叫没事可做,不是说好看电影吗?再说,难道我没事要忙吗,我都把手机扔得远远的,不让公事打扰我,一心一意只陪着你,你为什么做不到?”   秦素一时无话可说,只觉得刑文飞这要求有些过分。   刑文飞说:“你有什么事要安排,就安排下去做吧,但你人不许离开。”   秦素整个人被刑文飞压迫得贴在墙上,皱眉看着他,说:“小文,你有没有觉得你这样有些过分?”   刑文飞摇头:“我不这样觉得。既然我们决定在一起了,那本来就应该留出时间来相处,对不对?我要做到,你也要做到。不然,我俩都忙工作,那还有时间来相处和互相了解吗?”   刑文飞这样讲也没什么不对,但秦素放不下工作,“虽然这样,但总要让我先把工作安排好,是不是?”   刑文飞抓住他握着手机的手,说:“那你打电话安排吧,但是,最多十分钟,要是花更多时间的话,我就要给你捣乱了,你不要怪我。”   秦素皱着眉看着他,“十分钟太短了。”   刑文飞抱着他的腰低头看他:“但只有这点时间,我开始计时了哟!”   秦素很着恼,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开始打电话,先打给了李老师说第二天实验室要有安全检查的事,让她和姜主任联系处理这件事,李老师应了,本来还有其他事要问,但刑文飞在他没接电话的左耳边吹气,小声说:“你讲了四分钟了,宝贝。”   秦素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和李老师说自己还有事要忙,把电话挂了。   随后又给他的博后秦玲打电话,秦玲和他是本家,也算是他师妹,因为是他导师师弟的学生,介绍来他这里做博后,秦玲来后,不仅要做自己的课题,还要带一下实验室的其他研究生,算是帮了秦素大忙。   秦玲接到他的电话,就说:“秦老师,我到办公室了,今晚我主持seminar,你不用过来了。在家休息要紧。”   秦素向她表达了谢意,“麻烦你了。”   秦玲:“秦老师,这不是我应该的嘛。实验室出了这次的事,我本来早就该给你打电话的,又怕你身体不好想好好休息,才没有打电话……”   刑文飞把手伸进秦素的衣服里摸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又过了两分钟了。”   秦素很想把他推开,奈何刑文飞是个力气大的牛皮糖,偏就要粘着他,秦素憋屈极了,又被他摸得臊得慌,只好赶紧对秦玲说:“我这边还有事,就先挂了,实验室的事,你多挂心。”   秦玲还没来得及说拜拜,电话就被挂了,她疑惑地看了看手机,总觉得刚才秦素的气息很有问题,难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秦素挂了电话就要把刑文飞掀开,刑文飞偏不放,还说:“宝贝,你还有最后三分钟可以打电话了。”   秦素受不了地说:“别乱叫我!刑文飞,你是不是想挨揍啊!”   刑文飞去摸他的下半身,秦素面红耳赤地吼他:“再乱来我就回去了!”   刑文飞赶紧把手收了回去,无辜地说:“我什么也没做,我真没做。”   又抬起手看手表:“秦老师,你还有最后两分钟了。是不是已经打完电话了,那我们去看电影。”   秦素瞪了他一眼,继续打电话,这次打给高岷风的。   高岷风下午就去办公室了,这时候接到秦素的电话受宠若惊,赶紧接了起来,秦素说:“小高……”   他这一声刚叫出来,刑文飞的嘴就贴到他耳朵上去咬了他一口,说:“说了不能这样叫你那些学生。”   秦素抬手就要把他扇开,刑文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在墙上,秦素被他按得难以动弹,只得狠狠瞪他。   高岷风听出这边的杂音,就问:“秦老师?”   秦素赶紧说:“小……呃……高岷风,是这样的,姜主任说明天要你们几个当时在现场的学生去了解情况,你和曾媛他们也都说说,到时候就按照实际情况说就行了,不要担心。”   高岷风忧虑:“秦老师,这事不会对实验室有太大的影响吧。”   秦素安慰他:“没什么影响……”   秦素还没说完,刑文飞在他耳边道:“秦老师,时间好像到了。”   秦素心想到什么到,但不敢这时候吼他,只得对高岷风说:“先就这样,你们有事,也可以问问李老师。”   挂了电话,秦素把手机扔到一边的沙发上,就要给捣乱的刑文飞几下子,刑文飞刚才真是太过分了。   但他手还没有碰到刑文飞,就被刑文飞抓住了。   刑文飞把他按在墙上,说:“你难道想打我吗?”   秦素心想你说呢!   刑文飞装起可怜来:“但我除了提醒你时间,其他事都没做呀。”   没有正事的时候这样撒娇还算是情趣,有正事的时候还这样闹,秦素只想骂人,但对方这样撒娇,也只是因为喜欢自己想要自己的陪伴,自然就没有办法骂人了,秦素放软了声音,要求:“快放开我的手!”   刑文飞把他的手放开了,秦素正要推开他,他又抱住了他的身体,甚至低头亲他的耳朵根,这里是秦素的敏感点,秦素全身一激灵,腿瞬间软了,刑文飞已经从他的耳朵亲到他的颈子上去。   **   陈姐和小俞在大厨房里吃晚饭,小俞不时抬头想听听刑文飞和秦素之间的动静,但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说,“小刑总在他爸妈面前特别喜欢装乖孩子,没想到在秦先生跟前这么霸道。”   陈姐不由打听,“刑先生多少岁,看起来还很小。”   小俞说:“比我还小了一岁多,二十七岁吧。”   陈姐惊讶地看着小俞:“小俞,你都二十八岁了?我还以为你才二十出头呢。”   小俞笑起来:“陈姐,你太会说话了。我就喜欢你这种人!” 第36章   秦素回过神来时, 已经被刑文飞压在了沙发上亲吻。   他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分钟里发展到这一步, 理智一回笼, 再想想以前,好像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沾上刑文飞,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刑文飞简直像是让他丧失理智的毒品,可说是无法可解,而指望刑文飞自觉地为自己的正事着想, 好像可能性不大。   秦素也比较明白刑文飞, 这么一个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没受过罪,甚至可能很少被拒绝, 一向只有他吩咐别人做什么,没有别人安排他要怎么做的人, 让他为一般人的心酸考量,并不是他不愿意去做, 而是他可能从小就没形成这种思维模式。   秦素认识很多老总,在其中,刑文飞这一款还算是很可爱的了。   大概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 虽然刑文飞经常惹得秦素憋屈和不适, 但不至于觉得他不好,最难忍受的时候,都只是认为和刑文飞谈谈就好了。   这时候,秦素却忧虑起来,以后长时间和刑文飞相处, 要是他总这样闹来闹去,非要自己什么都满足他,这个日子恐怕会很难过,恐怕每天都要闹矛盾。   秦素看着刑文飞近在咫尺的脸,他又年轻又好看,也很懂得哄人开心,有情趣,要求也是正当的,没有哪一点不好。要说不好,秦素甚至觉得是自己不好,他年纪大了,处在很需要颜面的学术圈,又要带学生,他有责任维护自己的形象与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好的榜样,他没有办法满足刑文飞的很多要求。所以,到头来,其实是两人在现实中本来就存在很多难以调和的矛盾。以前很久才见一次面,见面也从不讨论现实问题,不会引出这些矛盾,而要是想要在一起,肯定没有办法避开这些矛盾。   秦素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去想“合则来不合就散”,他想,他真需要和刑文飞好好谈谈,不然,每次温存的时候倒是很快活,之后再面对现实时,不免就要更头痛了。   刑文飞是观察力很强的人,对大部分人,他观察出别人的想法和情绪了,他认为没必要在意,所以很少放在心上,但对着秦素,他没有办法不把秦素的想法和情绪放在心上。   见秦素刚才还好好的,这时候又皱起了眉头,刑文飞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心,又去亲吻他的嘴唇,低声说:“怎么了,还是想去打电话吗?”   秦素不便推开他,只是抬起手来把他的手抓在手里,刑文飞马上就把他的手反扣住了,拿到自己的唇边,从他的手指尖亲到他的手心里去,秦素被他这甜蜜的温存姿态所俘获,刚才坚硬起来的心几乎又要软成水。   刑文飞握着他的手,又低头亲他,秦素刚张嘴想说话,就被他侵略深吻,秦素被他磨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脾气,只得由着他亲了一阵,隐秘的黏腻的甜蜜在房间里浮动。   刑文飞的手摸下去非常不老实,秦素才回过神来,把他要乱来的手死死抓住了,说:“小文,我想和你谈谈。”   刑文飞的呼吸已经变得很粗重,他非常想要秦素,别的都不想去考虑。   刑文飞浊重的气息拂在秦素的耳边,他亲着他的耳朵,低声问:“你想谈什么?”   秦素身体发热,极力克制被他带动起来的欲望,亲了刑文飞的脸颊一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小文,我是有很多工作的人,而且有很多责任要负担,不可能只分配很少时间在工作上,其他时间都来陪着你。我们要是不好好谈谈这件事,今天一天,我可以满足你,但是以后,要是我有更重要的事,你还这样要求我,我们肯定还会吵架,对不对?”   刑文飞和秦素十指扣着,低头亲秦素的唇角,姿态非常温柔,但眼神却变得有些犀利,和之前对着秦素黏黏糊糊的年轻人的气质有些差别。   他眼睛眨了眨,说:“其实是很生气我刚才限制你打电话的事,对吧?”   秦素心想他总是能马上明白事情的关键,但秦素一向不爱下人面子,此时也就不好直接指责刑文飞,只说:“并不是那么生气,只是,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话,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不是?”   刑文飞勾着唇角笑了笑,笑得把脑袋埋在了秦素的肩颈窝里,闻到秦素身上淡淡的温暖的味道,就又去亲他的颈子,秦素想把他推开的时候,他自己就抬起了头来,说:“你不高兴我什么,你就直说好了。你总是喜欢拐弯抹角说一大堆,其实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秦素直觉就是要反驳:“我没有。”   刑文飞又低头亲他的嘴唇,甚至咬了他的唇瓣一下,秦素感受到了疼痛,生怕他把自己咬出血了,就要挣扎,但却被刑文飞死死按在沙发上难以动弹。   刑文飞看着他的眼睛说:“为什么对着我,还要言不由衷。除非你说你讨厌我,不喜欢我,和我上床是一场灾难,不然,你说其他任何话,我都不会真的介意。”   秦素又被他说得没脾气了。   刑文飞拥着他,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说:“你可能不知道,要是两个人慢慢习惯对方的忙,不再要求对方的陪伴,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我爸妈就是,我小的时候,家里还好点,我爸经常会回来,到我初中了,我爸妈每年可能就只在节日的时候见面,我觉得他们可能从那时候,就再也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过。我以前问我妈,为什么不打电话叫爸回来,我妈说我爸很忙,打了电话,他也不会回来的。我问我爸为什么不回家看我妈和我,他也总说没有时间。但我想,要是要抽时间的话,总是能抽出时间来。只是,他们都习惯了,不见就不见吧,反正离了对方并不会就过不下去,反而是离了对方,生活也没什么变化。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经常在我爸身边,我妈会来看我,我让她好好陪陪我爸,但她说,我爸并不需要她,所以,她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反正谁离了谁都可以过日子,她说只要看着我就行了。我让我爸在节日的时候给我妈送礼物,我爸说我妈自己知道买,送了我妈也不会高兴,何必去做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不喜欢我妈所以这样讲,还是他已经习惯了只能女伴去奉承他,或者是他付出的任何东西,都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只要我妈没有回报,他就绝不会去做,也许有回报,他也不会去做吧。”   秦素听出他声音里的茫然,并不是难过悲伤,也不是愤怒,只是很茫然。   秦素想要安慰他几句,不过刑文飞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他抬起头来,看着秦素说:“我之前挺害怕和你确定关系,担心一旦确定关系,以后也不过是像我爸和我妈那样,只是受束缚于这个关系,也不知道将来到底会怎么样。但从昨晚,我就好好想过了,我没有办法在你不理我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去做自己的事,我想,我们应该努力让这段关系保持下去,可以在以后一直在一起,不厌倦对方。我不希望我们在将来,只要想到对方,只是想要逃避对方。秦素,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秦素抚摸过刑文飞的脸,他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人在一起生活。   他的父母以前工作都挺忙,他从初中开始就离开了在县级市工作的父母和老家,在所属的地级市里的重点中学上了初中和高中,之后就上了大学,他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家庭生活也没什么概念,加上父母都是比较严肃体面的人,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夫妻之间的情绪,他又没有兄弟姊妹,在刑文飞找上他之前,他甚至都没想过要怎么和人亲密相处。刑文飞对他提出这个问题后,秦素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人生,有学业和工作,但似乎是缺少了生活这个环节。   秦素深吸了口气,将刑文飞抱住了,其实他要感谢刑文飞,要不是他强势地进入自己的生活,他现在也许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亲密地在一起谈恋爱吧。   刑文飞知道秦素原谅他了,他由着秦素抱着自己,说:“我知道你很忙,你有很多事要做要安排,但我何尝又不是呢。事情永远都不可能忙完,要是只能等到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能和我安静地在一起相处,我想,那永远都不可能有这个时间了。难道和我在一起,还抵不过和你的同事多说几句客套话,和你的学生说几句客套话吗?我知道你很看重你的同事和你的学生,那些甚至是你的责任里最重要的部分,但减少一些和他们之间的客套交流,也并不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变差,也不会让办事效率变差,不是吗?”   他说到这里,又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秦素,说:“所以,我俩都要学会更好地利用时间,压缩在其他事情上花费的时间,留些时间给对方,这个时间里,只能想着对方,对不对?”   他说什么,能有不对的吗?   秦素从来都没从刑文飞这里逃脱过,无论是身,还是心,他抚摸着他的脸,说:“好。”   刑文飞笑了,低头去亲他,秦素回应了他,刑文飞马上就得寸进尺了,手开始乱摸,秦素腰都被他摸得软了,根本无力推拒,只得由着自己不断沉沦……   两人在沙发上黏糊了大半个小时,做完了秦素不安起来,推拒拿了纸巾善后的刑文飞:“这可能不太安全。”   刑文飞不太在意,又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亲他的嘴唇:“没事的吧,我又没有进去,再说,要是真有事,那我陪你,我也不害怕。”   秦素心想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到底是骂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有过的那些恐惧都消失了。虽然他也会想,刑文飞年轻热情,在情事上得到满足后,一向是这样嘴甜,要是真出什么事,不说秦素自己不可能原谅自己,刑文飞到时候说不得也该难受埋怨他了。   秦素把衣服穿好,刑文飞在这种时候,一向是小孩子脾气,非要把秦素又摸又亲,替他把扣子扣好后,又抓着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亲了两下又盯着打量来去,说:“素素,你真白,你看你的手,白得像吸血鬼的手,都没有什么血色。”   秦素被他叫得起鸡皮疙瘩,要把手抽回去,说:“一直都是这样,你要我怎么样。”   刑文飞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所以应该戴个戒指,这样就没问题了。”   秦素心下一跳,愣了一下,刑文飞说:“你觉得怎么样?”   秦素心想这种事,还是要好好考虑的。   刑文飞说:“要不,我们互相送对方一枚戒指吧。不要多贵的,我知道你没钱买贵的给我。”   秦素哭笑不得,“我对这方面不了解,一般市价是多少?”   刑文飞想了想以前给他妈买的礼物宝石戒指,说:“好像几万到几十万几百万的都有吧,那些收藏级的上千万的,就不要考虑了。”   秦素心想最便宜的居然都要几万啊,不由想到学生们总说他浪费是因为没有结婚养孩子的话,也许是真的,要养家,看来是真的挺花钱的。   秦素说:“那……可能就只买得起便宜的。”   刑文飞笑:“反正只要是戒指,我就OK。”   秦素对逛街没有任何意识,因为他是几乎从不逛街的人,这时候就发愁了,“那要去店里看吗?”   要是被同事看到了怎么办呢?还以为他要结婚了?问他随份子的事怎么办?   秦素自从上博士至今,真是随了很多份子钱出去,不说同学和同事朋友,每次学生结婚生孩子,也都要包一个大红包,他看了看刑文飞,两人估计不可能有让别人给份子钱的婚礼了,份子钱都是社交投资白送了。 第37章   刑文飞兴致勃勃地说:“要不, 去迪拜买吧, 顺便可以过去晒晒太阳。”   秦素:“……”他真是不太适应刑文飞这种脑筋的转速。   刑文飞看出秦素不大乐意, 就问:“不愿意?为什么?”   秦素只好说:“太远了,最近是年底,我想, 不只是我忙,你应该也很忙吧。”   对,其实刑文飞也忙得飞起, 他把工作手机上的电话都转给助理了, 但助理依然发了很多邮件给他,他只是没去理而已。   刑文飞有家世有底气去杜绝所有自己不喜欢的和觉得没用的或者性价比低的社交, 但秦素却不能这样不理睬专业圈里的其他同行。   刑文飞可以把事情都推掉去休假,秦素却完全不能, 毕竟这还临近期末,他要给学生上课, 还要组织最后的考试。   刑文飞皱眉说:“那去香港?”   秦素叹了口气,本来想直接说“我哪里都不去”,想了想, 克制了所有的烦躁情绪, 捧着刑文飞的脸温声说:“小文,我最近没时间离开这里。最近很忙,而且还要给学生上课。学校考察很严,不能让人帮忙代课。要不,就在本城哪里去买个戒指给你?”   刑文飞有些失望,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其实还不算有过一起的旅行,他说:“我不要你这么随随便便买个戒指给我,好像是完成一个任务。”   秦素听他这么一讲,也很过意不去了,想了想后说:“要不,等寒假了,我们去哪里旅行,我买给你。”   刑文飞知道让秦素现在和自己出去旅行,顺便远离工作休养身心,不太现实,所以秦素承诺了寒假,他也就满意了,说:“好吧。但你们寒假是什么时候?”   秦素还真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时候放寒假,在往年,学校放寒假了,他也没有办法离开实验室,因为医院又不放寒假,他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我明天问问教务处可以吗?”   刑文飞:“好吧。但要说到做到。你想去哪里,不知道你有没有签证,不然我让人先去准备签证的事。”   秦素说:“那你想地方吧。”   刑文飞:“要不,去澳洲或者新西兰。南半球,比较温暖。”   秦素并不想去这么远的地方,再说,他在夏天的时候还去过澳洲做工作考察,不想又去。而且最近在朋友圈里看到在澳洲定居的朋友在发的信息都是那边很热,秦素不太怕冷但很怕热,不想过去受热。   刑文飞一看他犹豫,就知道他不愿意,他盯着秦素的脸,秦素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皮肤好又气质清雅温和,经常让刑文飞忘记他的年龄,总会觉得他可能比自己还小,只有秦素那难缠的性格让他知道秦素阅历丰富不好糊弄。   有秦素的漂亮脸蛋,刑文飞就想,无论去哪里,应该也差不多,只要可以看着秦素,可以抱到他的身体,不是就可以了吗。反正那些漂亮的地方,他以前几乎都去旅行过了,现在就是让秦素满意啊。   他说:“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你就好了。还是你想地方吧。我国外游得多,国内反而没怎么玩过,要不就找个国内的地方。”   他发现秦素听他这么说后神色就轻松了很多,不由在心里发笑,秦素有时候真是很藏不住心事,他为什么就这么不愿意走远点呢。   秦素想了一阵,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因为生怕去哪里就遇到了同事、认识的同行或者学生,而他给很多人上过课,又去很多学术交流会做过学术报告,很多他不认识的人,扛不住别人认识他,所以如此一想,对被人认出来的事,更是防不胜防,要是被人看到他和刑文飞在一起,而刑文飞又很喜欢动手动脚,被人拍个照片,那不就糟糕了。   要找一个没有人的线路,真是不容易,秦素思考了一阵,只好说,“反正是国内游,那不用办什么手续,我过一阵想好了告诉你,可以吗?”   刑文飞不着急这一时,也不想再让他发愁,就笑着应下了。   刑文飞拉秦素去看电影,秦素不由问:“是去电影院看吗?”   刑文飞:“你想去电影院看吗?”   秦素当然不想了,但也不好明说,因为去电影院看,遇到学生了怎么办,他知道学生们是很喜欢去看电影的。   刑文飞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说道:“你过会儿要吃药,不方便现在出门,就在家里看吧。”   刑文飞这套房子里有一间专门的影音室,做了隔音,在里面看电影或者唱歌,都不会影响其他房间。   秦素对这件事这么了解,完全是因为刑文飞以前胡闹,他又拒绝不了,现场感受过一次而已。   两人从书房去影音室,秦素朝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没看到刑文飞家的保姆阿姨和那个助理小妹妹,他不由松了口气。   坐在影音室里,刑文飞让秦素挑电影,自己就出了门,“我去端点水果。”   秦素点头应了,就去找电影看。在电影碟片的架子上看到岩井俊二的《情书》的蓝光碟时,秦素有些惊讶,因为这部电影拍得很早了,是他这一代人看的电影,以刑文飞的年龄,应该不会看这部电影才对。   他把碟片放进播放机里,开始播放。   **   刑文飞和秦素进了书房,很久都再也没一点动静,小俞和陈姐见两人没有再吵架,就松了口气,开始吃晚饭,并做后续事情。   刑文飞到厨房自己拿水果时,小俞正和陈姐聊天,见小刑总出现在厨房门口,两人都一惊,赶紧住了嘴,小俞先反应过来,问:“小刑总,你要什么吗?”   刑文飞说:“我要两份水果,还要两杯红茶。”   小俞和陈姐赶紧去准备,准备好了,小俞就说:“小刑总,我来端吧。”   刑文飞伸手自己接过了托盘,“不用了,我自己来。你们做完事了就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了。”   小俞和陈姐赶紧应了,看刑文飞端了东西离开,两人才又把提起的心放下来。   之前小刑总和秦先生吃饭闹了矛盾时,两人隔得远远的都能感受到他的脾气不好,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就又这么平易近人了,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啊。   小俞和陈姐做完了事就赶紧出门下楼了,小俞本来要去住小区旁边的酒店,又被陈姐留了去她的保姆房里住,反正房间够大住得下,两人还可以聊天。   陈姐和小俞聊了一阵,发现小俞懂得特别多,对世界各地都很了解的样子,艺术品味也非常高,好像没她不知道的东西,又漂亮又会打扮,是个做富太太的人才对,没想到她却给小刑总做助理,而且到如今做了六年多了,她不由很好奇,问她为什么,小俞想了想说:“我和小刑总算是有点亲戚关系吧,我是他家姑奶奶家的小叔子的小女儿,这么一说,我比小刑总还大了一辈儿呢。不过我家没什么钱,我又是女孩子,早产,小时候身体特别差,差点死了,我那个老爸就扔了我,我被小刑总家姑奶奶捡回去收养了,但姑奶奶死得早,之后算是小刑总的妈妈出钱让我上的学,小刑总上大学的时候,我也陪他去上大学了,不过不是在一个学校,有时候周末可以见一面。我学的艺术,所以花了不少钱。现在只好给小刑总打工了。”   陈姐听得很惊愕,不由问:“小刑总家里得有多少钱啊?”这样养小俞,完全像富养的童养媳,不过居然只是做助理。   小俞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钱,上市能查得到的,就很多了,上了富豪榜,还有很多没有办法查的。反正他家能够给我工资就好了,我跟着小刑总也不错啊。出去找其他工作,我也拿不到更高的工资了,而我又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做出一番事业来,我跟着小刑总混就行。”   陈姐叹道:“你总要结婚的吧。”   小俞疑惑地看着她:“结婚?结婚的确是个大问题,我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不过,结婚了也可以继续给小刑总做助理,他喜欢男人,这样正好,他的恋人不会吃我醋了。要是他一直和这个秦先生在一起,秦先生看着虽然比较冷淡,但不像是个爱计较的人,应该比较好相处啦。以前我还一直担心小刑总找女朋友了,他女朋友吃我的醋,我可要怎么办才好,这下完全没这个问题了。”   陈姐一想,觉得也挺对的,只是有一点:“刑先生这样偷偷摸摸和秦先生来往,肯定没敢让他家里知道吧,要是他爸妈知道了,可怎么办?”   估计要闹起来呢。   陈姐想着这么优秀的人,居然喜欢男人,那肯定是没法有孩子的。   小俞说:“这个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小刑总要想和秦先生一直在一起,肯定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最多帮他遮掩一下,其他事,我也是无可奈何。他父母对人都很严,封建大家长型的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陈姐叹道:“刑先生和秦先生看着都是那么好的人,长得好,又有钱,也有地位,偏偏喜欢男人。”   小俞看她一脸困惑,就笑了起来,说:“这个,您还真没什么可不能理解的,反正我学艺术的,里面同性恋还更多呢。正因为人长得好,又有钱,又有地位,当然想喜欢什么就喜欢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了,难道还来在乎旁人的意见?小刑总这样算很好的,我没看他和别的什么人乱来,他们那个圈子里其他的人,啧啧,很多人真是和种猪没差。反正我找不到对象,也和这个有关吧。经常看到辣眼睛的事,就不想找对象了。不如看着咱们小刑总养眼。”   **   刑文飞端着水果进了影音室,见秦素已经放了电影,看样子,是一部日本片,他把托盘放在茶桌上,自己坐到秦素身边去。   房间里的沙发很矮很软,他坐下后,就伸手搂住了秦素的腰,让秦素靠在自己身上,问:“这是什么?”   秦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电影碟片架子上的,你不知道吗?”   刑文飞说:“都是小俞准备的,我基本上没看过。”   说着,又去骚扰秦素,要亲他的耳朵:“我看过的,你之前也一起看了。”   秦素不满地挡开他:“看电影就好好看。”   刑文飞只好坐正了身体,又去看秦素专注盯着电影屏幕的脸,问:“这是什么电影呀?”   秦素只好说:“岩井俊二的《情书》,你以前听过吗?”   刑文飞想了想,说:“听过吧,不过我很少看文艺电影。你很喜欢这一部吗?”   秦素说:“算很喜欢吧。这一部的故事发生在小樽,我在日本早稻田做博士交流的时候,去过那里两次。我很喜欢小樽。”   刑文飞看着他说:“那我好好看这个电影吧。” 第38章   岩井俊二的《情书》是一部讲纯真的暗恋的故事, 故事刚开始, 其中的男主人公已经死去两年了。有关他的恋情, 都是靠一点点线索回忆推断而出。   这部电影是95年上映,这时候,刑文飞才刚出生没几年, 即使对着这部电影,估计也只会啃手指吃,而秦素当时正好上初中了, 但他当时还没有接触这部电影的可能性。   秦素上大学的时候, 在中外电影欣赏的选修课上,和同学一起看了这部电影, 看完之后,为了交作业, 还写了影评。   在课堂上,秦素没把这部电影看得很明白, 下课之后又去图书馆借了这部电影的原著小说看,看完后,才用他那并不怎么样的文采写了一篇影评交差。   大约是他看的电影并不多, 在之后的日子里, 也没有另一部电影来冲淡他因这部电影产生的强烈情怀,在他准备去日本留学的时间里,他又看过两遍这部电影,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完全明白这部电影,等他到了日本留学, 又独自去了北海道两次,每次都到小樽,他才稍稍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理解在这里发生的故事。   刑文飞喜欢看商业大片,像《情书》这种慢节奏的娓娓道来的文艺片,在以前,他肯定看十分钟就开始打瞌睡,但这是秦素喜欢的电影,他便有了那份慢慢体悟的耐心。   刑文飞看了一阵,问秦素:“里面谁是女主角?”   秦素受不了刑文飞这种功利性的一看就需要定位男女主角的心态,瞥了他一眼,说:“自己看吧。”   刑文飞无奈地只好自己看电影,又伸手搂住秦素,过了一会儿,他似乎看懂了一点东西,问:“这个博子是女主角吧,她的未婚夫已经死了吗?这家人和这些朋友们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人死了,他们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还去喝酒?这和国内的大肆办喜庆的丧事,也差不多了。”   秦素很想把他的嘴捂起来,到底能不能安静地好好看个电影了。   刑文飞看他不回答自己,就抓着他的手揉他的手心,“回答我两句怎么了?你以前不是看过的?”   秦素恼道:“你这是故意要问我?好好看完了再说话可不可以?”   刑文飞只好又把注意力转到电影上,但不时要看秦素一眼,盯着他白皙的面颊,就又把他抱紧了,电影慢慢进展到博子和秋叶的感情线,看到电影里的亲吻镜头,刑文飞又把目光放到秦素脸上,秦素有点尴尬地推了推他,低声抱怨:“是你要看电影,然后又不好好看电影。”   刑文飞根本不管他在说什么,就把他压在沙发靠背上亲他,秦素实在拿他没办法,本来要推开他的手,只得搂住了他的颈子,和他接吻。   刑文飞亲够了才放开他,又看回电影,其实情节也没进展多少。   但到这里,故事渐入佳境,刑文飞已经能够明白博子的感情,代入了她的视角,想去探寻曾经的恋人。   深爱的人已经过世两年了,有另外的追求者在不断追求自己,能够放下过去的心结,来迎接新的生活吗?   刑文飞又把秦素搂得更紧了一些,他不敢想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在刑文飞至今有的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他除了失去过父母之间的和睦,其他,他都没失去过,但人类的共情能力,让他完全能够明白,失去深爱之人的痛苦和恐惧。   想到秦素HIV暴露这件事,要是以后转阳了,要怎么办?秦素死了,怎么办?   他突然有些不敢看这部电影了。   秦素却依然很认真地盯着屏幕,刑文飞不知道他看着这部电影,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的手绕过秦素的背,又去握住他的手。   之后的时间里,博子和秋叶到了小樽,博子发现了自己昔日未婚夫的“藤井树”的秘密,她看到了女藤井树和自己长得非常像,原来,自己深爱的前未婚夫不过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中学时候的暗恋对象才和自己在一起。   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却控制不住自己依然想知道前未婚夫中学时候的情况,于是让前未婚夫的暗恋对象写信告诉自己。   也是在这个写信的过程中,那被暗恋的女藤井树,慢慢明白了那个沉默的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男生一直喜欢着自己。   而在从老师口中得到对方已经在两年前过世的消息时,女藤井树的世界是否有所崩塌,男藤井树的死亡,就像永远也回不去的青春年少和那时候懵懂纯真的爱情,是美好的,但已经过去了。   在电影的最后,博子总算放下了对男藤井树的心结,愿意和秋叶去迎接新的生活;女藤井树看到男藤井树在那本给她的《追忆似水年华》里画给自己的画像,突然间,无法克制泪意,却只能慌乱掩盖。   王小波曾写给李银河:“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秦素在电影的最后,总会想到这句话,人类个体之间的差异很大,各自所擅长的领域有所不同,当然会存在交流上的困难,但唯有感情是很共通的东西。   刑文飞没有看过王小波,自然不会明白秦素在想什么,但电影里的一直埋藏蔓延的感情,在最后女藤井树看到卡片上男藤井树画的自己的画像那一刻,像是冲破禁锢的喷泉喷涌而出,把人浇了个彻底,但这份以前从不知道以后也不可能有所挽回的感情,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了。   刑文飞愣了几秒钟,盯着cast表单发呆,又突然将秦素压在沙发上亲他,秦素被他亲得很莫名,轻轻推他:“好了,你别闹了。”   刑文飞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又去亲他的眉心,他很伤心,看电影看到这么伤心,对他来说,这是第一次。他从头至尾就热爱着女主角渡边博子,他喜欢温柔又深情的女人,渡边博子完全满足了这些条件,但他又被女藤井树所打动,一直被一个人暗恋着,但她一无所知,之后得知的时候,那个人同无法再回去的少年时代一样早已随风消散,不可能再找回。而对秋叶和男藤井树,刑文飞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男藤井树让博子念念不忘,是她深刻恋情的寄托,秋叶作为博子的追求者,博子跟着他,之后也只是面对菜米油盐的现实生活了,男藤井树就更是让刑文飞这种行动派很看不惯,当时为什么没有对女藤井树直说呢,之后居然又找博子做替身,博子知道真相那会儿,多么难过。   刑文飞抱着秦素,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一时间一言不发。   秦素看这部电影太多遍了,没有了前几次看那种被其中感情震撼的感觉,这时候被刑文飞抱着撒娇,他一时觉得刑文飞有点搞笑又觉得有些可爱,所以就由着他了,还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说:“怎么了?”   刑文飞叹了口气,说:“看了有点难受。”   秦素说:“只是电影而已,过一会儿就好了。”   刑文飞抬起头来看他,说:“要是我们是同龄人,一起上学的话,我肯定会对你告白,不会像里面的男藤井树那样闷葫芦。我不会错过你,也不会让你在很久之后得知真相伤心。”   秦素愣了愣,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嗯。”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还是觉得气不顺,继续把秦素抱住,难过让他甚至觉得大脑缺氧,一时间难以思考其他,他将脸埋在秦素的肩膀上,低声说:“你不要出事,我觉得很难过。”   秦素知道他在说什么事,他搂着刑文飞说:“概率很低的,你别担心。”他想,他可能不该看这部电影。他没想过刑文飞在感情上这么脆弱。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心很大的人。   刑文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难受和恐慌,只得默默地抱着秦素发呆,发了一会儿呆后又去亲秦素,秦素总觉得他像只慌乱的小狗,为了安抚他,只好他要做什么就由着他做什么。   刑文飞亲了一会儿,又要脱秦素的衣服,秦素这下恼了,把他推开,“好了,再闹我打你了。”   刑文飞苦笑着看着他,很委屈的样子,说:“你怎么能家暴我。”   秦素:“……”   秦素不理他,起身去卫生间,刑文飞去关了电影,开了灯,坐在温暖的光下,他精神才好了点,想到什么,又追去卫生间,在秦素出来后,他就问:“秦素,你高中时候是不是有暗恋对象,不然你怎么会喜欢这部电影?”   秦素给了他一个白眼:“为什么要有暗恋对象才能喜欢这部电影?”   刑文飞不依不饶问:“到底有没有?不然我找人去问你高中时候的事了。”   秦素有点生气了,“你这人真是的。即使有,都说是暗恋了,那肯定没有人知道。你找人去查我高中时候的事,那能查得到。”   刑文飞一想也对,自己的脑子都因为这部电影糊掉了,他只好继续问秦素:“到底有没有?是你们班班花吗?”   秦素烦死他了,去找药吃:“那你先说说你高中时候的事吧,你有暗恋对象吗,不然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刑文飞听他居然能够平静地提出这个问题,都不见他吃醋,刑文飞就不太高兴:“你都不介意我高中时候喜欢别人吗?”   秦素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药,端着水一颗颗吃下去,想到吃了药之后的不舒服感觉,他就皱了眉,但也没办法,也许换了药后,副作用真会小一些。   刑文飞看他吃完了药,又替他把药装回包里,继续闹他:“秦素,只是回答两句话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素叹了口气,刑文飞这么小,他上高中的时候,自己都上研究生了,好意思嫉妒他喜欢同龄的男孩子吗?当然,会有点介意,理智又让他不是那么介意。   秦素说:“真没有暗恋什么人,我初中和高中都上寄宿中学,学业压力很大,学校查早恋很严,男生和女生多说几句话都会被人打小报告,谁有心思去谈恋爱?”   刑文飞问:“都没有人追你吗?”   秦素想了想,说:“好像有几个女生喜欢我吧,不过,管那么严,谁敢追别人?我真没有暗恋谁,你别什么都要查,行不行?”   刑文飞这才比较开心,他可不想秦素之后回去参加个什么高中同学会,就和什么初恋牵扯不清了,于是在长出一口气后,他说:“不过你即使有什么暗念对象,对方也是阿姨年龄的人了,和我比起来,应该没有什么竞争力吧。”   秦素:“……”   不和刑文飞做这种私下里的相处之前,秦素真没想过刑文飞经常会嘴毒到语不惊人死不休。   刑文飞又说:“虽然我问了你,我也会对你坦白,我高中时候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谁。”   秦素觉得他很搞笑又很可爱,就笑了起来,“为什么没有?难道你不够受欢迎吗?”   刑文飞叹道:“我高中的时候和我爸住一起,已经在跟着他做生意,被他带着去参加公司的会议,参与运营的一些决策,当然,我大多数时候只是提出意见,是否被采纳还是我爸说了算,但当时也因此和同龄人有了一点代沟。我上学比较早,同班和同年级的同学都比我大两岁左右,但这些人为人又比我幼稚,所以我看谁都不太能看得上,很难喜欢起来。”   秦素一时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难道这就是刑文飞会喜欢比他年龄大这么多的自己的原因? 第39章   换了药后, 效果非常明显, 秦素没有再像之前吃过药过一会儿就腹痛头痛, 只是有点眩晕,但这种眩晕也只有很短时间,看来换新药的钱没有白花。   既然身体感觉不错, 加上下午睡了觉晚上睡不着,秦素就抱着笔记本电脑做事,刑文飞没办法让他去休息, 只好也拿了笔电坐在他旁边看文件。   两人都坐在书法里的沙发上, 刑文飞用叉子叉好了水果去喂秦素,秦素吃了药后没胃口吃别的东西, 被刑文飞把水果喂到嘴边又不好不接受他的好意,只得吃了, 吃了就有点作呕,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拒绝再接受刑文飞的投喂。   刑文飞从小到大,往往他对谁好,谁不是感恩戴德地接受着, 即使心里并不想受这份好意, 但也不能表现出来,连他父母都要夸他几句懂事,知道照顾长辈,偏偏秦素并不是那么喜欢接受他好意。   刑文飞一边自己吃水果一边就说:“你多吃点水果有好处,真不吃了吗?”   秦素对他很无奈, “我是成年人了,想吃的话,自然会吃,你别为这么点吃的浪费时间了。我刚吃了药,现在吃水果有点不舒服。”   “好吧。”刑文飞看了看秦素,只好不再喂他,自己也不想吃了,又问他:“那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   秦素只好按住他:“小文,好了,我知道你是想照顾我,现在真不用。”   刑文飞“哦”了一声,有点惆怅地开始做自己的事。   和秦素这么在一起后,刑文飞因为经常被秦素嫌弃,所以对自己产生了极强的怀疑感,他知道自己不会照顾人,但到底怎么才算是会照顾人,能够讨得秦素的喜欢,他还没有摸清楚。   秦素在改第二天上课的PPT,回头看了一眼刑文飞,见他在看合同文件,文件正好看到了最后,上面写着保密条款,秦素赶紧把目光转回了自己的电脑屏幕,说:“你把这些保密文件让我看到了不太好吧。”   刑文飞的父亲教过他很多道理,当然,这些道理刑文飞本人并不是都听得进去,更不是每一条都会去奉行。他父亲和他母亲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没有了夫妻之实,但两人也没有闹过什么矛盾,大约是从夫妻关系变成了合作伙伴,私底下不在一起生活,但明面上却依然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在这种情况下,他母亲当时谨守了妻子的责任和道德,但他父亲没有做到,也就是,在刑文飞上小学时,他父亲在外面就有其他女人,于是刑文飞就经常听家里的佣人或者世交家的叔叔阿姨甚至是完全不认识的人背地里讲他父亲的风流情史。   当时刑文飞很生气,觉得父亲很不对,他厌恶父亲做这种事,不过,他父亲要怎么做,自然不是他可以管得住的。   现在他已经长大了,再来看他父亲的私生活方面的事,觉得那也不算是什么风流情史,因为他父亲是个很谨慎的人,在选择枕边人上更是谨慎,只是,他的确养着几个情妇,即使是如今,依然如此,刑文飞也因此有几个他很少见到甚至完全没有见过的弟妹。   这件事,他母亲很生气和伤心,但家里其他人都不觉得这事算什么事,很多人甚至会说,“做到刑董这个位置的男人,谁不这样?”“多儿多福,你妈又不能生了,刑董没和她离婚,而只是在外面养了小的,已经是重情重义的男人了。”诸如此类的言论,不知道有多少,刑文飞经常替他母亲气不过,所以在他妈也去找小鲜肉的时候,刑文飞完全没有苛责她的意思,甚至替她保守秘密。   刑父作为享受着一夫一妻多妾制的男人,还没有在女人身上翻过船,对比那些在女人身上吃过亏的差不多地位的男人,他自然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算是成功的,而且经验足以传给后代,在刑文飞上高中之后,就给他传授了很多这方面的经验,而那时候刑文飞才十三岁。   刑文飞回忆自己性觉醒那个阶段的事,实在回忆不起什么美好的经历,只会想到父亲告诉他的那些“经验”,这让刑文飞倒足了胃口,又实在不好反抗他让他闭嘴。   他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完全就是被父亲那些经验逼的,因为完全不觉得和女人在一起有什么美感和冲动,只会去回忆父亲讲的那些话,父亲至少讲过几十个在女人身上吃亏的男人的事,那些男人不是被双规进去了,就是家破人亡,或者是被搞得破产,还有被戴绿帽帮别人养了孩子,也有因此感染艾滋病需要每天吃药或者是很快就死亡的,最轻就是变得灰头土脸被朋友们嘲笑……刑文飞每次对听这些故事都感到迷茫和痛苦,他父亲看他这个样子,认为自己的教导起了作用,儿子以后不会对女人言听计从或者沉迷女人的肉体不可自拔,但他可能想不到,大概就是他的这些教育,让他儿子在如今沉迷于一个男人不可自拔。   在那些反面教材的教育之外,刑父还经常对刑文飞说,让他不能让床伴和自己有公司里的利益牵扯,对方是床伴就只能是床伴,宁愿花钱把对方一家人养着,也决不能让对方和对方的人到公司里来,这于事业和公司不利。当然,更不能让对方掌握和知晓公司里的机密,也不能让对方和公司里的其他人有牵连。也就是,和床伴在一起的时候,不能谈公事,也不能把合同和其他文件带去让人接触到……   刑父是个谨慎到有些面面俱到的人,刑文飞有时候会想,他这样防着他那些女人,和对方上床的时候真的能够勃起?   当然,他不能这么大逆不道地去问,但他真觉得他父亲在这方面很奇葩。   刑文飞这时候面对着秦素的这句问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他一直觉得他父亲奇葩,但因为他父亲对他的教导已经深入骨髓了,他第一反应的确是不该让秦素看公司里的保密项目。   他愣了一下,去看秦素,见秦素在看PPT,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什么神经,就把文件拉到开始的部分去,把轻薄的笔电拿给秦素看:“看吧!”   秦素看了一眼笔电里的界面,是word的页面,上面写着项目题目和公司甲乙方的名字,他侧头去看笑得开心的刑文飞,越发觉得这小孩儿越来越疯,以前都没觉得他是个这样的人啊。   秦素推了推他的手,说:“别挡着我做事。”   刑文飞把笔电放到一边,说:“我把这些文件都拿给你看,要是我以后对不住你,你就去揭我老底。”   秦素很想吼他两句,又觉得不该浪费这份力气,“我有那个时间和你去计较这些?我忙还忙不过来。你别在这里闹了,要做事就做事,不做事就自己一边玩去吧。我明天上午两个多小时的课,课件都还没改完。”   刑文飞兴致勃勃要和他撒一回娇,没想到秦素根本不想理他,他兴味索然地又把笔电拿回去继续看文件,说:“你到底重不重视我?再说,你身体不舒服,明天上午还要去上课?不能让谁帮你讲课吗?”   秦素一边打字一边说:“我身体好多了,没什么事。这些课对学生们很重要,有些甚至会影响学生的一辈子,怎么能儿戏。”   刑文飞却说:“我觉得大部分学生根本就不会好好听。”   虽然刑文飞这话的确很正确,但秦素依然瞪了他一眼:“你以前上课的时候就是这样?不尊重老师的劳动成果?”   刑文飞赶紧辩解:“我没有。我一直是好学生啊。不然我怎么可以去上哈佛。”   秦素心想以你家的财力,你上哈佛比一般学生容易啊。   他抬手搂了一下刑文飞的肩膀,说:“好了,别争论这些了,要不,我去卧室做事,你在这里做事?”   刑文飞:“……”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多嘴让秦素嫌弃了。   “还是别这样,我不讲话了,可以吗?”   秦素放开他,继续改自己的PPT,但刑文飞控制不住,过了一会儿,又找秦素说话,“要不,我明天帮你讲课,不然你讲两个多小时,太累了吧,你讲课的时候肚子疼怎么办呢?”   秦素瞥了他一眼,要抱着笔电离开,刑文飞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但也没办法在意颜面了,只好求饶:“我不讲话了,真的,接下来半小时,我一句话都不讲了,可以吗?”   秦素这才留下来继续做事。   刑文飞为了控制自己的嘴,真是费了很大力气,他平常并不是喜欢滔滔不绝的人,但和秦素在一起,他就想和他说话,要是不说话的话,那就只想亲他,反正嘴不能停。   刑文飞紧盯着时间,看半小时一到,就马上和秦素说道:“秦素,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睡觉了?毕竟你明天还要去上课。”   秦素说:“还没做完,可能还有十几分钟,你先去洗漱睡吧,我一会儿就来。”   刑文飞:“那我陪你一起吧。你一会儿胳膊不是还要上药吗?我帮你上药。”   秦素虽然没有应声,但是抬手揉了刑文飞的后脑一下,这足以让刑文飞高兴,因为他之前讲那么多,都是马屁拍在马腿上,这一次好像才算是拍到位了。   **   第二天,星期一。   刑文飞在生活上很自律,这天也早早起了,去跑了一会儿步,洗完澡后才去叫了秦素起床。   秦素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又收拾好了要上班的东西,在陈姐和小俞期待的目光里,去吃了早餐。   小俞去向刑文飞请示:“小刑总,您在这边是待几天?木助理一大早给我打了电话问这件事,他说你告诉他是要休假几天,但他不确定是几天,所以不好做之后的安排。”   木助理全名木木,也不知道他父母为什么要给他取这个名,经常有人以为他姓林,然后没有写名。   木助理是刑文飞的特助,三十来岁,是之前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很能干。   不过,他的能干只限于处理公司的事务,而以前刑文飞热爱工作到从不让他操心,所以他没机会体会老板心系私事时的糟心感觉,是从昨天开始,他才第一次有机会得到这方面的历练,因为刑文飞给他发了一条要休假几天,让他处理公务来电,安排好后续事情的信息,就让他不要再找自己打扰自己,木助理马上就有了一种自己木木的感觉,问小俞小刑总出了什么事,怎么之前一点招呼都不打,突然就要休假了?   公司一把手休假,那需要提前安排不少事,再说,这是年底了,事情堆积如山,大家都忙得不行,怎么能说休假就休假。以前好好的老总,怎么突然就这么任性了?不合常理!   小俞不能出卖老板,说他现在沉迷男色根本无心政事,只说他有其他事情要忙,让他统一口径,别在刑文飞的父母那边说漏了嘴。   这让木助理更木了,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了?甚至忧心起来。   刑文飞正优雅地吃饭,这时候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去看秦素,说:“秦素,我在这里陪你到周五,好吗?”   秦素从出生就习惯一个人独处,以前根本难以想象和另一个人这么一直黏在一起,不过和刑文飞在一起后,也没觉得很受不了,所以要是刑文飞能够留到周五,他也觉得挺好。但分析一下小俞刚才的话,很显然是刑文飞公司里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他这么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即使可以远程办公,但公司里很多需要签字的事却难以处理,秦素就说:“小文,你看到了,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没什么问题,你回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我。”   刑文飞于是不问他了,对小俞说:“你说我周五回去。能在网上处理的事,我可以先处理了,很着急我签字的文件,让他们收在一起坐飞机拿过来我签字。其他事,就暂时后移。”   小俞应了,就去给木助理打电话。   秦素说:“小文,你真的不必要这样。我俩的关系,又不需要这样时时刻刻在一起,对吧?”   刑文飞不赞同,说:“是我想陪着你,可以吗?”   秦素听得出刑文飞是在生气,只得叹道:“我不是拒绝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公事很重要。”   刑文飞为他夹了一块蜜汁山药,“你快吃吧,不是还要去上课?我开车送你,顺便也去当一次你的学生。那些公事,我肯定不会耽误,但即使真耽误,我也觉得没有你重要。”   秦素心想你这完全是昏君做派。   刑文飞看出了他的内心吐槽,就笑了笑,说:“你和我客气什么啊。你要是是妖妃的话,难道不该说,陛下,臣妾不许你离开吗?”   秦素,“乱开什么玩笑。”   刑文飞只好收敛了。   小俞打完电话,从客厅回饭厅来,在门口听了两句刑文飞和秦素的调情,简直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温柔娴静的表情,她以前一直以为刑文飞是霸道冷情工作狂总裁的设置,没想到他和人调情可以这么骚?   小俞尽量保持了严谨又温柔的表情,过去对刑文飞说了木助理让她转告的话。   刑文飞又恢复了对着下属时的严肃认真,颔首道:“好的。我一会儿先送秦素去上班,有什么事,给我发信息吧。不过,最好是别什么事都发给我。”   小俞看了白净清雅文气的秦素一眼,完全拜倒于他的颜值,她就喜欢这个样子的男人。   刑文飞看她打量秦素,很担心秦素会介意,就赶紧吩咐小俞:“没事了你就去吃饭吧。”   “哦,好。”小俞不敢多留,赶紧走了。   秦素吃完了早饭,吃这么慢,完全是因为他胃口很不好,吃半碗粥都勉强,后半碗粥几乎全是咽下去,不然吃太少,肯定没办法坚持讲两个多小时课程。   刑文飞送秦素回学校时,开了并不显眼的商务车。秦素坐在副座上,他对刑文飞的助理小俞印象非常好,这种印象好,来自于秦素的一种感觉,因为他感觉得到小俞的善意,而且小俞一点也没用异样眼光看他和刑文飞。   秦素不由说:“你的这个助理小俞,她之前就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吗?她好像对我俩的关系一点也不排斥。”   刑文飞对于人际利益上的事,根本不需要提醒,他从小耳濡目染后,看一眼就通,对小俞的心思,他自然很明白,这时候就说道:“小俞是昨天才知道我俩的事。不过,以她的立场,她肯定很高兴我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我们。”   秦素疑惑:“为什么?”   刑文飞说:“要是我喜欢女人的话,我交了女朋友,我女朋友可能会介意她的存在,她就不能在我身边了。所以,我喜欢你,你又比较满意她,她当然高兴还来不及。”   秦素觉得刑文飞太自恋了,说:“她不过是你的助理,你交女朋友了,她不做你助理不就行了?难道还非要在你身边不可?”   刑文飞说:“要是我妈不让她转岗的话,她只能在我身边做助理。”   秦素心想怎么可能这么没人权,不由问:“为什么要你妈同意她转岗,她才不做你助理?难道不能辞职吗?”   他看小俞长得纤瘦而柔美,白肤大眼,做事干练,这样的人,让人第一眼就对她有好感,然后和她共事,也肯定会喜欢上她,她去哪里不能找份好工作,为什么非要待在刑文飞这里?   刑文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但看秦素很在意,犹豫一瞬后就讲了:“她是我妈资助的女孩儿,从她上初中开始就资助她上学,之后甚至资助她去美国上艺术学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妈签过什么协议,所以,她一直很怕我妈。”   刑文飞去美国上学,小俞跟着他去,刑文飞当时烦死她了,之后看她没对自己的生活造成破坏,他才渐渐对她放下了戒心。   秦素对小俞带上了敬佩,毕竟依靠资助一直上学,可见她之前很苦,秦素说:“她是孤儿吗?”   刑文飞对小俞的事知道一些,不过没去全部关注,“她不算孤儿吧。好像是她小时候身体很差差点死掉了,被我家隔房一个姑奶奶收养去治了病,姑奶奶死了之后,就我妈在资助她上学。但她亲生父母都在,所以,这样不算是孤儿吧?”   秦素总觉得这件事里有很多其他隐情,但他也不好过度关注别的女孩子的情况,就没有再问。   刑文飞的车本来不能进学校,秦素拿了自己的职工证登记了,才让刑文飞的车开进去,刑文飞把车停在秦素家所在教师公寓小区里,秦素又回家拿了东西,才带着刑文飞一起去了教学楼。   秦素一路上交代刑文飞不能在课堂上说话,要遵守纪律。刑文飞一一应了,总觉得自己在秦素心里好像很不靠谱,不然他何至于这些事也要讲?   看到路上的学生们,个个都青春稚嫩,即使有浓妆的女学生,她们也和职场里的女性不一样,男生的话,刑文飞就不愿意多做评论了,因为他觉得这些人没法和自己比,对秦素应该不会有什么吸引力才对。   秦素看他一脸傲慢,冷眼从周围经过的学生身上淡淡瞄过,而那些学生,本来在打量两人,被刑文飞一瞄,就心虚地赶紧收回了目光走掉了,秦素说:“你去在意那些学生的目光做什么?”这样傲慢冷淡地看人,有些失礼。   刑文飞替他提着电脑包,说:“我只是看看这里面会不会有人可能成为我的情敌,毕竟我没法在你这里来住多久,要是你看上别人变心了怎么办?”   秦素看他神色严肃认真,但这话却完全不知道是真心话,抑或又是故意开玩笑,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方面思考如何作答,卡壳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开玩笑吗?”   刑文飞看着他说:“怎么会,我真这么想。”   秦素“啊”了一声,刑文飞等他赶紧对自己表态,说绝无可能会看上别人,只会对自己死心塌地,没想到秦素没下文了。   刑文飞抿着唇憋气。   秦素指了指前方:“你看,那只小猫又在。它很聪明,总是在学生们上下学的时候在路上等着,总会有人喂它。”   刑文飞去看那只猫,果真就是昨天那只有奶就是娘的猫,他说:“你要是喜欢它,我让陈姐来把它抱回去养。”   秦素拒绝了:“别。也许它更喜欢这种生活。”   刑文飞问:“你今天要去喂它吗?”   秦素:“不喂,有人喂了。”   刑文飞说:“看吧,你对猫都这么有同情心,说不定一个弱势的女生来找你,你就对我变心了呢。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喜欢吃软不吃硬,这种性格,很容易被柔弱的女生吸引。”   秦素无奈极了,心想刑文飞非要问到答案才能死心吗,他只好说:“要是真会发生这种事,之前早就发生了,根本不会等到以后,对不对?再说,我都没有怀疑你身边诱惑多,你反倒一直怀疑我了?”   刑文飞说:“我心性坚定,我知道我不会受不住考验。但你身边的诱惑太多了,你看你们学校每年都要进上万学生……”   秦素忍无可忍:“这种话怎么能乱讲,这是对我侮辱,你知道吗?再乱讲话,你就回去!”   刑文飞闭嘴了,又盯着秦素看了几眼,突然福至心灵,发现秦素老师包袱这么重,又在乎颜面,估计的确不会和学生搞到一块儿去,不然,圈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谈论他老牛吃嫩草泡了自己学生的事,刑文飞稍稍安心。   刑文飞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事?可能是他的圈子里,太多人把狩猎女大学生当成功绩了,以至于让他对贴着女大学生这个标签的人群,都带着一股不信任。   刑文飞宽肩窄腰长腿,穿着一身休闲风的高定毛衣西裤,走在校道上,校道的格调似乎都增高了几成,而他神色又那么冷峻不可一世,周围的学生都要自动远远绕开他和秦素,但他嘴里其实在说:“我只是没有安全感,怕你变心。这有什么办法?”   秦素心想你自己都说了我吃软不吃硬,现在来这套,是故意的吧,以为可以拿捏到我?   虽然这么想,但秦素还真没法生气,不仅没法生气,甚至觉得刑文飞有点可怜,也许是他原生家庭父母婚姻不幸福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让他在两性关系上很没有安全感。   秦素只好安慰他,说:“不会变心,你别胡思乱想了。”   他又在心里叹了一声“你一个人我都受不住,还能怎么变心?”真是拿刑文飞没办法。   刑文飞果真满意了,他笑了笑,笑得周围晨光似乎都明朗了几分,他把手机拿出来,听了听之后,递给秦素看了一眼,说:“你刚才的这句话,我录下来了,随时都可以听听,要是你变心,我就把这个放给所有人听。”   秦素很想给他一巴掌,“胡闹什么!”   刑文飞快步向前走去,秦素不能真打他,又不好去追他,只得无奈地想,他这是和小文有代沟吧,不然怎么总是get不到刑文飞胡闹的点,然后可以提前制住他呢? 第40章   秦素到教室时, 教室里只坐了三三两两的人。他看了一下手机, 见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 便开始做上课前的准备,将投影仪和自己的笔电连在一起。   刑文飞看了秦素一眼,去坐在了第二排, 第二排这时候坐着曾媛,她没见过刑文飞,看他是和秦素一起进教室, 还帮秦素拿了包, 就问他:“你是要报秦老师的博士吗?”   这个时节,已经是找博士生导师套磁的时节了, 她想到自己来做秦素的博士,正是前一年和秦素搭上线的。所以也想当然地这样给刑文飞定了位。人们往往会从自己的视角来看其他人, 当然,会出不少误差。   刑文飞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是,也许会穿帮,说不是, 那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容易影响不好。   他想了想后, 转了话题,“你的导师是谁?”   这是博一的课程,课程名称是“博士研究生研究素养与能力培训”,秦素在开学之前,和教务处讨论课程的时候, 对这个课程的名称和教务处扯皮了很久,最后还是定了这个名字。   这门课是必修课,这样宽泛又重要的课程为什么会安排给秦素来上,完全是因为别的课都被其他导师要去了,他没得选择,只好上这门课。   这门课是面对基法学院所有博士,以及医院这边的教研室的大部分博士生的,因为包含的专业太多了,甚至有法医病理以及毒理之类的专业的学生,秦素作为一个从生命科学转而做医学研究的导师,在没有系统的医学理论知识的情况下,也只能选这种培养学生研究素养和能力的课程了。   刑文飞来时,就问过秦素这门课的情况了,知道这门课大约有三十多名博士生上课,这三十多名博士生,来自于二十多个导师,故而刑文飞有此一问。   如果对方的导师是某位大牛,那刑文飞说不得知道对方,便可以和旁边这位圆脸女同学拉近关系,而即使不知道对方的导师,那也可以继续聊这个话题。   曾媛说:“我就是秦老师的学生。你要是要报秦老师的博士,那我就是你的师姐了。”   刑文飞:“……”   现在博士进行考核招生已经非常普遍,考核招生的话,也就是只要和导师搭上线,对方愿意收,那基本上很大概率就算确定可以去读了,特别是医院这边和另外几个重点实验室,采用考核招生的名额比学院更多。   所以曾媛说得很肯定,没有去考虑刑文飞考不过博士笔试的问题。   不过,他们这种专业,上博士很容易,但毕业非常难,在全国范围内,每年按时毕业的人很少,本校的情况,按时毕业人数不到四成。甚至很多会读到半途放弃,也有到最后国家规定的清除学籍的期限满了依然没完成课题无法拿到毕业证或者学位证。这让博士的求学过程压力很大。   因为曾媛是秦素的学生,刑文飞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说:“那前天晚上,秦……老师出事的时候,你在吗?”   曾媛四处看了看,见同班同学在最后的时间点蜂拥而入,很快就占领了教室里的大部分位置。大部分人不喜欢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所以基本上是一个人占据一个地方,形成一盘散沙的情况。   她判断应该没有人听到刑文飞的话,才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知道这件事了吗?别说出去,会对秦老师影响不好。”   刑文飞知道世人的愚昧和偏见,即使秦素只是因为职业暴露而有感染HIV的风险,但人们极大可能还是会排斥他,不愿意和他接触。   刑文飞因曾媛这个反应而对她带上了好感,小声说:“我是秦素的表弟,他身体不太好,我专门来看着他的。但前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也不方便问他。你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曾媛昨晚去实验室开组会,已经听实验室的师弟妹们讲过了,秦素上午带着他的某个有钱人帅哥亲戚去过实验室,她看了看刑文飞,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属于有钱人范畴,但这人的确很帅,应该就是他吧。   曾媛于是也就没有多想,小声地简略地将前晚上发生的事讲了。   刑文飞之前听高岷风和秦素谈话,已经猜到了秦素的职业暴露可能是因为什么,但这时候听曾媛具体讲出来,他就更加愤怒,有些人越生气越控制不住脾气,刑文飞则是越生气越冷静的类型。   曾媛总觉得自己讲完前晚的事情后,身边的男生整个人气场都不对了,变得很阴很冷,她知道对方听了肯定要生气,她自己也照样愤怒,只是,她没想过对方年纪轻轻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刑文飞问:“那个病人,之后抓起来了吗?”   曾媛愁眉愤愤道:“没有,让他跑了。秦老师也没去报警。”   刑文飞惊讶:“为什么不报警?”秦素为什么这么怂,要是他担心的话,自己可以做他后盾啊!   曾媛比实验室其他人要有工作经验,自然知道实验室出了那种安全事故,闹得越大,对实验室越不好,秦素自然也是出于这些考虑。而且,HIV病人,一向警方也拿他们没办法,即使抓起来,看守所都会推脱不愿意接收,之后还不是就把这些人放了。就是因为看守所有规定可以不收HIV感染者和艾滋病人,就有小偷专门感染HIV,然后去偷盗,这样警察也不敢接触他们抓他们,抓了也只能很快把他们放了。   曾媛工作那两年,因为要做HIV相关的工作,加上又在基层,总觉得自己生活在魔幻现实之中,所以她才非要来读博,至少可以摆脱之前的那份工作。   曾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刑文飞,只好说:“秦老师肯定有他的考虑。”   刑文飞更生气了,说:“那个人是叫白天乐吧。”   曾媛只说了一次这个名字,没想到刑文飞记住了,她说:“应该是假名。他的身份证也是假的。”   刑文飞说:“既然都花钱办了假身份证,他又那么缺钱买毒品,不会经常办假身份证,那这个假身份证应该会用很久。”   曾媛觉得他说得对,只是一时不太清楚他在意这些是要干什么,她想不到有人会花钱去找这个人。毕竟那些“天凉王破”之类的霸总小说,她是从来不看的。最多看下《追风筝的人》《二战风云》之类的书。   秦素看时间到了,就拿着名单点名,学校的本科教学抓得非常紧,用指纹打卡的方式考勤,研究生院就没有这样的意识,秦素一边点名一边就在心里羡慕周洵,给本科生上课就完全不用自己点名了,多好啊。   秦素每次看向下方的学生,就不由自主会去瞄一眼刑文飞,刑文飞和曾媛坐在一起,手里拿着笔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只要他别折腾什么事,秦素就无心去管他了。   点名完,只来了二十来个学生,还有十几人没有来上课。   秦素开始上课,投影屏幕上是PPT里这一节课的主要内容,他说:“前面几节课主要讲了如何精读他人的好论文,如何更好地做科研设计,你们也都来做了分享,这节课,主要讲如何找别人的研究和论文里的茬。尽信书不如无书,这句话,你们所有人应该都听过,也明白它的意思。但最开始上这节课的时候,没有提这句话,而是让大家都要带着敬仰的态度去了解和理解他人的研究成果,是因为,只有广泛地阅读和理解了他人的研究,知识面广且扎实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判断他人研究中的问题,而以此完善自己的研究思路,不让自己出同样的错误,当然,这样,也能更好地去判断其他人的学术造假的问题,别被人给带偏了。”   下方一阵唏嘘和哄笑,别说那些小的没有人去印证追究的学术造假问题有多少,就是那些影响世界的学术造假,隔几年就会发生。   秦素说:“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既然是在做研究,那每一点成果,都要扩展人类的知识库,学术造假是绝不能去做的。当然,我知道很多人之后不会走继续做研究这一条路,但我还是希望所有人都能以严谨诚恳的心态去对待以后要做的事。”   他又拉回主题,开始讲如何去质疑其他人的研究。   用的几十篇论文例子,都是前几节课让大家精读的论文,当时是赞叹别人研究设计的精妙,现在又要开始评判别人的成果里的问题了。   随着上课,陆陆续续又有学生默默进教室了,不过秦素没有去过多注意这些学生,只在刑文飞回头去看后排来人时瞄了刑文飞一眼。   刑文飞作为一个管理和商科的学生,虽然以前没有涉及过秦素所讲的论文里的内容,不过所有研究的方法,都有一定的共同性,所以听这个课,倒不至于完全听不懂,而且秦素讲得很有意思,从下方学生们不时热烈的讨论和爆笑声可以感受到他们对这门课的热情,也侧面印证秦素这门课很吸引人,刑文飞也听得很入迷。   不过,秦素不时就要抽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但即使刑文飞举手了,秦素也从没有叫他,刑文飞心想他真是过分,为什么不叫自己起来回答问题。   上课上到一个多小时,秦素才宣布可以休息十五分钟,他自己也拿了水杯喝水,又有学生跑上讲台向他请教自己研究中遇到的问题,他都仔细地给做解答。   刑文飞看好几个学生围着他,而且大部分是女生,那种仰慕的眼神,让刑文飞又有点吃醋。   曾媛看刑文飞一直盯着秦素,就笑了起来,说:“秦老师真的很受欢迎。”   刑文飞把视线转向她,那种总让人觉得他高人一等的强势姿态,让曾媛有点不舒服,心想他可能比自己还小,何必这么臭屁呢。   刑文飞挑了一下眉,问:“会有女学生追求他吗?”   曾媛一愣,“呃,这个,你怎么问这个问题?”   刑文飞说:“我表哥一直没谈恋爱结婚,难道不能问这个问题?”   曾媛一想,也对,现在实验室所有人都会拿导师这件事说事,估计秦老师家里,还要更着急吧,毕竟都三十五六岁了。虽然导师里结婚很晚的人大有人在,但秦素这个年龄,也的确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曾媛说:“我没听说谁去追秦老师,可能即使喜欢,也不太敢吧。”   刑文飞:“为什么不敢?”   曾媛:“明摆着呀,追导师的话,还是很有压力,估计要被所有同学说闲话。即使秦老师一直光棍,大家也不敢去追他。”   刑文飞安心了,心想你们这么女学生,就要一直保持这样高尚的情操才好。   曾媛又有点愁绪了:“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秦老师才一直没找到对象。”   刑文飞心说,我就是他的对象!!   看讲台上的学生们问题问完了,刑文飞才上了讲台,问秦素:“你身体怎么样,吃得消吗?到吃药的时间了,能有办公室吃药吗?”   毕竟在教室里吃药,估计秦素受不住这么多学生的目光。   秦素说:“没事,我去走廊上就行了。”   刑文飞替他拿了药和水,和他一起出门,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冬天风很大,但这里没人,刑文飞把药给他,又为他打开了水杯盖子,看着他把药吞下去了,又担心地问:“昨晚上好像睡眠还可以,这个药副作用的确小很多,是不是?”   秦素点了点头,“除了肠胃有点不舒服,其他症状都不明显了。”   刑文飞松了口气,有了心思开玩笑,对他撒娇,“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起来回答问题?我可以从经济学角度替你解释一下你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对象,也可以解释你们班的单身女博士,为什么没有人追,而你筛选出的论文,没有最好的,也没有最差的。”   秦素没想到他会说这件事,哭笑不得,说,“我只点名单上的人起来回答问题,回答问题有随堂加分,你捣什么乱。不过,你可以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三个问题,我很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刑文飞道:“也没什么道理,就是很简单的纳什均衡理论,正好可以用在你们身上。”   秦素听过纳什均衡,于是更在意地看着他。   刑文飞道:“纳什均衡,是一种非合作博弈的状态。先说你,我刚才看到你们班好几位女生都很仰慕你,可能内心也喜欢你,但没有人去找你告白追求你,对吧。”   秦素又要生气了:“和你说多少遍了,别说学生这种事。”   刑文飞赶紧抬手示意他别激动,继续说道:“我在讲一个事实,你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有女生喜欢你不是应该的吗?”   秦素失笑,心想其实也就你觉得我好看,并没有别人说我好看。   刑文飞:“在有很多个女生喜欢你的情况下,大家都会想,除了自己想追求你,肯定别人也会想追求你,那么,自己去追求你,就要付出更多,而且你是高岭之花,极大概率会拒绝自己,自己做了追求你的行为,第一会遭到其他喜欢你的女生的嫉妒,第二会名声不好听,在考虑之后,这些人就达成了纳斯均衡,都不去追求你,转而喜欢别的人了。所以,我现在不担心你被你的女学生追求了。因为她们根本不会追求你。”   秦素:“……”总觉得刑文飞在胡扯。   刑文飞继续说道:“而你的那些优秀的女博士,在和其他女生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没有竞争力所以不被追求,而是因为太具有竞争力了,所以才没有被追求。在有一位女博士和另外几位其他女生的情况下,男人们来选择自己的追求对象,都会出于各种考量,例如,自己配不配得上,自己追求了女博士是否更容易被拒绝,自己去追求她其他人是否也要去追求她带来更多竞争等等,如此一想,不如就不选择这个女博士,而去选择其他女生了。如此一来,大家都选择其他女生追求,你的女博士学生们就更容易没有人追求更容易单身。这也是纳什均衡里的一种情况啊。”   秦素:“……”好像的确有道理。   刑文飞又说:“你挑选出来那些给你学生看的论文,也是出于这些考虑,你不会去挑过分拔尖的,也不会去挑过分差的论文,所有筛选出的论文,即使有层次上的差异,但差异也没有特别大。当然,极大可能是你不便去质疑行业大佬们的研究成果,所以不敢用最优秀的论文。”   秦素哭笑不得,轻轻推他:“好了,我信你了。到时间了,回去上课吧。你还要听吗,要是不想听了,可以自己先离开,我上完课了给你打电话叫你。”   刑文飞说:“我当然要听。”   秦素:“既然要听,那不准再玩手机。”   刑文飞:“我就只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手机,而且是真有事要让人做,才用手机发了下信息。你有些学生整节课都在看手机,你怎么不让他们去罚站,而要让我离开教室。”   秦素拿他没办法了:“好吧好吧,你这张嘴,我真是服了你。”他发现自己就没有什么时候说赢过刑文飞,刑文飞真不愧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做生意的人。   刑文飞突然接近他,在他耳边说:“难道接吻的时候不讨你喜欢吗?”   秦素被他惹得面红耳赤,赶紧远离他进了教室,刑文飞在他身后慢慢走进教室,继续去曾媛身边坐着。 第41章   大概是药物的副作用, 秦素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不时会出现几秒钟的耳鸣, 不过,毕竟做了好几年老师了,不至于因为这种身体的不适过分影响上课的质量, 只是,他这种不时撑着讲台咬牙强忍的姿态,不少敏感的学生都看出来, 刑文飞更是看在眼里, 他很担心,非常想上讲台说不要上课了, 回家去休息,但他知道秦素在职业素养这方面特别好面子, 要是自己上讲台打断他的课程,他肯定会非常生气, 也许不只是生气,还会很窘迫,刑文飞只好克制住了去打扰他的冲动, 坐在位置上盯着他, 但已经没有了上半节课享受听课的乐趣,而是一直很焦虑。   好不容易下课了,刑文飞飞快地上了讲台,去看面色发白的秦素,“你哪里不舒服, 先坐着吧,我帮你收电脑。”   秦素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事,只是刚才有点耳鸣,现在已经好了。”   刑文飞帮他收电脑和资料,皱眉道:“我看不只是耳鸣吧。”只是耳鸣,秦素脸色肯定不至于这么惨白。   秦素坐在高脚凳上,揉了揉额头,说:“肚子也有点不舒服,不过,比起昨天这个时候,这算很轻松的了。我想,等过一会儿,肯定就好了。”   刑文飞想让秦素回家去床上躺着,但他知道秦素个性之强势之固执己见,恐怕比自己更甚,要是自己一直替他拿主意,即使他嘴上不和自己吵,心里肯定是憋屈的,所以刑文飞就没提这茬了。   刑文飞身边的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强势的有极强主见的人,例如他的父母,例如他需要打点的领导,例如他的那些合作对象的老总或者专家教授,甚至他手下的副总或者项目负责技术人员……几乎个个都和秦素这样的强势个性相似,但是,这些所有人,都不会让刑文飞这么纠结,在不断去揣摩他的心思之后,要想法设法地讨好他,在不让他觉得被侵犯领地的情况下,让他遵从自己的意见。其他再难缠的人,要是实在拿不下来,他还有其他人可供选择,但秦素不,就只有一个秦素,他只能死磕在这里了。   刑文飞低头担心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去上卫生间,你先去吧,我收拾完了东西去等你。”   秦素摇了摇头,不少吃阻断药的人的副作用是腹泻,但他没有这种感觉,而是不时想反胃作呕,但因为这种感觉不强烈,所以除了最开始吃药那一次吐出来了,之后根本就没吐出来过。   秦素觉得自己像个填充着棉花的玩偶,从头到脚都是棉絮,那种可以明确确认自我的感觉突然变得很淡。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耳鸣,还是因为腹部难受,或者这是吃药后的副作用的另一个表现。   他突然又有点脆弱,但刑文飞在旁边,这让他稍稍安心了一点,这种安心的感觉很奇怪,类似于那种“即使我是个草包,但我也是有主人的草包”的感觉,想到这一点,不知为何,秦素居然笑了笑,生出了一些轻松感。   刑文飞看他露出这种介于淡然和无奈之间的笑,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秦素很瘦,面颊也是消瘦的,没有什么多余的肉,但他笑起来,会显出有点明显的苹果肌,于是一笑,似乎都带了一些少年的纯真味道。   刑文飞心想他自己肯定从不知道他笑的时候多么好看,就像春天阳光下的新叶那样,不只是明媚鲜活,而是像永远不会老。刑文飞的手指就从他的面颊上摸到他的眼尾。   秦素抬头来看他,刑文飞看着他的柔和的却又带着深意的包容眼神,让他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反而像带上了岁月的深度。秦素眨了眨眼,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因为这实在不像平常的他。   刑文飞知道他的意思,他在这时候,生出了强烈的想要守护秦素的情愫,这种情愫和保护欲不是同一种东西,他难以描述,简直是想要为他豁出性命一样决绝,强烈到让刑文飞甚至想去死死抱住秦素,甚至到想要和他一起赴死,例如,两人一起去双人跳伞,如果不能同生那就共死,例如两人一起去潜水,在没有空气濒死的瞬间,浮出水面……   刑文飞有种自己疯了的恐怖感。   他正不知所措,两个女生走上了讲台来,秦素轻轻拨开了刑文飞碰到自己脸的手,看向两个女生:“你们是有什么问题吗,可以发邮件给我,我现在没时间回答你们,抱歉。”   两个女生担忧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将之前藏在身后的一个盒子拿出来,双手递给秦素,说:“秦老师,这是我们所有同学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够接受。我们都希望你可以安好无恙。”   秦素愣了一下,刑文飞在看了这两个女生一眼后,就看向了那个盒子。   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人是这个班级的班长,另一位则是年级长。   秦素没有找人来做教学助理,所以这两人都会为他负责一些教学上的班级杂事,秦素对两人都有印象,印象还很好。   但这时候,因为HIV职业暴露,被学生们送礼物,秦素第一时间是感动和尴尬并行,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安慰,而且一直有刑文飞陪着,这种别人的过度关注让他尴尬的感觉就更重了。这种时候,他只希望谁都可以当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或者只是得了个小感冒,他吃两天药或者多喝一点水,就可以痊愈,根本不值得关注和在意。   秦素自然要拒绝,说:“谢谢你们了,但我没什么事。作为老师,不能收你们这种礼,这是违反学校规定的。”   班长是一位病理生理学的博士,在博士阶段,基本上没有人会想做这个班长,因为大家课题压力都很大,来做这个班长,就是在自己的事都忙不完的情况下,还要来为其他同学服务,谁做这份工,那都是在做大好事,愿意担负起这份差事的人,基本上都是爱揽事的人。   她三十来岁近四十岁,是结婚生孩子后再回来读博的,之前的工作是在二级市的某省级三甲医院里做医生,比秦素这种一直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导师有社会经验得多,当即看出了秦素的尴尬心思,就笑了起来,说:“秦老师,学校哪里有这种规定,你别豁我们了。即使真有这种规定,那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这又不是多么贵重的礼物,怎么就不能收了。这都是我们同学的心意,你看啊,秦老师,你年龄也不比我大呢,要是不是你是老师,我是学生,你看到我了,你叫我一声姐姐,这是应该的吧。姐姐和其他同学想要对你表达一点心意,你就说,你受不受!”   秦素被她这话说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刑文飞看到这位大姐一副社会大姐头的习气,一时间都有点想笑。   班长又说:“秦老师,我们不耽误你时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去休息。咱们班,有四个是做HIV研究的,咱们在这个圈子里,想要资源,总比其他人便利,你要是有什么想了解的,你自己不便做的,给我们说一声,我们一个人做不好,难道全班还做不好吗,必定给你做得巴巴适适的。咱们来上学,也不会有几个老师给我们上课,又遇到一个让我们喜欢佩服、情投意合的,这可是很不容易啊。感情呢,都是交流着会越来越好,我们都盼着以后还得你指导,你不收这个东西,我们怎么好意思在你下班后还打扰你,问你问题,你说是吧。再说,这也不是给你探病的东西,只是大家都对这事能感同身受,以后,我们遇到这种事,谁心里不盼着别人能够理解和关爱呢。只有自己人,才更明白,是不是?”   秦素被她说到了心坎里,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秦素只好收了东西,又说:“那让你们破费了。”   班长失笑:“破费什么啊,根本不是值钱的东西,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平摊,能有多少钱。秦老师,你就是太客气了。你不知道,我们当然是尊敬你,才送这份心意。难道对你的尊敬,还不值这点东西。”   班长和年级长下去了,其他学生其实都没有走,但大家估计也不想浪费秦素时间,就没有到讲台上找他说话。   刑文飞为他收拾好了东西,提上包,又要为秦素拿那个礼物盒子,秦素没有给他,站起身来后,忍着不适,对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们说:“谢谢你们了。”   学生说:“会没事的。秦老师,你别担心。要是真有事,我们这些人,以后就都去研究HIV去。总能想到办法的。今年是HIV研究和治疗出成果的一年,出了不少新药,还有不少治愈的案例,以后,成果只会更多,情况会更好,秦老师,你放宽心,回家去休息吧。”   秦素突然就鼻子发酸,他是一个不能受感动的人,一感动就容易泪点低。   他眨了眨眼,匆匆走了,生怕自己过分失态,会在教室里流出眼泪。   刑文飞走到教室门口,回头看了看留在教室里的人,班里的学生,年龄跨越很大,从二十几岁到四五十岁,他们或者一直在学校里,或者已经在职场上工作过很多年,有些人甚至已经是副高,或者是部门负责人;他们有的比秦素年龄小,有的和他同龄,有的比他年龄还大不少;他们有的人还带着稚气,有的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得圆滑老练……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这个领域里,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家都能看得出,心中自然会产生敬服,在对方遭遇苦难的时候,不只是感同身受地难过和物伤其类地同情,还会想真真切切为对方做些什么。   刑文飞心中生出了很多情绪,最强烈的不是感动,而是一种带着责任感的动容,他想,秦素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秦素,他是他自己,也是这些人的老师和同盟。   自己在秦素这个年龄,能让这么多人死心塌地地佩服和关爱自己吗?   他觉得自己肯定做不到。   由知识带来的凝聚力和满足感,和财富带来的凝聚力和满足感,是不一样的。   刑文飞跑出去追上了秦素,他没找秦素说话,一直到下了楼,他怕秦素冷到了,才问他:“你冷不冷?”   秦素摇了摇头。   刑文飞突然说:“秦素,我很爱你,愿意将一切都给你。”   刑文飞一向是甜言蜜语脱口而出,但这种话,他以前却也没有说过,而且也说不出口,这时候突然讲这一句,完全是天时地利人和,受秦素的学生们感染而起,激情告白。   秦素讲了两个多小时课,在刚才又深受感动大脑运行过度,正是脑子缺氧无法思考的时候,一听刑文飞这句话,他愣了愣才明白他讲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眼睛因为起了血丝而显得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刑文飞说完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这种不好意思,完全来自于他脑筋总是转太快,他一边想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完成这样的誓言,一边又想要是办不到怎么办?   秦素看他转开脸,刚才的木楞退去了,脑子活泛了一些,说:“我刚才忘记录音了。”   刑文飞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开玩笑了,就回头看他,说:“那我再讲一遍,你录音吧。”   秦素不应,快步向前走,刑文飞追上他:“录音吧,快拿手机。”   秦素回头瞪他一眼,“这种话,当然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手机知道算什么?如果是要靠手机知道,那是不是只是一个任务?”   刑文飞笑了起来,说:“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秋后算账,记性真好嘛。什么都记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下解释,班长说的是四川话。其中有几句是全土话。   巴巴适适:成都话,指妥帖。   受不受:上对下的一种接收的意思。   别豁我们:别骗我们。   全篇用四川话读就对了。   具体包含了成都周边方言,不是大四川范围内不好懂的方言,应该看得懂的吧。要是不行,我后文就全文改改好了。主要是为了和美食记和微检行文风格统一,才用四川话写的,但感觉写得不好,笑果没人可以体会,其他问题却一大堆。我会好好反省的。 第42章   刑文飞要秦素回家去休息, 秦素拒绝了他, “今天是上班时间, 我要去办公室。”   刑文飞已经不想和他争执,因为争执的过程一定伴随吵架,最后不管是自己顺从秦素, 还是秦素顺从自己,两人心里肯定都不高兴。   刑文飞是善于依靠撒娇耍赖的方式来化解不高兴和尴尬的,但这种方式, 在用在秦素身上之前, 只用在他的母亲王女士身上过。   刑文飞当然非常了解这种方式化解矛盾和不快的优劣之处,优势不用讲了, 无论秦素之前多么生气,最后都会妥协, 但劣势也同样明显,那就是自己在秦素心里的形象, 肯定高大不起来,会影响自己的话语对秦素的影响,他肯定会把自己的话越来越不当回事。   刑文飞只好跟着秦素一起去办公室, 他说:“秦素, 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像你的助理。”   秦素疑惑地看向他:“我怎么用得上你这样好的助理。”   刑文飞为秦素提着所有东西,“那我不是你助理,我是你什么?”   秦素眼里带着一点笑意:“不是我男朋友吗?”   刑文飞瞬间就心花怒放了,一点也不在意自己在秦素的心里越来越没权威,也不在意秦素越来越不把自己的话当真, 他唇角翘着,“对。”   到了办公室,秦素把学生们送给他的盒子打开看了,刑文飞站在他旁边,打量盒子里的东西,里面有一个白色的精巧的像充电宝一样的盒子,还有好几瓶药,刑文飞把整盒东西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重量,发现这些东西很重,他刚才看秦素一直抱着这个盒子,还以为盒子很轻,没想到居然这么重,秦素这人真是闷骚到极点了,非要自己拿这个东西,刚才给自己拿着,难道他那些学生就会怀疑他对他们好意的看重程度?   秦素自己看了一遍那几瓶药,发现是增强免疫力的虫草灵芝孢子粉胶囊,还有蛋白粉胶囊,以及几种临床证明效果还行的保肝药……   秦素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刑文飞也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秦素的这些学生不愧是医学生,送的都是实用的东西。   他从这个大盒子里拿出那个小盒子,完全不懂这个小盒子的是什么,秦素将这个小盒子接过去,就打开了上面的盖子,说:“这是一个电子药盒,可以设定提醒服药时间,让病人不会忘记服药。”   刑文飞:“……”   “你这些学生,真的很有心了,这么短时间,给你把要吃的药都准备齐了,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电子药盒。”   秦素也忍俊不禁,说:“这下我自己不用买了,省了我的事。而且他们有些本来就是临床的医生,对这些药比我懂,吃他们准备的东西,比我自己去买放心,对吧。”   刑文飞:“……这些医生,实用得都没浪漫细胞了。我本来以为这个盒子,会装一根领带或者一条围巾。”   秦素说:“做医学方向,本来就要提供最便利和最适合对方的服务,谁会送领带或者围巾?”   刑文飞耸了耸肩,表示的确是思维方式不一样。   这时候,实验室管理员李老师敲了门,刑文飞过去开门,两人对上,李老师看到刑文飞愣了好几秒,虽然实验室的学生早说过秦素出事后,他家的一个亲戚过来在照看他,而且那个亲戚还长得很帅,但李老师把这个“帅”字理解为一般人的帅,所以这时候看刑文飞帅得很精致和优雅,不由很愣,总觉得刑文飞和这个实验楼完全不搭配,他应该去那些商业大厦才对。   而刑文飞也对进来的这个女人有一点警惕,因为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短发,头发很显然仔细打理过了,化着精致的妆,穿低领的黑色连衣裙,配了一件小夹克皮衣,高跟靴子,这个样子,很像是要勾引秦素,完全和实验室里的朴素的工作人员相差巨大。   秦素看到门口来人,就对着李老师笑着颔首:“李老师。”   李老师对着刑文飞含笑点头示意,然后就绕过了他,走到秦素的办公桌前去,将手里准备好的资料都递给他看:“主任,您看看吧。今天早上,学校保卫处已经过来了解过情况了,他们倒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整改,以后不允许让所有没资质的人来实验室,让楼下的保安加强安保,还让每个实验室都通知到位,全校和医院这边所有实验室都要严查安保问题,还通知让我们派管理员去开会学习,学习时间是这周五,您看,是我去,还是小陈去。”   秦素看了保卫处留的整改文件,签了字,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便说:“你去吧。这件事会影响重点学科评审和实验室的复评审吗?”   李老师说:“这个,按照之前的评审内容,重点学科我觉得不会影响,但实验室的复评审,估计要影响吧。”   秦素就知道这件事影响会很大,叹了口气,说:“先不担心这事,医院这边没有来查吗?”   李老师说:“院感科那边都写了文件上去了,我们出了这么大的生物安全问题,恐怕是要通报批评。姜主任因为这事很恼火,已经去找检验中心主任了,我看……”李老师停顿了几秒,才压低声音对秦素说:“他们都不和我们通气,直接就把这件事上报,是不是因为想拿捏姜主任呀。”   李老师虽然在实验上的专业技术水平几乎没有,但为人处世上的敏感性比起另一个管理员小陈要强多了,秦素说:“他们让我们整改就怎么整改,把材料都整理齐全就行了,其他事,我去处理。”   李老师说:“因为我们这事,医务处要再组织一次生物安全培训,已经在系统里通知了,让检验中心的所有编内编外的工作人员以及进修人员还有实习生、学生都参加,还要考试。”   秦素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问:“时间定了吗?”   李老师说:“这周六上午早上九点开始,在公卫的大礼堂里办。”   秦素:“哦,那你通知所有学生都去吧。”   李老师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说:“医务处的老师过来特别交代,说管理岗位的所有领导也要参加,而且让你一定要去。还拿了一份材料过来,你要签字。”   秦素:“……”   在心里长叹一声后,秦素保持了镇定和淡定的表情,说:“好,我明白了。”周六加班去做培训,到时候不知道该有多少同事和学生不能淡定。   李老师这时候才问:“主任,你身体怎么样?”   秦素说:“别担心,没问题。”   李老师将文件里夹的一份材料翻给秦素看,说:“你看这份材料,生物安全管理制度里说,要是你在医学观察期内出现问题,只能让你调岗了。这是文件,让你签字来着。”   李老师一脸难受,很显然是觉得这事才发生,医务处就把这些材料都送来了,实在是太冷血了。   秦素拿着笔在那份文件里签了字,也就是答应了要是到时候HIV转阳就调岗。但他一个研究人员,一个导师,调岗的话,能调去做什么?还不如就辞职回家算了!   骄傲让秦素只能在面上表现镇定,但他心里却很难受。   李老师说:“医务处真是没人情味。”   秦素很难受,却要安慰她,说:“医务处算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了,他们也是按规章办事而已,经常还要受临床嫌弃。这种得罪人的事,不是没办法,谁想做?你也不要难过,我觉得我不会有事。”   李老师勉强笑了笑,说:“最近实验室也没什么事,再说,您本来就打了周二到周五出差的单子,现在不去出差了,您就回去休息吧。周六参加安全培训就行。那个培训,每年讲的都差不多,您不听,也考得过的,不用担心。实验室的事,要是我没办法拿主意的,还可以找姜主任顶着。您一年到头也休息不到几天,这下就好好休息一阵,您觉得呢?”   秦素很喜欢李敏慧,她自从来了这里做管理员,替秦素分走了大部分杂务,秦素也知道有些学生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因为要严苛地管理实验室的各种杂事,自然是要得罪人的,不然,实验室都没人遵守章程了。秦素一直是站在她一边,对她绝对信任,但想到刑文飞之前说管理员和学生之间的矛盾,他不能一味偏袒管理员,他想了想,想对李老师提点几句,最后又什么都没讲。女人都是很敏感的,有时候,仅仅是一句伤对方的心的话,她就会记很久,久到可能是一辈子,秦素的妈就是这样。秦素觉得至少现在,不该提出李老师和学生们之间的矛盾。   “李老师,真的辛苦你了。”秦素说。   李老师非常感动,当即说:“主任,现在压力最大的人是你,我这点事又算什么呢。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都安排好的。你就去休假去。我对外说你出差了。”   女性因感情更细腻,其实是更容易受感情驱动的,有时候只是一句简单的关怀和打动对方的话,就很容易让人肝脑涂地地奉献,秦素知道这一点,所以越发不愿意辜负手下的女同事。   因此,他不能垮掉,要是他都支撑不住了,到时候,在他这里讨生活的所有其他同事,都面临着重新找工作的问题。   李老师要离开去忙,走到半途又退回来,对秦素说:“医务处说,你的那些检查材料和用药的材料,都要交到他们那边去,之前院感科在我们这里检查和处理的材料,他们也要交过去。我怕你不知道,交到院感科去,让院感那边转一道手,又不知道多几个人看到你的材料。要不,你把材料给我,我直接去交到医务,以免你还要跑医务处,那边人又那么多。”   秦素向她道了谢,把之前所有材料都整理好了,用一个医院的大信封装了,给李老师,想了想,又问了自己很介意的问题:“医务科、院感科和学校的人都来过了,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李老师想了想,说:“照说,这事是要保密的。不过,之前出事的时候,您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了楼下保安,让他们通知了整栋楼嘛,您当然是害怕其他人出事,所以第一时间保护其他人,但这这样,现在全楼都知道咱们实验室的事和您的事了。还有人发到了学校BBS上去,这事您可能不知道,发上去两小时后,就被删掉了,但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我去找人问了,都说帖子上没写什么过分的东西,回帖也都是同情咱们和议论艾滋病立法的,所以,您别太担心了。”   秦素苦笑道:“没想到因为这种事出名了。”   李老师安慰他:“没有这种事,您之前也很有名啊。您在学生里口碑很好。”   秦素问:“在我们实验室实习的本科生,有要求转实验室的吗?”   李老师迟疑了一瞬,说:“这事,可能要之后再看。也许他们家长会在意。”   秦素心想所有这些事都要在六个月后他被确定HIV阴性才能确定,不然,他HIV阳性了,必须转岗,根本就不能收学生了,有学生想要报他的研究生也不行啊。   秦素说:“让本科生也都去参加那个生物安全培训。”   李老师答应了,这才离开办公室,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的刑文飞,她眼露疑惑,秦素只好为她做介绍:“这是我的……”   刑文飞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素的表弟,姓刑。”   李老师说:“小刑,你好。欢迎以后多来这里玩。”   她一想,又提醒秦素:“主任,您最好戴口罩。我让人给你拿几个N95和医用口罩,戴着比不戴好。”   秦素:“……”   女生们都太细心了,李老师出去后,让和自己关系最亲近的学生陈珍珍拿了口罩和消毒酒精去给秦素。   秦素作为实验室大老板,整个实验室有十来个人,自然不是对每个人都印象深刻,但李老师总让陈珍珍到秦素跟前去做一些讨好的小事,秦素自然就对陈珍珍印象非常好,接过东西,又向她道谢后,才准备和刑文飞一起离开。   刑文飞替他拿着不少东西一起下楼,脑子里则回想着秦素实验室的这些女生们,不由觉得秦素简直像开了个后宫,不过,他当然不敢这样讲给秦素听,秦素听了肯定要找他翻脸。   刑文飞只好转而从另一方面表达自己这方面的意见:“秦素,我觉得你们这种导师和学生之间的利益关系比公司里的上级和下级之间的利益关系要紧密得多。因为太紧密了,容易出问题。”   秦素不知道他具体要表达什么,于是只是示意他继续讲。   刑文飞:“你看,你作为导师,你掌握着你的学生的毕业的生杀大权,学生们在这一方面很难有反抗的办法;而且,你作为导师,又有人格魅力,所以他们仰慕你,加上他们在学校这个相比较更单纯的环境里,实验室又是一个很小的舞台,他们难以有办法接触更大范围的社会,在这里更难会生出异心,他们会从心里遵从你的意见,并讨好你;再者,你有更多的社会资源,你掌握着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话语权,你可以将他们推荐去别的平台学习或者工作,只要他们不转行,他们极大可能要一直和你有利益牵连,从利益角度,他们也会来争夺你的关注和喜爱。这样从权力、人格魅力、资源利益三方面都控制着你的学生,也就是,你要是要在他们中间确定你的权威,并让他们服从你,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过大的权力,而且没有监管,会带来很大的问题。”   秦素意识到他主要想表达什么后,差点被他气得吐血,惊愕地瞪着他说:“如果一个老师,他这样想的话,还是人吗?作为老师,第一是要尊重每个学生,每个人在身为灵长类动物这一点上都和自己没有差别,然后才是去体察他们的不一样,理解和包容,因材施教,让他们不会后悔做过我的学生,他们确实能受益。也许的确有你讲的那样的人,但这样借着老师的身份这样做的人,我觉得很让人看不上。你故意这样讲给我听,又是想表达什么?不会是又吃醋?你吃醋就能这样污蔑我?”   刑文飞:“……”他的确后悔自己胡言乱语了,只好补救:“你应该听出来了,我没讲你,我只是讲国内的这种导师带学生的制度有很大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学生处于绝对的弱势,教育部门应该制定政策来保护学生。”   秦素哭笑不得,“好吧。你说得对。现在已经在改了,而且改了很多。”   刑文飞又说:“你说得也很对,我的确是吃醋了,所以才那么讲,不然,我才没心思讲这些事。当然,我知道,我爱上的人,肯定品行高洁,这一点上,我绝没有怀疑你,我要是怀疑你,不是自打嘴巴吗?”   秦素很想给他个白眼,和刑文飞在一起,真是时时刻刻都可能被他气到,但马上又会被他哄得开心。 第43章   秦素去找姜主任, 在实验室没找到她, 给她打电话, 姜主任当即就把秦素骂了一顿:“你还真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呢,还往结核实验室跑。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有什么事需要找你,我自然会给你打电话!”   秦素说:“我这就回家去待着了!这次的事, 要影响你们检验室的绩效吗?”   姜主任说:“去他球的,本来也没多少钱,不管它影响不影响!”   那就是要影响了啊。   秦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才好, 只得反省自我:“是我的意识不够, 让病人来实验室……”   姜主任道:“事情都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之后有经验了, 就行了。你真不用在意什么绩效不绩效的,有几个钱嘛!当买了个教训。其实咱们实验室最开始单独分出来时, 不规范送样,还不是让病人直接送样过来了, 当时只是没出事而已。你这个事,就当买个教训了。只你身体没问题,其他就不算什么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着, 别的就不要管了。”   姜主任从来就是快人快语, 说话毫不顾忌,以前还和分管院长吵过架,但她的心没有坏过,总是为周围的所有人着想,也从不会让身边人吃亏。   秦素很感激她, 说:“等这件事过了,我请大家吃饭。”   姜主任说:“那很好,正好年底了,科室年底团建,就你出钱,大家去哪里玩嘛。”   秦素正要说好,姜主任就说:“要不,去日本?科室的小妹妹们都想去日本买东西啊。”   检验室里的工作人员,除了姜主任是大姐姐外,其他的确都是妹妹,没有男同胞。连进修和实习的,最近都没看到男同胞了。所以整个检验室,不仅关系不错,还经常边干活边讨论一些男士不能听的话题,秦素因此很少下楼去她们的实验室。   一群人去日本,那得花多少钱,秦素内心流血,说:“好吧。”   姜主任哈哈大笑:“你看你答得这么不干脆,算了算了,就在周边什么农家乐里打一天麻将就行了。”   秦素:“……”   姜主任以前更喜欢开秦素的玩笑,这几年还算好点了,秦素无言以对,只得说:“好吧,你们定好时间和地方了通知我就行了。”   姜主任一想:“顺便还可以把党支部会在农家乐开了,我让妹妹们去整理一个党知识竞答,顺便买点奖品……”   秦素:“好的,买了我给报销。”   姜主任笑:“让你们实验室的学生到时候也一起吧。”   秦素说:“那去联系李老师,让她安排吧。”要是只是玩,想来学生们肯定很高兴,但要做党知识竞答,恐怕就要哭了。   总算挂了电话,刑文飞就在旁边吐槽:“你打了十几分钟电话。”太浪费时间了。刑文飞很受不了国内什么事都喜欢扯一大堆人情的做法。   秦素不理他,说:“实验室的事有小李和姜主任,我准备回一趟老家……”   刑文飞知道他是要说让自己不用跟着他了,正要反对,秦素已经说:“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回去。”   “???”刑文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没听错?   秦素看他一脸呆滞,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跟着去玩两天?条件不是很好,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刑文飞抿着唇,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说:“去啊,怎么不去,我什么条件都能适应。以前还和同学去做过为期一周的戈壁徒步穿越,我都能坚持下来。”   秦素无奈了:“我老家的条件还不至于那么差。”   刑文飞说:“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秦素看他一脸跃跃欲试,他不能理解刑文飞怎么这么高兴要去自己家,道:“去了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了。你也别报太大期望。”   刑文飞:“知道,知道。”   秦素:“我给爸妈打个电话,回家去收拾了东西,就可以走了。”   刑文飞问:“我要带什么东西呢?”   秦素看了看他:“你带两身换洗衣服就够了吧。还把你的洗漱用品带上,我怕你用不惯我老家的东西。”到时候又嫌弃这嫌弃那,他肯定不想理这么娇气的他。   刑文飞说:“我是说,要带什么礼物。我怕买了什么,你又觉得华而不实,不如带你父母需要的。”   秦素瞪大了眼:“你不用带礼物了。你这么小,根本不需要。”   刑文飞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你这么小”,这算什么事啊。   这时候正是上课时间,回秦素家的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他看没人注意两人,就突然凑到秦素身边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秦素被他吓了一跳,慌乱不已:“在路上,你乱来什么!”   刑文飞耸了耸肩:“周围没人啊!”   秦素:“但你也不该这么做!”   刑文飞:“好吧,以后不这样做了。”   秦素觉得他根本没有反省,只是随便一答,又要再教育他几句,刑文飞已经说道:“我这是去看你爸妈,第一次见岳父岳母,怎么能不带礼物。空着手去你家的话,这将会是我一身的污点!”   秦素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胡言乱语什么啊!要去就去,别在这里扯这么多。”   刑文飞苦着脸说:“秦素,你这样是不重视我,你重视我的话,你就会让我按照礼节带上礼物,这样,你爸妈高兴,我也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是和你的关系受到了认可。”   秦素:“你不是在国外上的大学吗,怎么对这些条条框框比我这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还要在意?”   刑文飞笑:“我觉得仪式感是很重要的啊。”   秦素只好说:“那你随便带点什么东西吧。我爸妈什么东西都不缺,平常都有给他们买。你不要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不认识的话,就把东西埋没了,要是他们认识的话,收了之后肯定内心不安。你就送一点简单的便宜的。”   实在是害怕刑文飞送诸如吴冠中老先生的画那么贵重的东西,这样的名画,即使是真品,他爸妈也只会当成复制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拿去盖鸡笼子了。   想了想,又说:“别送什么保健品,两人极度抵触保健品。认为都是骗老人钱的。你送了,他们也不会吃。”   刑文飞只好看着他:“那送什么呢?要不,送食材?给伯母送包,给伯父送烟酒?”   秦素也不知道能送什么,只好说:“好吧。”这两样算适用的,要是是送工艺品这些东西,两个老人根本没有审美去欣赏。   刑文飞拿了手机赶紧让小俞去帮忙准备,又问:“我开车可以吗?还是要坐什么车?”   秦素很自然地说:“那你开车吧。不然我包车的话,你可能会不喜欢别人的车。”   秦素回家后就给他妈打了个电话,说下午要回去。   秦妈妈很担心:“怎么要突然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其实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觉得秦素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于是很不安很担心。   虽然秦素都三十多岁了,但是对于父母来说,好像孩子要是没有成家的话,就不算一个成人,对对方的什么事都依然放不下心。   秦素安抚她道:“没什么事。本来是要出差去参加会议,然后突然取消了,我没其他事要做,想着不如回家休息几天。”   秦妈妈放心多了:“哦,没事就好。你想吃什么,我让你爸去城里再买点东西回来。”   秦素:“别费心准备了,随便就行。”   秦妈妈笑着应了。   秦素看了坐在一边用手机的刑文飞一眼,“我有一个朋友要跟着我去。”   秦妈妈一惊:“啊?”   秦素从没有带过朋友回家,这次居然要带朋友!   秦妈妈瞬间不淡定了,轻声问:“是那种朋友吗?”   秦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秦妈妈心照不宣地不再问,说:“那好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你一个大男人,要注意体贴人家,路上冷,多带件衣服。”   秦素应了,挂了电话,才有点明白,他妈是不是以为他是带对象回家?虽然的确是带对象回家,但暂时,可能还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啊。   秦素经常出差,收拾行李飞快,几分钟就搞定了,刑文飞把他的药都扔进他的箱子里,帮他提箱子下楼,秦素要出门时,又进屋拿了一条围巾,递给刑文飞系着,“你是不是穿得有点少?”   刑文飞说:“我又不怕冷,根本不需要穿太多。”   秦素说:“那你回家了最好多拿一件你自己的外套,不然你去了我家,我妈会认为你冷,非要去帮你买羽绒服。”   刑文飞:“……”看秦素郑重其事的表情,刑文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刑文飞开车回家把小俞为他准备的东西都带上了,整整两个箱子,又稍稍吃了午饭,就踏上了返乡的路。   秦素拿着手机导航,说:“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   刑文飞问:“我要怎么称呼你爸妈呢?”   秦素说:“你叫他们叔叔阿姨就行了,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   刑文飞问:“你长得像你爸,还是你妈?”   秦素:“都有点像,又都不太像。他们说我比较像我外婆。”   刑文飞看了他一眼,秦素坐在副驾上,看侧脸的话,会更显年轻,“那你外婆当年肯定是个迷倒众生的大美人。”   秦素笑了笑:“听说的确很好看。但我没见过。她当年是市里首富的小女儿,之后被土匪抓去做了小老婆。”   刑文飞很惊讶:“那你妈妈是土匪的女儿吗?”   秦素摇头:“不是,土匪之后被枪毙了,她之后又嫁给了一个军医。我妈是军医的女儿,但是我没出生前,他们都过世了,我没见过他们。”   刑文飞“哦”了一声:“你家挺传奇的啊。”   秦素问刑文飞:“你呢?你长得像你爸还是你妈?”   刑文飞说:“更像我爸吧。我妈并不很漂亮,但我爸这边,家里都长得很好看,而且很聪明,好像没有谁不聪明。”   秦素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一脸难以言喻。”   刑文飞叹道:“就是都太聪明太自以为是了,总让人觉得很烦。我不是很喜欢刑家这个大家庭。我爸经常教我的就是让我要怎么管理、任用、利用和防着所有刑家的亲戚,而且他不让我和我外婆以及母舅家亲近。我觉得我外婆家里就要和善很多,虽然他们没有刑家有钱,生活的幸福指数却要高不少。也可能是他们这边没出什么精明人,傻人有傻福,没有人兴风作浪,整体就和睦很多。”   秦素拿着手机在百度里查了一阵,问:“你爸是叫刑钊英吗?”   虽然刑文飞从没有自己谈过家里的情况,但以前在没有刑文飞本人的饭局上,秦素听人提起过刑文飞的家世。当时是什么饭局,秦素已经记不太清了,可能是某个行业会议的招待饭局,有公司和刑文飞所在的公司有竞争关系,在其他人提起刑文飞他们公司后,对方就说了刑文飞家里的一些隐私,这种时候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好像是谈了刑文飞家在G省很有背景,但刑家内部并不特别和睦,以前内部还因为分账打过官司,但最后官司不了了之了,其实是家里用了违反法律的办法解决了事情,还说刑文飞的父亲三妻四妾,刑文飞有好几个私生弟妹,说不定以后也要因为分家产闹起来,还讲刑文飞不过是靠着家里的二世主,本人是脑子拎不清的草包一个,说不定将来还要被他的弟妹上位……   当时在场的众人都当什么壕门故事听,当真的可能有,大部分并不怎么当真,虽然不当真,但总听人这样讲的话,真的容易影响刑文飞公司的产品在各医院的形象。   特别是像姜主任这种嫉恶如仇的人,在两种产品的性价比差不多且销售同样讨人喜欢的情况下,就绝对会考虑其公司的形象的好坏,绝不会买什么老总三妻四妾的公司的产品,虽然刑文飞并没有三妻四妾,而是他老爸是这样。   当时秦素只好站出来替刑文飞的公司的产品说了几句好话,例如“觉得公司很踏实”“产品质量好,性价比高”“是好好做产品的公司”“后续服务很到位”“销售对技术懂很多”之类,虽然他从没有使用过刑文飞公司的产品,但他这样讲,其他和刑文飞公司交好的单位,本来沉默着不想得罪任何人,这时候也会站出来帮忙说几句好话,然后把话题岔开了。   即使都帮刑文飞说过这种好话了,但秦素之后并没有再去深入了解过刑文飞的家世,上网搜索一下其他人嘴里八卦的刑家热闹的兴趣都没有。   在以前,过分去了解刑文飞的事,会让他把和刑文飞之间的床上关系同现实联系起来,但他曾经坚决不愿意将和刑文飞的关系同现实牵扯,只要和现实牵扯,那就有很多麻烦和压力。   刑文飞以前不对秦素谈自己家里和身边的事,也与这有关,甚至,他也不愿意去关注秦素真实生活中的样子,这样,只知道秦素在床上时候的模样,雾里看花,自然会更美好一些,一切都像带着一层柔光和磨皮的滤镜。   再美的人和再棒的性,只要和现实牵扯起来,都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这是他的一个朋友讲给他听的经验,所以这个朋友只约炮,连恋爱都不谈,刑文飞也觉得这句话很对。   只在秦素拒绝再和他发生关系的时候,他才像被一把刀子切割开了那层滤镜,刀子甚至直入他的心脏,让他难以忍受。   刑文飞脑子里浮现了他妈说要给他物色相亲对象的事,他并不怕他妈,最多是怕她伤心,所以总是想尽办法在让她高兴和让自己高兴之间平衡,但他即使总在心里吐槽父亲的各种行事,他其实是害怕他父亲的,因为他知道他妈全然爱着他,比爱她自己更甚,但他父亲不是这样,他还有很多其他选择。所以,要是他父亲要为他安排相亲,他要怎么办?有一天,他父亲愿意接受秦素作为自己的伴侣吗?   刑文飞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秦素。   秦素敏感地发现了刑文飞的抵触,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不再说话。   刑文飞看秦素从之前滔滔不绝的状态突然变得安静,就知道自己不回答他那个问题,恐怕得罪他了。   刑文飞想了想后,一言难尽地说:“嗯,是啊。” 第44章   即使刑文飞回答了, 秦素之后依然不愿意再谈。他微微蹙眉,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已经开出了城市的繁华区,马上就要上高速了。   秦素以前不愿意去将和刑文飞之间的关系同现实联系起来,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事本来就很难得到现实的认可, 现在他又处在HIV暴露阻断的阶段,连将来的健康都不太确定,又怎么去谈更现实的婚姻问题。   如果谈恋爱可以只是两个人情投意合的问题, 那想要成为终身伴侣, 肯定会牵扯两人的家庭,甚至会牵扯周围更多的社会关系。   即使刑文飞每天都能说一堆甜言蜜语, 但秦素对两人的将来,没有太大信心。不过, 在还在一起的时候,秦素还是想可以好好在一起, 他不想给刑文飞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知道,刑文飞其实对将来也没有把握。但这还在一起的时候,刑文飞已经努力了, 自己不该和他生一些无谓的气。   刑文飞受不住车里的沉默, 在车上高速之后,他就找秦素说话:“你要不要学车?我觉得自己会开车,很重要。当然,如果你愿意让我安排一个司机给你,你不学车, 也没关系。”   秦素知道他是想缓和刚才的尴尬,便温和地细致地回答:“以前上硕士时,我就报过驾校,但后来学了一半去了日本,等回国,我的驾考已经过期,后来就一直很忙,就没有再去报过了。等翻年了,我就再去报个驾校。其实我会开车,只是开得不好。”   刑文飞从他的语气就知道他没和自己生气了,之前很怕秦素生气,他生气的话,自己就想讨好他让他不要生气,但现在秦素不生气了,刑文飞依然不得劲,好像总有哪一点让他难受。   刑文飞的车开得很稳,也没开太快,即使不断被超车,他也不着急。   高速路两边的山石田地,显出一片苍黄,这里的冬天,景色总给人颓丧之感,既没有更南方的青绿的生命力,也没有更北方的苍茫的大气感,这样不好不坏地,让人觉得不得劲。   刑文飞说:“我可以教你开车,你要我教吗?”   秦素笑了笑:“不要。”   秦素笑了,且说话干干脆脆,刑文飞才找回了和他相处的感觉,当即撒娇:“为什么?难道不相信我的车技。你不觉得我车开得很好很稳吗,我以前还参加过沙漠越野赛,虽然没有拿奖,但在沙丘里开车,也没翻过车。”   秦素说:“我开车很笨,又一心求稳,你教我的话,肯定会被我气到。”   刑文飞:“怎么会,只要是教你,我不可能生气。”讲完,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好像是认定秦素开车笨了,但也许秦素只是谦逊,或者即使他开车是真笨,自己也不该说他笨,于是赶紧加了一句:“我不相信你开车笨,你别的事都做得那么好,开车怎么会笨,即使你之前真的觉得自己开车笨,那也只是你开得太少了,只要你多开几次,有了感觉,就绝不会觉得自己开车笨。我身边的男人,没有谁不喜欢开车。你去学车的话,我就送你一辆车,不送很好的让人特别关注的那种,好不好?”   秦素说:“要是我收你的车的话,那我也送你一件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刑文飞本来要说你不是要送我戒指吗,但侧头瞄了秦素一眼,发现他神色很郑重后,就收起了这句话,想了想后说:“你帮我打个耳洞,送我一枚耳钉吧。”   秦素有些吃惊,看了看刑文飞的耳朵,作为一个老总,打耳洞,会给人很不庄重的感觉,这影响不好,而刑文飞提出这件事,他是想出柜吗?秦素很郑重地说:“要不,不打耳洞,送你一个领带夹?”   刑文飞眨了眨眼:“觉得打耳洞不好吗?”   秦素:“倒不是不好。只是,这也许会让你的合作方多想。小文,我觉得我俩在一起这件事,我们自己觉得好就行了,并不需要高调让别人知道。我们互相喜欢,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不想你为了证明什么,而出现影响你生活的事,那会让我很为难。”   刑文飞笑了笑:“那好吧。我总觉得你突然就很客气了,这是我的错觉吗?”   秦素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说:“什么客气?没骂你脑子拎不清胡闹,你还不舒坦了?”   刑文飞咬着下唇,脸上表情有点痞,“那你是说我是M吗?”   秦素:“什么M?”   刑文飞:“Masochism。”   秦素:“…………”秦素第一次接触这个词是本科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当时因为不懂其意还专门去计算机房电脑上查过具体解释,以至于看到网页上显出的内容后,他瞬间震惊又窘迫地关掉了网页,慌乱地清了电脑记录,关机后慌张地跑去了图书馆。要是让其他同学知道自己在查这些,那可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但邢文飞对这一切都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表达,秦素不太明白,是他们这一代人,都这样呢,还是只是很少人才这样。   但正是刑文飞的无所顾忌,他才让秦素去体会了一种生活,在以前,他从没有想过的一种生活。   秦素涨红了脸,“我没有那个意思。”   秦素父母住在距离市区大约半小时车程的乡下,车下了高速后,又绕着市区上了一条往山上走的小公路,公路两边树木浓密,这个季节,大部分树叶已经掉了,树枝切割了苍蓝的天空,阳光映在前路上,让人心情愉悦。   刑文飞说:“在这条路上开车,感觉很好。”   不时还能看到有人赶着鸭子或者羊在公路上走过,秦素从出生就在城里住,对这种景象,其实也是陌生的,不过他这时候感觉和刑文飞一样好。   秦素:“这边没有大城市的污染,空气比较好,天比较蓝。”   车可以开到秦素父母家的院子里,距离院子还有一段路,秦素就看到他妈站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等他。   秦妈妈每看到一辆开过的车,都要期盼地探头观望,这时候看到刑文飞的车,她又仔细地打量起来,秦素在车里看到她的身影,突然就又难以克制难过和感动的感情。   刑文飞意识到那是秦素的母亲,就把车停在了秦妈妈旁边。   秦素开车门下了车,叫她:“妈。”   秦妈妈瞬间笑起来,说:“我就觉得是你的车,真就是的。”其实每一辆开过的车,她都觉得是的,但这份等待,只有期盼,没有失望,因为儿子说了要回来,总会回来的。   秦素的爷爷过世早,之后奶奶和他家一起生活过,不过奶奶也在多年前过世了。   秦素当年和奶奶关系比较亲,和父母之间的感情和相处都比较克制,如今上了年纪了,和父母之间的话还稍稍比以前多一些。不然在上大学那会儿,基本上半个月才会和家里打次电话。   秦素说:“天冷,你怎么站在这里等,在家里就好了。”   秦妈妈说:“我就是散下步,活动活动而已。在家里待着,也无聊嘛。”   秦妈妈去看秦素身后,想看他带回来的那个朋友,她和老伴总觉得这个朋友很可能是秦素处的对象,两人对秦素的审美和会交的女朋友的样子有了很好的猜测,认为秦素会喜欢知书达理的温柔娴静的知识分子,和他一样是做研究的,这样也会有共同话题。   这时候,刑文飞从驾驶位下车了,走到秦素身边来,对秦妈妈问好:“阿姨,您好!”   刑文飞的妈妈王女士,在从小到大整个过程中,都喜欢打扮他,刑文飞如今早就成年了,他妈依然每年都要亲自或者让助理为他准备很多衣服,那么多服装,即使去进演艺圈都够了,所以刑文飞的打扮总是好看的,特别衬他,就因为太好看了,就像和一般人隔着一层,不亲切。   秦妈妈看到刑文飞时,第一反应是秦素这次找的车的司机,看着真是又年轻又帅气,又优雅又有礼,现在的专车司机,都要求这么高了?   秦妈妈尚且没反应过来,秦素介绍道:“妈,他是我的朋友,叫刑文飞,你叫他小文也可以。”   刑文飞对着秦妈妈笑了笑。   秦妈妈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搞错了,原来这就是秦素那个朋友啊,是个男的,不是女的,原来不是秦素的对象?   秦妈妈有点失望,随即又笑容满面地要和刑文飞握手,因为她意识到秦素这个朋友会来,极大可能是专门开车送秦素回来。看来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小伙子。   秦妈妈拉着刑文飞说:“小文啊,真是谢谢你了,把秦素送回来。这里冷,快走快走,回家去烤火去。”   刑文飞心想并不冷,他去开了车,载着秦素和丈母娘回家。   秦素父母在市里还有一套房子,但基本上很少去住,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乡下的房子里,又因为两人每年都要养一些鸡鸭鱼鹅,需要喂这些家禽,两人就更难抽出时间去市里住,每年去秦素那里住,也几乎都是春节刚完那会儿,家里的家禽都被处理成肉又没买新的家禽时。   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楼,前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由石砖砌成的围墙围着,院子里种着两株桃树和一株樱桃树。在房子的东边,还有一个池塘,池塘边有芭蕉树、花椒树和杏树,除此,最大的是两株柚子树,此时柚子挂满了树枝,把枝头都压弯了……   在池塘后面,则围着一个场地,养着一众家禽,房子周围则都是菜地,这个时节,菜地里蒜苗、白菜、香菜、红薯等等都长势良好。   刑文飞把车停在院子里后,就被秦素带着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刑文飞站在养家禽的围栏外面打量周围,不由第一次明白了小时候学过的名篇《归园田居》里带给人的恬静感,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阳光温暖,清风温柔,身边还有爱人在侧。   胸中想要和秦素共度一生的渴望,也在这阳光和风里,越来越剧烈。   他伸手拽着秦素的手,说:“你家真像个世外桃源。”   秦素说:“农村里总有一股味道,我以为你会不习惯。”   “还行,我受得了这个。”刑文飞鼻子的确特别敏感,但这时候却不觉得这里的气味让他不适。   他从一边挂着的篓子里抓了一把玉米,扔进围栏里,本来在阳光里昏昏欲睡的鹅被他惊醒了,其中一只就站起了身来,朝刑文飞望了一眼,撅着白屁股朝刑文飞跑过来,其他鹅看到这只鹅起来了,也跟着跑了过来,刑文飞于是又扔了一把玉米砸那些鹅,还叫秦素:“你看你家的鹅,这么白,还挺好看的。”   最前面的一只已经跑到了栅栏边上,脑袋伸出栅栏,嘴就啄在看刑文飞的裤子上,刑文飞被吓了一跳,另外几只鹅也大叫着开始啄他,刑文飞惊诧到惊恐,身后是那个池塘,另一边则是柚子树,他退无可退,条件反射就朝唯一出口的秦素扑了过去:“啊,秦素,你家鹅太凶了!”   秦素被他吓了一跳,一把搂住了他,带着他往后退:“你小心点,鹅啄人不疼的。”   那些鹅把鸭子也带醒了,一群鹅和鸭子开始嘎嘎大叫,扑在栅栏上。   刑文飞看秦素走太慢了,生怕那些鹅和鸭子追来,推着秦素向后退:“很疼啊,而且我的裤子被弄脏了!”   秦素哭笑不得:“你慢点,要摔了!都是你自己作怪,谁让你去砸它们。”   刑文飞说:“我明明是喂它们。啊……它们追过来了……太凶了,太凶了……”   那些鹅和鸭子绕着栅栏追过来,刑文飞不断远离栅栏,差点掉进后面的池塘,秦素把他拉着,让他走自己前面,从池塘边赶紧回了院子。   二层小楼的楼上只有三间房,靠着池塘一边是一个宽阔的天台,天台上一半搭了个阳光房,一半养着花,秦父刚才开车去镇上买了些东西回来,回到家,看到院子里停着的轿车,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他是内敛严肃的人,虽然很想儿子,但也不想着急地去找他,提着东西去了厨房,一边放东西,一边问在准备茶点的老婆:“老娘儿(方言,指老婆),秦素回来了嘛,人呢。”   秦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回了呢。带着他朋友在周边看看去了。”   秦父不满:“这才刚回来,就到处跑,屋头待不住还是啥子哟。”   秦妈妈:“他朋友专程开车送他回来的,看他朋友感兴趣,肯定要带人在房子周围转转,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火气怎么回事啊!”   只是在屋子周围转转,秦父心里好受多了,他还以为秦素带着人跑很远。   他说:“买了很多海带,我拿一些上楼去晒着,不然吃不完生霉了。”   秦妈妈失笑地摇了摇头,看他拿着海带上楼去了,从楼上,可以看到房子周围的所有情况,他肯定远远看他儿子去了。   秦父到了天台,刚举着海带,要晾起来,就听到鸭子和鹅大叫,以为又是谁家的狗跑来招惹他家的家禽,他飞快冲到天台边上去,一看,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扑到他儿子怀里,两人拉拉扯扯地从池塘边回了院子,那个年轻人对他儿子的态度,带着故意惹事找茬求关注求爱护的撒娇,而他的儿子也和平常郑重认真的样子很不一样,很显然是在宠着对方。两人这个亲密的姿态,没让秦父尴尬难受得起鸡皮疙瘩,却有一股冷气从他的脚底板直窜上他的天灵盖。   他可是从事了几十年的疾控卫生工作,退休前,专程负责艾滋病和结核病这两个重点传染病的工作,接触的男同性恋,没有好几百,也肯定是上百了,那种好哥们好朋友即使是在一起互相搓澡的相处,和同性恋之间隔着他人没有触碰的相处,氛围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秦素和刑文飞还打打闹闹,秦父看不出来才怪了。在以前,秦素不会和任何人打闹,无论男女,小时候都不爱闹,更何况现在这个年纪了。   他在冷风里茫然了很久,好长时间都没有一点反应。   鸭子和鹅在失去攻击对象后,就索然无味地去吃玉米粒,不再嘎嘎大叫,没有了它们的声音,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了。   秦父冷得打了个寒颤,这才飞快地准备下楼去。 第45章   别管刑文飞做老总的时候是否有头脑和决策力, 但他在生活上, 的确很娇气。   回到院子里, 刑文飞就捞起自己的裤子,让秦素看自己腿:“你看,被你家的鹅啄红了。”   秦素无言以对, 心想你的毛腿有什么好看的。但居然是真的被啄红了。他些许愕然,“要是实在很疼的话,去消下毒吧。”   刑文飞:“你家的鹅让我受伤了, 你要负责任。只是消下毒肯定不行。”   知道他又是没事找事故意的, 看来他是太闲太无聊了,不插科打诨混下时间是不可能的, 秦素要给他个白眼,“你又想怎么样?”   刑文飞凑到他的耳边去, 笑着说:“亲我一下就好了。”   秦素心想他真是作死,红着脸瞪他:“这是我爸妈家, 你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被看到了怎么办?”   刑文飞说:“那你欠着,等回去了实行也可以。”   秦素没应, 一抬头, 就对上了在二楼阳台上的秦父的眼,秦父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院子里的他和刑文飞。   秦素难得地心下一慌,叫他:“爸,你回来了?”   刑文飞也抬头去看,于是正好和秦父的目光对上了, 秦父此时正在仔细打量他,这个年轻人长得高大英俊,穿灰黑色夹杂些许铁锈红的衬衫,外面是灰色的大衣,配黑色长裤,但他此时把裤腿拉起来了,一看就有点轻浮,他不喜欢。即使儿子这么多年从不找女朋友不结婚是因为喜欢男人,那他也应该找一个和他一样的沉稳内敛能扛事的同龄男人,找这么个只是皮相好的小年轻算怎么回事?他以前真没有想过,儿子是这么肤浅的人,找对象只看对方的皮相。也许正是总想着儿子很优秀,他什么事都能自己解决,所以没有在他的择偶观上给予教育,他才变成了这样。   子不教父之过,秦父一边自责,一边又想麻痹自己,希望自己是多想了,也许儿子和这个年轻人并不是恋人,是自己想多了。   刑文飞意识到了秦父不太看好自己,但这是秦素的父亲,他赶紧释放了乖巧的善意,叫他:“叔叔,您好!”   秦父保持了他的礼节,对他用毫不掩饰的审视的姿态和蹩脚的普通话说:“你好。”   “你是秦素的朋友?”   秦父就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   刑文飞已经整理好了裤腿,看秦父不是秦妈妈那么和蔼的人,知道对着这种人不能扮乖,反而要表现出自己的优秀稳重和靠谱,当即就彬彬有礼地回答:“是的。”   秦父继续用蹩脚普通话道:“你看着比秦素小不少,我之前以为你是他的学生,没想到居然是朋友。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素已经意识到他爸的无礼了,肯定是他的那个小领导病又犯了,他想要替刑文飞回答,刑文飞已经说道:“我是做医疗行业的产品,和秦素在行业会议上认识,因为性格相投,就做了朋友。”   秦素又替他说道:“他是哈佛的管理学和商科的高材生,在我的实验室管理上给我了很多帮助。爸,你别看人年纪小,其实他很能干。”   秦素这么抬刑文飞,刑文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是甜滋滋的,知道他是故意帮自己。   果真,秦素那么一夸,秦父看刑文飞的眼光就有了一点不一样。   心想刑文飞之前和秦素那么闹,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国外长大的呢,外国人比中国人奔放,所以他比较奔放。   秦父不再站在楼上了,说:“外面冷,到房子里烤火吧。我下来给你们泡茶。”   楼梯是在厨房,秦父下楼,秦妈妈一回头,看他手里还拿着刚才拿上去的海带,不由皱眉:“你这个人啊,是痴呆了吗,刚才不是拿海带去楼上晾,怎么又拿下来了?”   秦父一看,发现自己手里果真拽着海带,他干咳一声,用普通话说:“秦素走了,我俩也要吃,一个月就能吃完,即使放在厨房也放不坏。”   于是把海带扔到篮子里去,“我之前那个好茶呢?我去给两人泡茶。”   “你说什么普通话啊,又讲得不好,还没我讲得好。”秦妈妈:“茶叶都是你自己收拾的,我哪里知道你的茶在哪里?”   秦父“嗨”一声,面子上挂不去,跑去小冰箱里找茶叶去了。   秦父在楼上阳光房里招待秦素和刑文飞喝茶,秦父是很喜欢低调地显摆的人,但秦素一向很少夸他什么,老娘儿就更不可能夸他了,不骂他算好的,所以当刑文飞进了阳光房,就把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夸了一遍后,他完全转变了之前对刑文飞的偏见,只觉得这个年轻人,不愧能干,哈佛这种世界名校的学生,就是不同凡响,和山洼洼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有品位,有格调,有见识。   秦素沉默地坐在藤椅里,打量了这个阳光房,里面一边放着一张电动麻将桌,麻将桌是两年前双十一他在淘宝给两老口买的,面前的茶桌只是一般的松木桌,上面摆着的一整套茶具,也是秦素买的,并不是多么有品位的名贵的东西,茶桌配了一整套藤椅,藤椅是老两口开车去隔壁县买回来的,除此,里面还摆了几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放着几盆花,花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刑文飞说他在学校里的房子是租的没好好打理过,他爸这个阳光房,设置也没比他学校的房子好到哪里去,刑文飞居然把这里夸出了花来了。   所以这些靠嘴皮子吹出花来挣钱的人,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高?   秦素哭笑不得,端着茶杯默默喝水,听他爸和刑文飞谈股票。   秦素完全不懂股票,有钱也最多买个理财算不错了,他爸其实也并不精通炒股,秦素认为他最多算会买卖股票而已,没想到和人胡吹起来,还挺像个专家。   村里的时间,过得总是很慢,秦素在阳光中的藤椅里睡了一觉起来,太阳还没下山,他爸和刑文飞还在讲话,只是他身上盖了一床毯子。   当晚,一家四口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准备工作都由秦妈妈负责,炒菜由秦父负责,最后收拾灶台和洗碗洗锅由秦素和刑文飞负责。   刑文飞边洗碗边说:“我应该给叔叔阿姨买个洗碗机。这样就不用自己洗碗了。”   实验室倒是有全自动洗平板瓶子试管等的设备,但秦素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有洗碗机,就问:“居然有洗碗机?”   刑文飞:“我那里厨房里不是有洗碗机吗?就是在咖啡机旁边呀。我们每次喝完咖啡,我都把咖啡杯扔进去洗了。你居然没发现?”   秦素还真没注意到,说:“洗得干净吗?”   刑文飞:“我觉得很好用。”   秦素:“这个问你,我觉得意义不大,应该问陈姐才对。大部分时候应该都是她在用吧。”   刑文飞:“你要问吗,我有她微信。”   秦素失笑:“我只是说说而已。”   看刑文飞的袖子要沾到水了,擦完灶台的秦素就走过去替刑文飞挽袖子,又说:“我来洗吧。”   刑文飞不愿意:“我来就行了。”   秦素就站在旁边将洗好的碗放进架子沥水。   秦妈妈要和老伴说话,一转头发现老伴没在卧室里,就出来找他,走到和厨房相连的楼梯间,看到老伴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墙后小心翼翼打量厨房里的情景,很现实又偷听又偷看。   秦妈妈一惊,心想出什么事了?   她过去一巴掌拍在秦父身上,秦父惊得赶紧回头,瞪了她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她回卧室:“做什么?”   秦妈妈一脸莫名其妙:“我问你做什么才对?神经兮兮的,刚才看什么呢?”   秦父看了什么也不明白的老娘儿一眼,说:“我看什么,我什么都没看。”   秦妈妈不理他的阴阳怪气,指着卧室里五斗橱柜子上放着的东西:“都是小文带来的礼物,我看了下,里面有个包,说是给我的,还有根皮带是给你的,其他就是些茶叶和酒了,看起来……”   秦父:“看起来什么?”   秦妈妈小声说:“看起来不是便宜东西呢。小文开车送秦素回来,又给我们带了东西,照说,我们也该给他包个差不多的红包才像话,但我看他给我们买的这些东西,都太贵了。我们要给小文包多少红包呢。”   秦父过去看了看那些东西,他对奢侈品品牌的了解程度,只在名表、名烟酒和名手机上,因为以前廉政建设上,这些都是学习了的,其他的东西,他就实在不太清楚了。   他去看了看,茶是一个他以前都没听过的牌子,酒有外国酒,还有茅台和五粮液,皮带的牌子他以前也没见过,他又拿着秦妈妈的包看了看,对着秦妈妈比了比,说:“你一把年纪了,好意思用这种红色的包?”   秦妈妈这下不乐意了:“这是酒红色,我怎么就不能用了。我说,秦大同,你是不是非要让我骂你几句,你才能好好讲话。”   秦父说:“行,行,你喜欢就行。”   秦妈妈:“这又不是你送我的,我喜不喜欢,都与你无关。真是的,你想想你送过我几个包。还好意思嫌弃小文送的包不适合我!我有包用,我就高兴!”   秦父尴尬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那么多包?”   秦妈妈:“你还要那么多茶叶呢,你再说,信不信,我就当着儿子的面把你的茶叶都扔进池塘里去。”   秦父:“好了,好了,随便你了。”   秦素和刑文飞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就听到秦父秦母在吵架,刑文飞还想去问问什么事,秦素已经拉了他,说:“别去管他们,我们回房间吧。”   秦父这时候出来了,叫住秦素:“我让你妈去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小文住。”   秦妈妈跟过来说:“秦素的床足够大,可以睡两个人。那个客房,放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让小文去睡。你真是的,哪有这样待客的。”   秦父:“那秦素去睡客房,小文睡秦素的床。”   秦妈妈:“你是没事可做了还是怎么的,我都安排好了,都抱新棉絮的被子放秦素床上去了,再说这么冷的天,睡一张床怎么了,还暖和些。就你好面子,过场多。”   这关面子什么事,你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婆娘,没看到你儿子和这个小文勾勾搭搭样子就不对吗?秦父气得不行,又不好明说。   秦素看着秦父说:“爸,这时候时间还早,我和小文要去处理一些公事,就先回房了。你别多想了,小文不是外人,不会在意那么多。”   秦父无言以对,“不是外人”,那是“内人”?也就是,是的了?!他是要告诉自己,就是的了?!   秦素带着刑文飞上了楼,秦素的卧室很简陋,只有一张一米八的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和一个小衣柜。   因为秦素很少回来住,里面使用的痕迹也不明显,在这冬天,很冷。   秦素开了电热毯就让刑文飞在卧室边的洗手间去洗澡,刑文飞从自己的箱子里拿睡衣,问秦素:“你要不要一起洗?”   秦素正拿了笔电要做事,一言难尽地看着刑文飞:“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没看出来我爸已经发现了吗?也许他整晚都要疑神疑鬼,我俩一起洗澡,他肯定要气得摔茶杯。”   刑文飞还真没发现秦父知道了这件事,不由惊讶:“叔叔知道了?”   秦素把电脑开机:“当然。”   刑文飞:“怎么看出来的?”   秦素:“我也不知道。”一想,又说:“估计是因为你不老实。”   刑文飞:“但看他也没太抵触这件事啊。”   秦素想了想说:“他以前做艾防工作,对这方面很了解,但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先去睡觉吧,我去找他问问。”   刑文飞:“我也一起去吧。”   秦素指了指卫生间:“你快去洗澡,我去就行了,以免两个人都去,我爸情绪不好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里的这个“不老实”是不是只有川渝这样使用,指不规矩,特指情人间动手动脚,也就是调情的意思。   “过场多”,川渝方言,总结了一下读者大大的解释,大概可以用“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你这人真是个事儿逼”之类的来解释“你过场多”。 第46章   刑文飞洗澡的时候就想, 秦素的父亲居然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还没打自己一顿?还好吃好喝供着?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又担心没有了客人, 只有秦素一个人的时候, 秦父会不会骂秦素。毕竟一般人家打骂孩子都会在客人没在的时候,以维护家庭对外的形象。   他赶紧洗好了澡,换好衣服, 偷偷摸摸下了楼,这样秦父打骂秦素的时候,他可以上前帮点忙。   **   秦素下楼去敲了父母的卧室门, 秦妈妈正在房间里的穿衣镜前用包搭配大衣, 秦父坐在沙发里蹙眉发愁,秦妈妈不想离开镜子, 就叫他:“老头儿,快去开门。肯定是秦素他们还差东西, 你去拿一下。”   秦父看了一眼臭美的老伴,过去开了门, 门外是秦素。   秦妈妈回头看了秦素一眼,就对他笑:“快来看,好不好看。”   秦父嗤了她一句:“年轻的时候都没这样, 老了还爱俏了。”   秦妈妈瞪了他一眼, “还不是因为跟了你,年轻的时候想买件大衣都没钱,舍不得买。现在小文给买了个好包……”她转向儿子:“你看看你爸,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越老脾气越怪。秦素,你给他找个扫大街的工作, 让他扫大街去算了,不然一天到晚地乱发怪脾气,都是我每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他闲的。”   秦父皱眉说:“明明都是我做饭,怎么是你好吃好喝供着我了?”说完又觉得这样和老伴争执在儿子面前没威信,就又憋闷地闭了嘴。   秦素和两人打电话的时候,倒没见两人这样闹,这时候就烦恼地叹了口气,说:“爸,你就顺着些妈吧。你都说活到老学到老,还不允许妈活到老爱美到老吗?她打扮了,你就好好欣赏,不就行了。何必吵架?”   秦父不好再说,问:“差什么东西吗?我去给你拿。”   秦妈妈这时候穿了一件颜色非常正的酒红色大衣,大晚上,还把坡跟鞋也配上了,挽着小俞为她买的酒红色爱马仕,美美地对秦素笑,秦素一手揣在口袋里,身材修长挺拔,即使对着父母,他也是客气礼貌的,这时候对着母亲笑了笑,说:“很好看。”   秦妈妈说:“你要娶媳妇的时候,婚宴上,我这样打扮也不错,对吧?”   “嗯。”秦素有点尴尬,又对秦父说:“爸,我有事和你谈谈,去你书房可以吗?”   秦父和他一起去了书房,进房间后,秦素就把房门反锁了。   书房里书很多,是秦父秦母两人的,里面还有一张长书桌,秦母用的一边收拾得很干净,秦父用的那边放着文房四宝,练字的草稿纸堆了一堆。   秦父去把小太阳开上了,不看儿子,声音带着警惕:“你要说什么?”   秦素和他父亲谈话,一向是谈什么都直入话题,拐弯抹角地话,秦父容易生气。这一点,也为秦母诟病,秦母经常说秦父“一米米儿的不知道什么狗屁领导,还要在家里拿腔捏调”,不过秦素从不和父亲在讲话上闹矛盾,所以很顺从他的谈话方式,他站在父亲的面前,温和地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说:“我和小文,在一起。”   秦父就知道是这样,他依然不看儿子,佝偻着背,扶着椅子扶手坐下了,又去调小太阳的热度。   秦素不再讲话,只是站在那里等着。   两父子沉默了两三分钟,秦父抬头看秦素:“什么时候的事?”   秦素不知道该怎么计算,如果是真的明白即使不和小文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再选择别人了,大概是昨天晚上刑文飞说很害怕的时候,如果是两人有身体上的关系,那是三年前了。   秦素这时候才想,也许从第一次和刑文飞上床开始,他可能就不会再选择别人。   秦素受家庭环境和国内的教育环境影响,他是个对性很保守的人,曾经喜欢同班同学的时候,都从没有敢告白过,做老师之后,他在这方面就更加保守,要不是刑文飞喜欢他,他可能都不会主动去接触任何异性或者同性,到如今,连相亲都没相过,也与他这个性格有关。直到刑文飞出现在他的人生里,让他经历了人生的另一个领域。   秦素很平静地说:“大概三年前。”   秦父没想到会是这么久之前,他盯着儿子,想发火,但儿子现在都是教授了,自己还骂他,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秦父问:“在他之前,你是不是也交过这种朋友?”   秦父意识到自己其实对秦素上大学之后的交友情况毫不了解,因为秦素从小就太懂事太优秀了,从不让人操心,秦父秦母都没有想过,还要去管儿子的这些事。   秦素:“没有。小文是个不错的人。”   秦父脑子里很乱,知道儿子三十五六岁了,而且早就立业,自己和他妈根本不可能管得住他了。   他问:“你想过没有,你是老师,那么多学生看着你呢,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影响会多坏。”   秦素只好说:“工作是工作,家庭是家庭,并不需要将两者一定要连在一起。我们可以慢慢来。”   秦父沉默下来,直到小太阳烤得他的手生出疼痛,他才从茫然的状态回过神来,但也只是把手移开了一些,又继续沉默。   秦素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半天,才轻声道:“爸,对不起。”   秦父抬头看他,见儿子微微皱着眉,抿着唇,神色沉重,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件事,估计不是说什么就可以改变的,但他对儿子这件事,的确很难过。   他曾经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养育出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当然,他在对着别人吹嘘的时候,一定会说,我们根本没有在秦素身上费过心思,他从小就懂事,放学了自己就在家做作业,并不到处玩,从来成绩都好,连上大学,都自己坐车去,上研究生我们也没有多费一点心思,他从小就很有自己的想法,知道努力,不需要我们催促他什么,除此,他的儿子在本科时就开始拿奖学金,研究生时,更是一分家里的钱都没花过……之后,这样优秀的儿子,又是只依靠自己就进了知名医院做研究,又年纪轻轻就做了正高博导,别人一听,都对他羡慕不已……   但就是这样的儿子,其实是同志?   如果是真的的话,他应该从小就会苦恼了,从初中开始就沉默寡言为人孤僻一心学习,也许与他的性向不符合社会主流意识有关。   他应该比自己更加痛苦和烦恼才对。   他扛到三十二三岁才找男朋友,也许他以前曾经想过一直独身,就因为性向不容于社会主流,而他又是老师,需要一直克制自己,所以才不找对象。   三十多年了,自己和孩子他妈都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心理状态,没有问过他这方面的难处,全是他一个人扛着,他无人可以诉说。   秦父自己想了一大堆,想着想着不仅不生孩子的气了,反而为他心酸起来。   秦父鼻子一阵发酸,想到退休前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例子,有个高三的男学生,因为暗恋班上的男同学,不敢讲,之后被社会上的男人抓住他这个弱点,把他骗去参加乱七八糟的同志性爱PARTY,那个男人和当时在场的大部分同志,是登记在册的HIV阳性病人,后来,那个男学生的同班同学发现他不对劲,跟踪过去,发现情况不对,报了警,秦父跟着其他同事赶过去处理情况,带回这个男学生,为他做阻断和心理疏导,当时男生只是哭,还有自杀倾向,秦父和同事轮流守了他三天,他才好些,也愿意谈为什么去参加那种派对,他不过是被骗了,因为他喜欢男生,所以很害怕,有一个大哥哥愿意安慰他,有一个群体可以接纳他,他就跟着他走了,因为他当时真的特别孤独和害怕。   好在是这个男生最后阻断成功,六个月复查都还是阴性,这个男生在本科毕业出来工作后,依然回疾控去给他们道过谢。   秦父想,秦素在高中的时候,是否也曾感到这样害怕和孤独,他当时还那么小,也没接触过社会,他是靠什么度过了那段时间?   秦素觉得自己很不孝,但他实在不知道可以和父亲说些什么,好像一切语言都是冰冷和无力的,但他又能做些什么,来让父母在以后可以好受点。   在秦素越发自责的时候,发现父亲在抹脸,他一惊,蹲下身半跪到父亲跟前,发现父亲果真在哭。   秦素痛苦道:“爸,是我不孝,对不起。”   秦父抹掉眼泪,抬头看他,说:“是我和你妈的错,你从小太懂事了,我们都没好好陪过你,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当时应该多多关心你。”   秦素更加难过,“没有,你们已经是很好的父母了,我永远感激你们的生养之恩。你别这样讲。”   秦父摇头,“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就是你太好了,我和你妈才没有尽到责任。你以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的时候,肯定吃过很多苦吧,你一直都这么懂事,都没告诉过我们,我们对你关注不够啊。这么多年了,都一直一个人,我们都担心是你要求太高了,所以才找不到对象。没想到是这种原因。我很担心你这个事会影响你的工作你的事业,但你以前那么苦,我和你妈都没给你帮一份忙,以后你这事,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家里讲。我不是那么不通道理的人。我也看到了,小文这孩子,人不错,有礼貌有能力,对你也有心,人是小了点,稳重不足,但既然你都和他在一起三年了,那就好好处。你们这个同志圈子,不安生,乱来的人太多了,你们自己不能去乱来。”   秦素没想到他爸居然这样通情达理,他一时反而更加自责,他给家里添了很大的麻烦,虽然父亲理解他愿意支持他,但背地里,肯定还是会为他担心。父母年纪都大了,但自己却依然要让他担心,而且自己还有HIV暴露,这件事只能一直瞒着两个老人了。   秦素低头说:“我明白。”   秦父拉他:“地上冷,别跪在地上,起来吧。和我谈谈小文那边的情况也好。他家里知道他的事吗?” 第47章   刑文飞轻手轻脚下楼, 见秦妈妈他们的主卧门没关, 就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 秦妈妈正好从镜子里看到他了,就转过身来叫他:“小文?”   刑文飞看躲不过了,只好站在门口朝她问好:“阿姨。秦素呢?”   刑文飞就穿一套柔软的灰色棉麻睡衣, 睡衣并不厚,脚上穿着秦素的拖鞋,头发还是湿润的, 秦妈妈一看, 这个样子怎么能行,叫他:“你这小孩儿, 怎么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哟。快来, 快来!”   刑文飞只得进去了,秦妈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比较厚的毯子给刑文飞披着, 刑文飞看着毯子上的富贵牡丹图案,内心几乎是滴血的,但他不能不接受秦妈妈的好意, 只好披上了, 披上了就想走,秦妈妈不让,让他在沙发上坐下了,就拿了吹风筒为他吹头发,然后说:“不吹干头发, 冷到了,肯定要头痛的。你们这些小孩儿,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上了年纪,要后悔就来不及了。”   刑文飞只得“嗯嗯”地应着,心思却在秦素身上,又问:“阿姨,秦素去哪里了?”   秦妈妈说:“是不是缺什么东西,找他没用,他不知道家里东西在哪里,你找他,他也要来问我。你要什么?”   刑文飞无奈,心想要秦素啊,“阿姨,我找他是因为公事,不是要东西。”   秦妈妈:“哦,这样啊,他和他爸在书房里说话,应该是有什么事吧,一会儿就说完了。我看你和秦素关系很好,你们年纪相差不小吧,没有你们年轻人说的代沟,能关系这么好还真不容易。”   刑文飞听了这句就很高兴,他说:“我俩比较合得来啊。”   秦妈妈又说:“你这次给送的东西,都太贵重了啊。”秦妈妈不知道那包和皮带的价格,以为大概是几百块的东西,只看到那五粮液和茅台的价值了,所以本来是不想收这份礼的,但东西是被秦素和刑文飞一起拿进屋放柜子上的,秦妈妈本来还以为是儿子带回来的东西,没想到儿子说是刑文飞的心意,秦妈妈这时候也不好不收了,想着可以给刑文飞包一个价值差不多的红包,但之后看东西价格太高,他们难以负担那份红包。   刑文飞:“不值什么,都是别人送到家里的礼,顺便提过来的,你们不要往心上放。再说,以我和秦素的关系,大家一家人,真不用客气。”   秦妈妈心想这个小年轻真是太会说话了,每一句都这么熨贴人心,她给刑文飞吹干了头发,把吹风筒收起来,说:“好了。你还是先上楼去床上躺着,别冷到了。秦素和他爸谈完了,我让他赶紧去找你。”   刑文飞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还给秦妈妈把房门拉上了,又觉得披着富贵牡丹实在不够美观,就把毯子放到了一边椅子上,去到书房门口,从房门下方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的灯光,他把耳朵贴在门口听了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生怕两人已经闹得非常不愉快,就赶紧敲了门。   秦素正站起身,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他妈来了,看了秦父一眼后,就过去开门,想对他妈说,让她先上床看电视,别冷到了。   门一打开,刑文飞就紧张地望向他:“秦素。”   灯光映在秦素的侧脸上,刑文飞发现秦素的眼睛红红的,看来他刚才可能哭过。   果真是被骂了吧。   刑文飞想了一下自己的老爸,他极有可能会打自己。   不过看来秦素没有挨打。   秦父看到是刑文飞,就站起了身,叫他:“小文,过来烤火。”   他这份温和友好,让刑文飞一时没搞清楚状态,呆呆看向秦素,秦素把他拉进屋,又关了门。   刑文飞在秦父面前的小太阳跟前感受到了温暖,秦父拉他坐了自己身边,看他穿得很少,就不赞成:“穿这么少,冻生病了怎么办?年轻人,别仗着身体好,就不在意,也要注意爱惜身体才行。”   比下午还要亲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刑文飞看向秦素,心想他老婆的本事也太大了吧,难道他已经让他爸接受了两人的事,他爸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很好的半子?这是什么超能力?   秦素在刑文飞身边坐下了,抬手拍了拍刑文飞的背:“你冷不?”   刑文飞摇头:“不冷。再说,叔叔这里有这个暖气。”   秦父这时候又仔细地打量起刑文飞来,这时候再看刑文飞,越看反而越喜欢了,长得好,有教养,应该家世不错,踏踏实实和秦素这样的闷葫芦处了三年,关系还这么好,看来的确是个好孩子。   刑文飞被秦父打量得不太自在,道:“叔叔,我只是来找秦素的,你们要是还有话要谈,我就先出去了。”他本来是怕秦素被秦父打骂,看来没打骂,那他也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秦父说:“不用这么着急走,我刚要和秦素谈你的事。”   秦父的普通话口音有点怪怪的,不过刑文飞很认真地听着,他看了秦素一眼,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秦素说:“我爸赞成我俩的事,所以想了解一下你家的情况。不过,现在太晚了,又这么冷,还是明天说吧,爸,你看呢。”   秦父知道秦素是想和刑文飞再去通个气,秦父本来是不高兴的,但想到儿子本来就很不容易,所以也就接受了,说:“小文穿这么少,的确冷,那就明天再谈吧。”   刑文飞却说:“我不冷,没什么。”   刑文飞在路上时不想和秦素谈自己家里的事,是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家里的情况很复杂,以后出柜恐怕会很艰难,所以不想让秦素难受,才不想谈。但这时候,秦素都愿意把两人的事告诉他爸,还争取了他爸的同意,自己怎么能一味逃避。   “你家里知道你和秦素的事吗?”秦父问。   秦素不想让刑文飞为难,想打断这个话题,刑文飞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说:“叔叔,我家里还不知道。”   秦父有些失望,他就知道,情况应该并不好。   刑文飞:“但是,我对秦素是真心的,我会尽我所能和所有来保证我俩的感情和关系,我会回家去争取的。”   秦素看他在自己父亲跟前表态,心下涌上一股暖流,虽然,他觉得刑文飞其实不必这样讲,两人的事慢慢来就行了,但刑文飞有这份态度,他的确非常开心。至少说明此时此刻,刑文飞的心非常真诚。   秦父说:“我知道你们这种事很困难,但以前红军长征二万五千里,才有了之后共产党的胜利。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吃过那时候的苦,也不知道当年的困难,但即使当年那么困难,但我们的党心中有理想,什么困难都能克服。你们也要这样,不怕苦不怕难,要坚持自己的信念,才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刑文飞:“……”   在一愣之后,刑文飞意识到这是岳父对自己的鼓励和要求,赶紧表态:“叔叔,我会的。”   秦素已经对他父亲的某些说话方式习以为常了,这时候就道:“爸,我担心你的身体,你快去洗漱了,上床去看书吧。坐这里冻到了不好。”   秦父只好起了身,对刑文飞说:“小文,我知道你们这种同志的痛苦,所以,我支持你和秦素的事。但是,痛苦不是放纵自己和舍弃自己责任的借口,也不是出去乱来的借口,你俩要洁身自好,互相忠诚,互相扶持,互相理解,做得到吗?”   刑文飞简直想对他敬个礼了,好在是控制住了手,说:“嗯,我知道。”   秦父目光扫过两人,“你们两个做不做得到?”   刑文飞只好又回答了一遍:“做得到。”   他去看秦素,秦素拿他父亲没办法,只好回答:“做得到。”   秦父指使秦素:“把这个小太阳拿上楼你们用吧。我回房了。”   秦素一手倒提着小太阳,一手拉着刑文飞上了楼,刑文飞几乎挂在他身上,眼睛亮晶晶的,好奇道:“叔叔真好啊。你是怎么说动他的?”   秦素叹道:“是他本来人就很好。我什么都没讲。”   刑文飞感动道:“能养出你这么好的儿子,叔叔不愧是叔叔!”   秦素心想你这马屁拍得,的确是越来越顺口了。   刑文飞上了床,拉着被子盖着自己,开始处理公务,秦素则去洗澡了。   虽然这里非常简陋,简陋到刑文飞的人生里几乎没住过,但他却是幸福的满足的,以至于让他产生出一种“即使舍弃金钱,和秦素回到这样的农村田园,他也没关系,他依然可以满足”的感觉,他突然就不是那么害怕父亲会对他的失望、责骂和最严重的控制他的事业和金钱,他只是害怕母亲会有的失望、痛苦和哭泣。   秦素带着刑文飞在乡下住了两天,这两天里,秦素带刑文飞沿着公路去了山里看风景,又买了冷水鱼回家,秦父秦母在家里热火朝天地干活,于是在刑文飞开车载秦素回城的时候,他的车的后备箱被秦父秦母为两人准备的各种吃的装满了。   刑文飞感叹道:“还是叔叔阿姨宠我,知道我被你家的鹅欺负了,就宰了鹅做成了卤鹅给我吃。”   秦素笑了笑:“那你多吃点。”   “还有不少生肉,都要赶紧带回去装进冰箱吧。你家真好!”刑文飞第一次感受到了作为农耕民族后代从土地和养殖上得到的快乐。   秦素说:“之后有时间了,再回来吧。但是待久了,就会觉得无聊。”   刑文飞说:“以后你退休了,我们也可以回来这里住。或者在另外的地方找一个隐居的地方,你觉得呢?”   秦素点头:“好啊。”他还没想过退休后的事呢,总觉得现在的研究工作可以做一辈子。 第48章   过了几天, 秦素大概适应了药物, 药物的副反应不再明显。   而他和刑文飞在一起的时光, 也过得极快,很快到了周五,刑文飞要回G城了。   周五, 早上八点,秦素还在刑文飞的床上沉沉睡着,他前一段时间因药物副作用不太睡得踏实, 如今副反应好很多了, 他就不太能睡醒。   刑文飞一大早已经在健身房里跑了大半小时步,又练了大半小时拳击, 怕吵到秦素睡觉,他去客房的浴室洗了澡。   这套房子, 仅有一间客房,里面如今放着给秦素的东西, 衣帽间里有为他准备的很多衣服,还有包袋鞋子等等,不过秦素只在刑文飞家的时候才穿这些名牌衣服, 没办法, 为了给秦素多备一点上班的衣服,刑文飞让小俞去几家平价男装店为秦素买了些通勤服装。   秦素对自己的日常生活本来就比较迷糊,刑文飞为他备了这些上班的衣服,他自然很高兴,接受了他的这份好意, 决定之后再给刑文飞买个什么礼物作为回礼。   刑文飞从秦素的衣帽间里替他拿了一套衣服去卧室,把衣服放到床上,就凑过去揭开了秦素拉到脸上的被子,低头亲他额头,“秦素,八点多了,要不要起床?”   秦素在吃药之前有很好的生活习惯,就是不管晚上多晚睡,早上都能在八点左右醒来去上班,但药物的副作用把他的生物钟全打乱了。   刑文飞又揉了揉他的脸,他才勉强睁开眼,眼神茫然看着刑文飞:“八点多了?”   刑文飞亲他的嘴唇,含笑看着他,“嗯。我今天要回G城了。”   “嗯。”秦素蔫蔫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件事。   和刑文飞在一起住这几天,刚开始的确不太习惯对方不断介入和控制自己的生活习惯,不过没过几天,两人就差不多习惯了,刑文飞要离开,秦素当然很不舍。   刑文飞伸手抱他起来,“快去洗澡收拾,一会儿我要让你做件事。”   秦素赶紧自己站好,不然刑文飞只会得寸进尺,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在浴室里,秦素对着镜子打量胳膊上的伤处,已经全好了,甚至结的痂都脱落了,只看得到一点刚长好不久的嫩肉的痕迹。   但哪能想,就是这里,让自己有了HIV暴露的危险。   秦素洗漱洗澡吹头发,又搽了点面霜,这面霜是刑文飞让他必须用的,秦素觉得这不费太多时间,就使用了,裹着浴袍出去,刑文飞正坐在沙发上,面前桌子上摆着消毒酒精和棉签等东西。   秦素一惊,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刑文飞挑了挑眉,心情很好,完全不像受伤了,他对秦素招手:“你过来。”   “怎么了?”秦素担心地走过去,在刑文飞身边坐下,想看他是不是哪里有伤口。   秦素自己现在还在病毒阻断阶段,要是刑文飞身体有伤口,他就会对接近刑文飞产生忧虑。   刑文飞说:“我没事,我想打个耳洞,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帮我打吧。”   “这是打耳洞的一次性穿耳器。”刑文飞把穿耳器递给秦素时,眼里都是期盼。   也许这份期盼太浓烈了,秦素之前明明特别反对他做这件事,此时却不忍心拒绝他,把穿耳器接到了手里,问:“为什么一定要打耳洞?”   刑文飞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偏着头亲他的嘴唇,刚洗完澡的秦素,被热水熏得面若桃花,唇如涂朱,煞是好看,非要亲一下才行。   看他不答,秦素只好又问了一句:“非要打吗?”   刑文飞点头,目光灼灼看着他,“对。我想在身上留个你的印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那种。”   秦素愣了一下,刑文飞热情外放的感情,让他时常感动到害怕自己无法回报,刑文飞愿意做这件事,可见他是真的确确实实和自己定下了在一起的承诺。   上了年纪的人的感情总带着很多犹豫,并不容易和人做下一生承诺,如果已经这么定了,那就会不断去想要如何实现。   刑文飞去拿消毒酒精和棉签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耳朵一热,他一侧头,对上了秦素泛上红潮的脸——刚才,秦素亲了他的耳朵一下。   秦素在两人的亲密关系里,一向是被动的,虽然刑文飞就爱他这样比较保守的矜持的一面,但他突然这么主动,刑文飞就乐开了花,他把手里的消毒酒精和棉签一扔,就抱着秦素,把他按在沙发靠背上,笑着看他躲闪害羞的神色,“刚才亲我了吧?突然偷袭我哟?亲我的耳朵了呀!是吧!”   秦素本来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事,刑文飞每天都这样,为什么自己做了,刑文飞就要大惊小怪,而更神奇的是,秦素自己还控制不了自己羞赧的不好意思的心情。   秦素红着脸,嘴硬说:“只是完成之前的承诺而已。”   刑文飞道:“什么承诺。”   秦素:“看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刑文飞道:“偷袭我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别说亲我的耳朵,来,亲我的嘴,亲我的脖子,亲我身体哪里,都行,我让你亲啊。”   秦素被他调戏得无计可施,只好说:“之前在乡下,你被我家的鹅啄了腿,不是说让我亲你一下还回来吗?”   刑文飞笑起来:“那亲耳朵可还不回来……”他贴近秦素,带着热气和情动的声音撩在秦素唇边,“至少接吻五分钟才算数。”   “又在得寸进尺。”秦素满脸通红,要推开他,刑文飞已经吻住了他的唇瓣,舌尖探入他的口腔,和他深吻,手也很不老实,探入了他的浴袍。   秦素已经适应了他这样无时无刻地亲密,又担心自己会害了他,此时只好轻轻推拒他,刑文飞的手马上抓住了他的手,十指交扣,趁着换气的时间在他唇边低声说:“我就要回G城了,等你十五天去查血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好吗?”   秦素心想他还是记得自己的状况的,居然就不管不顾地总这样亲他。   “嗯,好。”秦素低声回应着,主动亲了他一下,在刑文飞要乘胜追击的时候,他偏开了头,不让他再亲自己,“我不想给你打耳洞。”   刑文飞贴着他的面颊亲到他的耳朵上去,秦素心尖都麻了。   “为什么不打?怕别人介意我?”   秦素回头看着他真诚明亮漂亮的眼睛说:“不是。我怕会产生炎症,伤口不愈,我就没有办法再亲你的耳朵了,所以,不要打耳洞。非要打的话,等我好了,我再给你打,好不好?”   刑文飞当即就非常动容,将秦素抱紧了,“好!”   秦素劝动了刑文飞,也长松了口气,起身去换衣服,刑文飞紧跟着他,一会儿摸他的脸,一会儿又摸他的腰,秦素真是觉得他有多动症,又不好找他发火,只得快速把衣服穿好。   刑文飞替他把上衣的蓝灰色衬衫整理好,又替他扣扣子,手一路往下摸到他的腹部上去,平坦的小腹上没有肌肉,刑文飞说:“我为你定一个健身教练,你锻炼一下身体吧,不花多少时间,就先每天半小时,慢慢加到一小时,怎么样?”   秦素道:“我自己锻炼就行了,我每天空闲时间不定,定健身教练,不好定时间。”   刑文飞当即道:“也行,那我让陈姐每天监督你,发你跑步或者骑椭圆机的视频给我看。”   秦素总觉得自己上了刑文飞的当,刚才就应该坚决拒绝。   刑文飞:“就这么说定了,我回G城了,你也住我家,你住这里方便一些,有健身房,还有地暖,比较温暖。而且你也不想陈姐去你家,被你邻居问起,对吧。”   秦素无言以对,只好应了,看来每天上班都需要打车了。   刑文飞又说:“我还让小俞给你定了一个司机,放心,司机不认识我,他每天只在楼下接送你。”   刑文飞安排得这么妥帖,秦素倒不好拒绝了,只得说:“这也太花钱了吧。”他已经感受到了谈恋爱花钱多的压力。   刑文飞笑起来,为秦素把裤子也整理好,说:“这花不了多少。再说,你老公我挣了那么多钱,都没地方花,导致都要没什么挣钱的动力了,这下可以在你身上花些钱,我才更有努力上进的动力,这不是好事吗?”   秦素无奈地笑起来:“再乱说试试。”   刑文飞:“我哪里乱说了。”   秦素:“你说呢?”   刑文飞眨了眨无辜的眼:“我没觉得哪里有乱说。”   秦素只好发火道:“再装傻!不许说什么老公,太不像话了!为什么不是我是老公?”   刑文飞耸了耸肩,“哦,那你也是老公嘛。”   又搂住秦素的腰,在他耳边低低叫他:“老公,你刚才好凶!”   秦素只觉得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全拿刑文飞没办法了,败给他了。   两人去吃早饭时,连小俞这种完全没有恋爱脑的人都看出两人身上在冒粉红泡泡了,她盯着秦素多看了几眼,刑文飞突然把目光从秦素的碗里抬起来盯向她,小俞被吓了一跳,笑着问:“小刑总,还需要什么吗?”   刑文飞总觉得小俞鬼鬼祟祟的,让他不满,但自然不能直说自己的这份疑神疑鬼,便说:“你一会儿要和我一起坐飞机,现在怎么还不去吃早饭,快去吃东西吧。”   秦素也说:“小俞,你快去吃早饭吧,我们这里不差东西了。”   小俞温柔地笑道:“我一大早就和陈姐吃过了。”   “哦。”秦素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其实小俞总注意他,也让他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注意自己。   刑文飞说:“那你再去检查行李,不用在这里待着了。”   小俞多看了男神秦素一眼,依依不舍离开了饭厅。   没了第三者,刑文飞肆无忌惮给秦素夹菜,还趁空偷偷亲了他一口,秦素不由想,还不如就让小俞在旁边看着两人吃呢,被刑文飞这么捣鼓来捣鼓去,什么时候才吃得完一顿饭。   坐在去机场的车里,陈姐在前面开车,小俞坐了副驾,刑文飞拉着秦素坐在后面,一直在小声地窸窸窣窣地说话,大意是叮嘱秦素要多穿衣服不要感冒了,每天要锻炼身体,要好好吃饭,要和他视频,要想他,别忘记吃药……   叨叨絮絮,小俞甚至觉得刑文飞和他的妈王总有得一拼了。看来唠叨也是有遗传的,只是选择性表达,以前小刑总是表现他爸刑董那一面,现在是表现他妈王总这一面。   送了刑文飞走VIP通道进了安检,秦素的心突然就有些空落落的,这才几天,居然就习惯了和和刑文飞在一起生活,没有了他就感觉孤单了。   这时候,秦素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刑文飞打来的,接了电话就说:“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一般只有忘了东西才这么着急打电话吧。   刑文飞笑了起来:“嗯,没忘东西,只是忘了对你说我爱你,等我过几天又来找你。下周末就来。我会每天想你。”   秦素心想他肯定是在洗手间里打的电话,因为可以听到背景里冲水的声音。   秦素感动莫名,满脑子都是刑文飞,他的各种各样的样子,都让他喜欢和感动。   机场里人来人往,他只能尽可能压低声音:“我等你。”   手机里传来一声很轻的气音,刑文飞道:“我刚才亲了你一下。你快回去吧。好好休息。”   回到刑文飞家里,秦素看着这宽敞的但是少了个人的空间,不由感叹,还有至少七天,他才会回来! 第49章   周六的生物安全培训, 对秦素来说, 简直是大型窘迫现场。   他按照时间去了礼堂, 本来想坐在最后面最角落的位置,偷偷摸摸上了培训考了试就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离开,没想到他刚到门口签到拿培训手册, 处理签到的医务部门的负责人就看到他了,热情又担心地叫他:“秦教授!”   秦素认识对方是部门的副主任,但是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名人, 医院那么多员工, 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   他忍住窘迫,从容温和地对对方颔首, “您好!”   对方过来他面前,说:“给你打了牌子出来了, 你要坐第一排哦。”   秦素:“!!”这简直就是示众了,更加窘迫, “啊?”   对方看出他这张白脸上的尴尬,笑着说:“没别的意思,就是领导说, 让你坐第一排。”   秦素心想你不就是领导吗, 是哪个领导让我坐第一排的?还打了牌子?   秦素只好问:“需要我讲什么吗?”要是需要讲点什么表态,他也可以先打个腹稿,以免到时候被叫起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对方笑道:“不需要,不需要, 没什么事。”   秦素松了口气,对方又距离他近了一点,几乎距离他的耳朵只有二十厘米,小声说:“没事的,这事不会通报。你就安心吧。”   秦素对她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心想这极有可能是姜主任去找了关系的结果,不然,极少可能不被通报的。之前,哪次HIV暴露没有在内部通报呢,好像都通报了。不只是HIV暴露,之前实验室检查出的生物安全隐患的通报,现在都还贴在医院几个实验楼的海报栏里,虽然那个通报里没有他们实验室,但是,却是连赚钱最多的科室都被通报了的。   这样一想,秦素突然觉得其实被通报也没什么,毕竟年年都通报了那么多实验室,就他们没被通报过。   对方一直对他非常和蔼,又说:“你身体上的事,别有太大压力了,会没事的。这个概率多低啊。”   秦素对她笑着道谢后,又被对方叫了一个部门里的小妹妹,带他进礼堂里去,秦素只好在心里哀叹一声,跟着那个小妹妹进了礼堂。   小妹妹把秦素领到了第一排中央一排靠边的位置上,秦素一看,上面果真摆着自己的名牌,再看自己周围其他名牌,检验大中心一众实验室的技术领导和行政领导的名牌都在,又有人比自己还早来了,只好过去一一握手问候。   他这事,现在整个部门领导层肯定都知道了,个个都对他挺关怀,安慰他别有压力,肯定会没事的。   检验大中心因研究人员与学生很多,总人数有数百之多,而且内部经常也因为某些事闹些矛盾,但这种时候,却不可能有人说风凉话,自然个个表示慰问。   也有人担心他:“那个惹事的病人,之后没有再出现吧?”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自然害怕病人医闹,医闹已经够让人烦了,遇到有严重仇医伤医心态的病人,就更是让人防不胜防,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大家一直处在这种疑神疑鬼心态下,产生被害妄想倾向的概率比其他行业的人们要大不少。   秦素实验室出的事,那个病人要是再回来,那真是躲都没法躲,毕竟工作在这里,病人可以到处跑,医生却跑不了。   秦素其实不像学生们想的那样,是因为害怕病人,所以才放他走,而且没有报警。   当然,要是报警的话,警察必定前来查证,肯定会让这件事引起医院领导层的高度注意,这样自然就很不好,更重要的一点是,秦素是有更多见识的,觉得这事报警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病人当时的确很激动,但最终他并没有真实伤到人,他自己跑掉了,所以警察没有证据逮捕他,而且,如今艾滋病故意传播没有立法,抓了他也没有办法判他。再说,有些医务人员都视艾滋病人如洪水猛兽,更何况警察了,警察抓到艾滋病人,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同时感染了呼吸道传染的结核的病人,也会拿这种病人没办法。因为结核病会空气传播,这种病人被关到哪里呢,关到哪里,他都会感染和他在同一空间的人,他在公安局或者看守所故意流血,故意咳嗽,警察们都是肉体凡胎的人,更是视他们如洪水猛兽,能放就赶紧把他们放了,即使不放,这种病人在生病,也得赶紧花钱给他们看病。   所以,无法将故意传播艾滋病入刑,是因为太多需要多部门协调的准备工作没做好,因为需要给这部分犯罪分子单独的特设的房间,需要有他们的就医制度,需要有经过专业培训的其他工作人员等等。   正是因为警察也拿这些病人没办法,这也导致这种心态不好的病人,根本不怕警察。   别说这个病人只是到实验室来敲诈,秦素以前听他父亲说过更恶劣的事情,警方都拿这种人没办法。   把一切情况都考虑到后,除了放那个病人离开,没有其他选择。   按照秦素所想,那个病人极大可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周围了,当时那个病人虽然一度很激动,但他的激动,完全来自于他对自己是艾滋病人的自卑,因为自卑,又想要钱,所以卖血,所以报复他人,但他当时没有不管不顾,在慌乱之下,第一反应依然是逃跑,可见,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无视一切。   他是害怕的。有害怕的情绪,他就还在正常人的思维范畴之内。   他有害怕和逃跑的行为,那他回来报复的概率就极低。   但是,这也只是秦素的预测,对方作为一个思想时刻在变的人,也可能他就偏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秦素说:“没回来。他应该还是有羞耻之心吧,有羞耻之心,回来的概率不大。”   但还是有人感叹:“这个工作,真是做着没什么意思。别人以为我们拿了多高的待遇,其实呢,累死累活还要担心遇到精神病,拿的钱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真是担着卖白粉的心,赚着卖白菜的钱。性价比真不高。”   有另外的领导说:“怎么不是呢。不过,我们自己可不能这样讲。就是因为网上一天到晚炒这么不正能量的事,导致这两年医学院的招生分数都降了很多。我们都入行了,又不可能转行,还是别自己唱衰自己了。让上面大领导听到这种话,又要批评人了。”   看来大家果真顾着秦素的颜面,之后上课,没有提他和他的实验室出的事,只是有医务科的专门的老师把如何处理医患关系、如何安抚病人情绪、如何最快通知安保以及如何通知其他工作人员远离危险等等办法做了讲解。而这在之前,检验中心的生物安全培训课,从来不会讲这些,因为检验中心,并不直接面对病人收样,以前都认为不会出这种风险,哪曾想,总有这样那样的风险点在呢。   之后的考试内容,其实也比较简单,而且是用微信的方式,在APP上答题,答完就可以看到答案,秦素还答了满分,圆满过关,他松了口气,把手机拿去给检查的工作人员看后,谢绝了其他科室主任请客吃饭的邀请,快速走了。   虽然这次做培训的领导们没有提他的事,但他还是觉得很窘迫,面皮实在厚不起来的他,只好先走了。   当天晚上,刑文飞和他视频时,还问了这件事:“你今天是不是去做那个安全培训了?”   秦素被陈姐监督着跑了四十分钟步,正面色潮红,有些尴尬地回答刑文飞:“参加了。”   刑文飞:“真的要考试吗?”   让刑文飞现在要参加什么考试,他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自己没有了考试脑,毕竟他很多年没有考试过了。   秦素说:“要考。不过那个题很简单,都是课堂上讲到的,认真听了,就能得满分。”   刑文飞笑起来:“你得满分了啊!不错嘛。”   秦素反而不太好意思起来,他也是很多年没有参加考试的人了。姜主任倒是非常喜欢让人考试,每年都要搞几次党知识考试,但秦素每次不参加,她也不会说什么,所以秦素就理所当然不参加了。   刑文飞看他拿着毛巾擦脸上的汗,就说:“你去洗澡吧。”   “好,我挂了。”秦素要关了视频去洗澡,刑文飞赶紧说:“你别挂视频嘛,让我看看。”   秦素完全没意识到他要看什么,疑惑问:“看什么?”   刑文飞眨了眨眼:“你说呢,看你洗澡。”   秦素脸更红了,心想这人是不是欠揍?   他把视频关了。   只一秒,他的手机又响了,刑文飞发来的视频请求。   秦素本来不想理他了,但又觉得刚才刑文飞肯定只是故意调情,不是真那么没脸没皮,就又接了视频,说:“再乱说,就把你拉黑!”   刑文飞马上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不说话,秦素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好像有点过分,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就把摄像头转到前方去,不让拍到自己,说:“刚才乱说的。我没那个意思。”   刑文飞说:“房间有什么可看,让我看你吧。”   秦素只好把摄像头又对准自己,道:“好了,我去洗澡了。你今天忙吗?”   刑文飞道:“堆了一周工作,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要不要看我这边的房子?”   秦素去拿睡衣裤,眼睛盯着手机,刑文飞已经拿着手机在房子里给他做直播了。   “这是我的书房,看到了吗,书房斜对面是我的卧室,比你那边的那间大一些,看,我的床……”刑文飞拍着床,是一张和这边卧室里的床差不多大的床,“准备了两个枕头,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你的……”   秦素听着,心中有点甜。   “更衣室,比那边的大吧,我可以收拾一半出来给你用,卫生间,这个按摩浴缸很舒服,你可以来试试……”刑文飞还特拍了浴缸上的控制面板,“这是楼上,除了我们的主卧和书房,还有一间客房和游戏室,我现在下楼去,楼下有健身房、待客间、SPA室,还有饭厅和厨房等等,房间比楼上多,没什么好介绍……负一楼,我一定要给你看看负一楼这个家庭影院,等你来和我体验,环绕立体声音响,效果非常好……”   秦素本来都要洗澡了,这时候坐在浴室里,想节约时间脱衣服洗澡呢,又觉得影响不好,但只是盯着屏幕看刑文飞介绍,又觉得耽误事。   秦素于是只慢慢把衬衫扣子解开了,没脱里面的背心,刑文飞从负一楼上楼,“现在去看看外面的花园吧!”   刑文飞一把打开别墅大门,一张中年女人的脸就出现在了秦素手机的屏幕里。   女人很疑惑地看着刑文飞:“宝贝,你在做什么?”   刑文飞大惊,秦素也大惊。   刑文飞飞快关了视频,叫女人:“妈,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   王女士看他吓了一跳的样子,审视地打量他:“干什么呢?你回来了,我肯定要来看你啊。”   刑文飞说:“没干什么,我刚才在拿着手机测试信号。我昨天回来后,总觉得手机信号不太好。”   王女士皱眉说:“是吗?手机信号不好?还是让安保部来看看,是不是有谁在你这里装了什么?”   刑文飞赶紧应着:“行,我会联系。”又赶紧把他妈让进房子,“这么晚了过来,要住我这边吗?”   王女士拧着她的小坤包,道:“嗯。我晚上还没吃燕窝,你让保姆来给我热一盅。”   刑文飞去按了保姆铃,又对王女士说:“妈,你要什么,就叫保姆,小俞也住这边,你叫她也行。我还有点公事没处理完,我去书房里发个邮件。”   王女士些许不满,“我这才来,想好好看看你,你马上就要走。”   她打量着儿子,刑文飞虽然一脸稳重严肃,但她还是从他那明亮的夹杂着甜蜜的眼神里看出了点什么,不由问:“宝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刑文飞:“…………” 第50章   刑文飞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在王女士这种老辣的人跟前, 大多数情绪都无所遁形。   刑文飞在那瞬间, 有一种对王女士出柜的冲动,在以前,秦素没出事之前, 他经常想着秦素,还只是想着他的身体,以及和他在一起的性关系的和谐, 但秦素出事之后, 他就对秦素生出了无限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在以前,他是从获得里得到快感, 现在,他是从对秦素的付出里得到满足, 他经常生出要做些什么让秦素开心的渴望。   这才从S城回来一天,他就想秦素想得不行了, 稍微有点闲,就只想拿着手机给他发消息,一看秦素回家闲下来了, 就非要和他视频。   本来初恋就容易让人盲目, 而且刑文飞还有钱没处花,有爱没处放,又正处在年纪最好的时候,精力旺盛,来自情欲投射的感情需求和组成自己家庭的家庭需求都在猛烈增长, 这让他对秦素的爱情,完全像天空的太阳,要是离开,就会是极昼对面的永夜。   他希望这份感情得到母亲的认可和祝福,也想对她倾诉,但这种头脑发热的冲动,他瞬间就控制住了,控制住的时候,他甚至惊起一层冷汗,要是告诉了妈,惹她难过生气是肯定的,特别是她不赞同,去对秦素做出什么伤害行为,那他肯定要恨死自己。   刑文飞笑起来,笑得有点得意,说:“妈,你真是太聪明了,眼神也太好了,你怎么看出我谈恋爱了?”   虽然妈妈都希望孩子可以找到相爱的另一半,然后有美满的婚姻,但在得知对方有心爱的对象了,自己再不可能是对方最爱的人时,心中其实很有落差感。   王女士刚嫁给刑文飞的父亲时,两家算是门当户对,两人的父亲因生意相识,就结成了亲家,两人当时虽然算是父母之命而结婚,但王女士在见到刑钊英时,就深深迷恋上了刑钊英,没别的原因,因为当时的刑钊英长得十分英俊,言语不多,但句句都在理,脑子也活,很有想法。王女士认为,自己不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所以对他爱得死心塌地,也问过他,他这么好应该有很多女人追才对,为什么要听父母的话和自己结婚?   刑钊英当时不可能说什么对她是一见钟情的话,因为本来也没有理由一见钟情,因为王女士外貌并不出色,也没有特别优秀的履历,除非刑钊英脑袋被驴踢了,不然绝不可能是真的看上她了。   刑钊英也没说谎骗自己的妻子,说:“因为我爸妈都喜欢你,我相信他们的眼光,他们看上的女人,绝不可能差。”   王女士被他这句话打动了,之后在家里好好伺候公婆、处理家事,以及带孩子,而刑钊英呢,他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跟着父亲做生意,之后,他在三十多岁就让家里的财富涨了几百倍,邢家很快就把王女士的娘家甩了一大截。这个一大截,就像一座大山对应一座小山包一样,具有碾压级的优势。   在这时候,刑钊英的母亲得了胰腺癌迅速过世了,以前刑钊英的母亲最喜欢王女士,刑钊英很孝顺,自然不敢让母亲伤心,所以在外面有情妇也都是偷偷摸摸不敢让家里知道,这下他妈一死,他爸又不太管这事,他养情妇这事就再没遮掩了,这样的话,王女士自然就知道了。   王女士气得不行,几度想去打那些勾引她丈夫的妖精,但都被周围的人劝住了,在她伤心欲绝之时,刑钊英也没忘了对她讲道理,道理就是,他在外做生意,到了一个地方,总不可能没有任何一个暖床的人,但无论他在外面怎么样,回到家都是尊重王女士这个妻子的,因为王女士是他的儿子刑文飞的母亲。而且,他也会让那些女人都尊敬王女士,绝不可能让那些小的到她跟前来让她难受。   王女士关着门又哭又闹,但没敢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因为她也是个好面子的人,丢面子的事,决不能让人看到了。   王女士眼泪流干了,就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加上她知道了刑钊英在外面还有私生子女,只是没有带回家来而已,她就更是对刑钊英冷了心。   好在刑文飞特别争气,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人也聪明,王女士也不是特别娇惯孩子的人,所以刑文飞也没那么多娇气的毛病,小小年纪,便明白事理,成绩优秀,把那些“野种”全都甩出了一大截。   王女士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这份深情,刑文飞怎么会感受不到,所以他从小就特别努力,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因为他不想让母亲失望。   后来刑钊英看出问题来了,心想儿子一直在他妈身边,长大了和自己不亲,不听话怎么办?   刑文飞上高中时,刑钊英就把刑文飞接到了G城自己的身边。刑文飞上学早,十三四岁就上了高中,十三四岁的孩子,其实才是世界观开始正式慢慢形成的时期,刑文飞只要不是在学校上学,其他时间,刑钊英都喜欢带着他,让他跟着自己在公司学习做事,进行言传身教。对这个儿子,他倾注了很多心思,当然,刑文飞也没有让他失望,不仅在学校里成绩优秀,对公司里的公务也学了不少,时常还能把事情说到点子上,没有人不在刑钊英跟前夸他家是虎父无犬子。   小时候,刑文飞虽然样样优秀总受大人们的夸奖,但他没有什么同龄玩伴,在同龄人里是比较孤僻的。   他的同龄人都觉得他太高冷不好接近,他又是“别人家的孩子”那一类型,同龄人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当然,他也觉得同龄人的玩乐太幼稚,自己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玩。   在这种情况下,刑文飞反而和比自己大几岁的人玩得比较好,不过,大他好几岁的孩子往往不会把他当成哥们,容易把他当成弟弟,加上刑文飞家里太有钱,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已经明白捧着刑文飞的好处,往往也愿意照顾他这个弟弟。   这些事,对刑文飞都有很大的影响。   王女士不算特别了解她的儿子,但她的儿子足够爱她,总会哄着她,她还没从儿子这里受过伤,这时候听到儿子真有了恋人,她面上是探究的笑容,心下却是在一酸后就警惕了起来。   “之前拒绝我给你介绍,原来是因为有了?是谁?我认识的人吗?”   刑文飞笑着点头:“对啊,你认识。”   王女士脸僵了一瞬:“不会是小俞吧?”   王女士其实是很喜欢小俞的,但只是把她当自己用着很顺手的人喜欢,她真要当自己的儿媳妇,王女士肯定受不了。   刑文飞摇头,“怎么会是小俞。当然是你啊!妈,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可能再爱任何女人超过你哪怕一星半点。”   王女士被巨大的幸福所淹没,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骄傲地说:“真是的,小时候还正正经经的,自从去了美国上学,回来别的本事没有涨,哄人的本事倒是和那些老外学了个十成十。”   刑文飞道:“我都是说的最真心不过的话了啊。”   王女士根本没有心思去打听其他什么了,上前挽住儿子的手,说:“去了S城一周,生意谈下来了吗?”   **   秦素坐在浴室里的沙发凳上,视频里出现王女士的脸时,他几乎被吓得心律失常。   女人很自然地叫刑文飞“宝贝”,秦素马上就意识到那是刑文飞的妈了。   在他被吓得理智没有回笼时,视频已经切断,回到了微信的界面。   秦素冷静了一会儿,这才回忆起刚才的画面。   刑文飞住的小别墅的门口用的是暖黄的灯光,王女士抹了很多粉的圆脸在暖光下很有恐怖的效果,而且她头发浓密,又弄了个妹妹头以显年轻,这就更加剧了恐怖效果,不过,秦素不是因此被吓到的,而是他觉得自己衣冠不整,却对上了一位女士,所以被吓到了。   之后再回想那是刑文飞的母亲,他又觉得那位女士看起来可能只有四十出头,并不比自己大多少,但自己却和她的儿子在一起,不由就生出了一些尴尬的心思。   秦素缓了很久才去洗澡,回到卧室后,他又发了一阵呆,心想以后要是面对刑文飞的父母,还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按理说,叫大哥大姐也是可以的。   恋人比自己小太多,就会有这种尴尬。   手机这时候响了,秦素拿起来一看,是他妈打来的。   秦妈妈在秦素成长过程中是位严母,也就是在教养他这件事上没出什么力,但却在要求他取得好成绩上很严格,不过在秦素上了研究生后,她就变成了慈母。   秦妈妈说:“小文给我们买的洗碗机到了,我和你爸试着用了,洗得真的特别干净,而且洗完还烘干了,拿出来就可以摆进柜子里。这东西要花很多钱吧?”   秦素没想到刑文飞真给他爸妈买了个洗碗机,他以前没关注过,并不知道洗碗机的价格,未免父母太过意不去,心理负担重,他就说:“应该还好。好用就行。我之后知道还他人情的,你就别太担心了。”   秦妈妈说:“之前只给小文包了两千的红包,你爸这几天一直说包少了,真是的,你下次再带小文来玩,我就再包个大的,以免你爸总念叨我。”   秦素说:“好。”他现在也想刑文飞了啊。   秦父以前并不爱和儿子长篇大论讲电话,这时候却催促妻子:“你讲完了吗,讲完了手机给我,我和秦素说几句。”   秦妈妈只好把手机给他了,秦父就躲到了书房去讲电话。   秦妈妈撇撇嘴,“又有什么机密要讲?还要去书房!”   秦父对秦素说:“小文还在你那里吗?”   秦素道:“他回G城上班了,哪能一直在这边。不过,他下周末会来。”   秦父问:“你们两个想过长久没有?”   之前秦素在家时,刑文飞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他,秦父想单独和秦素谈一下他的这个感情事,都没找到机会,这会儿知道刑文飞没在秦素身边,秦父才敢问。   想到刑文飞,秦素整颗心都很软,说:“我们肯定想一直在一起。”   秦父说:“但小文家里都不知道这事嘛,难道就一直这样了?你们这事啊,我想了想,真是难啊,难啊!”   秦素叹了一声:“爸,你别发愁了,我和小文的事,我们自己会去处理。你相信我吧。”   秦父说:“小文这孩子不错。又很舍得花钱给我和你妈买东西,他家是不是特别有钱?”   秦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他家家境的确比较好。”   秦父:“那这事肯定更难了。你又是年长的,恐怕要多做些事。照说,你成家这事,我和你妈也该帮忙的,但你和小文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使力。”   秦素很感动,“爸,你别发愁了。我们会处理好,放心吧。等处理好了,你和妈去他家帮我提亲。”   秦父笑了一声,“那他父母真要很开明才行了。你看,你爸是不是特别开明,这种事都这么支持你。”   秦父以前都不开玩笑的,这时候这种玩笑,马上就化解了秦素刚才心中的沉重,他也笑了笑,说:“是的。感动中国好爸爸。” 第51章   刑文飞时常会专门花时间陪王女士, 即使是到如今, 也是这样。   他因为工作繁忙, 很少有时间出门度假休息,但依然会在节日和母亲一起度过,有时候去哪里出差, 正好出差的工作不忙,他妈也正好有时间,往往愿意陪着他一起去, 两母子就会在当地转转。   这时候被母亲堵上门来, 刑文飞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一直想着秦素的事,都把他妈忘到一边去了, 当即就挺愧疚。   其实王女士有很多自己的事和乐子,不过, 儿子才是她心里重要的部分,每天都必须和儿子打电话, 隔一阵就一定要见面。   刑文飞陪着他妈吃了宵夜,在她妈做面膜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 给她讲一点工作上的事, 王女士是几家公司的老总,其实基本上是挂名拿钱而已,她很少去做什么事,虽然不做什么事,到底在这个圈子里, 什么消息都有,所以,往往还是可以给刑文飞提点什么意见,刑文飞觉得有用的话就会采纳。   两人聊天聊到了深夜,刑文飞回房去洗澡了,王女士就拿了他的手机看。   刑文飞知道他妈肯定依然怀疑他谈恋爱了,所以也就由着她检查,他刚才已经把和秦素之间的聊天记录全都转到了云端,手机上的信息都删了,他妈不可能查的出什么来。   王女士也不是非要查看儿子的手机不可,只是,刑文飞以前对母亲完全不设防,母亲要拿手机去用,他不可能拒绝,这就让王女士养成了不定时要看一下儿子手机的习惯。   刑文飞洗完澡,发现他妈还在他的卧室里坐着,就说:“你还不去睡吗?早点睡,身体好!这是你的口头禅,自己却不遵守了?”   王女士还握着他的手机,说:“最近都没和你爸打电话?”   刑文飞说:“没什么事要讲,就没打。”   不像每天都要和王女士打电话,刑文飞和他爸没正事从不打电话问候。   王女士说:“还是要多联系。现在那些野种也都有继承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刑文飞看王女士沉着脸,整个人都带着阴郁的气息,和刚才喜笑颜开的样子判若两人。   刑文飞坐到她身边去,伸手搂住她的身体,笑着逗她:“好了,好了,等你儿子成为比你老公还有钱的人,你就看不上他那点东西了。以后你到爸跟前去说,看你这点出息,除了养情妇,屁都不会!还没我儿子能干!要你有什么用!”   王女士愣了一下,瞬间被儿子逗得哈哈大笑,说:“对!”   王女士心花怒放地回房睡觉去了,刑文飞则收起了刚才在母亲面前的所有欢快表情,长出了口气,给秦素发了微信:“老公,你睡了没有?”   秦素还在回学生们的邮件,有外校生想报考他的硕士,所以给他发了邮件过来询问,虽然秦素一看邮件内容就知道这学生没诚意,估计一个模板投了很多导师,不过想到自己以前申请硕士时候的事,他就还是好好给人回了邮件。   秦素觉得,自己也时常能从学生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或者反省很多东西,三十多岁的多了很多经历和经验的自己,有时候在某些方面也并不比二十来岁的年轻学生懂更多,所以,对每个人都给予真诚和尊重,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素质。   要是出去参加同行的学术论坛,时常可以见到八、九十岁依然来参加论坛做报告或者听报告的前辈,看到他们在八、九十岁人生的暮年依然对科学研究抱有单纯又热烈的热情,对每一点科学进步都有学习和研究的精神,对后辈温柔以对,谦逊平和质朴。秦素总会自愧不如,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提醒自己要做到更好。   人生短短数十年,能做的事其实极其有限,秦素不希望自己什么都没做好,在悔恨中离开这个世界。   回完了所有邮件,秦素才注意到手机上有了微信信息,他点进去一看,看到刑文飞给他发了什么之后,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回他:“还没。刚才那位是你母亲吗?”   刑文飞给他发了视频请求过来,秦素不太想接,因为不想和他面对面谈这件事,但又不能不接,只好接了。说到底,他不想让刑文飞有任何为难。   秦素屏幕上出现了刑文飞的脸,他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上,头发被吹得很蓬松,黑眼睛很大,看起来会比白日弄好发型的样子年轻很多,只像二十岁上下的大男生。   秦素想到他居然叫自己“老公”,不由脸又不自觉地红了,是又窃喜又害羞的红,说:“刚才那位是你妈吗?”   秦素也穿着睡衣,坐在卧室沙发里抱着笔电,刑文飞盯着他仔细打量,不知道是秦素本来就是360度无死角好看的人,还是因为刑文飞自己的男友滤镜,总觉得秦素怎么样都好看得不得了,这时候恨不得飞到秦素身边去,抱着他亲个够,这样就可以缓解一下来自父母两边的压力。   “嗯。”刑文飞抿着唇点了点头:“刚才对不起啊,一下子就挂断了视频。”   秦素心想不挂断视频才更糟糕,“没什么。幸好你挂断了,不然我也要挂断。”   刑文飞撒娇说:“为什么你要挂断?”   秦素:“你说呢。难道你要我和你妈通话吗?”   刑文飞道:“那就通话!”   秦素一愣,不明白他是说着玩还是真的有这个意思,他想了想,觉得可能说着玩的可能性更大,未免刑文飞尴尬,便也不追问了,就说:“你妈找你有事吗?”   刑文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她经常会来我这里看我。就是找我聊聊。”   秦素想了想,问:“你父母关系已经很不好了吗?”   刑文飞勉强笑了笑,“出了那个私生子和婚生子有同等继承权的法律后,我妈就完全不想忍我爸了,关系越来越差,两人一年也见不到几回。不过,我妈让我和我爸好好相处。”   秦素其实不太能理解刑文飞父亲的行为,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同时爱着好几个女人,也无法理解出轨这种行为,更无法理解有些人把有几个伴侣的事做为荣耀来炫耀,因为他觉得这事并不光彩,又能得到什么快乐呢?   既然无法理解,秦素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发言权,他也听得出刑文飞在这件事上很难受,作为子女,肯定是难受的吧。   秦素的父母一直没有闹过什么要离婚的大矛盾,所以他不太能对刑文飞在父母之事上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只是理智判断刑文飞很难过,所以,就安慰他:“这种事,作为子女真的很难办,你要是有什么想要倾诉的,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讲出去的。”   刑文飞笑了起来,说:“我和你谈情说爱还嫌时间不够,才不要和你谈我爸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要我说,全是我爸的问题,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而且也看不出他是有什么真爱,难道是享受征服女人?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我不太能理解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想的。或者只是受动物本能驱使?”   秦素:“……”   秦素发现刑文飞好像是更爱他母亲,而不是那么爱他父亲。   秦素思索了一阵,真很想给刑文飞帮些忙,就说:“在你父母这件事上,你是想两人之后能关系缓和,夫妻和睦,还是没有这种想法,倾向于更保证你妈的利益?”   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这个问题决定刑文飞想怎么做,痛苦来自于哪里。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怎么想是一回事。   刑文飞对生意上的事往往想得很清楚,投入和产出条理明晰,但对父母这件事,他时常是矛盾的。因为虽然更偏向向着处在弱势且更爱自己的母亲,但他对父亲并不是没有感情。他的确希望做成比父亲更大的事业,但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帮母亲挽回面子而报复父亲。   他心底最真实的渴望,还是父母可以敬爱对方,就像秦素的父母一样,即使是小矛盾闹着也是狗粮的味道。   但从理智上来判断,他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父亲这人就不是感性的人,不可能去体会母亲的心情,而母亲在这么多年的心冷后对他父亲甚至是有恨意的,只是为了家庭和自己的利益,才压着这满腔恨意,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刑文飞说:“不可能。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和睦相处。秦素,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吧。这个话题,只让我心烦。”   刑文飞其实很少在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即使是父母那里,也不表露。   在母亲跟前,一向是报喜不报忧,在父亲跟前,则只要表现出事业上的优秀就行。父亲不会关心他那些属于人的脆弱和敏感的,母亲则太过关心,所以,在两人面前,他都是乖儿子,而不是一个有好的一面,但也一定会有不好的一面的人。   这时候,在秦素面前表露出这份烦闷痛苦后,刑文飞随即也觉得不妥,想要说个什么笑话转移秦素的注意力,不过不等他出口,秦素说道:“我知道你难受心烦,所以,希望可以帮到你。”   刑文飞皱眉说:“这事没有谁帮得上忙。和你在一起后,有时候我会想,这个世界这么大,人那么多,两个人能在一起,能结婚,甚至还生了孩子,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但很多人并不把这份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和牵绊当成多么难得的值得珍惜和维护的事。秦素,你是生物学家,你说说,人明明是社会性的动物,但有些人怎么又这么不能好好爱惜同伴呢?不说爱情,只说互相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还有一个孩子,为什么就完全没有这份爱护之情。”   秦素从视频里看着刑文飞,看到他眉头紧皱,脸上是无奈和难过的神色,就很心疼他。秦素从小到如今,自然不是一帆风顺,不过,他不至于有刑文飞这种痛苦的抉择。作为一个研究人员,针对的是病原,无论是社交面还是工作范围,其实都是比较单纯的,比起刑文飞这种依靠和人接触来工作的人,他在人情交际方面,其实还没刑文飞的经验丰富。   秦素想了想,比较认真地回答:“现代人作为晚期智人,当然是社会化的动物,在面对人类外部来的困难的时候,人类是一个整体,但是人类内部的资源是一定的,内部肯定存在竞争。人和社会存在统一关系,平衡人类内部个体之间的统一性和差异性,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人类的整个发展史,可能都在面对这个问题。所以,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只能针对个体去解决问题。你看现在网上的那些言论,人类内部,到处都是矛盾,有保护者角色的人,但更多的人是需要和希望被保护的人。”   “你爸妈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办法解决的话,恐怕就只能拖着了,作为后辈,也难以有什么好的办法。我看你是想站在你妈这边,但你其实也不想伤害你爸,是不是这样?”   刑文飞心想怎么不是呢。   他低声道:“他毕竟是我爸。”再多矛盾,都改不了这一点。再说,他爸其实从没有亏待过他任何一点,一直也是爱他的。虽然这份爱不纯粹,但这不能掩盖他还是爱他并对他好的事实。   秦素叹了口气,“那就慢慢来吧。你可以让你妈有其他爱好,不要把心思放到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刑文飞笑了笑:“我也这样想,之前也这样做的。但是,我妈还是很介怀。不过,我现在不想再想这件事了,素素,我刚才叫你老公了,你是不是应该也这样叫我,不然,这样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啊!”   秦素:“……”   突然这样不正经,秦素真是受不了,说:“还是赶紧睡觉吧。我爸妈收到了你送的洗碗机,说很好用。”   刑文飞心想,要是我爸妈像你爸妈就好了。   虽然钱很重要,但人真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幸福。至少他觉得她妈还没有秦素的妈妈心情好。 第52章   第二周, 秦素恢复了上班, 周一的课上, 他还带了父母做的盐水花生去给学生们做礼物,课后让班长拿下去发给大家吃。   班长这个老大姐,时刻都想要调戏小鲜肉, 秦素也成了她的调戏对象,说:“秦老师,你怎么这么客气, 还带了花生了来给我们吃。我们那里花生又叫长生果, 你这是给我们送长生果啊。但是我们不想吃长生果,想让你给我们的期末考试打分打高点嘛。”   下面大家都起哄:“对, 可千万别让我们挂科。”   本来这门课,写论文就够的。但现在教学改革, 规定了要有多少门是考试,所以秦素这种非学院的职工, 就总被派到不是那么好做的活,考试就归他了。   秦素失笑,他真想叫班长, 大姐, 你别这样成不成?   “送花生,就是为了能在考试的时候公正地判卷子。”   全场哀嚎,也有人在笑,秦素说:“不过不用担心,题都很简单。只要论述题做完了, 就都可以及格。你们的成绩又不会做出国的材料,不用像本科生那么在意。”   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好再说了。这里坐在下面上课的,还有好些是高校的老师,甚至有人自己都在带硕士生了。秦素自然也不好多说,就赶紧走了。   刚走到实验楼大厅里,值班室的门卫就跑过来叫他:“秦教授!”   这栋楼里有不少大导师,还有不少领导,门卫不见得认得全,但对秦素,现在是没有人不认识他了,都是上次出了HIV病人的事,秦素让值班室全楼广而告之的结果,不只是门卫把秦素认全了,现在整栋楼的工作人员和学生们甚至包括进修或者实习生们都把他认识了。   靠着这种事出名,秦素挺尴尬。   不过,好在这是医学院和医院里,大家对HIV暴露的人没有偏见,他至今为止没有受到任何歧视和敌视,加上又有刑文飞的陪伴和爱,他很少会产生恐惧情绪了。他当然希望阻断成功,自己没有问题,但要是真的运气就差到底了,他也没办法了,这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只能接受。   秦素问他:“什么事?”   门卫说:“有警察过来了解你们实验室上上周出事的事。”   秦素吃惊:“警察还在吗?”   门卫:“还没下来,应该还在你们那层楼吧。”   秦素对他略颔首,道了一声谢,去乘电梯上了楼。   秦素到了楼层,果真看到两个小警官,两人正在学生的办公室询问情况,当时在场的几个学生在和两人交谈。   见秦素出现,就有学生叫他:“秦老师,有警察来了解之前出事的情况。说那个病人被他们抓到了,病人说了在我们这里卖过血的事,他们过来了解情况。”   秦素心想学生们说话真是不讲究,就道:“是为了医学研究,过来献血,不是卖血。”他们这种机构,买血液可是犯法的。   两个小警察拿了警官证给秦素看,来向秦素了解情况,秦素说了一些后,学生们便叽叽喳喳地欢欣鼓舞地说:“相信国家相信党,相信警察真是好!”   秦素瞥了在这种时候还讲顺口溜的学生一眼,问警察:“真抓到了?怎么抓到的?什么名目啊?”   其实警察要去抓那个病人,以警方的神通,真是很快就能抓到,还一抓一个准,但主要是以前接触的警察,其实都不想接触这种棘手的事,能推就推,这次居然这么积极主动地办到了这件事,真是让他又惊讶又感动,心想市级的公安局就是不一样,有魄力!   其中一个小警察说:“是有群众举报。以危害公共安全抓他了。”   秦素松了口气,心说那个举报的群众也是好样的,不怕报复,去举报了这种人,主要是举报后,警察真的抓人了,危害公共安全罪,是可以判一阵的,以那个病人的情况,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或者他没毒可吸,身体又那样,自己可能都只想以死解脱了。   秦素叹息一声。   秦素说:“那个病人之前检查过,他除了是艾滋病人,还是结核病人,你们知道吗?接触他,最好要戴N95口罩,不然很危险。”   警察说多谢他的关心,现在他们那边是HIV阳性病人,全都要查结核的,而且,举报的群众介绍了他的情况,警方去抓他的时候就注意了。   秦素放了心,在他们的表上签了字,送了他们离开。   警察们走后,学生们都要高兴疯了,纷纷说要请秦素去吃火锅。   秦素也很高兴,道:“我请大家吃火锅,今晚上吃。”   也有女同学很细心,说,“秦老师,你能吃辣吗,是不是要注意吃清淡的东西。”   苗晓瑞对吃的特别执着,当即说:“秦老师以前也不吃辣啊,我们吃辣,秦老师吃白锅。不过,不要秦老师请客,我们请客。”   高岷风说:“当时,是我处理事情不对,我请客吧!”刚才除了认真回答警察的话,其他时候一直很安静的高岷风,突然这么说了一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他。   其实出了秦素暴露的事后,高岷风一直特别大心理压力,他恐怕是比秦素还更担心和害怕秦素HIV转阳的人了,压力大得完全睡不着觉,都要抑郁症了。加上周六去参加了生物安全培训,说是生物安全培训,其实是应对病人和危机事件的培训,他听后就更觉得自己当时很不对,他不应该激怒病人,应该在有策略的情况下,控制病人,就像这次,通过举报,直接逼警方去抓人。   秦素这几天都没看到高岷风,这时候一看,发现高岷风短短时间瘦了不少,脸色苍白,他明白过来,高岷风这孩子心思太重了,肯定是一直担心自己。   让高岷风请客,可能反而会让高岷风舒服一点,之后再找个什么借口,给高岷风发一笔课题补贴就行的,不至于让他经济窘迫。   秦素正要答应,马迪生已经站出来,说:“我这个大师兄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来抢了。”   高岷风说:“马师兄,你是要养孩子的人了,就不要和我争了。”   曾媛道:“你俩别争来争去了,要不,就我们博士三个人请大家吧。平摊下来也没多少钱。大家就别争了。不然别的实验室听到,影响多不好。”   博后秦玲就说:“那我也出一份钱吧。怎么样?”   秦素说:“那好。就让高岷风去找个吃火锅的地方,晚上六点出发去吃。你们有谁晚上有实验吗,研一的晚上要上课吗?”   研一的说:“秦老师,没有课。”   其他有实验安排的也纷纷表示要稍稍改下时间,吃完了回来做实验也来得及。   秦素微笑颔首,又让到时候叫一下两位管理老师。   秦素回办公室时叫了高岷风,高岷风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办公室。   秦素让他去沙发上坐了,自己亲自关了门,这才走到高岷风跟前去。   对于这个学生,秦素非常心疼,心疼他的身世,又看重他在学业和科研上的踏实,也把他在实验室的杂事上的任劳任怨都看在眼里。   出了上次的事,秦素觉得自己是第一责任也是最大责任人,怪不到任何学生身上去。他们都还是学生,没有面对当时那种事情的经验,而他们在当时的表现,其实不算糟糕了。最主要的问题是不该让病人来实验室。术业有专攻,一直是公卫的学生在和病人接洽,当时就该继续保持才对。   让一个一直对父母的死有心理阴影的人接触白天乐那种病人,对高岷风来说,本身就是残忍的。   没有一个老师,在这种事情上,可以自己不负责而让学生去承担责任。   秦素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说:“高岷风,我是你的老师,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把我当成你父亲也可以。你要是不好好爱护自己,我会和你有同样的压力。”   高岷风抬头看他时眼眶已经红了,“秦老师,我没什么事。”   秦素摇了摇头:“你骗我有什么意义呢。”   高岷风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秦素叹道:“你要学会调节自己的心理压力。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做研究,不管我以后怎么样,我都可以以你为骄傲。你也要相信你的老师,我不会那么容易垮。”   高岷风哽咽着吸了口气,把眼泪逼回去,说:“我担心你要是……”   他要说阻断失败,但又觉得不吉利,把话憋了回去。   秦素说:“你要相信科学和统计数据,只要按照要求吃阻断药,基本上不可能阻断失败。要是真的失败了,那也绝不是你的错,那么小概率事情都能被我遇到,我只能相信这是命中注定。而即使命中注定了,现在也有很多解决方案,这只是一种慢性病。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为什么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当然,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也同样希望你很好。”   强忍着眼泪,高岷风点了点头。   秦素说:“回去吧。等六个月后,我会请大家吃饭来庆祝的,绝不会有事。”   高岷风含着泪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往门口走,秦素对着他的背影说:“我自己没有子女,其实是把你们当自己的继承人一样看待,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学业很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我想,要是你爸爸妈妈还在的话,也会说我一样的话。”   “嗯。”高岷风擦拭着眼泪出了秦素的办公室,为秦素,他愿意一生追随他做他的弟子。   秦素第一时间联系姜主任说了警方抓住了那位有卖血行为的病人的事,姜主任在开心之后,又疑惑道:“这事居然市局去管了,市局要负责这种事吗?”   秦素其实也觉得奇怪,正值年底,他们公安系统也忙得很,居然来管了这件事。   和姜主任挂了电话,秦素想了想,就给刑文飞发了微信:“之前到我实验室来造成我HIV暴露的病人因为吸毒和卖血被警察抓了。”   白天,刑文飞比较忙,看微信一向不及时,秦素没指望他马上回复,把手机扔到一边,开始办公。   中午,曾媛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探头:“秦老师,楼下有位阿姨说给你送了饭,我开了门让她上来了,的确是你的饭吧?”   秦素这才想到给陈姐留了地址让她送饭,他起身说:“是的。”   以前连见陈姐都不愿意,现在却连自己的办公室都让陈姐知道了,秦素想到自己的变化,反而有种轻松感。   陈姐提了个很大的食盒,客客气气进了秦素的办公室。   秦素向她道了谢,说:“你先回去吧,我晚上回去时把饭盒带回去。”   陈姐小声提醒他:“刑先生说,让你看下手机,他给你回过信息了。”   秦素赶紧应了,去看手机,又问:“他还说了什么吗?”   陈姐:“只是问了给你做了些什么吃的,别的就没问了。”   秦素颔首:“行。你先回去吧。”   秦素本来想去会议室吃饭,但为了回刑文飞信息,就改成在办公室吃饭了。   陈姐做了四菜一汤,很丰盛,他肯定吃不完,太浪费。   一边吃饭一边翻开微信,秦素看到刑文飞的回复时,心情复杂。   “被抓了吗,不错啊!”   隔了几分钟,又有了很多留言。   “哦,这么正式的留言,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我找熟人帮了点忙,让去把这个病人找到,其实没费什么事,这个病人也该进监狱。倒不是我心思不好非要报复他,只是怕他之后再对你不利。”   “生气了?不想回我了?”   “我真不是要过分管你的生活,只是,那个病人的确是太危险了,要是他又要发疯对你不利,怎么办?”   “他去坐牢,也是为社会上其他人好,他是本来就有罪。我又没有犯法。”   “还不理我?”   “你那个哭包学生还给政府信箱写了信反映那个病人卖血的事,所以市里才反应那么及时去处理,不然,我即使找了些关系,可能也起不到这么大的作用。”   “啊,素素,老公!!”   “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快回我!”   他的事,可见真让刑文飞操碎心了。他现在非常非常希望自己没有事,不然,他自己扛得住,刑文飞和高岷风恐怕反而扛不住。   秦素整理了一下心情,才回:“刚才在忙,把手机放抽屉里了没看到。我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气。”   刑文飞的回复在一瞬间发了过来——爱你.gif,是一张两个团子亲成一团的图。   秦素笑了笑,红着脸也给他回了这张图。 第53章   又到了周五。   每年有五十多次星期五, 大家总会很期待这一天, 因为接下来会有两天休息。   秦素也很期待这一天, 因为刑文飞说他晚上要过来。   对秦素来说,每一天都是难熬的,白天还好, 晚上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自己是安全的吗,还是病毒不能阻断成功?   虽然HIV的专家都对他说只要按照规范用药, 阻断率是近100%的, 但秦素依然会担心。   要是阻断不成功,即使将来可以一直将HIV病毒控制, 甚至保证没有传染性,但生活依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作为农耕文明的后代, 大多数国人热爱安稳的生活,维稳不只是政府心里的事, 大部分国人遇到事之后,维稳也是第一反应。   秦素虽然在事业上一直有开拓精神,积极进取, 他骨子里还是希望生活风平浪静, 别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真阻断不成功,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秦素也会觉得焦虑。   刑文飞周五下午破天荒翘班了,中午慌慌忙忙将需要他处理的公务都处理完,他就带上必要的东西, 冲向了机场。   这周,小俞帮刑文飞至少寄了十个包裹去S城,里面有刑文飞要用的东西,大部分则是给秦素的东西。   一个人生活在世,要是严格控制自己的需求,其实用不到什么东西,但刑文飞看到什么好的,都买来送给秦素,这导致他突然就从以前“生活必需品都妈妈准备”的“妈宝”,变成了什么都要为“老婆”安排的二十四孝好老公。   虽然刑文飞一直安慰他妈说自己到时候会变得比老爸还有钱,但他做事业,全凭喜好和习惯,勤奋也只是他的习惯而已,对要赚到更多更多钱,他其实没有什么野心。毕竟从出生家里就非常有钱了,他没吃过苦,作为守成的一代,很难有创业那一代人的野心澎湃。不过,现在每每想到秦素,他就很有需要更上进的冲动,毕竟是有老婆要养的人了啊,而且都要成家了,也不好意思再让母亲负责自己的生活物质所需。   其实他很早就对母亲说过,让她不用再为自己的生活操心了,耐不住王女士不愿意,说他太忙太累了,没时间打理生活上的事,安排了小俞还不够,还在各方面要指点小俞。   刑文飞无法,只得由着母亲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但现在不行了,他以后要慢慢让母亲理解,她过分关注自己的私生活,会让他感到烦恼。   小俞上午就先飞到了S城,和陈姐一起把家里又做了一些安排,这下就等着两位主人回家了。   小俞和陈姐一起收拾两人的卧室时,小俞盯着床看了好一阵,陈姐问她:“你看什么呢?”   小俞问:“陈姐,你在上一家做保姆时,男女主人也让你收拾床吗?”   陈姐颔首:“要的呢。之前的太太不会做家务。”连自己的包都不会收。陈姐想着那是前主人的隐私,便也没说出口。   小俞说:“小刑总说他来的时候,他自己收拾卧室,让我们不要进来。过会儿小刑总来了,我们就走吧。”   陈姐知道小刑总是不想电灯泡在旁边碍眼,她说:“那还要做些准备吧,多准备点切好的水果,也许他们要吃。”   小俞说:“那倒不必,他有需要会按铃的,到时候再说吧。只是我觉得小刑总自己不一定会铺床,偏要为了挣表现揽事。到时候他不会收拾,要秦老师收拾房间,太不好了,对吧。秦老师是文质彬彬不会干活的人,却要收拾房间啊!”   陈姐觉得小俞对秦老师的在意太重了,明明小刑总才是正经老板,小俞现在好像更关心秦老师的各种需求,例如把他的衣服一套套放得极好,甚至还专门为他摆好了一整套护肤品,还写了个使用章程摆在护肤品旁边,还特意写了一句一定要使用那个眼部精华和眼霜。   陈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那护肤品牌子,就想,比老板小刑总的还好很多。   “男人也要用眼部精华?”陈姐有些感叹,以秦老师对生活细节的不注意,他肯定连眼霜都不会用的,何况精华,那太浪费他时间了。   小俞眨了眨她神采奕奕的大眼,“秦老师眼睛那么好看,怎么能不好好爱护呢。我觉得小刑总应该在秦老师那里为秦老师的眼睛投个保险,不好好爱护,长一条鱼尾纹就要罚秦老师每天多…………呵呵……这样秦老师就不敢不好好做保养了。”   陈姐:“……”小俞这是比小刑总还走火入魔啊。   秦素的实验室的传统是周日晚上开整个实验室的组会,会有三个人在组会上综合讲paper,一般是两个硕士和一个博士,有时候博后也会讲一讲。这个组会极其重要,第一是训练学生们看文献的能力,系统地综合地概括和阐述一个方向论文的能力,也会因为交流,启发实验室其他研究生,这是实验室最重要的一件事,而且学生们讲的论文,有时候也会给秦素以启发,所以他几乎每次都会参加,而周五晚上的传统则是针对单个学生的辅导。秦素会专门花这个晚上来听学生们汇报他们的研究工作,了解他们遇到的问题,是否有解决方案,解决方案是什么,或者没有解决方案的原因是什么,一晚上基本上是辅导两三个学生,这样的话,每个学生大概两三周就会轮到一次,特别是带硕士的博士,则几乎每次都要和硕士一起来。   这对学生来说是很累的事,当然,对导师来说,更累。   一般划水的导师,一个月能过问一下学生的研究进度是好的了,还有的实验室,因为太大人太多了,不受关注的学生,一年能见两次导师,也算是好的了。   秦素这种亲力亲为一直督促学生和自己的导师,很难得。   秦素周五晚上要辅导学生,这件事也和刑文飞讲了,刑文飞感叹秦素这导师当得实在太尽责了,也不好抱怨,因为秦素摸清了他的套路,在一开始就解释了为什么选择周五晚上和周日晚上做这种事,当然不是因为为了督促学生周五不许出去耍周日下午必须回校这种事,更重要是他这两个时间段,才最有可能在实验室,而不是在外面出差。   刑文飞只好支持他嘴里的“老公”心里的“老婆”,发信息说:“好的。我到你那边了,会联系你,你不用因为这件事愧疚不能陪我。”   秦素心想根本没多少愧疚啊。   刑文飞下午到了S城,小俞开车去接了他,他回到家,洗澡剃须敷脸弄头发,捯饬了一阵后又换了一身衣服,还叫了小俞来为他做参谋:“可以吗?”   小俞看他一脸严肃,微微拧着眉头,脸是好看的,只是上面的表情配着一身休闲装,灰色系衬衫毛衣裤子和风衣,看起来就显得像是要去谈判桌上和人撕逼的,不像是去会爱人的。   小俞对着他笑了笑,柔声说:“小刑总,我给你拍个照片吧?”   刑文飞其实不太爱拍照,大概是小时候被他妈拍太多照片和视频了,他对这件事产生了逆反心理,所以现在除了爱偷拍秦素外,不爱别人拍自己,也不爱拍其他人。当然,为了讨王女士欢心为王女士拍照除外。   见刑文飞拧着眉并不回答,小俞又说:“可以拍了发给秦老师看看。”   刑文飞来了兴趣,把自己的手机解锁了递给小俞,小俞把更衣室里的灯全都打开,又指导刑文飞站在最好的打光处,这才蹲在地上为他拍照,拍的时候就说:“你微微笑一下吧,这个照片是发给秦老师的呢。”   刑文飞这才放松了面部表情,想象着是面对秦素的样子,露出了微笑,小俞为他连拍了几张照片,又仔细看了看,心想用苹果拍出这种效果的照片,小刑总果真是男星的脸模特级别的身材了,而且这笑容,一下子能年轻十岁。   刑文飞走过来把手机拿过去看了看,还算满意,就挑了一张发给了秦素,还说:“我带晚饭去给你。”   刑文飞看了看时间,晚饭时间了,就带了晚饭,开车去了秦素的实验室。   秦素为他的车申请了出入证,所以可以停到学校了,他上了实验楼下电梯时,正好遇到秦素的学生,刑文飞长相和“有钱”已经让他在秦素的学生里极度有名,辨认出他穿一身大牌的女学生是研一的曹佩珊,这天正好是她汇报最近的工作,因为是研一,其实根本没做什么工作,但也要汇报跟着师兄姐们学到的东西和认识,她叫刑文飞:“你好啊!你来找秦老师吗?”   碰到一个大帅哥,女孩子们总容易害羞,曹佩珊也绯红了脸。   刑文飞道:“他在办公室吗?”   曹佩珊转身就要跑:“我去帮你叫秦老师。”   刑文飞来不及阻止她了,他看秦素忙得不回自己微信,还想给他一点惊喜呢,没想到就这么被毁了。   秦素正在对着电脑修改他的博三学生马迪生的论文,这是马迪生的第二篇论文,他做了很多基础工作,秦素也很舍得花钱,花了十几万为他这个论文做了所有菌株的全基因组测序,所以,对这些数据的分析,是这篇论文质量最关键的部分,但因为论文涉及很多流病方向的分析,马迪生在这方面写得很不好,秦素只好自己花了很多时间修改他的论文,基本上算是重写了一遍。   秦素出事后就拒绝了所有其他同行的各种邀请,连博士学位论文答辩委员的事都推了好几起。大概是他的事传出去了,同行的朋友们不好明说知道了他的事,但隐晦地表达了关心,而且他处在这种状态,被他拒绝是一回事,懂情理的人绝不可能不请他,所以给他的邀请反而比以前还多。   秦素不出去参会社交,这一周都留在实验室,便也把学生们的各种事都给解决了,而实验室管理员小陈也决定年后才正式离开实验室,所以这段时间,实验室人最齐工作最高效。   秦素看到,感动了好几次。   曹佩珊在秦素的办公室门口朝里说:“秦老师,你的那个长得特别帅的亲戚来了!”   也只有曹佩珊这种小女生才能这么咋呼,秦素被她这一声惊了一跳,茫然地抬起头来,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在这种时候完全无法衬托出他的斯文气,反而让他显得有点呆萌。   刑文飞已经出现在门口了,他进了屋,曹佩珊对他笑了笑,刑文飞在她的笑容里把门关上反锁了。   曹佩珊:“……”怎么觉得这个帅哥哥不喜欢自己呢。   秦素摘了蓝光眼镜,揉了揉眼睛,缓解眼疲劳,说:“你怎么来了?”   刑文飞把手里的大食盒放在他沙发前的茶几上,走到他跟前去,低头凑近他的脸,声音低沉带着磁性:“难道不想我吗?”   刑文飞身上带着秦素送他的香水的味道,一张脸俊美得像没有任何瑕疵,微微勾着的唇角,又带着一点痞气,点染在他身上的优雅气质里,这些全都化成了荷尔蒙,朝秦素扑过去,秦素瞬间就红了脸,每次对上刑文飞,他就很难控制自己不脸红。   他只好转头去看电脑桌面上的word内容,word用了修订,所以上面的单词全是红的,他刚才写的没保存,怕到时候被刑文飞招惹得智商下降,忘记保存,他赶紧点了保存,这才转头再对上刑文飞。   刑文飞已经弯下腰来,亲在他的嘴唇上,秦素在一惊后就稳定住了心神,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仰头和他接吻。   两人都亲得有点激动,刑文飞将他拉起来抱在怀里,自己一屁股坐进了秦素的电脑椅里,将他抱在怀里,不断亲他,手也越来越不规矩……   秦素被他放开的时候,心脏都要跳出胸腔来了。   他将脸埋在刑文飞的肩膀上缓了一阵,抬起头来,看到窗户窗帘没有关。   他的办公室和另一栋大楼对上,但另一栋大楼向着这一面是墙壁,没有窗户,但这依然让他不安,他在刑文飞耳边轻声说:“窗帘没关。”   刑文飞知道不可能在秦素的办公室里做更过分的事,接吻已经是最大尺度的事了,所以被挑起了欲望,只得自己克制了。   他回头看了那扇窗户一眼,侧头又亲了亲秦素的面颊和耳朵,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学生进来发现窗帘关着,估计反而起疑心吧。”   秦素心想自己果真智商下降了,这个都没想到。   刑文飞一边亲他一边问:“想我没有?”   秦素心说每天都视频,都问这个问题,有什么好回答的,但懂得刑文飞套路的他,只得回答:“你说呢,想。”   刑文飞看他眼睛绯红,居然透着一点委屈的味道,他笑着又仰头亲他的嘴唇,捧着他的脸,手指不断抚摸他的面颊,“我也每天都在想你。” 第54章   晚饭后, 秦素早早让学生来做课题分析和辅导, 他劝过刑文飞先回家, 但刑文飞不答应,秦素拿他没办法,只好不理他了。   会议室, 刑文飞坐在角落的椅子里,用笔电开始工作,不时会抬头看一眼秦素和他的学生们, 盼着他们可以快点结束。   但很显然, 秦素和他的学生之间的工作交流,进展很慢, 其中一个学生实验总失败找原因,就花了半个小时, 刑文飞听了一会儿,因为里面全是专业词汇, 还中英文单词夹杂,十分无聊,这些东西听在他耳朵里和火星文无异, 他只好戴了耳机听音乐, 专注做自己的事了。   等忙完,已近夜里十点。   秦素收拾东西要起身,刑文飞走到他跟前,把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给他看,“你该吃药了哦。”   秦素对他笑了笑:“抱歉, 让你等了这么久。”   刑文飞叹了口气,“走吧。”   秦素回办公室吃了药,和刑文飞一起回家。   去学校停车场的路上,路上梅花香味浓郁,和冰冷的空气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秦素突然说:“小文,我报了个驾校,准备下个月工作闲一点就去学车考驾照了。”   刑文飞一喜:“这么好啊,那是不是应该给你庆祝一下。”   秦素:“又不是拿到驾照了,庆祝什么?”   刑文飞笑看着他:“我可以先教你开,你很快就可以拿驾照了。你在这件事上,行动力不错嘛,我以为你还会再磨蹭一阵。”   秦素:“我行动力一向不错,为什么要磨蹭。”   刑文飞:“因为没觉得你有开车的动力嘛。”   秦素:“我房子就在学校,根本不用开车上班,买了车也没用处,还要花钱养车,根本不需要动力。现在住你那里,又不能走路上下班了,当然要学会开车。”   秦素这潜台词是定下和自己同居了嘛,刑文飞很高兴,“最近接送你上下班的司机怎么样?”   那个司机是四十来岁,人还不错,话少又专业,每天送秦素上下班,都是秦素给他打电话约好时间就行,但这总有不方便的地方,而且,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司机人很好,也很专业,就是……”   刑文飞怕他受了什么委屈,就说:“没事的,你说,要是不好,再换一个就是了。”   秦素道:“没什么不好,就是太贵了。他说每个月七千块。这也太贵了吧。我自己打车,这么近,每次十几块就到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专职司机。”   刑文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说:“他是专业包车公司的专职司机,是从机关里辞退的专业司机,人是很靠谱的,我们用自己的车,给公司的费用是这么多,要是用他们公司的车,应该会更贵。这个算便宜的了。”   秦素不满:“我每天就只来回坐两次,我自己打车根本不用花这么多钱。”他的工资也不比这个高多少,偏要养个司机,怎么可能满意。   刑文飞看他一脸不高兴,就说:“虽然只坐早晚两次,但是给他月结工资,你可以每天按照八小时工作制让他为你开车,你可以多坐嘛,例如,中午回家吃饭,不用陈姐给你送,顺便还在家里睡个午觉,不就可以了?这个钱就没白花了。”   秦素心想这什么和什么啊,他说:“我要拿了驾照自己开车,这样就不用花这个钱了。”   刑文飞只好说:“好吧。但已经定了那个司机三个月,你要是不让他给你开车了,也只能退回一部分钱了。”   秦素叹息一声:“哦。”   刑文飞不由失笑:“高兴一点嘛,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的钱也没什么地方花,你不用为我省钱。”   秦素手抬起来搂过他的肩膀,刑文飞来不及因这突然的亲密欢喜,就被秦素捏了耳朵,刑文飞:“你为什么要掐我?”   秦素严肃道:“我觉得你也应该节俭一点。其他不管你,但在我这里,不准花钱大手大脚。七千块,已经很多了,要是给学生们多发七百,大家就很高兴。尤其是博士生,学业压力本来就很大,要是家里又没有经济基础,教研室给的钱又有限,日子就更艰难了。而且年龄不小了,其他没在上学的同龄人又都纷纷成家立业,比较起来,压力就更大。”   刑文飞从没有过经济压力,很难感同身受理解那种痛苦,他问秦素:“你以前上博士的时候,也这样吗?”因为秦素家里,也没钱啊。   秦素摇了摇头:“我还好吧。我上学比较早,读博的时候年龄不大,而且没结婚没小孩儿要养,又一直有奖学金,所以不需要家里负担学杂费和生活费,出国也申请了留学基金委的资助。主要是不谈恋爱不养孩子,就可以省很多了。当时倒没觉得有经济压力,但我带过的很多学生,都有经济压力。实验室的经费又有限,不可能再给更多了。”   刑文飞很想笑,心想秦素这不谈恋爱不养孩子省钱的经验,算是单身狗的好处还是悲哀啊!   不过对刑文飞来说,算是好事,不然,秦素哪怕多一点恋爱神经,也绝不可能单身到自己遇到他。   刑文飞说:“我和公司每年都要捐一部分钱用作慈善,我去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专门资助你们这里的研究生,你觉得呢?”   秦素知道刑文飞他们这种公司成立基金做慈善是常事,还会专门捐助学术论坛,但因自己来资助研究生,秦素心里还是有点疙瘩,例如,要是要了刑文飞这个钱,以后和刑文飞闹矛盾了,刑文飞会不会就停止资助?   刑文飞看秦素没爽快回答,一时也不好多说,因为牵扯到这种钱的事,总要让秦素多想一会儿。   正好到了车边,刑文飞开了副驾的门,让秦素上车。   秦素在副座上发了一会儿呆,看刑文飞把车开出了学校,他才回过神来,说:“要是明年你还这么想的话,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毕竟刑文飞这个钱,不资助这里的学生,也资助别的地方,那就资助自己学校。   刑文飞笑了笑:“行,我给助学基金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来和你们学校接洽,看怎么操作这个事。当然,我会尽量让先保证你们这边的实验室的学生。要是你们这边人多,钱又有限,可能就只能把钱指定到具体的研究领域或者学院了。当然,不会指明你的实验室,不会让你暴露,可以吧?”   这没什么不可以的,而且,这非常棒啊!   其实也就秦素他们这种做病原或者感染性疾病方向的实验室比较穷,那些做癌症研究或者遗传研究的实验室,除了资金本来就多得花不完外,更是有很多民间资助,学生们也很富裕,干活都更有动力。   这种时候,秦素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金钱就是万能的!   回到家,刑文飞看秦素心情很好,他明白大概是自己提的那个资助的事讨了他的欢心,只是,他却有点搞不懂秦素本来还不愿意答应,怎么突然就又这么高兴了,他明明还是个日子过得很穷酸、也没什么金钱为上的思想的人啊。   刑文飞问他:“怎么突然这么高兴?”   秦素喜笑颜开:“只是觉得有钱真好啊!”   刑文飞:“……”居然真的是这个原因。   刑文飞下午去秦素实验室的时候,就让陈姐和小俞下班了,之后他俩回家,家里静悄悄的,秦素看家里没其他人,就对刑文飞说:“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刑文飞笑看着他:“什么礼物?需要我把眼睛闭上吗?”   秦素点头:“可以。”   刑文飞赶紧把眼睛闭上了,他听到秦素窸窸窣窣在拿什么东西,然后,他就闻到了浓郁的梅花香气,那种冷冽的幽香。   刑文飞心想应该是一支梅花,其实有一丁点失望,他本来以为秦素是要亲他的,送他一个吻什么的。   看来真是高看秦素的浪漫细胞了,秦素根本没这种东西。   秦素期待地说:“你猜猜,这是什么?”   刑文飞心想这用得着猜吗?   “梅花。”   秦素:“不是。”   “?”刑文飞吃惊了:“那是什么?”他瞬间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漂亮的小玻璃瓶子,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刑文飞笑起来:“梅花香精?”   秦素说:“对。这是我在实验室萃取的,买了两百块的梅花。提出来了这么多,里面加了一点酒精做溶剂。是不是很香?”   刑文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吧,科研男的直男浪漫?   刑文飞面颊发红,眼里如有星光,熠熠闪光:“你花多久提好的?”   秦素笑了笑,“很快,就一个下午。不过摘花花了两个小时。”   刑文飞问:“你在实验室做这个,你的学生们不问你吗?”   秦素说:“花都在这里摘好提到实验室去的。我以前看到实验室女学生萃取男朋友送的玫瑰花香精,就想你不是喜欢香水吗,还喜欢梅花,我也送你一点好了。”   秦素自己不用香水,但他刚和刑文飞有关系的时候,就发现了,刑文飞每次都会用香水,所以,他时常会买一些香水给刑文飞。他当然不懂香水,所以都是在网上收集信息综合分析后才买觉得刑文飞会喜欢的。之后他发现刑文飞的确很喜欢,因为每次都总会用。   刑文飞笑着说:“谢谢你,秦素!”   秦素有点不好意思,用塞子把香精塞好,递给刑文飞,“别和我客气。”   刑文飞接到手里,低头亲了他的嘴唇一下,“不客气!”   洗过澡,上了床,刑文飞把秦素抱在怀里睡觉,秦素不是很习惯这种睡姿,但很莫名地,人和人这样的亲密接触,让他安心了很多。   他明天就会去做HIV的分子检测,如果是阳性,他要怎么办?   这时候,刑文飞的手抬起来,轻轻抚在他的额头上,低声问他:“秦素,你睡不着吗?”   秦素:“可能是今天睡得有点早。平常没睡这么早。”   好不容易才能睡在一起,刑文飞也不想这么早就睡,不过,又怕之后闹得更加睡不着,而秦素需要充足的睡眠来保证免疫力。   他亲了秦素额头一下,问:“是不是我把你抱着,让你不舒服。”   这当然有可能,但对秦素来说,不是这个原因。   他靠在刑文飞的怀里,抓住他的手扣住,这样,他更安心了一些,似乎睡意也在慢慢涌来。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这个时刻,其他人都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有多少人会害怕面对第二天呢?   以前去参加艾滋病研究年会的时候,看过美国的一个研究结果,被诊断为HIV阳性的病人,大多数人在前半年的性行为会减少很多,但在半年或者一年之后,就会增加到比没感染之前多很多。   秦素以前以为那应该是一种放纵行为,想着反正是这样了,所以就去放纵自己。这种放纵,可能是对其他人的一种报复,有故意感染他人的可能性;或者是想着要死,不如就多享受一下性快感,HIV阳性病人参加多人的性爱派对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参加这种活动,未感染者感染HIV的概率也会大大提高,可以从千分之几的概率达到20%的概率。但当时,秦素没有想过,也许是因为病人恐惧或者孤独,所以需要这种的行为纾解压力或者缓解恐惧,或者,只是想要一种关怀、陪伴或者一种安慰,因为HIV阳性病人的心思更敏感,这种心灵的需求应该会更高才对。   HIV阳性病人,再发生高危行为,不只是有感染他人的可能性,也可能被另外的阳性病人再次感染。这样,本来只有一种HIV病毒的人,就会再感染上其他病毒株,病情会更加严重,特别是再次感染的病毒有耐药或者毒力加强等等状况的情况下,病人的情况会糟糕得多。所以,HIV阳性病人再出去发生高危行为,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很多人在知道这种风险的情况下,还不断发生高危行为,其一定是有更高需求的,而不只是报复或者仅仅享受一下性快感。   秦素想,对这些人一直做心理干预帮助他们,应该也是很必要的吧。   秦素突然说:“小文,你会害怕吗?”   秦素低柔的声音突然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刑文飞其实也完全睡不着,他只是不想打扰秦素,所以不敢乱动。   听到秦素这句话,刑文飞知道秦素一定是害怕的。   自己害怕吗?   当然,刑文飞也害怕,害怕第二天的检查结果。   如果是阳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果是阴性,又将继续再等半个月,做下一次检查。   这是漫长的煎熬,简直能摧毁一个人的所有坚强。   这个煎熬不仅针对秦素,也针对刑文飞,还针对所有关怀秦素的人,特别是像高岷风这种背负着有罪感的人。   刑文飞把秦素抱得更紧了,他亲到秦素的耳根处,这里是秦素的敏感点,以前总会马上反弹的秦素,这次却只是回抱住了刑文飞。   “嗯,害怕。不过,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第55章   第二天, 秦素要去周洵的实验室做检查, 刑文飞要跟着去, 秦素没有拒绝。   因为他如今身体的事,并不能算他自己一个人的事,刑文飞作为他的伴侣, 有一切知情权。   秦素早和周洵约好了,他和刑文飞上了楼,去敲周洵的办公室门, 是周凝来开了门。   秦素在了解到周凝和周洵之间的关系后, 对两人在一起的生活带着很重的好奇,因为他从不了解两个同性伴侣在一起该怎么生活。   虽说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 每个人和恋人相处,都有自己的适合的方式, 别人的事于己没什么相干,但人类在反思自己的事前, 其实都是经验主义,其他人的生活方式,往往会对自己产生很大的影响, 这些影响, 有好有坏。   秦素很多时候会反省自己,自己既没有恋爱经验,也没有和人共同生活的经验,和刑文飞在一起的时候,是否会伤害到了他, 但自己却没注意到,经常就会因此不安。也许,有周凝和周洵作为参考,是很重要的经验来源。   周凝请两人进办公室,说:“周洵说了你们要来,他现在在实验室,你们先坐着,我叫个人去叫他。”   周凝去叫了一个周洵的学生进实验室叫周洵,自己又回办公室给两人倒茶,秦素很过意不去,来找人帮忙,还麻烦人家客客气气接待自己。   秦素端着热茶,问周凝:“你周末都会来周洵这里吗?”   周凝坐在两人旁边的椅子里和他们聊天,“没有。我一会儿和周洵要出去有事,专门来这里等他。我不是经常来这里。”   秦素这下更不好意思了,“我真是太麻烦周洵了,不然你们可以早些去办事了。”   周凝赶紧解释:“我们的事不着急,再说,周洵本来也要来实验室做些安排。你这事,这么重要,怎么能说是麻烦呢。秦老师,你就是太客气了。”   秦素笑了笑,说:“谢谢你之前的鸡汤,很好喝,零食也很好吃。之前让阿姨来还了你们的保温盒,没自己来,也挺过意不去。”   周凝说:“那个鸡,是爸妈去广元玩,当地买的跑山鸡,味道还不错。”   这时候,周洵来了,对着秦素和刑文飞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讲,就拿了一个干血纸片来,戴着手套给秦素采了一点指尖毛细血管血。   周洵采好后,秦素用无菌碘酒棉签稍稍消毒,就已经止血了,他觉得这个很方便,就说:“现在用干血斑做,真方便多了。”   周洵笑了笑:“是啊。特别是对我这种不太会静脉采血的人来说,帮了大忙。”   周洵收拾了所有东西,让一个学生拿东西去检测。   那个学生正好也是秦素上博士课班上的学生,对方和秦素打了招呼,又道:“秦老师,两三个小时就给你出结果,到时候直接发给你吧。”   “好的,谢谢。”秦素又再次对周洵道了次谢。   周洵和周凝要离开,秦素也不好再打扰他们,几人一起下楼时,周洵又对秦素讲:“按照处理规范,你停药的时候,一个月,去门诊抽血查HIV抗体,报告到时候交院感或者医务都可以,怕你不知道交到医务哪里,你直接交院感那边,院感会综合所有人的材料一起送过去的,就上周,妇产那边又有一起暴露。不过,医院这几年都没有转阳案例,所以别担心。一个月时,你也来一趟我们实验室,我们这边做核酸检测,灵敏度更高一点,也能排除有病毒不产生抗体的情况。虽然这个概率极低,全世界范围内也没多少例。”   秦素还没说什么,刑文飞在旁边问:“你是指网上传的那个阴滋病的概念吗?”   秦素看向刑文飞,看来因为自己的事,刑文飞还去查了不少资料。   不必周洵做什么解释,秦素无奈地回答他:“别去信那个概念,根本不可能得了艾滋病完全检查不出来。有些人的确会在感染HIV的情况下,无法产生抗体,以至于通过抗体检测的方法检查不出来,但查核酸的话,一定有核酸。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都查不出来,却还得了这个病的情况。有些人不过是在高危行为后,压力太大疑神疑鬼而出现精神性的问题,身体免疫力因此低下。艾滋病本来就是靠造成免疫缺陷而致病,HIV本身不会造成外在的不适症状,那些用于怀疑HIV感染的症状,都是免疫力低下或缺乏后,有其他病原侵入或者身体自身因免疫力低下而生其他病,而出现的症状。也就是,身体自身免疫力低下,和感染HIV造成免疫力低下而产生症状的原理和现象是差不多的。根本不该有阴滋病这种概念才对,很多人都是疑神疑鬼,你别在网上乱看这些东西,不准确,还容易被吓到。”   刑文飞笑了笑,靠近他说:“那你为什么之前不给我解释一下。你看看这些时间,你都不和我谈这方面的事。”   秦素心想你又没问我,这时候问周洵,周洵还不知道怎么多想,估计要怀疑我俩到底有没有受过科学训练。毕竟周洵一向就很嘴毒的,即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就那么想了。   周洵附和秦素说:“就是这样。别自己吓自己,这只是一种病毒感染,又不是世界末日,很多人都是因为无知而恐惧,因恐惧而失眠焦虑,甚至得抑郁症,本来没什么问题的,自己把自己给作得免疫力低下,算是把自己给吓死了。09年的恐艾症事件,都闹到卫生部去了,一群高危行为的人,检查了很多次,都是阴性,明明没感染HIV,却一直怀疑自己艾滋病,只是检查不出来。有艾滋病的专家专门组织了各领域顶级专家给他们做了检查和诊断,说不是艾滋病,只是精神性的问题以及免疫力低下而出现其他问题,这些人还不相信,不断人身攻击那些专家,给人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之后又造出什么阴滋病的概念。他们这么厉害,就自己给自己诊断算了,还要什么检查,想得什么病都说自己得了什么病不就行了,比精神分裂病人还厉害呢。而且得恐艾症的主体人群,都是HIV高危行为的群体,一般人基本上不会得恐艾症。”   刑文飞觉得周洵这个吐槽,真是够犀利的,简直是刑文飞所见的人中最会吐槽的一个了。怕被他吐槽,刑文飞想了想,字斟句酌地问:“你的意思,那网上那些骂艾滋病人最凶的网友,大多数都是高危群体?”   周洵一时没闹明白他的意思,看了看周凝,周凝是个上网特别多的人,就笑着说:“我觉得只是艾滋病人歧视人群吧,不是恐艾症,也不一定是高危群体。恐艾和歧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几人正好走到了停车场,秦素看自己这天有时间,就问周洵和周凝:“我想请你们吃顿饭,不知道你们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周洵看向周凝,周凝知道秦素是客气到顶的人,要是不接受他的好意,他肯定反而不安,就说:“我和周洵现在是去城外面看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到时候太晚了。”   秦素疑惑:“看地?是土地吗?”   周洵:“嗯。我之前在城外山下买了一块地,想在那里修一个小庄园,以后我和周凝在那里养老,不过现在还没钱修,那块地就空着了。周凝的意思是,先在那里建一个小房子,其他空地建成花园和菜园,也就不浪费了,不然,那里都长杂草了。”   秦素心想你们这日子过得真诗意。   刑文飞看了看秦素,脑子一动,就说:“周老师,凝哥,我们也跟着你们去看看可不可以?”   “啊?”秦素很诧异地看向刑文飞,心想一直粘着人两口子做什么。   但刑文飞一向是进攻型和有的放矢型的商人,看到什么机会,马上就要黏上去那种,完全不会去多想这件事可能会让周洵周凝很为难。   不过,周洵和周凝倒没觉得为难,周洵大方说:“那边风景挺好的,你们想去看可以啊!我和周凝本来也是准备边看地边野餐,多两个人也热闹一点。”   秦素:“……”居然答应了。   周凝也热情邀请两人:“去吧!秦老师,小文,那边很漂亮,空气也比城里好多了,去走走也好。还可以请你们给我们提些建议呢。”   刑文飞说:“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既然要野餐,我让我家保姆准备一点野餐的东西,我们带上吧。”   秦素松了口气,他和刑文飞在外的处事方式很不一样,秦素是很不想给人添麻烦那种人,刑文飞则是在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时,一定会想各种方法达到自己目的的类型。   秦素不好让刑文飞失望,但也不想让周洵一方为难,这时候看两边都高兴,自然自己也就高兴了。   周洵叫秦素:“秦老师,你去了也会喜欢那里的。除了偏一点,没什么缺点。”   周凝则笑起来:“你俩别听周洵胡吹,他对任何人都说那里好得像天堂,其实爸妈都不愿意去那里,哈哈~”   四个人一起去,刑文飞就不开车了,蹭坐周洵家的车。因为周洵看了刑文飞那辆刚从G城调过来的豪车,就说:“那边路不好,你这车还是别开过去了,到时候给你把底盘磨坏了,车半路抛锚,反而恼火。”   刑文飞把车开回去挺进私人车库,又拿了陈姐和小俞快速准备的野餐,提了两个大盒子,去上了周洵的车,几人就向城外出发了。   周洵有把车停在刑文飞家小区外,出城时,周凝找刑文飞聊天,就问他:“小文,你家那个小区,还挺贵的吧。你的那个房子,多少钱?”   刑文飞不是很喜欢和人聊家里的钱这件事,而公司项目的钱,自然一向又是保密,也就是,刑文飞不爱谈“钱”,但周凝这么问,他又不好不答,只得说:“当时靠一个中介买的二手房,因为一些原因,买得很便宜,不到六百万。之后又简单软装了一下,花了些钱吧。”   这也是秦素第一次听刑文飞说那套房子的价格,不由看了刑文飞一眼,刑文飞于是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周凝探口气,“那真是买得很值,那边房子现在涨了很多。你们房子多大?”   刑文飞:“室内近四百平吧。”   周凝震惊地从副座回头看刑文飞:“为什么这么大?”又仔细打量他和秦素,心想两个人加一个保姆,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太空旷了吗?   刑文飞倒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那个房子不大啊,不过他也知道如今行情,不好意思说那句话,只得说:“就只有两间卧室,主要是设了一间专门的家庭影院和一间健身房,所以利用率其实挺高的,不显得大。”   周凝说:“我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区里有那么大的房子。我以前也在里面看过房,只是没有买。”   秦素解释:“我看了一下那个房子的设置,是把那层楼的房子买下来打通重新设置装修的,所以比较大。”   周凝看着刑文飞说:“小文,你是富二代啊!”也对,不是富二代,估计也不会开那种豪车。   刑文飞其实不太爱和人交流自己家里有钱这件事,毕竟他都多大了,自己创业了,被人说“富二代”,好像他只是靠着祖荫在享受财富而已。   不过这话是周凝说的,看周凝长得好看,笑起来又温柔纯真好像没有一点心思心机的样子,他就对他产生不了任何排斥和隔阂,反而无奈地解释给他听:“都是我自己的资产。”   周凝马上赞叹:“现在的年轻人太厉害了。”   刑文飞只好说:“凝哥,难道你不是年轻人吗?”   周凝笑起来:“当然,我也是年轻人。”   周洵开了两个小时车,才到了地方,而且这还是在没有堵车的情况下,才能这么快。   最后半小时,车完全是在山上的土路上转,颠簸得秦素都差点吐了。   刑文飞想,这哪是一点偏僻,这是相当偏僻。   不过真到地方了,诚如周洵周凝说的,这里风景很好,远远可以看到一个大水库,周围不远有小河有竹林有果树林,不过靠近山一边,则更多是荒芜之地。   下了车,刑文飞看秦素不舒服,就扶着他到一边去,拿了热水壶的水给他喝:“是不是想吐?”   秦素摇了摇头,他是在车上吃的药,吃了后又一直受颠簸,肯定会反胃,但这时候已经好多了。   秦素喝了点热水,远眺了一阵远方的水库,问刑文飞:“你非要跟来这里干什么啊?”   秦素对刑文飞的性格还是很了解的,刑文飞基本上不会做对他没有益处的事,他做任何事,总会有一定的目的,那么,来这里,应该也不是单纯想跟着来。   刑文飞搂住他的肩膀,笑看着他:“既然周洵他们可以在这里买地建庄园退休之后住,我们也可以这样做啊。你爸妈年纪不小了,单独住在农村我觉得不安全,要是生什么病,送医就很不方便,而且你不在他们身边,出事了你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去,所以,不如我们也在这边买地建个庄园,你爸妈喜欢种菜,可以来这里住着种菜,我们时常也可以来住。周洵他们的房子建好了,邻居之间又有一个照应,怎么样?”   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般人,可没法做到。   秦素很感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既表达感动感激,又不至于见外,于是就什么都没讲,只是就着他搂自己的动作,轻轻靠在他的身上。 第56章   刑文飞在谋划两人未来的生活, 这种状态, 可要比秦素负责任多了。   秦素不由反省自己太不负责任。   在和刑文飞两人的关系里, 自己是不负责任的那个。   对两人今后生活的规划,他完全没刑文飞想得多。   HIV暴露,就像是一堵高高的墙, 挡在秦素的面前,他向未来望去,第一眼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只看得到这个HIV暴露。   如果真出现HIV转阳, 他状况就更惨,如今他一想到这个问题, 虽然他知道HIV感染可以控制成慢性病,在不久的将来极有可能就能治愈, 但他依然会恐惧,这种恐惧甚至会阻挠他对未来的规划。   秦素一向以为自己是理智的自控能力很强的人, 而且只是HIV暴露,就会因为恐惧而不知道该怎么规划未来,那些HIV阳性的病人, 状态估计比自己还糟糕。   秦素望着远处水库形成的渺渺大湖, 意识到自己这种状态非常不对,他不该这样没用。   秦素站直身体,拉住刑文飞的手,说:“谢谢你,小文。为我计划这么多。之后我也会好好想想我们将来要怎么样。你有什么问题, 可以直接告诉我。”   刑文飞看他精神好了很多,就伸手为他抚了抚被风吹得有点乱的头发,说:“好。不过,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秦素拉着他回去找周洵和周凝,绕过周洵的车,就看到两人站在一个田坎上,正手拉手在谈什么。   这样的话,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两人了。   秦素和刑文飞就在车边的石头上坐着聊天,远处的湖风吹到山头来,枯草在风里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照在身上,有温暖的感觉。   秦素看着阳光在草叶上跳舞,想起顾城的诗。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秦素轻声念出这句诗,刑文飞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说:“你就像这句诗一样美好。”   秦素笑了起来:“这是顾城的诗。你知道顾城吗?”   刑文飞不知道,“我没有读过他的诗。”   秦素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句诗也是他的。”   刑文飞搂着秦素的肩膀,点头:“我读过这一句。”   秦素:“他是中国朦胧诗派的代表,我上学那会儿,很流行他的诗。”   刑文飞:“他现在呢?”   秦素愣了一下:“他九几年的时候自杀死了。”   刑文飞问:“为什么?”   秦素想了想,说:“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因为感情上的问题。”   刑文飞不太感兴趣了,问秦素:“你喜欢这里吗?”   秦素说:“还好。”   刑文飞道:“我觉得这里挺好。有你在,又很安静。虽然只有石头、荒草和泥土,但有你在,就很好。”   秦素笑起来:“你可以去写诗了。”   刑文飞:“只写给你看的诗。爱情会让任何人变成诗人。”   这时候,秦素手机响了,他心中若有所动,拿起来看了看,来了一条新短信,是周洵的学生发来的,他看了一眼,结果是阴性。   刑文飞看他深吸了口气才看手机,就知道是什么,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秦素把手机给他看了看,“阴性。”   刑文飞欢喜地抱住他:“肯定不会有事。”   “谢谢你,小文。”这些日子,刑文飞是他的精神的最重要的支柱。   周洵和周凝手牵手在周围转了一圈,周凝拍了很多照片,准备回去好好设计一下再来建园子。   两人回到车边时,秦素第一时间把检测结果告诉了两人,两人都替他高兴,周洵说:“一定不会有事的。要相信科学。”   四人在湖边的一块空地上搭了地方野餐,周凝拿着手机一直拍拍拍,周洵和秦素不知怎么谈到研究内容上去,就聊个不停,刑文飞又听不太懂,没办法,只好去看周凝拍照。   周凝是个对喜欢的人很热情,对不喜欢的人不太爱搭理的直率的重庆人性格。   刑文飞看了看他拍的照片,发现拍得非常好,明明看起来是很普通的风景,在他的镜头里,就非常文艺。   刑文飞说:“你拍得真不错。”   周凝说:“以前专门学过的,后来又研究了好几年,算是靠这个技能吃过饭。”   他把拍的刑文飞和秦素的照片给刑文飞看,里面有两人坐在车边石头上晒太阳的照片,刑文飞搂着秦素,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身侧的人,秦素则望着一边的荒草,阳光照在两人身上,让两人有些曝光过度,却温暖又柔和。   刑文飞看得很动容,“你发给我吧。”   他马上和周凝加了微信,让他把所有有关自己和秦素的照片都发给自己,其中有一张,秦素一个人站在水边岸上,他很瘦,灰色的毛衣和黑色的西裤,风将他的头发吹出了刘海,他闭着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在阳光里,他白得几乎透明,又悠远又温和。   刑文飞盯着这个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把照片设置成了屏保。   刑文飞向周凝询问了不少拍照片的技巧,加上他以前本来就长时间学过绘画,有构图的底子,很快就拍得很好看了。   他一个下午,迷恋上的拍照,至少给秦素拍了一百张,秦素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等后来发现他在拍自己,就有些尴尬,让他别拍了。   刑文飞这才把手机收起来。   从城外回城后,秦素和刑文飞又请周洵周凝两个去吃火锅,因为中午吃野餐,基本上都是冷食,晚上就想吃热乎乎的东西。   坐在包厢里,周洵又和刑文飞谈起了研究,讲的什么免疫机制,听在刑文飞和周凝耳里,不仅每句话都听不懂,连单词都不懂,比天书还天书,备受冷落的两人开始自己组团夹菜给身边人,然后聊自己的。   周凝知道刑文飞只有二十七八岁,就把他当成小弟弟,所以毫不客气地什么都问他。   问到后来,还小声打听他和秦素的私事:“你和秦老师怎么在一起的啊?”   因为秦素一看不像是GAY,即使和刑文飞在一起,是双性恋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他性格比周洵还沉闷,完全不可能主动追刑文飞,肯定是刑文飞追秦素。   要是是其他人,刑文飞肯定不愿意理人这种问题,但问话的人是周凝,他就没什么抵抗力了,看了看还在和周洵滔滔不绝聊天的秦素,就回答周凝说:“有一次在学术论坛上遇到,我就追他了。大约追了半年,他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当然,他也不是会吃亏的人,马上反问:“你和洵哥呢?”   周凝笑着说:“我们当时是邻居,正好和前男友分手了,就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刑文飞:“……”怎么感觉一点也不浪漫呢。   刑文飞知道自己出于礼貌不该再多问,但实在控制不住,说:“你和前男友分手是因为洵哥?”   周凝早就放下前男友这件事了,这都多少年了,对前男友都记不起什么了,他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性格不合。”   “哦。”刑文飞说:“你和洵哥挺般配的。很有夫妻相。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两人一定在一起很久了,生活中才能这样默契,其中原因,当然还有周凝特别居家。   周凝想了想,说:“有点久了,六年多了吧。”   刑文飞很向往他和周洵之间过的日子,希望自己和秦素以后也能这样。虽然他不算是单亲家庭,但他从小父母关系就不和睦,他小时候跟着母亲,到十几岁跟着父亲,之后又一人在国外学习,这种经历让他在没和秦素确定关系时完全没有组建家庭的渴望,但如今看周洵周凝在一起的日子,他就又很向往那种和睦的互相关爱的家庭生活。   周凝问:“你们呢?”   刑文飞看了看秦素,才回答:“三年多吧。”   周凝:“那很好啊。”在一起三年多,刑文飞还这样激情四射和有心,果真是年轻人精气神好啊!   刑文飞:“但我俩一直异地,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多。”   周凝:“异地?那你工作做什么,可以到这边来上班吗?”   刑文飞想了想,说:“只能慢慢计划。暂时还不行。”   不过的确要开始计划这件事,不能总异地,或者让秦素到G城的医院或者大学去做研究也行,当然,自己也可以为他专门建实验室,不过秦素的研究方向需要专门的P3实验室,公司要建这种级别的实验室,不只是经费的问题,而且也很难被政府批下来,更不要说秦素会不会愿意了。   秦素出了HIV暴露的事后,压力已经很大了,暂时不好和他谈这件事,以免让他压力更大。   回到家里,满身火锅味的两人第一时间都是要去洗澡,刑文飞看着秦素笑:“要不,我和你一起洗吧。”   秦素其实不太习惯这件事,因为刑文飞没有哪一次会规规矩矩只是洗澡,不过大概是这一天野餐很高兴,又被刑文飞感动了,就生不起拒绝的心思,点头应了。   于是,在浴室里,衣服没脱光的时候,刑文飞就开始动手动脚,等洗完澡,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躺到床上准备睡觉,刑文飞还不满足,秦素受不了他地抱怨:“你哪来这么好精神?”   刑文飞不断亲他,“我明天就要回G城,下周才能来见你了。”   秦素于是就心软了。   **   时间过得很快,十二月夜晚更长,白日更短。   这一年春节较早,学校从十二月下旬开始便陆陆续续期末考试了。   秦素本来就只有一门课,考试之后,改卷子的工作量不是很大。   心情的确会影响人判卷,大概是他心情好,所以给每个学生给的分都还不错,把分数输入系统之后,期末分会和期中成绩、考勤分数、随堂答题分数等等综合算分,他自己就能看到所有人的综合成绩了。见没有人不及格后,他就松了口气,要是有人不及格,那也是个麻烦。   去做一月末的检查时,是工作日,本来刑文飞要特地飞过来陪他去做检查,秦素拒绝了他,说:“不会有事的,我自己去就可以。”   刑文飞说:“但我想在这种时候陪着你。”   秦素笑了:“我知道。但我也希望你能有更多时间爱护自己的身体。拿到结果了,我晚上和你视频,可以吗?”   刑文飞这才答应了。   主要是他最近太忙了,家里又有一些事,其实他也的确是不太走得开。   秦素先去周洵那里采了DBS(干血纸片),然后又去门诊抽血检查。   周洵那里的结果中午就出了,周洵特地给他打了电话,说:“秦老师,可以放心了,是阴性。一月末是阴性,肯定就会没事的,之后例行查二三六月的就行。”   秦素正在办公室,听了他这句话,在松了口气后,瞬间产生了一种浑身一软的感觉。   等和周洵挂了电话,他把这个结果发给了刑文飞,刑文飞很快就给他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秦素去反锁了办公室门,这才接了视频请求。   刑文飞正坐在办公室里,穿着白衬衫和黑马甲,领带微微弄松了,椅子靠背上搭着他的西服外套,镜头的背景里是整面玻璃墙,以及玻璃墙外城市绵延不绝的高高低低的建筑。   刑文飞说:“宝贝!”   秦素正因为阴性结果心情激荡,突然听他这么叫自己,手机都差点吓掉了,但要板着脸纠正他,一时又没做到,只发出了叫他的声音:“小文……”   他声音软绵绵的,眼睛红红的湿漉漉的,在这瞬间,刑文飞简直觉得心脏都要不再属于自己,他只想飞到秦素身边去,可以抱住他亲吻他。   刑文飞知道秦素是因为激动才这样,他盯着秦素看了一阵,说:“我真想亲你。”   秦素:“……”   这下彻底调整好了情绪,说:“少油嘴滑舌。” 第57章   和刑文飞挂了电话, 秦素站在窗前发呆至少十分钟, 直到把对面建筑墙上贴的瓷砖一块块数了好一阵, 这才回过神来。   得到阴性结果,其实应该是在意料之中,如今职业暴露的阻断成功率, 大致在95%,他不该是那5%的小概率才对。   但有这个“应该”,也总是让人不放心。   只是, 得到阴性结果, 也并没有生出狂喜的感觉,反而有种用力过猛之后的虚脱和无力。   做研究是一个漫长的甚至传承性的工作, 在经历过很多失败之后,可能才会有某种结果, 失败次数太多的时候,甚至经常会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的状态里, 只有熬过来的人,才能稍稍获得成功。   如此一看,等待HIV检测的漫长时间, 是否也和这个相似。   秦素下午拿了门诊检验的结果, 给宁医生打了电话,说了检测结果,为阴性。   宁医生很为他高兴,恭喜了他之后,让他之后不用再吃阻断药了。又问他查的肝肾功能的结果, 秦素把单子拍了照片发给他看,他看后就说:“没什么问题。秦老师,你就放心吧。”   “谢谢。”秦素道了谢,又想请他吃饭,还准备了一份谢礼要给他,宁医生没和他客气,说他在外面参加一个培训,要一周后才回单位,说到时候约就可以了,他也可以为秦素庆祝一下。   到了一月,学校里比之前清冷了不少,医院里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人了。   秦素在停了阻断药后,状态比之前也好了很多,按照宁医生所说,他算是基本上没什么副作用的人。在他之后,妇产那边出现暴露的护士,用的已经是副作用最小的方案,但依然副作用很强烈,整夜无法入睡、头痛、呕吐、便秘、内分泌紊乱、疯狂长痘、眩晕、幻听,已经去心理卫生门诊看病去了……那个女孩子还在阻断过程中,都打了报告转岗,不愿意做手术室护士了。   秦素一听别人的情况,再对比一下自己之前的情况,觉得自己果真算是非常幸运的人。   而也正好是当时是他暴露,要是当时是任何一个学生出现暴露,他都要面临限制招生的处罚,要是有学生HIV转阳,他可能就只能关闭实验室了。   如此一想,秦素开始感激起命运来,觉得自己从出生到如今,就没有遇到什么不顺的事,按照他同学对他的评价,是开了金手指的人生了。再说,他现在还有刑文飞。   往年,实验室基本上只春节前一周才放假,但这一年,他提前了十几天就放假了,学生愿不愿意回家是一回事,但大家只要想提前回家,就可以提前回家了。   而且,刑文飞的助学基金和学校接洽非常有效率,在短短时间,就把资助学生这件事办成了,资助了医院感染方向80%的在读研究生,还有学校里基法学院的60%的博士研究生,只要申请通过,每个人每年会给予一万元的助学金,特别是延期毕业的学生,申请的通过率更高。   学生们大多数不知道这个钱具体是从哪里来的,但有这么大一笔钱,自然人人都非常高兴。   秦素在一月中旬就请了尾牙活动,按照姜主任的意思,在城郊找了一家农家乐,科室包了一辆大车,去农家乐吃加玩了一天。   秦素拒绝和任何人打牌,无论是麻将还是斗地主,都不愿意参加,姜主任拉他都不行,原因是姜主任说他名字不好,叫“勤输”,绝不可能赢牌,任何想要赢牌的人,都可以拉他一起玩。姜主任吐槽他:“秦素,没想到你是这么迷信的人呢,我就说说玩的嘛。”   秦素不玩牌,和实验室几个学生沿着公路走去了草莓基地,采了几十斤草莓,除了科室里的人吃了一些外,他还带了不少回去给陈姐,陈姐是个手巧的人,当晚就把草莓做成了草莓酱,还用烤箱烤了不少草莓干。   秦素定了和刑文飞去敦煌看沙漠雪景,过去一星期,回来之后,刑文飞就必须回G城了,因为刑家很注重春节这个节日,刑家人都会回家,一起祭祖。   秦素当晚和刑文飞视频时,就专门发了陈姐做的草莓干给他看。   还有一点小小得意,“这个草莓都是我摘的。”   刑文飞不太爱吃果酸,所以不爱吃草莓,但看秦素拿着草莓干吃得津津有味,不由也对那个水果产生了一些兴趣,这可能就是爱屋及乌了?   刑文飞说:“你不要把草莓干吃完了,留一点给我。”   秦素拈了一块在手里,举到摄像头跟前给他看:“那把这块留给你吃?”   刑文飞说:“好。”   秦素又把它拿到唇边,一口咬着吃了:“还是我自己吃掉算了。”   刑文飞:“……”   第一次见秦素这样弱智,刑文飞愣了好一会儿,憋着笑说:“既然你吃了本来属于我的草莓干,那你要用你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来赔偿我!”   秦素端着水杯喝水,接了他的话:“刚才那个草莓干有那么重要吗?”   刑文飞:“当然。那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块草莓干,经过我老公的手采摘,又是答应要留给我吃的。你说重不重要?”   秦素抿了一下唇,一脸纯真的样子,“那没有了啊!”   刑文飞:“所以你要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给我来补偿我!”   秦素根本不上他的当,说:“我最重要的就是你,要的话,你就拿去吧!”   刑文飞:“……”嘴炮上居然没有赢过秦素了,刑文飞大惊,又觉得很甜蜜,笑意盈盈道,“居然这么轻易就把我交给另一个我,你太过分了。”   秦素:“……”这什么和什么啊!   刑文飞说:“我要惩罚你!”   秦素:“……”再听他胡扯,不知道他又要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了,变得警觉的秦素绝不上当。   看了看时间,秦素见已经晚了,就说:“不和你胡扯了。我把做好的旅行行程发给你了,你好好看看,有意见就提出来。”   刑文飞已经看过了,说:“我已经看过了,那个飞机,我们不能坐头等舱吗?坐商务舱会不会太挤了,而且要坐四个小时,很难受啊!要不,我让助理去处理飞机和酒店的问题?”   秦素当即脸都要黑了,只有他自己的时候,他连商务舱都没资格坐好吗?   秦素盯着镜头里的刑文飞,半天没说话。   刑文飞知道自己惹了秦素不高兴,当即撒娇说:“毕竟是我俩第一次一起度假,我想给你留下更好的回忆嘛。”   秦素沉着脸道:“算了,你要安排就自己去安排吧。这个路线,就只有一趟航班,而且没有头等舱!”   刑文飞根本不是看秦素生气就会委屈自己的人,当即顺坡下驴,说:“那你把你买的机票和定的酒店都退了,我这边来安排,好不好!”   秦素强忍着火气,说:“随便你。马上就要出发了,我退了,到时候订不到了,我们就不去了,你就留在家里洗衣做饭!”   刑文飞忍着笑盯着他,道:“好的,老公!我还可以给你叠被暖床,想要什么姿势都可以满足你!”   秦素:“……”   没办法,只好败下阵来了。   他叹了一声,说:“你这个样子……”   刑文飞想等下文,但略显颓丧的秦素半天都没说下一句了,刑文飞只好问:“怎么了?好不容易有时间一起旅行,就让我来安排吧。放心,我只是安排飞机住宿和车,景点这些,还是按照你行程单上来。”   秦素憋着气道:“你这个样子,我可养不起你!”感觉没有年薪千万,可能都养不起刑文飞,他真是太娇气了。   刑文飞倒有些感动了,说:“我可以养你就行了嘛。放心,真没钱的时候,我粗茶淡饭也可以活下去。”   秦素心想活得下去才怪。   秦素本来定了第二天傍晚的航班,深夜到。   刑文飞在第二天上午从G城飞S城,下午到,时间上就正好可以对上。   现在刑文飞让他把航班和酒店都取消了,秦素就完全不知道之后到底要怎么来安排行程了,上床睡觉的时候都满肚子气。   为了刑文飞,已经定了现有的航班最好的位置,又定了当地最好的五星级酒店,所以,要是这样都不行的话,还能怎么样?   秦素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想去理睬刑文飞,因为实在睡不着,还把耳机戴上,用手机放BBC的新闻听,英国英语抑扬顿挫的语调,对他来说一向很催眠,但这次却没有什么效果了。   大约是他和刑文飞的成长环境很不一样,他很多时候都会对两人的消费观的差异产生挫败感。而且越发觉得刑文飞的家世和自己有天壤之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将来能如何打动刑文飞的父母,让他们同意刑文飞和自己的关系。   按理说,他比刑文飞大很多,在两人这件事上,他应该需要付出更多责任,并做更长远的计划,但因为刑文飞所在的环境和自己的差别实在太大了,大到秦素不知道如何去拉近,这让他心生不安和挫败。   秦素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里,听到了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有反锁卧室门的习惯,但这个卧室门在反锁情况下,可以从门外用密码打开。   秦素疑神疑鬼,担心会不会有小偷进来了,毕竟年底是盗窃案的高发期。   保姆在楼下的保姆房住,这套公寓里,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   秦素瞬间坐起了身来,这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朝床边走了过来,就着卧室门外的灯光,秦素迷糊的脑子反应过来这人是刑文飞,提起的心马上就放回了原处。   这什么时候了,还有航班过来吗?   刑文飞没把秦素吓到,秦素倒把刑文飞吓了一跳,他惊讶问:“你怎么没睡?”   秦素按了床头面板,房间的大灯一下子亮了。   刺眼的灯光让秦素闭上了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问,“这时候还有航班吗?你怎么晚上就过来了?”   刑文飞已经在客卧洗过澡,这时候穿着睡衣,爬上床去,一把抱住秦素,将他压在了床里亲他,“当然是想你,就赶紧过来了。”   秦素被他亲得浑身更软,看他手脚很不规矩,显然是想做,他不得不出声阻止:“几点了?你也不睡觉吗?”   刑文飞说:“要到凌晨四点了。正好有个朋友的私人飞机申请了这边的航道,我就搭着过来。”   秦素心想,他相信有这种巧合才怪了。   秦素没想到自己居然真失眠了,凌晨四点都没入睡。   他翻身起来把刑文飞压在身下,眯着眼睛打量他。   即使熬夜了,没睡觉,刑文飞年轻的脸上也一点疲惫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精神奕奕,皮肤紧致,明眸皓齿,笑得又单纯又挑逗,真像个祸国妖精了。   刑文飞看他只是打量自己,该有的行动一点也没有,就只好自己行动了,抱着他翻身,把他压在床上,继续亲他,手还把他的衣服脱了。   秦素毫无抵抗力,喘着气说:“不睡觉吗?”   刑文飞吻着他的眉心,声音嘶哑:“我在飞机上就睡过了。我看你现在也睡不着。也许身体活动一下,反而可以给你助眠,是不是?”   一点也不!   但这句话没说出口,秦素已经被他堵住了嘴,身体也在他的抚摸里沉沦。   **   大概是被刑文飞折腾了太久,秦素十点了还在睡觉,刑文飞端了一杯放了很多水果干的酸奶进卧室里去叫秦素。   秦素再不起来,飞机那边都要耽误了,毕竟都让那边推迟了一个半小时,不能再推迟了。   刑文飞看秦素睡得面颊泛红,实在不忍心叫他,他又吃了一口酸奶,又看了看时间,这才低头用端了酸奶的冰冷的手去摸秦素的脖子,秦素被刺激得一惊,瞬间醒了。   他茫然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刑文飞,刑文飞说:“老公,你再不起来,就要赶不上飞机了。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你现在起来吗?”   秦素“啊”了一声,还是很茫然,“什么航班?”他不喜欢没有计划。   刑文飞咬了一口果干低头亲他,把冰冷的酸奶和甜得齁人的水果干喂给他吃。   秦素差点呛到,赶紧坐起身来,满嘴都是酸奶的酸和果干的甜。   刑文飞又亲了他几口,直到秦素完全醒了,把他推开,他才站起身,说:“快起来吧,我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就去机场。”   秦素下了床就飞快地跑进了洗手间,烦恼地说道,“一个半小时?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行程!”   刑文飞说:“不着急,提前半小时到就可以。”   等进了公务机航站楼,坐上私人飞机,秦素都还不太能回过神来。   除了他和刑文飞外,小俞和陈姐也跟着来了。   他本来想的是,和刑文飞两人走走就好了啊。   下次刑文飞再这样,他坚决要发火,绝不让刑文飞安排,要是刑文飞非要安排的话,那两人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打扫卫生吧! 第58章   这是一架美国湾流宇航公司产的湾流G550公务机, 湾流G550是远程喷气式飞机, 其航程可以保证从北京直飞美国洛杉矶等西北部城市, 也能直飞西欧和澳洲,而且在高度巡航的时候,还能保证飞机内部舱压在1800米左右, 而大理古城和丽江古城的海拔都在两千米以上,只要在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不适感的人,在飞机里也不会感到不适。   虽然秦素以前坐过某公司的公务机, 那架公务机比这架私人飞机还要更大一些, 但完全没有这一架飞机舒适。   这架飞机的后部有双人床,卫生间里还有淋浴, 沙发也很宽敞,办公桌也非常人性化, 很适合坐在上面办公或者开会。   飞机飞行稳定后,刑文飞就问秦素:“你没吃早饭, 现在吃东西吗?”   “好。”   秦素的确饿了,不仅饿,而且困。主要是昨晚刑文飞太流氓了, 很多时候, 秦素都想给他几巴掌,又舍不得下手,最后的结果就是,闹到六点了才让他睡觉。   秦素一边感叹刑文飞体力好,一边想自己也许应该增加锻炼量, 不然身体实在吃不消。   空乘小姐高挑美丽,笑起来就像阳光跳跃在洁白的细雪上,纯洁又绚烂,她过来只和秦素交流了一句话,就因为秦素多看了她几眼,刑文飞就不太高兴,让她不用再过来,吩咐小俞负责两人的服务。   小俞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在心里给小刑总翻了两个大白眼,行动上却是高高兴兴地跑到了空乘小妹妹身边去。   这位空乘,实在太漂亮,不怪秦素都要多看她两眼,小俞被她迷得不行,到她跟前去和她小声聊天,被她教导怎么在飞机上做事。   小俞这才推了餐车到餐桌边去,陈姐过来为刑文飞和秦素摆餐。   这是秦素在飞机上吃过的最丰盛的飞机餐,除了不是现做的外,和在地面吃的没什么差别。   刑文飞切了牛排,自己吃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好,牛肉不够鲜嫩,不肯再吃,看秦素在吃海鲜水果沙拉,就望着他,说:“秦素,我也要吃你这个。”   秦素马上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推给他,刑文飞又推回去,拿叉子叉了一块哈密瓜吃。   秦素看向他面前的牛肉,“你不吃了吗?”   刑文飞说:“飞机上的牛肉不好吃,不鲜嫩了。”   秦素对他的挑食非常了解,也拿他没办法,叉了一块他切好的牛肉吃,没觉得牛肉不鲜嫩,反而味道还不错。   他就把牛肉拖到自己面前去吃,把沙拉给刑文飞,刑文飞把沙拉里面的水果吃完后,就不吃了,只看着秦素发呆。   秦素小声说他:“你怎么这么挑食?”   刑文飞想了想,道:“可能是我味觉和嗅觉特别敏感吧。”   秦素吃饱了就要了一大杯咖啡,喝完了就开了笔电开始工作,刑文飞则爬上床睡觉去了,睡了一会儿又过来把秦素拉去睡一会儿。   飞机到敦煌机场时,天空蔚蓝,阳光明媚,只有机场外边还有没有化完的一些白雪。   秦素在飞机上时就看到了绵延起伏的沙漠,些许细雪点缀在沙漠里,与苍茫里多了几分可爱。   下飞机前,大家都穿好了厚衣服,之后直接有车接了众人前往酒店。   酒店距离机场很近,是一处别墅区。   住进酒店后,秦素总算明白刑文飞为什么要把小俞和陈姐带上了,因为别墅很大,而且这里的管家服务完全达不到刑文飞的要求,所以,刑文飞必须要带上自己的管家和保姆来确保他的生活比较舒适。   想通这一点后,秦素不知道该怎么作想,刑文飞这朵富贵花,要不是他自己有钱,秦素是完全养不起他的。他跟着自己,就只能过一般人的生活了。   宽敞的卧室外面,阳光绚烂,树叶已经落尽,没有污染的空气很冷,大约是缺氧,秦素进了卧室,就不想动弹,爬上床就迷糊了过去。   刑文飞过来为他脱了衣服和裤子,把他用被子盖好,又下楼吩咐了陈姐和小俞几句,也上楼睡觉了。   小俞和陈姐把别墅区以及周边都逛了,还拍了不少照片,玩了好几个小时,又去市区买了不少东西,回到别墅,天早就黑了,但刑文飞和秦素还没起床。   小俞有点担心,问陈姐,“你说两人会不会高反啊?”   陈姐说:“我都没问题,小刑总和秦老师,应该没事吧。”   小俞心想这说不准啊,小刑总一到秦老师跟前就犯禽兽病,说不定马上风??   小俞一激灵,心想自己不能这么诅咒自己的老板,小刑总出什么事了,太太不得找人杀了自己?   小俞完全不管陈姐要拽住她的动作,飞跑冲上二楼,咚咚咚去敲了刑文飞和秦素的卧室门。   秦素睡得完全醒不过来,刑文飞被敲门声给扰醒了,很不高兴地去开了门,他把落到额头上的头发抚上去,看向瞪着一双大眼的小俞,皱眉道:“什么事?”   小俞着急得厉害,非常害怕刑文飞和秦素出事,敦煌海拔不高,但这里地处沙漠,含氧量低,刑文飞和秦素又都是平常不注意睡眠的那种人,要是在这种地方突然放飞自我玩什么play,说不定就高反了呢?那自己和陈姐不就是历史罪人?那可就要被刑家搞得生不如死的了。毕竟刑文飞可是太太的命根子。   小俞盯着刑文飞,看他规规矩矩穿着睡衣,睡了四五个小时了,还带着惺忪睡意,小俞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小刑总这么能睡。   刑文飞看小俞傻了一样看着自己,就更不高兴了,“你看着我做什么?是有什么事吗?公司那边的?我妈?我爸?”   小俞这才回过神来,道:“小刑总,你看看时间,现在晚上八点多了哟。你们要不要吃晚饭?还要睡吗?敦煌会出现缺氧,我怕你们睡得出事。”   刑文飞愣了一下,“缺氧?”   小俞:“对啊,以前还有报道有人在这里高反死亡呢。”   刑文飞快步走回床边去,低头去看秦素,叫他的名字,秦素睡得毫无知觉,完全不醒。   刑文飞慌张起来,但看秦素面色倒是带着红晕,鼻息也正常,没出事。他这才松了口气,将秦素从床上搂起来,把他抱到自己怀里,但秦素在他这么折腾的情况下,依然没醒。   刑文飞摸了摸秦素的额头,觉得有些发热,但不知道这是发烧,还是睡得太热了。   他看向还在门口朝房里打量的小俞:“你去浴室拧一块毛巾来,要热毛巾。”   小俞第一次意识到刑文飞是个会照顾人的人了,心中感觉非常复杂,跑进刑文飞的浴室,又出来,从给两人收拾的一个装生活用品的大行李箱里翻出带来的毛巾,去用热水浸湿,递给刑文飞,刑文飞拿着毛巾,从秦素的额头一直擦到他的颈子上,但秦素还是不醒。   刑文飞求证地看向小俞,小俞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慌起来,刑文飞说:“打电话叫医生来!”   这时候,陈姐从门外进来了,她刚才就在门口,但没有进屋,这时候就过来说:“小刑总,你把毛巾给我。”   刑文飞很慌张,赶紧把毛巾给了陈姐,他现在生怕秦素睡过去了醒不过来。   陈姐拿着毛巾把秦素的手掌擦了擦,然后就狠狠掐住了他的虎口。   秦素疼得身体一挣,醒了。   醒了之后,秦素还有些茫然,把围着自己的三个人打量了一圈,脑子转不过弯来,问:“怎么了?”   刑文飞长松了口气,把他抱紧,“刚才叫不醒你。你睡太死了!”   秦素睡得满身汗,进浴室洗澡,刑文飞不放心,也跟进去洗澡。   小俞和陈姐回了楼下,小俞坐在客厅沙发里,一边吃葡萄干,一边喝杏皮水,一边发呆,陈姐叫她:“现在给小刑总他们做饭吗?”   小俞脑子里正不断回放着小刑总刚才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想之前只是猜测小刑总是个痴情男人,现在看,是真是痴情种子啊。   他和秦老师的事,迟早要被家里知道,到时候怎么办?   现在小刑总自己也有不少成功的投资了,这个年龄,算是排得上最有钱的90后之一了,要是和家里闹掰,当然,他日子也过得下去,他父母肯定不舍得因为他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针对他打击他,让他吃苦受罪,但是,刑董那个狠绝的性格,太太那个嫉妒加护子的做派,两人肯定会打击秦老师,连带着自己和陈姐肯定也会遭殃的,毕竟两人可都是帮凶!   小俞叹了声气,估计非要提醒小刑总不可了,他要是不早点谋划,谈恋爱谈得脑子坏掉,最后他和秦老师,肯定只能凉凉了!!小刑总没得恋爱谈,但还有的是钱;秦老师是大学老师,可经不起折腾,毕竟做老师的,一旦名誉受损,一辈子就要栽在这上面了;自己也是啊,自己要是被太太打击,肯定会找不到其他工作,只能回去喝西北风了。   陈姐看小俞呆呆的,只好摇了摇她,“小俞,要给小刑总他们做饭了吗?”   毕竟她刚才和小俞在市区就吃过很多东西了,不用吃晚饭了,但小刑总和秦老师,还没吃东西呢。   小俞这才醒过来,看向她,“不用做吧。他们估计要去市区店里吃。你熬一点汤,他们去城里逛了,回来能喝,应该就可以了。”   “哦。”陈姐应了,就去厨房忙去了。   酒店配给这个别墅的管家和女佣,都被小俞退掉了,所以什么事都要她俩自己做了。   不出小俞所料,秦素洗完澡换了衣服,看才八点多,就要去市区夜市逛逛。   小俞联系了司机,司机开了配的车来别墅门口接人,小俞问:“小刑总,要不要我跟着去?”要是有什么事,也可以保护人。   刑文飞拒绝了她:“不用了,我们吃了饭就回来。你们困的话,就早点睡吧,不用等我们。”   小俞见没有保镖跟着,就赶紧去吩咐司机,让他停好车了,最好去跟着两人,担心这两人出什么事。   司机是别墅区配的司机,小俞给他包了个大红包,他自然应下了她的交代,再看刑文飞拉着秦素的手,不由想,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秦素和刑文飞都不知道小俞在想些什么,两人睡了好几个小时,洗过澡后,精神好多了,到了夜市,秦素对摊子上的各种小玩意儿挺有兴趣,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买了几个小玩意儿,他知道刑文飞喜欢吃水果,就又去水果摊上买了一些哈密瓜提着。   天太冷了,两人都穿了羽绒服,但还是有些冷。   秦素用牙签插上哈密瓜喂到刑文飞嘴边去,刑文飞才吃了一口,在灯火暗处,他又低头亲了秦素一下,秦素四处看看,见没人注意,才松了口气,说:“别在外面乱来。你饿不饿,去吃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刑文飞又吃了两块水果,说:“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吧。”   秦素知道刑文飞挑食,在外面,随便什么,他都吃得不多。   两人找了一家汉族人开的店,要了包间,点了店里的几样招牌菜,秦素又根据攻略,要了这里的特产杏皮水喝,又让刑文飞喝,刑文飞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杏皮水甜中带酸,刑文飞感受到酸味,就不愿意喝了,慢慢地把那一大盒哈密瓜吃完就不再吃。   秦素说:“这个杏皮水很好喝,真不喝了?”   刑文飞摇头:“不喝,太酸了。”   秦素失笑:“你这么受不了酸味,还那么爱吃醋!”   刑文飞凑到他跟前去,说:“只吃你的醋。”   店里上了菜,挑食的刑文飞也觉得这里的羊肉好吃,鲜美而细嫩,而且几乎没有任何膻味。   饭后,时间不早了,夜市里已经没什么人,刑文飞干脆拉着秦素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紧紧握着。   之前秦素睡着不醒,吓了他一场,到这时候,他都还心有余悸,只有把秦素抓紧,才有真实感。   秦素看上了一副观音画像,拉着刑文飞说:“这个观音真漂亮。”   刑文飞看了那画像一眼,把秦素拉走了,说:“那个观音,是因为临摹的原版好看,那幅图,人物结构就有问题,你没觉得头大身子太小吗,而且鼻子都画得有点歪,线条也不流畅。”   秦素:“……”大受打击,他果真是个没有什么审美的人吗。   刑文飞笑起来,“那是莫高窟57窟里的观音菩萨,你喜欢的话,我去拍张名家的给你,比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漂亮一千倍。”   秦素叹了一声:“算了,我就是想要一个看看而已,根本不需要名家的,太贵了!”   刑文飞道:“你怎么这样想。你拍名家的画,第一,你可以对着最高审美的东西看,这是一种精神享受,对不对?”   秦素点点头。   刑文飞又说:“只有最好的东西,你放在那里,越放就会越值钱。所以,你买了,根本不是贵,而是一种增值。当然,最好这个词,并不好定义,每个人有不同的判断方式,但是,名家的东西,一定是被广泛认可的,那至少是最接近‘最好’这个范畴的。你说,是不是应该买名家的画?”   秦素点点头,笑了:“好吧。你在这些方面,总是更有见解。”   刑文飞嘴唇贴到他耳朵边去,说:“再说,你就是最好的,当然,只有最好的才能配你。”   秦素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这时候,刑文飞又说:“比如我,对吧?!”   秦素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里面如蕴含着整个天空的星光,他说:“对,你是最好的!”   两人回去时,天空月色明亮,星河绚烂,道路在沙漠里蔓延,人很渺小,但有爱人在身边,就像自己和对方,也能在此时永恒。 第59章   四人第二天去了莫高窟.   冬季的莫高窟没有旺季那么多人, 能参观的洞窟也更多, 还能在每个窟里待更长时间。   小俞已经算是半个讲解了, 她对秦素说:“我一共来了十几次了,每次有时间,我就会过来。从G城过来, 需要转机,路上一般要花十几个小时。”   又笑着奉承刑文飞:“所以这次沾了小刑总的光了,坐了私人飞机, 又快又舒适。”   秦素一直觉得小俞知识面广, 审美情趣高,性格温和, 又有年轻人的活泼劲儿,办事又靠谱又迅速, 这么一个全能型人才,居然一直给刑文飞做生活助理, 真是屈才。   不过看小俞自己挺喜欢这份工作,秦素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小俞背了单反拍照。   莫高窟的天空蓝得如一整块蓝宝石,在这蓝天之下, 是还没有化完的白雪, 落光了叶子的树木,干净的道路……还有身边的人。   刑文飞在有外人的时候,行为要保守得多,秦素和他走在一起,看他一直听讲解一言不发, 从洞窟里出来后,就问他:“你以前来过吗?”   刑文飞说:“小时候来过,被我妈带着来参观的。当时外面还没修这么好。你呢?”   秦素摇头:“以前没有来过。我上学那会儿,有时候也会被父母带着旅行,不过大多是去大城市。”   刑文飞笑了笑,“这样的话,以后我们每年计划几个地方,慢慢就周游世界了。等退休后,也能四处旅居,喜欢哪里,就在那里住下来。”   秦素心说之前还说退休了要回农村去住呢,年轻人就是想法多,他笑着道:“行。说不定明年又有新的计划。”   当天下午,大家又去了鸣沙山和月牙泉,小俞带着陈姐不好总跟着老板做电灯泡,怕被嫌弃,就说走不动了,坐在一家店里喝水。   刑文飞和秦素坐了车去鸣沙山里看看,在碧蓝天空之下,黄沙漫漫,起伏的沙山上,远远看到更远处的沙山上有的地方点缀着白雪。   冬天人太少了,沙山上看不到一个脚印,好像这里亘古无人。   阳光十分刺眼,风不大,但特别冷。   刑文飞拉着秦素沿着沙山不断往前走,秦素说:“我们去哪里?”   也许前方还有更好的风景,也许前方什么也没有,但在沙山上,每走一步都很困难,又冷得不行,而且周围没有人,送他们来的车也看不到影子了。再往前走,说不得会迷路,到时候还要人来救援,就糟糕了。   刑文飞指着更远处的一个沙山脊,“我想去那里看看。”   秦素说:“哦,那过去吧。”   看着很近,真走过去,却非常费力,两人走了近二十分钟才到了,满身都沾了沙,即使有太阳,但依然很冷。   站在山脊上,前方依然是沙山,好像和之前走过的沙山都没有什么区别。   刑文飞在地上坐下,喘着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秦素也来坐下。   秦素说:“你是来这里吹风吗?”   刑文飞对他笑,“坐在这里,好像世界上只有你和我了,远离尘嚣,可以享受孤独。人本来也需要这种孤独感,对吗?”   秦素用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片,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给他看照片。   照片里的刑文飞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戴着黑色的帽子,围着灰色格子围巾,戴着太阳镜,阳光跳跃在他的身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刑文飞看了看照片,说:“你这照片什么都没拍下来嘛。”   伸手搂过秦素,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开了前置镜头,准备拍两人的自拍。   秦素看了他一眼,就望向远方起起伏伏的沙丘,阳光和风都非常干净,也同样冰冷。   刑文飞拉下围巾,要去亲秦素,秦素看了看镜头,说:“还是别拍这种照片吧。”   刑文飞偏不听,亲在秦素的头发上,正要按拍摄,手机黑屏了。   “咦。”刑文飞一愣,点了点手机,发现是关机了,秦素笑了起来:“太冷了,苹果手机受不住低温,别去白费力气了。”   刑文飞:“……”   郁闷的刑文飞从秦素的口袋里摸出他的手机,“为什么你的就可以。”   秦素失笑:“华为比较扛低温。你改用国产手机嘛。”   刑文飞哼了一声,握着秦素的手,用手指解锁了锁屏,点开摄像头,调到前置镜头,对准秦素和自己,拍了一张亲在他头发上的照片,又把他的围巾往下按了按,要亲他的嘴,秦素受不了他这样胡作非为,去抢手机:“别拍这种照片。”   太冷了,刑文飞拿着手机的手很僵,手机瞬间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落进了山脊另一边下方的沙里,埋得只剩下一半截。   两人都在这一刻呆住了,秦素无奈地看着刑文飞:“我去捡。”   “你别动。”刑文飞把他按在沙丘脊上,自己探身去拿手机。细沙因他的动作向下滑去,手机也继续向下滑,秦素看了看倾斜到六七十度的沙面,拉住刑文飞:“别去拿,这样要摔下去。”   “没事。这个沙很软。”   刑文飞再次向下踏了一步,手总算拿到了手机,正在这时,细沙像水流一样不断向下滑,秦素一惊,在最后一刻伸手拽住了刑文飞的衣服,但刑文飞的坠势把秦素也拽了下去。   两人沿着沙丘斜面向下滚了几圈,两人全身都是沙,刑文飞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抱住了秦素,趴着停在了斜面上,两人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秦素一边抹脸上的细沙一边看下方,距离这个沙丘底部至少还有几十米,他无奈地说:“我们是下去还是爬上去呀?”   刑文飞搂住他,说:“滑下去吧。”   不等秦素答应,他已经搂着秦素往下滑,蓝天、风和黄沙在滑行里后退,秦素搂住刑文飞的颈子,突然觉得这还挺好玩的。   只是到了底部,差点被上面滚下来的沙埋住,两人只好赶紧起身,一边跑一边拍落身上的细沙,一时倒也没意识到危险。   刑文飞指了另一边稍微和缓的沙丘,说:“我们从那边爬上去吧。”   说着,拉着秦素往前走去。   走到半路,秦素实在不想走了,就坐在那里,倒鞋子里的细沙,刑文飞蹲在他身边,一边抹掉他脸上的沙,一边问:“冷不冷?”   秦素穿好鞋,从裤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铂金戒指在绚烂的阳光里熠熠闪光,他这时候一身狼狈,刑文飞也不比他好多少。   秦素本来打算在沙丘脊上时给刑文飞,哪想到就这么掉下来了。   秦素说:“我不太会买戒指,找人问了一下,说这个牌子还可以,就去买了。”   刑文飞看了一下,是蒂凡尼的,对戒。   刑文飞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他的面前去。   秦素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擦干净了,就亲上去,然后把戒指给他戴上了。   刑文飞的手指有力而修长,戴上戒指,就更显手指白净细长,很好看。   刑文飞高兴地欣赏了一阵戒指,随即在他的身边坐下,把另一枚戒指给秦素戴上了,把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放在一起,让秦素解锁了他的手机,就拍了一张两只戴着戒指的手扣在一起的照片。   刑文飞把手机揣回秦素口袋后,又抱住他,发了一会儿呆,说:“这里好安静,只有你和我。连风声也听不到。”   秦素看着戴了戒指的自己的手,又把刑文飞的手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吻,说:“小文,我爱你!”   他突然的一句话,郑重而温柔,刑文飞看向他,去亲他,笑道,“我也爱你。”   秦素却有点发愁,好像只有在远离了人群,远离了社会关系的这里,他才能说出“爱”这句话,因为在他心里,爱不只是一种感情,更是一种责任。   他看着刑文飞,说:“你是我的恋人。但你也是你父母的儿子,我很担心,我没有办法轻易获得他们的认可。”他不知道,刑文飞是否能明白他的忐忑和不安。他比刑文飞年长,本该承担更多责任,但两人的社会关系和背景的强弱对比,很显然让他没法做到。因为没法做到,所以秦素不安。   刑文飞知道他的意思,和他冰冷的手交握,低头道,“没事的,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打动他们。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有他们的,我有我的。我不可能因为他们而活。我有我的感情需求。”   秦素抱住他,寒冷的空气让他呵气成雾,他低声道:“我们回去吧。不然司机得担心了。”   刑文飞随着他站起身,两人互相扶持着走过一座座沙丘,回到文明世界里去。   刑文飞问:“刚才,是求婚了吗?”   秦素紧紧扣着他的手:“求婚应该更正式一些吧。”   刑文飞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下次由我来求婚吧。”   两人从沙漠里出来,又去了月牙泉,月牙泉上有一层冰,但并没有被完全冻上,两人拍净了身上的沙,坐在茶屋边喝水,太阳下山了,天气更冷,天和地都非常安静,秦素说:“这里不愧是千里佛国,太安静,连思考都变得慢了。”   刑文飞看得出秦素的放松,说:“走,回去吧。我们明天还可以再来这里坐着。”   秦素笑起来,随着他一起回去。 第60章   当晚, 秦素和刑文飞坐在别墅顶楼的玻璃房里, 在黑暗里看西北的夜空, 此时刚过阴历月中,月亮极近极亮。   黑色的天幕,被星子洒满。   天空就像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秦素坐在躺椅上, 望着天空发呆,刑文飞回了一会儿信息,过来躺在他的身边, 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问:“你在看什么?”   秦素看了看他,道:“看天空。这时候能够看到的所有星星, 大部分都是星系吧,有些甚至比银河系还要大, 是不是?”   刑文飞点头:“是吧。只是冬天的西北看不到银河,我们可以去南半球, 可以看到银河。在南半球看银河,比北半球漂亮。”   秦素说:“看这个星空,就发现人真的太渺小了。相对于宇宙来说, 不说单一的个人, 即使是整个人类的历史,也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已。如此一看,人类个体的存在,单薄又脆弱,作为沧海一粟, 很多时候,甚至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我六岁的时候,问过我爸,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刑文飞侧身盯着秦素,“为什么六岁要问这种问题?”   秦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当时看着周围的大人们都庸庸碌碌地活着,早上起床,慌慌忙忙去上班,下班后回家做饭,吃了饭,看电视,然后就到睡觉的时间了,我所见,都是这样,当时,不太明白这样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刑文飞笑着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问:“那你爸回答你什么?”   秦素:“他说他也不知道。所以先活着,慢慢寻找答案,也许可以找到,也许找不到。”   他伸手搂住刑文飞的腰,问他:“难道你没有怀疑过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刑文飞抬起头来,接近秦素,在他的唇上亲了两下,才盯着他笑说:“大概从四五岁开始怀疑这个问题,直到上初中后,还在思考,但之后,就不太想去思考了。我想,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吧。因为我好像要比其他人获得的优厚很多。而且有机会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以前我很不喜欢小俞,因为她总爱偷偷跟着我,然后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妈,我就去让她不要再跟着我了。小俞说,她希望有妈妈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和安危,如果她不见了,她受到了伤害,总有人会去找她,会疼她所疼,让她不会消失都没有人注意到,但她不可能得到,所以,她觉得我应该感激有父母这样。”   秦素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低声说:“小俞从小没有父母关爱,所以没有安全感。”   刑文飞说:“应该是吧。所以我告诉她,她一直那么偷偷跟着我,她不见了,我肯定会第一个发现,不会让她无缘无故地在世界上消失。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除了自己的意义外,还有在其他的关爱自己的人心里的意义。个人只是沧海一粟,也许都看不出什么意义来,但TA肯定和很多人联系着,靠这个联系带来飓风一样的意义。几千年前的人,诸如孔子孟子,诸如秦始皇,他们到如今还影响着我们,还会继续影响下去,这就是渺小的个人的意义吧。”   秦素笑了笑,觉得刑文飞这话很对。   刑文飞又亲上他的嘴唇,说:“你对我就有很大的意义,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感到高兴。秦素,谢谢你和我存在于同一个时代。不然,你看这个宇宙这么大,我到哪里去找你。”   秦素笑了起来,将他抱紧。   刑文飞看着天空发呆,他喜欢这样的安静。相对于宇宙,人如此渺小,但他在此时,还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享受宇宙的这份美好。   秦素去洗澡时,突然摸到背部有很小的细疙瘩,他皱眉想了一阵,担心是有什么事,快速洗完后就裹上浴巾,去叫刑文飞。   刑文飞正坐在沙发里和他妈打电话,看到秦素从浴室里出来看着自己,秦素湿润的眼睛显得尤其黑,如墨汁在水中散开,带着一种深沉又神秘的美感。   刑文飞意识到他应该是有什么事,赶紧和王女士说了两句结束语,挂了电话,走到秦素跟前去,说:“怎么了?”   秦素有些紧张,道:“我背上应该起了一些疹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刑文飞马上看过去,秦素的背非常白,除了肩胛处有一颗小痣外,毫无瑕疵,而且他很瘦,背上只有很薄一层肌肉,这时候,靠近腰的部分,有一大片红白色的疹子。   秦素伸手摸了摸,又叫刑文飞:“你去用手机拍个照片我看看。”   刑文飞也紧张起来,用手机拍了一张疹子的图片给秦素看,秦素看了之后,说:“这是过敏了吗?”   刑文飞看了一阵,也拿不定主意,怕他冷到,拿了浴袍让他裹上,说:“叫别墅区里的医生来看看吧。”   秦素却不相信这种医生:“他们最多是什么都会看一点的全科医生,肯定不明白具体问题是什么,不是皮肤科的专家。算了,先等等,看明天会不会消。”   之前吃药的时候,都没有长疹子,现在都过去近两个月了,却突然出疹子,会不会有HIV没有阻断完全的情况存在?   秦素说得很轻松,心里却很害怕,而且刑文飞总是乱来,他很害怕会有让刑文飞感染的情况出现。   刑文飞还是很担心,而且秦素生病不舒服,自己却什么都不做,更让他坐立难安,说:“要不,还是让医生来看看。不管对方说什么,看看也好。”   秦素却不愿意,“会是哪些情况,我自己可能比那个医生还清楚一点。不用让医生来了。”   刑文飞说:“不会的。这里的医生,没有那么差。”   秦素去吹干头发,说:“别想了,应该是今天有沙子进到衣服里了,沙子里可能有什么东西,让我过敏了。我背上的皮肤本来就容易过敏。”   秦素换了睡衣,就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刑文飞皱眉看着他,说:“我让小俞去办,找个皮肤科的专科医生来给你看看。”   秦素看他要打电话,就说:“小文,你去洗澡吧,暂时别叫医生了。要是是过敏,我一向是第二天自然就会好,要是不是,明天再去看医生,行吗?”   刑文飞不想因为这件事和秦素争执起来,只得算了。   当晚,刑文飞要抱着秦素睡,秦素总有点拘谨,而且不愿意和他接吻,刑文飞知道秦素在想什么,就说:“你是不是担心之前的HIV阻断失败了?”   秦素低声道:“没有。”   刑文飞打开灯,撑着身体低头紧盯着秦素:“没有才怪。为什么对着我,要说这样违心的话。我们不是一起的吗?你今天还说爱我,却不肯把真实的心情告诉我?”   秦素把脑袋转开,不想和他对视,他叹道:“只是有一点担心而已。你别多想了。”   刑文飞说:“没事,如果担心,我让小俞去想个办法,看有没有HIV检测试纸,我给你测一下。之前周洵不是说过,心理因素也会产生很多问题。”   秦素搂过他的肩膀,把他半压在床里,“睡吧,别让小俞为难了。而且试纸的灵敏度和特异度都不够。等回去了,本来也到二月末的检测时间,我会再去测的。”   刑文飞的手摸到秦素的背上,碰到他背上的疹子,问:“疼吗?”   秦素摇头:“别说疼,连痒的感觉都没有。”   刑文飞赶紧把手拿开了,怕给他碰痒了,他肯定要把疹子抓破皮,“我给你用酒精消下毒怎么样?”   秦素说:“根本没必要。要是真有什么病原,那点酒精是绝对杀不死的。要是没有,消毒也没意义。别折腾了。”   刑文飞无奈地看着他,秦素看他实在是不做点什么,就不能安心,就说:“那行吧,你用带的酒精棉签给我擦擦。”   刑文飞飞快地下床,从箱子里翻出了酒精棉签,秦素无奈地趴在床上,由着他给自己的疹子消毒。   刑文飞消毒的时候,发现他背上的疹子比刚才更多了一些,他不敢多碰,担忧道:“叫一个医生来吧。”   秦素爬起身来,说:“就这样吧。叫了医生来,问诊这一环节,难道要说谎吗?告知之前有HIV暴露,对方恐怕反而要吓一跳。这里是个小地方,一个医生看百家病,到时候这栋别墅里的客人,是艾滋病人的消息,绝对会传开。你别折腾了,快来睡吧。”   刑文飞皱眉看着他,道:“那现在回去。回你们医院去看。”   秦素恼道:“过来睡觉,听不听话!”   刑文飞只得去睡觉,但根本睡不着,只得把秦素抱紧了,说:“为什么你要受这样的苦?”   秦素本来也有些发愁,但听他这么一句感叹,就什么愁绪也没有了,反而笑了起来:“说得我多么苦大仇深一样。你可能没有见过社会上更多的苦难,所以才觉得我受了什么苦。根本不是的。我们会接触很多结核病人,大多数都是家庭条件不太好的,生病,没有钱医治,还有妈妈得结核病死了,没过几年,家里两个小孩儿都结核发病,和这些人的痛苦比起来,我这个,根本不算是痛苦。”   刑文飞却说:“每个人的痛苦,都是真的痛苦。有的人痛苦没有钱,有的人痛苦学习成绩不好,有的人痛苦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有的人痛苦亲人生病,有的人痛苦自己的爱情不被亲人祝福,还有人痛苦自己长胖了减不下来肥,还有人因为手下人有能力的不够听话、够听话的能力不足而痛苦得睡不着觉呢……痛苦又没有高贵低下之分,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肯定就有属于自己特有的快乐和痛苦。看你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很难受。”   秦素叹了口气,说:“但是,只要是人,有生,就必定要有病老死啊,你说很高兴和我同生于一世,那也就只能接受我要生病这一点了,以后,我还会比你更快老,比你更早死。”   刑文飞一时间更加痛苦,“我不想听这个。”   秦素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别想了。我现在还好好的。”   刑文飞把脸埋在秦素的颈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大约是发泄了一通,秦素觉得多想无益,居然也不再多想了。   早上,刑文飞一大早起来就去研究秦素的背,疹子消掉了一大半,只剩下很少几点,他拍了个照片给秦素看,秦素看后就说:“估计真是因为沙子里的东西过敏了。”   刑文飞却盯着房间说:“会不会这个房子里有什么导致过敏的东西存在?要是是沙子让你过敏,你早就该过敏了,还等到洗澡的时候?”   秦素皱眉说:“你别又想让人来把房子里的东西都除螨除尘吧?”   刑文飞点头。   秦素:“……”   刑文飞真这么去做了,小俞倒没觉得老板事儿多,要是老板没事,她和陈姐也该失业了。   让司机把秦素和刑文飞送去了榆林窟后,她就和陈姐在别墅里,指导工作人员把秦素和刑文飞要待的地方仔细做清洁,除尘除螨。   秦素心想这样出门玩,真是折腾,以前都随便住酒店,也没这么多事。有个时刻关注自己的恋人真是又美好又苦恼。   不过看刑文飞因为他的事一直神经紧绷,秦素便也没有办法拒绝了。   第四天,本来安排要去阳关和玉门关,不过,早上刚起床,秦素就开始流鼻血。   秦素来不及多想,赶紧去浴室里止血,刑文飞却吓坏了,跑去浴室看秦素,秦素的鼻血让洗手池里全是红的,刑文飞道:“你快仰头啊,流太多血了。”   秦素根本不听,用冰水敷鼻子和后脑,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止血了。   刑文飞责怪他:“你为什么不仰着头,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秦素皱眉道:“仰着头,只是你看不到血而已,血还不是倒流到喉咙里,有可能还会流到气管里呛到。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你别担心。”   刑文飞将信将疑看着他:“真的?你总说你能处理,但流了这么多血。”   秦素看了一下洗手池里的血,一边洗洗手池一边说:“没多少,估计二十毫升都没,献血一次还能献400毫升。”   刑文飞很不爽:“讲这些给我听有什么意义。证明你流鼻血不会死吗?”   秦素心想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刑文飞皱眉去拿纸巾擦秦素脸上的水,说:“回去吧,再待下去,我要疯了。”   秦素失笑,由着他把自己的脸擦了,就去为他挤牙膏,把牙刷递给他,说:“今天不是要去玉门关吗?”   刑文飞说:“你总这样,我不想去了。”   秦素也觉得很愧疚了:“估计是这里太干了吧。没问题。我背上的疹子不是好了吗?”   刑文飞把牙刷扔在一边,皱眉看着他:“我想回去了。秦素,先和我回去检查身体。”   刑文飞下楼去让小俞和陈姐收拾东西,让联系飞机,说这天下午就回去,小俞和陈姐面面相觑,房子才刚大扫除了一遍,马上就走?   小俞问:“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刑文飞站在台阶上,面色黑沉,让小俞和陈姐都心情忐忑,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刑文飞说:“刚才秦素流鼻血了,还是回去好了。”   “啊?”小俞一愣,心想这里这么干,不流鼻血才不正常吧。   她说:“我和陈姐都流鼻血了啊。从前天就开始流鼻血,这里太干了,很容易流鼻血。不过我觉得喝杏皮水有点作用,不然不仅容易流鼻血,还会便秘。”   刑文飞恼道:“但秦素需要检查身体,你们赶紧去准备,先回去。”   秦素从楼上下来,说:“别折腾了,我根本没事。还是按照原计划。”   刑文飞:“我要回去。”   秦素:“……”   小俞一脸为难看着两人,秦素去拉刑文飞:“你和我上楼。”   又吩咐小俞:“别去联系。”   刑文飞皱眉看着秦素:“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的身体?”   秦素道:“和我上楼!”   刑文飞不好和他在人前闹,只好由着他把自己拉上楼。   小俞和陈姐对视两眼,陈姐说:“现在怎么办?收拾东西吗?”   小俞想了想道:“还是先别收拾。”   小刑总应该会被秦老师说服的吧。   她真没想到,在秦素的身体健康上,小刑总简直是神经过敏!不过是流鼻血而已,就这么大惊小怪。 第61章   刚走回楼上卧室, 秦素就回身, 突然伸手将刑文飞抱住了。   他比刑文飞矮, 又瘦不少,所以那么抱着刑文飞,显得极不自然。   刑文飞只好伸手回抱了他, 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他感觉很无力,又很伤心, 有种无处着力的脆弱, 他知道,自己拿秦素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有办法让秦素身体健康, 没有办法让秦素停留在此刻不老不死,他没有办法做到很多事。   秦素抬头看他, 伸手抚摸他的脸,说:“小文, 不要害怕。”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掩住自己的脆弱和无措,勉强笑了笑, 说:“我没有。”   秦素叹了口气, 道:“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刑文飞本来已经准备掩藏起所有脆弱,但因他这话,随即又委屈起来。   他抿着唇,不说话。   秦素看他这孩子气的样子,倒笑了, 手指抚过他的眼角,又仰头亲吻他的唇角,刑文飞有些气恼,但更多是想要撒娇,把脸转开了,不让他亲。   秦素把他按在墙上,仰头继续亲他,刑文飞避了两下,微微垂眸,看秦素温柔又关切的眼,本来还傲娇地不想理他,此时心也软成了没有任何形状的水,想要流淌进秦素的心里去。   他的手搂住了秦素的腰,低头和他接吻。   秦素发现他亲得不要命一样,甚至因此感受到了疼痛,不得不要把他推开。   刑文飞这才把秦素放开了,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鬓角和耳朵,低声说:“我不怕死,但是我怕你会死。很害怕。”   秦素一时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好。人都会死,这句话,一时间没有办法对刑文飞讲出口,而刑文飞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他这时候有他的委屈和脆弱,是需要他去抚慰的,刑文飞只是需要抚慰。   秦素抚摸刑文飞的面颊,抹掉他眼角的些许湿意,说:“胡说什么,我哪里那么容易死?你也不会。每个人都会死,连人类都有灭绝的一天,地球也有被太阳吞噬的一天,但在消失之前,不是还有很多时间吗?在这些时间里,我都可以陪着你,和你心灵相通。我想我可以去了解你的一切,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好。如果有来生,你甚至也想放弃其他的有趣的灵魂,继续和我在一起。人有生,然后也必然有死,你让我觉得,这个中途,可以有一个相爱的人,是多么好的事。你丰富了我的灵魂和生活,我很感激你。小文,我也希望我可以让你有这种感觉。”   刑文飞不得不闭上了眼,逼回要涌出的眼泪,他把秦素抱紧,说:“我也感激你,秦素。我也这样想。”   秦素笑了笑,道:“所以,别害怕了。我们好好在一起。要是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害怕,我会觉得很抱歉。”   刑文飞低头看他,说:“那好吧,今天我们去哪里?”   秦素说:“去玉门关和阳关。”   刑文飞说:“不想让司机开车送我们去了,我开车可以吗?”   秦素问:“会不会觉得累?”   刑文飞摇头:“应该还好。让司机带小俞和陈姐玩吧。”   两人洗漱收拾好了自己,秦素就去向小俞宣布了这个决定,小俞倒没有可以自己玩的欢喜,反而有点担心,小声对秦素说:“秦老师,那小刑总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太放飞自我,出事了不太好。”   秦素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   虽是这样交代了,小俞之后依然让人检查了两人要用的车好几遍,确保没问题,才让刑文飞开了车和秦素离开。   秦素导航,刑文飞开车,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导航,因为没有岔路,只有一条公路在戈壁和沙漠里不断向前延伸,远远地可以看到被白雪点缀的祁连山。   路上没有别的车,也看不到其他生物,只有一辆车载着两人不断前进。   刑文飞在这不断前进的路上,放松了心情。在笔直的路上,刑文飞还把驾驶位让给秦素,秦素开得很慢,不过很稳,刑文飞说:“你这完全可以去考驾照了嘛。”   秦素说:“你这可是把命都交给我了。不害怕?”   刑文飞看到前面有一座桥,说:“那你把车开到桥下去试试?”   秦素疑惑地看向他:“真要去桥下?”   刑文飞赶紧说:“我开玩笑的啊,你还真要把车开下桥?”   秦素笑:“我也开玩笑的。”   刑文飞:“……你越来越坏了啊。”   刑文飞说:“我觉得这样开车旅行也挺好的,我们什么时候自驾游嘛!这里好漂亮,我们就这样开到青海去,行不行?”   秦素叹道:“哪有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   刑文飞对于工作非常认真严谨,一和秦素在一起,就容易荷尔蒙飙升,总有很多突如其来的打算。   刑文飞说:“想和你做很多事,但又总担心没时间。”   “回去后,我俩又要分开了。秦素,你春节到G城来,行吗?”   秦素当然也不舍得刑文飞:“但我要陪父母。不过,可以初三初四的时候过去,我也正好带父母过去旅行。”   刑文飞想了想,说:“那说定了。我给你安排住处。”   两人在沙漠里乱开车,还走到了不少完全没有信号的地方去,在几乎要迷路的情况下,在傍晚转回到了有路标的路上,晚上九点才回了别墅,两人又饿又累,而且车的油也只剩下很少一点了。   晚上,刑文飞坐在床上看两人白天拍的照片,冬天的苍凉孤寂的荒漠有独特的美,而秦素和他在无人的寒冷世界里,既没有感觉孤独,也没有感到害怕。   秦素一会儿过来陪他看照片,为了练车,除了最开始两个小时是刑文飞开车外,其他时间都他开车,以至于他现在觉得很累,盯着刑文飞的手机就差点睡着。   刑文飞搂住他的肩膀,说:“回去了我把这些照片都洗出来好了。你看,这张照片,真好看啊。”   秦素努力睁大眼看了看照片,里面是他站在路边拍落日的场景,他拿着手机,对着落日拍照,这个场景,又被在他身边的刑文飞拍了下来。   落日里的他,被红色的光笼罩,他的脸被光晕染得极其柔和。   刑文飞亲吻秦素的脸,“你看,你真好看。”   秦素道:“这么漂亮的背景,任何人都好看。”   刑文飞:“不,你最好看。”   秦素只好笑了,说:“你最好看。”   刑文飞笑着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问:“明天要去哪里?”   秦素说:“我还想这样练一天车,可以吗?”   刑文飞点头:“可以。但这次不能再把车乱开了,不然我们找不到回来的路,到时候车没油了,我们只能冻死在戈壁里了。”   秦素这时候才有点后怕,说:“明天都沿着大路开,没事的。”   刑文飞说:“明年我们去澳洲自由行,你想怎么开车都可以,去不去?”   秦素想了想,说:“估计只能暑假,可以吗?那时候风景好吗?或者去北欧?”   刑文飞欢喜道:“都可以。你想去哪里都行。”   刑文飞又说:“我们可以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安排,这样世界旅行一圈,估计得花好些年。”   秦素说:“平常那么忙,我觉得花一辈子都可能。”   刑文飞说:“那就先去最想去的地方,然后慢慢地走走看看。”   秦素侧头亲了他的脸一下,“好。”   刑文飞摸了摸被亲的脸,这两天,秦素对这种亲昵的事,主动了很多,他转头看秦素,发现秦素困倦得几乎要睡着了。   很快就到回S城这天,秦素在练了几天车之后,车技飙升,决定回去就好好学习把驾照考了,坐在私人飞机上,秦素一直和刑文飞交流开车的心得和问题,小俞听了一阵内容,脸上就剩了个大大的“囧”字。   这几天,她和陈姐又去了几次莫高窟和榆林窟,她买了一大堆周边和书籍寄回去,她以为刑文飞和秦素是去逛景点了,没想到这两人每天都在戈壁和沙漠里练车,居然有人专门来这里练车?   刑文飞说:“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等你学会开车后,你肯定会爱上车的。你有没有想要的车?”   他拿了ipad,就开始和秦素介绍起车来,他并不玩车,但对这方面的知识却很懂,给秦素介绍起来头头是道。   秦素也听得津津有味,在刑文飞向他主推了几款之后,他说:“这几款太贵了,我自己买辆二十万以内的车就行了。这些我不要。”   刑文飞故意一脸受挫地看着他,“看来我的推销能力很有问题,我讲了这么多,你居然都没被打动?真的不心动吗?买车送帅哥都不动心!”   秦素看了不远处低头看书的小俞和陈姐,轻轻推了刑文飞一下,道:“别乱讲。”   刑文飞说:“我之前说了要送你车嘛,你就选一款刚才的,我送你啊。都是商务车,也不显眼的。再说,你买一辆车,肯定要遇到限行啊!”   秦素实在拿他没办法了,说:“你别再买了,车又不保值。我准备买一辆电动汽车,环保,而且不限行。”   刑文飞说:“但看着比较low啊!”   秦素:“……”这是歧视吧。这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作为一个老总,居然说这种话!   刑文飞叫小俞:“小俞,你过来,帮秦老师参考一下,电动车是不是看起来比较low!”   小俞看秦素黑着脸,哪敢发表什么意见,毕竟这种意见又不给自己专家咨询费和心理安慰费,她看着秦素,说:“小刑总,你那么多车了,秦老师想买一辆特别的,就让他高兴,不好吗?”   刑文飞:“……”的确是这个道理。   刑文飞说:“那我帮你买辆电动汽车吧。毕竟,你回礼都送我了,我不能不给你买车。”   秦素皱眉看着他,“什么回礼?”   刑文飞把手腕举到秦素鼻子下去,让他闻,“这个!”   秦素鼻子并不灵敏,什么都没闻到,“什么?”   刑文飞无奈地提醒他:“你之前送我的梅花香水。”   秦素哦了一声,“但那个很便宜啊。”   刑文飞道:“对我来说,已经是最贵的东西了,千金不换。不然,我就想要太阳,你可以送我吗?”   秦素:“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刑文飞打开飞机遮窗板,太阳就在外面,说:“那这个太阳,我就当是你送我的了,从我生到我死,它都是我的,不能有一天离开我,它陪伴我,就像你陪伴我,这真是伟大的礼物。”   秦素:“……”又好笑又好气,简直想打他。   刑文飞说:“谢谢你送我这么伟大的礼物。”   小俞和陈姐简直要为小刑总的这个精辟言论鼓掌,秦素看另外两人憋笑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我要感谢你送我整个宇宙,可以吗?”   刑文飞:“……”   小俞和陈姐接受着两位高智商人士的脑残言论的荼毒,总算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刑文飞刚和秦素回家不久,他的私人手机就响了,因为他的手机在客厅茶几上,秦素距离茶几很近,就先去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蔡青云”这个名字。   秦素叫刑文飞:“小文,你的手机来电,蔡青云?”   刑文飞走过来拿手机,秦素总觉得他的神色有点怪,他问:“这是谁?”   刑文飞没想到秦素会问这个问题,毕竟以前秦素从不询问。   他愣了一下,说:“是总公司的一个财务。”   秦素更疑惑了,财务会给他的私人手机打电话吗?   秦素现在对刑文飞的生活方式很了解,他有公务手机,还有私人手机,然后现在又准备了一个专门和秦素以及和秦素有关系的诸如陈姐等人联系的手机。那支私人手机上,基本上只是他的家人,还有很少的朋友。这个财务,是刑文飞的朋友吗?   秦素见刑文飞拿着手机去了卧室,他去看了小俞一眼,见小俞面上表情也有点怪,他就更疑惑了,想问这人和刑文飞到底是什么关系,想了想又没问,毕竟即使是恋人,也要互相给对方留一些隐私,保持一定距离,这样关系才能更长久。 第62章   刑文飞进了卧室, 反手将门关上, 这才接了电话, “喂?”   对面传来带着焦急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文飞。是我!”   刑文飞心想我知道是你,有点不耐烦,说:“有什么事吗?”   蔡青云这下犹豫起来, 哼哧哼哧好半天,也没讲到底是什么事。   刑文飞更不耐烦了,说:“有什么事你就讲, 要是没事的话, 我就挂电话了。”   蔡青云这才赶紧说道:“我……请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了。”   刑文飞就知道是这种事, 毕竟不是这种事,能是什么事呢?还没从蔡青云这里遇到过省心事。   “你先讲是什么事。”   蔡青云很窘迫, 说:“你爸,可能知道我了。刑董要是要对付我, 我要怎么办?可不可以帮我,让我和我的家人都移民去澳洲。”   刑文飞当即差点气笑了,说:“你先把具体事情告诉我, 我妈知道这事了吗?”   蔡青云道:“娴姐还不知道。”   刑文飞从窗户玻璃的反光面看到自己在里面的脸, 黑沉着脸的样子,和他爸几乎如出一辙,带着一种让人生厌的高高在上和万事在握的笃定,还有一种只在私底下才会有的自以为是的对他人的不耐和嘲讽。   刑文飞因此一惊,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从玻璃镜面里看到了父亲。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神情, 也不敢再看窗户,在沙发上坐下,不管蔡青云是多么让人烦的人,他想他都不该把别人的惶恐不当回事。如果让秦素知道自己的心理多么阴暗,秦素肯定会厌恶他了。刑文飞语气比刚才温和了一些,说:“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妈?是出了什么会让她生气的事吗?”   蔡青云又回答不出了,刑文飞知道他的胆子也就那么一点,干不出太出格的事,就只好用更友好的语气说:“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要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你骗我,我绝不可能帮你。”   蔡青云这才慢吞吞地含含糊糊地说:“是……娴姐让我从下面一个分公司多走七十多万的劳务费给我家里的那个项目,那是有娴姐签字的,但审计来查账查出来了,把这件事报上去了,现在刑董知道这件事了。怎么办?他们我涉嫌做假账侵吞公司的财产,我会坐牢的吧。刑董肯定知道事情了,他要处理我!文飞,只有你可以帮我了。娴姐这种时候,还是撇开地好吧。”   刑文飞一听,深吸了口气,问:“为什么要从公司走七十多万的劳务费?真是我妈让你这么做的?”   蔡青云说:“真的!真是娴姐让我这么做的。我自己哪里敢呢,再说,没有娴姐签字,怎么可能把劳务费打出去。”   刑文飞说:“我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蔡青云说:“我不知道啊!”   刑文飞心说你不知道,你总是什么都不知道,拿钱的时候倒是什么都知道了,七十多万,就搞成这个样子!   刑文飞道:“你现在在哪里?”   蔡青云说:“在我的家里。”   刑文飞说:“这件事,我会去查清楚,要是真是我妈的意思,那绝不可能让你去坐牢,要是是你自己做的事,我不会帮你的。”   蔡青云赶紧说:“真的是娴姐的意思。”   刑文飞挂了蔡青云的电话,就准备给他妈打电话询问这件事情,转念一想,又没打。   蔡青云是他妈的情夫。   刑文飞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看上蔡青云,是什么时候看上的蔡青云,刑文飞知道这件事,是两年前。   在两年之前,他妈是否有过其他男人,刑文飞不太清楚,也没有什么探究欲。   刑家有一个不小的一块未上市的业务,是建筑以及土木工程方向,这个方向不是刑文飞的专长,刑文飞以前也没去过多注意。   在两年前,刑文飞去做了公司的董事,因为这一块业务在不断缩减,他才去专门了解了这一块的状况。因为他妈是这个公司的CFO,他发现了公司的财务上的一点问题,就没直接指出来,再深入查下去的时候,就发现他妈利用职务之便,有中饱私囊的情况,而且,刑文飞调查公司的几个财务时,发现其中的一个财务副总监很有问题,他太年轻了,经验不足,能力不足,这人怎么当上财务副总监的,让刑文飞十分惊讶,然后就发现他妈和这人有关系,这事他们部门都知道,只是这事没传开而已。   刑文飞在了解到情况的第一时间,很愤怒,但过了五分钟,他就不再愤怒,只是觉得很悲伤。他无法要求他的母亲在和他父亲两看相厌完全没有性生活之后过一辈子的无性生活,既然他的父亲有好几位情妇,他母亲有自己的性伴也是正常的。   刑文飞说服了自己去替母亲遮掩,之后和王女士谈论账目的问题时,他没有谈这个蔡青云的事,只是让他妈要知道收敛一些。   蔡青云能力有限,看人脸色却是一把好手,之后知道刑文飞知道他和王女士之间的关系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来约刑文飞吃饭。   刑文飞当时对这人也有些好奇,主要是想知道他妈为什么会被这个男人吸引,就答应了他的邀请,在那之后,和这人有过多次交际。   不过刑文飞越和蔡青云交流,越看不上他。   他只比刑文飞大两岁多,长得倒还可以,一米八的样子,国字脸,较白净,和某三四线男星有点相像,性格不够大气,也不够油滑,有点嘴拙,经常讲不合时宜的话,胆子小,又爱贪便宜。   刑文飞非常怀疑他妈的审美,这么个人,到底是怎么入眼的?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和蔡青云多接触几次后,刑文飞就对他妈这事很失望,不过既然他妈选择了这么个人,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得接受了现实。   这人当然没有办法和他爸刑董相比,且不谈刑钊英私下里的私生活如何,但在外起码被说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的儒商,五六十岁依然身形健硕挺拔风度翩翩,十分上镜,而且,财富的加持让他有的成功人士的气度和丰富的阅历、学识带来的气质,少有人能比得上。   不管刑文飞多么厌烦父亲对母亲的不忠,但他不得不承认,父亲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至少比起这个蔡青云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当然,要是让刑董知道儿子把自己和蔡青云之流拿到一起比较,刑董就能气得把蔡青云削了。   刑文飞之后想,蔡青云比他爸强的,大概可能就是他妈可以很容易地睡得到。   居然可以睡得到也是一种优势了?   刑文飞真是莫名觉得难过。他一直以为他妈应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当然,以蔡青云热爱叨叨这个性格,刑文飞认为他妈已经知道他知晓这件事了,只是,两人都没有明说而已,不然可能会有一点尴尬。   蔡青云家里条件很一般,他父亲以前是建筑工人,他是专科财会毕业,在他攀上王女士之后,王女士给了他家里不少资源,之后他父亲就做了包工头,他姐姐和姐夫也进了他父亲那个草台班子,有好几次,他父亲做的项目出了问题,都让刑文飞帮忙给解决的问题。   刑文飞对母亲和蔡青云有关系后就给他很多公司资源还提拔他做财务副总监这件事极有怨言,不得不说,刑文飞虽然厌烦父亲那一套严格确保自己利益的包养情妇论,但那一套言论,对于非要去养情人的人来说,倒是真的非常好非常有用的,要是他妈也能做到他爸这一点,何至于让蔡青云闹这么多事出来。   有时候,刑文飞也很庆幸,好在蔡青云脑瓜儿容量有限,能搞的糟心事也只能那么多了,不然太过聪明的人,把他妈迷得五迷三道的,到时候把那家大公司搞得乱七八糟甚至破产都有可能。   搞垮一家公司真是分分钟的事,要守业却是极其困难的。   现在的问题是,他妈签字的七十多万的劳务费,其实不该被查出来才对,现在被查出来了,还报到他父亲的案头了,这事肯定就不太简单了。   问题不是那个钱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报到他父亲那里去。   他父亲每天忙得团团转,不是大事,他也不该关注才对。   刑文飞想了想,不给她妈打电话,先给他爸打了电话。   刑董第一时间就接电话了。   别管刑董在外还有多少个私生子女,刑文飞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因为这是他花精力最多他最爱的一个孩子。当然,这其中也与刑文飞最有能力有关。   刑董身边有不少状况相异的朋友,这些朋友的长子女正好出生在他们的事业发展或者成长期,于是完全没时间去和孩子交流,导致孩子最后就长歪到完全掰不正了,二三十岁的熊孩子自然比几岁的熊孩子更让人生厌,他的这些朋友只好放弃长子女,重新花时间精力以及父爱去培养更小的孩子,长子女就完全被放弃了。   被刑董花时间和精力教养成才的刑文飞,在和这些朋友的那些失败品一样的孩子比较起来,就更是刑董成功和骄傲的证明,所以刑董更喜欢刑文飞这个长子。   当然,刑文飞也不可能完全让他满意,他时常觉得刑文飞面对下属的时候不够强势妇人之仁,也教育过刑文飞很多次了,但刑文飞却改得有限,就更让刑董不满。   刑董说:“文飞,是有什么事?”   刑文飞道:“看你去了北京开会,想着那边房子里热屋外又冷,你别突冷突热感冒了。你让助理把你衣服拿着,出门的时候要及时穿上。”   刑董毕竟是五六十岁了,四十来岁听儿子唠叨这些,他肯定觉得烦,现在却觉得很温馨。其他几个小孩儿,被他们妈教着,还不一定能说这种贴心话,而即使讲了贴心话,大多也是想要什么好处,连孩子和自己好,都是惦记着自己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刑董夜深人静想起这件事来,其实并不会觉得好受。   刑董说:“助理有这份细心。你最近一直在S城吗?”   刑文飞心想自己的行踪,看来爸妈都知道,不过刑文飞没对自己的行踪保密,只是把信息半真半假告诉他们,他们才不会起疑心。   刑文飞道:“是的。最近在看S城的几个项目,还没定。”   刑董笑了笑,说:“要不要我帮你参谋?”   刑文飞:“爸,你愿意帮我提意见,当然好了。不过,我和你关注的方向又不一样,未免我俩意见不一致,我暂时不找你要意见。”   两人聊了几句其他的,刑文飞便把话题转到家里,说:“家里春节的安排,妈已经把安排表发给我了,不知道她和你谈了没有?事情又多又杂,妈负责起来,也很辛苦。”   刑董说:“我看到安排表了,可以。不过,又不需要你妈亲自负责那些事,有很多人给她帮手,能有什么辛苦。再说,是她自己不愿意放手家里的事,不然我也可以安排其他人去做。”   刑文飞知道他爸的确对他妈有很大意见了,不过他心一向更偏向他妈,所以就很不高兴他爸讲这种话,道:“可是她是你的妻子,是我的妈妈,她自然需要那些事确保她的位置。爸,我心疼你辛苦,自然也心疼她的辛苦。”   刑钊英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再发表对妻子不满的意见了,刑文飞说:“爸,你是不是准备让刑知谦他们回家来祭祖?”   刑钊英意识到儿子和自己聊那么多,这一句才是重点。   刑钊英在外有四个子女,三子一女,分属于他三个情妇。   刑知谦只比刑文飞小四岁,现在在英国上研究生,另外几个孩子,也都还在上学。   刑钊英知道让情妇们和和睦睦在一起,概率不太大,他也没想过让这种事发生,因为大家各在一座城市,本来也没必要在一起,但他希望几个孩子可以关系融洽,特别是刑文飞,以后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照管弟妹,他作为一个大家之主,本来也该要有这个能力。   刑文飞知道以他爸的能力,肯定早知道他妈闹的那些事了,但以前不讲,现在要过年了,拿蔡青云敲打他妈,还能是什么事?估计是想要几个小孩子被认祖归宗。   法律上台由谁最后拍板,刑文飞难道会不知道其中门道?   私生子和婚生子有同样的继承权,刑文飞难道没有生过气难受过,但生气难过也毫无用处,最终他不得不接受,父亲没有那么爱自己的事实。   比起获得父亲的传承,不如另立自己的炉灶。再说,他现在也有秦素了,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所以也不需要父亲为他建立的那个家,而且他也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回归的地方,他的归处不再是父母所在。   刑钊英语气软了下去,道:“在这件事上,你怪我吗?”   刑文飞心想,我怎么可能不怪你!   他本以为父亲会直接说让他必须接受弟妹的事,本来,也的确是该这样。同样都是父亲的孩子,那些人本来也该得到父亲的东西,何况现在连法律也认可了。   但刑文飞心里不舒服,并不愿意接受。   如果父亲强硬地要求他必须接受,他或者强硬地拒绝或者强硬地表达不满或者就那么接受了,都是可以的,他不会觉得太难过,因为这些本来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他预料到了,他妈也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快就要见那几个小孩儿。   他父亲却没有强硬要求他,反而问他“怪我吗?”   刑文飞马上就觉得心酸了,他爸为什么要这么问,这样问,好像他多么在意自己的感受,多么在意自己的意见,多么爱自己一样?   刑文飞很委屈。   要是从前,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把这份委屈表现出来。   曾几何时,在小时候,也因为摔了一跤他就在父亲的怀里大哭十几分钟,把父亲穿着要去见大领导的衣服弄湿。衣服没得换,最后那位领导得知衣服为什么湿了倒因为他的爱子之情而和刑钊英建立了深厚的关系,这件事,在如今都为那位领导津津乐道,说他爸是个好爸爸。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除了秦素,不会有人乐于给与他怀抱和这种安慰。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说:“爸,我不想让你为难,但也只是这样。是因为我爱你和妈妈,希望家里一切都好。你现在是不是也这样爱我和这个家呢?” 第63章   刑文飞和他爸挂了电话之后, 又给他爸的两位左膀右臂打了电话, 探了一下他们的口风, 然后才给他妈打电话。   王女士没有她老公那么厚的脸皮,所以从不愿意在儿子面前谈论自己的男朋友。   刑文飞知道蔡青云的存在是一回事,和刑文飞谈论蔡青云的事, 则是另一回事。   刑文飞不想让妈妈难堪,在闲扯了几句问候的话后,他就说:“我大概明天傍晚回G城, 你最近在G城吗?要是在的话, 明晚我们一起吃饭吧。”   王女士说:“你总算要回来了,你要回来, 我肯定要陪我的乖儿子吃饭了。你想在哪里吃?我前几天去吃了一次这边新开的一家法餐,还不错, 就去吃法餐吧。”   刑文飞应了,又说:“我让小俞买了块手工丝织地毯, 近五米宽,正好放到你的饭厅里。我记得你上次说饭厅想换一种风格的地毯,所以就让她买了寄到你那里去了, 小俞说和你饭厅的风格是搭的, 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王女士说:“你买什么都好,妈咪都喜欢。要是你过来一起住的话,妈咪就更高兴了。”   刑文飞笑道:“我都多大了,怎么好一直和你住?”   两人又闲扯了一阵,刑文飞就说:“要不, 明晚吃饭你让蔡青云也来吧,正好很久没见过他了,也好见见。他现在还好吗?”   刑文飞感觉到他妈那边尴尬地停顿了很久,他也沉默下来,又等了一会儿,王女士才尴尬地笑了笑,说:“他啊,还行。”   刑文飞说:“你们最近没闹矛盾吧?我看他一直都很怕你。”   王女士叹了一声,说:“男人啊,总爱好高骛远。我……也不是那么经常……和他在一起。”   刑文飞一时拿不准他妈的意思,说:“你不喜欢他了吗?”   王女士更尴尬,她根本不想和儿子谈论这个问题。   “主要是我最近比较忙。他人还不错,没什么问题。”   刑文飞:“……”在揣摩了好一阵他妈的意思后,刑文飞觉得两人应该还没有闹矛盾。   刑文飞说:“那我明天回去了,就开车去接你。”   刑文飞在卧室里打了近一个小时电话,再出来时,见秦素在帮着小俞收拾东西。   刑文飞走过去,从秦素身后搂住他,亲了他的耳朵一下,秦素被他吓了一跳,又因在人前这样亲昵非常不自在,就轻轻推了推刑文飞:“忙完了吗?”   刑文飞摇头:“还没呢。是件很复杂的事,只能慢慢来。”   “哦。”秦素继续干活了。   刑文飞拉他去书房:“这里让小俞做吧,你来书房,我有事和你讲。”   秦素只好跟着他去书房,刑文飞说:“我明天要回G城,我们今天去把身体检查做了,可以吗?”   秦素愣了一下,这时候时间不早了,还要麻烦周洵吗?   再说,实验室基本上也都放寒假了,没几个人,不好意思太麻烦周洵。   刑文飞抱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叫他,“老公,你联系周洵,现在就去做检查。”   秦素:“……”   刑文飞看着他的脸,“不然,我给你联系他吧。春节的时候,给他和他们实验室的人都送一份年礼,不麻烦的。”   秦素失笑,只好说:“好吧,我给他电话问问。”   距离春节没几天了,即使是周洵这种工作狂,这时候也没在实验室,而是在家里,正在做大扫除。   临近春节,保洁公司也人员不足,根本定不到保洁团队来给做清洁,加上保姆也回老家了,所以周洵只好和周凝一起上阵做卫生。   两人的房子不大,但东西多,卫生做起来并不轻松。   周洵接到秦素的电话,听他说之前几天有出疹子,还有流鼻血,当即也有点在意,不过还是安慰秦素,让他别担心。周洵理解秦素担忧的心情,就说马上回实验室,让秦素过去他给采样检测。   刑文飞开车送了秦素去学校,临近春节,学校里没几个人了,到处冷冷清清,以前极其难找的停车位,这时候也都空着。   周洵的实验室还有学生在,但有做HIV检测资质的学生却没有了,周洵只好自己上阵替秦素做了实验,等结果的过程中,周洵就在办公室和秦素聊天。   刑文飞握着手机看公司的各项工作,只不时抬一下头看秦素,最开始秦素坐在他的身边,到半小时之后,秦素就坐到周洵的办公桌后面去了。   他坐在周洵身边的凳子上,周洵一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两人对着电脑显示器有说有笑。   刑文飞:“……”   刑文飞瞬间警觉起来,把手机一收,走到秦素身边去,看向电脑显示器,显示器上是刑文飞完全看不懂的代码。   刑文飞:“……”所以这些代码值得有说有笑吗?   秦素抬头看刑文飞:“小文,有什么事吗?”   刑文飞不便在周洵跟前表现出吃味,就说:“还没到看结果的时间吗?”   周洵把放在秦素肩膀上的手收回去,在键盘上噼噼啪啪敲了一大堆指令,计算机进入运算过程,周洵这才回答刑文飞:“我看着时间的,还要再等一阵。”   又拉秦素看电脑:“你看,结果出来了。这是我们做的一个内部数据库,你要用的话,我可以给你开权限。”   秦素向他道谢,表示觉得他们这个工作非常有意思,于是两人又继续开心地聊起数据库来,刑文飞无聊极了,只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他突然意识到,和秦素一起做成果转化的工作,对于两人感情是很必要的,他爸说的不要让床伴和自己有事业上的利益牵扯,对于他这时候的情况来说,不是很适合。   不然,他和秦素实在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共同话题,这根本不利于两人的关系长久。   要是关系都不长久,又从何谈其他?   在刑文飞为将来做打算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了,刑文飞看周洵只是稍稍抬了一下头就没去管那个门,他就只好自己去开了门,心想这时候可能是周洵的学生吧。   鉴于周洵对秦素的身体的关心,刑文飞如今对周洵实验室的所有学生都抱有好感。   不过,门外站的很显然不是学生,而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气质儒雅,性格较温和沉默,还有一位年轻一些的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带着危险性的男人,若说前一位男人是温润如玉的话,后一位男人就该是锋锐且不愿意收敛的长剑。   这位气质温和的男人对刑文飞说:“你好,我找一下周洵,他在吗?”   刑文飞说:“他在。你是哪位?”   这不是刑文飞的客人,刑文飞问人的身份,其实有点失礼,不过刑文飞自己一时没注意这点。这位气质温和的男人和秦素在气质上有些相似,不过秦素更明朗和清透一些,这个男人要更沉稳和内敛。   对方道:“我叫钟蠡。”   他看刑文飞去注意叶一恒,就又对他介绍了一句:“这是叶一恒。”   刑文飞对两人笑着颔首,请两人进了办公室。   这时候,周洵抬起头来看到钟蠡和叶一恒了,他站起身来请两人坐,说:“师兄,小叶子,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办公室?”   叶一恒对他对自己的称呼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皱了眉,说:“正好走到这里,钟蠡说来看看而已。”   周洵问:“小叶子,你怎么回来了?你们放假这么早吗?”   叶一恒在某机密部门上班,他博士毕业后回去,就迅速升职了,如今好像已经是专门负责生物恐怖方向的某某主任,周洵和周凝聊起这件事时,周凝感叹“上品无寒士”。   叶一恒说:“还没放假,过来出差而已。钟蠡说看你在的话,想叫你和凝哥一起吃饭。”   周洵说:“我和周凝准备晚上在家吃火锅,你们要不要去吃嘛,反正准备很多,我俩吃不完,大家都可以去吃。”   钟蠡说:“太麻烦了,本来是钟蠡想来请你和周凝。”   周洵:“我话还没说完,但是你们要先去我家,帮我们打扫一下卫生。特别是你,小叶子,你可以去帮我家擦一下房顶的灯,你身体条件好,我们比较相信你。”   叶一恒:“……”   钟蠡笑起来,看向叶一恒:“你去给周洵打扫一下卫生吧?”   叶一恒:“……”我看起来像会打扫卫生的吗?   叶一恒还是答应了:“好吧。”毕竟吃了周凝那么多顿饭了。   周洵又邀请秦素和刑文飞也去吃火锅,刑文飞无可无不可,只去看秦素的意见,秦素觉得去别人家吃饭太打扰了,但周洵说:“去吧,就算年前的请客了,今年就不会再请了。”   秦素就答应了。   周洵介绍秦素和钟蠡认识后就去了实验室做实验,秦素和钟蠡互相得知了对方的名字,那真是神交已久,互相读过对方实验室不少文献。   只是,钟蠡的方向更偏向于基础研究,秦素的方向更偏向于应用方向。   而钟蠡在这几年因为又和北京的一些机构有合作,所以他大部分精力都投过去了,在学校也完全没有再从事教学,只是会招生,但大部分学生也是在军事科学院那边去做课题,所以虽然两人都是属于同一个大机构,却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两人开始就最新的研究动态聊了起来,刑文飞发现自己更加没法插话了,叶一恒则是不爱说话,他一向脸上没表情,总给人拒人千里的感觉,而且不是冷淡,是有些阴郁危险。   一般人,不会愿意在不熟的情况下和叶一恒搭讪,不过刑文飞不是一般人,他找叶一恒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叶一恒没说自己的工作,只道:“我是钟蠡的学生,主要是病原。”   刑文飞点点头,叶一恒看这个小弟弟长得很帅打扮又很不俗,想了想,不由问:“你是演员吗?”   刑文飞:“……”   “不是。”   叶一恒:“你是做什么的?”   刑文飞说:“我是秦素的表弟。做投资的。”   叶一恒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哦。”   刑文飞总觉得叶一恒是个很危险的人,坐那里就满身隐隐荷尔蒙乱放,不过他一直在意的老师好像完全没注意他。而秦素,好像也完全忘记了自己,刑文飞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周洵来给秦素说了结果,他笑着道:“放心吧。没有。”   因为有钟蠡和叶一恒在,周洵没有多讲秦素的结果,之后几人就转战去了周洵家里。   周洵来实验室的时候,周凝就吩咐他要叫秦素和刑文飞去吃火锅,这时候周洵又带了钟蠡和叶一恒去,周凝对着叶一恒挑了挑眉,“小叶子,你怎么来了?你们放假了吗?”   想一想,至少一年没见过他了。   叶一恒只好又回答一遍:“过来出差。”   周凝拿了一堆一次性拖鞋给他们换,说:“刚做完卫生,大家换下鞋。”   叶一恒道:“周洵让我来擦你家的灯。”   周凝失笑:“听他乱讲,前阵子让保洁公司的人擦过了,今天不需要擦了。”   叶一恒和钟蠡给两人带了不少干货,都是吃的,周凝接了之后,又调戏叶一恒:“小叶子,我是不是要给你包个压岁钱红包。毕竟是你长辈。”   叶一恒:“……”他年龄不比周凝小多少,但谁让他是钟蠡的学生,所以周洵总以他师叔自居,周凝也说自己是他的长辈。   叶一恒不爱和人开玩笑,被不断占便宜也只沉默地坐到一边去,去看周凝拍的照片。   刑文飞根本不会干家务,准备火锅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准备菜,他就只拿一下碗筷,就坐到另一边去看手机了。   一只橘色大猫悄无声息地跳到刑文飞的手边,刑文飞吓了一大跳,他探手轻轻摸了一把猫的脑袋,大猫仰着头看他,刑文飞以前不太爱小动物,他妈倒养过两条狗和两只猫,不过他去看他妈的时候,也并不陪宠物玩。   刑文飞和大黄默默对视了几眼,大黄就对他没什么兴趣了,蜷在他的身边睡觉,这时候,他的腿上有一阵柔软的触感,刑文飞被吓得差点跳起来,低下头去看,发现腿下还有一只大橘肥猫。   刑文飞:“……”   叶一恒也看到两只猫了,过来摸了大黄一把,问:“凝哥,你家怎么有两只黄猫了?哪一只是淘淘?”   周凝正把那个带烤盘的火锅放好,回答:“更漂亮的那只是淘淘,你见过那么多次,怎么会不认识。”   刑文飞辨认着两只猫,心想两只都不好看啊。   他妈养的猫,一只布偶,一只英短,都很好看,这两只橘猫一比,就显得很土。   叶一恒打量了两只一阵,把在沙发下面那只抱了起来,说:“淘淘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家新来这只丑的,是哪里的?”   周凝说:“一年前捡的,爸妈把淘淘抱过去养了,周洵就又捡了一只回来。刚抱来的时候太可怜了,有寄生虫,还秃了很多,现在也就变得很漂亮,是不是?”   刑文飞心想还是不好看啊,叶一恒也没回答,又揉了大黄两把,就把淘淘放大黄身边去,淘淘一过去,就用爪子抽了大黄一爪子,大黄也不生气,还去蹭它。   刑文飞默默地看着叶一恒逗猫。   叶一恒问:“凝哥,养猫麻烦吗?”   周凝:“很简单,猫又不需要像狗一样必须遛,很好养。多注意一下就好了。你们要养猫吗,可以把大黄给你们养。”   叶一恒赶紧摇头:“我不养猫。养小动物太需要耐心了,钟蠡经常说我脾气不好。”   周凝笑了笑,说:“那就算了。”   周凝作为一个美食家,自制的火锅味道特别好,刑文飞这么挑食的人,都吃了不少。   饭后,周洵和秦素收拾桌子和厨房,周凝则陪着客人聊天,他很久没和钟蠡他们见过了,问钟蠡在北京待得怎么样,钟蠡说还行,他比较适合北方,又邀请他和周凝去北京玩可以住他家。   周凝和周洵定了春节要去芬兰旅行,爸妈又去了美国妹妹家里了,要在那边住一个月才回来,现在淘淘和大黄两只猫都在他和周洵这个小房子里,而且春节所有人都要走,两只猫只能送宠物店去,又怕去宠物店生病,周凝很忧愁,说:“养了两只小的,比养孩子还麻烦,孩子还能带着去旅游,猫就没法带了。平常要出门,可以把猫送爸妈那里,要是爸妈也出门了,那就没办法了。”   叶一恒和钟蠡就要回北京,爱莫能助,刑文飞在旁边说:“我家保姆春节不回家,就在这里,要不,把淘淘和大黄放我家去,我家专门弄间房给它们住,怎么样?”   周凝问:“会不会太麻烦?我可以给你家保姆付看猫的工资。”   刑文飞道:“她经常会喂流浪猫,应该是喜欢猫的。而且她春节一个人看房子也挺孤单,有猫陪着还好吧。工资就算了,我会给她包过年红包。你给工资,她也不敢要。”   周凝总算把猫儿子给送出去了,去找周洵说这个好消息,周洵也对刑文飞特别感激。   刑文飞为了让猫更快适应自己家,当天晚上,就准备把猫接回去。   周洵家两只猫有一大堆东西,从猫砂盆到宠物窝再到笼子,还有各种吃的抓的玩的,不比一个小孩子的东西少。   刑文飞的那辆车根本装不了这么多东西,周洵专门开了车送了两只猫过去,叶一恒和钟蠡还搭了一把手,一行六个人,把两只猫和它们要用的东西给弄去了刑文飞家里。   小俞接到猫,就玩上了,只陈姐还比较靠谱,去把那间大的洗衣房收拾了,把猫的东西都放进去,把洗衣房做成了猫的房间。   刑文飞家的洗衣房已经够大,两只猫倒也不嫌弃。   周凝和陈姐说了一阵注意事项,又偷偷塞一个红包给她,不过正如刑文飞说的,陈姐不敢收,无论如何退给了周凝。   刑文飞又交代陈姐,要是猫喜欢其他房间,也可以让它们进去,只把易碎品先收起来。   周凝很怕太打扰他家,就说:“你家洗衣房够了,不用让它们到其他地方,不然把东西给弄坏了,就不好了。”   又把两只猫一直看病的宠物医院的名片给陈姐,说有什么问题直接给宠物医院打电话,所有扣费都会从他那里扣,陈姐不用担心。   所有客人都离开之后,刑文飞让陈姐和小俞也离开了。   秦素怜爱弱小,也包括宠物,但真让他养宠物,不太可能。   他看两只猫被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就离开去干自己的事了,留了刑文飞在那里逗猫玩。   周凝家这两只猫都是傲娇的大爷,并不太理睬人类的哄逗,还给了刑文飞两个“你真无聊”的白眼,一只调到洗衣机上去蹲着了,一只窝到地暖最温暖的地方去了。   刑文飞摸了那只洗衣机上的淘淘一下,淘淘把腿抬起来把他的手扇开,刑文飞玩上瘾了,又去摸它的爪子,淘淘受不住他的骚扰,跑去猫窝里躺着了。   刑文飞:“……”   刑文飞出去找秦素,“我觉得养猫挺好的,我们之后也养两只猫吧。”   秦素说:“陈姐够忙的了,还要再养猫的话,你恐怕还要再招一个保姆。再找一个保姆的话,又容易有去他问题,还是算了。”   刑文飞道:“你别想保姆的事,你就说,你喜不喜欢猫?”   秦素推开面前的笔电,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小腹上,检测结果是阴性带来的安全感,这时候才全部释放出来,之前一直有外人,都没有办法表现自己对这件事的欢喜。   刑文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又去摸他的耳朵,“怎么了?”   秦素抬头看他,说:“不想养猫,养猫的话,也要投入时间和感情,我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和感情,只想给你。”   刑文飞高兴地笑了笑,低头亲他的额头,“要不去洗澡睡觉吧。我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我俩早点睡?” 第64章   等躺在床上要睡着时, 秦素听刑文飞突然问:“那个叶一恒, 是什么背景呀?”   秦素哪里知道, 不过他之前稍稍问过周洵,周洵说他是军方一系,具体是什么背景, 他就不知道了。   秦素睁开眼看他:“怎么问起他?”   别看刑文飞这人很多时候都眼高于顶,不是很看得上人,不过他看人一向很准, 绝不会关注对他没什么用的人, 是个非常实用主义的生意人。   刑文飞说:“我看到他手上有枪茧,是要经常握枪的人才会有吧。而且他身上的气质, 也很像军队出身。”   秦素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诧异道:“你观察太仔细了吧。”   刑文飞赶紧解释:“我也不是故意去观察他, 只是你今天总和别人讲话,我又不太明白你们的话题, 只好和他坐一起了。我还和他交换了微信。”   秦素:“……”   秦素倒是和钟蠡交换了微信,不过总觉得叶一恒不好相处,而且也不需要和他有什么交际, 他就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刑文飞又问:“所以, 他们那种体制里的人,不是管得非常严吗,居然敢和男人在一起,还是他老师,他胆子是不是特别大, 什么都不怕?”   秦素和刑文飞对视了两眼,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秦素对同志群体并不陌生,但以前都是把他们当成另一个群体,大多数时候,是和他的研究工作相关,他没有去意识过自己要成为这个群体的一员,也没去想,自己作为这个群体的一员以后会怎么样。   周洵会邀请他们去他家节前聚餐,秦素这时候想想,应该只是因为大家是同样的人而已,并不是其他原因,不是因为是同事,也不是因为以后会有研究上的合作,只是因为,大家是同一类人,所以在一起会更融洽和有认同感。   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认同感,即使是周洵那种对自我和目标的认定十分明确的人,还有叶一恒那种极度深沉又性格锐利的人……大家都需要这种认同感,所以才聚集在一起。   秦素在这时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同志圈子里的人,他爸对他讲那些同志圈子的事时,他都完全没有生出过自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的认同感,但这时候,他意识到了。   意识到后,他不免有些发慌。   他把刑文飞抱紧了,说:“我能做些什么呢?”   刑文飞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握着他的手,问:“什么?”   秦素说:“小文,你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的过程,有慌乱过吗?”   刑文飞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但在黑暗里,周围一片安静的情况下,的确最容易问这些心里话。   刑文飞说:“当然慌乱过,不过那时候太小了,现在早就没什么了。我的这种事,不管别人是否认可,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为什么要在意其他人的意见和恐慌。人和其他动物没区别,最明显的就是崇强和从众,因为这样做最能获利和获得安全感。但我不需要。秦素,我爱你,要和你在一起,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做到。”   秦素说:“我会和你在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   刑文飞回了G城,让他的助理给各合作方和朋友发年礼的时候,也给周洵的实验室以及秦素的实验室发了,他还要了一个叶一恒的地址,让助理给叶一恒和钟蠡发了两份年礼。   钟蠡收到这份贴心的年礼时,看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到自己这里来,拿给叶一恒看了,叶一恒说:“这不是秦老师那位小朋友寄来的吗?”   钟蠡说:“他们真是有心,还专门送礼。”也只见过一面而已。   叶一恒对这礼物倒是见怪不怪,说:“他人还行。”   虽然年礼上没写刑文飞的公司,不过叶一恒在周洵家的时候拍了一张大家的合影,回去分析一下,就查到了刑文飞的身份。   **   刑文飞、王女士,以及蔡青云在法餐厅里的一个角落坐下。   刑文飞多打量了蔡青云两眼,蔡青云才三十出头,虽然身材和相貌都还好,但却总给他一种中年油腻的感觉,刑文飞真不知道自己妈妈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人。   刑文飞面上很礼貌,内心却总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这是三人第一次在一起吃饭,虽然两两互相吃饭的次数都不算少了。   刚开始,王女士还觉得有些尴尬,但看刑文飞和蔡青云很熟了,她才少了这份尴尬。   不过她不和蔡青云坐在一边,而是坐在儿子身旁,神色温柔又关爱,和他聊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对着蔡青云,便要冷淡很多。   饭后,蔡青云自己开车离开,刑文飞则陪着王女士去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贵宾厅里,只有两人,王女士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接电话,之后没看完,就叫了刑文飞一起离开。   刑文飞把她送到家,才问:“有什么事吗?”   王女士面色不太好,看儿子一脸关切,想了想后就直说道:“审计那边说公司里的账有问题,已经报到你爸那里去了。说要再专门来查账。”   刑文飞道:“是有多大的缺口?”   王女士说:“没有多大。你知道的,公司的账没有问题。只是你爸知道了青云,故意让我难堪。”   刑文飞想,这种时候,也不可能不保蔡青云。   他说:“我给爸打过电话了,爸的意思是,想让几个弟弟妹妹今年过年都回老家去祭祖,大家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这件事,是迟早的事,不如,就顺了他的意思吧。”   王女士瞬间就炸了,激动道:“我就知道他是这个意思!我不答应,我决不答应!那些贱人生的野种,别到我跟前来碍眼!”   刑文飞轻轻搂住她,拍抚她的背,王女士骂完后就哭了,脸上的妆也花了。   刑文飞去拿了卸妆棉和卸妆水为她卸妆,王女士趴在儿子怀里大哭一场后,心情稍稍平复一点,说:“你爸心里哪怕有一点我的位置,就不至于这样!他是真没有把我当成过他的妻子。他就是个混蛋,没有心的老混蛋!”   刑文飞拿着纸巾给她擦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也觉得他爸就是个老混蛋,但作为儿子,总不好背后骂自己老爸,所以也只是陪着母亲,让她发泄而已。   刑文飞在她发泄完后,让保姆去端了燕窝来给她喝,又陪她去洗了脸替她抹了点护肤品,这才问:“我和爸谈过了,我以为他至少今年不会那么做,既然他那么做了,说明他的确不想再改了。妈,你有什么想要的话,我去找爸给你要过来。”   王女士要什么没有?她哭得太费力气,这时候就精神萎靡,说:“我就想你去接你爸的班,一点东西都不留给那些野种。”   刑文飞笑了起来,说:“爸本来就是权力欲和控制欲都很强的人,他现在六十岁都没有,身体也很好,是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你觉得他会退休?我看他做到八十多岁都不成问题。距离他退休,至少还有二、三十年。这二三十年,是我最好的时光,我可不想去和他闹别扭,再说,我有自己的事业规划,不想去替他打工。妈,这一点,我是没有办法满足你的。”   王女士尖声道:“那就让那些野种去他跟前,拿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为什么偏偏是今年要让那些野种回家吃饭?因为刑知谦研究生要毕业了,他肯定说了想回国进公司历练。”   刑文飞说:“要是他有那个本事,把爸手下那些人都收来自己用,我也没话可说。在爸手下做事,我不觉得是什么好的体验,他要去吃这个苦,就去吃吧。再说,关系本来就是远香近臭,越到爸跟前去,越被他嫌弃。我不会去和他共事的。”   按刑文飞所想,他爸私底下那个掌控欲极强的臭脾气,和他在一起生活,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感受。   他妈好在是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和他分开住了,要是真还在一起住,以他妈这个火爆脾气,得每天和他爸吵架,关系肯定只会更差。   他爸如今还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自己和他妈,反而关系还能更好一点呢。   刑文飞看他妈还是气不过,就说:“爸的性格多强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去和他处一天,你能接下来生十天气,你让我到他跟前去工作,你说我得受多少气?你也想开一点吧,自己过得开心些,身体健康,活到一两百岁去,那肯定比爸好,是不是?有其他人愿意去爸跟前受气,你就别想不开了。”   王女士虽然还是觉得不舒服,但总算同意了儿子的说法,道:“我不能生气,我要开开心心的,之前医生说心情抑郁容易得甲状腺癌和乳腺癌。”   刑文飞说:“那我去和爸谈,让他给你再在澳洲买一栋房子,要不,你带着蔡青云过去休假一阵子,让蔡青云不要继续做财务了,他继续做财务,一有错就是把柄。是吧?”   王女士说:“他在那个位置上,好歹能够帮我盯着。”   刑文飞心想他那个脑瓜,能做成什么事,说:“没事的,我会想另外的办法。肯定比蔡青云起到的作用大。”   王女士想了想,觉得蔡青云最近的确是被吓到了,就同意了刑文飞的决定。   **   刑文飞在他爸回G城后,就去了他的住处,专门为他带了上好咖啡和几瓶好酒。   刑钊英忙中抽闲,和儿子坐在阳光房里品刑文飞带去的红酒,两人谈了一些生意上的事,刑钊英又向他透露了一些之后政策上的一些变化,指点了他一些事,刑文飞认真听着,也说了一些自己的见解,刑钊英对他非常满意,神色一直非常温和。   到最后,刑文飞才谈起了王女士最近心情不好,导致精神不好,总是失眠头痛的事。刑钊英总不能在儿子跟前说“你妈那样子是活该”,好歹要顾及儿子的心情,而且一日夫妻百日恩,加上王女士近年来在不必要的时候完全不愿意和刑钊英见面,导致刑钊英对王女士的愧疚之情很重,即使有蔡青云那点事的传言,刑钊英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说:“没有让医生给她看看吗?”   刑文飞道:“医生看了也没什么作用,她是心病。我想着,让她去澳洲阳光好的地方住一段时间,也许状态就会好一些。正想着去联系中介再为她介绍一栋房子,只是还没有时间去做。”   刑钊英答应愿意为妻子再买一栋房子让她去疗养,只是家里的事情,可能就需要让其他人多费些心。   刑文飞就说既然要过春节了,那让弟弟妹妹回家一起吃饭聚一聚也是好事,他这么懂事,刑钊英长松了口气,他不怕王女士闹,就怕大儿子闹。   除夕前一天,刑家大部分人都回了白云市老家。   刑家在这里新修了一大片祖宅,占地足有百亩。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常年住在里面。   刑文飞先去拜访了母亲一边的亲戚,才回刑家拜访刑家的亲戚。   他一回去,从和大家的谈话里,就知道刑家人都知道了刑钊英要把另外几个私生子女认祖归宗的事。   每次听人偷偷说起,刑文飞就满肚子火,大概是发火太多了,他在除夕这天还得了口腔溃疡。   刑家是大家族,这一天坐在家里接受亲戚的问候,就让人疲倦。   刑文飞从小就没在这个大家族里生活,所以和同龄的亲戚并不熟。   刑家有专门的基金保证族里所有人的医疗费用以及孩子的上学费用,会给成绩优秀或有专长的孩子很高的奖学金;家族里的所有人都享受了这些好处,所以就必须遵从族规,而族规对族人要求非常严格,禁止任何形式的赌博,禁毒,禁烟,不允许嗜酒,不允许嫖娼,不许斗殴,维护家族名誉,爱国等等,非常严厉,这些族规是在百年前的族规之上修改得来的,要求每个族人都要遵守。   刑文飞他爸的确没嫖娼,却养了几个情妇……所以他要让私生子回来认祖归宗,并不是每个族人都愿意,很多人有怨言,在背后说闲话。不过他爸既然决定了要做这件事,之前就的确把族里打点过了,还给家族基金里捐款了一千万。   王女士之前在刑文飞面前闹了很多脾气,但如今在老家,便已经恢复了稳重大方的样子,不管和谁说话,没有不得体的地方,有些想来看她笑话的人,见着她满身珠宝,笑容满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刑文飞在除夕这日傍晚,才见到了他那几个弟妹。   他们的母亲都没有来,只几个孩子来了,之前都住在偏院里,要祭祖时,才被佣人带到主院里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刑文飞自不会不了解他老爸的几个情妇和这几个情妇所生的孩子的情况。   他爸喜爱红楼梦,所以偏爱柔弱的知识女性,几个情妇都是小家碧玉的高知女性。   对这几个女人居然会给他爸做情妇,刑文飞挺不能理解,好好的人生不要,非要依附于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看人脸色过日子,而且做出的还是破坏别人家庭的事。   刑文飞穿了一身三件套西装,房子里有地暖,倒不觉得冷,他从玻璃封闭的走廊走进主院的客房,见到了几个弟妹。   刑知谦二十三四岁,他从高中开始就在英国上学,如今研究生要毕业了,主修的是文学方向的专业,性格稍显沉默,回到刑家,便有些拘谨,又带着另外三个弟妹,就更觉得累。   刑知谦之下,几个弟妹年龄最小的才八岁,最大也只有十六七岁,都还是孩子,而且从小被母亲娇生惯养宠着长大,回到刑家这个处处要规矩的陌生地方来,都不习惯,全都想赶紧祭祖完了,可以在第二天离开这里。   见刑文飞进屋来,所有人都是一惊。   看来大家都认识刑文飞,除了刑知谦有点窘迫地叫了他一声“大哥”外,另外三个小孩儿在瞬间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他,大概是被生母教导了不要惹刑文飞。   刑文飞本来非常不爽,一看这几个小孩儿像鸡见了黄鼠狼,好像自己要怎么整治他们一样,他倒是乐了起来,笑着扫了他们一眼。   他之前就看过几个弟妹的照片了,他爸找的情妇都是一等一的相貌,刑家从上到下又在外貌上基因强大,就没有生出过难看的孩子,所以这几个小孩儿,也是个顶个的神仙相貌,白肤红唇大眼睛,刑文飞知道自己妈恨这几个孩子恨得要死,他自己之前也很嫌弃他们,但真的对上真人,对方尚且没有伤害过自己,也没有伤害自己的能力,刑文飞一时也柔软了心肠,他想,他爸说他妇人之仁,应该也没什么不对。   刑文飞道:“走吧,现在去祠堂。”   几个弟妹互相看了看,最小的两个孩子,十二岁的妹妹小默和最小的弟弟小凡是同一个妈所生,小默就赶紧去把她弟弟拉住了,跟在了刑文飞的身后,不敢说话。   刑文飞想这几个小孩子肯定被这个家吓到。   他回头看了看他们,说:“别害怕,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也算这里的主人。有什么好拘谨的?”   那三个小的稍稍放松了一点,刑知谦则打量着刑文飞的背影,对着这个大哥,他倒没什么敌意,但也没有想和他过分接近的心思。   王女士只在看到四个私生子女的时候,脸色才变了变,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不过全程也没和那个孩子说过话,只当他们不存在。   祭祖之后的团年饭上,刑家一共有上百的人在一起吃饭,十分热闹,饭后,又在一起守夜,孩子们则都拿到了压岁钱,因为刑文飞还没有结婚,他也拿了不少红包,之后又把这些红包给了几个弟妹,看他们累了,就让佣人把他们带去偏院客房让他们先睡觉去了。   整晚,刑文飞的公务手机和私人手机都响个不同,全是春节问候短信,他握着专门用来和秦素联系的手机,和他聊微信,给他发了不少自己家里的图片。   秦素看到他偷拍的他的父亲和几个弟妹,倒是十分感叹,因为刑文飞和他父亲真长得特别像,他那几个弟妹也全是一等一的相貌,基因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秦素在老家,和父母一起在舅舅家里过除夕,一大家人也十分热闹,他拍了照片发给刑文飞看,刑文飞就说:“你可以发一张你的自拍吗?这些都是别人的照片。”   秦素拒绝了他:“不愿意。”   刑文飞:宝宝不依.GIF。   秦素:“……”   十二点,刑家的大宅前院开始放烟火,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他拿着手机给秦素直播,对着手机说:“宝贝,我爱你!”   秦素所在的小县级市已经禁了烟花和鞭炮,四处一片安静,他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满屏烟火,听到了刑文飞的声音,想,刑文飞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就像这烟花一样灿烂。 第65章   刑文飞初二就回了G市, 他妈则留在白云市的娘家。   秦素初三会带父母来G市, 刑文飞答应了要和他们一起玩两天。   刑文飞早让家里保姆把靠近江边的一层高层公寓仔细收拾打理, 还给小俞发了个红包,让小俞去帮他那套房子增加了一点摆设,让房子看起来更温馨, 适合待客。   他要在这套房子里招待秦素和他父母。   每天约刑文飞的人排队能绕刑家总公司的双子大楼好几圈,不过刑文飞很少赴人饭局,除非是特别谈得来的朋友, 或者是非去不可的应酬, 不然,刑文飞或者让人帮自己去, 或者就拿太忙推脱了。   初二他刚回G市,晚上先是去参加一顿非去不可的领导饭局, 完了一局就又去参加扈崇两口子的饭局。   扈崇这顿饭也是非去不可,因为扈崇还带了刑文飞之前一直打扰的那位黎医生一起吃夜宵。   扈崇为了把这个饭局安排出来, 也费了很大力气,因为之前不是刑文飞没时间就是黎医生没时间,或者就是他本人没时间, 这下三个人都有空的一个时间点还真是难凑。   就着客人黎医生的胃口, 扈崇定了一家高档港式餐厅的包厢。   扈崇也算挺有钱了,但他天生抠门,除了给他老婆花钱大方外,在别的地方都抠,自己吃饭总是选小饭馆, 请客的时候都绝不会选人均五百人民币以上的店,这次是刑文飞付账,他马上就定了人均两千以上的店,还要了包厢。   刑文飞之前就让扈崇帮自己给黎医生包过一次大红包,黎医生拿到那个红包后,挺惊讶,因为那红包真的不算小。她待遇不低,但那红包抵得上她大半月工资,所以,她推辞了半天,推辞不掉才接了,接了之后自觉之前对刑文飞态度不好,之后刑文飞再问她任何问题,她都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还生怕没回答到位,有的地方连文献链接都给刑文飞附上去。   扈崇带着老婆和黎医生先在包厢里坐定了,连餐都点好了,一边喝着铁观音一边等刑文飞。   刑文飞在前一个饭局上就喝了不少酒,他自觉得有一斤高度白酒,还有好几大杯红酒,司机看他坐在车后座上闭着眼睛,面色发红,神色却高深莫测,就有点担心他,说要直接送他回去休息,刑文飞睁开眼睛冷静地说:“我没事,你送我去酒楼就好了。一会儿,你自己在外面点餐再吃点吧,回去报账就好了。”   司机已经吃过一顿了,再吃也吃不下去什么,不过刑文飞这么说,大概就是要在酒楼里花些时间了,自己也要等不短的时间。   刑文飞进了酒楼,先去洗手间里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自己收拾到无懈可击,这才被服务员领着去了包厢,他这天为了见人应酬,穿了一身休闲西服,因为一直在有暖风的地方,所以连外套也没带。   服务员敲了门,听到里面应声后,开门请刑文飞进去。   刑文飞这时候脸上虽然依然带着一点酒后的红晕,但看起来也只像是受暖风熏的,而且香水味也压住了他身上的酒味,让人看不出他喝过很多酒。   修长挺拔的身体在得体的高定西服里,不知道是西服衬他,还是他衬西服,或者是两者相得益彰,他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人的视线里,就能让人眼前一亮。   黎巍,也就是刑文飞一直请教的那位专攻艾滋病的感染科医生,女,三十六岁,未婚,因为其出众的学历、研究经历和学术成就,如今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因为是一线大都市的专攻传染病的艾滋病治疗为强项的医院的成名的HIV/AIDS主任医师,黎巍可说是见惯了成千上万的男同男男性行为爱好者,其中各种各样的帅哥,简直看得黎巍眼花缭乱,然后就是心冷如铁,导致她如今完全没有婚恋欲望。但此时看到刑文飞,她第一时间依然被他出众的外貌和气质给震到了,外貌上的优势很多人都能有,但那种气质却很少有人可以达到,那是金钱和权力一起堆叠出来的人才有的从容和自信,还有从小到大一直有的精英教育才能形成的礼貌优雅的气质,很像时刻被人注意的镁光灯下的明星才会有的气质,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只要看到,就一定能区分出来的一种气质,不过他又和明星不一样,他要更随性更自我又更礼貌一些,没有刻意的感觉,因为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   黎巍从扈崇那里已经得知了刑文飞是个富三代,是扈崇的弟弟。   虽然刑文飞一直没说自己是同志,但他问的那些问题,自然是把他的性向暴露无遗,例如和HIV暴露的爱人深吻口交的风险这种问题都问,还有很多类似的问题,大约因为是文字问答,两人倒也不尴尬。   不过此时见面,两人尴尬起来了。   原因是黎巍本来以为刑文飞是扈崇的干弟弟,那也该是扈崇那样的其貌不扬的胖子才对,哪里想到居然是这种气质不俗的帅气的弟弟,想到他之前问的那些问题,能一点也不尴尬?即使黎巍是医生,但是医生的前提,也还是个女人嘛。   刑文飞在见到黎巍之后,也尴尬了,他没想到黎医生是个女人,他一直以为是个男人,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叫黎巍这种名字,这个名字难道不是男名吗?   在扈崇把两人互相介绍后,两人握了一下手,都赶紧把尴尬掩饰起来,礼貌地微笑地问了好,心里却都有种“这是什么鬼”的无奈心情。   好在刑文飞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毕竟事情已经发生,秦素二月末的结果都出来了,这时候尴尬也来不及了,再说,对方是个女人也好,女人更感性和敏感,也更能体谅人,她更容易替自己保密。   刑文飞先就自己迟到道歉,喝了一杯酒,又对扈崇和黎巍表示感谢,再喝了一杯酒,又祝了一回春节快乐,再喝了一杯酒,这才开始和大家聊天。   其实所有人都吃了一摊了,大家都该吃不下什么了才对,但扈崇不是的,他这么抠的人,能宰刑文飞一顿,自然就点了很多贵的菜,之前吃了一顿,这时候依然吃得下很多东西,所以就他一个人一直在吃吃吃,吃得他老婆都横了他好几眼。   刑文飞很有年龄优势,叫了扈崇二哥,之后就叫黎巍“巍姐”,最后黎巍恨不得赶紧给他包个过年红包,不然都像占了他好大便宜一样。   几人聊天聊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很晚了,大家才起身准备离开,扈崇喝了酒,嫂子就开车把扈崇带回去了,刑文飞要送黎巍,黎巍看他是有什么话要讲,就答应了,反正他一个小GAY,也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刑文飞让司机把黎巍送到她住的小区外面了,亲自下车给黎巍开了车门,又和她在小区门口讲了几分钟话。   黎巍主要是问那位暴露病人的情况,刑文飞说:“已经做了二月末的检查,还是阴性,应该没事了吧。”   黎巍说:“再转阳的概率非常非常低,应该没事的,放心吧。”   刑文飞说:“巍姐,也谢谢你。这段时间,你给了我很多支持。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直接找我就行。”   黎巍笑道:“我也没帮什么忙。”再说,也是收钱办的事。   刑文飞道:“可能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事,但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这种事,可能是越不了解,就越害怕,你给我讲了那么多东西,让我可以用平常心看这件事。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是完全无能为力的生死之别,即使他真的是HIV阳性了,我想,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他,支持他。再说,还并没有转阳。我和他在一起这段时间,很多次发现他其实很害怕和脆弱,他需要我。而我也做到了让他需要。总之,谢谢你。”   黎巍很为刑文飞这话感动。她作为一个HIV/AIDS的医生,看到的人间魔幻比一般人多太多了,大多数时候,她都对这个世界失望;对病人失望;对人们对责任、爱、克制的缺失失望。即使看到过很多妻子愿意原谅因不道德行为感染了HIV的丈夫,但黎巍反而无法从中感受到爱的伟大,只是觉得这人间的感情真是魔幻,因为那即使是爱也一点也不对等,夹杂了太多让人恶心的悲哀,更让她失望……只有不去想这些东西,让自己没有个人感情,她才能用最好的心态只从责任出发去做好自己的工作。   但刑文飞说自己帮了他很大忙这件事,突然让黎巍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有了另外的看法。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很大的意义,她的工作和存在是有意义的。   黎巍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刑文飞,刑文飞温柔的真诚的眼神,让黎巍满足又放松地叹息了一声,她说:“能帮到你,对我也是很好的事。以后再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刑文飞又道了一回谢,拿了个红包给她,“春节快乐,巍姐。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黎巍不收,“本该姐姐给你红包才对,你要是再和我客气,我以后可不会理你了。”   黎巍好说歹说,把红包拒绝了,要进小区时,回头看刑文飞:“我想我可能有说漏嘴,也许扈崇知道你性向这件事了。”   在这次聊天过程中,黎巍发现刑文飞在酒楼里时一直没提过他咨询的事,只现在只有两人在的时候才谈,她才意识到,刑文飞没让扈崇知道自己的性向,而自己以前向扈崇可能说漏了嘴,但看扈崇也没提,可能扈崇还不知道,可能他知道了但在装不知道。   黎巍为了刑文飞好,便提醒了他一句。   刑文飞道了谢,看他进了小区,这才回了车里,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还在半路上,刑文飞手机就响了,是扈崇打来的。   “文飞,你到家没有?”   刑文飞说:“还在路上,怎么了?”   扈崇说:“我想到还有事要和你谈,我一会儿打个车去你家吧。”   刑文飞说:“嫂子都不能知道的事?”   扈崇说:“咱们男人的事,哪能什么都让她知道。”   刑文飞想,那你这电话肯定是背着嫂子打的,不然你可能就只能去睡沙发了。   刑文飞说:“好吧,你来吧。”把自己现在住的地址告诉他了,为了第二天去接秦素,他今晚就住了江边的公寓。   **   扈崇到刑文飞的公寓时,刑文飞已经洗完了澡,穿着家居服,喝了解酒汤,也和秦素聊了一阵天,说了第二天的行程,接到扈崇到楼下按的铃,他才和秦素挂断视频。   扈崇提了一袋啤酒,刑文飞这时候看到酒就想吐,自己在沙发上半歪半躺着没个人形,并不理睬扈崇要坐哪里。   扈崇盘腿坐在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把袜子脱了,味道真是让刑文飞忍无可忍,刑文飞真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回来指责扈崇,“要不,你去我家客房的洗手间把脚洗了再来,不然我不想和你谈话。你好歹是个医生,怎么这么不爱卫生?”   扈崇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不爱卫生了?还不是你鼻子太灵敏了,你嫂子都没说我,你还嫌弃起来了?”   刑文飞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   扈崇只好去洗脚去了,刑文飞又坐起身来在地毯上喷了好几下梅花味道的空气清新剂,这才感觉好点。   扈崇洗完脚坐回地毯,道:“你找黎巍,是因为你之前怀疑自己感染了吗?”   刑文飞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白眼:“怎么可能!我只是帮朋友咨询。”   扈崇:“呵呵,一般说帮朋友咨询,都是咨询自己的事。而且,你还用的单人旁的他,对方还是个男的。我一直没觉得你私生活乱啊,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现在人心险恶,你爸在外面还有四个私生子,想让你栽的人多着呢,你可要自己注意安全。出门在外,一定要带着保镖。别去乱睡什么人,即使对方检查了是HIV阴性,但有可能是在窗口期,窗口期也有感染性啊!”   刑文飞心想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性向的嘛。 第66章   扈崇要刑文飞陪自己喝啤酒, 之前吃饭一直有老婆在, 他根本不敢多喝, 这时候来了刑文飞这里,就可以好好喝几罐了。   刑文飞拒绝了他:“我今晚饭局就喝够多了,现在不想再喝酒。你也不许在我这里喝, 我这里明天还要待客,到处都是酒味,怎么能行!”   扈崇非常不满:“什么朋友?难道比我还重要。”   刑文飞笑了起来, 说:“这次不许喝, 下次我陪你喝个够。”   扈崇却不依不饶:“到底是谁?居然招待在这里。”扈崇知道,刑文飞这个公寓, 他爸妈都没来过,是专门躲他爸妈的房子, 会在这里招待的朋友,难道是那种朋友?   刑文飞躺在沙发上, 笑得非常欠揍,偏不回答。   扈崇说:“文飞,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刑文飞刚才还觉得扈二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 没想到瞬间被打脸了, 他侧头去看他,见扈崇一脸迟疑,看来他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刑文飞思索了一阵,决定把他变成自己的支持者, 就盯着他说:“你怎么会有这种猜测?”   一般直男被问这种性向的问题,自然是马上斩钉截铁说自己喜欢女人了,刑文飞这不否认的姿态,就证明了他喜欢男人的可能性更大了。   扈崇说:“从小就认识你,也没见你喜欢过女人。而且这次的事,我就觉得可能是了。”   刑文飞笑道:“所以背着嫂子来问我?”   扈崇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骂起来:“我TM一直为你担心,你自己倒不当回事呢!”   刑文飞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扈崇:“我还不是担心你不安全,难道还担心别的?”   刑文飞看他是真的非常在意自己,不好让他担心,就说:“我没事。我自己的安全,我会在意。没有在外面乱来过。”   扈崇坐得距离沙发更近一些,紧盯着他,问:“明天就是招待那个人?”   刑文飞笑起来:“什么那个人?”   扈崇:“你说呢,当然是你咨询问题的那个主人公!”   “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起早,一般朋友出了HIV暴露,你会那么上心?而且按黎巍所说,那个人是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刑文飞抿着唇并不回答,又起身去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放到扈崇旁边的茶几上给扈崇。   扈崇担忧地看着他,既然对方有HIV暴露,刑文飞都依然坚持和对方在一起,还在这种自己的私人区域招待对方,而不是去住酒店,那说明什么?说明刑文飞对对方是真情实感在一起。   扈崇家里家教严格,父母恩爱,所以他也是个对感情非常忠诚有责任感的人,不过,他从小在一众富人堆里长大,见惯了纵情声色贪图享乐的富人,刑文飞算是这些人里的特例了,大家在背后觉得他太“妈宝”了,每次拒绝朋友约会的理由,有一半会是“我妈今天要来找我”“我妈有事”“和我妈在一起不便出门”……每次让大家无言以对。虽然扈崇知道他极大可能只是不想和那些朋友见面在一起玩,故意找了他妈当挡箭牌,但这个挡箭牌实在太不符合当下社会的潮流,被一众张扬个性不懂孝顺的年轻人大肆嘲笑了。   不过刑文飞好像也不在意他们的意见,之后越发和这些人交往得少了。   据扈崇所知,刑文飞那一圈同年龄层的朋友或者仅仅相识的人里,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真心实意费力追过他的恐怕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更不要说撩他的人了,得排一条长街,毕竟刑文飞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还绅士风度懂礼貌对女孩子体贴,不过,这么多喜欢他的女人,最后都被这个“妈宝”设定打败了,不需要刑文飞拒绝,大家自动去找其他目标。   扈崇仔细想想刑文飞从小到大的事,总觉得其实自己也不算了解刑文飞,但从他一直洁身自好不乱勾搭人来看,他大概真是个专一的人。   毕竟他爸三妻四妾,他妈一直活得很痛苦,他又是个“妈宝”,可能会因此特别讨厌那些感情不专一的人吧。   扈崇也只是胡乱猜猜,但也稍稍可以判断,刑文飞可能是真的有了一个固定的真爱对象。   刑文飞还小,有可能会被渣渣骗了。   扈崇更担心了,想了想后,认真地道:“真的是的?照说,这事是你的感情私事,轮不到我来讲。但我看你应该没敢让你家里知道吧。我作为你干哥哥,还是有责任给你把把关。你要是真心喜欢对方,和他在一起,我当然是祝福你们的,也替你找到真心人感到高兴。但是呢,我是你的哥哥,我当然更向着你,还是希望你健康快乐不受人欺骗。那个人,是个什么人?可不可靠?要是你愿意讲讲,我也能更安心了。”   其实对扈崇来说,不只是讲讲才能安心,他简直想找人去把刑文飞的对象查一查。要是是什么绿茶男,专门欺骗刑文飞这颗没经历过感情的纯真少男心,扈崇心想,我肯定找人去把那个小婊砸整治了,让他离你远点。   刑文飞眨了一下眼,笑道:“二哥,你以为我是十几岁吗?我二十七八岁了,还不能自己处理这事?当然,我非常感谢你,真的,谢谢你,二哥!”   他抬手按在扈崇的肩膀上,很为扈崇的话感动。   扈崇说:“对方是真的医疗事故HIV暴露?不是因为去乱搞有高危行为导致的暴露?”要是是出去乱搞,又害刑文飞承受风险的话,这种为祸人间的人,他很想找人去揍对方一顿。   刑文飞想了想,把和秦素之间交流用的手机拿了出来,开到屏保,给扈崇看。   扈崇多聪明的人,一看他这做派就知道是给自己看那个小妖精的照片,他作为刑文飞的二哥,自然带着挑剔的眼光准备去把那个小GAY仔细审视一番,最好之后还把他好好查一查,不能让刑文飞在他身上吃苦。   扈崇只看了一眼,他觉得什么都没看清楚,刑文飞就把手机收回去了,很甜蜜又很骄傲地说:“就是他。”   扈崇:“……”   扈崇伸手去抓他的手机,“你TM的动作也太快了吧,老子什么都没看清楚,你就把手机拿回去了。快,再让我看一眼。哪有你这样的人,以为我的眼睛是二维码扫码仪?零点零几秒都能扫清楚?”   刑文飞不耐地把手机屏保又递给他看,扈崇看了至少一分钟,才惊讶地把手机推回给刑文飞。   手机屏保的照片,是刑文飞和秦素在敦煌戈壁拍的,秦素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站在没有尽头的公路边上,背景里是即将落山的太阳,红色的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天的尽头,山峰上是雪白的积雪,红光照在秦素身上,秦素在夕阳的背景里正侧头看刑文飞,照片定格了他温柔的眉眼和唇角的微笑。   扈崇对刑文飞的男朋友的定位,是个妖艳贱货的娘GAY,所以一看到秦素这种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活照,当即也不知道该想什么了。   这是个很正经成熟的成年男人,看样子,年龄比刑文飞大一些,原来刑文飞喜欢比他年长的男人?长得也很不错,五官清隽,神色温柔,即使裹在羽绒服里,也看得出身材修长,是个斯文俊秀的人。   扈崇看了秦素的照片,再来看一脸甜蜜打量手机里照片的刑文飞,扈崇觉得这两人很般配,看来刑文飞挺有眼光。   扈崇问:“他是不是比你大一些,是做什么工作的?”   之前扈崇以为刑文飞的男友可能是被他养着的,毕竟刑文飞不缺钱,现在看来,对方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人才对。   刑文飞又开了手机,手机桌面也是秦素,是秦素坐在家里沙发上用电脑的照片。秦素穿着灰色的家居服,身姿修长,抱着笔电,专注地看着屏幕,刑文飞在一边偷拍了这张照片。   看着心爱的人,刑文飞满脸温柔笑意,好像之前喝的酒带来的醉意这时候全上头了,他多看了两眼,才把手机收起来,回答扈崇:“他比我大几岁,是大学教授。”   扈崇看秦素的照片,就觉得他极大可能是做学术的人。   “是什么专业?”   刑文飞:“医学。”   扈崇:“……”   “不会是和你公司有项目往来的人吧。”居然会找这种人做男朋友?   刑文飞:“没有。”   扈崇心情十分复杂,烦恼了好一阵,才问:“你们认识多久了?你对他了解吗?”   刑文飞笑了起来:“认识三四年了,也在一起三年多了,你说能不了解吗?我连他老家都去过了,也见过他爸妈了。明天是他带他爸妈过来玩,我正好陪陪他们。”   扈崇震惊了,他没想到刑文飞和对方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他和自己老婆就是认识三年后结的婚,三年,的确够将一个人了解彻底了。   扈崇不由问:“你们这样子,是准备长久吗?”   刑文飞说:“不然呢?”   扈崇有点纠结:“你爸妈是不是连你性向都不知道?”   刑文飞勉强笑了笑:“之后会知道的。”   扈崇看着刑文飞,想到他家的事,又觉得沉重起来,说:“你那几个弟妹怎么样?”   刑文飞道:“都还小,比较怕我。除夕晚上祭祖后,昨天早上又给亲戚们拜了年,昨天下午,我爸就让人把他们送走了,估计他们亲妈也都担心。怕他们在老家受苦。”   扈崇叹道:“你妈也不容易。她在哪里?你可以不陪她?”毕竟以前刑文飞拒绝自己的邀请都能找要陪妈这种理由,现在要陪男朋友了,就把老妈抛下了?   刑文飞说:“在我舅舅家里,过几天她要陪外婆出门去马代住一阵,最近天气有点冷,等天气暖和了再回来。你春节怎么不陪嫂子出去旅行呢?”   扈崇说:“她带孩子出门玩就行了,我工作太多了,去干什么啊!而且我去也是浪费。我不喜欢旅游。”   扈崇看看时间不早了,准备回去。   他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啤酒,在纠结一番后,没把啤酒留给刑文飞,自己提起来准备带回去以后慢慢喝。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刑文飞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要是你爸要打你,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接骨还行,我实在对付不了的,还能把你送更好的医院去。”   刑文飞失笑:“放屁!我爸不会打我。”   他从出生到如今,父母的确从没有打过他,他家里并不实行棍棒教育。倒是扈崇,小时候因为淘气或者成绩考得烂,挨了他爸不少打。   第二天,刑文飞亲自开车去了机场接秦素和秦父秦母。   秦父秦母热衷种菜养家禽,并不热衷旅游,很少像其他退休的老头老太太那样四处旅行玩耍。   秦素以前给两人报过团让他们出门去玩,为怕团不好,两人玩得不尽兴,他报了个顶级的旅行团,花费不菲,结果两人去了受了一大堆罪,导游以为会报这种嫌钱多的高价团的游客有钱,尽情宰他们。秦父秦母受了一肚子气回家,秦父憋着不讲,秦母对着儿子也没多说,但那寥寥几句,已经显出他们玩得很不高兴。在秦素再次要给两人报团让两人出去玩的时候,两人坚决拒绝不说,还把上次受的气讲给秦素听了。秦素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让父母去受罪,挺过意不去,之后只好说以后自己有时间了亲自带着两人出去走走,但讲了这种话,之后并没有时间陪两人出门旅行,这还算是那次的不愉快跟团游后的第一次兑现诺言。   刑文飞接到三人后,笑容满面地抱了秦妈妈一下,秦妈妈专门挎着刑文飞买给她的包,拿给他看,说:“大家都说这是一款名牌包,贵得很,都羡慕极了。”   秦父受不了老太太这个样子,嗤道:“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机场里人来人往,在那里现自己的包,像话吗?”   秦妈妈皱眉说:“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啊,你难道没把小文送的皮带系上哟!”   秦素:“……”   刑文飞赶紧请两人去车上。   四人去粤式餐厅吃了午饭,刑文飞又带着他们去了住处。   刑文飞这个公寓很宽敞,专门为秦父秦母收拾了一间近八十平的客房出来,两人把箱子在客房放好,打量了刑文飞的住处后,秦妈妈站在卧室窗户前看着远处的滔滔江水,远远近近的高楼,无限感慨,“这里的房价,肯定很高吧!房子又这么大,这个房子肯定值很多钱吧!”   秦父干咳两声,说:“你能不能别这样大惊小怪,太乡巴佬了吧。多给秦素丢脸啊!”   秦妈妈给他一个白眼,说:“小文又不是外人。说两句又怎么了?”   秦父心想不是外人倒真不是外人,但这么乡巴佬也太丢人了。   刑文飞亲自把秦素的箱子提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去,秦素跟过去,刑文飞就把卧室门关上反锁了,抱着秦素亲他的唇,笑道:“想不想我?”   秦素摸了摸他的脸,说:“不是每天都视频吗?”   刑文飞把他按在墙上,和他深吻,有点不满,说:“那又与想不想没关系。”   秦素笑着揉了揉他的后脑,回吻了他两下,“很想。”   刑文飞把卧室介绍给他看,里面空间很大,和整套公寓的装修风格一致,奶白色调,欧风,更衣间和洗手间都很大,但都没有门,和卧房以拱形装饰相连。   发现没有门,秦素去上洗手间就有点尴尬,用完之后很窘迫,问刑文飞,“卫生间里不能用个帘子或者屏风吗?”   刑文飞笑道:“有个屏风放叔叔阿姨的卧室了,我们这间没有。”   秦素:“……”   刑文飞凑他跟前去摸他,“你哪里我没仔细看过?我也不怕你看!”   秦素:“……”   在刑文飞想继续耍流氓的时候,卧室门被敲响了,秦妈妈在门外说:“你们在里面吗?我们是不是要出去了?”   秦素看刑文飞讪讪地把胡来的爪子收回去,就笑了起来。   刑文飞看他笑,就低头咬了他的唇一口,秦素一疼,说:“这才几天,就学着咬人了?”   刑文飞抱着他还要亲他,说:“别说咬你,我还要吃了你!”   秦素掐了他的下巴一下,把他推开了,过去开了卧室门。   秦妈妈在门口探头探脑,狐疑地打量红着脸的儿子和红着下巴的刑文飞,问:“怎么把门关上了?”   秦素道:“这是小文的卧室,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没门,需要锁这个大门才行。”   秦妈妈进来参观了一圈,发现卫生间和卧室之间真没门,感叹:“这个装修真是前卫,年轻人爱用。”   刑文飞憋笑去看秦素,秦素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说:“妈,你们现在要出门吗?”   秦妈妈说:“是啊。今天下午不是要去博物馆转转吗?你爸早就看好行程了呢。” 第67章   刑文飞开车载着三人去了博物馆, 博物馆是秦父秦母到一座城市后之后必逛的地方。   秦父秦母两人自己去逛本地历史的展厅, 刑文飞见一楼有一个主题画展, 就和秦素去看画展了。   秦素只小时候随着父母逛过一些博物馆,工作后因为太忙,几乎没再进过博物馆, 而对于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他来说,看画展则完全是外行看热闹的层次都达不到,只能说是打发一下时间。   刑文飞是比较有艺术细胞的人, 小时候又什么都学过一些, 从钢琴到小提琴大提琴,再到滑冰击剑骑马, 乃至开直升机和游艇等等,没有他不会的, 不过,他花时间最多的, 还是在绘画上,虽然画着也只是玩玩,但这的确陶冶了他的审美情操。   这次的画展主题是印象派的画, 其中著名的几位画家, 秦素也知道,不过对对方平生,画家之间的逸闻趣事,他就完全不了解了,更不要说去了解各种画派的传承等等。   但刑文飞对这些都很了解, 于是一路给秦素做讲解,大概是他讲得太好了,还有好几个小孩子和女生跟着他,蹭了一个免费的讲解听。   刑文飞瞥了这些蹭听的人几眼,不好意思把人赶走,于是只好带着这么一群小尾巴电灯泡和秦素做画展约会。   G城比较暖和,刑文飞只穿了一件简单的T恤,外面配一件衬衫,穿长裤和运动鞋,头发也抓得比较散,看起来还像个大学生,和他平常上班的样子,相差极大。   秦素一直跟着他,对着他的讲解,聚精会神地看面前的画。   大概是讲解的人讲得很有意思,以前觉得枯燥的画,这时候也能看出意趣来了。   展厅里除了有画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比较黑,从一个房间转移到另个房间时,路上太黑了,有一点近视和夜盲的秦素差点撞在刑文飞的背上,刑文飞马上回头抓住了他的手,说:“你是不是听累了?”   秦素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挺有意思,道:“我只是听着,怎么会累。你讲了那么多,口渴吗?要是口渴,我们出去喝水吧。”   刑文飞说:“好吧,先出去。”   好些小孩子挤在出口处,由一个老师带着,这些孩子都是绘画班的学生,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秦素和刑文飞只好等在旁边让他们先走。   刑文飞目光很快定在出口处的一副很大的油画上,秦素看不出那画的门道,东张西望里,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和刑文飞。   这种目光,一路都很多,几乎都是年轻女孩子打量他身边的刑文飞,但那种被窥探的目光和女孩子们对刑文飞欣赏的目光并不一样。   秦素朝那打探的目光看过去,那边很不少,只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丽女性最为可疑,对方大概有一米七那么高,身姿纤瘦优雅,穿黑色和红色相配的裙子,面色白皙,眉目如画,脖颈修长,唇上的红色口红非常显眼,长卷发,头顶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一看就特别有艺术家的气息。   秦素看不出此人的年龄,因为他的审视的目光,对方似乎有点尴尬,马上转开了头,想离开,但因为这时候太多人出展厅,反而把她卡在了那里,让她难以移动。   刑文飞发现了秦素的目光,问:“你在看什么?”   秦素道:“那位戴黑色帽子的女士,好像刚才在看我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这里是刑文飞的大本营,有人认识他,并不奇怪。   在画展厅里还戴帽子的人,特别少见,秦素一提,刑文飞就看到了对方。   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眼熟,又确定不认识这个女人,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能年龄并不小,至少会有四十岁,但风韵甚佳,气质优雅,让人一见忘俗,漂亮的人总有相似之处,大概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她眼熟吧。   刑文飞在秦素耳边小声说:“我不认识她,你是不是看她漂亮,所以找借口看她?”   秦素很不喜欢刑文飞吃这种飞醋,好像自己是个中年油腻的好色之徒。   秦素皱眉道:“又乱讲。既然你不认识她,那我们就出去吧。”   “漂亮的人谁不喜欢看呢,你看我也不会怪你啊。”刑文飞在他耳边小声说着,又朝那个女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突然,就看到了刑知谦过去挽住了那个女人的胳膊。   刑文飞的身体瞬间一僵。   秦素发现了刑文飞的变化,看了刑文飞一眼后,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刑知谦挽住那女人的一幕。   刑知谦这时候也朝两人看过来了,两兄弟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视了两秒,就各自转开了视线,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刑文飞拉着秦素从小孩子们的空隙里挤了出去。   秦素问:“那是谁?”   刑文飞肯定认识刚才那个男生,要说,那个男生脸的精致程度比刑文飞更甚,不过还带着一种乳臭未干的稚嫩,没有刑文飞的沉稳和从容的男性魅力。   刑文飞不想和秦素谈这件事,说:“去买水吧。”   他扶着秦素的背,几乎是推着他去自动贩卖机。   秦素感受到了刑文飞的不高兴,见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需要这么不高兴?   秦素心里起了莫名的不爽感,想到了之前在S城,自己把“蔡青云”的电话拿给他时,他和小俞脸上那怪怪的表情。   刚才那个是蔡青云吗?   那样漂亮的小年轻,和刑文飞之前有些什么,好像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秦素不得不承认自己吃醋了,而且酸得要死。   刑文飞没有零钱,对着自动贩售机想买水也无能为力,只好叫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秦素,“秦素,你有没有十块的零钱,这个不能放一百块。”   秦素抿着唇,摸了钱包递给他。   他的钱包和刑文飞的钱包是情侣款,都是他在欧洲开学术会的时候在路边小店买的,不值钱,却很耐用,用了两年了,也没磨坏。   刑文飞从他的钱包里拿了零钱出来,发现里面还有秦素的两张证件照,就把证件照也拿了一张出来。   买了水之后,他把钱包递回给秦素,拧开水盖子后递给秦素先喝,自己才接过来喝了两口盖上盖子。   又把秦素的照片给秦素看:“把这个照片送给我吧。”   这话根本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因为他已经拿了自己的钱包出来,准备把照片放进卡槽里了。   一向不和他争执这些小事的秦素,这时候却突然伸手要把照片抢回去,说:“不。”   刑文飞赶紧把照片放进了钱包,把钱包放进裤袋里,不肯还给他。   秦素皱眉不高兴地说道:“还给我。”   刑文飞总觉得秦素是真生气了,很委屈,“怎么了,这个照片马上要用吗?不是用剩下不需要的?”   秦素说:“不想给你而已。”   刑文飞:“……”   刑文飞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笑了笑:“真不送给我?”   他拿出钱包来,要把照片还给秦素,秦素突然就觉得自己简直有病,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和几岁小孩儿一样幼稚。   他按住了刑文飞的手,说:“刚才开玩笑的,这个照片又不好看,你要去做什么?”   刑文飞道:“我觉得挺好看啊。”的确很好看,那是秦素的博士时候拍的照片,脸型拍得较窄,五官端正俊秀,目光明亮又温和,这个照片被秦素洗出很多,用在各种证件和资料上。   秦素叹了口气,“我觉得不好看。”   刑文飞无奈了:“那我再给你拍几张你觉得好看的,可以吗?”   要是以前,秦素肯定就吃他这一套了,但今天不,想到刚才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小年轻,秦素就满脑子都冒酸。   秦素说:“不拍。人就这样,无论怎么拍,也就那样了。”   刑文飞完全不明白他这是闹哪样,因为以前秦素从没这样闹过。他逗秦素说:“那不拍,什么照片,能有真人好看?”   秦素:“……”看来自己真是太有病了,和刑文飞闹什么呢?   刑文飞问秦素还要再进画展去看吗,秦素不愿意了,说:“看我爸妈在哪里,我们去找他们。”他才不想刑文飞进画展,再和刚才那个年轻人遇到。   当然,刑文飞也不想进画展里去了,原因也是不想再看到刑知谦和他生母。   刑文飞在看到刑知谦时,才想起来那个女人是谁,那是刑知谦的妈妈,他爸的第一号情妇。   刑文飞心想真是运气差,为什么和秦素在一起的时候,会遇到他们?以前几十年都遇不到,带着秦素后居然遇到了。   秦素给他爸打了电话,二老还在楼上的展厅,秦素就拉着刑文飞去乘电梯上楼,两人走在半路,正好遇到了从画展展厅出来的刑知谦和他生母。   那个女人,眼神复杂又有点忧郁地看了刑文飞和秦素几眼,被儿子挽着胳膊走向了博物馆的出口大门。   刑文飞心情更不好了,心想这女人咋回事,她是第三者好不好?是她自己不要脸给人做情妇破坏人的家庭,这时候居然还一脸忧郁,她真是配?好像自己欺负他们母子了一样。   上了电梯,秦素看刑文飞默默无言,也忍不住了,问:“刚才那个人是谁?”   “啊?”刑文飞不想和秦素谈他爸的情妇,因为太丢人了,就想装傻,“你说那个女人?我不认识。”   秦素哼道:“你这慌撒得太不到位了。”   刑文飞尴尬道:“真的不算认识。你没看到都没和她打招呼吗?认识的人,怎么也会打招呼吧。”   秦素想了想,盯着刑文飞说:“是那个蔡青云?”   两人正好随着扶梯到了顶,刑文飞差点因为秦素这一句摔一跤。秦素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扶住他把他带下了扶梯。   刑文飞想了想蔡青云,再和刑知谦的生母对上,一个是他妈的情夫,一个是他爸的情妇,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刑文飞一时间难以克制地大笑起来,刚才的所有郁闷都被秦素这句话给扫走了。   他笑得肚子疼,抬手搂住秦素的肩膀,说:“素素,你太有才了!”   秦素被他笑得很尴尬,“不是的吗?”   刑文飞说:“当然不是啊。刚才那个女人,是我爸的情妇,以前只见过照片,记得不清楚。那个男的,是她儿子,也是我的二弟。”   想到什么,他又责怪秦素:“之前不是还拍过家里的照片给你看吗,当时刑知谦不是在照片里,你是不是没注意?”   秦素看刑文飞的家人时,除了他的爸妈,其他人都没仔细打量,看过就忘了。   听闻那根本不是刑文飞以前的恋爱对象,而是他的弟弟,秦素当即既尴尬,又羞臊,心想自己真是正事不做,却花时间在吃不相干的闲醋上,实在太丢人了。   既然人已经丢过一回,秦素当即厚起脸皮问:“那蔡青云是谁?”   刑文飞又不自在起来,秦素这次不放过他,继续问:“是谁?”   刑文飞尴尬地看着他,仰头望天花板,秦素心想这人果真有猫腻,故作宽宏大量道:“不讲就算了。”   刑文飞搂着他的肩膀走过走廊,尴尬地说:“不是什么好事,你听过就忘了吧。他是我妈的干儿子。”   秦素看向他,“干儿子有什么不能讲的,你这么吞吞吐吐。”   刑文飞一脸“囧”地盯着他,秦素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瞪大了眼,刑文飞转开脸不去看他。   秦素也觉得有点尴尬了,心想刑文飞家里这都什么事啊!真是挑战一般人的三观。 第68章   秦妈妈拉着秦父从展厅里出来, 正好看到刑文飞搂着秦素的肩膀, 两人表情都有点怪, 不过依然看得出两人很亲密,不是闹了别扭所以神色奇怪。   秦妈妈高高兴兴地说:“真好啊,你看, 小文和秦素感情真好。”   秦父一脸肃穆,心里却想,你这个老嬢儿, 你懂啥子哟!   秦妈妈拉着秦父走到刑文飞和秦素跟前去, 兴致勃勃说:“我们看完这层楼了,现在要去看楼上, 你们要一起嘛。”   刑文飞道:“阿姨,你们要不要喝水。自动贩卖机里有很多饮料卖, 我去买吧。”   秦妈妈说:“哎哟,我们忘记带热水壶了。那些冷的, 我和秦素他爸喝了肠胃受不住。”   秦素说:“那你们先去楼上看吧。我和小文在博物馆里找找,看哪里可以买到热茶。”   秦妈妈拉着秦父上了楼继续看展厅,秦素和刑文飞在博物馆里找了一圈, 没看到卖热茶的地方, 虽然有自动饮水机有热水,但又没杯子,没办法了,秦素说:“先算了吧,一会儿看完了出去找个茶室喝。”   刑文飞说:“我现在出去买吧。”   秦素道:“还是算了, 太麻烦了。”   刑文飞笑:“不麻烦。能够给叔叔阿姨做点事,我肯定只会觉得高兴,跑腿也有劲儿啊。毕竟是岳父岳母嘛。”   秦素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应该认了,还是该反驳他一句,什么叫岳父岳母?怎么不是公婆呢?   不过争执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秦素道:“真不用了,他们本来也累了,我们去叫他们,今天就先休息,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来看,不是吗?”   刑文飞道:“那倒也是,这边冬天更暖和,以后他们可以在冬天来这里常住。”   两位老人上了年纪了,早上一大早起来赶飞机,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就挺累了,凭着一腔亢奋激情跑来看博物馆,要是再看下去,晚上可能会脚疼。   秦素和刑文飞去找到了两位老人,秦素说没找到卖热茶的地方,且劝说两人再稍稍看看剩下的展厅就去吃晚饭了,不然走太多,两人腿脚受不住。   两位老人只得答应了,不过还要十分钟走马观花看下剩下的。   秦素答应了他们,和刑文飞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秦妈妈一直拽着秦父的手,两人从展览着各种瓷器的玻璃柜子前走过,秦妈妈虽然六十多岁了,依然显出爱娇的神色,拉着秦父问:“老头子,你看这个瓷器,是做出来出口到欧洲的嘛,画的是圣母图。”   秦父说:“是啊,下面写着的。”   两人一问一答,总有说不完的话,秦素以前很少注意父母之间的这些互动,因为觉得琐碎而无聊,此时听来,却有种天长地久的甜蜜和温柔,正是这些琐碎,累积成了时间里的恩爱如一。   刑文飞也拽住了秦素的手,心想,当他们在六七十岁,七八十岁,八九十岁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互相陪伴,一起看这个世界。   晚上,刑文飞带着他们去吃了这里的一家特色酒家,这是秦妈妈要求的,因为她认识的姐妹上次来这里,儿子就专门带她来吃了,说是这里非常知名的酒家。   这酒家的确非常有名,消费水平算是中等,但东西非常好吃,本来刑文飞计划去吃高档餐厅,但为满足秦妈妈,也先取消了那边的预定。   他们来得晚,没有包厢了,只得坐了大堂位置,在刑文飞有点嫌弃大堂的时候,秦素不得不提醒他:“别想那么多了,你没看到在我们后面的客人全都要等位了吗?”   还没有经历过等位的刑文飞看了看门口排队的客人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妈妈欢喜地拿着菜单研究,发现秦父给不出什么意见后,就和刑文飞讨论起来,问应该点什么比较好。   刑文飞也不知道这里的特色是什么,叫服务员过来帮做介绍,服务员忙得恨不得穿风火轮,听了他的要求后,说了一句看菜单,人就跑了。   刑文飞很傻眼,心想这什么服务?!太过分了,恨不得分分钟收购他家。   秦妈妈看刑文飞也不太清楚这家的特色菜,就说:“没关系,我们看着点吧。这家肯定很好吃,所以生意才这么好,生意好服务员当然忙了。”   刑文飞说:“算了,让他们把菜单上的菜,全都各上一份。”   秦妈妈目瞪口呆,“怎么能这样呢,太浪费了。我还是再看看。”   秦素拉了拉刑文飞,问他:“你饿了没有?”   要是这是在家里,刑文飞都想抱着他说自己饿了,但这是在外面,所以就规规矩矩坐好,道:“我没饿,就怕叔叔阿姨饿了,你也饿了。”   秦妈妈根据自己的喜好点了几样,又拿给刑文飞点,刑文飞说:“让叔叔点吧。”   秦妈妈飞快给秦父看了两眼,秦父说:“你点这么多,我跟着你吃就够了。”   秦妈妈又把菜单给刑文飞,刑文飞总觉得秦妈妈特别可爱,像个老小孩儿,他笑着接过去,和秦素一起又点了一些菜,好歹把服务员叫过来,把点好的单子交给了对方。   大厅里十分热闹,这份热闹让刑文飞焦躁,他不喜欢人多嘈杂的环境,所以他一会儿就坐不住,在桌子下面抓着秦素的手揉来揉去,秦素不好让他放开,只得由着他了。   秦妈妈兴致高昂地观察着大厅里的人,想象着他们是哪里的人,为什么来这里吃饭,说那一桌是一对情侣,那一桌是爸爸带着女儿来吃,那一桌是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孙女,那一桌是一大家子七八个人,两个小孩子真是可爱……   她说着,又看向秦素,道:“秦素,你到底要不要结婚,要结婚就可以结婚了哟,不然我和你爸再老一些,不仅没法给你看孩子,恐怕还要你请护工照顾了呢。”   一桌三个大男人瞬间沉默了。   刑文飞在桌子下面抓着秦素的手也抓得更紧了。   秦素看着他妈,停了几秒,认真地说:“即使结婚,恐怕也不会要孩子。你和爸不用想着要帮我带孩子这件事。不会让你们带小孩儿。你们自己享受生活就好了,带孩子太累了。”   秦妈妈年轻的时候自己就没怎么带过小孩儿,秦素小时候是家里老人带的,之后秦素上小学就特别懂事了,也不需要她费心思,所以对怎么带小孩子,秦妈妈可没有经验,之前还想着和秦父节俭点把退休工资多存些到时候请月嫂和保姆带小孩儿,所以秦素说不会要孩子,秦妈妈倒没像其他人家的妈妈一样反弹。   不过她还是有点失望,说:“还没看得上的人吗?你眼光太高了啊,秦素!”   秦素看了看身边的刑文飞,刑文飞当然无意这时候告诉秦妈妈,惹得她这几天玩不高兴,所以就对着秦素轻轻摇了摇头。   秦素一时没说什么,秦父看不下去了。小文是个绝顶好的孩子,不说长相、家世、学历和工作能力,就说和秦素感情深厚,又会为人处世,这一天把他和老嬢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就不该让他受委屈。再说,他还比秦素小了八岁,他们家就更不该让他受委屈了。   要是这时候不说,显得他家不厚道,秦素也不负责,不地道。   袍哥人家,这种事情上,哪能拉稀摆带呢。   于是,秦父直接对秦妈妈说:“老嬢儿,今天就给你说了吧。小文就是我家儿媳妇。这事我早知道了,就瞒着你一个人!”   秦妈妈:“……”   秦妈妈震惊地看着老伴儿,好半天没搞明白他的话的意思,瞪着他想和他确认。   秦父叹道:“你鼓着大眼睛做什么,你这不是让小文心里不好受吗?小文和秦素在一起好几年了,就是怕你不接受,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个很开明的人,一早就表示可以接受的。”   秦父说着方言,但刑文飞听懂了,他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秦素的手反扣住了他的手,对秦妈妈说:“妈,这件事,一直瞒着你,真的很对不住您。”   秦妈妈已经懂了,她看了看家里三个男人,见到刑文飞满脸忐忑,她顾不上产生其他什么想法和情绪,只是觉得小文这么好的孩子,要是自己这时候让他难堪,那就太对不住人了。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用方言说:“哦。小文是个很好的孩子。我很喜欢他的。”   这时候,服务员推了上菜的车过来,给他们桌上菜。   刑文飞坐在秦妈妈旁边,又为她斟了一杯普洱茶,秦妈妈有些别扭,又看了刑文飞一眼,见刑文飞对自己笑,她就也笑了笑,然后端着茶杯喝了水,喝完水又想这是媳妇茶吧,是不是应该给红包呢。   她赶紧从老头子的怀里把自己的包拿到手里,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红包来,递到刑文飞的手里,说:“孩子,来,拿着,妈妈也没什么钱,这是和老头子准备的,本来是压岁钱,那这时候就当敬茶的红包了。拿着,拿着。”   说着,狠狠按进刑文飞的手里。   那上菜的服务生都看呆了,刑文飞也有点呆,他本来只是看到秦妈妈杯子里的茶喝完了,所以给她倒的而已。   秦素在他另一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刑文飞有点窘迫,更多是感动和不知所措,他把红包拿到了手里,根据那个厚度,大概是五千块的样子。   刑文飞眼眶红了,抿着唇,一时也不知道该叫秦妈妈什么,难道要叫“妈”吗,虽然他心里早就和秦素是一家人了,但要叫秦妈妈“妈”,还是有点困难。   秦妈妈倒不需要他叫,看他眼眶红了,就拿了纸巾替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好孩子,之前来我家里,我都不知道你和秦素的关系。是不是受了好多委屈,也是我家亏待了你。别伤心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我和秦素他爸,哎,我们都是开明的人。”   秦妈妈本来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这时候这番话一说,好像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心口堵的那口气,似乎都顺溜了,她眼睛也有些湿润,吸了口气,说:“秦素老大不小了,我和老头子不敢催他,怕他工作压力本来就大,又被我们催得心理压力大,那日子肯定难熬。没想到他是有人的,你是好孩子,他和你在一起,我们放心,我们很放心。以后,我和老头子肯定也把你当自己儿子一样爱护,不会让你心里不顺当。”   服务员上完了菜,还多看了这一桌的客人才离开。   周围每一桌都很热闹,秦素家里,就在这热闹的大堂里,达成了最重要的共识,秦妈妈接受了刑文飞。   刑文飞低声说:“妈,谢谢你。”   秦妈妈当场就抱住刑文飞了,眼泪也流了,哽咽道:“好孩子!”   刑文飞虽然经常安慰他自己的亲妈,但和其他女性都不亲密,即使小俞和他算是一起长大,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但他和小俞一直都是上下级的关系,并不亲近。这时候被秦妈妈抱住,刑文飞身体僵了好几秒,才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像搂着自己亲妈一样搂住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紧张地说:“我会和秦素一起好好孝顺你和爸。”   秦妈妈这才把他放开了。   大概是怕让刑文飞不自在,秦妈妈之后全然不理睬老公和儿子,一个劲儿给刑文飞夹菜,把他当亲生女儿贴心小棉袄一样,说这说那。   等吃完了饭,刑文飞开车载着大家离开,又在江边走了走消食,看江两岸的繁华灯火。   刑文飞和秦素走在一起,不远不近地跟在秦妈妈和秦父后面。   秦妈妈虽然在饭桌上把话说得极其漂亮,但冷静下来,还是有点茫然,她的儿子居然是个同性恋,好好的小文是她家儿媳妇。   秦妈妈叹了口气,对老伴说:“秦大同啊,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你是个干大事的人啊,这么大件事,居然可以一直瞒着我,瞒得滴水不漏。”   秦父说:“我还不是怕你接受不了。”   秦妈妈:“刚才在饭桌上,就不怕我接受不了了?你是仗着是在人前,我不会闹,是不是?”   秦父说:“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当时已经骑虎难下了,你看小文这孩子,比秦素小那么多,为人又体贴得不行,要是当时不表态,让小文多难堪多难做。还不是你自己,非要说到秦素结婚的事情上。”   秦妈妈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后,叹了口气,道:“哎。两人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这件事,我迟早还是要知道。知道就知道了嘛,反正都这样了,我还能咋的。”   秦父说:“你想得通当然是好了。你看秦素喜欢男的,这么多年,我俩居然一点没看出来,你看我俩这父母当的。还有什么好讲?他俩本来就够难的,我俩就别去给人添麻烦了。老了老了,还来讨人嫌。”   秦妈妈嗤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讨人嫌了呢。我还以为你没自知之明。”   秦父:“你这老嬢儿,你懂事不懂事,我那只是谦逊。”   秦妈妈回头看了走在后面的两个人,觉得刑文飞果真是哪里都好,只是,竟然比秦素还高了那么些,一抬手就把秦素搂住了,感觉有点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大部分是川渝方言,不过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影响阅读。   老嬢儿,在里面有时候指老太婆,有时候又是爱称自己老婆,根据语境变化。   “袍哥人家,这种事情上,哪能拉稀摆带呢。”老川化,现在都没年轻人会说了,就秦父那个年代的男人,喜欢用吧。就是指做事要干干脆脆的意思。 第69章   回到公寓, 走了太多路的秦妈妈如秦素所说, 果真觉得腿脚疼。   她对秦父抱怨:“真是老了, 走这么点路,就腿脚酸痛。”   秦父扶着她的腰身,说:“那你就要知道量力而行, 以后别走这么多路了。一会儿你泡下脚,我给你用带的药油揉一揉,要是明天不能好, 就去药店买点膏药贴着。”   秦妈妈说:“那当真要泡下脚揉一揉, 你也要泡一下。不要今天没事,明天就腿疼了。疼了也不好意思讲, 受罪的只是你自己。你看我是不是要心疼你?”   秦父哼道:“你不心疼就不心疼,难道我还求你?”   秦妈妈说:“那你不求就不求。”   两人进了卧室, 刑文飞从秦素身后搂住他的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 笑道:“我觉得叔叔阿姨真有意思。”两人叨叨絮絮若无其事能唱一台大戏了。   秦素说:“两人年轻时候还没这么喜欢抬杠,现在应该是退休了闲的。”   刑文飞心想这样真好啊,就是那种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吧,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秦素, 秦素一听,想了想老两口的样子,神色怪怪的,说:“我记得,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纳兰容若的诗吧。”   刑文飞:“对啊。这一句很有名。”   秦素笑着说:“高考完之后, 我的语文水平就停留在那个时候了。之后就只会写材料和论文。能记得这句诗,算不错。不过,我觉得这句诗是很有意境的,和我爸妈那种柴米油盐都要吵架抬杠的生活有点不搭。”   刑文飞道:“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了。”   他把秦素推进两人的卧室,正要行不轨,他妈就给他来了视频电话,刑文飞只得放开秦素,秦素看了一眼他手机上的显示,说:“快去接吧。”   刑文飞只得跑去书房接电话了。王女士没什么特别的事要讲,不过是问候两句而已,又拿着手机让刑文飞给她娘家的亲戚们问好,闲扯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刑文飞比较喜欢他妈回他外婆和母舅那边,因为他母舅那边,基本上所有人都性情温和,活得非常佛,会让他妈的所有戾气都被安抚住。而不用像在刑家,时时刻刻都要用精美的服装、昂贵的珠宝首饰武装自己的外在,还要时刻保持得体的仪态,有自信的威严,不让任何人来看她的笑话。   虽然他妈嫁到刑家已经近三十年了,但她在是刑家的一份子的同时,却在被这个家族所排斥,她自己也对这个家族没有任何归属感。在她心里,依然只有王家是她的归宿。   刑文飞想了想自己的情况,他和秦素在一起,他会把秦家当成自己的归宿吗,好像这是难以实现的。那秦素会在以后把自己当成刑家的一份子吗?刑文飞依然觉得很难实现。   他们这一代人走遍五湖四海和大洋彼岸的异国他乡,思想早和老一辈人不一样了。即使刑家一直很注意培养家族后代的凝聚力,但刑文飞和比他还小的族人,能将家族放在个人之上的几乎没有了,现在早就是个人主义的时代。   刑文飞去找秦素,秦素正在他父母的卧室里给两个老人按脚。   刑文飞的这个公寓太高大上并只考虑了年轻人的需求,所以没有洗脚盆这种东西。   秦妈妈在房子里找了一圈,发现连浴室里都装潢得像艺术馆,怎么可能找得到洗脚盆这种破坏格调的东西。   没办法了,秦妈妈只好在浴缸里放了一浴缸热水,但不会用上面的各种智能按钮,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导致里面水花上涌,秦父只得去叫了秦素来帮忙。   秦素看了看那功能齐全的浴缸面板,调了几下,说:“温度调到了四十二度,开了喷水按摩,你们泡澡吧。”   秦妈妈看着那高级浴缸,愁道:“你走了,我们还是不会用啊。我们只是想泡个脚而已。”   秦素没办法了,搬了浴室里的沙发凳到浴缸边上,让两个老人坐在浴缸边上,脚伸进浴缸里泡脚。   “这浴缸真高级,这个水流按摩脚底很舒服。秦素,你也泡吧。”秦妈妈笑眯眯地享受着,还招呼儿子。   秦素心想让刑文飞来看到,他得大吃一惊。   秦父则说:“你刚还说腿脚疼,现在就忘了?别乱动脚,看你把水弄得四处都是。”   秦妈妈:“我不是想按摩一下小腿肚子才动的吗?那你给我按小腿,我就不乱动了。”   秦素看他爸真要弯腰给老婆按腿,生怕他一把年纪摔进浴缸里去,赶紧过去说:“爸,你别乱动。我来吧。”   于是就坐在浴缸沿上,给他妈按摩起来。   秦妈妈赞叹说:“养了这么大个儿子,总算派上用场了。”   秦素忍笑不答。   秦父则说:“你这是好逸恶劳的歪风邪气。”   秦妈妈说:“儿子愿意给我按摩,我能怎么办?”   秦父眼角都抽了几下,不说话了。   秦素按了一阵,不敢多按,怕反而让她的肌肉受伤,又过去坐到秦父身边,说:“爸,我也给你按按吧。”   秦父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秦妈妈说:“既然他不愿意,你就别费这个力气了。一会儿上床了,我给他按按。”   秦素不理这两老口的互相挤兑,默默地给他爸也按摩起了腿脚。   刑文飞进来看到这一幕,见三个人围在那奢华的欧式大按摩浴缸边上,两个在泡脚,一个在按脚,倒真有一种违和又温馨的感觉。   刑文飞走过去,说:“这个浴缸可以泡澡,这里有配套的浴液。”   他指了指浴缸旁边的架子上的一大堆各色浴液,要去拿一瓶缓解疲劳的,秦素说:“不用了,他们不想泡澡,只想泡脚。”   刑文飞坐到秦素身边去,秦妈妈就招呼他:“小文,你也把腿伸进来泡泡吧,很舒服。”   刑文飞在一愣之后就忍不住笑了,把拖鞋脱掉,又捞起裤腿,坐在浴缸边最宽的沿上,真泡起脚来,又说:“你们喜欢泡脚的话,那我让明天送个泡脚盆过来,这样你们就可以在泡脚盆里泡了,比坐在这个浴缸边上舒服些。”   秦妈妈说:“你想得太周到了,不过别去费这个事。我们就住两天,哪用去添一个泡脚盆。泡脚盆,我们家里就有。”   几人就这么一边泡脚一边聊天,从这天吃的东西到看的展览再到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秦素实在觉得聊这些太无聊太浪费时间了,说:“你们脚都泡起皮了,快起来吧。”一下子把水流按摩关掉了。   秦父起身来,擦了擦脚,又把秦妈妈扶起来,问她:“有儿子给你按了,脚好些了没嘛。”   秦妈妈:“你说能不好吗?”   秦素又给两人讲了一下浴室的使用方法,这才和刑文飞一起出去了。   秦妈妈过去反锁了房门,对秦父说:“老头儿,你说小文家里是不是不知道小文和秦素的事啊?”   秦父简直想对她翻白眼,不过因为这太不符合他的领导身份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一脸肃然说:“你说呢。肯定不知道啊。”   秦妈妈说:“我刚才差点都要提去拜访他父母了,好在是一下子脑子一激灵,没说出口。”   秦父说:“暂时先别给他压力吧。这种事,除了我们这种开明的父母,其他人家愿意接受的,不多!”   他说着,颇为领导范儿地摇了摇头。   秦妈妈愁道:“哎,这样一看,两人还难着呢。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秦父说:“毕竟秦素大那么多,怎么也要体贴点,别去逼小文了。先过一天是一天吧。”   秦妈妈异想天开地说:“小文这么好个孩子,要是他是个女孩儿多好啊,你说是吧。”   秦父笑道:“妇人之见!要是他是女孩儿,那秦素喜欢男人,还和他在一起啊!”   秦妈妈:“……”醍醐灌顶。   “秦素喜欢男人,还遇到这么好个人。你老秦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秦父:“哦?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咱秦家人?”   **   秦素回到卧室,关了门,问刑文飞:“你妈找你有事吗?要是有事,你就去忙你的事。别为了我这边,耽误了你妈的事情。”   刑文飞抱住他,说:“只是例行视频,没什么事。”   秦素摸了摸他的脸,说:“今天谢谢你了,小文。”   刑文飞低头亲他的唇瓣,“为什么要和我说谢。”   秦素:“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招待,把我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爱戴。”   刑文飞眨了眨眼,说:“那不是应该的吗?我俩在一起,他们本来就是我的父母啊,不是连爸妈都叫过了吗?你不会还要和我客气吧?”   秦素捧着他的脸亲他,“不是客气,是真的谢谢你。我……爱你,和谢谢你,又不冲突。”   刑文飞心中很甜蜜,甜蜜到有些羞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故意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去洗澡吧。这边的浴缸比叔叔阿姨那边的还大呢。”他想,他爸纵享那么多美人在侧,但肯定不会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底是一种多么让人感动的愉悦。   因为父母就在隔壁的客卧里,秦素面对刑文飞的挑逗非常拘谨,在浴缸温柔的水流里,刑文飞一边抚摸他,一边在他耳边低笑:“这个房间装修的时候又做了一层隔音,叔叔阿姨听不到声音。”   秦素满脸绯红,“这个浴缸壁很滑,还是去床上吧。”   一场被翻红浪的鱼水之欢之后,秦素倦倦地靠在松软的枕头堆上,惺忪着睡眼看着旁边的爱人。   刑文飞正拿了一把指甲剪为他剪指甲。   秦素说:“我自己来剪吧。”   他平常要戴无菌手套和使用电脑,所以从不留指甲,但他指甲长得很快,三五天就得剪一回,其实这时候也没什么指甲,但刚才还是把刑文飞的背抓得疼了。   刑文飞不让秦素起来,一边认真地为他剪一边说:“那些女人留那么长的指甲,做爱的时候,用指甲做凶器,都没问题吧?”   秦素心说我怎么知道。   刑文飞为他剪完了左手的,低头亲了亲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又换了右手继续剪。   秦素说:“那你替我剪了,我一会儿替你剪吧。”   刑文飞笑着点头,“好啊。”   他给秦素剪好了,自己就靠在枕头里,把秦素搂在怀里,让他为自己剪指甲,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之前和那个叶一恒聊了几句,他说那位钟教授,虽然还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档案和编制在你们学校,但课题却几乎都在军科院了,他一年到头也不会回你们学校几回,是这样吗?”   秦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谈到钟蠡身上去,而且还是在两人都光溜溜的情况下。   秦素有些窘迫地抬头看他,“嗯,是吧。因为那边的实验室条件更好,而且他的很多课题是用的那边的资源,所以就过去做了。”   刑文飞握住秦素拿着指甲剪的手,翻身把他压在了枕头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真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叶一恒在北京,所以把他叫过去了。毕竟两人一直分居两地,是很难熬的,对不对?”   秦素一听,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难道他想让自己到G城来吗?秦素对此还是有点排斥,第一是他的人脉现在基本上不是在S城就是在北京,他对G城根本不熟悉,也不认识几个人,过来的话,太不方便了。而且,这里是刑家的大本营,要是到时候直接对上刑文飞的父母,秦素在如今还真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办法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刑文飞和自己在一起。   一向对什么事都比较有自信的秦素,唯独对如何争取刑文飞父母的同意没有任何把握,不仅没把握,他甚至连计划都没有。   他可以说服自己父母,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刑文飞的父母。   刑文飞看他蹙眉不答,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是不愿意。   刑文飞把手伸下去摸他的两腿之间,秦素身体一紧,去拦他,“不要了。”   刑文飞吻住他的唇,“我们总要为将来好好打算。我们都好好想想这件事可以吗?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来G城,那我就想办法去你那边?” 第70章   秦素蹙眉看着他, 脑子里浮现出接触过的G城的同领域专家, 思考着这里有哪几座知名高校有同类专业、哪几个知名医院在这个方向可能会需要自己……   想了一圈后, 他没有很好的答案,只能等之后再去联系人问一问情况了。   他见刑文飞带着担忧,可能是怕自己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吧, 就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刑文飞的脸,说:“好,我去看看情况。”   刑文飞松了口气, 抱住秦素, 说:“你可以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也去看看这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去。”   秦素笑着点了点头, 又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说:“我先去洗澡。”   刑文飞也赶紧起身, 跟着他去浴室。   **   秦素带着父母在G城玩了两天,把能去的景点都走马观花地看了看, 又被刑文飞带着吃了两天当地特色餐厅,秦素就要因为工作回S城了。   被刑文飞送到了机场,他必须进安检了, 这才把准备给刑文飞的红包给他, 说:“这是春节红包。”   刑文飞把红包接到手里,当着他的面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五百块钱,但这五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每张钱都被折成了两个正方形交叠在一起的形状。   刑文飞把那叠纸看了又看, 没看明白,不过,即使不明白,他也知道,这种叠法应该是有某种含义,不然,秦素这种舍不得浪费一点时间的人不会做无聊的事。而且,把红包给他的秦素还神色窘迫,面色泛红,这就更说明了这叠纸是具有某种意义的,最大可能是代表相思之类的含义,和古人送红豆之类差不多。   刑文飞把红包收好,又和秦妈妈拥抱了一下,和秦父握了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素,秦素对他挥了挥手,说:“回去的时候,开车注意安全。”   刑文飞点点头,想和秦素拥抱一下,不过他经常走这个贵宾间,所以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他只好克制住了抱住秦素的冲动,看他们从贵宾通道进了安检,这才转身离开。   刑文飞送走秦素的第一时间用手机查了查秦素叠成的东西代表的含义,分辨了很多信息后,他确定那应该是一种叫做“同心方胜”的形状,代表“同心双合,彼此相通”的意思。   坐在车里,刑文飞将五个方胜钱拿在手里,他能想象出,秦素对照着网上给的攻略一个个叠方胜的场景,他肯定偷偷叠了很多个,才能找出这么五个不错的吧。毕竟这五个每个都叠得非常好,他肯定无法做到第一个就叠成这种样子。   刑文飞一边想秦素真是闷骚得可爱,居然要叠这种形状来示爱,一边又甜滋滋地傻笑起来。   他应该找一个什么东西把这五个方胜装起来,想了想后,他马上就有了想法,于是迅速发动车开车回了他最常住的那栋别墅。   别墅里有他的画室,他画了一幅颜色绚烂的简单油画,将五张方胜钱定在上面,让方胜钱做了画里的花朵,等画干了,他就让人把这画拿去装裱好。   得意于自己的创意,他拍了一张照片,就给秦素发了过去。   这时候已是晚上,秦素回了学校自己家,他父母也在他的住处。   秦素对住处要求不高,他前阵子一直住刑文飞那里,很少回家来,在他没回来的时间里,小俞和陈姐把他的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为他配制了不少东西,房子里多了地毯、五斗橱、挂画、花瓶、落地台灯、空气净化机、电热油汀取暖器、净水系统等等一干物品。   让本来刑文飞嘴里的“贫民窟”变成了温暖的很有格调的房子。   秦父秦母并不是不懂美好的人,所以进了这房子,当即很吃惊,四处打量后,问秦素:“这是小文来了添置的对不对?”   这么高的审美情趣,绝不可能是秦素有的,只能是刑文飞添置的。   秦父秦母非常感叹:“小文真是会过日子的人。看看这房子,要是要卖,能比之前的样子多卖十几万吧。”   秦素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画,两幅知名画家的真迹,就比这个房子还贵了。他根本不想在这个房子里挂画,而且担心画被偷,不过刑文飞说画挂在他家看着就不像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偷,让他安心。   秦父秦母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温温暖暖地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电视,秦素在卧室里和刑文飞聊天。   刑文飞举着手机,全方位直播那副黏着五百块钱的油画,“我是不是特别有创意?等这画全干后,就裱起来挂在卧室里。”   秦素实在缺乏审美,不太能看明白画上五颜六色的色块代表什么,只看得到被定在上面的五百块钱,把他叠的五个方胜挂在卧室里,这不是公开处刑嘛,太羞耻了。   秦素一脸难以言喻,又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还要夸赞刑文飞:“你画画真快,一下午就画好了一副画。”   刑文飞笑道:“这种画画得很快。要是我给你画肖像画的话,就比较慢。”   说到这里,他把拍摄镜头转用前置镜头对准自己,对秦素眨了眨眼,说:“谢谢你。我知道这个代表什么了,是同心双合,心意相通的意思吧,相当于是情书。我收到了,很喜欢。”   秦素因此红了脸,说:“你喜欢就好。”   刑文飞问:“你花了多久叠这个?”   秦素不想回答。   刑文飞一个劲儿问:“花了多久?素素?”   秦素更是脸红,尴尬了好一阵,才说:“在老家,反正无聊,就在网上找了攻略,跟着叠了。大概花了两个晚上吧。其实叠了挺多,但我不太会叠,其他叠坏了,那五个比较好,就给你了。”   刑文飞嘴角上翘,笑得特别甜,“你怎么知道要叠这个?”   秦素想了想,说:“西厢记里就有这个,以前还在上学时,看书看到的。”   刑文飞想,他这闷骚的浪漫,真是让人受不了。   刑文飞恨不得就飞到他身边去找他,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他来不及找秦素说几句甜言蜜语,画室房门就被敲响了。   秦素听到了敲门声,说:“有谁找你吗?”   刑文飞道:“估计是保姆让我吃晚饭。”   秦素担心道:“你还没吃晚饭?你快去吃晚饭。哪能一直画画不吃饭。以后不许这样了。”   刑文飞没挂视频,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的不是温柔矮小的保姆,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刑文飞他爸刑钊英。   刑文飞一惊,迅速把手机放进了裤袋里。   刑钊英眼神里带着审视,“保姆说你在画室里画画,还说不许她来打扰你。你在画什么?”   刑文飞不想让他看自己的画,但刑钊英已经进了画室,看到了画室中央的那副点缀着五百块的油画。   画室里还有好些幅其他画,有些是知名画家的成品,有些是刑文飞画的成品,但大多数都不是成品,是刑文飞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手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给秦素画过画,不过都画得抽象,所以其他人看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刑钊英盯着那显然是新画的图,伸手要去碰被定在上面的钱,刑文飞赶紧上前,一边脱画画的罩衣,一边说:“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给我打个电话,我去你那边找你就行了,你何必跑一趟我这里。”   刑钊英的手指没碰到那钱就收了回来,说:“给你打了电话了,你没接。”   刑文飞一惊,心想那支手机放到了书房里忘记带进画室,他只好说:“手机忘记带进来了,之前一直在画画。”   刑文飞神色随性,没有慌张,刑钊英打量了他两眼,就指向那画:“这是什么画?”   刑文飞笑道:“随便画的,没什么意义?”   刑钊英看着画上的色块,大面积用明亮的颜色,还把红色的钱黏在上面。虽然恶趣味,但看着却很舒心。   刑钊英说:“那送我吧。”   刑文飞:“……”   刑文飞满脸惊愕,没有及时回答。   刑钊英看着他:“不肯送给你老爸?”   刑文飞当然不愿意,这是秦素给他的情书,送给老爸算怎么回事?   刑文飞想了想,道:“这个钱,是我用妈给我的压岁钱叠的,然后黏在上面。用大量明亮的颜色,表示喜庆。”   刑钊英果真不要那画了,他神色怪异地看了看刑文飞,刑文飞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欢喜笑容,留下了一脸落寂。   刑钊英不好再说什么,往画室外走去。   刑文飞跟上他,说:“我再画一幅另外的画给你吧。只要你别嫌弃我画得差就行了。我都是画着好玩的,没有任何艺术性。”   刑钊英往他的书房走去,说:“要是画着累的话,就不用了。”   刑文飞说:“还好,可以抽空画。我可以画一幅黑白色调为主的,和你的办公室搭配,你觉得呢?”   刑钊英回头看了他一眼,“要一幅温馨一点的,和你妈那个比较像的。黑白色太压抑了。”   刑文飞点头:“行。给你定制一幅。到时候做你的生日礼物。”   刑钊英被他逗笑了,本来有些深沉的脸也放松下来。   刑文飞从书桌上拿了自己的手机看,发现他爸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但他没接到。除了他爸的电话,还有好几个其他电话以及一些信息,不过他暂时不想回。要是这些人有急事,还会联系他的特助,助理会想办法联系到他。   刑文飞按铃让保姆给他爸送茶,这才问他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刑钊英坐在沙发里,翻看茶几上的几本经济形势的书,道:“你前天遇到阿云和小谦了吗?”   刑文飞一愣,意识到他是指的刑知谦和他妈。刑知谦的妈叫苗慕云,是一位带少数民族血统的女人,很擅长跳舞。这些是刑文飞以前看她的资料的时候知道的。   “嗯,在省博里遇到的。省博有个印象派画家的画展,我和朋友去看,就和他们遇到了。”刑文飞大大方方地回答。   他并不担心刑知谦和苗慕云向他爸说自己和秦素在一起的事,他爸是个心思多的人,向这种心思多的人说自己的坏话,即使真是自己的错,他爸也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也同样会讨厌嚼舌根的人。   刑钊英说:“是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刑文飞笑道:“爸,你那么忙,你认识我几个朋友?你怎么可能认识。”   刑钊英一时没法继续问他这个问题了。   刑文飞看他神色间并不自然,便继续问:“知谦他们说了什么吗?”   刑钊英:“只说和你遇到了,看到你和朋友在一起。我今天来,也只是想来看看你。”   刑文飞道:“你那么忙,还专门抽时间来看我。是有什么想和我谈吗?”   刑文飞不是那种会惹父母生气的儿子,他这时候神色真诚极了,让刑钊英找不出他的任何错处。   刑钊英会来找他,自然不只是来和儿子随便唠嗑,他还没那么闲。   他会来的原因,的确是刑知谦对他讲了些什么,不过刑知谦只是随口说了两句,本意并没有告状的意思。   刑知谦说陪妈妈去看省博的画展,正好遇到了大哥,看他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在一起,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刑钊英便生出了些许介意,作为父亲,对儿子的交往,无论如何会有些在意。   他问:“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因为他记得刑文飞回G城时,说的是有工作上的安排,所以春节也不能在老家多待。   工作上的安排,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逛画展?   刑知谦说:“看着像三十岁左右,比较文气。两人很亲密。”   真实情况是非常亲密,亲密到有些不寻常。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一般也不会有那种黏糊的感觉。   刑知谦其实怀疑那是刑文飞的男朋友,但不敢在父亲面前这样讲。   他父亲不喜欢任何人讲刑文飞的坏话。   虽然刑知谦没有明说,但刑钊英还是从他那复杂的神色里看出了些什么。   大过年,和一个男人去看画展,这完全不是刑文飞会干的事。   刑钊英盯着儿子,说:“你年纪不小了,完全可以谈朋友了。怎么,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吗?我以为你妈会为你操心这事,看来她只顾着自己快活,对你的感情生活婚姻大事完全没上心。”   刑文飞皱了眉,他知道他爸对他妈很有意见,不然不至于这样明着诋毁。   刑文飞道:“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不过,我工作太忙了,就拒绝了。再说,现在什么年代了,不能自由恋爱吗?父母介绍的,我觉得不靠谱。”   刑钊英沉着脸说:“怎么不靠谱了?只是给你介绍一些候选人而已,又不是要逼你和对方结婚。”   刑文飞道:“你和妈不就是例子吗?”   刑钊英:“……”这几乎可算是刑文飞第一次直接和他这个父亲抬杠了,刑钊英眼神沉下去,看着刑文飞,“你想说什么?” 第71章   刑钊英活到如今, 敢给他气受的人, 找不出几个。   他会为手下人考虑, 以稳固人心,他也会听取和接受手下人的建议,但他更习惯于发号施令, 和接受别人的奉承,所以刑文飞那直接怼过来的话,马上就引起了他的不适。   刑文飞看出他爸很不高兴了。   刑文飞也知道他爸不高兴的原因, 不只是因为自己没有顺着他的话讲, 还与老家的人事有关。   刑家是一个大家族,到如今已经有五世同堂, 和刑文飞同辈的堂兄弟姊妹这些族亲,不少结婚生子了, 因为不少人家绝不是生一个孩子,到如今, 刑家可说人口众多,而且,如果正好是女孩儿要是不嫁到其他人家而是招婿的话, 那两人依然可享受刑家族里的各种福利。   虽然家族里有很严格的家规来规范族人的行为, 不过,还是有一些人在通过不正当手段来从家族基金里骗钱而满足自己的私欲。   要满足这么大一个家族,家族基金需要的钱每年都在增加,但绝大多数(90%)以上的人,都只从其中享受福利, 而不为家族付出,甚至,有些人更是专门打族人的主意,为满足私欲不择手段。   这些虽然让人心情不好,但刑文飞也知道,这世界本来就是有些人需要付出更多,另外一些人想付出,他们也没得付出,所以,和这些人计较没有意义。他家给家族基金里的金钱支持也的确占到了整个基金池的80%以上。   但这些人让人特别恼怒之处在于,他们不仅说得出既然刑钊英这一支是最有钱的一支,那本来就应该出更多钱给他们花,还有人打主意,想让刑钊英把部分产业化入族产之中。   这些人太过异想天开,刑钊英自然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只是,把人压制住了是一回事,心里完全不生气则是另一回事了。   刑钊英最痛恨的就是只想要好处、而又不愿意付出的这类人,而且这类人还想搞内斗,就更不能原谅。   刑文飞对他父亲很了解,知道怎么和他讲话,不会让他生气,甚至能够安抚好他的情绪,但刑文飞突然就不愿意让他心里好受,说:“爸,我和你的婚姻观完全不一样。我绝不可能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   刑钊英心思敏锐,自然知道刑文飞可能受他妈的影响太过,居然是个十分专情的人,专情到让刑钊英觉得匪夷所思。   要说,比刑文飞小几岁的刑知谦,如今都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刑文飞居然还没有谈过任何一个让人知道的女友。   以至于刑钊英都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他都二十七八岁了,又不是十七八岁。   刑钊英挑了一下眉,说:“哦。那你爱谁?大家都说你心思围绕着你妈转,你不觉得你这个年纪了,还把心思都放在你妈身上不对劲?你妈到底又对你讲了什么?”   刑文飞被他勾起了怒火,在很想直接和他开火的那瞬间,他收住了怒气,皱眉看着刑钊英,说:“难道你以前不爱奶奶?用你现在的一半资产去换奶奶多活三十年,你愿意换吗?”   刑钊英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问自己,他深沉又锐利的目光盯着刑文飞,“你转移话题到这个上没有意义。我可以把一半资产拿去换你奶奶多活三十年,但不会因为她的话,不过别的生活。孝顺是孝顺,有自己的主见是另一回事。”   刑文飞说:“你的意思,我因为和妈的关系好,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了?你觉得什么是有主见?去谈女朋友?我不觉得妈对我的影响不好。至少,她让我知道,我是被人所爱着的。我也知道,人应该有专注的感情。难道妈以前那么爱你,你从没有动容过吗?”   刑钊英皱了眉,他发现自己在辩论上,完全不是刑文飞的对手了,因为刑文飞不去讨论他自己的问题,一个劲儿地戳自己的弱点。   刑钊英说:“我和你妈的事,是我和她的事,现在,我们在谈你的事。你别把话题转移走。”   刑文飞脸上显出了一丝伤心和沉痛,语气却一直很平和,“你们是我的父母,你们的事,怎么不是我的事了?我是你们的儿子,基因是你们两人传给我的,性格是你们的基因和你们为我创造的环境赋予我的,现在你不让我谈你们俩的事,要谈我的事,那在剔除你俩对我的影响后,我还能有什么事?”   刑钊英一向是外在儒雅,内里强势,强势且强辩,但哪想到儿子更是把自己这个特点也继承去了。   刑钊英只得不和他扯这些了,说:“你就是要为你妈打抱不平对吧。”   刑文飞抿着唇很失望,摇了摇头,“爸,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要为妈打抱不平?我其实……我只是想要你俩都好好的。我为什么不能期望父母真心相爱互相扶持呢?别人家的父母就能这样,为什么我的父母就不是的。我绝不可能和我不爱的人结婚。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周旋。所以,我不会去相亲。”   刑钊英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把自己明里暗里指责了一番,就是想说不可能做任何利益联姻的事,也不会和自己以及他妈介绍的对象相亲。   而刑钊英,居然因他的话真有所触动。   刑钊英叹道:“你这是年纪还小,天真。”   刑文飞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说我年纪不小了吗?我不知道爸你觉得什么最重要,是你活着最大的幸福感的来源。但我如今的想法,我觉得能有这份天真的感情和感动,就挺幸福的。至少对家人,我至今都还是这样。我和妈聊天,看她高兴,我也挺开心,我希望她可以健康和快乐,对你也是一样,我希望你健康长寿,心情愉快。你们好,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当然,我知道,妈虽然很容易难过,但她也更容易高兴,我和她打电话,她就挺高兴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也很快就忘了。但你不一样,你的幸福的阈值很高了,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才能让你觉得高兴。我真的很感激你,爸!你看,因为你努力工作吃苦耐劳赚了很多钱,让我从小没吃过苦头,所以,才让我有了这份天真,对不对?我当然知道要尽自己的责任让事业更上一层楼,但我们这一辈人,也更有自我意识,会想从更个人的选择里得到快乐。我不可能完全压制自己的个人想法来遵从你们的经验看法。”   刑钊英看着儿子,好像才第一次稍稍了解了他。   他知道,他们两代人的很多想法都不一样了,不过,他第一次觉得从儿子身上学到了一些东西。   社会在不断前进,对于掌握着很多财富的商人,自然更要与时俱进且走在时代的前沿,要有更长远的目光,才能一直向前向上走。   虽然刑钊英在私德上有让社会大众诟病之处,但他能在事业上有如今的成功,肯定有其他优点,至少知道要不断学习的道理。   他也并不是不愿意承认儿子比自己更有想法,他甚至被儿子说服了,最后还觉得很感动。   刑钊英放松了精神,叹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会尊重你的想法。现在我觉得开心的事啊,就是公司能发展得更好。以后你们可以让它成为世界最知名的公司,能改善人们的生活。”   刑文飞说:“我觉得你还是定一下先赚十个亿的小目标比较好。不然目标太大了,根本得不到什么快感啊!”   刑钊英没想到他还用段子调侃起自己了,一边笑一边从沙发上起身,说:“保姆说你还没吃晚饭,走,陪你老爸下楼吃饭吧。”   刑文飞想到自己总算躲过去了,伸手揽住他老爸的肩膀,和他一起下楼,还说:“我想到要画一幅什么图送你了。”   刑钊英笑:“什么图?”   刑文飞说:“财神爷。”   刑钊英瞪了他一眼:“淘气!”   刑文飞哈哈大笑:“开玩笑的。”   刑钊英在刑文飞这里吃了晚饭,刑文飞送他离开的时候,在车边,司机为他开了后座车门,刑钊英在上车后,没有及时关车门,突然问刑文飞:“你一直打岔,不想说的那个和你一起看画展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刑文飞:“……”   看来他爸一直惦记的事,根本不可能被自己岔开,要是自己不答,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他爸也更会去查了。   刑文飞故作轻松地说:“他啊,叫秦素,是S大学附属医院感染方向的博士生导师,我和他有个转化项目的合作。他是个不错的人,就交了朋友。他这次带了父母过来G城旅游,我正好有时间,就去陪了一阵。”   刑钊英“哦”了一声,既然他说这么详细,他自然不会怀疑他撒谎,只是有一点,“他还很年轻吗?”毕竟刑知谦说那个男人就三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博导,不算少,但也还是难得的。   刑文飞说:“是啊。才三十来岁。”   刑钊英说:“那的确算得上青年才俊了。”   刑文飞说:“那必须的。不然,我也不会和他交朋友啊!”   刑钊英看他眉飞色舞,显然是真很喜欢这个朋友,他没再多说,让刑文飞为自己关了车门,就吩咐司机开车。   刑文飞站在冷风里,看他的车离开了,这才转身回屋子。   刑文飞回到楼上,才从裤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手机早就捂得很热了。秦素已经关掉了视频通话,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的,因为上面显示的聊天时长长达一个多小时,应该是在他和他父亲谈话中途关掉的。   刑文飞其实可以找时间拿出手机关掉视频,只是,他也想让秦素听到自己对父亲的表态,所以在意识到手机视频没关的时候,没去关。   刑文飞在和他爸的聊天里,也学到了一些东西,例如一味哄骗他爸没什么意义,他必须努力工作,把事业做得更好,还要为秦素计划未来,要是秦素来G城,那必须比在S大发展更好才行,不然,来了这里,就是秦素在为自己牺牲,这种牺牲,对两人都不利,所以,他需要为秦素做哪些准备就更要好好谋划了?不只是这一点,秦素要来G城的话,刑家的大本营在这里,以后自己和他同居,父母肯定会马上就发现猫腻,所以,需要在秦素来G城之前,就让父母接受他,这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只能先探探父母的意见再做打算了。他不能让秦素在自己父母跟前受委屈。   而要是父母实在不接受秦素,或者秦素来G城实在没有在S城发展好,那就自己去S城。   他要去S城,其中也有很多麻烦。   他必须再去好好看看S城的商业环境。   要做的事,太多了。   刑文飞处理公事到凌晨,才又给秦素发视频邀请。   秦素还在书房里办公,实验室之前投的一篇Science子刊的论文,给了修改意见,他让高岷风先改,然后再自己修改。   除了这件大事,还有姜主任给他发的微信要回,姜主任说把结核的检验研究室纳回检验中心是必然的了,让他要有准备。   现在秦素有两种选择,或者继续在现在医院的研究中心里,但和检验完全分离了,这样,就会缺少原来的样本资源,或者去基法学院的病原微生物系。   按照姜主任的意思,他去基法学院的病原微生物系要好得多,第一,学院里的招生名额更多,可以招更多直博生;第二,可以免费使用学院里的公共实验设备不用给钱;第三,可以享受学校里的好政策,学生可以拿到的补助还更多一些。毕竟医院里的微检方向,赚钱不多,根本拿不出什么钱补贴学生。而学校有很多其他国家和社会组织以及社会人士的资助,给学生的钱可能还多一点。学生有钱了,做事有干劲得多。而这就会直接影响最后的研究成果。   当然,在医院这边还是有很多其他优点的,只是姜主任烦透医院里的勾心斗角,所以没怎么看到这边的优势。 第72章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初七上班。   秦素在春节期间联系了最想去的几家单位的相关领域的领导, 询问他们那边是否有职位, 刚开始问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为自己的学生找工作,有说需要博后的, 也有说去帮问检验部门需求的,在秦素说清楚是自己有意向后,大家都很惊讶。   毕竟秦素已经是这个研究方向里极其有名且有不少成果的PI, 在现在的单位也做得不错, 为什么会想要换地方呢?   难道是在现在的单位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处分?不得不挪窝了?   秦素怕他们多想,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得说是因为私事——“媳妇想在G城”,一直两地分居不太好, 所以想问问G城的情况,当然, 要是他过去不太现实,就会让媳妇来S城。   这下大家也就很理解了。   秦素单身这件事,也就自己单位比较熟的几个人知道, 其他人, 自然不知道他单身,还以为他是结婚有孩子的。   这下,所有领导都想要他了,毕竟他已经是成名的PI,过去就会带大项目去, 而且自带人脉,还是国家相关部门大领导的弟子,他会给单位带来很多成果、资源,没有人会想拒绝他。不仅不会拒绝,而且打包票会去找上面领导想办法引进他,应该可以给很多经费和资源给他,让他过去一定能大有可为,也能替他解决他老婆的工作,只要他老婆愿意去。   因为G城比S城有钱,秦素过去了,别的不说,钱肯定会多很多。   秦素感谢这些人的厚爱,说会在近期好好考虑这件事。   虽然秦素联系G城的知名高校和知名医院的事是私底下做的,也对对方说了希望可以给暂时保密,但这件事还是在短时间就被他现在的单位知道了。   毕竟圈子就这么大,基本上大家或多或少有私交,春节的时候又多会在网上或者电话里联络一下感情,这么一下子讲出去的概率很大,当然,也有领导会想秦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想要挪窝,会专门找他现单位的人打听情况,这么一打听,事情不就传出去了吗?   一上班,秦素回单位,马上就被医院这边的领导叫去谈话了。   秦素所在的结核病研究室处的位置很奇妙,虽然有检验出报告的职能,但是却并不属于检验中心,反而属于医院的研究中心。而医院因为太大领域太多,研究中心是很散的,同事大多不认识,因为没什么机会有交集。   研究中心的一把手领导,秦素作为一个大PI,除了开会,基本上也见不到他,主要是因为他很忙。   这次见面,是专门把秦素叫过去谈话,可见对秦素非常重视。   秦素在他办公室里坐下,秘书就给他倒了茶放他面前的桌子上,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出去时还把房门关上了。   大主任先是关怀了秦素之前出现HIV暴露的事,说他知道这件事了,但之前在国外出差考察,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探望他,感到非常抱歉。   秦素马上和他客气了几句,说自己实验室出的事,惊动了领导本就很抱歉了,又得到他很多关照,十分感激云云。在客气这件事上,整个研究中心,也没几个人比得上秦素。   研究人员里,大多数性格比较直,又比较傲,说话就既直接又骄傲,而且本来又是很有本事的人,申请国际国内政府或者基金的经费,又几乎不拿医院的钱,就更直接和骄傲还不大受管束,大主任时常能被几个PI气吐血,但又拿人家没办法,还要把人哄着,所以遇到一个秦素这种性格较温和又客气还知道捧他的人,大主任心里别提多么熨帖舒服了,不过,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舒坦的人,居然想要走了。   大主任就又问秦素有没有什么需求,有没有什么困难之处,秦素说一直受单位和领导的器重和关怀,一切都好,没什么问题。   大主任看他这么好说话,没需求,那就没什么可以打动他的地方,这反而让他难办啊。   大主任只好单刀直入了,“我听说你因为你爱人的事,联系了G城的医院?”   其实对于大主任来说,整个研究中心每年有挺多成果,不缺秦素这么一个PI,但是,要是在他手上流失了这么一个青年人才,也是他的失责,他必须要挽留这个人,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单位的发展。一个五六十岁的PI想走的话,大主任可能不会这么心痛,但秦素年轻啊,才三十多岁,他还可以为单位干很多年活,找很多项目,做很多成果,发很多好文章,而且还可以增加医院在这个领域里的声望,他还可以培养很多优秀学生,这些优秀学生也是资源……这些是良性循环里的一个小点,但一个大的机构,就是由这些小的良性循环里的点组合起来的。   大主任给秦素打电话让他来办公室的时候,秦素就知道是这件事了,因为只有自己可能离职这件事,才能惊动他亲自找自己,不然,他忙得很,哪有空理睬自己。   秦素也不想耽误大主任的宝贵时间,直接说:“是的。我和他一直两地分居,所以这件事,的确很难办。”   大主任知道这个地区的传统,那就是男人大多顺着女人,耙耳朵,他自己每天下班后要是有时间,还得做饭照顾孩子呢,秦素为了老婆换单位,那完全是好理解的。   这里的人,大多不会直接问“为什么不让你老婆来S城?”   大主任想了想,说:“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他只记得秦素进单位的时候是没结婚的,因为部门人太多了,之后也就没关注他这个事了。   秦素苦笑道:“还没结,不是一直都分居两地。”   大主任“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是不是你不过去你老婆就不和你结婚”这种话,显然不合时宜啊,他是来劝人不要走的。   当然,这时候说什么单位培养了你,给了你很好的发展平台你要懂得感恩之类的官话套话,其实没几个人想听,还是要能为人解决具体问题才行,不然说了也是浪费时间。   大主任只得说:“你爱人,不愿意过来吗?”   秦素笑了笑,说:“倒也没有。主要是他要过来比较麻烦。我也不好让他为了我放弃太多,就为了来这里。”   大主任心想有戏。   秦素又说:“主任,你这话是代表单位在和我谈,还是只是私人之间谈一谈?我其实只是和G城问了一下情况,什么都没有定。”   大主任说:“我是怕你那边什么都定好了,要办手续调过去的时候才来找我,我能不着急把你叫来谈谈吗?单位在你身上花了很多心思的,当然不想你走。”   秦素说:“我还在考虑,我对单位是很有感情的,也喜欢这里的领导和同事,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想离开这里。”   大主任又和他说了几句感性的话。   大主任也知道,他除了说几句感性的话,也没别的能留住人的话可讲了。毕竟G城更有钱,可以给秦素更多的钱,因为有钱可以有更好的实验室和设备,还可以有更多经费,这些就能招到更好的博后和学生,这些,是一个研究室的最有力的的基础。而所谓单位能给的高平台和发展机会等等,秦素作为一个成熟的PI,他自带资源,且G城也能给他提供资源,所以现单位在这方面没有什么优势。除此,也就只能打打感情牌,而这感情牌其实也不太好打,因为检验中心要把结核的检验实验室纳入进去了。便于医院管理,只有检验放在研究中心里的,没有研究室放在检验中心的。所以,到时候,检验部分进检验中心,研究部分依然在研究中心。   其实,这件事对秦素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他的工作和以前一模一样,他甚至可以从研究室的副主任升任正主任,有影响的是姜主任,她好好一个结核病研究室的正主任,要去检验中心做一个小小的科室主任了,且没有秦素团队等的研究成果加持,她在检验中心里恐怕不会有任何优势。   虽然这件事对秦素来说没什么影响,但耐不住他可能偏要给姜主任打抱不平,因为他毕竟是被姜主任招进来的人,也是姜主任支持了他最开始的工作。且他的很多研究样本,都是用的姜主任处的样本。   大主任说:“你要走,应该不是因为检验中心要让结核检验回去的事吧?”   秦素说:“不是。我一直觉得结核检验本来就应该回归检验中心。这样利于管理一些。”   大主任说:“这件事,我也和检验中心那边讨论很久了,但上面领导的意思,觉得让结核检验这么一小点工作放在研究中心不太方便,不如纳回去。从财务啊各方面来说,都更好管更规范。”   秦素回了办公室,他当然很爱这里,喜欢这座城市,也喜欢这里的人们,而且工作氛围不错,要不是万不得已,他的确不想离开这里。   但要让刑文飞来就自己,对刑文飞来说,需要更艰难的改变,秦素不想让他为难。   新的一学期开始,秦素在三月时,又去周洵那里做了一次血液的HIV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   周洵以实验室的名义,为他写了一份说明,证明他的数次HIV核酸检测都是阴性。以这个检测的灵敏度,在四月时依然为阴,就可证明他不会转阳了。   这份说明不作为他HIV暴露处理方案的证明材料,但他用这个说明,可以去做学生的招生了,所以,他参加了之后硕士研究生的面试,招了两个之前就一直在他的实验室做实验的学生。   结核检验实验室纳入检验中心,还在走程序,而且程序又走得暂时停滞了,因为姜主任被确诊了乳腺癌,她要去做手术。   姜主任没直接告诉秦素这件事,秦素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的,当时就特别震惊。   秦素及时给姜主任打了电话去问情况,姜主任虽然给院里请假要做手术,但她还在上班,得知她还在上班后,秦素就专门跑下楼去她的办公室找了她。   毕竟男女有别,又涉及乳腺,秦素冲动地跑到姜主任跟前后,一时间倒尴尬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姜主任这件事。   姜主任倒很大方,说:“你是专门来问我乳腺癌的事吗?”   秦素点头。   姜主任说:“去年体检就查出来分级是4a,也找几个熟人帮看了,都说没太大风险,我当时想着问题不大,也没特别上心,去预约了号做穿刺,没想到确诊了。”   她说着,还笑了起来。   秦素很难过,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这也实在无法表达。   姜主任看出他的难过和担心,就说:“放心吧,没什么事。还是早期呢,切了就行了。”   秦素说:“那什么时候做手术?”   姜主任:“等住院部的通知。领导帮忙协调了,就这几天了吧。我去住院了,科室的事,我安排下去了,到时候有一些需要高级职称才能签字的东西,到时候我让他们拿去找你。”   秦素说:“好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找我就行了。”   姜主任说:“行。到时候就找你了。”   秦素很难受,憋了好半天,说道:“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发泄出来就好了,别憋在心里。有什么不高兴去做的事,你就叫我就是了。那么多烦心事,又何必去在意。”   姜主任笑着点点头:“哎,我知道。大家都说我是好强。我哪里是什么好强,就是性格这样,不想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事妥协,改不掉的。没办法。”   秦素晚上回家,在视频里对刑文飞说了姜主任这件事,刑文飞没见过姜主任,但听秦素讲过她很多事,知道是她在秦素的创业初期给了他很多帮助,当然爱屋及乌,也对她很有好感。   刑文飞说:“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吗?”   秦素道:“要有的,她都有。而且是联系的院里这方向最好的专家做手术了,我们也没什么可以做的。等她要出院的时候,带礼物去看看她就行了。”   刑文飞看秦素坐在办公桌后,面色沉重,他不想看秦素难受的样子,秦素难受,他也难受,但这种时候,好像也不能不庄重逗他开心。   刑文飞说:“素素,我周末过去陪你吧。”   因为开年两人工作都忙,两人并不能每周都在一起了,刑文飞已经有两周没有过来,而秦素也没时间过去。   秦素说:“我这周末要去开一个会,帮姜主任开,要讲工作。姜主任本来让了另一个同事去,但她怕对方分量不够,最后还是让我去一趟了。”   刑文飞问:“是在哪里开?我过去找你吧。正好在周边转转。”   秦素高兴道:“好啊,在海口。”   刑文飞说:“那正好,我们可以在周边转转。” 第73章   周洵周三收到一个周末的学术会议的邀请, 这个学术会议主要是探讨HIV和结核双感病人的诊断和治疗, 因为周洵实验室在这几年里发了多篇HIV方向的高影响力的论文, 主要涉及几种药物耐药原理和降低耐药的方案,以及新药的作用靶点等方向,而且有几个专利已经在转化过程中, 一个和公司合作开发的药物甚至进入了临床试验。   他们实验室取得的这些成果,就让这种学术会议不会绕过他们实验室。   所以这个学术会议之前就邀请了实验室大老板郁老师,郁老师答应了要去参加, 但这个周末, 他有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于是就让周洵去参加, 会议主办方,就很快给周洵补发了邀请函。   周洵最近很忙, 也不想去参加这个学术会议,因为他让主办方发了个日程给他, 看了上面的主讲方向,或者是他不感兴趣也与他们无关的,不然就是旧内容, 不新鲜。   他回到家, 有气无力和周凝说了周末要去海南开会的事,周凝心疼他又忙又累,很多个周末都没休息过了,这个周末还要去开会,就说:“是非去不可的吗?要是不是, 你能让你们实验室的博后去开不?”   周洵叹道:“博后周末本来可以放假,让去开会,他们才不愿意。以前让他们去开,他们倒是会去开,之后看我也不能强迫他们非去开会不可,现在都是能推就推了。而且,这个会也不好让他们去开,因为要讲一个议题,让他们去,主办方肯定觉得郁老师不给他们面子。”   周凝笑道:“那怎么办?你只能去了?”   周洵说:“是在海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看了那家酒店在海边,我开会,你可以去晒太阳和游泳。”   周凝说:“这周末有新品上架啊,而且和员工说了要直播的。”   周洵:“是啊。”   周洵一把抱住周凝,像只大猫似的赖在他身上,周凝顺了顺他的头毛,说:“好了,好了,这周就去开会吧。之后有时间再一起去海南晒太阳。”   周洵:“我不想在海南晒太阳,等暑假了,我们去北海道泡温泉吧。”   周凝心想泡个温泉跑这么远,让爸妈知道了又要被念叨,说还不如一家四口就在附近找个温泉山庄住着,想泡多久泡多久。   周洵凌晨还在做去学术会议的PPT,大致做完就晚上一点多了,周凝已经睡了,他收拾一番去了卧室,没敢开灯,摸摸索索爬上床,刚躺下,周凝就朝他靠了过来。   周洵很歉疚,搂着他的身体,把被子为他盖好,问:“怎么没睡着?”   周凝一直以来就有些神经衰弱,晚上不是很容易睡着,吃中药调理过一阵身体,产生过一些效果,睡眠变得好了些,但周洵没想到自己又害得他失眠了。   周凝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说:“不太容易睡着。”   周洵揉着他的额头,说:“那现在睡吧。”   大概会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周洵这种工作狂,作为一个富二代,做着危险的又累得要死的工作,周凝能理解他。因为周凝就喜欢热爱工作的男人,他的前男友也是工作狂。不过,工作狂也分爱家爱老婆的工作狂,和只爱自己的自私的工作狂,周洵就是前者,他的前男友则是后者,所以,就变成了EX。   周凝也从其他人嘴里听说过他前男友和他分手之后的一些事,据说他之后又换了好几次男友,但都没有处长久,以至于他在圈内朋友们面前说还是对周凝余情未了,无法和其他人长久在一起。周凝听到这种事,只想一锅铲把他打进太平洋里去,这种人就是有病,要是可以早点遇到周洵和周洵在一起的话,他就知道那种人渣根本不值得他浪费一点时间和感情。   周洵周五上完班,去赶晚上的飞机飞海口,在机场候机厅和秦素遇上了。   周洵非常惊喜,问:“你也是坐这个航班吗?是去海口?”   秦素道:“是啊。我过去开会,你呢?”   周洵:“我也是。”   两人多说了两句,就发现是参加同一个学术会议,周洵问:“我怎么没有在日程上看到你的讲题?”   秦素说:“我是代姜主任参加,讲一个检验的内容,我看了下,没什么特别新的东西,就是实验室常规工作的一些经验交流。”   秦素都不太喜欢讲这些,不过因为是代姜主任去讲,也就没得选了。   周洵感叹:“我也是代替郁老师去讲我们实验室的一个新成果。你们姜主任怎么不自己去参加呢?”   秦素想到这件事,就心情沉重,说:“她生病了,住院了。”   周洵“啊”了一声,问:“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秦素说:“乳腺癌。”   “啊?”周洵表情也带上了沉重,“单位每年都体检,她这个早发现的话,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秦素:“说是早期。但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方便问得太细。”   周洵感叹说:“女性这个病发病太高了。”   因为姜主任这个病的事,两人的精神都不太高了,直到上了飞机,发现居然位置也挨着,两人才又谈起话来。   周洵打开笔电和秦素讲他们最新的工作成果,秦素听得很感兴趣,就讲自己实验室最近工作的一些成果,两人谈了一路,没觉得累,就到目的地了。   打车到了酒店,去主办方报到后,两人去了前台办理入住。   已是深夜,主办方本来为两人各留了一间房,也因为两人到得太晚,有一间房被另一位临时请到的领导住了,而酒店已经没有别的房间,于是两人需要住在一间房里。   留在大厅迎接的工作人员是当地疾控和医院的年轻工作人员,对方非常抱歉,其中一个年轻女同事说:“我们看到你们是一个单位的,又年龄相差不大,想着住一起应该没关系……”   其实秦素根本不必住这里,刑文飞定了隔壁洲际酒店的房间,他可以过去住,但刑文飞第二天傍晚才到,秦素就不想这晚过去了。   主要是过去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这时候太晚了,第二天又要早起,加上让主办方知道自己不住这里也很不妥,所以他决定第二天下午讲完内容再过去洲际酒店和刑文飞度假到周日。   秦素看了看周洵,说:“周洵,要不,我们就住一起吧。”   周洵其实有点介意,但说:“好吧。”毕竟也没房间了。   两人到了房间,是一间挺大的……大床房。   周洵看了看床,就把行李箱放好了,他想,要是让周凝知道他和秦素睡一张床,周凝肯定要拧他耳朵,所以,绝不能让周凝知道。   秦素倒没周洵的这种敏感,对于他来说,有个能住的地方就行。   这时候已近凌晨,周洵说:“秦素,你要先用浴室吗?”   秦素说:“随便就好。你先用也行。”   周洵说:“你先用吧,我和周凝打个电话。”   秦素先去洗澡了,周洵看浴室是磨砂半透明玻璃,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浴室里的情况,但总能看到影子,他有点尴尬,只得出去走廊上和周凝打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回房,秦素已经洗完澡了,穿了睡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用电脑。   秦素看周洵回来,就说:“我用完浴室了,你去洗澡吧。”   周洵不是善于撒谎的人,所以对周凝撒谎说自己一个人住一间房后,就心神不宁,这时候也有点尴尬,道:“好。”   秦素神经不够敏感,完全没想周洵这么多。   刑文飞和他聊微信,发文字问他:“你到酒店了吧?”   秦素:“我到了。和周洵一起到的,来参会的人太多了,酒店房间不够,主办方只好把我和周洵安排在一间房里。”   秦素还没讲是大床房,刑文飞就已经炸了,“你和周洵一间房?”   秦素依然没意识到问题,打字回答:“嗯。不过房间挺大,没关系。想来周洵睡觉没什么怪癖吧。”   以前照顾过自己喝醉酒就会打鼾的导师,秦素其实对别人睡觉的怪癖,也不在意,只要不是要梦游,他就觉得无所谓。   刑文飞:“难道你还准备和他睡一晚吗?”   秦素这才发现刑文飞语气怪怪的,要是是打电话,可以听到刑文飞的声音,刑文飞的第一句话,秦素就该发现问题了,奈何是文字聊天,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问题,问:“怎么了?难道不能和他住一间房?”   刑文飞:“他是GAY!”   秦素心想他是GAY,又不是变态,或者是女人,怎么不能住一间房了?   秦素:“我知道。”   刑文飞要抓狂了,“你知道你还和他住一间房?”   秦素失笑:“他又不是女人,怎么不能住一间房了。你别这么敏感。”   刑文飞郁闷:“我这是敏感吗?他虽然不是女人,但他是对着男人就能硬的GAY。”   秦素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当即就红了脸,心想刑文飞这醋吃的,好像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似的,难道周洵还能对他有什么想法不成?   秦素都要生气了,心想刑文飞这话,实在太侮辱人了,把自己和周洵都侮辱了。   秦素回:“让周洵看到你说了什么,他肯定要生气。”   刑文飞:“我不管他生不生气,我不管,我不让你和他住一间房。”   秦素:“那我去睡大街吗?”他真有些生气了,觉得刑文飞在这种事上总是胡搅蛮缠。   刑文飞:“本来就专门定了临近酒店的房,你为什么不住过去。”   秦素:“那样也太显眼了吧。再说,主办方正好说了只能两人住一间,我就说我不住,我要出去住,你让别人怎么想。”   刑文飞恼怒地打字:“我管他们怎么想!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邀请你去做主讲专家,还让你和别人挤一间房!要是我的员工干出这种事,就让他们回家吃自己去!”   秦素心想你在我面前发什么总裁脾气?谁难道永远不会出这种小变故吗?互相谅解一下不行?   秦素也生气了,说:“不聊了,太晚了,我准备再看看PPT就睡了。”   刑文飞傻眼了,打字:“我给你打电话!”   秦素皱眉把微信退出了,开了PPT,手机就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刑文飞打过来的。   秦素心烦地不想接电话,奈何周洵洗完澡吹干了头发过来听到他手机的声音,提醒他:“秦素,你手机在响。”   秦素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周洵看他这副表情,不由问:“出什么事了吗?”   秦素摇了摇头,“不是的,是小文的电话,我去阳台上接。”   他要去阳台上接,周洵提醒他:“这里两个阳台之间相隔很近,可能会打扰隔壁的邻居。”   秦素推开阳台门一看,发现的确是这样。   周洵说:“你在卧室打电话吧。我去楼下买点东西。”   秦素想说自己出去接电话,但周洵已经拿上手机趿拉着拖鞋出门了。   秦素:“……”   秦素无可奈何,接了刑文飞的电话。   刑文飞:“你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他语气很委屈,秦素一下子就心软了,说:“因为我要接电话,周洵专门出门把房间让给我了。”   他这样讲,是想让刑文飞体谅一下自己可以乖一点,没想到刑文飞说:“你看你和周洵住一起,周洵觉得很尴尬,你就不该和他住一间房。也许你没多想,周洵已经多想了。”   秦素恼道:“小文,你这样过分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难道我以后都不能和任何男人住一间房了?”   刑文飞说:“你可以和我住一间房!”   秦素:“……”   秦素语气变得严厉,“小文!我和你说正经的!”   刑文飞语气也很严肃:“素素,我也是正经在讲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秦素:“……”他在愣了一下后,笑了一声,“你真的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   刑文飞:“本来就不过分啊!要是我和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住在一间房里,而且是酒店里,你受得了吗?”   秦素:“……”他去认真想了想这件事,发现自己居然也无法忍受。   刑文飞发现秦素沉默了,就说:“你看,你也受不了对不对?”他就和蔡青云打了个电话,秦素就疑神疑鬼的,能忍受他和别人同睡一间房才怪了。   刑文飞说:“我不想等到明天下午去见你了,我现在就坐飞机过去。你去我订好的酒店住等我,不然,我一会儿就去你和周洵住的房间里找你。”   秦素:“……”   和刑文飞挂了电话,秦素突然觉得很无力,他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出去吧。   秦素给周洵打了个电话,让他回来。周洵回来后,秦素就非常歉意地说:“周洵,对不住了,我要出去一趟,明天早上再回来。”   周洵很理解地说:“是不是小文来了?”   秦素心想周洵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说:“嗯。正好是周末,他就过来,我们可以在海边晒晒太阳度假。”   周洵很羡慕地说:“我本来也这样想,让周凝一起来,但他公司有事,就没来。”   秦素长松了口气,道:“那只能等以后有时间了,你们再来度假。”   周洵:“是啊。”   于是秦素就换了衣服,把行李箱和笔电等东西收好,和周洵打了招呼后,出门了。   周洵也松了口气,这下,他不算是对周凝撒谎了。   他真是个非常不善于对老婆撒谎的人啊。 第74章   秦素下楼时非常担心会遇上主办方的领导, 因为遇上了势必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大晚上离开酒店。   而他运气非常不好, 刚走出电梯, 就真和主办方的领导遇上了,毕竟是同一个领域,基本上都是熟人, 对方一看到秦素,见他推着行李,和他问好后, 就说:“秦教授, 你还没办入住吗?”   秦素只和他寒暄了两句,来不及解释, 跟着领导的工作人员好巧不巧又是刚才带秦素和周洵办入住的人,对方很尴尬, 飞快对领导解释道:“刚才安排了秦教授和他同单位的周洵教授住一间房了。”   领导很不满地说:“怎么,没有单间了吗?这样也太怠慢秦教授了。”   工作人员道:“因为来的人太多, 不少人都被安排到旁边的酒店了,这边实在没有多的房间了。”   领导一听,就知道是没房间了, 工作人员看秦素年轻, 没意识到对方的分量,就给人安排了双人间,他不高兴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热情地拉着秦素说:“我的房间很大,你去住我的房间。”   秦素心想哪能这样, 领导自然是客气的,要是自己真不要脸地去住,也太没眼色了。   他赶紧笑着解释,说:“我和周洵本来就是朋友,住一间是很高兴的,即使你们没安排我俩住一间,我俩也要住一起,方便商量一些工作。只是,我的家人来了这边旅游,我想了想,还是过去陪他住,明天早上来得及过来参加开幕仪式。”   如今,为了方便大家都有时间来参加会议,经常把一些大型的会议安排在周末开,这样,也的确有一些参会人员会带家人来旅游。   秦素这样讲,领导就说:“那正好让你的家人来这里住,住我的房间。”   秦素只好说:“他已经订好房了,就在隔壁的洲际酒店。”   领导这才不再客气,让工作人员去安排个车送他过去。   秦素说那家酒店有车过来接他,领导这才作罢,但也送了他去酒店门口,看果真有车来接秦素,把秦素送上了车,看车离开了,他才回身说了工作人员几句,“哪能安排专家去住双人间,你们这工作,就不能做得更细一点吗?”   工作人员尴尬地唯唯诺诺应了是。   领导说:“你们这工作做的,太得罪人了。你看秦素都住进去了,又出来,肯定是觉得不方便住双人间,自己重新定的酒店。不然,哪有不之前就去陪家人,非要住进去再出来的。”   工作人员想到之前秦素的确没有带家人一起来报到,就觉得应该是这样了,她很窘迫地说:“我明天给秦教授道个歉吧。”   领导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不要再出这种问题就行了。他脾气好,又是老熟人,应该不会在意这次的事。”   **   秦素非常尴尬,到了新酒店,登记入住后,被侍应带去了刑文飞定的房间,是靠近海边的一套独栋小别墅,已经凌晨一点了,别墅里的管家、服务生和厨师都还在等他。   见他到来,这些服务人员都在门口礼貌贴心地迎接,询问他的需求,厨师甚至做好了宵夜,他可以吃一顿他喜欢的宵夜去泡个澡再睡觉。   秦素心累,他还完全无法习惯有人这么围着他服务他。   秦素拿了小费给他们,说:“我太困了,马上就睡觉,你们去休息吧。”   秦素进了卧室放了行李,也不想再洗澡了,换了睡衣就爬上了床,正要关灯睡觉,手机就响了,刑文飞打来的。   秦素接起来:“我到你定的酒店房间了。”   刑文飞:“我知道。那边管家和我说了。你早点睡吧,我还没到机场,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到你那里。”   秦素心想两个小时已经非常快了,他过了最初那刻的气恼,现在就心疼起刑文飞了,“小文,你不用这么着急过来,在家睡觉,明天过来也是一样。这么大晚上坐飞机,太辛苦了。”   刑文飞笑了,“心疼我吗?”   秦素叹道:“你说呢。”   刑文飞说:“但我想早点见到你啊。现在回家睡觉,我也睡不着,不如就去你那里见你。”   秦素无话可说了,只得道:“我等你。”   **   刑文飞到时,秦素已经睡着了。   刑文飞在飞机上已经洗澡收拾了自己,到了酒店,就爬上床去突袭了秦素。   秦素被他一顿猛亲,迷迷糊糊就醒了,知道是刑文飞,他就放松了自己,眼睛都不想睁开,困倦地说:“几点了?你不困吗?”   刑文飞说:“三点多了。早过了困劲儿了,我现在很精神。”   秦素心想但是我很困。   刑文飞亲着他的面颊,问他:“老公,你想不想我?”   秦素已经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他这句话了,给出了标准答案:“很想。”   刑文飞笑着又亲他的嘴唇:“那你看看我?”   秦素只好睁开眼看他,又抬手摸了摸他光洁的帅气的脸,搂住他的肩膀,把他压在床上,说:“睡吧,小文。”   刑文飞哪里睡得着,他一手搂住秦素,一手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下半身。秦素碰到他那玩意儿,就知道他这么多戏只是想做。   秦素无奈地看着他,含糊地说:“我给你摸出来了,就睡觉,行不行?宝贝。”   刑文飞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秦素叫了自己什么,“宝贝”这个词,是他妈经常叫他的专有名词,没想到秦素也学会了。   刑文飞突然就很激动,把秦素压在身下,低头狠狠吻住他的嘴唇,含糊地说:“素素,你刚才叫我什么?”   秦素有些不好意思,不回答。   刑文飞一边脱他睡衣,一边说:“求你了,老公,你再叫我一次。”   秦素不想做,想护住自己的睡衣,但顾此失彼,最后只好妥协了,又被刑文飞一遍遍撒娇叫他“再叫一次”,秦素心想,小文这么大晚上跑来见自己,为什么不好好宠他呢,就主动地抱住他的肩膀和他接吻了,低声说:“宝贝。”   刑文飞有种自己要溺死在秦素这温柔宠溺的声音里的感觉,当然不肯放过秦素,行动越发放肆。   宠刑文飞的后果就是,秦素调了早上七点的闹钟,无论闹钟怎么响,他完全没听到,实在睡太死了。   刑文飞看了他放在桌子上的会议日程表,发现他的讲题在下午,就把他的闹钟关了,完全没叫他起床的意思。   秦素睡到自然醒时,因房间窗户和窗帘都关紧了,房间里既没有光线也没有声音,他还以为时间还早,等他把刑文飞抱住自己的胳膊推开,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见手机上显示着9:59时,秦素差点吓出心脏病来,一把将还在睡的刑文飞推开了些,瞬间就坐起身来了。   刑文飞也醒了,翻身摊开身体,睁开眼看秦素。   秦素拿了控制面板开了一部分窗帘,这下,海南的灿烂阳光带来的炫目光线照进了房间里。   秦素一看窗外的太阳,就知道自己的手机没坏,果真是十点了。   秦素无奈又懊恼,心想昨晚就不该放任刑文飞,刑文飞简直不是人,昨晚都搞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害他这时候依然身体很不舒服,最主要是睡到现在,完全错过了早上的开幕仪式,太糟糕了。   秦素下床去浴室时,因为昨晚被过度使用的地方实在太难受了,让他有种身体腰以下的部位全不是属于自己的感觉,脚下的地毯又太软,他差点没站稳摔一跤。   “呀!”秦素没出声,刑文飞倒替他叫了一声。   秦素踉跄了两步,扶着一边的沙发背站好了,刑文飞赶紧跟下了床来扶他,“你没事吧?”   “我像没事?”秦素气恼极了,很想朝刑文飞发火,好在是压抑住了,被他扶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秦素实在觉得很痛,皱眉道:“我想,我要吃点止痛片,下午才能讲课。”   刑文飞这下才有点内疚了,道:“忘了给你带抹的药。我让人去买药来,会没事的。”   秦素几乎要崩溃,拒绝他:“不要让人去买药,这里的人谁不是人精,难道猜不出来吗,你让人去买药,就是给人多一个谈资。”   刑文飞看他是真很难受,顿时觉得自己昨晚的确太过分了,忧心道:“但总不能不上药。我去买药,我开车去买。你先吃早饭,我马上就去买。”   秦素皱眉看着他,很想给他一巴掌,又舍不得下手,最后抬起的手也只轻轻推开了他,说:“那你赶紧去。还要买点布洛芬,不然不能止痛,下午没法讲课了。”   “好,还要什么?”刑文飞急切地问。   秦素说:“要润喉糖,咽喉也疼。”   刑文飞:“行,我马上去。”   他冲出浴室,又赶紧跑回来:“你洗澡小心一点,别摔了。”   秦素恼道:“快去买药。”   刑文飞只好赶紧去穿了衣服,跑出了卧室门。   楼下的管家和服务生周到地询问刑文飞有什么需求,刑文飞对自己的气恼瞬间就转移到这一众服务人员身上了,平素对周围的人脾气一向不错的他,这时候也沉了脸,说:“帮我安排一辆车,我要出去药房买药。这里不需要你们服务了,没叫你们,你们不用来这里。”   坐上车去药房时,他又赶紧给小俞发了信息,让小俞把家里的药和秦素的衣服带来,让她赶最快的飞机过来,越快越好。   小俞收到信息,皱眉叹了口气,心想刑文飞你怎么回事,都多少年了,床上功夫都没长进吗?真TM的制郁。她飞快地去收拾了东西,赶去机场,坐在车上都在叹气,心疼男神居然还要受伤。   刑文飞在二十分钟内买到了药回酒店,进了房子里,因为没其他人了,附带着一个游泳池的别墅里非常安静,他飞快上了楼,秦素已经洗完澡了,正坐在沙发上用手机发信息。   秦素穿着深蓝色真丝浴袍,因为身体不舒服,微微歪着身体,支着长腿,白净的脸上带着一点红晕,眼神软软的,像是带着委屈。   秦素虽然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人物,但刑文飞知道他骨子里又倔强又好强而且特别强势,这种带着脆弱的时候实在少见。   不过刑文飞眼馋YY他的心思刚起,马上就有理智占据了上风。   刑文飞想,要是秦素下午在同行们面前讲课的时候发挥失常,他肯定会生自己的气了。   每次做完了难受,就像熬夜之后早起干活,悔恨欲绝,并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熬夜了,但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即使百无聊赖,也总认为这时候最有干劲最美好坚决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睡,一定要好好享受这偷来的美好。   所以,刑文飞也就没因为悔恨而在心下做没用的心理建设,说什么违背生理和心理双重需求的话了。   他过去坐在秦素身边,抱住他的肩膀去看他的手机,见他是在和周洵发微信。   秦素在对周洵撒谎,说他昨晚吃坏了肚子,早上起来拉肚子,所以没法去参加上午的学术交流,让周洵帮他对主办方的领导解释一下,他下午会按时过去的。   周洵肯定心里门清,但不会点破,认真地说:“我已经替你向主办方解释过了,说你身体不太舒服,上午在房间里休息,下午再来。”   秦素向他道了谢,心里则想,他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再看身边的小文,昨晚都说过了,今天要早起参加会议,他总是那样“马上就好”“很快了”“没事的”“这样很舒服不疼”“你睡吧我就亲你一下而已”……结果,都干了些什么!   太不懂事了!   太不懂事了!   太不懂事了!   秦素欲哭无泪。   刑文飞对上秦素气恼的眼神,只好赶紧撒娇:“老公,我把药买回来了。我现在给你上药吧。”   秦素:“……”看他一脸讨好,惴惴不安,秦素就瞬间心软了,说:“嗯。” 第75章   秦素吃过午饭, 就去了会场, 刑文飞恳求他在别墅里多休息一会儿, 秦素严厉拒绝了他。   无论刑文飞表现得多么不安和委屈,秦素再也不想由着他了。   刑文飞看他不愿意和自己单独多待,只得跟着他去了会场酒店。   秦素去周洵住的房间找他, 刑文飞也跟了去。   进了房间,刑文飞见这是一间大床房,当即颇有深意地看了秦素一眼。   秦素则完全不想理他这个眼神。   周洵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在卧室里用笔电处理工作, 对两人打过招呼后,他就让秦素到自己身边帮他看看PPT里的一个动图。   秦素走过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书桌角上, 当即疼得皱了眉。   刑文飞迅速走过去,“你没事吧。”   秦素身体很不舒服, 比起是受伤了的疼痛,他觉得自己的症状更像是纵欲过度之后的发虚。   秦素很郁闷地把刑文飞挡开了, 说:“我没事。”   这下周洵也看出秦素的问题了,他早上看秦素没到,以为他是因为看上午没有想听的讲题, 所以想下午到, 上午可以和小文多待一会儿,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真身体不适。   周洵多看了刑文飞和秦素几眼,就大致知道是什么问题了。他站起身来,对刑文飞道:“小文, 要不,你去给秦素买一杯热可可吧。热可可可以补充能量,也能暖暖肚子。”   刑文飞和秦素两人都诧异地看向周洵,周洵疑惑问:“秦素,你不爱喝甜的,是不是?”   秦素只是不太吃味道过重的辛辣的东西,虽然并不嗜吃甜食,但也不排斥,他说,“还行。只是,喝热可可,真会有用吗?”   周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想了想后,说:“应该吧。凝凝会喝。”   刑文飞看秦素很不舒服,能有什么偏方,自然也要去用了,这时候不好假他人之手,只得自己去做。   所幸楼下餐厅里有卖甜点,只是,他们不卖热可可,但他们有原材料,刑文飞就在买了他家很多甜点之后,让他们厨师帮忙煮一杯热可可,等热可可好了,他就提了热可可和一大堆甜点带去房间。   而在刑文飞离开房间后,周洵就不再像刚才那么谨慎,让秦素坐了房间里唯一那把椅子,自己站在他旁边,说:“秦素,我觉得你不应该太放任小文了。小文年轻,精力充沛,比较能折腾,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喜欢,或者不适应,你最好不要因为担心没让小文尽兴而放任他,什么都配合他,这对你的身体不好。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好还是要两人互相体谅的基础上再活出自我来,不然,肯定会在之后闹矛盾的。闹矛盾倒也没什么,只要问题能解决就行。但我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虽然我自己就是个GAY,但作为医疗卫生的从业者,还是觉得肛交不太符合人体的结构。”   秦素知道再掩耳盗铃也没用,以周洵的经验,他肯定一眼就能判断出自己的问题。   虽然窘迫,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周洵说的很对。   秦素抬手揉了揉额头,一时不知道该讲什么好。   周洵叹了口气,道:“你下午坚持得了吗,不然,我可以替你讲你们的工作。”   怎么能这样,秦素拒绝了他的好意,“没什么。”   周洵刚才说大实话的时候是一时冲动,这时候见秦素这般窘迫后,他自己也窘迫起来了,尴尬地走到一边去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刚才对不起啊,我一时嘴快,胡说的。”   秦素更加不好意思了,知道周洵是好意,当然不便让他有心理负担,就解释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明白。可能是……其实我出HIV暴露之前,有近三个月没和小文见面了,因为太忙了,他也忙,我也忙,但更多可能是我们当时本来也没那种非要在一起不可的心思,毕竟,你看,我俩是异地,我又比他大很多,我们的工作,也让我们不方便在一起……当时,我都想过算了,不用再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了……之后,你也知道了,我出了HIV暴露的事,我本来已经拒绝小文了,但他……”秦素笑了笑,看向周洵:“他可能是第一次有了责任感,毕竟我出了事,那种时候离开我,太无情无义了。”   周洵想到第一次见到小文时,是在秦素家里,当时小文和秦素的确没有什么默契,甚至关系有点疏离,可能就是因为当时两人其实在闹分手?不过之后再遇到秦素和小文的时候,两人之间就亲密很多了,是陷入热恋的那种感觉。   周洵问:“我觉得你俩现在关系挺好的,难道还要分手吗?”   秦素说:“没有。可能就是之前的HIV暴露,让我俩都觉得对方还不错,而且我们有了很多时间相处,所以已经定下终身关系。”   他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周洵看到他和小文都戴着戒指,而且一看就是同样的两枚,想来是订婚戒指吧。   周洵:“我觉得小文人不错,你们在一起也很合得来,这挺好的。”   秦素点头:“是啊。我想,我不可能再遇到比小文还合适的人了。这次出HIV暴露的事,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周洵叹道:“你和小文其实属于同一种人,就是外在对人都很热情有礼,但内心却是孤僻的,除非真的了解对方再喜欢上对方,不然,应该很难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吧。”   秦素以前没怎么想这件事,这时候听周洵谈到,一思索,认为的确有点道理。   秦素说:“大概吧,不然我也不至于一直单身。”   周洵看了看手表,过去十几分钟了,“小文还没回来。”   秦素和周洵聊了一阵,觉得自己心情和身体都好多了,就说:“这里毕竟是酒店区,他可能很难找到卖热可可的店吧。我叫他回来好了。”   周洵:“就让他去买吧。你应该学着让他多照顾你。”   秦素很窘迫,他是年长的那位,本来该多照顾刑文飞才对,但其实两人相处里,却是刑文飞在生活上付出更多,是照顾他的那一方。   周洵一看他表情就知道秦素不是那种坦然接受恋人照顾的人,就说,“小文年纪小一些,反正经历充沛,让他多付出一些,照顾你,又有什么不好?两人谈恋爱,也和投资差不多,虽然两方都要付出并感激对方才能让关系更好,但是,付出在这里面,带来的满足,往往比获得更多。特别是小文那种人,受惯其他人的照顾和奉承了,所以,有个人让他付出越多,反而会让他越有满足和快乐感,特别是他那么喜欢你。所以,你何乐而不为呢。你应该多给小文照顾你的机会。”   秦素:“……”没想到擅长做研究的周洵,居然还能做恋爱顾问。   秦素说:“不知道小文知不知道这种理论?”   周洵道:“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觉得照顾喜欢的人,能让他依赖我,就是件很幸福的事。精神满足在两人相处里,非常重要。”   秦素盯着桌子上周洵的笔电屏幕,说:“你懂真多。”   周洵有点不自在,道:“周凝性格就有点敏感,有时候我也会担心自己粗心大意让他难过了,他不讲,我又不知道,就会去看一些相处和恋爱方向心理学的书。感觉挺实用的。要是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发个书单。不过,我觉得小文更需要看看。你看他让你事后这么难受,真是不懂体贴人。”   秦素看周洵在这一点上对刑文飞颇多误会,他不想别人误会刑文飞,就压下窘迫解释道:“其实也不是小文的问题,因为我之前HIV暴露的事,我俩有大半年没有……所以……呃……”   秦素面红耳赤,周洵怕自己再说什么话,会让他更窘迫,赶紧转移话题去讲工作上的事了。   刑文飞回房的时候,两人已经揭过了刚才的尴尬。   秦素拿了那杯热可可喝,的确感受到了温暖和浓浓的甜,喝完觉得身体好受很多。   而在热可可之外的其他甜点,就只刑文飞尝了一点,他又觉得不太好吃,就被他放到一边去了。   下午,秦素和周洵去会议厅的时候,刑文飞也跟了过去,找了个靠边的角落坐了,听台上的专家讲他们的研究成果。   秦素和工作人员确认了自己演讲的时间后,就认真听着其他同事的工作报告,直到他上台做汇报。   姜主任主要汇报实验室前一年的工作,这种汇报,并没有什么前沿的东西,但实验室的工作,从细处剖析,会有很多经验和教训,的确可以通过这种交流,给其他同行以经验,达到共同提高的目的。   这里温度很高,秦素穿了一件白衬衫配一条黑西裤,白肤黑眸,面相俊秀,气质斯文沉稳,很惹人注意。   他先讲了这是代同事汇报工作,请在座同行和领导们指正。   秦素在这一领域里做得够久,所以对领域里的研究成果了若指掌,讲起很简单的工作汇报也极其生动和深入。   讲到中间部分,姜主任在PPT里列出了实验室在前一年里使用的数个公司的抗体检测类的产品的结果,又通过与另外的IGRA实验(γ-干扰素释放试验分析技术)、分子检测以及一般集菌涂片和培养,甚至临床对病人的诊断结果来做了对比,得出使用的几种产品的结果都很不理想,灵敏度以及特异度都无法达到理想效果,就因为这个原因,临床医生几乎不再采纳抗体检测的结果,只作为实在没有其他结果可用的时候的最后的参考。   不止如此,WHO也不再推荐抗体类的产品,在这种情况下,医院到底应该怎么做,是否要一直给病人开这个检查单,还是就不再开这个检查单?还是有选择性地开?   虽然,抗体检测相对于其他检测来说,是非常便宜的一个方法,但市场上的这么多产品都无法达到预期效果的情况下,给病人开这个单子,实在是浪费病人的钱。   秦素自然在之前看过好几遍这个PPT了,当然知道讲这种内容,就是专门得罪人的。很可能这个会议的赞助商里就有不少在卖这类产品。   他讲到这里,其他医院遇到同类问题的同行们,自然都有同样的感触,一下子,本来极其安静的会场里很多人讲话。   秦素可是代表的极高水平的医院,很多其他医院会以他们为标杆,要是他们质疑产品,其他医院肯定也会质疑,这会让这类产品很难卖。   有利益相关公司的工作人员非常着急,有人赶紧让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去提醒秦素不要讲这部分内容,不过,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没人愿意去做这得罪人的事,于是,公司的技术赶紧用另外的话筒解释这种方法的灵敏度和特异度一直在提高,可以用这个方法做检测,再者,WHO的一些观点并不太适合中国国情,毕竟中国患者大多数很穷,根本没钱做动辄几百近千的γ-干扰素释放实验,在没有病原学证据的情况下,使用这种方法,是既便宜又有效的。而且提醒秦素,他所在的医院有很大影响力,不应该讲这种误导其他同行的话。   直接站起来和秦素对抗的,是公司的技术人员,其实这个问题,大多数同行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足够高的有影响力的位置,且没有姜主任那种有话就讲完全不怕得罪人的心态,是不会有人提这个问题的。   刑文飞对这种技术性的问题,并不清楚,看利益相关公司的人直接在会场上怼秦素,他就很不高兴。   秦素毕竟是经历过很多风雨的人了,当然并不太在意公司里的人这样直接反驳自己,主办方邀请的主持专家很看不惯扰乱会场秩序的人,当即让所有人安静,请秦素继续讲。   秦素翻到下一张PPT,内容是另一部分内容,于是,他又把PPT倒回那一张让卖产品的公司心烦意乱悲愤不已的页面上,施施然说道:“诚如刚才这位老师所讲,在无法找到病原学证据诊断结核时,相对于昂贵的γ-干扰素释放实验,抗体检测是很便宜的,医院要给病人选择这种检测方式机会,可能是我们所使用的产品,无法达到我们的预期目标,所以我们实在得不出好的结果和反馈。其他同行可能会有更好的结果。除此,我们实验室也研究了世界范围内提高抗体检测灵敏度和特异度的方法,如今也有实验室用检测抗体的方式得到了和γ-干扰素释放实验相差无几的结果。我们实验室在这方面和美国正好有合作,的确有很好的效果。只是,因为需要飞行时间质谱设备,所以算上设备的钱,比做γ-干扰素释放实验更贵,而且如今只在研究阶段。但这也证明,抗体检测并不是没有提高灵敏度和特异度的办法,比起和我做这些不必要的讨论,不如将更多精力放在如何提高产品质量上。”   秦素这话算是非常厚道地为厂商考虑了,等他把所有内容讲完后,下台来,走到旁边的过道,已经有厂家的负责人到他跟前,说:“秦教授,您在这么多同行们面前讲这种内容,实在太不妥当了。”   秦素有些生气,说道:“我们做检测的,为病人出报告,所有实验结果全是受控的,不怕任何人来查。”   对方窘迫又气恼,一时间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了一件事,其他大大的文里,那些95后、00后的小年轻们都已经被称“哥”了,咱们80后的秦老师,却还在被叫小名“素素”,哈哈。   有亲亲要求对这一章里的专业词汇进行科普。   这里秦老师讲的内容,没法科普,因为要科普势必牵扯出更多的专业内容来,不是一本专业书,是讲不清楚其中的内容的。而即使写了那本专业书,也需要好几年的专业背景的基础知识打底才看得懂这本专业书。   所以,我只说一下大意。   结核分枝杆菌作为一种病原,进入人体后会引起免疫反应,免疫反应分为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体液免疫就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会产生抗体的那个免疫。而细胞免疫就更复杂了。   结核的是细胞免疫,所以,它能让人产生的抗体非常少,少到用抗体检测,灵敏度和特异度都非常低(灵敏度就是存在这种东西,把它检查出来的分辨率;特异度就是不是这种东西,我们就不能在检查的时候测出它来)。   也就是说,用抗体检测,就不太行。   这个不行,不只是因为厂家试剂的问题,更多是因为刚才说的那个原理的问题。   所以秦教授讲的第一段是,用了很多厂家的试剂做这个检测,结论:结果都不好。既然结果不好,以后还要让病人花这个冤枉钱吗?   第二段:为试剂厂家挽尊。不是厂家的问题,是原理的问题。但是,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只是你们这些厂家还没研发好。   我就不在这里说这个解决方案了,因为这还在专利申请期间。   不知道这样解释大家看得明白不?   (而在文里讲的,厂家技术员说的话也是完全正确的。大家去医院看病的时候,检查结核,医生开了抗体检查,大家不要因为我的文而去质疑这个检查。因为这个检查真是一个兜底检查。比它更好的查血的检查因为太贵了,病人不一定能承受费用,或者就是太贵了,医院可能就没那项检测。秦教授的医院不用抗体检查,是因为医院太好了,其他贵的检查都可以做。别的医院不一定可以做的)   **   而其中提到的其他的检测方法,我就不解释了。   大家只要知道,秦教授比较厉害就行了,不需要看懂他的话。 第76章   秦素在会场里留着挺没趣, 就去和主办方的大领导打招呼, 准备离开。   这位领导不仅和秦素的导师关系特别近, 而且和秦素也极相熟,拉着他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和他说了好一阵圈子八卦, 才让他走了,在放他走前,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你讲那个抗体的问题, 没什么事,大家都知道的。你有事, 那就先走吧。”   秦素这才从会场边上的通道离开,走到刑文飞所在的地方, 刑文飞赶紧起身,跟上了他的步伐。两人一起出了会场。   刑文飞长相极出色, 又跟着秦素一起离开,自然惹了一些人注意。加上圈子也就那么大,医院和研究圈子里的人对他还不太熟, 但一些和他的公司有竞争关系或业务往来的公司的管理层, 却有人能认出他来,以至于极惊讶刑文飞跟着秦素离开。   不过他们不可能猜出两人的私交,只以为刑文飞的公司和秦素所在的医院或者他的实验室有什么合作。   秦素坐上了离开酒店的车,才给周洵发了信息,说自己走了。   正是周洵在做报告, 他没看信息,等讲完了,他才看了信息回秦素:“好。”   秦素和刑文飞回了两人住的酒店,这时候,小俞已经到了,在别墅里等两人。   有了小俞,这个别墅也有了一点家的感觉,因为小俞吩咐厨师去熬了滋补清淡的粥备着,又熬了滋补的糖水,还准备了很多汁水丰富下火的水果……游泳池换了水,泳池边上的太阳伞下躺椅旁茶凳上摆了鲜花,而其他人则全都没在别墅门口迎接两人,没有让这两位度私密假期的人觉得不适。   刑文飞对小俞非常满意,秦素也觉得以小俞的能力,只是给刑文飞做生活助理实在太屈才了。   等上了楼,发现卧室里的床单被罩都换了家里的,浴室里使用的沐浴和护肤用品等也换了家里使用的后,秦素就更是对小俞这份无微不至的细心赞叹。   秦素又换了一次药,才去楼下泳池旁躺在躺椅上用surface看文献,刑文飞换了泳裤在泳池里游泳,游了一会儿又觉得很没意思,就搭着毛巾坐在秦素旁边,一边吃水果一边劝秦素喝点糖水。   秦素不想喝,说:“你玩自己的去吧,不用来陪我。”   要是秦素没受伤,倒是也可以去游泳,但他现在身体不舒服,就完全不想动弹了。   刑文飞说:“要不,去睡觉吧。”   秦素:“我想看会儿文献。”   刑文飞只好不再劝,去换了衣服,坐在他旁边拿了笔电办公。   小俞给两人送了果汁来,看两人来度假依然在工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道:“我看别墅不远是海滩,你们可以去海滩散散步嘛。”   刑文飞期待地看向秦素,秦素实在不想走路,说:“我还有工作要做,小俞,你自己去海边玩吧,注意安全就行。不用留在别墅里忙了。”   小俞早过了贪玩的年纪了,说:“我不太喜欢晒太阳,晒太阳会让皮肤变黑,我就在房子里好了。”   秦素也就不勉强了,看小俞离开后,秦素突然问期待一次次落空的刑文飞:“小文,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情趣。”   不需要问,秦素就知道自己是个极其没情趣的人了。   刑文飞对着他笑了笑,说:“我喜欢你热爱工作的样子。刚才在会场上,不回避问题,也很酷啊。人心里总要有自己的道,有坚定的信念,才会迷人。人这种动物,也就那样,但精神世界是美好的啊。能让你高兴,我就觉得很满足了。所谓情趣,就是能够让心仪的对方象感受到自己的魅力,我如此为你迷醉,所以,你那么有魅力,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没情趣?你在台上讲课的时候,我觉得你光芒万丈……”无论是人格魅力还是工作魅力甚至是性魅力都高极了。   秦素愣了一下,心想你自己有做医药产品类的生意,居然赞同自己在会场上谈论那么直白的问题。   秦素的想法这时候都在脸上,刑文飞笑道:“我觉得你讲得很对。像我们这种做产品的公司,当然是要想客户所想,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产品来,只有好的产品,才能服务到客户,才能一直赚钱。我才不会觉得你谈的问题不好。很多公司只想胡乱弄个产品出来,只想赚钱,其他都不好好考虑,是做不长久的。”   秦素听后,说:“小文,你这才是真的目光长远。”   刑文飞笑道:“你是不是要被我迷住了?”   秦素本来在和他说正事,突然又被他故意撩了,当即脸一红,羞赧道:“我不是早就被你迷住了吗?”   刑文飞没想到秦素居然妥妥接住了自己的招,一愣以后就内心甜蜜蜜地笑道:“要不,回房去睡觉吧。”   秦素身体还难受呢,对上刑文飞炙热的眼神,就拒绝了他:“不,我还有事要做。”   刑文飞伸手拉他:“去睡吧。昨晚睡得晚,你没休息好,去睡觉,我什么都不做,真的。”   秦素不相信。   刑文飞窘迫道:“你以为我是狼来了吗,我说话算话,我们就睡觉吧。我昨晚也没睡好,我也想睡觉。”   秦素只好应下了,回房的时候,刑文飞说:“晚上吃海鲜烧烤怎么样,让小俞去安排,可以为你熬粥。我联系一下周洵,看他要不要过来吃饭,然后明天可以坐我们的飞机回S城。我定了飞机让明天先送你回S城,我再回G城。”   秦素道:“那你问问周洵。我明天还是坐航班回S城,会议方会为我们报销机票,到时候只有来的机票,没有回去的,他们报销很麻烦。”   刑文飞说:“但是去坐航班,你只能坐经济舱对不对?太难受了。他们要怎么报销机票,是他们的事,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秦素心想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啊。   他回卧室睡觉时,刑文飞已经联系了周洵,周洵回他:“已经定了今晚的机票回S城了,这样可以在家过周日。”   刑文飞感叹地对秦素说:“周洵今晚就回S城,要回去陪凝哥。”   秦素说:“我想他也会今晚就回去,比起在这里过一晚,不如回去陪周凝。”   因为已经进了屋,又没其他人在,刑文飞就搂住秦素的腰,说:“我也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啊!”   秦素心变得很软,刑文飞问:“之前说你到G城工作的事,你想过了吗?”   不只是想过了,秦素已经去联系好了,只是,没有最后定下来前,他不便和刑文飞谈这件事。毕竟他在工作上的尊严,是他最在意的事。   秦素想了想后,才说:“我联系了两家医院和一家有医学院的高校,三方都有意向要我,给的待遇也很优厚,基本上是我现在的三倍以上。”   用了“三倍以上”这个词,看来秦素有意向过去G城啊。   刑文飞期待地看着他:“其实过去了,发展不一定比这边差。有什么需求,我能够帮上忙的,我也可以帮忙。而且,只要不出差,我俩每天都能在一起。”   秦素叹了一声:“小文,我知道你想我最近就过去G城。但这个,不太现实。第一,要过去G城,我必须先把实验室安排好,第二,我的学生还在S城,我不能扔掉学生自己离开,对不对?而且,现在姜主任生病了,她需要我帮她扛些事,我怎么好对她讲我要走了。我今年,依然招了学生……”   刑文飞真有些失望了,知道秦素这种做老师的人,很多学生的命运和他有牵系,他不可能一下子说走就走。   他说:“但你可以在这边做兼职教授,可以把你的学生安排在这边来做些项目,不行吗?这样,你不要再承担教学任务,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可以到G城来待着。”   秦素无奈地说:“当然,我也这样想过了。但是,我的实验室里现在没有其他能够顶事的人,我要是长时间在G城的话,实验室的状态肯定会差很多。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排,再给我至少半年时间,好吗?”   既然秦素已经有意向了,而且在行动,半年对刑文飞来说,不算长。   他点了点头,又在秦素面颊上亲了一下,说:“那好吧。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告诉我。”   **   秦素回了S城,第一时间去住院部看了姜主任。   姜主任已经做了手术,坐在病床上,看状态并不差。   她的孩子在美国上学,所以生病的事瞒着孩子,家里老人年龄又大了,所以对老人也瞒着,她住院,照顾她的除了她老公外,就只有一个护工大姐。   姜主任的老公是卫生系统的行政领导,工作很忙,老婆生了这么大的病,他也请不出几天假。   姜主任又不希望自己被探病的人围着,所以生病做手术这件事,也只有很少人知道。   秦素在病房里陪了她一阵,姜主任很乐观,还开了秦素几句玩笑,在秦素要告辞的时候,她才说:“咱们一把手主任来看我,和我说,你想去G城工作,因为你老婆在那边?”   秦素一惊,心想大主任真是的,怎么这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姜主任,没看她身体这么差吗?   秦素道:“并不是要去G城工作,只是,想着可以和那边合作,有一些合作项目,到时候,在那边有个基地的话,会让学生过去做实验,我也会放一些时间过去。我这学期不是没有教学任务吗,这样,正好可以把这个模式建立起来。我看秦玲是个不错的人,也和她谈了,问她博后出站后留下来的意向,她很有意向,只是怕留不下来。我会给她想办法,让她留下来,之后,这边实验室也就有人负责了。”   姜主任笑道:“我哪是说你这件事!你觉得哪里可以发展更好,转去我也觉得没什么。能和G城那边合作,哪里不好呢。我是指,你有老婆了,你居然都没让我们大家知道!你就这么秘密结了婚了吗?”   她看到秦素手指上的婚戒了,所以更是埋怨。   秦素这下颇不自在了,知道姜主任说这件事是埋怨自己对她见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自己有对象的事。   秦素窘迫地说:“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就只周洵那边知道。因为没正式办事,也不方便告诉别人。”   “啊,周洵哦。”姜主任点点头,依然目光炯炯地看着秦素。   秦素心想她都生病了,刚做完手术没几天,居然就满心思想听八卦。   秦素叹了一声,说:“因为我和周洵的情况有点类似。”周洵的事,其实不少人都知道,只是大家觉得那是他个人的选择,也就没什么谈论。秦素是在知道周洵的事后,才从其他人的交谈里明白过来,大多数人原来都知道了,这大多数人里自然也包括姜主任。   姜主任愣了一下,又去看他手指上的戒指,然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她又笑了:“我就说,你这么优秀,即使再挑剔,也该找得到优秀的女同胞的嘛。不过,找到优秀的男同胞也是一样的。放心,我给你保密,不会讲出去。”   秦素笑了笑,说:“谢谢。”   姜主任被他谢得颇不好意思:“这不是应该的吗,谢什么啊!要是你愿意,以后把你对象带来我看看嘛,我正好了解一下,是谁拿下了我们优秀的秦教授。”   秦素窘迫地说:“嗯。好。”   姜主任又说:“医院安排了要去托管医院检查工作,我这个样子,最近没法去了,所以,我只好委托你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就下周去。你才刚为我去开了会,又要去替我检查工作,我真是过意不去。”   秦素道:“有什么事都可以叫我去做,这是我应该的。我只是没怎么从事具体检测工作,怕会在细节上看不到位。”   姜主任说:“没关系的,你去就是了。检验中心还有其他人去,到时候他们会看,你就去瞄几眼,签个字就行了,不为难。”   秦素这才放心了,说:“行,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作话还没删,这个作话是解释上一章的作话)   我看到有的读者亲亲的误解了我上一章的作话,不得不来做一下解释了。   **   为什么结核的血液查抗体结果很不准确,这是人体对结核的免疫反应方式决定的。(但过几年这个问题,应该会有所解决)   我这么讲,不是说,所有的病原,查抗体准确度都不够。   其他的病原,大部分是查抗体的,而且非常准。   每种病原是不一样的。   大家不要把一种病原的问题推及到其他病原上啊。   所以去医院看病,基本上是医生开什么检查就查,因为很多情况下,病人是别无选择的,第一,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决定哪些组合的检查对自己性价比最高,第二,可能医院在开展的检查就是那个,医生也别无选择,毕竟医院要开展一项检查的方法,也是需要很多准备的(例如,要去向卫计局申请,要有房间条件,有设备条件,有检查用的试剂,还要送工作人员去培训或者进修,要开展还有试运行,被检查合格了才行,如此等等很多步骤)。所以这些,也是大医院人满为患的原因,因为大医院的确医疗资源就要好一些。从医改来说,让医疗资源能让更多病人更好更便捷地使用,我觉得也是需要保证的。   **   有一个补充,就是不典型的肺结核是很难确诊的,最容易和肺癌误诊。   还有就是只有查到结核分枝杆菌才是金标准的确诊,靠影像学(也就是拍胸片),误诊率是会很大的。那种给拍个片子,不让检查其他项目,就确诊说是结核病的,先怀疑一下这个医生的水平。国内最好的这方面的专家,都不敢这么确诊。 第77章   秦素并没像姜主任说的那样, 过去瞄几眼签个字就行, 去检查其他医院的工作, 这并不是好做的事,其中门道太多了。   他们医院的检验部门,自是进行了CNAS认证认可, 不过,他们要去检查的这家医院,并没有参加这个认证。   秦素回去就找了实验室管理老师李敏慧, 问:“姜主任要去托管医院评审检查, 这事转给我了,是不是发过文件来给我了。”   秦素太忙了, 他的单位办公系统的账号,也有给李敏慧李老师使用, 李老师在看了系统里的事后,将需要秦素处理的迅速告知他, 但这次他代姜主任去评审的事,李老师并没有事先提,他才有此一问。   李老师说:“最近事情太多太忙了, 主任, 我早上来上班,到现在还没时间喝口水,没来得及看办公系统,我不知道这件事。”   秦素听她这么一讲,瞬间就觉得很抱歉, 因为另一个管理员老师陈茹已经离职了,现在整个实验室就只有李老师一个管理老师。她既要负责整个实验室的杂事,还要负责做他的助手,忙到总要加班。秦素想,必定要再招一个人才行,他已经给人事那边写了招人申请了,但至今没有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应聘者出现,人事的老师已经很烦他了,毕竟其他实验室招人,都是早就定下人了,只是去人事走下过场而已,偏生秦素这里招人,是真的让人事替他广撒网再精细地筛选。人事负责的老师,要不是看在秦素长得好看的份上,早就把就他们实验室事多的话怼他脸上了。   秦素自己也觉得这次招人给的条件太苛刻了,例如,必须至少干满五年,这就让无数想把他这里作为中转站的应聘者望而生畏。一个有职业规划的人,绝不会来应聘他这里的岗位。   秦素道歉道:“李老师,真是很抱歉,最近让你太忙了。不过,招人的事已经在进行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替你分担一些。一些我能自己做的事,我也都先自己做。办公系统,我就自己来看就行了。”   李老师赶紧和他说了一堆客气话,又匆匆忙忙出去忙别的了,秦素又叫了博后秦玲过来,说已经替她申请了博后出站就留校,让她自己再去找人事的老师询问一下她还要走哪些流程。   秦玲非常感谢他,也知道秦素能做到这件事不容易。毕竟博后虽多,但留校院的名额却很少,能留下来的还是少数。   几年前的秦素,没有办法有这种面子让自己想留的人留下来,现在有这种面子,不过是这几年的学术成果的积累,以及单位怕他要辞职离开,所以给他开的口子。   既然秦玲要留校,之后她就能一直留在实验室了,秦素又让她替李老师稍稍分担一点工作,秦玲有自己的项目要忙,而且她在出站之前,既有论文量的要求,还有影响因子的要求,要求不低,所以她自己的项目已经让她满负荷了,不过秦素在她的工作上为她提供了很多帮助,所以面对秦素这个其实算是“不合合同,但要顾忌情理”的要求,她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秦素看了办公系统里的邮件和通知,仅仅一天而已,就一堆未处理的事情了,处理这些事,就花了他一个多小时时间,又根据通知去联系怎么检查托管医院的事,打了电话给他所在评审组的秘书,对方热情欢迎他加入他们这个评审组,然后给他发了一堆要前期就看的文件和表格过来,秦素对着那些文件和表格,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件事,看了好一阵,才搞明白了评审方式,又把所有资料都打印出来,在不明白的地方一一标注。   因为不方便问别人,秦素下午又跑去医院问姜主任这件事,所幸住院部就几分钟路程,他很快就到了姜主任的病房,而姜主任住的单人病房,也方便他问问题。   秦素觉得很抱歉:“你都生了这样的病,我还一直来打扰你休息。”   姜主任反倒很兴奋:“没事,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吧。我其他时间都在睡觉,早就睡晕了,不想睡。和你说说话反而好些。”   秦素把自己标出的地方拿给姜主任看,姜主任一一给他做了解答,半小时后,秦素基本上就搞明白了,但还有一点问题。   他说:“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一家托管医院的口碑不好,我们当初为什么要托管这家医院?”   姜主任耸了耸肩,说:“这还是前任……嗯,你明白的,他留下来的遗留问题。当初为什么要托管这家医院,我们这些下面的小鱼小虾,能说什么。这次去评审,大概是要和它解绑了吧,我打听到的内部消息,是这个意思。所以,我才说,你尽管去查,不用有什么顾忌。”   秦素叹了口气,这些涉及管理层的事,他们自然没什么发言权。   晚上和刑文飞视频的时候,秦素一边处理事情,一边和他说话,因为实在太困了,他还一边打哈欠。   刑文飞看他困成这样,居然还对着电脑打字处理工作,就笑着说:“老公,你去睡吧。明天起床再做吧。”   秦素朝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刑文飞不比他闲,他也在处理工作。秦素揉了揉眼睛,说:“接下来要去评审我们的托管医院,一共要出差一个星期,我赶紧先把其他工作都处理了。”   刑文飞“哦”了一声,问:“你们医院的托管医院,那还不少吧。”   秦素点了点头,“以前我都不会负责这些工作,现在只是帮姜主任做。因为科室没有其他正高了。”   刑文飞道:“会很累吗?”   秦素:“应该还好。只是我第一次做这个工作,怕出什么问题。”   刑文飞说:“能出什么问题?”   秦素想了想,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种事,要揣测领导的意图,其他就没什么。”   刑文飞说:“居然还要揣测领导的意图?不过没什么啦,你照实打分,难道领导敢来找你麻烦?”   秦素说:“那倒不会。”   刑文飞:“所以,没问题啦。”   秦素说:“我们托管的XX医院,我看了下,他们的口碑很不好,大概领导是想解绑,不再托管。但我和他们评审专家组的其他人不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等去评审的时候,我再找他们问问。”   刑文飞自己就有做医院,当即很感兴趣,说:“我去帮你查查这个XX医院,说不定会比你了解更多内幕呢。”   秦素停下打字,侧头看手机,“啊,这不太好吧?”   刑文飞一笑:“这有什么不好呢。我看那医院的老板是脑子有问题吧,有你们医院在背后做靠山,居然还把名声搞那么差。我看看我们这边可不可以去掺一脚。”   秦素愣了一下,他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刑文飞居然就已经想到要去抢生意挣钱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刑文飞继续道:“老公,没事的,我不会把你牵扯进来。”   秦素:“……”   在一愣后,秦素就笑了,说:“我要去睡觉了。太困了。”   电脑里显示时间已经过凌晨一点了,“你也赶紧去睡吧。”   刑文飞点头:“好吧。”   “晚安,小文。”秦素说。   刑文飞看他要关视频聊天,就赶紧说:“你要不要看我的……”   秦素看向镜头里:“什么?”   刑文飞笑道:“我的腹肌。”   秦素:“……”红着脸关了视频,两人一边视频聊天一边工作,居然过了两个小时。   **   秦素随着检查工作的评审专家组到的第一家托管医院,就是声誉最不好的这一家。   秦素在路上,已经看了这家医院自己提交的自查材料了,他们自己倒是写得很好,好像没有哪里不好似的。   等到了医院,开了个说明的短会,大家就分散开来,各查各事了。   这家医院开了感染科,其中收治结核病人,所以秦素才跟来的,但这家医院不大,检验科也不大,从事微生物检测工作的工作人员只有七八个人,开展一些常见细菌的检测,结核也是其中一项。   但本院不一样,微生物检测也分了好些组,所以跑来这里检查,就只好每组都来了人。   这下这家医院就惨了,面对这些慧眼如炬又从业多年有精研方向的专家,什么问题都能被看出来。   秦素对照着评审表默默检查了一阵自己要检查的工作,很快就发现了很多问题,或者说基本上全有问题,再一看医院的LIS系统里的东西,发现的问题就更多。   等其他同事都和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交流得差不多了,他才把找出的问题同科室的负责人进行交流。   例如:“为什么你们去年查了1600多份病人的血样结核抗体,抗体只有16份阳性,而这些病人,我在系统里抽查了二十人,由感染门诊送的样本是2份,占百分之十,其他都是院内其他科室住院病人的样本,占百分之九十。但我查了一下,你们确诊的结核,你们自己的报告写的是五百多人,五百多人,即使这16份抗体阳性都包含在内,你们算算你们这个抗体检测阳性率才多高,你们为什么还要一直使用这种产品呢,这个结果对病人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不是吗?而且你们全年都在使用这种产品!”   负责人赔笑道:“这个,我们也知道啊,但买什么产品,也不是我们科室说了算,是采购买什么我们用什么啊。”   秦素摇了摇头,“那你们就没去抗议吗?你们自己的工作,结果这么差。第一种可能是产品质量的问题,第二种可能是你们的工作质量的问题。”   对方只得笑笑。   秦素满心无力,说:“你们就只开展了涂片和抗体检测,是不是?”   对方点头:“秦老师,你看嘛,我们微检科室很小,又不怎么挣钱,我们给领导打了报告,说给配更大的实验室,再多开展一些检测项目,但领导不批准嘛,我们也没办法。”   秦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然,每个位置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是:“刚才抗体的工作质量很差,你们认同这个结果吧。”   对方自然无法反驳,只能笑。   秦素又说:“我看你们涂片,你们实验室完全没有保存以前的片子,也没有每天的室内质控记录,而且样本质量也不高,我看了你们系统里的数据,你们痰涂片的阳性率低到只有百分之几,连纤支镜的阳性率都这么低。你们开展的项目,都做这么差,怎么要求增加检测项目,可以做得很好呢。你们的室内室间质控到底是在怎么做?”   对方愁眉苦脸,说:“我们人这么少,每天工作量特别大,根本没有办法。”   秦素不想再说什么了,把表上的各项都填好后,就让他签字。   对方叹了口气,知道和他求情也没作用,就签字了。   秦素以为自己这里的工作结束了,只需要把表交给检验组的评审组长就行,没想到在临床查感染科的同事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过去帮忙。   秦素只好赶过去了。   查感染科结核方向的同事,是位年轻女同事,大概是保养得太好,说二十几岁可以,说三十几岁好像也对,但看她的气势和表情,也许也四十岁了。   秦素和她认识,还有项目合作,所以对方随口就叫秦素来帮忙,其他同事估计都还不好意思叫秦素帮做事。   秦素过去问:“康老师,什么事?”   康医生说:“他们这里的病历乱写,我把我觉得有问题的病人的单子打出来,你替我去他们检验科的LIS系统里,一个个地查他们的检测结果,看他们是不是乱写。居然说在这里查不到LIS系统结果,那你就帮我过去查吧,看他们还能说什么!”   秦素拿着单子应了。康医生比姜主任的性格还要火爆,病人挨她骂后投诉她的情况时有发生,现在在这里骂这边的医生,肯定要比骂病人更没心理负担的。   秦素去检验科的系统里替她查了,发现果真有一些问题,有数据上的造假,有些病人检查结果明明是阴性,但是病历上写了阳性。   秦素把检查结果拿回门诊上,康医生拿到秦素的结果一看,果真怒不可遏,加上查到的其他问题,就对着会负责这项门诊的所有医生开火了。   她从医院里各个临床科室截留病人不转诊病人、骂到门诊不把有些该住院或者该有后续治疗的病人留住。   这里问题很大,门诊不留病人住院或者留不住病人后续继续来治疗,住院的各个科室又各自留病人在自己的科室治疗,病人检查出有其他问题,却不送他们去该去的科室……   完全是内部恶性竞争,外部也是乱七八糟的。   不过,住院部不是康医生检查的范围,她骂了,在座的不属于那一块也只是听着,事不关己。   康医生看所有人不以为耻,反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是怒不可遏,   于是不再骂其他科室的问题,只专门找这个科室的问题。   “为什么医院检测结果是阴性,给病人的病历里写的是阳性?这是伪造病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吗?”   有一位长得较胖的医生站起来说:“那个病人之前在其他医院里查过了,是阳性,所以我们这里查出来是阴性,病历里给他写了阳性。应该是病历写得不规范,没标注是其他医院检查的结果。绝对不可能是伪造结果。”   康医生冷哼一声,“不规范地写了这么多份,也是很服气的。你们这个病历里写的是什么,血清TB-DNA检测阳性。”   她问秦素:“秦教授,你说这个说法对吗?”   秦素本来默默地站在旁边听康医生发火,这时候只得站出来看了看那份病历,说:“这个病人,应该是肺泡灌洗液TB-DNA检测阳性,我之前有关注过这个病人的检测结果。”   康医生:“你看看你们这些病历写的,全是实习生写的吗?实习生写的,你们也该检查吧?”   医生们都不敢说话了。   康医生又说:“你们这里留痰质量也不过关,留痰质量这么低,你们这里的病原学确诊率还想高一点?而且你们靠片子给病人确诊的这些,你们自己再在系统里来看看,你们有80%的确诊把握没有?我敢肯定,你们50%的把握都没有,就大而化之给病人用药了。再看看系统里这些病人,病人很多是来看一次了,之后就不来了,结核病是需要长时间治疗的病,这些病人都不回来了,你们自己没想过原因吗?是你们的水平太差让人不相信,还是你们的态度太差,病人不愿意再回来?为什么工作不做仔细一点。好歹,你们也是三甲,还是我们的托管医院。”   大部分人被她骂得臊眉耷眼,也有人非常不服气,说:“康老师,你这样说,就很没意思了。”   康医生冷笑:“怎么叫没意思?难道是我故意让你们难堪,不是你们自己工作做得难堪?”   对方道:“你是知名专家,当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地方的痛苦。像我们,让病人留痰质量高一些,我们都做过很多努力了,但病人根本不听。随口吐一口口水就行了,护士也去劝,病人还以为是故意让他们为难,把护士骂一顿。这些情况,在你们那里,是肯定不会有的吧。说到工作做得更仔细一点,难道我们不想把工作做得更仔细?我们不是专职结核医生,除了坐结核门诊,还要看其他病,每天上午,我们就要看两百个门诊号。从八点钟就开始上班了。中午一点都下不了班,匆匆吃口饭,就要去看另外的门诊。那些病人,我们根本不敢多做劝说,多说几句,就说我们只是想赚他们的钱,根本不听我们的。而且现在杀医伤医的事情那么多,我们敢多讲嘛,他们想怎么看病就怎么看病咯,这本来也是他们的权力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讲另一个知识点。   为什么很多时候要做多项检测,才能确定得了某种病。   很多病人看病的时候,总是抱怨医院给开的检查单太多了,这其中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就是需要那么多的检测,才能更好地确诊具体是得了什么病。像是我作为一个做检验的,比起医生给我一问诊就说我是什么情况,我更相信检查结果【当然我也是被怼的对象】,第二种情况就是,医院的确很崴,给开了不需要检查的检查单,就是想赚钱。但一般第一种情况更常见一些。因为第二种情况极大可能会被审查查出来,领导可能要挨批。   例如,前两天说查结核的事,用一种叫IGRA的方法(要是看过结核病的朋友,大概会看到它的产品名,如T-SPOT.TB等)要比查抗体这种方法准确得多,但很贵,基本上是几大百。但这个也只是一种间接检查的方式,是诊断是结核病中的指标之一,还要通过其他的数据一起,才能诊断是否是活动性的结核。但即使是做了这个贵的检查,这个检查都还有被其他因素干扰的可能性,因为它的原理是结核分枝杆菌会分泌ESAT-6和CFP-10,而像是堪萨斯分枝杆菌,也会分泌这两种,就会造成一定的误诊。   当然,这个误诊,和把结核误诊为肺癌,或者把肺癌误诊为结核来说,这已经是很小很小的事了。   所以,正确诊断是什么病,非常重要,不然吃了药伤了身体,却完全没对症,还会让原来的病情更加严重。   我们很多时候要帮熟人,或者熟人的熟人之类的人做检测,诊断是结核的时候,他们反而是松口气的,毕竟比是肺癌好多了。   结核是可以治好的,一般性的结核(就是没耐药)半年到一年就可以治好,不影响其他生活;耐药的需要的时间长一些,而且耐药结核治疗很花钱。   所以要是自己或者周围熟人得了这个病,一定要去早治疗规范治疗,不要变成耐药的结核,那就太受罪了。   这里也可以看出,根据医嘱做,非常重要。   当然,医嘱是否产生效果,是问诊医生和病人两方的事,我认识的团队之前做过医生对病人的态度对病人的依从性的重要性的研究,医生的态度对病人会产生极强的作用。所以医生同行朋友们真的要练习养气功夫,说不定大家的态度对病人是否治愈产生的效果比给开的方案还重要。   【作话都是免费的,不要担心会收费】 第78章   康医生被气得面红耳赤, 当即从坐着的状态站起了身来, 对上那位胆敢和她犟的医生, 说道:“好嘛。你真是有理由,我要为你鼓掌啊!”   她说着,还真的鼓掌了, 周围一众人等面色都不好。   秦素作为一个研究人员,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态,两边都是同事,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立场。   康医生鼓完掌, 还对着那位医生一笑,说, “作为一名医疗工作者,希波克拉底誓言, 让医生首先考虑什么?首先考虑病人的健康和幸福!这是你需要放在第一位的东西,你放在第一位的东西是什么?是病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是病人的权利嘛!是啊,病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病人还来找你看什么病呢?你怎么不直接让他们都滚回去自己看病呢?”   所有人表情都怪怪的, 知道这顿骂非挨不可了。   那位和康医生对峙的医生说:“康教授, 你这样讲,有意思吗?”   康医生道:“我知道没意思啊,你刚才那些话,是对着评审组专家该讲的话吗?”   对方面色讪讪,不敢反驳。   康医生继续说:“你们这里的问题到底有多大, 你自己不知道?我想你心里门清。工作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怪病人,怪领导,怪同事,怪护士,我觉得没什么屁用,就是你工作做得差了。你以为我就认识你们一家下头的医院?你自己也该知道,就是你们工作做得最差!别的没你们这么差的!你又想说领导层的问题了吧?是吧?我想,你们病历不规范有些地方甚至错漏百出的问题,不是领导层让你们这么干的吧!我知道,你要说每天门诊量太大了,没时间检查门诊病历里的问题。不过,我可没有办法替你工作,帮你减轻压力。你们有问题的地方就是有问题。自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胡搞乱搞,还有那么多借口。你们自己看看我写的这些检查结果,要是你们觉得没问题的话,就来签字吧!”   负责人过去看了康医生评审表里的打分和写的内容,当然,从第一项到最后一项,分数和问题都不好看,他知道和康医生多说无益,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下情,最后只好算了,签了字。   康医生看他签了字,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们辛苦啊,谁不辛苦呢!刚才那些事,也是公事公办,之后我给你敬杯酒,也就揭过了啊!大男人,别和我这等女人计较。”   恐怕这里的人没有人敢和她计较吧。   对方讪讪地笑,又小声问她:“听说,你们是要撤股了吗?”   康医生说:“这个,我一个小小工作人员哪里知道呢,那都是领导的事。”   对方叹了口气,说:“最近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找下家要辞职了。”   康医生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阵,那张白白的脸,在口罩露出的地方,显出了些许纹路,暴露着她的年龄。   她厌烦这些一心就想赚钱的医生,根本就不配给病人治病——给病人用贵的二线药,给病人开本来不需要做的检查单子,有些穷的人家,治个病,把家都治垮了……他也厌烦有些病人,得了传染病,说了要戴口罩,出门就取了口罩对着其他人乱咳嗽;说了好好留痰检查结果才有效,但他们偏不那么做;说了每个月都要查肝功,偏不来查;说了要按照规范吃药,吃了几天自觉好点了就随便停药,结果变成了耐药结核病治不好了又来怪医生……但她最厌烦自己,居然要为这些事生气,明明知道生气也没用,自己好好干份工作,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技术精湛问心无愧不就行了吗?   康医生心烦意乱地和秦素去医政楼,她骂人的时候气势凛然,这时候就像被放了气的皮球,蔫蔫的,对秦素感叹:“我就说了我不来评审,非要我来。我来,不过是得罪人而已。刚才那里有些医生,是我以前带过的。平常过年过节,还给我打电话的,这下以后不会给我打电话了。”   秦素道:“刚才他们心里明白,你没有恶意。而且那本来也该提出来。其实我看了一下,他们问题完全不止这一点,你已经是顾着情面了。”   康医生说:“只是不想说他们了,评审表上都记着呢。他们肯定过不了这次评审,说不定要降等。”   秦素叹了一声,说:“我觉得还是体系的问题。他们这么乱七八糟,难道只是他们的错?我看本院领导没把这个托管的事安排好,也要承担很大责任吧,甚至是主要责任。”   康医生没想到秦素比自己还敢说,当即道:“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秦素,你可别跑领导跟前乱讲。他们自己心里门清,自己知道,和被人提醒,那是两码事。别在第三方面前,打他们的脸啊。”   秦素笑了笑,“嗯。”   **   所有组检查结束之后,在当天下午近傍晚时,就开了通报会。   这根本没秦素什么事,他只是去坐着听,一共开了三个多小时,开完都晚上九点多了,不过大家都习惯性扛饿,也没觉得开会到这么晚有什么不好。   甚至有人偷偷在下面含着巧克力球吃,康医生还递给了秦素一颗,秦素没好意思吃,接了就放进了白大褂口袋里。   这种通报的内容和结果,不需要想象,就知道是些什么。   这些领导主任,对病人的时候,态度还算好的了,在内部会议上,吵架吵得更凶,大家都自负,各抒己见,就是“我不服你”或者“即使我服了你但我依然有自己的理由”。   秦素听到后来,就直接拿出了手机玩,反正是坐在最后的角落,也没人会专门来注意他,而且因为是内部通报会,并没有监控器,录像也只录了主席台,所以他就肆无忌惮地和刑文飞聊天,顺便用手机看看最新的文献摘要。   刑文飞给他带来了非常劲爆的消息,这些内容,以前秦素基本上不知道。   第一,就是这家医院虽然是他们医院的托管医院,而且还是个三甲,但其实全是靠钱和关系,才有如今局面。   第二,这家医院有了如今局面,还找了他们医院来托管,明明只要好好管理,别乱来,慢慢就会积累声誉,变得越来越好,为什么他们却这么作死呢?因为这家医院是私人投资,这投资人和本院的前任一把手之间有不可描述的关系,在前任一把手被**的情况下,本院的现任就不想理它了,所以想解掉之前的关系。   第三,这家医院如今的最大的投资人,也就是控股人,以前的靠山纷纷倒台之后,他自己也牵扯进了一些事,进去了,董事会的人,没人有信心,所以如今这家医院才越来越糟糕,想找人接盘,但没有人敢接盘。   第四,刑文飞想把这家问题多多的医院买下来,已经在做风险评估和找人牵线了。   秦素盯着刑文飞给自己发的这些东西,先是感慨以前那些同事背地里说的领导的坏话,居然是真的,然后感叹刑文飞不愧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生意人,居然这么短短时间,就决定要买这家医院了。   秦素给他发信息:“这么短时间,你居然就查清楚了这么多?”   刑文飞:“还不止这一点呢。当初这家医院建得很不错,按照三甲建的,又没运营几年,建筑和设备都很新。而且它所处地理位置,周边没有任何竞争的大医院,那周边最近又修了很多新楼盘,政府的新文化园和新科技园之后也距离那里近,以后周边只会发展越来越好,人口越来越多,那家医院,你说值不值得收购?”   秦素心想他果真不愧是商三代,眼光就是不一样,回他:“但它现在名声越来越差,你收购了它,病人有前车之鉴,就不会来的。而且,我们本院不会再托管它了。你肯定救不起它来。”   刑文飞:“那你等着看我怎么做吧。我会去找你们领导谈的,要建立一个更好的体系,他们被我打动的可能性会很高,就不会撤走。”   秦素问:“买大概要花多少钱?”   刑文飞:“我们估算了,大概二十亿上下。”   秦素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有这么多钱吗?”他本来还想自己可不可以支援刑文飞一点,看到那个数字后,他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刑文飞说:“我当然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想买。怎么,你担心我以后没生活费吗?那我把钱花光了,只能去找你养我,你养不养我,老公!”   秦素= =||||:“如果你可以节约一点,每个月只花两万的话,我就可以养你。”   刑文飞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是不是把你的工资问出来了?素素!”   秦素:“……”   刑文飞:“放心,我可以的。我可以不买衣服不买包,不换电子产品不买车,每天都在家里吃饭,尽量只花两万。”   秦素忍俊不禁,“别闹了。”   一看,会总算开完了,说:“会开完了,我们可以去吃饭了。先挂了。”   刑文飞马上给他发了一个一个团子按着另一个团子狂亲的动图,说:“老公拜拜。”   秦素回了一张捏他脸的图。 第79章   秦素接下来一周辗转了数家托管的医院, 这几家医院虽然也各有各的问题, 但相比第一家, 那真是好太多了。   评审完,工作还不算完,等回单位, 要按照标准格式对每家医院都写评审总结,其中包括各项情况的详细描述、问题所在、改革建议等等。   这又是很大的工作量,相当于秦素写几篇论文了。   秦素按照格式详细描述的时候, 就知道本院搞这么大阵仗的审查, 审查详细到每个部门的各项细节,应该是新的领导班子, 要对整个托管体系进行改革了。   自己内部人去查其他医院,每一点细节, 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在要写评审总结之前,又有评审组的负责人组织专门开了一个会, 让大家畅所欲言,什么问题都要写上去,不要留什么情面和余地, 这也是为了整个体系更好。   错, 肯定不可能没有,但要是错了,找出来却不说破,或者说破了不改,那就永远是错, 是不会变好的。   秦素花了几天时间才把评审报告写完,写完后又要拿去找姜主任,让姜主任过眼看看,毕竟他自己并没有做一线检验工作,虽然每种方法都懂,每项数据都明白,但还是怕自己所见有疏漏,还是要让姜主任过眼检查后再提交给检验组的组长汇总,毕竟这报告,还代表了姜主任所在实验室的水平,要是其中有错误,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姜主任丢脸。   姜主任已经出院回家了,她家住得不近,在南边一个较新的楼盘,姜主任给秦素发了定位后,秦素自己开了车过去。   这是秦素拿到驾照后,第一次自己开这么远的路程,而且一路都是交通繁忙路线,在中途被好几个司机按过喇叭的情况下,秦素都保持了沉稳冷静的心态,安安全全到达目的地。   姜主任家就只有一个保姆在照顾她,她家房子有两百多平,一般时候就住着她和她老公,保姆只上班时候才在,所以房子显得很冷清。   秦素未免让姜主任劳累,和她谈论了报告内容,修改了几处之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秦素专门问了她:“我们医院真的不再托管XX医院了吗?”   姜主任说:“这种事,估计说不准了。我听说这次去评审后,领导们有不同的意见,估计不会轻易散伙。而且政府也不会让就这么甩掉这个烂摊子,这影响多不好啊!群众怎么说,说我们托管了那家医院,别人看着这个牌子去看病的,结果是个崴的,看人们怨声载道了,就说这事不关我们的事了?想一想,也不太说得过去,是不是?”   秦素点了点头。   姜主任说:“听说那家医院要换股东了,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了解,但想来不会放任它垮掉吧。我也听过几耳朵闲话,说我们托管改革,到时候本院也会有不少改革。不过,我们检验到时候就完全纳入到检验中心了,你在研究中心,应该不会有变动。”   姜主任毕竟资格老,有的是关系和门路知道很多内幕。   姜主任又关心起秦素之前有意向要去G城的事,秦素只好向她解释:“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可能会在那边设一个实验室,但我不会从这边离职的。您放心吧。”   **   秦素晚上对刑文飞谈起姜主任的那些话,刑文飞说:“我们这边已经确定要买那家医院了,我明天就过去见你们医院的院长。”   秦素笑了笑,说:“你去找你爸借了钱吗?”   秦素可不觉得刑文飞会有那么多流动资金。   刑文飞说:“没有。我再困难,也不想找他借。我门路多着呢,要是没有那份度量,我也不会心动这么大个盘对吧。”   秦素知道他不求他父亲的原因,拿了人钱财,自然就会没底气了。刑文飞不想在他爸面前没底气。   秦素略带惆怅地说:“我实在帮不上你忙。”   别说二十亿,少几个零,二百万现金,秦素现在也拿不出来。   刑文飞说:“你胡说什么啊,这叫什么帮不上我忙!我又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这是雄心勃勃要做一单大生意,要是真买下来了,这前面一段时间,我每年至少要半年待在S城处理医院的事,这样,你就不用着急地去G城了。可以等更好的时机过去,对不对?”   刑文飞其实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让秦素稳稳当当去G城,不过他不想这样干涉秦素的工作,他知道秦素是骄傲的人,要是自己干涉了,秦素即使表面上不介意,心里肯定还是会介怀。   秦素想了想,的确如此,就笑着点了头。   刑文飞笑看着他,说:“明天就能抱着你睡了,想死我了。”   秦素笑着用手指碰了碰手机屏幕里的刑文飞,感受到了生活的甜蜜:“嗯。那我明晚等你回来吃饭?”   刑文飞说:“别等我吃饭,还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你在床上等我就行了。”   秦素:“……”   刑文飞赶紧加了一句:“是说你先睡,不是别的意思。我没多想。”   秦素:“……”   **   第二天,秦素一大早就把修改好的评审总结发给了组长,又拿了所有评审原件和总结的签字版去了行政楼上交,专门找了负责这次评审的领导,稍稍谈了刑文飞想收购的医院的事,听了一下对方的意见,这才离开。   刑文飞下午到了S城就开始忙,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了住处。   他喝多了,是司机和特助木助理送他上楼的,这个司机已经不是以前的司机,看开门的是一位青年男人,他没多想,以为这是小刑总的家人或者朋友,木助理则是多打量了秦素两眼。   秦素从他的眼神,就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把刑文飞交给了秦素,木助理专门向秦素介绍了自己,这才和司机离开。   刑文飞靠在秦素身上,秦素怕他站不住,就抱住了他,问:“陈姐熬了解酒汤,要不要喝一点?”   刑文飞乖乖点了点头,怕自己醉酒的样子太难看,就不敢多话。   秦素把他扶到卧室里去,“你要洗澡吗?”   刑文飞又乖乖点了点头。   秦素突然觉得他乖觉得很可爱,心想他可能是醉得狠了,就有些心疼,让他坐在沙发里后,就去端了解酒汤给他喝,刑文飞喝了后,就去洗手间吐了,洗澡的时候也全靠秦素把他扶着。   刑文飞光着身子把脑袋埋在秦素肩膀上,不吵不闹,就默默地由着秦素搂着他在花洒下洗澡。   秦素好不容易把他洗好了,把他弄上床让他睡觉,就累得差点趴下了。   他没想到要照顾一个喝醉的人洗澡居然这么费事。心想没有让陈姐和小俞留下来是对的,不然她们两个小巧玲珑的女人,估计连刑文飞的胳膊都扶不住。   秦素去换了一身睡衣,又把两人的衣服都丢去洗衣房,这才回卧室来。   刑文飞是真喝多了,已经沉睡得不省人事。   秦素躺在他旁边,又担心他一会儿口渴,总睡不安稳。   大概两三点,刑文飞自己醒了,从床头柜拿了秦素放那里的水喝,又去了卫生间,等他回床上,发现秦素也醒了,已经下了床,要来扶他。   刑文飞装脆弱地由着他扶了,等上了床,就抱着秦素撒娇:“素素,我头疼。”   秦素无奈地叹气:“就说自己感冒了吃了头孢不能喝酒,不好吗?”   刑文飞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秦素揉了揉他的脑袋,心疼不已,“很疼吗?”   刑文飞又发出一声鼻音“嗯。”   秦素叹道:“你疼怎么办,我也没办法啊。你再好好睡一觉吧,明天可能会好一些。你今天谈得怎么样?”   刑文飞嗅着秦素身上的味道,感觉很温暖,动了动几乎僵掉的脑子,说:“还行。比我预计的还好一些。”   “哦。”秦素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和后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刑文飞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怕把他压到了,对他心脏不好,就费力翻身躺在他旁边,秦素又去为他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喝:“多喝点水,稀释一下你身体里的酒精。”   刑文飞坐起身靠在他怀里笑着喝水,喝完了又抱着他的腰不放,“有你真好。”   秦素把杯子放在一边,坐在床上由着他抱着自己,看他的脸在退去了酒红后就只剩下了苍白,眼睛却像兔子眼睛一样红红的,就觉得他又可爱又可怜,捧着他的脸亲了他的额头一下,问他:“以前没有我,喝醉了谁照顾你啊?”   刑文飞说:“有时候是木木,有时候是小俞,有时候我妈会来。”   秦素轻轻抚着他柔软的耳朵,“再睡吧。”   刑文飞却凑过去亲他的嘴唇,贴着他的唇亲个不停,却没有其他动作。   秦素由着他亲了一会儿,这种时候就知道他是真喝多了,喝太多是不可能硬起来的。   **   刑文飞在S城待了十几天才回G城,这十几天,他很忙,周末也没休息,只晚上回家和秦素在一起。   刑文飞敲定了医院收购的事,又和托管医院方达成了新的意向,会让出更多的股份给托管方,且会在董事会里增加托管方更多席位,管理让给托管方等等,以让托管方在接下来可以给医院更多帮助,之后能够让医院发展更好,真正利民……   刑文飞对能在短时间内圆满办成这事是非常高兴的,大概是医院就是要讲求效率,所以刑文飞觉得这事几乎是他办得最快的一件事了。   等他回到G城,G城进入了梅雨季节,四处都是湿漉漉的,房子里一直开着抽湿机,但依然觉得很湿。   刑文飞躺在大床上,一边和秦素视频,一边抱怨:“素素,才刚离开,我就好想你。”   秦素笑道:“好了,睡吧。我也想你。”   刑文飞:“感觉毯子都是湿的,这里睡着真不舒服。”   秦素:“那怎么办?你去换床毯子。”   刑文飞:“算了,我就说说而已。你为什么不说你可以过来为我暖床。”   秦素:“……别闹了,你到底睡不睡。”   刑文飞想说“你亲我一下我就睡”,这时候,他床头柜放着的总控pad发出了声音,保姆说:“小刑总,刑董来了,您睡了吗?”   刑文飞面色僵了一下,对秦素说:“我先去见一下我爸。老公,你先睡吧。” 第80章   刑文飞飞快挂了视频, 秦素对着回到微信聊天界面的手机, 有些担忧, 但又不能这时候联系刑文飞,只好准备睡觉。   刑文飞穿着睡衣下楼,脚步带风, 面上也有些许喜色,因为他觉得他父亲会这么晚来他这里,是想和他谈他收购医院的事。   刑钊英坐在客厅沙发里, 正拿着他乱放在沙发前茶几上的书翻看。   保姆去煮了红茶来放在沙发上后, 刑钊英就吩咐她先回保姆房,不用再留在这里。   保姆知道他是要和儿子谈事情, 应了一声,就走了。   刑文飞过去, 从玻璃壶里倒了红茶给刑钊英:“爸,喝茶。”   刑钊英手里的书, 是秦素参与编著的书,题目叫《结核病诊断技术》。   是刑文飞非要找秦素要的一本签名书,还让秦素给写了特签, 秦素拿他没办法, 被他缠得不行了,就拿笔为他签了一句话——“勠力同心,砥砺前行”。   刑文飞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当时就觉得非常暖,整个人像吃了糖一样甜。   但他又要犯贱, 搂着秦素说:“素素,你这话有点过分啊,搞得我俩在一起像作战打仗一样。还要砥砺前行。”   秦素实在是个老干部风格的脑子,根本不会现在小年轻那一套随便写一句就行的做事方式,既然刑文飞让他特签一句话,他自然要好好写一句了,但想来想去,最后写了这一句。因为这一句话,两人自己知道这是指两人的关系,要是让外人看到了,也可以说,这是指工作。   因为,这一句话,也是结核病防治工作使用的一句话。   一般人看到,应该也不至于多想。   这时候秦素就对刑文飞说:“我这是指结核病的防治工作。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刑文飞当即一脸失望,“但我又不做结核病工作,你为什么要对我写这一句话。我以为你会写,献给我的最爱小文,是你的陪伴,让我的生活充满阳光,让我在工作中更加奋发向上。”   秦素:“……”虽然很无语,但秦素居然觉得愧疚了,小文只这么一点期盼,自己居然没有满足他。   秦素想了想,有些羞赧地看着刑文飞,说:“谢谢你,小文,是你的陪伴,让我的生活充满了阳光,让我在工作中更加奋发向上。”   刑文飞:“……”他没想到秦素这么耿直,自己只是逗他的而已啊。   刑文飞听了他这话,十分感动,他抱着秦素亲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素素,我知道你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勠力同心,砥砺前行,不忘初心,直到永远。”   秦素在他带着磁性的低音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本书上,似乎还带着和秦素在一起时候的甜蜜。   他刚才忘记把这本书带到卧室去了。   此时见父亲拿着翻个不停,刑文飞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的手,想让他把书放下,他说:“爸,你翻这本书做什么,我敢肯定,你最多看得懂几句话。”   刑钊英把书放回了桌上,端了茶水慢慢喝:“你看这个书?”   刑文飞摇头:“我也不看。也不是完全不看,我还是看了一部分。把前言看了。”   刑钊英被儿子逗得无奈地笑了笑。   刑钊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刑文飞笑道:“肯定是我收购XX医院的事,对不对?现在圈子里都传遍了吧。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的吗,想收购医院。”   刑钊英说:“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刑文飞一愣,“咦,爸,难道不是这件事?是你看我最近很穷,想给我一点资助?”   刑钊英被他闹得愣了一下,因为以前刑文飞不会这样试探自己。   刑钊英叹了一声,说:“你要是有资金缺口,我自然可以给你投资。”   刑文飞说:“我节衣缩食还是可以坚持下去的。”   刑钊英:“……”   刑文飞看了看手表,见时间不早了,他父亲是个谨慎但是却在做事上极有想法和执行力的人,既然来找他了,就一定是有非谈不可的事,而他居然一时间犹豫着不说出口,这实在让刑文飞意外,这件事非常让他为难吗?   刑文飞不得不想,难道是因为他妈的事,是要离婚吗?   要说,刑文飞反而希望他爸妈离婚,毕竟两人早就分居了。   不过,从他父母两人的立场上来说,两人恐怕都不想离婚,因为离婚没有任何好处。   两人一直是利益共同体,中间又有刑文飞在,怎么离婚?   即使他爸死了,只要他爸不立遗嘱,按照现行法律分配遗产,他妈首先要自己占产业的一半,然后还要继续分他爸的遗产,所以他妈能够得到的怎么都是最多的。只要她比他爸活得更久就行。而他妈已经立了遗嘱,她的所有遗产都由刑文飞继承,并不留给他爸。他爸早就知道那遗嘱,可能是知道那遗嘱,才任由他妈有了情人吧?   刑文飞其实对他爸妈之间的那些纠葛,并不理解,作为儿子,也不好过问。   刑文飞看着刑钊英,眼神里带着探问。   刑钊英从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总是不由会因他的成绩而骄傲,并对他也更多一份疼爱。   刑钊英探身翻开放在茶几上的书的扉页,指着上面的签名,说:“这是谁?”   刑文飞心下一咯噔,大概知道他爸过来是为什么了。   他可能知道自己和秦素之间的关系了。   毕竟,两人同居这么久,他爸妈有心的话,怎么也会发现蛛丝马迹。   他妈还没发现的原因是她最近大部分时间在外旅居,大概只一个月回国一次。见面的时间少了,她才没发现自己的问题。   刑文飞笑了笑,说:“上面不是有名字吗,秦素。之前给你介绍过,S大学附属医院的研究员。”   刑钊英看着上面的字,那字写得不错,有一种舒张的刚毅在里面,但又带着文人气的优雅。   见字如人的话,那这个人,的确有让他儿子被迷倒的魅力在。   刑钊英一时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本书上的字审视。   刑文飞如今还没他爸这份定力,在安静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就不太受得住了,说:“爸,你问他做什么?”   刑钊英抬头看了忐忑不安的儿子一眼,还是没出声。   刑文飞会忐忑不安,自然不是怕他爸会对付自己,而是怕他会对付秦素。秦素可经不住他爸的任何手段。   刑钊英越是沉默不表态,越说明他心中主意已经定了,以至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那么做。   刑文飞真着急了,他说:“我前阵子,不是看到刑知谦的生母了。”   刑钊英瞥了他一眼,把那本书拿在手里,翻了翻里面秦素写的那部分,因为实在看不懂,也没有看懂的必要,他把书扔回了茶几上,这才说道:“阿云怎么了?”   刑文飞突然就觉得很酸楚,他父亲可以在自己跟前称呼情妇的“小名”,但他自己却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能正大光明带回家。   但他不能将这份酸楚表现出来,而是笑了笑,说:“嗯。刑知谦长得和她有点像。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她和她在一起?还生了刑知谦。”   他爸虽然完全不遵从法律,有事实上的重婚罪,也就是包养情妇,但他应该不至于看谁漂亮就想包养对方,不然,他的后宫早就起火了。因为就上次和刑知谦以及他妈短短时间的接触,刑文飞已经看出刑知谦的生母是个有傲气的人,为什么这么有傲气,居然要给人做情妇,这不合理,而真做了情妇,居然没因为什么问题不满在背后捅他爸几刀,这也不合理。   既然如此,他对那个阿云,应该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吧,而那个阿云,应该也对他有感情,有感情到既给他做情妇,还接受他有几个情妇。   刑文飞虽然自己是个GAY,但他对女人在感情上的偏执却是很了解的,越是骄傲的女人,越不可能接受感情上的瑕疵。而那个阿云,分明是骄傲的嘛。   刑钊英说:“你居然会问我这个问题?”   刑文飞点了点头:“是啊。我觉得那位阿云阿姨,是个很知性而骄傲的人,这种人,有丰富的内心又有骄傲的性格,为什么会插足别人的婚姻,不道德地给人做情妇?”   刑钊英面色变得很不好。   刑文飞说:“因为她很爱你,是不是?”   刑钊英:“……”他面色又和缓下来。   这一系列变脸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完全因刑文飞的话而动。他的儿子,的确是个厉害的谈判专家。   刑钊英本来想压制他,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刑文飞看着他爸:“她最开始肯定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和你在一起,甚至把所有痛苦都自己咽了,说不定她会想,我就是这么差劲一个女人,居然给人做情妇,让我死后下地狱也行,但是活着的时候,就让我和他在一起吧。我看她好像信教,穿的衣服上有戴十字架。她那个年龄的女人,戴着翡翠镯子的情况下,再戴十字架应该是很不搭配的,所以那个十字架就是她的信仰,不是装饰。她会信教,可能也是因为和你的关系让她痛苦。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要是是其他任何人来这样分析刑钊英和他的情妇,刑钊英都会生气,不过这人是他的儿子,所以在有一点气之外,更多是比较骄傲,因为是他的种,这么优秀。   刑钊英说:“她的确是和我在一起后,才开始信教。”而且时常诵读《圣经》。刑钊英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好像从儿子这里找到了答案。   刑文飞又说:“我妈知道你有情妇之后,最开始完全无法接受。你是不是只记得她在家里质问你是不是阿云阿姨勾引了你的事?其实在这之前,她早就知道了。她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哭了很久很久,她撕扯自己的头发,不吃不喝,我叫她,她也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抱着我哭。我想,我妈是经历过很多煎熬,才有勇气去问你,是不是被阿云阿姨勾引了。她心里应该是知道答案的,只是她不想相信。”   刑钊英虽然已经决定抽身事外审视儿子,但被刑文飞说这些事后,他却被实实在在地影响了。   刑文飞说:“妈妈真的特别特别爱你。但我知道,你觉得这是应该的。大家都是应该的。”   刑钊英无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刑文飞看着他,说:“她们关注点都在你身上,因为爱你而痛苦,会让你产生快感吗?你会感受到成就感吗?”   刑钊英:“……”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他有足够多的成就感的来源。而他也给了所有的依附于他的人以富足的生活,让她们不受生活里物质上的苦。他有太多事需要筹谋,没有时间再放在她们的感情和精神需求上。   刑文飞说:“即使不是的。但你也没关注过她们这方面是不是?”   刑钊英:“……”他镇定了下来,冷静地观察自己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明白他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刑文飞深吸了口气:“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我在感情上很专注,难以将爱情放到很多人身上,而要是我爱的人,因为我受苦,我会更加痛苦。小时候,妈妈在房间里哭的时候,我在门外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哭,我怕我哭会让她更难受,但我进不去房间,我只能趴在门上,又冷又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好害怕妈妈会死在房间里,我害怕极了,但我没任何办法救她。后来很多年,我一直做这个噩梦,梦到我没有任何办法救妈妈,我一直是那个小孩子的样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掌控力……”   刑钊英看刑文飞泪满眼眶,突然间,也鼻子发酸,他茫然地看着儿子,第一次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那些事。   眼泪从刑文飞的眼眶里流出来,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用,你绝不会像我一样软弱无力对吗,因为你就是伤害她的人。我现在不会做噩梦梦到不能救妈妈了,但经常做噩梦,梦到你让人去把秦素杀了,他死在我怀里,我却毫无办法,我总觉得自己会跟着他去死,但是又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死不掉。”   他扯了桌子上的纸巾飞快地擦了擦眼泪,不再看他爸,说:“我会求你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因为我真的很需要他。而你是我爸,我又不可能不爱你,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出柜方式:   自我脑补秦爸爸,   以理服人小刑总。 第81章   刑钊英一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早在春节时, 就怀疑刑文飞和秦素之间的关系。   当然, 儿子的事, 他不便委托其他人去帮自己调查,怕中间出什么问题。   所以,他当时虽然怀疑了, 却没有付诸实践去弄清楚刑文飞给自己的那些奇怪感觉。   直到刑文飞要收购S城的医院时,刑钊英才让人去稍稍调查了一下他在S城的事。   其实不需要人花太多时间调查,很快就发现刑文飞和秦素的确关系不一般, 而且两人住在一起。   来调查的人倒没有两人必定是情侣这种结论, 只是,刑钊英看到调查结果, 就明白了。   刑文飞毕竟是他儿子,他一个成精的人, 怎么可能会看不明白自己儿子。刑文飞平常和女性很疏离,关系最好的同龄女人, 就是小俞,以至于刑钊英曾经怀疑儿子和小俞是一对,他还暗示过刑文飞, 别和小俞搞到一起去。之后他发现两人没什么亲密的关系, 他才放下了心。   除和女性不太亲近,刑文飞对男人也有些洁癖的表现,在他成长到如今的时间里,也没见刑文飞和哪个男人亲近到可以住在一起,所以, 刑文飞在S城居然和秦素住在一起,刑钊英怎么会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关系。   刑钊英作为受过精英教育的人,又见多识广,倒不至于觉得刑文飞喜欢男人不行,只是,这也的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他在猜到这个结果后,沉住了气,认真思考了好几天,还专门找做同性恋研究的教授来给自己讲了讲这方面的事情,之后又给刑文飞的妈打了电话,试探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知道了,合着儿子一起来欺骗自己,发现刑文飞的妈什么都不知道后,他又给刑文飞身边的几个副总,以及他的几个关系较近的朋友打了电话,旁敲侧击问了问刑文飞的事,大家都语气正常,看来都不知道刑文飞喜欢男人的事。   刑钊英都有些怀疑是自己想错了,本来想给小俞打电话探问,最后他没打这个电话,因为小俞作为刑文飞的助理,一天到晚跟着他,要是刑文飞是真的和男人在一起的话,小俞肯定知道这件事,自己问了小俞,小俞意识到问题,肯定会马上联系刑文飞。   在如此纠结之后,刑钊英一直等到刑文飞回了G城,他才专门抽时间来见他了。   而来见刑文飞之前,刑钊英已经大致知道了秦素的情况,看过他的履历。当然,秦素的履历不难找,百度百科以及医院官网上都有。   刑钊英看儿子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儿子责怪自己,也害怕自己。   其实刑钊英并不想让儿子害怕自己,说来奇怪,他不希望自己的其他孩子性格太过张扬,而其他孩子的确被教导得更加内敛和行事慎重,但他希望刑文飞可以张扬一些,只是刑文飞内里其实也不张扬,他也是那么谨慎,而且害怕自己会做出他无法控制的事。   刑钊英沉默地看了儿子一阵,又叹了口气,抽了纸递给转开头不看自己的儿子,说:“来吧,把眼泪鼻涕擦一擦。”   刑文飞把纸巾接过去了,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擦了眼泪,又默默地去倒了茶水,端着喝了一杯。   热烫的茶水让他更加镇定,他看向刑钊英,说:“你是不是已经调查过秦素了?”   刑钊英点了头:“是。”   刑文飞抿着唇咬了一下牙,说:“爸,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刑钊英心里极不好受,“你是真的喜欢男人吗?还是怎么着?”毕竟也可能男女皆可,只是现在迷上秦素。   刑文飞没想到他会想了解自己这些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是的。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刑钊英已经从专家那里了解了同性恋方面的各种事,知道很多人都是十几岁明白自己的性向的。刑钊英是很尊重各方面专业人士的人,他总会将专业人士的话作为最重要的参考,当然,最后他会有自己的判断,但专业人士的意见,会在他的参考里占很大比重。   刑钊英这下知道儿子是不太可能改的了,他有些失落,但不至于失望。   他问:“怎么就知道了?当时就交过男朋友吗?”他记得刑文飞十几岁的时候,基本上全和他住在一起,在一栋房子里。因为刑文飞和他一起住,他都很少去情人那里待,有时候一两个月才会去一次。当时也有家庭教师在家里教刑文飞,家庭教师基本上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有为的教师,这些人不至于带坏刑文飞才对。那时候,刑文飞好像也没有特别交好的同学,所以,他那时候情窦初开,怎么就喜欢上男人了?   刑钊英真不是个适合谈这种问题的对象,刑文飞对着秦素会有很强的倾诉欲,对着他爸,除非是想讲的,其他不想讲的,真不太讲得出口。   刑文飞纠结了一阵,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刑钊英看他神色苦闷,说:“怎么了,对着你老爸说不出口吗?这种事,你和我谈谈,总比和你妈讲,更好讲出口吧,毕竟我是个男人,还能更理解你一些。”   刑文飞吐了口气,才说:“的确不太好意思讲。”   又盯着一脸探究欲的刑钊英,笑了,“你现在给我讲讲你的初恋,你好意思不?”   刑钊英嗤了一声,“我怎么不好意思讲了?我年轻时候喜欢谁,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虽然不能在外面讲以免媒体乱写,对着自己儿子,我难道还不能讲了?”   刑文飞问:“那你初恋是谁?”   刑钊英说:“当时班上成绩最好的一个女生。她后来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了,之后很多年才得到她的一点信息,她早就结婚了,现在是泯然众人的一个女人。”   刑文飞:“你当时没追她吗?”   刑钊英:“当时学习第一位,我根本没想过要追她。”   刑文飞些许惊讶,因为刑钊英虽然看着很内敛,但他其实是非常有计划和追求的人,而且想要什么,一定要想办法达成目的。居然会喜欢一个人,却不去追她。刑文飞很不能理解。   刑文飞说:“为什么不追她?也许你追她了,她也喜欢你呢,你俩在一起……”那就不用祸害我妈了啊!   刑钊英看刑文飞一脸苦涩,并没有猜出他没出口的话是什么,说:“因为不是那么喜欢吧。没有非要和她在一起不可的感受。你知道的,我本来还有一个亲哥哥,也是你的伯伯,但十几岁的时候死了。”   刑文飞点头,表示知道这件事。当年奶奶就经常介怀死去的大儿子。   刑钊英说:“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对吧?”   刑文飞说:“不是和人打架,之后就不治身亡了吗?”奶奶说,是和人打了架,受了内伤,但他自己不知道,以为只是一点小伤,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就熬着,到晚上了,他疼得不行了,家里人才发现,但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来不及了,就死在了医院。   刑钊英眼眶就那么红了,他摇了摇头,说:“的确是和人打架死的。你伯伯比我大了八岁,他死的时候,已经十六岁,我八岁。你爷爷要忙生意,你奶奶也要去帮忙,当时只是小本买卖,特别忙特别累,我基本上是被你伯伯带到八岁的。八岁,我当时已经什么都懂了。我在学校受混混欺负,你伯伯为了替我出头,才和人打架,他非常聪明,在HK上学,一直都成绩很优秀,我之后会跳级上学,也是你伯伯教的。但他受了内伤,不想让父母担心,也不想让我担心和失望,就一直没讲,他被发现送去医院的时候,疼得满身都是冷汗,神志不清之下,都还叫我的名字,让我要好好的。你伯伯是为了我而死,他死了之后,我很多年都没有笑过,因为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去笑,也没资格追谁。你爷爷奶奶会死那么早,也与你伯伯死了有关,他们都没有从你伯伯的早逝里走出来过。当时,你爷爷奶奶去找过打你伯伯的那家人,但那家人家里有钱,买通了市里的关系,所以那个杀人犯,害死了你伯伯,依然逍遥法外,过着好日子。我当时一心只想着以后一定要把他们都踩在脚下,让他活着不如死了。”   刑文飞心情非常复杂,他对他父亲生出了怜悯和心疼的感觉,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帮到他了。   刑文飞问:“我妈知道这件事吗?”   刑钊英说:“现在就我们父子知道这件事。”   刑文飞:“那那个害死了伯伯的人呢?”   刑钊英:“早就死了,喝醉酒,倒在阴沟里被淹死了,真是便宜了他。”   刑文飞痛苦又悲伤地看着刑钊英,“那你现在还介怀吗?”   刑钊英:“对。除非我死了才会忘记吧。虽然我经历了很多比你伯伯死还难的事,但唯有这个坎,我没有办法。”   刑文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好半天说了句:“即使你死了,我们还会一直祭拜伯伯。”   他想起来,根据老家习俗,家里的祠堂,不能供奉夭折的孩子,但他伯伯的灵牌在爷爷奶奶的旁边,十六岁,其实,也还没成人呢。   刑钊英笑了笑,似乎是刑文飞这话说进了他的心坎,他低声道:“每次遇到难事,公司在转折的事情上,有时候觉得熬不下去了,我就会想,我是背着你伯伯的命的,要是他活着,成年了,他来做我在做的事,他一定会坚持下去。因为他面对死亡的痛苦的时候,都没有叫痛,也没有放弃,他还在担心我以后还会受混混欺负。”   刑文飞伸手轻轻搂了一下他爸的肩膀,说:“马上清明了,我陪你回去给爷爷奶奶和伯伯上坟吧。”   刑钊英应了一声,说:“我说了我的事了,你呢?”   刑文飞:“……”   刑钊英说:“你别以为我会忘了你这事。”   既然他爸都对他剖心剖肝了,刑文飞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讲,只得说道:“你可能不能明白。我当时没有喜欢上哪个具体的男人,只是喜欢漫画里的人。这可能与我总和年长的人在一起有关系吧。总觉得同龄的在一起的人太幼稚了,又还不喜欢成年人。”   刑钊英的确不太能理解他这种事,但即使他不能理解,他还是接受了儿子的解释和说辞,“那在秦素之前,还有过其他人吗?在美国的时候呢?”毕竟他在美国待过好几年,美国要比国内开放得多。   刑文飞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白人GAY。你可能不懂,我是有漫画情结的人。喜欢秦素那种看着就很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而且白人,真的,体味比我们重太多了。”根本没办法上床啊。毕竟他鼻子那么灵敏。   刑钊英疑惑问:“那就只有过秦素一个人吗?”而且他看了秦素的资料,并不觉得他是什么清透的不像真人的人?可能他是老了吧,无法理解年轻人的这些描述。   刑文飞:“是啊。我不是说过我是个专一的人吗?” 第82章   两父子对视了至少一分钟, 两人并不觉得尴尬, 只是互相在审视对方, 看到后来,两人都发现自己其实不算非常了解对方,刑钊英说:“什么叫漫画情结?”   “啊?”刑文飞心想这要怎么解释呢, 他把秦素的签名书拿到手里,看他写的字,“勠力同心, 砥砺前行”, 他问刑钊英:“爸,你最喜欢的小说人物和历史人物是谁?”   刑钊英说:“林黛玉、曹操、柴荣、雍正。”   在刑文飞小的时候, 两人简单地谈论书籍和历史的时候,刑钊英觉得自己和他讲过, 而小小年纪的刑文飞总能在自己讲话的时候,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上去, 让人很无奈。   刑文飞说:“那就对了。漫画情结的话,就和你喜欢书里的某个角色差不多。怎么说,其实不算是在现实中找书里的那个角色一样的人, 而是自己的喜好一直有某种倾向, 而正好在书里的某个角色上找到了,所以就喜欢上这个角色了。这个角色更加具现化了自己的喜好,然后加深自己的喜好,也就是,对自己某种喜欢的不断具现化和加深, 最后就会在这个角色上投入难以想象的感情。有些人对某些虚拟的这些人物,有超过现实中人物的感情。我觉得,越是感情强烈、追求完美,更甚者有自我掌控欲的人,越容易喜欢这些虚拟的人物。”   刑钊英:“……”   在花了两分钟消化了儿子的话后,刑钊英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问:“你对这些很了解吗?”   刑文飞笑道:“不算了解吧。我以前其实也没看过什么漫画,也没怎么玩过游戏,不是吗?只是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都会看这些,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接触这些文化的人而已。就和你们那一代人,会看红楼梦,会看金庸小说一样。”   刑钊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自己对现在的年轻人的那些亚文化是没有太多了解的,也和现在的孩子们有很大的代沟,很难就文化和审美喜好这种事谈到一块去。   他和刑文飞还算好的,和刑知谦能谈的话更少,几个更小一点的,就更不知道他们喜欢的那些是些什么玩意儿了。而且他也没时间去了解他们到底在追求一些什么文化和审美。因为他不了解,所以他也就没有过分去限制他们,就随他们的喜好了。   刑钊英又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非秦素不可了?”   刑文飞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了,他爸就是那种在和别人谈判的时候,被人指着鼻子骂,他都能镇定自若、谈笑自然,好像别人不是骂他,而是给他敬酒。所以刑文飞觉得自己不该在秦素这件事上有任何松懈,谁知道他爸表面温柔如春风,内心又是在想些什么?   刑文飞说:“是的。”   刑钊英认真道:“那你之前有过什么计划吗?例如想过什么时候带回家让我和你妈知道?需要办婚礼让其他人知道你的婚姻状况吗?你们有仪式上的需求吗?以后要孩子吗?怎么要孩子?要几个?”   刑文飞:“……”他爸的这几个问题,让刑文飞依然惊疑不定。   他试探着问:“你不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吗?”   刑钊英面色平静、语气平和:“你们已经这样了,我反对还有用吗?再说,你又不是去赌博或者吸毒,我不至于把你锁在家里打你吧?”   刑文飞内心开始泛起感动的涟漪,但总觉得难以置信,他爸居然并不反对他和秦素在一起,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反应不及。   刑文飞突然就一把抱住了刑钊英,他比他爸还高了几公分,只是没他爸派头大而已,这时候把他爸一抱,他自己一副感动到控制不住的样子,他爸倒是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还高大的人这么紧紧抱住,窘迫了好一阵才适应过来,抬手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脑袋,“干什么呢?多大个人了,还抱着你老子不放了!”   刑文飞偏就不放,“以前你就会抱我,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刑钊英受不了他地把他推开了,“也不看看你多大个人了,比你老子还高了!”   刑文飞笑道:“我也是一时情难自已嘛,你要理解我啊!我一直以为你肯定不会同意的,所以……真的……我现在特别感动,爸,谢谢你。”   刑钊英看儿子这样,他虽然会因此而生出作为父亲的欢喜、柔软、满足和感动,但从一位企业家的角度来说,他有很多其他想法,所以他没笑,沉着脸叹了口气,说:“刚才我的那些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刑文飞也收起了刚才的欢喜情绪,恢复了严肃认真的态度,说:“决定和秦素共度终身之后,我们就有计划了。想取得家里人的认同,然后,他有联系G城的医院和高校,会在这边设立研究基地,每年会花长时间来这边做研究。我也会加大在S城的一些投资,我们公司研究了S城的商业环境,其实那边环境很不错,这次投资XX医院,只是第一步而已,我也会在以后,多在S城住,这样,我俩就有很多时间在一起了。”   刑钊英心想他这样子,完全还是年轻人的热恋状态,满脑子就是想方设法要和喜欢的人多在一起待着。而对刑钊英来说,也许是他大哥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这份打击和他对他大哥的感情让他对“爱”的理解和常人很难一样,他很难从“爱”里得到享受和快乐,更多是责任和痛苦,所以他看刑文飞这种纯粹的快乐的“爱情”,总觉得是脆弱的,盲目的,就像八岁以前的他自己,万事不愁,因为有哥哥,每晚还能和哥哥一起睡,让他给自己读《红楼梦》或者《西游记》听,但是,所有这些快乐,都在那看似最平常又最灰暗的一天里没有了。他只相信自己能支撑起这个世界,不相信别人可以给予他安全感,因为他害怕自己所爱再因保护自己死去。所以,很多人觉得他铁石心肠,没有感情。   刑钊英没有对儿子说什么打击他的风凉话,例如觉得他太盲目相信这份感情了,而是提出更实际的问题:“秦素和你的想法一样吗?”   毕竟刑文飞年轻,他这个年纪的年轻男人,往往最容易被喜欢的人牵着鼻子走了,因为这个年纪的男人,欲望最强。而秦素就不一样,他比刑文飞年长,他可能会更实际一些。   刑文飞点头:“当然了。秦素当然和我想法一样。我和他已经见过他父母了,他父母也都接受了我。”   刑钊英倒没想过秦家居然已经接受了自己儿子,但他儿子身家数十亿,又是自己的继承人,谁家也都愿意接受他的吧。   看刑文飞这完全不迟疑的态度,刑钊英就知道他对秦素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刻和直率了。   刑钊英又说:“他是教授,有学生,他不介意被人知道你们的事?”   刑文飞说:“我俩过日子,就自己家里接受就行了啊,我们当然只是在意爸妈你们的意见,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认可吧。我们自己过日子的,别人知不知道,于我们关系不大。难道你以为我俩会昭告天下?”   刑钊英瞪了他一眼,说:“你刚才那要飞起来的态度,我以为你真要去各大广告屏上示爱。”   刑文飞赶紧端正了态度,“没有。我只是高兴你居然这么开明,居然接受了我的性向,所以才高兴得有点飘,爸,我绝对不会飘飘然到做什么蠢事的,你放心吧。”   刑钊英哼了一声,说:“他是独生子吧,你们想过要孩子的事吗?”   以刑钊英所在的位置,并不觉得儿子非要现在要孩子不可,毕竟儿子撸一管精子去冻存着,那就能繁育出不知道多少后代了,所以现代医学的发达,也让他们对子嗣的繁育没有什么迫切感。   例如刑钊英会陪伴刑文飞好好教养他长大,就知道,他不会觉得生孩子,就是把孩子生下来而已,而是包括后续的一系列教养。   所以他问这话,是想知道秦素家里的意思。   刑文飞思考了一阵,才说:“我们现在工作都很忙,没有想过要孩子的事。也许以后会考虑,但我觉得近几年甚至近十几年,可能性不大。秦素父母也并不特别想抱孙子。”老两口每天自己斗嘴不及,根本不想逗小孩儿吧。   刑钊英说:“秦家也是这个意思。”   刑文飞点了点头。   刑钊英说:“那你俩可以先把精子冻存着,以后什么时候想要了,就很方便。”   刑文飞:“……”虽然他刚才对刑钊英把话没说满,说以后可能会考虑要孩子,但其实他现在的思想里,完全不想要小孩儿。而且也难以想象,有孩子来介入他和秦素的生活,想到会有个小孩儿再来分走秦素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和感情,刑文飞就会很不高兴。   刑文飞说:“爸,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孩子太执着了。简直就像那些……”他想说网上那些鼓吹生孩子的大妈似的,幸好还没出口他就收住了,不然他爸生气了,肯定会教训他一顿。   刑钊英挑了一下眉:“我这是执着吗,我这是有备无患。你做事,本来就要未雨绸缪,想在前面。”   刑文飞说:“所以你为我生这么多弟妹?”   刑钊英一愣,这是刑文飞第一次明确表示弟妹多,他不高兴。   刑钊英叹了一声:“我知道这件事,你和你妈都很介意。”   刑文飞没吭声,他和他妈能不介意?   刑钊英说:“因为他们要分割财产?”他讲这句话的时候是不高兴的,因为家业是他创造的,他没有亏待过刑文飞和他妈,但他还没死,还健在,大家就在想着他死后分割财产的事,他能高兴?   刑文飞并没有被他父亲的气势所压住,他说:“你那些财产,对我吸引力很有限。我现在自己有钱。我妈是你的合法妻子,难道她没有权利要求你对她忠诚吗?”   刑钊英笑了一声,说:“是啊,你现在自己有钱。”   刑文飞听出他语气里的感叹,就说:“当然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知道是你和妈抠出私房钱给我做的原始资金,我记得的,也有给你们分红对不对?以前你是我一个人的爸,现在你是很多人的父亲,以前我是你唯一的儿子,现在我是你的几个孩子之一,难道我不会吃醋吗?”   刑钊英虽然想让孩子们都友爱互助,他当然知道,这样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作为大哥的刑文飞,要是真非常不喜欢弟妹,问题又太严重了。   刑钊英说:“当然,我还是最看重你,也最爱你,在你身上花的感情和心思都最多,我一直以为你都明白。”   刑文飞:“我当然明白。但为什么要生那么多弟妹。就因为你这样,我根本不想要任何孩子,我和秦素,以后不会要小孩儿。”   不知为什么,他父亲越是退让,他反而越是有很多委屈和戾气要发泄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很过分,而且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了,和父亲在这件事上闹矛盾,对自己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刑钊英些许气恼,“你这样,完全是孩子脾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责怪我不该有那么多孩子。但是,他们不只是我的孩子,他们也是他们的母亲的孩子,我不能给予他们的母亲很多东西,只有他们才能给予。我必须给她们孩子,不然,对她们太残忍了。”   刑文飞:“那对我妈和我就不残忍吗?”   刑钊英说:“我以为你不会这样。我对你,比对你的任何弟妹都用心得多。”   刑文飞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声:“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这个。已经是既成事实了不是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只会爱我一个孩子的。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但是,爸,我没有怪你。你有自己的需要,我不能给予你的,其他人可以给你,我应该高兴才对。”   刑钊英默默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刑文飞说:“我的痛苦只是来自于,你太宠我了,让我一直觉得,你只能爱我一个儿子。其实,弟弟妹妹也挺好的,人和人只要相处,总能生出感情来。我其实完全不介意他们,反而,有弟妹,也是一件很好的事。在你和妈离开我之后,我会和秦素互相陪伴,以后也许也有兄弟姊妹互相扶持。我刚才那些话,只是我小时候想说的话,我现在并不那么想。爸,比起觉得你只能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更希望你能够开心,健康。有其他人可以慰藉你,我也是高兴的。”   毕竟,太多事不能勉强了。他不能要求他爸妈必须要怎么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们自己的事,也只能他们自己去找到平衡和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   看大家讨论刑董。刑董这人,就是种马嘛。其他方面都没什么大问题,男女关系上,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的。 第83章   这可能是刑钊英和儿子最交心的一次谈话了。   刑钊英要离开之前, 对刑文飞说:“你什么时候, 把这件事也告诉你妈吧。大家都方便的时候, 就带秦素来,大家见一面。”   刑文飞判断着他爸的神色,发现他爸真非常大度, 是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和男朋友,他总觉得这事太不真实了,不真实到他反而有点不安。   刑钊英看出他的心思, 就失笑道:“你难道怀疑我让你把秦素带来, 然后一网打尽,把你俩去沉池塘吗?”   刑文飞这才松了口气, 摇头道:“怎么可能呢。我觉得你最多对秦素说,给他几千万, 让他离开我什么的。你会去试探他吗?”   刑钊英瞪了他一眼:“我没那份心力去试探他。你多大了,我还要管你谈恋爱?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想和他在一起,那你就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我可不想管你这些事。要是他很好,那你就过好一点的日子, 要是他不好, 把你骗了,你正好接受一点教训。反正你这份天真,本来也需要磨练。”   刑文飞哼了一声,说:“你以前不是一直让我防着身边人吗,怎么现在居然不讲了?”   刑钊英说:“我还不是怕你被你有些狐朋狗友带坏了。不过我看那个秦素, 是个挺正派的人,又是个老师,老师大多都很爱教育人。以后我没时间管你了,他肯定比我管得多。”   刑文飞:“……”秦素还好吧,并没有怎么教育自己嘛。如果他要教育自己,他会怎么教育自己?   刑文飞说:“那我问问他和妈的意见,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吃顿饭吧。不过我们所有人里,最忙的就是你了,到时候你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来。”   刑钊英从沙发上起身,“到时候再看。我先走了。”   刑文飞一边送他出门一边说:“你最近身体还好吧?注意保重。”   刑钊英点点头,走到门口了,他突然停下脚步来,看了看儿子,问:“……”   刑文飞从他微张开的嘴里没听到任何声音,“什么?”   刑钊英把儿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说:“我请教了一位做社会学的专家,询问了你的这种状况,她说有一种情况,是父权的影响过大也会让少年在性觉醒时,更偏向于变成同性恋。她说,我不应该过分影响和控制你的思想。我想知道,真是这样吗?”   刑文飞愣了一下,他没想过他父亲会问这种问题。   是刑钊英对他的影响,让他更倾向于喜欢男性吗?   刑文飞在美国上学时,就专门选修过这方面的课程,也曾想为自己的心理成长找到一些有迹可循的依据,不可否认,他父亲的确是对他的“人”和人生影响最大的人。   刑文飞平静地说:“可能是的吧。我在十三四岁的时候,的确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候。我敬仰你信任你依赖你,但我也同样痛恨你让妈妈那么痛苦。我当时,就不想爱上任何女人,也告诉自己,我绝不可能像你一样,会背叛伴侣。当然,也是你给了我想喜欢谁就可以肆意去得到他的条件。我也该感谢你,是不是?”   刑钊英张了张嘴,他总觉得自己可以解释很多东西,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问他:“你现在还责怪我吗?”   刑文飞默默地看着他爸,他爸依然身姿挺拔,面容俊雅,出现在媒体上的时候,尚且光鲜,但在门厅的灯光里,在一整天繁忙工作后的午夜,他已经显出了颓态,眼角和额头上的纹路都很明显了。   刑文飞想到秦素的父母都近七十岁了,人的衰老,会带来很多问题,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历程。   他其实倒想回到尚且只有几岁时候的样子,虽然家里没现在这么多钱,他也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但当时父母感情还没破裂,父母也都年轻,好像,未来只有希望,完全不会有父母老去的恐惧和哀伤。   刑文飞摇了摇头:“我都长大了,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再说,为什么你会看到这个问题,那是因为其他地方都挺好。更多的好的东西,把这个问题烘托出来了。爸,你真不用太往心里去。你已经到了需要我赡养的年纪了。你能同意我和秦素在一起,我就非常感谢你。”   “我要你赡养?”刑钊英哭笑不得。虽然刑文飞胡说,但他的确觉得没白养这个儿子。   刑文飞说:“当然,我很穷,没钱给你啊。但感情赡养是可以的。你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去陪陪你。”   刑钊英给了他一个白眼走掉了。   人从生到死,都是一个学习和成长的过程。   刑钊英也从培养孩子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他当然不可能认为自己的人生里没有过错误,甚至,他出过很多错。但人不能因为畏惧出错而不前行,只能不断发现错误,改正错误,总结经验,以让在以后能更好。   所以,如果他曾经对刑文飞有不好的影响,以至于给他造成了一些伤害,他希望父子俩可以好好谈谈,可以安慰一下刑文飞,解除父子之间可能会有的芥蒂。   也许对其他人不能说心里话,但对刑文飞,刑钊英是最信任的,这一点,他不会看错。   **   刑文飞把他爸送上了车,看车离开之后,他才飞快跑上楼,去给秦素汇报这个好消息。   他在视频里对秦素说:“我爸知道了我俩的事。”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种狂热的欢喜,秦素一看,就知道他爸没有为难他,所以,他也很高兴,“是吗?你爸接受了吗?”   刑文飞点头:“是的。他接受了,而且看得出,他很喜欢你,他很满意你。”   这让秦素更加高兴,因为他比刑文飞大很多,他就一直担心即使刑文飞家里接受了他的性向,也可能不接受他找一个比他年长很多的男人。   秦素在刑文飞如带星光的含笑眸光里唇边带了笑意:“真的吗?”   刑文飞说:“当然。你知道他对我说什么?”   秦素急切问:“什么?”   刑文飞笑了起来:“他说他以后不会管我了,因为你会管我。还说你很正派,又是老师,作为老师肯定会喜欢教育人,所以你会好好教育我。”   他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因为觉得的确很搞笑,秦素性格那么软,对着学生都发不起火来,怎么可能教育自己嘛。   秦素多少还是有点窘迫,说:“我平常真是喜欢好为人师教育人的人吗?”   他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即使对着学生,也是尽量让他们能有自主性,更何况是对着刑文飞,他绝对没有那么喜欢教育人才对。   刑文飞笑着说:“我觉得你挺好啊。你想教育我就随便教育好了。我爸可是把我交给你了,你要对我负责。秦老师!”   秦素被他逗笑了,说:“胡扯。”   刑文飞:“哪里是胡扯,我就这样想的。”   秦素:“好,好!我会对你负责的,你想要什么吗?”   刑文飞目光灼灼看着他,突然说:“秦素,我发现你用华为,和我视频聊天,真好看啊。你是不是用了美颜功能?”   秦素觉得他又故意调戏自己,窘迫地说:“什么是美颜功能?”   刑文飞说:“就是让眼睛变得更大,面色变得更好,嘴唇变得更鲜嫩,也就是变得更好看了,让人很想亲你。”   秦素:“……”果真,不会是别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   刑文飞说:“我当然知道这个了,我还给这类公司做过投资。而且小俞那么喜欢用美颜相机自拍,还每天都发朋友圈,难道你屏蔽她的朋友圈了吗?”   秦素很疑惑:“但小俞本来就长得好看嘛,朋友圈里的样子就是她本来的样子。你怎么就觉得她用美颜相机了?”   刑文飞不爽了:“你就没夸我好看,你就一直夸小俞好看!”   秦素:“……”   秦素哭笑不得,知道刑文飞是心情越好越喜欢胡搅蛮缠,心情越差就越喜欢撒娇,他只好说:“嗯嗯,我家小文是最好看的。”   刑文飞眉开眼笑,说:“素素,我想亲你。”   秦素也笑,“那你亲吧。”   刑文飞一通打滚耍赖,但亲手机有什么意思呢,就说:“要不,我现在回去找你!”   秦素:“……”   秦素知道他的心情,但这才刚离开又马上回来,而且他还有很多正经工作要忙,哪能肆意妄为,秦素只好说:“我过两天去G城找你,之前提交的杰出人才引进材料,让我再过去谈一谈,这样,就会有两百万的资助资金了,实验室前期的经费就够了。”   刑文飞心想为了两百万就费尽了力气,但他不可能对秦素说:“这么点钱不要也罢,我给你吧。”   不过,虽然他没讲,秦素还是从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潜台词,就说道:“这是政府的引进资金,政府愿意花这些钱,引进人去干事,过去了当然要好好做事啊,这些可是纳税人民的血汗钱。你可别看不上啊,一分一厘皆来自于百姓,要知道珍惜。”   刑文飞忙不迭点头,心说他真有老师的样子了。   秦素更关心的还是刑文飞家里对自己的态度,说:“那我需要什么时候去拜见你父亲吧。”   刑文飞道:“我还没和我妈谈。我爸虽然同意了,但他那人,即使这么大的事,都不想浪费时间,让我和我妈谈好了,带着你还有我妈,一起约他。这样算是一家人见一面吧。”   秦素心想这样的确更好一些,又有点忐忑:“那你最近会和你妈谈吗?”   刑文飞看他着急又紧张的样子,就说:“你觉得是早说好,还是晚说好?”   秦素做事是急性子,当然觉得早说好,但又怕刑文飞为难,“要看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刑文飞笑:“你可以等我的好消息。”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生活里的琐碎事,这才依依不舍挂了视频聊天准备睡觉了。   刑文飞不太睡得着,拿着手机又给他爸发了一大堆微信信息表示感谢,从感谢他的生养之恩到感谢他对自己的支持和理解,再感谢他对自己的宠爱和包容,然后再说了一大通自己会好好敬爱他的话。   至少一千字,打完发出去后,他就睡了。   这倒让他爸睡不着了。   虽然刑董看着身体健康,各项机能都不错,但他却已经稍稍有点老花眼了,所以拿着手机,眯着眼看了好一阵,才把儿子发给他的信息看完了,看完后,他又怔忡了好一阵,这才笑着把手机放到一边,准备睡觉。 第84章   刑文飞每天都会和他妈联系, 长时可能十几分钟, 短时可能几十秒, 但总归会联系一下,问候对方的状况。   每天都联系,但刑文飞却一直没好讲自己和秦素这件事, 只得拖着。   秦素到G城做杰出PI引进答辩,答辩完,已近傍晚, 这边之后还有一个晚宴, 不过秦素没有参加,婉拒之后, 出来就和刑文飞一起走了。   刑文飞雀跃不已,坐在驾驶位上的他, 对上下班高峰缓慢如蚂蚁移动的车流,一点也不着急。   趁着车又被卡在车流里停住了, 就抓着秦素的手,在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上亲了一下,说:“你今天答辩很顺利吧?”   现在, 几乎每个大城市都会有人才引进政策, 以抢夺各行各业的高级人才,会根据当地经济状况和政策的不同,给予不同的引进补助。   秦素因为已经是杰出人才一类,所以这种引进补助是极其可观的,在除开给他科研资助资金每年多少连续多少年之外, 还有一些是给予他个人的。   秦素因为不会和原单位解除工作合同完全转过来,所以给予他个人的资助没有本该给的那么多,但依然有不少。   这要引进他的医院,专门找了一位工作人员来对接他,不仅为他整理了很多单位的资料,以及负责为他在这边的实验室筹建做基础工作外,对方还特别细心地为他准备了不少他私人可能会用到的很多材料,连他要在这里怎么买房最划算都为他计算好了。   秦素感叹于这位女助理的认真、细致和贴心,又有点奇怪,所以拿到一堆买房建议的时候,他还问了对方一句:“必须买房吗?”   这位三十出头的工作人员愕然了一瞬间,笑道:“秦教授,不是的。但是,不是有九十万的购房补贴吗,要是不买的话,就不会给这个补贴。为什么不买呢?毕竟是白给九十万呢。”   秦素“哦”了一声,说起来,他都没仔细看引进政策里给个人的补助部分。   秦素向她道了谢,自己也在思考,难道要买房吗?   他并没有精力来操办这件事,当初在S城买房,都是爸妈去看了买的。而且父母给出了一小部分钱,他自己出了剩下的那部分。他对买房没激情也没有什么欲望以及计划。   秦素对着刑文飞这话,点了点头:“嗯,还好。这更像一个形式性质的答辩,之前材料都提交并通过审核了,所以,不会不通过的。”   刑文飞说:“那挺好的。”   秦素想了想,又说:“助理说我在这里有购房补贴,你说,我要去买套房子吗?”   刑文飞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知道那个政策。你有多少补贴?”   两人现在就金钱问题,都是随口谈论了,毕竟清查伴侣的钱,那不是自己的合法权益吗。   秦素说:“我没去看具体的政策,但助理说有九十万,但九十万肯定不能买房啊。”   刑文飞说:“才九十万吗?”   秦素:“……”他以为已经很多了,于是给了刑文飞一个白眼。   刑文飞笑起来:“要不,我再给你补贴一点,你之后上户的时候,就写我俩的名字吧。”   秦素问:“我俩可以上户在一起吗?”   刑文飞说:“没谁说不行呀。”   秦素于是对买房有了点动力,点头说:“行。但我没时间去办这件事,我可以让小俞帮忙关注一下。我可以自己全资买,上户写我俩的名字。”   刑文飞赶紧说:“还是我也给一部分钱吧。”   秦素:“为什么?你这样太见外了,小文。”   刑文飞笑:“我这才不是见外呢。是你太见外了。”   秦素:“我没有。”   刑文飞:“反正我也不差那点钱。主要是怕你把自己的流动资金花光了,平常想给我买点礼物,都买不起,还不是我吃亏吗?”   秦素:“……”   刑文飞对他笑:“老公,我开玩笑的。但我真想自己出点钱。”   秦素不好再说什么了,问他:“你想在哪里买房?”   刑文飞说:“能在哪里买,就你单位旁边买个吧,这样你上完班,回家也快。只是这里没新房了,只能买二手房。”   秦素说:“好吧。”   两人一路谈论买房的问题,开车到餐厅,平常只需要二十分钟,但这天花了一个小时,两人也不觉得闷。   吃了晚饭,刑文飞带秦素回了住处,是江边的高层公寓。   在秦素春节过来那一趟后,之后为了见刑文飞,他又来过几次,虽然每次都匆匆忙忙,但对刑文飞这套公寓也住得很熟了。   后面两天是周末,其实秦素还有很多工作要回去做,但刑文飞不让他匆匆回去,要留他两天,秦素便也没办法,只得留在刑文飞这里处理工作。   刑文飞本来周末有应酬,也都推了,准备在家和秦素一起办公。   秦素工作实在太多了,虽然昨晚被刑文飞闹到凌晨两点才睡,但还是定了早上七点半起床的闹钟,实在不敢睡懒觉。   闹钟响了,他关了闹钟,准备起床,刑文飞也醒了,胳膊一抬就搂住了他的肩膀,人却不睁眼,只把他搂在床上不放。   秦素只好轻轻推了推他的胳膊:“好了,小文,我得起床做事了。”   他这学期虽然把研究生教学任务给推掉了,但因为这学期是毕业的学期,他有三个学生要毕业,而且又和G城的一家医院签了引进人才的合约,要在这里设立实验室,在几年内出多少成果,所以,他的工作量相对于以前来说,可说是近翻倍了。   刑文飞还是不放,只是睁开眼看他,又黏黏糊糊地去亲他的耳根,秦素每次被亲耳根就全身发软,控制不住地喘了两声,又有些气恼,“别闹了。”   刑文飞说:“再睡半小时吧,就半小时。”   秦素无奈极了,只得由着他把自己当个抱枕一样抱住埋在自己的怀里睡觉。他一边想今天的工作安排,一边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脊。刑文飞身体矫健,皮肤光滑紧致,摸着手感极好,秦素才刚摸几下,刑文飞就不睡了,蹭着他的身体,想要做。   秦素:“……”   秦素无论如何不愿意,“一会儿小俞要过来。快起床了。哪有你这样的,你这样对身体不好,你知不知道。”   刑文飞撑着胳膊,低头看他,委屈地说:“老公。”   秦素:“……”   秦素又心软了,他受不住刑文飞专注又柔软的眼神,所以等真起床的时候,已经近九点了。   因为小俞要过来,刑文飞的助理木木也要过来,秦素洗完澡在家里也穿了上班才会穿的衬衫和西裤,而且是刑文飞专门为他定做的高定款。   他坐在G城明媚的晚春阳光里用笔电处理公事,整个人精致又隽雅,像一幅美丽的画。   保姆这两天都不用来上班,刑文飞只得自己去煮了咖啡,烤了全麦面包,切了水果,端到秦素跟前让他吃早饭。   秦素还没吃,他就又粘着秦素说:“老公,要不,我让小俞和木木不要过来了。”   秦素端着咖啡喝了一口,刑文飞别的都做得不行,煮的咖啡却不错,至少比秦素自己弄的好喝多了。   他问:“为什么?”   刑文飞去亲他的嘴唇,尝到他唇瓣上留着的一点咖啡,说:“有甜味。”   这是什么都不放的黑咖,秦素心想这有甜味吗,他又尝了一点,似乎的确可以品出甜味来,就说:“感受甜味的味蕾在舌尖上,感受苦味的味蕾在舌根,要是你只尝了一点,只有舌尖接触了咖啡,可能的确会觉得是甜的。”   刑文飞:“……”   他忍俊不禁,说:“我是说你很甜。”   秦素:“……”   秦素轻轻把刑文飞又要凑过来接吻的脑袋推开,“好了,别闹了。”   刑文飞不亲他嘴唇了,去贴着他的耳朵亲他的耳朵,“今天什么其他事都不想干,只想干你。”   秦素只得把他的脑袋捧着将他推开,“再闹试试!”   刑文飞耍赖:“老公。”   秦素心想你叫我什么都没用,再闹下去,就只能去喝东北风了。   秦素一向是计划了要做什么事,马上就要去了解情况并付诸实践的人,所以,他昨晚就给小俞发了信息,让小俞帮他看看他新单位周边二手房的情况。小俞干事也极其麻利,昨晚就去收集了很多有用资料,一大早就发给了他。   资料里包含他新单位周围二手房的一些房源。小俞这么做,本来只是让秦素了解一下他想买范围的房子的老旧程度和价格,以及房屋质量的,没想到那价格深深刺激了秦素。秦素对住房大小没太大感受,给小俞说的是,大约在150平左右的房子,然后这些房子的总价,都在六百万左右,总价已经六百万左右了,小俞还在微信里说,房子不是好房子,配套跟不上,小区老旧,觉得买这种房子,小刑总估计不可能去住之类,最多秦素自己有时候过去休息一下。   贫穷就是最强的致阳痿药。   但美色,不是那么好拒绝的,刑文飞根本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闹来闹去,又在阳光里的沙发上解了他的上衣扣子,又摸又亲,这样的亲昵,好像多久都不会腻。   秦素被阳光照着,又被刑文飞撩拨,昏昏欲睡,结果真睡过去了,一会儿醒了发现刑文飞搂着他,正眯着眼在看报表。   秦素看了看时间,中午了,问:“小俞还没来吗?”   刑文飞:“说了晚上见,大家一起出去吃晚饭。我还要请我一个干哥吃饭,是我很好的哥哥,他想见你,你会愿意吧?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去。”   秦素:“……”其实他不喜欢刑文飞在他办正事的时候总闹他,所以每次爽了之后又总想恼羞成怒,但在恼羞成怒前一刻,他的理智又会回笼,让他不要对刑文飞发火。   秦素看了看他超薄笔电里的报表,既气自己没定力,又气小文祸国妖姬,最后侧头对着小文年轻俊美的面庞,看他在阳光里似乎白皙到发光的脸,高挺的鼻梁,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下带着期盼的眼,他的心融化成了浓浓的酒心巧克力,沉醉又陶醉。   他情难自禁仰头亲了刑文飞嫩红的唇瓣,刑文飞高兴地回吻他,“可不可以?”   秦素说:“你安排就好。”   秦素下午一边工作就一边想,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提高工作效率,不然,和小文在一起的时候,真就别想什么工作效率了,想也白想。   两人坐在沙发里自己看自己的电脑,秦素不时抬头会去看刑文飞,也会不由想,和小文同居一直住在一起的话,小文会有腻的一天吗? 第85章   晚上, 刑文飞开车载了秦素去一家会员制的日料吃饭, 本来秦素想开车, 刑文飞怕路上车多,就没让他开。   车停进日料店的庭院停车场,两人下车, 被服务生引进了包厢。   小俞已经先到了,正和侍应确定菜单,见两人被带进来, 她就起身笑着迎接了两人。   如今天气暖和了, 小俞每天穿得像花一样漂亮,让人赏心悦目。   刑文飞拉着秦素的手, 让他和自己坐在一边,而且自己对着小俞, 不让秦素和小俞对坐。   秦素没发现问题,小俞却是敏感的, 当即觉得小刑总似乎对自己生出了什么芥蒂。   小俞拿着菜单不好和男神先说话了,只得对着自己老板道:“小刑总,我菜都点好了, 您要看看吗?”   侍应报给刑文飞听后, 刑文飞点了点头后,又拿了点餐pad给秦素看,秦素觉得自己吃什么都行,不挑,但瞥到上面的价格居然是美金后, 当即很震惊,心想在中华大地上吃日餐,居然用美金标价,太神奇了,更神奇的是一盘牛肉,居然要数百美金,他无声叹息一声,不想去看价格了,对刑文飞说:“小文,我都可以。”   刑文飞下单后,让侍应离开了。   小俞开始和秦素谈论起自己去为他看二手房的情况。   小俞真是一名干将,她昨晚联系了好几位房产中介介绍了周边的房子,她自己既写了那附近房子的一个情况总结,又给秦素发了一些她挑选出来比较好的房源情况给秦素看,而今天上午,她早早起来,在刑文飞给她发信息让她定这里的包厢,晚上四人吃饭后,她就又找了房产中介,去现场看房了。   她拍了几家还不错的房子的视频,这时候就拿给秦素看她拍的视频,视频里,小俞找房产中介询问了一些房子的问题,全都是关键信息,房产中介也都做了回答。   即使是秦素自己去实地看房,估计也看不到这么仔细,问题问不到这么犀利。   秦素看了那些房子,对他来说,他都觉得不错了,但小俞还是能找出很多的问题。   例如,一个是卫生间太小了,即使重新装修也装不大,但可以把房子里的墙壁敲掉,完全重装,整套公寓可以重装成两个区域,就是卧室区域,和厨房饭厅区域;又例如,另一个都感觉不错,但她觉得隔壁住着的人家有两个小孩儿,孩子说话太大声,房子即使在自家装修加隔音层,但还是觉得不好;还有一套房子,因为楼上住着的老人,其中一个在家里也要用拐杖,楼下很吵,所以也不行……   秦素觉得自己听了一场有关房子的报告会,听后只想对小俞的工作能力拍案叫绝,但看看房子的价格,他都觉得很高。   他本来想,即使小文要出一些钱,也最多一百万,自己就可以多出一点,但他算了算自己的钱,发现自己真是穷,而且他对自己的资金的真实状况,还没有特别了解,只有个大致的数目。   小俞做总结陈词:“所以,秦老师,您非要买二手房的话,我可能还要再花几天,再去看看,再挑一些更好的出来。”   秦素心想小俞花这么多功夫去找房,自己不买也不好啊。   他去看刑文飞,刑文飞正在微信上和人聊天。   扈崇被堵在路上了,在微信上和他说要晚点到,让三人先吃。   秦素看他没注意到自己,就伸手从下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这把刑文飞拍得一激灵,赶紧看向他:“老公?”   他下意识叫出了声,小俞一听,当即瞪大了眼,为了控制住脸上的八卦表情,她几乎用尽了全力,赶紧低下了头。   但秦素依然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便有些不自在,主要是他觉得两人都是男人,在外人面前,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面前,讲这么亲密的称呼,会不好意思。   但他又不可能提醒刑文飞,于是只得收敛这份不自在,问:“小文,你有听我们说话吗?你觉得呢?这个房子的事。”   刑文飞的手去抓住了秦素的手,在桌子下面捏着把玩,说:“我都好。你喜欢哪套就选哪套。定下了,我再和你一起去看看,找个好的设计师做设计装修。”   想到什么,他又对小俞说:“你别找那种装修成两个区域的房子,到时候,秦素爸妈还要过来住的。不要装修太文艺前卫了,适合老人住是关键。小区里老人多也不是问题,这样反而是优势,爸妈住着,可以有同龄人聊天打牌。只是有一点,也不要距离医院太近,以免周围都是入住的看病的病人和家属,老人总看到病人,心情会抑郁。”   秦素突然就很感动,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但小文想到了。   买这个房子,比起他和小文住,大概更多是他爸妈住了。   老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是敏感的,自己和小文在一起,明明自己年长,居然搞得像个倒插门,他们肯定会在意。   小俞“啊”了一声后,又“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   三人说话间,扈崇来了。   他一进来,秦素要和他问候握手,刑文飞就攀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位置上,说:“这是扈二哥,你别和他客气。”   秦素起不了身,只得坐着和他握了一下手。   扈崇去坐了秦素对面的位置,小俞说为他点了些什么,扈崇就笑道:“圆圆妹妹,你还是这么贴心,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小俞温柔笑道:“怎么可能记不住崇哥你喜欢吃什么呢。最近嫂子和我侄女还好吗?”   扈崇:“还好还好。就是小宝越来越聪明了,搞得我很多问题无法回答她,她总怀疑我的学历是买的,说我是愚蠢博士。”   他说得很无奈,刑文飞则道:“你别在小宝跟前耍宝。父亲还是要有父亲的样子吧。”   扈崇摆了摆手指头,“你又没养小孩儿,你懂什么。我对着自己闺女,还要装X,我TM累不累啊。她高兴就好嘛。你以后养孩子,你就知道了。”   刑文飞看向秦素,说:“我们又没想过要小孩儿,我不用去发愁这种问题。”   秦素一脸温柔地看着刑文飞,只是笑了笑。   扈崇看两人虽然不怎么讲话,但含情脉脉的样子,非感情深厚不会这样,当即也就很放心了。   几人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到近深夜才散。   扈崇听闻秦素作为引进人才要去这边最有名的一家传染病医院做合作研究,当即就说自己医院以后要请他来做挂牌专家,就是不用去看病,但去做院感控制挂名。其实秦素根本没有执医证,也不可能行医。   刑文飞看他居然拉人头拉到了秦素身上,当即就不高兴了:“二哥,你还是注意一下吧,别叫秦素去给你打广告。那样对他学术形象不好。”   扈崇遂作罢。   各自离开回家的时候,因为刑文飞喝了一些清酒,秦素就开车。   深夜的路上,其他车开得极快,秦素却不着急,慢慢开,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刑文飞说:“素素,要不,你开车去我在XX路的别墅吧。”   秦素问:“要去拿东西吗?”   刑文飞笑:“是啊。我有礼物给你。”虽然最近一直很忙,但他还是抽时间为秦素画了一幅画,而且那幅方胜油画也裱好了,可以让秦素看看实物。   刑文飞给秦素开了导航,让秦素按着导航开车,说:“等你见了我爸妈,之后我让我爸妈去你家里提亲,我们找个地方办个家里人参加的婚礼吧,也可以请几个朋友,好不好?”   秦素点头:“好。不过哪里用去我家里提亲呢?两家见了,商量一下这个问题,我觉得就好了。要提亲,太麻烦了。”   刑文飞撒娇说:“但仪式感很重要嘛。”   秦素只好说:“那两家交换一下礼物?总让你家准备,也不好是吧。”   刑文飞想了想,就说:“那这样的话,就不提亲了。毕竟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又忙,再去准备仪式,太折腾他们了。我俩本来就不走寻常路,何必还要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呢。但要办婚礼的话,你觉得哪里好?”   秦素说:“我觉得都可以。”   刑文飞笑了笑:“那让我去安排可以吗?”   秦素:“会不会太麻烦了。你本来工作也很忙。”   刑文飞道:“还好吧,难道你以为我亲力亲为?有人可以用的。再说,我们还要和父母商量婚礼的事,是不是?”   秦素一想,的确是这样,说:“那好吧。反正不着急。”   秦素把车开到刑文飞的别墅车库里,这时候已经晚了,但保姆担心刑文飞有需要,看别墅里灯开了,她就从保姆房过来了,没想到在客厅里遇到了秦素。   秦素面对刑文飞家这位保姆,已经不会像第一次和陈姐见到那般窘迫了,他很礼貌地同她问了好。   刑文飞对她介绍道:“这是我朋友。你回去休息吧,我们这边没什么需要。”   保姆客客气气地应了,这才走了。   刑文飞拉着秦素上了楼,保姆要回自己的住处时,刚出门,见王女士的车开了进来,就在门口迎接了她。   王女士问:“文飞在家吧?”   保姆看她神色萎靡,状态不太好,就知道她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找刑文飞,当即说:“太太,小刑总在楼上。您要不要喝燕窝,我去热给您。”   王女士摆了一下手:“不用了。你走吧。”   她遇到了很伤心的事,只想找儿子,这样她才能得到一些安慰。   所以在保姆提醒她刑文飞和朋友在一起之前,她自己就上了楼。   保姆犹豫了一番,还是离开别墅主楼回自己的保姆房了。 第86章   刑文飞拉着秦素上了楼, 进了自己的画室, 那幅方胜图被裱好后挂在了他的卧室里, 没在这里面。   此时,摆放在画室中央画架上的是另一幅油画。   虽然刑文飞在画画上是属于“画着玩”一类,但他这间画室, 可能比专业画家还大还好。   秦素是个既没学过画也不懂画的人,所以,只要有点好看的东西, 他就觉得“很好看”。   在房间中央画板上的油画, 是用点彩技法画的人物图,秦素一看, 就知道那是自己。   刑文飞用绚烂的色彩,画了他。   油画里的秦素, 是在敦煌时的他,他坐在鸣沙山的沙山上, 侧对着阳光,于是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暗影里。   蔚蓝到如蓝宝石的天空, 金黄的细沙, 泛着红的太阳,他在这些纯粹的色彩里,柔和又耀眼。   秦素站在画前看了好一阵,发自内心感动地赞叹道:“你画得真好。”   刑文飞从他身后搂住他,在秦素回头看他的时候, 就吻上了他的唇,在和他的柔情深吻里,他低声道:“素素,我爱你。”   秦素转身想抱住他换一个更好的姿势和他接吻,没想到一侧头,就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他吓得瞬间一僵,眼睛也瞪大了。   刑文飞感受到他发僵,就发现了问题,也转过了身,他在画室的门口看到了他的母亲。   王女士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见儿子回头看向自己,不知为何,她突然就被惊吓到了,她难以接受这些,就像当初别人告诉她,她丈夫不仅在外面有情妇,而且连孩子都有了,那情妇又美又有气质,暗示她根本比不上人家。   王女士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就像当年一样,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谁都不想见。   王女士和儿子对视了一眼后,她转身就跑了。刑文飞慌了,放开秦素,说:“是我妈。你就在这里等我。”   他追了出去。   王女士跑下楼,冲到玄关处,要去开门的时候,刑文飞总算追上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妈,妈!”   王女士已经满面泪水,不想让儿子看到,说:“好了,好了,放开我,让我静一静。”   刑文飞搂住她:“好的,好,你静一静,我搂着你,你这样静一静。”   王女士埋在儿子的胸膛处,大哭起来。   大哭不只是因为发现儿子喜欢男人,而且那个男人很显然比儿子大不少,还因为她今天本来就特别敏感和脆弱,她偶然遇到蔡青云的姐夫,王女士认识蔡青云的姐夫,但蔡青云的姐夫没有见过王女士,所以大声和人说:“我那个小舅子,爹妈没给他取错名字,自从傍上那个如狼似虎的老娘们儿,就真是平步青云了。最近还陪着那个老女人去了澳洲,从视频里看,瘦了不少,肯定是被榨干了。看来这个面首也不好做啊。我丈母娘心疼他,想让他回来结婚,别去伺候那个老娘们了。”   王女士虽然当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气急。   她当然知道别人背后的话肯定很难听,但自己直接听到,而且是蔡青云的家人这么讲,她还是很难受。特别是她对蔡青云的家里不薄,这几年,至少让他家里赚了上千万的钱,他们居然都没有一点口德。   王女士虽然在之后让人去把蔡青云的姐夫教训了一顿,但她依然越想越堵心。   刑钊英情妇一个一个地找,别人都是说他好听的,嘲笑自己管不住丈夫,反正什么事,好事都是男人占全了,坏话都是女人受着。   想找儿子得到一点安慰,没想到刑文飞却是喜欢男人的吗,难怪他一直都不肯交女朋友。   王女士哭得抽噎起来,刑文飞只得赶紧拍抚她的背,问:“妈,去喝点水吧。别哭了。”   刑文飞把他妈扶到沙发上去,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又去倒了一杯温水来给她喝。   王女士一边抽噎一边喝水,喝完之后就开始打嗝。   刑文飞只得不断给她拍背,安慰她:“你不高兴,你就骂我吧,自己哭什么啊。”   王女士抬头来看他,刑文飞看她哭得眼睛通红,把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只得拿了柔软的纸巾为她轻轻擦泪顺便卸妆,又问:“要不,我给你把妆卸了吧。”   王女士说不出话来,刑文飞自己去了她的卧室为她拿卸妆的东西,秦素一脸担忧站在楼上,刑文飞过去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没事的。你去我的卧室休息吧。”   秦素道:“要不,我去和你妈说几句话吧。”   刑文飞小声道:“不要去。我是她的命根子,我做什么,她都拿我没办法,也不会反对。她就只是难过而已。等她哭一会儿,就好了。你去了,她反而要拿捏架子,一时半会儿发泄不出来,反而更难受。”主要是他妈现在妆糊成一团,实在不好见人。等他妈以后意识到自己糊妆的状态被秦素看到了,以后肯定会难受不自在,估计会介怀秦素。   女人总是希望自己以完美的状态见任何男人的,即使这个男人是GAY呢。   秦素只好听了他的,去了刑文飞的卧室里,坐在沙发上发呆叹气。   刑文飞回到客厅,他妈还在无声地抽泣,又不是抽纸擤鼻涕。   刑文飞为她慢慢卸妆,说:“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可能改变我最爱你,妈。我不希望你难过。”   王女士依然不断流泪,在泪眼朦胧里盯着自己优秀的儿子,艰难地问:“你一直都只喜欢男人吗?”   刑文飞轻轻撩开她脸侧的头发,为她擦脸侧的粉,很平静地说:“嗯。”   王女士继续抽噎,“那……刚才那个男人,你们……”他想问那只是刑文飞的炮友,还是长时间在一起的男朋友,但又不太好问出口。   刑文飞说:“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近四年了。他是我的初恋,也是现在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妈,我真的希望你可以支持我们在一起。你知道,我很爱你,不想看你因为我这件事伤心,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你。”   王女士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因为流泪太多,身体甚至有些发抖。   刑文飞只好又端水让她喝,看她喝了水,又轻轻拍抚了她的背一阵,再继续为她卸妆,说:“你有什么要骂,你就骂我吧。你即使反对我和他在一起,我虽然会难过,但也会依然像以前一样爱你。妈,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王女士继续抽泣,“为什么?”   刑文飞:“什么?”   王女士:“你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刑文飞伸手搂住脆弱的她,“就和你喜欢男人一样,我这样也是天生的吧。妈,你以前不是还拍了很多悉尼同性恋游行的照片,说他们国家的人真开放吗?人本来就有不同的性向啊。”   王女士泪眼朦胧地看他,又把他抱紧了:“我可怜的儿子。宝贝,妈咪对不住你,妈咪不好。是不是你小时候就要保护我,所以才会喜欢男人。是妈咪的错,是我的错。”   她这样,反而让刑文飞更难受,他只好说:“不是的。我喜欢男人,我觉得这没什么啊。这不过是性向而已,又不是我缺胳膊少腿。你不要自责,你为什么要自责。秦素非常好,我们很相爱,也很幸福,你为什么要自责。你这样,让我很难受。”   王女士在他怀里颤抖,刑文飞搂了她至少五分钟,她才稍稍冷静下来,看着刑文飞说:“他……那个男人……是什么人?”   刑文飞拿纸巾继续为她擦眼泪,所幸妆擦净了,现在这样看着好多了。   “你不要叫他那个男人,他叫秦素,秦朝的秦,素食的素。他是除了你之外,对你儿子最好的人了,一直照顾我,陪伴我,安慰我,你却叫他‘那个男人’,是不是挺不好的。”   王女士因他这话,更镇定了,恢复了理智的她,神色也平和了不少,眼泪也收起来了,“他叫秦素吗?他是什么人?”   恢复了理智的王女士,意识到他的儿子喜欢的是比他大一些的男人,他可能是有依恋情结,才会喜欢年长的男性吧。   她想,可能的确是自己太依赖儿子了,让儿子才这个样子。   她更加难过,却不敢把这份难过表现出来了。之前蔡青云的姐夫说她坏话的痛苦,在这份痛苦跟前,也轻得像微风一样,完全不值一提了。   刑文飞:“是医院里的研究员,博导。”   王女士更被吓到了,心想那他得多少岁了,要是和自己一样大,那以后可要怎么坐在一起交谈,她儿子居然喜欢老头子吗?她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男人,到底是老呢,还是年轻呢?   王女士赶紧问:“他……他多少岁了?”   刑文飞说:“三十多一点吧。”   王女士长松了口气,心想就该问清楚,不能自己吓自己,她说了和她老公一样话:“三十多岁就是博导了啊?那人很厉害了?”   刑文飞笑了笑:“当然了。不然,我也看不上对不对?”   王女士舒了口气,问:“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女人一般都是对这些特别感兴趣。   刑文飞说:“以前在一次医学论坛上遇上的,我就去追他了,就在一起了。他人非常好,对我也很好。他现在就在楼上,你要不要见他?”   王女士想说见,但又看到了桌子上刑文飞扔那里的一堆卸妆棉,不仅卸了妆,而且也没洗脸抹护肤品,王女士坚决不想见儿子的男朋友了。   她说:“我现在不想见他。明天可以吗?”   刑文飞说:“可以倒是可以,但要明天上午才行。他明天下午要回S城,晚上还要上班。他是S大学附属医院的研究员。很厉害的。”   王女士说:“好的,明天上午。”   刑文飞说:“要不,我现在送你回家去,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上午九点,带他去你那边找你,我们出去吃早茶,好不好?”   王女士:“嗯,好吧。”   刑文飞扶着她出了门,王女士自己开车来的,车就停在门口车道边。   她的车上的指纹锁也录入了刑文飞的,刑文飞开了车门,让他妈坐了副驾,自己去坐驾驶位前,给秦素发了个微信,说自己送他妈回住处,大概一个小时后回来,让秦素洗漱了先睡,卧室里的任何东西,他都随意使用,不会用的话,按保姆铃,让保姆来为他弄。   刑文飞发完收起手机,上了车,把车开了出去。   开出了小区,他才问王女士:“妈,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毕竟一声不吭直接过来,不属于正常情况,可能是有什么事。   王女士很感动儿子对自己的关怀和细心,想说蔡青云家里的事,想了想,又控制住了,她不能用这种事烦儿子,说:“没什么事。就是要到夏天了,我想去北欧走走,我看你外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刑文飞说:“哦。那就去吧。带外婆的话,就把医生、保镖和助理也带上。”   王女士“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刑文飞:“宝贝,你是多少岁开始喜欢男人的。在这个……秦……秦素之前,还有过别的男朋友吗?”其实有固定男朋友,比在外面去有很多男人,总归是要安全很多。王女士也能更安心。她很不喜欢儿子像老公一样。   刑文飞回答:“大概是十几岁就知道了吧。不过以前太忙了,也没遇到什么合适的人,就没交过男朋友。”   王女士松了口气,她一直就是教导儿子要成为‘一个不要和你爸爸一样的人’,儿子对感情专一比滥情要让她高兴得多。   王女士又问:“那……秦素呢?”   刑文飞笑道:“他就是典型的除了研究没别的生活的科学家啊,在我之前,他根本没谈过恋爱。你放心吧,他是很洁身自好的人,只和我在一起。我们是很认真的。”   王女士又松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又说:“你爸那边……你别怕他……要是他不接受,要对你不好,我就马上去找他离婚,妈咪分到的财产都给你,他肯定会元气大伤。我会让他后悔不迭的。”   刑文飞真的非常感动,说:“妈,谢谢你。能做你的儿子,我上辈子肯定拯救过宇宙。”   王女士笑了笑,又有些心酸。   刑文飞继续说:“不过,爸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他没有反对。”   王女士一惊:“他都知道了,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要是不是我今天撞见,你要一直瞒着我吗?你心里其实还是更看重刑钊英是不是?”   王女士反应之大,比刚才还要厉害。   刑文飞赶紧安抚她:“不是的。我只是害怕你难过,才瞒着你。不是因为更看重爸。我是因为更爱你,所以才不敢告诉你。”   王女士还是有点介怀,“难道你就这样想你妈咪,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反对,我不够爱你。”   刑文飞无奈极了:“真不是的。”   王女士说:“以后有什么事,你都要先告诉我。”   刑文飞点头:“我知道,知道。” 第87章   刑文飞把他妈送回了家, 本来还想等她睡了才回自己的住处, 但王女士不让他多留, 在门口说:“你赶紧回去吧,把人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不好,对不对?”   刑文飞于是就开了他妈的车回家了。   刑文飞一走, 王女士甚至来不及去洗脸,就叫保姆去把小俞叫到自己的卧室来。   小俞在G城有自己的小公寓,不过, 大多数时候, 她都和王女士住在一起。   在姑奶奶死了之后,王女士就是她的监护人, 她就和王女士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虽然不是母女吧, 但感情还是比较亲近。   即使她有了自己的房子,为了照顾王女士的猫, 在王女士没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会住在王女士家里。   小俞敲了王女士的卧室门,王女士洗完脸, 敷着面膜从浴室出来, 让小俞到沙发上去坐下,自己又去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给小俞,一杯自己慢慢喝。   她喝了两口酒,精神稍稍舒缓一些了, 才严厉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文飞喜欢男人,你一直瞒着我。”   小俞心想要来的总算来了,她其实已经设想了很多次这个被喝问的场景,所以并不紧张,但她还是做出被吓了一大跳的样子,紧张地说:“太太,我也没知道多久,只去年知道的。但小刑总不让我告诉任何人,我想这件事这么大,肯定要他自己告诉你才好,所以就没敢告诉你。”   王女士没去坐下,端着酒杯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秦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不知道?”   小俞说:“秦教授吗?他人挺好的啊。其实小刑总以前都偷偷和他在一起,我都不知道秦教授的存在。我去年知道秦教授后,小刑总也不让我多接触他,所以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是看得出,他人很温和,博闻广识,在专业领域很能干,还是杰青。他对小刑总也很好。”   王女士皱着眉,又问:“他应该不会是看上咱们文飞的钱吧?”   小俞笑了一声:“应该不至于吧。小刑总要给他投资,他都不愿意呢。因为小刑总在G城,他在S城,为了小刑总,他最近都找了G城的医院做研究。”   王女士知道问小俞这个小傻瓜没什么用,只能自己明天见秦素的时候,多探探他的底了。   她又问:“文飞和他在一起……他们……文飞……文飞是哪种角色?”   小俞:“……”   小俞想到晚上刑文飞偶然叫秦素“老公”的事,就有点想笑,想了想,说:“这种事,我哪里会知道。”   王女士心想的确也是,两人床上的事,小俞怎么会知道呢,她也真是老糊涂了。但这种事,她也不好意思问儿子。   小俞又说:“不过今天大家一起吃饭,小刑总私底下叫秦教授老公。”   王女士如遭受了霹雳,被五雷轰顶,她突然抬手捂了一下脸,心想肯定是自己和刑钊英闹的,文飞从小就听话懂事,但是因为父母不和的事,内心肯定很缺乏安全感,而且,他从小就知道安慰自己,说会保护自己,其实他心里是很希望父母可以保护他的吧,所以他现在就找了一个比他年长的男人,还是自己作为女方的角色。   王女士又仔细想了想秦素的样子,模糊记得是个身材修长的俊雅男人,这总比在澳洲看到的那些健身房练出来的肌肉壮汉强了,她很怕刑文飞找个那种壮汉,遭遇家暴怎么办呢?   王女士精神疲累,对小俞说:“以后要是文飞和秦素闹矛盾,秦素要是打文飞的话,你可千万要告诉我。再瞒着我,你看我教不教训你!”   小俞赶紧应了,又说:“秦教授人很好的,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人,怎么会打小刑总呢。”要打的话,最多也是在床上打他,这样的事,她怎么会知道呢?   王女士点点头,说:“明天早上九点,文飞会带那个秦素来这里接我去吃早茶,你明天早上也早点起来,给我化下妆。然后一起出门。”   小俞应了,回房后,就和刑文飞打电话把王女士找她这件事告诉了刑文飞。   刑文飞正在开车,戴着耳机说:“别担心,没问题。你早点睡吧。别多想了。”   **   刑文飞回到家,秦素正坐在沙发里握着手机发呆。   刑文飞走到秦素身边去坐下,伸手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然后长叹了口气。   秦素知道他有压力,就伸手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你妈还好吗?”   刑文飞点点头:“嗯,我和她讲,明天早上九点,带你过去见她,大家一起吃早茶。”   秦素问:“她接受了吗?”   刑文飞:“嗯,是啊。她心里应该早就有点数了吧。所以这次没有特别震惊。”   秦素:“是吗?”   刑文飞:“是啊。我都二十八岁了,一直没谈过女朋友,她怎么也会多想一点的吧。之前她还专程对我说在看悉尼的同性恋大游行。当时就觉得她有探问的意思,只是我没有承认而已。”   刑文飞问他:“是在这里睡,还是回高层公寓去。”   秦素因为行李在高层公寓里,所以觉得还是过去睡觉比较好。   刑文飞这才给保姆发了个信息,和秦素回公寓去了。   等躺上了床,秦素不太睡得着,刑文飞只得安慰他:“你别多想,快睡吧。”   秦素非常纠结,问:“小文,你说我明天应该怎么称呼你妈?”   因为刑文飞的妈妈保养得益,看起来很年轻,看着大概只四十岁上下,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叫人阿姨,总归不太妥当,但礼貌起见,也不好叫名字吧。   刑文飞本来有点想笑,但看秦素真非常困扰,就正经说:“要不,你就叫她王总吧,这总不会错的。你先叫她王总,要是她自己觉得不妥,会让你叫她伯母。”   秦素松了口气,心想那好吧,叫王总应该是折中的办法了。   **   第二天,秦素早早醒了,起床洗澡,刮胡子,收拾自己,刑文飞看出他很紧张,在更衣室里换衣服时,他就搂着秦素说:“我妈最爱我了,不会难为我,她知道我很在乎你,也不会难为你。别担心了。”   秦素只得笑了笑,回身亲了刑文飞一下。   两人开车到了王女士的住处,王女士这一日也早早就起来了,先是试衣服试了半小时,又洗澡敷面化妆换衣服,等把一整套做完,便也临近九点了。   她穿了一套浅蓝色的套装,既不显得死板,又衬托出庄重,本来想戴压箱底的贵重珠宝,被小俞劝住了,“太太,只是去吃早茶,戴这种珠宝,会太重了。”   王女士对着镜子打量了一阵自己,最后只简单戴了首饰,又让小俞好好为自己看了,问她:“这样可以吗?”   小俞点头说可以了,王女士才准备出卧室门。   小俞心想您自己相亲,可能也不至于这么郑重。   王女士和小俞下楼时,保姆说小刑总已经在楼上等了。   王女士于是生出了一些紧张,心想要见儿子的男朋友了,虽然她以前猜测过儿子会不会是同性恋,但这种猜测和如今确定儿子果真是,完全是不同的心情。   她和小俞从楼梯上下来,就见儿子坐在沙发里,正和身边的男人说话。   对于儿子,王女士自是十分熟悉的,这天的刑文飞穿了简单的蓝白条纹的衬衫配深蓝色的牛仔裤,头发稍稍抓得有点散,看起来只像二十出头,很年轻开朗,他身边的男人,和他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裤子,这个大概是情侣装吧,但这个男人比她儿子瘦,所以穿同样的衣服,气质也完全不一样,没有那种开朗明媚的感觉,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隽雅。   这是一位很有魅力的男人,优雅沉稳书卷气,大概那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形容词就是形容这种人的。   王女士心想她儿子果真靠谱,虽然是同性恋呢,但找的男朋友很好,所以,他刑家那些人,也绝不能低看了她儿子。   王女士刚走进客厅,秦素就站起身来了,刑文飞也赶紧起身,拉住秦素的手,带他到王女士跟前,说:“妈,这就是秦素。秦素,这是我妈,掌管我生杀大权的王总。”   秦素微笑道:“王总,您好!”   刑文飞那“掌管生杀大权”几个字,自是让王女士受用,之后秦素顺理成章叫她王总后,她心下依然咯噔了一下,心想他居然叫我“王总”啊,但这总归是她最熟悉的身份和称呼,便也没生出什么怪异感。   刑文飞已经放开秦素,过去搂住王女士的腰,王女士便也不好不赶紧表态,对秦素笑道:“是叫秦素对吧。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叫我王总也太见外了,就叫我伯母吧。”   秦素些许窘迫,说:“王总您太年轻了,叫伯母实在难以开口。”   变得这么会拍女士马屁,刑文飞差点爆笑出声,只得赶紧忍住,连在后面的小俞也惊得差点崴了脚。   王女士在一瞬的惊愕之后,就只剩下了一种陶陶然的感觉,说:“那也不能乱了辈分。就叫我伯母吧。”   秦素笑着点了点头,但实在难以叫出口,最后只得作罢。   几人一起出了大门去坐车,刑文飞开车,载着三人去了一家酒家,这家酒家较高档,是一座古宅改建而成,刑文飞定了水榭,几人在水榭里坐下后,就一边吃早茶,一边看池塘里的金鱼。   小俞坐在椅子里,趴在栏杆上,抓着鱼食喂鱼,十分闲适。   王女士靠坐在圈椅里,和秦素聊天。   秦素一向就特别受中老年女性欢迎,没和王女士谈几句,就把王女士发展成自己的“迷姐”了。   他给王女士讲一些传染病知识,王女士听得连连惊叹。   几人这早茶一直吃到了中午,刑文飞才不得不催促王女士:“妈,秦素必须去赶飞机了。”   王女士看了看表,说:“安排私人飞机送他回去吧,不用着急的。”   刑文飞说:“即使是私人飞机,也不能迟到。秦素晚上还要上班呢。”   王女士看着秦素,满眼关怀,“你们这些做研究的,就是太辛苦了。你可要爱惜身体,身体是最重要的。要我说……”   刑文飞生怕她说出诸如“你别那么辛苦上班,文飞能养你的”这种话,急急想打断她,“妈,时间真不早了。”   王女士一向最疼爱儿子的,这时候却舍不得秦教授,瞪了儿子一眼,“我知道。就一两句话而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又对秦素说:“秦素啊,切记爱护自己,你看我家这个儿子,年纪比你小,还要你多多照看担待了。两人相处,最忌争强好胜。我和他爸,不是好榜样,让文飞从小受了不少委屈,现在他大了,我和他爸再说他些什么,他可能也不太听得进了。以后,就要麻烦你对他多多用心了。”   刑文飞:“……”   秦素很感动,马上道:“伯母,您放心吧。我会的。小文是很好的人,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   因为秦素魅力太大了,王女士一时也不好和他过分亲近,就让小俞来挽着自己,几人一起出了酒家。   路上也遇到王女士认识的人,一一打招呼时,大家除了赞叹刑文飞越发能干之外,也对秦素好奇,王女士便说:“这是文飞他朋友。”   如此揭过,才总算到了停车场上车离开。   坐上车后,王女士尚觉得有点尴尬,对秦素歉意道:“刚才介绍你是文飞的朋友,还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只是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不是正经家人,不好多讲。”   秦素说:“没关系的。我觉得这样介绍就很好了。”   刑文飞安排了私人飞机送秦素回S城,他一直把他送上了飞机,在飞机上又抱着他亲了他一下才罢:“我今晚和叔叔阿姨视频聊天,说一下我爸妈这边的事,邀请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作客,这样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秦素没想到他这么周到,不过,两人之间也没什么可客气的,就说:“我来说也可以。”   刑文飞笑:“你晚上不是要开实验室组会吗?你有时间讲?等你组会开完,都半夜了,叔叔阿姨早睡了。”   秦素只好说:“那好吧。”   刑文飞指了指自己的面颊,秦素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他一口,说:“小文,我会想你的。”   刑文飞道:“等你组会完回家了,再聊视频。以后我们就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了。”   “嗯。”秦素抱着刑文飞,心情有些激动,又亲了他两下,才放开他,满眼不舍:“好了,你下飞机去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第88章   送走秦素, 刑文飞又回去找了他妈。   王女士在家喝茶看书, 小俞正一边做插花一边陪她读书。   刑文飞进了茶室, 在王女士对面坐下,见王女士已经换下了上午穿的套装,穿了一套白色的宽松的衣服, 戴翡翠项链,那项链是他送的,就开始拍马屁, “妈, 你这套衣服好看。”   王女士笑了一声,为他倒茶。   刑文飞叫还在插花的小俞:“小俞, 你先出去下,我和我妈说说话。”   “好的。”小俞赶紧起了身, 那些还没插完的花,就摆在了旁边的矮桌上。   她出门后, 又把门关上,然后就跑去厨房找吃的去了。   刑文飞从小俞留下的那一大摊花里折了一朵粉色玫瑰放在一盏雨过天青色的瓷杯里,摆在王女士的跟前, 看起来倒也非常赏心悦目, 他问:“妈,你觉得秦素怎么样?还好吗?”   王女士对着他期待的眼神,自然不便说不动听的话。   她当然觉得儿子喜欢女人,找一个性格好的女人在一起要好得多,但他喜欢男人, 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了,作为母亲,总还是希望儿子开心幸福就好,既然他这么喜欢秦素,秦素又是个不错的人,王女士又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她抿了一口茶,说:“看你这个着急的样子。”   刑文飞道:“我这不是特别在意你嘛。其他人的意见,我不在意,难道我会去问他们?我管这世界怎么看这件事呢。我只在意你的意见。”   王女士果真被儿子捧得心花怒放了,说:“你喜欢的人,妈咪会不支持你嘛。那你爸那边呢?”   刑文飞说:“他啊,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去调查我的事,还把秦素查了个底朝天。”   刑文飞对此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呢,只是不好和父亲闹别扭而已,知道闹了也没用。   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王女士自然要和儿子同仇敌忾的,说:“他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总那副老总派头,惹人讨厌。”   刑文飞抬手拉住她的手,说:“别说爸了,他反正已经同意了,还说叫我安排,到时候秦素一家,还有我们家里,大家见面认识一下。我今晚就去找秦素的爸妈说说这事,他们已经退休了,时间上比较宽松,看什么时候可以过来,大家聚一聚,聊聊天嘛。”   王女士些许惊讶,问:“秦素家里已经知道了吗?”   她总觉得秦素家里应该会有些保守才对,因为秦素比刑文飞大,他父母年纪应该也不会小才对,她上午又从秦素嘴里得知他老家是不太发达的地区,父母还在农村里,可能思想不会开明才对。   刑文飞笑道:“是啊。我去年还去过他老家,他爸妈都很喜欢我。他妈还给我包过递茶红包呢。”   王女士更惊讶了,“他家里很开明吗?”   刑文飞点头:“很开明吧,他父亲以前是卫生系统的领导,母亲是语文老师,都很温和善解人意的。之前他们也来过G城玩。他父母人都很好,你应该会喜欢的。”   王女士却生了一点傲气,说:“到时候是你和秦素过日子,又不和他父母过日子,我喜不喜欢他父母,又能怎么样?”   刑文飞道:“妈,他父母年纪都大了,近七十了,担心他们单独住到时候出什么问题,要是以后秦素在G城住得久,也要接他们过来的。”   王女士“哦”了一声,刚生出一点介怀的情绪,又想家里有的是钱和房子,也不在意这点了。   刑文飞又说:“所以秦素要在G城买套小房子,到时候他爸妈住。这样也比较好。”   王女士说:“他要买什么小房子?”   刑文飞说:“就在XX医院附近的吧,这样他有时候自己也可以住。”   王女士:“既然这样,还不如找一套家里的房子,给他们算了。”   刑文飞:“哪能这样。秦素爸妈会介意的。到时候他还会在户主上写上我的名字。我就把我的户口迁过去和他的放在一起。”   王女士:“……”   王女士盯着儿子笑眯眯的脸,越发觉得他真是小女儿心态,不由很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把心思放在这么一套小房子上去,而他还这么高兴。   刑文飞完全没意识到他妈在想些什么,又说道:“妈,到时候,我和秦素要举办婚礼,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王女士心酸不已,觉得是自己把儿子害了。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心态平和一点,说:“这个,还要再看看你爸的意思。”   刑文飞点点头:“是这样的,我和秦素不想大办婚礼,就找个喜欢的地方,两家最亲近的人参加就行了。”   王女士一下又更觉心酸,因为结婚是人生大事,本该办得豪华热闹,让所有人都来羡慕她的好儿子结婚了才是,现在居然只能家人在一起简单办一场,这实在对不住刑文飞。   王女士想了想,说:“你和秦素讨论一下想怎么办,我和小俞来负责具体事情吧。不然你们工作忙,没时间。”   刑文飞抓着他妈的手,感动道:“谢谢妈。”   王女士的女人心泛滥起来,说:“要不,找一个古堡办。两位王子的结合,可以办得浪漫一点。”   她脑海里出现儿子和秦素穿着燕尾服走向自己的场景,又说:“全场都用白色的玫瑰,你们要骑马……”   刑文飞:“……”   “妈,不用这么复杂,千万别弄什么骑马的环节,到时候把秦素摔了,出什么安全事故,怎么办?不过,可以安排马车。”   王女士推开他的手:“这件事,就包在我和小俞身上。你们俩到时候参加就行了。在婚礼之前,还要拍婚服照片吧,这件事,你别担心,我会去好好想想,到时候务必拍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和视频。”   刑文飞:“……”总觉得秦素要责怪自己搞这么多花头。   **   刑文飞晚上和秦素父母发了视频聊天,几人一共聊了近半小时,刑文飞说了他父母知道自己和秦素的事后很喜欢秦素的事,所以,邀请两人可以到G城去见面。   秦素父母自是非常高兴,这下心上的大石放下了,两人恨不得第二天就去G城见刑文飞的父母,不过,因为两人还没有准备礼物,加上刑文飞说不用这么着急,他父亲出差了没在G城,这才把风风火火的两个老人劝住了。   之后,秦父秦母给秦素打了电话,第二天就处理了老家的事情,第三天,两人就收拾了东西来了S城,住进了秦素在学校里的房子。   因为父母住进学校了,秦素也就从刑文飞的公寓里搬回了学校住,陈姐便也跟了过去,每天不用过去做早饭,只去做午饭和晚饭。   秦素每天忙于工作,没太在意父母来了S城到底是要做什么,而秦父秦母却为准备去刑家提亲的礼物,几乎每天都要吵几次。   吵架内容都是不认同对方的礼物方案,但两人又不好打扰秦素的工作,只得自己吵架,以至于争论了好几天,都没结论。   周末,刑文飞飞S城,不便让秦素去自己那里住,只得也住进了秦素在学校里的小房子。   刑文飞在处理事情上,更多是发号司令的角色,他让别人去做就行了,让他自己去做事,比较困难。   现在住进了秦素的小房子,当晚吃晚饭,他就想在秦素父母面前表现表现,结果,从电饭锅里盛饭的时候,烫了手,就他手金贵,一烫之后就起了个水泡。   秦素烫了,秦父秦母尚且不会太着急,但看刑文飞烫了,秦妈妈心疼极了,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吹了好几口气,说:“疼吧,烫伤最疼了。”   秦素去药箱里找药,偏没找到烫伤药,只得说:“我现在去买支烫伤膏来。”   秦妈妈说:“隔壁老师家里养着芦荟,我去要点芦荟来。”   秦素皱眉说:“芦荟对烫伤的效果有限,我去买烫伤膏,你别用芦荟让他的烫伤更严重了。”   秦妈妈只得应了,“那你快去买吧。”   其实刑文飞不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烫得怎么样了,毕竟一个大老爷们,这点烫伤实在算不得什么,但看秦素要出门去买药,他赶紧表示:“我和秦素一起去买,这样可以早点抹药。”   于是赶紧跟上了秦素。   此时已是初夏,校道旁的百年大树绿叶葱郁,两人走在树下,天还没黑尽,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不断有人从两人身边走过,两人只能若即若离地走在一起。并不需要牵手,也不需要视线相交,那种对方走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就足以让人心醉神迷,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是自己深爱的人啊。   从学校里的药店买了药,秦素刷了自己的医保卡,刑文飞笑看着他把卡递给工作人员,好像这个动作是一种什么神圣的仪式。   秦素不得不问他:“怎么了?”   刑文飞笑道:“花你的钱,有种很愉快的感觉。”   秦素心想就十几块而已啊。   拿了药,在药店里,秦素就赶紧挤了药膏在他的烫伤处,一边轻轻为他抹开,一边问:“是不是挺疼啊?”   刑文飞其实不觉得很疼,但这时候却点头说:“是啊。”   秦素叹道:“希望这个药可以早点生效,你今天不要用这只手沾水了。”   刑文飞在他耳边小声问:“那你帮我洗澡吗?”   秦素微红了脸,抬头看他,“好了,回去吧。”   两人回去路上,刑文飞就坚决不好好走路了,伸手攀住秦素的肩膀,调戏了他一路。   所幸这时候天黑了,一路也没遇上认识的学生,秦素才任由他胡作非为。   晚饭后,秦素去洗了碗收拾了厨房,回卧室办公,刚做了一会儿事,刑文飞就搬了椅子来坐在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身上用手机看木助理发给他的文档方案。   看时间到了十点,刑文飞就摇秦素的肩膀:“老公,你说了要帮我洗澡啊,我现在就要去洗澡准备睡觉了。”   秦素:“我哪里有答应?”   刑文飞把受伤的手指举到秦素跟前。   秦素看他那水泡一点消掉的迹象都没,就心软了,说:“好吧。”   刑文飞抱住他的肩膀,亲了他一口,说:“素素,你真好。”   房子太小了,而且隔音效果也很差,洗澡的时候,秦素严厉制止刑文飞乱来:“爸妈年纪太大了,其实观念还是很保守的,到时候他们听到什么,他们会很尴尬。”   刑文飞只得乖乖说:“好吧。那我自己冲点凉水。”   秦素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凑过去亲亲他的嘴唇,用手给他帮了下忙。   两人在浴室里至少花了半小时,等两人出来,发现本来开着灯的客卧,秦父秦母已经关灯睡了,也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所以假装睡了,还是没听到什么到时间点自然睡了。   上了床,秦素要求刑文飞:“今晚好好睡觉,不能再闹了。这个房子隔音非常差,我爸妈一定能听到什么。”   刑文飞贴着他,问:“你怎么知道?”   秦素窘迫地看着他:“那你还想试试不成?”   刑文飞笑着亲他,“那我们小声点啊。素素,我们一周就只见一面。今晚不行,明晚是不是也不行?”   秦素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刑文飞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天气要热不热,不到吹空调的时间,但也绝不能关着窗户睡觉,开窗睡觉,隔音就更差了。   秦素不只是担心父母,甚至还有邻居,只得死死咬着牙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刑文飞反而更激动,把秦素紧紧抱在怀里,侧着身体动,还在秦素耳边说很多荤段子,“这个房子果真隔音不好,楼上这家简直像是在打孩子,你说是不是?”   秦素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想理他这话。   刑文飞又说:“你们这栋楼男人的性能力,邻居都能知道啊。”   秦素听他胡说,狠狠掐了他的屁股一把,刑文飞只得住了嘴,专注自家事。   第二天早上,秦素为刑文飞烫伤的手指上药,发现那水泡居然破了,里面嫩红的肉暴露了出来。   秦素皱眉说:“你怎么把水泡给弄破了?这多疼啊。”   刑文飞一边亲他耳朵一边说荤话:“这真怪不到我头上,是被你夹破的。”   于是被秦素狠狠掐了耳朵。 第89章   虽是周末, 但秦素和刑文飞各有工作要做。   秦素去了办公室, 刑文飞则一堆人事关系要去打点。   秦父秦母看两人都这么忙, 莫可奈何,只得在家里打扫卫生,陈姐过去帮老两口一起打理家里时, 小俞也过去了,抱了一束花去作为礼物。   陈姐介绍小俞,“这是小俞, 是刑先生的助理。”   正是刑文飞让小俞来的, 他让小俞来和秦父秦母商量去G城两家见面的事。   这事,本该刑文飞和秦素两人来和两位老人谈, 但两人都忙,所以刑文飞就把这事交给小俞了, 这样,他和秦素再次和老两口谈这事的时候, 就可以少费点时间。   作为助理,怎么好同秦素的父母谈论两家家长见面的事,于是小俞笑着做了个解释, 说:“叔叔, 阿姨,你们好。我虽然是文飞的助理,但其实我也是她的表姑。只是因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年龄差不多,所以不好意思对人介绍我是他表姑, 加上我在他跟前做事,就介绍作助理了。”   听闻是刑文飞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姑,秦父秦母果真对她多了很多好奇。   小俞把抱来的那束花,分开插在了秦家的三支花瓶里。   那束花抱在小俞怀里的时候,并不能看出它有什么特别,但被分开插进几支花瓶后,就让整个空间都变得文艺而优雅了,她这手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夫,震惊了秦父秦母。   秦素父母正巧不知道去刑家见刑文飞父母要怎么送礼,想找秦素和刑文飞聊,两人又总是很忙,这时候小俞来了,两人就赶紧拉了小俞,旁敲侧击,想问问这件事。   正好小俞也是为这件事而来,就顺势和秦素父母聊了起来。   秦妈妈坐在小俞旁边,一边劝她吃水果,一边就盯着她白生生娇嫩嫩的面颊打量,心想这姑娘长得可真是水灵而漂亮啊。   秦父很怕秦妈妈和小俞聊天的时候抓不住重点,不敢离开,就坐在了距离两人有点距离的单人沙发座上,又见人家小姑娘长得实在太美,就不太好过分和人亲近,于是话骤然就少了。   秦妈妈说:“小俞,你居然是小文的表姑,你不讲,真没人能猜到。你辈分还真大呢。”   她是刑文飞的表姑,刑文飞是秦素的爱人,那这样一算,小俞就是秦父秦母这一辈的人了,但她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呢。   小俞笑道:“是哦。所以我都不敢讲自己是文飞的表姑,怕他觉得我占他便宜。其实我俩没血缘关系,他的族亲姑奶奶,嫁给了我的族伯,所以是没血缘关系的。”   “哦。”秦妈妈意味深长地发出了这声感叹。   这么漂亮一小姑娘,从小一起长大,小文居然都没对人动心,看来真是只喜欢男人啊。   秦妈妈问:“小文真是个优秀的孩子啊。”   小俞笑:“那是。他从小就特别优秀,不仅跳级上学,而且还成绩很好,简直是那些和他同龄的男生的噩梦。”   秦妈妈说:“我家秦素以前也这样,秦素以前特别乖巧懂事,都不让我和他爸操心什么。”   秦父心想这时候说秦素,多么不搭,好像是要把小文比下去一样,其实两人又不需要比较什么。   秦父正好把秦妈妈说一顿,小俞则非常感兴趣地说:“是啊。秦老师以前也跳级吗?”   秦妈妈点头:“是啊,他没上小学六年级,直接上的初一。加上上小学比其他人早,所以上大学的时候,才十六岁呢。”   小俞眉开眼笑:“秦老师真厉害啊。他小时候是不是非常可爱?”   秦妈妈掏出手机来,给小俞看自己的相册:“我今年才刚把他以前的照片,翻拍到手机里了,你看,他小时候长得可乖了,像个小女娃一样。文文静静乖乖巧巧,要是穿个裙子,肯定会被认为是女娃的。”   秦父实在受不了了,“老嬢儿,你在说什么啥子啊,秦素都多大了,还讲这些。”   秦妈妈瞥了他一眼,不吭气,和小俞看秦素小时候的照片,有些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是彩色的,秦素小时候的照片里,也稍稍带着现在的影子,但脸稍圆一点,白嫩嫩粉嘟嘟的,不过在照片里,他总是不笑,只静静看着镜头,有种秀气又斯文的可爱。   小俞赞叹说:“阿姨,秦老师小时候好可爱啊,我可以要两张他小时候的照片吗?”拿这个照片去给刑文飞看,刑文飞还不得对自己感恩戴德?   秦妈妈正要答应,秦父说:“咳咳,别一直看照片了。”又对秦妈妈使了个眼色。   秦妈妈这才想到正事是什么,把手机收了起来,拉着小俞说:“我们不是要去小文家里嘛,我们不知道他爸妈的性情和喜好,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礼物啊。”   小俞还对刚才的照片念念不忘,但既然说到正事上了,就只好专注于正事,道:“文飞和我说过了这件事,他就是怕叔叔阿姨你们太客气,去准备太多礼物,所以让我告诉你们,千万不要准备礼物,到时候只是两家见一见谈一谈而已,不需要送礼物的。毕竟,要是你们给文飞爸爸妈妈送礼物了,他的爸爸妈妈也要给你们准备,这样,就太麻烦了。文飞说,到时候,是他和秦素请两边父母吃饭,不是他家请,所以,你们过去了也是主人,不是客人。要是这种状况下,准备礼物,反而不好,是不是?”   秦妈妈和秦父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迟疑。   秦妈妈说:“这样,总归不太好吧。”   小俞拉着秦妈妈的手,说:“这样就行了,真的。就让文飞和秦老师去准备这场聚会嘛。是两人请父母,想孝顺父母,既然这样,哪还要父母买礼物呢。这不是让两人不孝嘛。”   秦妈妈说:“这样,总归还是不太像话啊。”   小俞说:“秦老师那么好的人,有他,就是最好的了,哪里能说什么像话不像话呢。”   秦父见识多,大致明白了刑文飞的意思。   看看刑文飞给两人送的礼物,刑文飞在G城住的房子,身边还有这么漂亮又能说会道的助理,不常在S城住,居然还请有专职保姆,他家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啊。刑文飞肯定是怕自己家里送不出像样的礼物,所以才专门让这个小俞来说不要准备礼物。   秦父在一番犹豫后,问:“小俞,我们还不知道小文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爸妈的情况怎么样,你可不可以给我们讲讲。以免我们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不妥当,对吧。”   小俞心想这也是小刑总交给她的工作之一啊,她在心里吸了口气,笑着说:“文飞家里就是做生意的,他爸叫刑钊英,在G省算可以,有些人脉。他妈姓王。他家庭情况有点复杂,不过,刑董和王总,都是很喜欢秦老师的,很看重他。也很看重两人的关系。”   秦父和秦妈妈年纪都大了,对外界的事情知道很少,所以小俞说了刑文飞父亲的大名,奈何两人并没有听过。   小俞想了想,掏出手机,搜索了刑钊英的资料,递给秦父看,“虽然外面的人可能觉得他家有钱,所以会有些什么豪门派头,其实没有的。你们也和文飞接触得很多了,其实他的家人和他一样,都是很随和的人。”   秦父有老花眼,拿了桌子上的老花镜戴上了,仔细看了小俞搜给他的信息,见第一段文字,就是讲刑钊英是某某集团的董事长,然后在一堆头衔之后,还有一句,G省首富,其名下上市的公司的财富,就已经让他登了XX财富榜了。   秦父愣了好一会儿,把手机还给小俞,一时间无法消化刚才看到的内容。   他一直以为小文家里虽然有钱,但这个有钱可能只是在G城也有好几套房这种程度,他没想过小文家里和自己家里,属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看来小文不让他们准备礼物,的确是觉得他们没法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吧。   秦父虽然生出了些很不自然的感触,却又不得不想,小文那么好的孩子,不该因为这件事,让他难过啊。   秦妈妈把手机拿过去了,看了上面的介绍,看完后,她表情也和秦父差不多。   小俞很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早就这件事很不好办,不然刑文飞也不会让自己来做了。   刑文飞不就是很怕这种时刻,所以推给自己。   小俞想,这事之后,她要让刑文飞给她买个香奶奶的包才行。   小俞绞着自己的手指,很窘迫地说:“文飞……小文……他自己就是,很不好意思讲这件事,所以,一直拖着,然后让我来和你们讲。”   秦父看小俞这么窘迫,自然只得打起精神来,说:“这个……我们就……只是有些吃惊,没想到他是这么好人家的孩子。”   小俞说:“叔叔,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们和他相处比较多,就知道,其实他人很好,完全不是纨绔子弟。他很尊敬你们,他父母也是。”   秦父点点头,“小文的确非常好。”   **   之后场面一直很尴尬,因为秦父秦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俞只好给刑文飞发微信求助,刑文飞正在和人谈事,抽空回了她的微信,让她讲一些他爷爷辈和父亲创业时候的艰苦奋斗史,以及吃过的苦头。这样会让秦素父母比较有亲近感,毕竟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基本上都是要吃很多苦的。   小俞于是就把话题转到刑家的艰苦奋斗史上去了,果真,这让秦父秦母多了一些亲切感,因为在吃苦这件事上,他们那个年代的人,实在太有共情了。   当晚,秦素在办公室待到了近十一点才回家,这时候,刑文飞还在酒桌上。   秦父秦母这个点本来早该睡了,但两人都没睡着,听到客厅门的开门声,两人就起床了,开了卧室门,见只是秦素回来,刑文飞还没回,就问他:“小文怎么还没回来?”   秦素放下自己的电脑包,准备去拿衣服洗澡,说:“他今晚有应酬,估计还有一阵。”   能应酬到午夜,可见是谈得不错,要是谈得很糟糕,一般是早早就要散场的。他刚才也有给刑文飞发微信,不过刑文飞没回。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喝醉。秦素想到他喝酒伤身,就又担心起来。   秦父对这种应酬倒不觉得有什么,秦妈妈说:“这么晚了,还有应酬啊?”   秦素说:“你们快去睡吧,我会等他的。他可能也不会来这里睡,要去他自己的公寓。”   秦妈妈皱眉道:“哎,是不是会喝多呀,你要不要去接他?”   秦素愣了一下,心想他的司机和助理肯定都在的。   秦妈妈说:“哎呀,秦素,你多大了,比他大那么多,他在外面应酬喝酒,你快去接他呀。”   秦素收回了迈进卧室的脚,说:“嗯,我去看看他吧。”   这个时节,夜里也不凉了,秦妈妈说:“快去吧,你路上注意安全。他年纪轻轻,做点生意也不容易,都是拿身体换的。”   秦素不知道小俞对他爸妈说了些什么,这话让外人听了,还以为刑文飞是靠出卖肉体挣钱,好在秦素不会误解。   在这天下午,增加秦父秦母的认同感,小俞夸大其词——刑文飞的爷爷是年轻时做生意吃了太多苦太损害身体,所以不到七十就死了,而刑文飞奶奶死得更早了,除此,刑董以前还因为太辛苦吃饭不规律出过胃穿孔,现在都不敢喝酒等等。虽然家里有点钱吧,但其实没外界想的那么多,老一辈还是在过艰苦朴素的生活,刑文飞爷爷生前,一件背心都要穿好几年,不坏绝不会扔的,刑文飞虽然自出生家里就有钱,但他依然非常能吃苦,工作特别辛苦也从不松懈,还经常要应酬饭局,喝酒伤肝,所以一直胃口不好云云……这让秦父秦母不仅对刑家人有了认同感,更是对刑文飞充满了疼惜。   秦素经过秦妈妈提醒,的确觉得自己应该去接刑文飞,即使他有司机和助理在身边呢。   秦素下楼坐上了自己的特斯拉,给刑文飞去了个电话,刑文飞正在第二摊的饭桌上,其实一口饭没吃,只酒喝得多。   这时候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发现是秦素,就握着手机告了罪,去了洗手间接电话。   秦素问:“小文,你在哪里,还有多久?我去接你吧。”   刑文飞可能有三分醉意,道:“饭局差不多了,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秦素说:“我爸妈睡了,我去接你,去你那边住吧。你在那边睡得更舒服一点。”   刑文飞很感动,说:“那你来吧。”   又给秦素说了地址,地方距离学校不远,这大半夜,开车二十分钟就可以到。   刑文飞回了饭桌,和身边的领导讲了几句,大意是有事必须要走了,请领导做个总结,对方看刑文飞的确有点着急,就应下了。   这饭局总算散场,刑文飞送了所有客人一一离开,见秦素的车被工作人员引着开到院子门口来,他就走下台阶去,秦素车停稳就下来扶住了他,问:“又醉了吗?”   刑文飞只是笑,秦素怕他乱讲话,赶紧把他扶着推上了副驾。   木助理这时候才来和秦素打了招呼,刑文飞对木助理说:“我回去了,麻烦你善后一下。”   木助理应了,看着秦素开车载着刑文飞离开了。   还没离开的陪酒经理和副总问他:“刚才那位是谁啊?”   木助理想了想,说:“是他家亲戚。”   两人很好奇,不过木助理不多讲,两人便也不便多问了。   刑文飞靠在副驾位置上,眯着眼睛看秦素,说:“素素,你真好看。”   秦素道:“你喝醉了。”   刑文飞说:“你好看是客观的事,我醉不醉,你都好看。再说,我没醉。”   秦素笑了:“一会儿你可以自己上电梯不?”   刑文飞点头:“当然可以。我今晚没喝多少。”   刑文飞又问:“你怎么想着来接我?”以前秦素从不愿意出现在他公司里的人跟前的。   秦素说:“我妈让我来接你。”   刑文飞颓丧道:“原来阿姨让你来,你才来,你自己都不想来吗?”   秦素笑了笑,趁着红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我自己也想来。”   刑文飞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说:“我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素无奈地把手抽回去,继续开车。   等把车停到刑文飞家的停车库里,又把刑文飞扶着,带他去坐电梯,刑文飞本来不至于让人扶,但这个人是秦素就另当别论了。   在电梯里,他就顺势把秦素按在电梯壁上接吻,亲完后,秦素说:“你嘴里红酒味很浓。”   刑文飞说:“最后喝了两杯红酒。”   等回到卧室,刑文飞喝了酒,处在半醉状态,所以反而精神亢奋,和秦素在浴室里就闹了半小时,上了床又折腾了一会儿,被秦素强硬灌了两杯解酒汤,他才不再那么躁动,但依然安静不下来,他把小俞向他汇报的成果告诉了秦素,说:“我和我爸那边把时间谈好,大概就是最近吧。我俩请两边的父母吃饭见个面,大家不要有什么虚礼,只互相认识一下就行了。”   秦素拉着毯子把他盖好,又轻轻为他揉了揉额头,“快睡吧。”   刑文飞说:“老公,我现在不太睡得着。”   秦素低头亲他的唇瓣:“那你要怎么才睡得着?”   刑文飞抱着他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回吻他:“我爱你,素素,非常爱你……”   “我知道。”秦素轻轻抚摸他的胸口,“这种时候别这么闹,对你心脏不好。先睡觉吧,嗯?”   刑文飞趴在他的怀里,这才稍稍静下来,说:“我明天又要回G城,真想每晚都和你睡在一起。”   秦素愣了愣,搂着他的腰,轻轻拍抚他的背脊,“睡了,宝贝。” 第90章   刑文飞同他爸妈商量好了和秦素家里见面的时间, 定在五月中旬。   进入五月, 秦素就特别忙了, 因为进入了毕业季,他自己有几个学生要毕业,给他们改毕业论文就是个大工程。   国家实行研究生毕业论文抽查制度, 要是以后被抽查再次送盲审不合格,那不仅是自己实验室丢人和被罚的问题,学校和医院方面也很丢脸。   除此, 学生们还要预答辩, 秦素还被不少同行邀请了去做他们学生的答辩委员,在学生这些事外, 还有不少会议要参加。   而且,G城的实验室打理得差不多后, 在暑假期间就要开始使用,他还要再招三位博后为他工作。   虽然他已经找朋友给推荐了得用的博后了, 但要磨合项目,也需要花精力。   好在他把自己的学生马迪生留下来了,推荐他到G城实验室做博后, 这样, 马迪生博士时候做的项目会有连续性,秦素又对他知根知底,这样就能少很多麻烦。   好在G城的待遇好,马迪生的博后待遇由医院发一部分,秦素再用项目为他发一部分, 这样就能让他的年薪在四十万左右,以保证马迪生可以好好干活,而且可以养活他的妻儿。   刑文飞和他爸妈商量好了两家见面时间后,又特意给父母两人都说了:“你们不用准备见面礼。”   刑钊英听他这句话后,很诧异,笑道:“你居然不找我敲一竹杠,给秦素要一套房子吗?”   刑文飞经常用尽各种手段为他妈要东西要钱财,刑钊英虽然次次都很大方地答应并给了,但他心里对刑文飞的作为门清,不过是他知道自己对不住妻子,所以才从不拒绝而已。   刑文飞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他对自己以前为他妈找他要房子的事耿耿于怀,就说:“要是我给妈的,和你给她的,让她同样高兴的话,我就自己给她了。爸!”   他这话马上把刑钊英给抵了回去,刑钊英心中些许讪讪,不过面上却没什么变化,接话说:“那这次可以送秦素家里一些东西。”   刑文飞说:“真不用了。你和妈送他家东西了,他家肯定想送同样价值的回礼回来,他家哪有这么多钱。所以大家都不要送了。到时候我和秦素准备一些礼物,送你们好了。谢谢你们的生养之恩,才让我俩能在一起嘛。”   刑钊英一直知道儿子是个心思多的人,这时候算是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说:“你对秦素,倒是真的很用心。”   刑文飞笑了一声:“爸,你和妈虽然是我的后盾,但你们不可能永远陪伴我啊,秦素会。”   刑钊英:“……”   王女士自然也有刑钊英的这些想法,在刑文飞让她不要准备见面礼后,就对刑文飞说:“不准备见面礼的话,这多不合适,会显得很无礼吧。再说,我们家情况好一些,更应该准备。”   刑文飞说:“要是你们准备的,秦素父母肯定也要准备,但是准备的礼物太轻的话,无法和你们的匹配,要是准备的太重的话,对他们来说完全无法承担。所以,你们两边都不要准备礼物了,我和秦素会准备礼物给你们,谢谢你们生养了我们。你们永远是我们最重要的家人。”   王女士很感动,又有些酸楚,总觉得自己是要嫁女儿了。   **   刑文飞也把送礼这件事和秦素讨论过,秦素感动于他的周到。   刑文飞说他让小俞给两位妈妈一人买了一套抗老护肤品和一个可以装下护肤品的定制款包,又给两个父亲,一人买了一条皮带和一套剃须产品。   秦素对买礼物并不擅长,每次给父母买东西都是买家里要用的,给导师买礼物,基本上都是各种吃的喝的,给其他人送礼的话,就是送礼的经典款,不用花力气去想的那些。   所以刑文飞这个安排,秦素不会有什么意见,只说:“这样挺好的。”   很快,就到五月中旬了。   刑文飞亲自坐了自家的飞机来S城接人,他到学校秦素的房子里,秦父秦母已经准备好了,穿戴整齐,行李也收拾得规规整整。   只是,秦素没有在家。   秦父说:“他刚刚突然出门了,说是同事有事,就去了医院。”   刑文飞之前和秦素发信息,秦素也说在家,没想到要接人的时候,人却离开了,刑文飞对着两位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我先给秦素打电话问问。飞机那边不着急,可以多等一阵。”   他进了秦素的卧室,把房门关了,才给秦素打电话。   想来秦素是有什么着急事,不然不会不给自己讲一声人就消失了,他又没把具体的事情告诉两位老人,应该是这件事不想让两人知道,或者是不方便让两人知道。   电话打过去,秦素手机占线,刑文飞着急地又打,打到第三通电话的时候,秦素才接了,声音很着急:“小文,我们教研室出了些事,我今天可能没法和你去G城了。”   刑文飞很担忧:“是出什么事了?”   秦素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难过:“我们教研室的杜老师心梗过世了。”   刑文飞一惊。   秦素所在的教研室是结核病教研室,但其实不只做结核,也做非结核分枝杆菌,以及相关的研究,大教研室里,还有另外两位导师。   不过,虽然说是属于一个大教研室,但秦素太年轻了,另外两位研究员兼导师,其实年龄都比他大,只是比他晚加入这个教研室而已。秦素做了这个教研室的副主任,另外两人虽然自知能力不能和秦素相比,他们只是小老板,但面子上也不怎么抹得过去,所以和秦素交道都不太多,甚至不让自己的学生和秦素多交道。   刑文飞每天都要和秦素聊天,秦素这边的什么事,他基本上都知道,秦素一说“杜老师”,刑文飞就知道他讲的是谁。   刑文飞没见过这位杜老师,但经过秦素的描述,他记得这人大概四十岁出头,比秦素还更有来头,是本校的本硕,又去协和做的博士,之后去了英国做博后,又辗转美国做博后,年纪一大把了,回这个母校来找工作,本来是想直接就聘为正高,结果被领导晾着了,不想要他,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好歹是争取到了副高待遇,但只能屈居秦素之下,做这个教研室的小老板,不能做领导。加上他和秦素两人都是男的,男导师之间,总归会有各种比较,他帅不过秦素,年轻不过秦素,脾气又没秦素好,钱也不能像秦素这样给学生发得多,自然在学生里就没秦素受欢迎,所以,他迎面和秦素遇上,都不会和秦素打一声招呼。在以前,刑文飞对这个人,是没有一点好感的。   但哪成想,这个人居然死了。   刑文飞有一瞬间的怔忡,回过神后,问秦素:“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吧。”   秦素说:“我现在在医院里,你不用过来,你不方便来。”   刑文飞问:“他的家人呢?你必须一直在那里吗?”   秦素叹道:“他老婆才生孩子不久,他父母年龄大了,现在他老婆和父母都在赶过来,他家住得有点远,还要一会儿才到。即使他们人到了,我也不便离开,还要协调事情。”   秦素语气很沉重,刑文飞听得很心疼。   刑文飞说:“我去陪你吧,说不定可以帮些忙。”   秦素依然拒绝:“不用了。小文,你别过来。他的学生也都在,其实不需要我忙什么,只是我必须留在这里而已。你来了,你帮不上忙,反而心里乱。”   刑文飞觉得很压抑,问:“我记得他只有四十岁,是不是?”   秦素说:“是的。他孩子才刚出生。”秦素又长叹了一声。   刑文飞:“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   秦素叹道:“刚才问了他的学生,说是最近太忙了,他回家了,家里孩子闹得他睡不着,回教研室又一直忙,可能是好几天没休息,他今天本来还在和学生说事,他学生就见他突然面色不对,然后倒下去了,他的学生已经以最快速度把他送来了医院,居然没抢救过来。”   刑文飞听得心下发寒,说:“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心脏,看有没有问题。”   秦素声音沉重到凝滞:“嗯。”   刑文飞又说:“你去年体检,有哪些指标不对吗?你要不要给我看看?”   秦素:“那个暴露做六月检查的时候,又加做了一些项目,除了肝不太好外,其他指标没什么问题。反而是你,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不爱惜身体。”   刑文飞说:“我知道。秦素,我在家里等你。我给我爸妈打电话,说你们今天不能过去了。改时间,以后再见吧。”   秦素说:“这样不好。我知道你爸妈也很忙,要找这种时间不容易。要不,你带我爸妈先过去。我把这里的事安排好了,我自己坐飞机过去。”   刑文飞坚定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秦素只好说:“那好吧,你代我向你爸妈道歉。”   **   杜老师的英年早逝,惊动了整栋实验楼的人,大家都痛心又心惊还物伤其类。   他的追悼会办得很快,三天后就办了,研究中心专门安排了车接送愿意去参加祭奠的人。   去的人很多,除了同事之外,还有很多学生。   秦素这几天一直在处理杜老师过世这件事的后续事宜,在姜主任还在休病假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得撑起所有事来,所以忙得脚不沾地。   杜老师家里家境不算差,父母都是退休公务员,妻子是同行,在另一家医院里工作,如今还在休产假,没想到老公居然就没了。   这么一想,的确让人唏嘘。   秦素给包了一万块的礼钱,又帮姜主任带了一千,给杜老师的父母时,两人先是不收,只一直抹眼泪,秦素说了一大堆劝慰的话,才把钱给出去了。   回到单位,还有更多事要忙。   杜老师一共有六个研究生,三个硕士三个博士,这下人死了,这些学生必须安排给其他导师,但他们之前都已经开题了,有两个还马上就毕业,所以他们的研究方向和内容基本上不能改了。没办法,领导让秦素把他这六个学生都给接着,先让他两个要毕业的学生毕业,其他学生,秦素就帮带了,也把他们的资料转到秦素这里来。   接下来就是很忙的答辩时节,等秦素把自己学生的答辩事宜做完,又去参加了一圈其他导师的学生的答辩,如此就忙到了六月中旬。   毕业季,学校里处处都是离别的氛围。伤心的少,更多是热闹。   如今这个年代,要感谢科技的发展,即使远隔天边,也可以在转瞬间就通电话,就视频聊天。   这让离别减少了伤感,大家更多还是憧憬未来。   秦素马上要去G城了,之后还会安排学生过去做项目,所以他的实验室,早早就把离别饭吃了。   这种散伙饭,秦素实验室每年都是例行吃火锅。   秦玲和高岷风去定了就在学校不远的一家火锅,实验室人本来就不少,加上杜老师的学生,如今也和他们实验室的在一起了,便要了一个大包间,坐了三桌。   秦素是不喝酒的,不过不禁止学生喝,只要他们不喝多就行。   杜老师毕业的博士带着一众师弟妹第一个来敬秦素,秦素端了茶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杜老师是个好老师,他走了,大家都难过。你们以后要好好发展。”   秦素说着,也有一些心酸。虽然他和杜老师的关系,绝不能称作好,但也不能称作不好,再说,即使真不好,人死为大,他也只会难过了。   这位博士人本来就比较木讷,这时候被秦素一讲,就开始抹眼泪,好半天,才在师弟妹使的眼色下,和秦素说了一些让他以后多多关照师弟妹们的话,又让师弟妹们以后要好好在秦老师的实验室里做实验。   本来是比较开心的散伙饭,但因为杜老师走了,所以也蒙了一层悲伤的色彩。   秦素怕这些学生喝酒太多出事,之后让大家都不要喝酒了,不到八点半,就吃完了火锅,大家去不远处的KTV唱歌玩。   秦素不太会唱歌,不过他实验室的小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是麦霸,为了唱歌能打架,秦素坐在一边陪了一会儿,拿起手机一看,刑文飞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秦素这就和学生讲了一声,才走了。   秦素知道,他再随和,只要他在,学生们玩得依然不会尽兴,早走对谁都好。   秦素走进学校的时候,来接他的刑文飞正好在路边等到他,于是和他一起回家。   六月,天气已经很炎热,不过夜里尚有凉气,夜风从校园里的百年老树吹过,带起树叶哗啦啦作响。   路上还有不少学生,笑笑闹闹走过。   秦素说:“又是毕业季了。自从做了导师,每年都不觉得春节是一年的更迭,反而觉得毕业才是一年的更迭。我都送走好些学生了。”   刑文飞走在他旁边,含情脉脉看着他:“你这话,太沧桑了吧。”   秦素笑了笑,“嗯。我也觉得。每次送走毕业的学生时,就挺感慨。”   刑文飞道:“因为你是个长情的人啊。不过,学生各有各的前程,自然是要走的。但我不会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素突然就鼻子一酸,看向刑文飞时,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刑文飞哪里受得住他这个,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扣住,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素也紧紧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小文。谢谢你喜欢我,和我在一起。”   若不是走在路上,而是在家里,刑文飞定然会死死抱住他,告诉他,他也如此感激他成为自己生命里最美最好的陪伴。   “我也谢谢你,和我在一起。”   在这见过百年青春年少的学子来来去去的校园,两人在夜风里,握着对方的手,慢慢走回了家,也会这样一直走过将来的路。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谢谢大家对秦教授小文还有傻白甜作者我的陪伴。   之后会有一些番外,但不保证最近可以更新,因为最近流感了,每天都全身肌肉酸痛头痛,还要忙很多三次元工作,又还要去出差一趟。真没办法码字。   之后番外里面会写你们想看,但正文没写的东西。   你们也可以留言想看什么,我看一下,要是我可以写,我就写出来。   之后我可能会在微博上做一个转发抽奖活动,被抽中的锦鲤,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写一篇番外,全车都行,要是是车的话,就只给你一个人看,不能传播。 第91章 番外一 亲家   七月, S城。   进入七月, S城就热得像个闷罐, 外面在加热,里面在加水,所有人的体感都是, 只要出门,明明没太阳,但全身都是黏在皮肤上的汗水。   就在这种情况下, 刑文飞要求他的父母到S城来玩。   本来是定好了刑家和秦家在G城见面吃饭聊天, 但因为秦素的同事意外死亡,秦素需要去忙同事的事, 这次见面就因为这个不可抗力事件取消了。   之后再想找时间,就又有些困难。   刑文飞看秦素父母年纪大了, 让两人去G城,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想了想,决定让自己父母来S城。毕竟两人年轻一些,多跑一点路, 也是应该的。   当然, 对父母说这件事的时候,刑文飞没讲是为了方便秦素的父母,而是说:“我之前不是投资了这边一家医院,你们过来的话,正好来看看。而且专门定了山里的温泉酒店, 你们来了,大家泡泡温泉聊聊天,还可以去峨眉山金顶拜拜普贤菩萨。”   刑董和王总不太好不给儿子这个面子,只得答应了。   这天,S城一如既往地天气阴沉,虽然没有太阳,但照样很热,且无风。   刑董和王总不是坐同一班飞机来S城,刑董从B城乘公务机前来,王总从G城坐私人飞机前来,两人都是到同一个公务机航站楼。   秦素和刑文飞在贵宾休息室里等着接人,本来,秦素父母也要亲自来接,但刑文飞早早让小俞把两人带去了山上的酒店里,让两人在酒店里等。   刑董的飞机先到,刑文飞和秦素坐了车去飞机边接他,车是机场里安排的奔驰。   秦素这天穿了长袖白衬衫和黑西裤,非常正式的打扮,所以,在没有空调冷气的任何地方,都热得不行。   刑文飞就比较随便,穿着简单的短袖T恤,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脚上是板鞋。头发也揉的很散,看起来简单大方随性还很潮,只像二十岁刚出头。   飞机悬梯已经搭好了,秦素要下车,刑文飞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说:“车外面太热了,再坐一会儿,等我爸出现在悬梯上后,我们再下去。”   秦素失笑,说:“你这样,也太怠慢人了。”   刑文飞心想这哪里叫怠慢,说:“我知道我爸,每次秘书说可以下飞机了,他都还会再处理一会儿公务,你现在下去站着,至少得等三五分钟,不信我俩打赌。”   秦素:“这也要打赌?我不赌。”   刑文飞缠着他说:“为什么不赌?”   秦素就差对他翻白眼了,“为什么要赌?”   刑文飞凑在他耳边,小声道:“要是你赢了,我就让你随便选个姿势,要是我赢了,就由我选。”   秦素心想就你脑子里把戏多,不过居然答应了:“好吧。那我就现在下车去等你爸了。”   秦素开了车门下了车,刚下车,刑董就在飞机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走出了机舱。   刑文飞跟着秦素下车,一看到他爸走下了悬梯,他就笑了起来。心想这次是秦素赢了,不过,对秦素来说,可能用什么姿势,比让他想什么姿势,还要更容易一些吧。   毕竟要来见儿子的爱人,还要见亲家,所以刑董没有很随便,在这大热天,甚至穿了很正式的套装,把西服外套都穿着,一出飞机,他几乎要被S城的闷热天气给击倒。   他飞快地下了悬梯,然后就在悬梯下,看到了刑文飞的男朋友。   刑董早就看过秦素的照片了,照片上的秦素有成年男人的从容稳重,也有作为研究人员的书生气,看着相貌也不错。毕竟是刑文飞喜欢上的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差。   不过,这时候见到真人,刑董便有些许惊讶。   因为真人要比照片里的人更好看很多。   有些人是照片比真人好看,但大部分人,都是真人比照片更生动好看。   秦素的真人,要比照片里显得年轻一些,身材修长,皮肤很白,眼睛很清澈明亮,挺鼻,唇边带着一点温文尔雅的笑意。   刑董在这时候明白了儿子之前胡吹他男朋友的那些话了,果真,比起像个真人,更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一个人。   出于礼貌,刑董没有过分打量秦素,到了地上,他的儿子已经攀着秦素的肩膀站在了他的旁边,笑得一脸促狭。   刑董再瞄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刑文飞这天是很家常的穿着,和秦素站在一起,两人倒是般配。   因为刑文飞那笑实在太碍眼了,刑董在和秦素打招呼之前,先说了他一句,“你这笑什么?”   刑文飞道:“刚才在车上,我和秦素打赌,说你肯定要等机舱门打开几分钟后才会出来,秦素不相信,看悬梯架好,就迫不及待下飞机等你了,嗯,他赢了。”   刑董没好气道:“你又编排你老子。”   刑文飞笑:“所以,谢谢你啦,急急忙忙就下飞机了,没让我们多等。爸,这是秦素。秦素,这是我爸。”   秦素和刑董握了手,难得地露出一丝腼腆,“刑董,您好。”   刑董和他握完手后,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对他非常满意的表现,说:“不要这么见外,叫我伯父就行了。”   秦素说道:“伯父,请上车吧。外面太热了。”   刑钊英跟着秦素和刑文飞上了第一辆车,刑钊英的秘书助理和保镖也跟着,上了后面的车。   刑文飞让秦素和他爸坐了后排,自己坐了副驾,让司机开了车,先去航站楼的贵宾厅等一等,他解释道:“妈的飞机要半小时才到,我们要在航站楼先等她。然后再坐车去酒店。”   刑钊英自然会有点不耐烦,不过有秦素在,他就没表现出来,应了刑文飞一声后,就和秦素聊起来,主要是他问,秦素回答,问的都是秦素工作上的一些事。   下了车,进了贵宾厅后,刑文飞见他爸还问秦素工作的事,就不高兴了,打岔说:“爸,你是不是要给秦素的实验室投资?要是不是的,就不要谈工作了嘛。好好享受一下休息时间不好吗?”   刑钊英只好笑道:“行,行,我休息。”   秦素不是很会打开话题的人,刑董也不是平常会和人胡侃的人,所以不聊工作后,两人一时就都不说话了。   刑文飞亲自给刑董端了一杯茶放他跟前,说:“家里带的杯子和茶叶,爸,我是不是对你很上心?”   刑董笑了笑,接了茶杯。   刑文飞在秦素身边坐下,手就顺势不经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和刑董说起这边的特色美食和景点来,顺便说了这天和第二天的安排。   他们要马上坐车去峨眉山,晚上在山上过夜,然后第二天去金顶拜佛,问刑董的意见。   刑董听后,虽说刑文飞安排就好,但马上又叫了秘书来确定自己之后的行程。   秘书看了看刑文飞,说道:“刑董,您之前不是说把这两天都空出来吗,明天没有工作安排。”   刑董道:“行,那安排明天晚上的飞机离开吧。这样,也可以和秦素他们一家多处处。”   刑文飞知道他爸和他妈在一起就不自在,要在一起待这么两天,他肯定要早早把离开的时间安排好。   刑文飞勉强笑了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爸和他妈这辈子,可能也只能这样了。   一想到父母的这份痛苦,他就又对秦素多了几分依赖,手从秦素肩膀上滑下去,改为和他十指相扣地握在一起,甚至专门用大拇指指尖磨蹭了秦素的手心好几下,秦素不得不看向他,让他别在长辈面前乱来。   刑董把儿子和秦素之间的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两人现在在热恋期你侬我侬,小动作总会多得让人不忍看。   几人说了一阵话,王女士的飞机总算到了,刑文飞本来安排了一辆加长车载他们一家所有人去酒店,但看他爸这样子,恐怕在车上,最后大家都尴尬,于是就临时改了主意,询问刑董要坐什么车,刑董一看刑文飞的神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说:“我还要和助理确认一些工作上的事,我就单独坐一辆车吧,你去陪你妈就行了。”   刑文飞笑着应了,带着秦素去接他妈,又让助理安排了另外的人一会儿载他爸,那辆加长车,就给他妈坐了。   王女士对来见儿子和秦素非常期待,所以机舱门刚打开,她就第一个出来了,不过她的儿子比她还着急,已经上了悬梯,上前一把搂住她,“妈!谢谢你过来。”   女人总是颜控的,王女士看着帅气鲜嫩的儿子,又对上也上了悬梯来的秦素,见秦素温文尔雅斯文俊秀,就不自主地笑眯了眼,和秦素打招呼。   她穿着高跟鞋,被儿子搀着下了飞机,坐进了车里。   她非常欢喜地开始和儿子以及秦素交谈,都是些询问两人生活的话。   这辆车停在了航站楼,王女士才意识到一件事,“你爸呢?”   刑文飞说:“爸在贵宾厅等你。一会儿我们坐一辆车,爸有事要和助理谈,他自己坐一辆车。”   王女士一听就明白他是不想和自己坐在一辆车里,当即心间就生出了怨恨。   王女士无法否认自己还爱丈夫,甚至是深爱着他,所以,对于他任何对自己的疏离行为,或者是听到他和他情妇的消息,她就恨他恨得简直想吃他的肉,但她又做不到去到一个完全不用知道他消息的远方。   因为有秦素在旁边,王女士不能将自己的这些心思表现出来,说:“既然他要单独坐一辆车,那我们就先走吧。”   秦素:“……”刑文飞妈妈的意思是不想先和丈夫见面?   秦素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只得去看刑文飞,刑文飞对他妈的心思非常了解,当即说:“素素,你带咱妈先去车上吧。我来安排爸这边,一会儿就去找你们。”   秦素只得应了,和王女士一起先出航站楼去坐车。   之前一直热情又多话的王女士,突然之间就沉默了很多,直到上了车,她自己开了车上的小冰箱,见里面有红酒,就自己拿了酒和酒杯要倒酒喝。   秦素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他到这时候也意识到了,王女士这个样子,是因为她老公要单独坐车的事。   秦素不知道该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只得接过王女士手里的红酒,说:“伯母,我为你倒吧。”   王女士说:“我自己来就好。”   秦素道:“伯母,我来吧。”   秦素费了些力,才开了红酒瓶盖,给王女士倒了半杯红酒,王女士喝了一口,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不妥当,便对着秦素笑了笑,说:“一上车就喝酒,实在是太无礼了。秦素,你别介意。”   秦素道:“没什么,我知道您有您的苦楚。”   他这句话,差点让王女士哭出来。   但儿婿毕竟不是儿子,王女士马上忍住了眼泪,低声说:“我和文飞他爸关系不是很好,想必你是知道的。不过这么第一次来和你家见面,就闹成这样,真是我们的失礼。”   秦素说:“伯母,没什么的。我们以后是一家人,您是小文的妈,也是我的妈。在儿子面前,还说什么失礼呢。”   王女士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控制住了情绪,把酒杯放到了一边。   刑文飞的助理安排了好几辆豪车在机场接机,因为去酒店的,不只有刑文飞的父母,还有两人会带的随从人员,这些人的车也都要安排好。   此时,刑文飞已经和刑钊英一起出来了,两人上了后面的那辆宾利。   王女士从车窗处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她沉着脸,眼里有怨恨又有期盼,最后又把目光转开了。   秦素把这些看在眼里,很想说,何必啊。   但又想,这世间,自己和刑文飞能够两情相悦又互相理解和支持,应该是小概率事件吧,其他人有别的情况,他这种享受了爱情的甜蜜的人,实在没立场说什么。   刑文飞很快从后面的宾利里出来了,上了他们这辆加长劳斯莱斯。   他一上车,就看到他妈的眼圈是红的,他没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坐到她身边去,伸手搂了搂她,道:“峨眉山上的风景很好,我今晚陪你泡温泉,明天带你去看普贤菩萨。”   王女士这才笑了笑,说:“好。”   车队开出了机场,上了高速,向目的地进发。   酒店中,秦爸爸和秦妈妈实在不愿意在房间里待着,就坐在茶室里,小俞便在他们身边陪着。   秦爸爸和秦妈妈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要见小文的父母,小文家里家境太好,父母肯定是眼光极高的人。两人心底都有些忐忑,怕给儿子丢人了。毕竟儿子比小文大那么多,现在找个媳妇不容易,特别是男人要找男媳妇儿,还要更难一些,加上小文人又那么好,要是因为自己和老伴儿让小文父母看不上秦素,那不是太作孽了吗?   虽然心底忐忑,但两人面上谁都不肯服输。   到底是秦妈妈没坐住,每隔一会儿就问老伴儿:“秦大同啊,你快问问秦素,他们到哪里了,是不是要到了?”   秦爸爸说:“刚刚不是问过了嘛,怎么又要问。秦素说了还要一个小时呢。”   秦妈妈说:“也许他们车开得快,会早到呢。”   秦爸爸说:“我不问,你自己不知道给他发信息问呀。”   秦妈妈瞪他:“秦大同啊,我平常有叫你干什么事吗,这么问下儿子,你就不愿意了。我真是白跟你这么几十年啊。”   秦爸爸心想至于给自己扣这么大顶帽子吗,但其实不敢违拗,赶紧又给秦素发信息。   小俞坐在两人对面听着两人说话,时常觉得老小孩儿,估计就是这样的吧。   秦素坐在车里,见父亲又发了信息来问还有多久到,秦素不好意思问司机了,只得自己导航看了看距离,回父亲说:“还有四十分钟左右。你们不要着急,过会儿到了,小文爸妈还要收拾一阵东西才能和你们见面吧。”   秦爸爸收到他的信息,非常不赞同,把手机拿得极近,很困难地打字,回他:“我和你妈当然要在酒店大门口接他们。都没去机场了,还不在酒店大门口接,这算什么事老。”   秦素只好回他:“好吧,这样也很好,你们想得很周到。”   刑文飞和他妈聊了一会儿天,看秦素一直在手机里打字,就凑到他跟前看了看他的手机,说:“是叔叔在问你问题吗?”   秦素说:“嗯。我爸在问我们到的时间。”   刑文飞说:“要不,我给他回个语音吧。”   秦素把手机递给了他,刑文飞握着手机给秦爸爸回了一条语音过去。   秦爸爸看有语音消息,就赶紧点开听了,没想到是刑文飞的声音。   刑文飞说:“叔叔,我们马上就到。你们不要着急,酒店周围风景很好,你们可以在周围散散步。”   秦爸爸把语音又拿给老伴儿听,“听,老嬢儿,小文真是懂事的孩子。”   四十分钟后,秦爸爸和秦妈妈在酒店门口,接到了刑文飞和他的父母。   刑文飞挽着他妈的胳膊,把他妈领到了秦素父母跟前,介绍道:“叔叔,阿姨,这是我妈。”   秦妈妈马上上前,热情地拉住王女士的手,道:“亲家母,你好,你好哇。”   她和秦爸爸都不知道刑文飞父母关系不好,所以她马上就又说:“怎么,不见亲家公呢!”   刑董正被秦素迎下车带过来,秦素说:“爸,妈,这是小文父亲,刑董。”   秦妈妈看刑董是从另一辆车上下来,马上就嫌弃秦素不懂事,说:“你怎么能让亲家母和亲家公分开坐车,你自己另坐一辆车,也不该把人家夫妻拆开坐车啊。”   又极其自责地拉着王女士到刑董跟前,说:“都是孩子们不懂事啊!”   王女士:“……”   刑董:“……”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92章 番外一 亲家2   刑董和王女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因为不好意思在亲家面前闹得不开心, 两人便都想赶紧找个台阶下。   王女士:“哪里, 秦素很好。这不关秦素的事。”   刑董:“哪里,是我有事和助理谈,专门另坐了车。”   两人同时出口, 还把理由给讲完了,讲完后,两人这下更加尴尬了。   秦妈妈不是看不懂氛围的人, 当即就发现了这对夫妻好像不是那么默契。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说道:“你们一路辛苦了吧。来, 咱们进酒店吧。”   秦爸爸秦妈妈比刑董和王女士要大十几岁,是老大哥老大姐一级的人。从这年龄上看, 刑董和王女士也要多给两人几分尊敬,绝不能在两人面前闹不开心。   这时候, 王女士就由着秦妈妈领自己进酒店,说, “不辛苦,反而是我们让你们在这里久等了。”   秦爸爸不能让刑董被晾着,就和他握手寒暄了几句, 带他进酒店里去。   这是一家超五星酒店, 刑文飞包下了酒店的贵宾楼招待两边父母。   贵宾楼是单独一栋楼,被花园包围着。   助理去安排刑董和王女士的随从的住宿去了,小俞则安排好了刑董和王女士住的房间。   两人住同一层,但各住一边,都是一百来平的行政套房, 除了主卧外,各带一间次卧,可以安排他们的秘书或者助理住进去。   两人都没有最好的总统套房住,所以也就没有谁责怪安排不尽心了。毕竟做儿子的,这时候也不好厚此薄彼。   总统套房由秦爸爸和秦妈妈住了主卧,小俞住了一间次卧,刑文飞和秦素则住了里面另一间次卧。这也是担心秦素父母年纪大了,不太会用这家新酒店里的各种电子化的设备,所以刑文飞把小俞安排来给两位老人讲一讲怎么使用房间。   把刑董和王女士各送进他们的房间后,又约好了之后晚饭的时间,秦爸爸和秦妈妈也就上了贵宾楼顶楼自己的房间了。   这个总统套房是两位老人至今为止住过的最豪华的房间,两人本来以为刑文飞父母来了也是住这么一套房间,没想到刚才看到居然不是,两人住的房间要小,且是分开住的。两位老人本来就有些敏感,这时候就更是不安起来。   看刑文飞和小俞去找王女士去了,秦爸爸就把秦素叫到了自己的卧室,又朝外看了看,见小俞和刑文飞都没回来,这才放了心,把门关上了。   秦素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什么事。   秦素去沙发上坐下,“爸,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秦妈妈在秦素对面坐下,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老头子也过来坐。   秦爸爸去端了水果来,开始自己削苹果。   秦妈妈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讲话,但秦爸爸就装作不知道她的意思,专心致志地削苹果。   秦妈妈对着他哼了一声,“老头子,你快说啊。”   秦爸爸说:“你说吧。”   秦妈妈看他这样子,就不满道:“为难的话,就让我讲。”   秦爸爸道:“这种话,我一个大男人,我不好意思讲。”   “切!”秦妈妈只好自己说了,“秦素啊,我们看小文家里不太对劲。他父母关系很不好吗?是不是他爸妈离婚了?这事,你和小文怎么不先告诉我们呢,先告诉了我们,我们之前也不至于闹得让两人尴尬。”   在秦爸爸和秦妈妈的心里,只有离婚了,夫妻俩才会像两人那样疏远,疏远到都不直接同对方讲话。   秦素实在不知该怎么讲刑文飞家里的事,斟酌了一阵,才说道:“没有离婚。不过,两人已经分居很多年了,所以,关系不是那么亲近。”   “呀!分居了啊!”秦妈妈惊道:“那两人不是要离婚?”   秦素:“……”他怎么知道两人是不是要离婚。   对两人而言,婚姻根本不是感情关系,而只是利益关系。   秦素说:“是不是要离婚,只是他们私人的事情,外人肯定不了解情况。你们千万不要去他们面前说这件事。你们就当不知道两人关系不好。”   秦妈妈赶紧说:“我又不傻,怎么会去两人跟前说他们分居这件事。我和你爸,肯定是当不知道这件事的,对吧,老头子?”   秦爸爸一边把削好的苹果切块给老婆吃,一边点头:“嗯。”   秦妈妈还是有点为难,“小文爸妈关系不好,我和你爸,和他们处着,总有些不自在啊,怕什么时候就说错话了,惹人不高兴。”   秦素安慰她道:“没关系。他们很忙,应该没什么机会讲太多话。”   秦妈妈瞪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话啊,他们来了咱们这边,合该我们好好招待的。”   秦素说:“那你就多陪陪小文妈,小文他爸,恐怕工作很多,不需要你们招待。”   **   一会儿,刑文飞搂着他妈的肩膀上了楼进了总统套房,小俞跟在两人后面。   王女士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就约了秦妈妈一起去花园里走走。   小俞便自动请缨去为两人带路,于是三位女士就高高兴兴下了楼了。   秦素回了卧室,去拿了一件外套来给刑文飞,“房间里冷气太足了,你穿件外套吧,别冻感冒了。”   有人心疼就不一样,刑文飞虽然不觉得多冷,但依然把外套穿上了,坐在秦爸爸跟前和他聊天,主要是谈和秦素的婚事。   对于儿子的婚事,秦爸爸曾经自是有过自己的想象,例如要在老家市里大办一场,要请哪些客人等等。   但儿子是同性恋,爱人是个男人,这婚礼,自然就不好在老家大办了。   面对刑文飞的问题,秦爸爸就说:“你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刑文飞看了看身边的秦素,秦素握着他的手,对父亲说:“我们就想办一场简单的婚礼,就两边自己的家人和要好的朋友来参加就行了,不用对外讲。”   秦爸爸知道,最多也只能这样了。   他很歉意地看着刑文飞:“就是太委屈小文了。”   刑文飞有一丝疑惑,不知道秦爸爸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委屈,“我不委屈。叔叔,您怎么会觉得我委屈呢。”   秦爸爸说:“你和我家秦素在一起,要什么没什么,怎么会不委屈。”   刑文飞稍稍明白秦爸爸是指什么,赶紧道:“我一点也不委屈,能和秦素在一起,我觉得已经是一生幸事,怎么会委屈。”要是秦爸爸知道是自己把他们儿子给掰弯了,就绝不可能这么想。   刑文飞已经和他妈讨论过婚礼的事了,他妈的意思是要去欧洲找一个古堡,最好是买下来,修缮一新,然后他和秦素在里面结婚。   不过刑文飞完全没这个念头,他只想就近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不用长时间坐飞机就可以到,两家人在一起见证两人的婚礼就行。   毕竟要去买一个古堡,还要去修缮,这可要很长时间了,他想早点和秦素办婚礼,不想久等。   刑文飞好不容易将他妈说动了,就把婚礼地定在国内,现在就是要知会秦家。   秦素说:“爸,我们的意思,就只办一场婚礼,两家在一起办。爸,你和妈会没意见吧。”   其实这才是秦素和刑文飞找秦爸爸谈话的目的,重点是婚礼只有一场,绝不会两边都办。而秦爸爸没得选择,只能同意。   秦爸爸果真愣了一下,“只办一场啊?那你舅舅和姑姑他们,要去参加吗?”   只办一场,那秦家的亲戚就要和刑家的亲戚在一起参加婚礼了。可能两边都会不太适应吧。   秦素看了看刑文飞,刑文飞问:“他们都知道我和秦素的事了吗?”   秦爸爸说:“秦素都这个年纪了,一直不结婚,家里亲戚,不少都很关心他。他妈,一不小心就说出去了……”   秦素和刑文飞都有些吃惊,盯住了秦爸爸。   秦爸爸些许不自在,磨磨蹭蹭地说道:“你们不用担心,也就只告诉了秦素的舅舅和姑姑两家,其他都没讲。他们也很理解,说现在很多夫妻不孕不育的,找个男儿媳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找到媳妇了,总比一直不找好嘛。你们日子可以过就行了。”   秦素心想您老人家到底在说什么啊,他失笑道:“爸,你胡说什么。难道找媳妇是为了要孩子吗?难道不是找个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你那么讲,小文怎么想?”   秦爸爸说:“我知道小文好。难道小文父母不会想,你也是个男儿媳妇吗?”   秦素无奈了:“别讲这个了。婚姻不过是人类社会制度的产物,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婚姻,更不需要一定是异性才能结婚。”   秦爸爸摆手:“谁想听你讲这个,难道我不知道。”   秦素说:“那你知道,就别在小文面前讲这些。”   秦爸爸道:“还不是你先问我。”   秦素:“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到时候就办一场婚礼。咱们家这边,要请哪些亲戚,恐怕要你列个单子出来,我和小文才好安排。”   秦爸爸都有点委屈了,说:“你刚才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秦素心想我哪里有火气,正要解释,刑文飞就拉了拉他,秦素只好反省了自己,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的确有点冲,他低声说:“我只是想讲,我和小文这个事,根本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你和妈,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寻找认可。你们不需要别人认可你们的儿子,你们找些更有意义的事做,不就好了?要是你们愿意,我可以给你们联系在国内做旅游。”   秦爸爸明白他的意思,知道秦素是担心自己和他妈。   但秦爸爸还是有点不高兴,“你也别太高看自己了,那些外人,谁要来管你的这些事呢。即使别人赞叹一句‘哟,秦素都当教授了啊,博导了啊’,你以为他们是真的把你放心上吗,即使的确是放心上,那也是想找你帮忙,让你给他们孩子推荐学校导师,不然谁多想你一秒钟?你的舅舅,姑姑,多说几句,是真关心你。你也别说什么,不需要关心之类的话。没这样的道理,他们都是要入土的人了,对你的关心,你就要接着。”   秦素有很多年没挨父亲的骂了,而且这次还是在刑文飞面前,他皱了一下眉,又叹了口气,说:“我明白。”   这也是刑文飞第一次看秦素和家里人争辩,他开始时尚且有些不安,但慢慢也就放心了。因为这应该不是会伤感情的争吵。他稍稍意识到了什么,就在秦素身边把他的手握紧了。   刑文飞之前一直觉得秦素是更偏直男的双,曾经很长时间都很担心秦素会再找女人在一起,怕他被女人勾引,或者在长久的时间之后,他可能会生出一点被自己掰弯了的悔意。   以至于他一直以来都不敢问秦素,他是不是会后悔被自己掰弯了。   但现在听他和秦爸爸的话后,刑文飞就明白了秦素,他是不可能会想什么“被掰弯”之类的事吧,可能在他的脑子里,就没有被掰弯这种概念,作为一个生物学家,他把人的社会关系和人的生物关系,是分开看的。 第93章 番外一 亲家3   酒店处在半山腰, 海拔一千五。   在城市因为热岛效应而闷热难耐时, 这里白天最高温度也只有二十来度, 到晚上,温度会降到十几度。   太阳下山了,暮色笼罩着天地。   从酒店贵宾楼出去, 有栈道可以上下山,绕着栈道,种着不少花树。穿梭在栈道上, 可以呼吸到清冽的富含负氧离子的空气。   “在这里住着, 真不错,这里空气好, 和在澳洲乡下的空气差不多。”王女士挽着秦妈妈的胳膊,含笑说着, 又弯腰探身去轻轻抚摸栈道旁边长着的葵花。   “是啊。这里空气好。”秦妈妈说,“我们老家, 空气也好。要是妹妹你有时间,也可以去我们老家看看。”   “好啊。”王女士很感兴趣的样子,“听文飞说, 你们在老家还种了菜, 过的完全是隐士一般的生活啊。”   秦妈妈是语文老师,自然是喜欢抠字眼的。   “隐士”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和秦爸爸,就非常不恰当,因为两人本来就是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引起注意的,怎么能叫隐士呢。只有那些有名的人,隐藏起来不让别人认出来,过淡泊名利的生活,才能叫隐士。   秦妈妈说:“我和秦素他爸,就是想吃自己种的菜,才回老家种菜的,这样吃的东西有保障。而且吧,秦素他很忙,不让我和他爸在身边,我俩不回家种菜,实在没事做,这才去种菜了。”   “吃自己种的菜,很好啊。我那里也有种一些花,平常家里的插花,就是自己花园里种的。”王女士说。   秦妈妈:“自己种的菜,的确比买的好吃,而且没有农药,是绿色食品。看着田地里的菜长很多很好,心情会特别好。这个时节,辣椒、西红柿、茄子、空心菜、豇豆、冬瓜这些菜就长特别好,我和秦素他爸根本吃不完,每周都会送一些菜去市里的福利院,给那里的孩子吃。”   王女士很感兴趣地说:“你们的生活真好。等我有空,我一定去你家作客。”   秦妈妈笑着说:“一定要来。”   又对跟着两人的小俞道:“小俞也来。”   小俞赶紧点头,“好啊。”   距离栈道百来米远的酒店贵宾楼上,行政套房卧室外有一片二三十平的平台,平台由单面可视的落地玻璃封了起来,平台变成了一间阳光房,羊毛地毯上有茶桌,另一边则是温泉池。   一位气度不凡沉稳儒雅的男人坐在茶桌边的藤椅上,看着落地玻璃外的人和风景发呆。   “叮叮叮……”   这时,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即使是卧室,也能听到门铃的声音。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助理出现在门口,说:“可能是小刑总,我去看看。”   客厅门被打开了,门口果真站着刑文飞,除了刑文飞外,还有秦素。   刑文飞正回头和秦素说什么,秦素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姿态非常随意,也没有任何肢体触碰,但两人只是站在一起,就给人两人非常亲密和温柔的感觉。   开门的李特助是前几天才知道集团的少东家是同性恋,而且他这次跟着刑董来S城,就是刑董要来见他儿子的男朋友以及男朋友的家人。   李特助当时非常惊讶。   李特助在刑董身边工作近十年了,随着位置越来越重要,对刑董家里的事便也稍稍知道了一些。   他对刑文飞不仅不陌生,还非常熟悉。   以前就知道刑文飞家世好长得好人又谦逊聪明,这些优点已经让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了,但他还比世界上99%的人都努力。这种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但李特助以前真没想过这样样样都好的人,居然喜欢男人。   这样的人,会喜欢哪种男人呢?   这是李特助更感兴趣的事。直到之前在机场时见到了秦素,他就知道,什么全能总裁喜欢灰小子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优秀的男人,选择的也是优秀的男人。   刑文飞对着李特助笑着点了点头:“李哥,我爸呢?方便我们进去找他吗?”   李特助请他们进房间,“刑董在卧室里的茶室。”   他引着两人去了卧室,就转身离开了。   刑文飞走到刑董跟前,笑道:“爸,你在这里可真悠闲呀。怎么样,还喜欢这里吧?”   “这里不错。”刑董赞扬了一句,又对秦素道:“来,秦素,坐。”   “谢谢。”秦素去坐了刑董对面的藤椅,刑文飞看一边还有一个吊椅,就径直去坐了吊椅,在上面摇来摇去。   秦素看了看茶桌上的水壶,开始烧水泡茶。   刑文飞拉着吊椅,朝落地玻璃外望去,看到了王女士三人,他高兴地惊叹道:“妈和阿姨她们在花园里。秦素,你来看,那边花园全种着葵花,这葵花开得真好真漂亮。可以去问问酒店,那些花卖不卖,我们可以买一些回家。”   秦素烧着水,也看了那葵花园一眼,葵花颜色金黄,一大片时,更是绚烂夺目,他说:“你喜欢就买一些回去吧。”   刑文飞回头看他,说:“你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也多看看生活里其他美好的人和物。”   “好,好!”秦素笑了笑,回答。   刑董手里拿了一本书,是高阳的《红顶商人胡雪岩》。   秦素很少看小说,没看过这本书,便也不好和刑董谈书,刑文飞也不和他爸谈书,走到他爸旁边去坐下,说:“爸,你也是啊。不工作,就拿本书看,你眼睛不累吗?多看看生活里好看的人和物,不行吗?”   他这一番闹腾,刑董只得把书扔到一边去了,这书,他本来也没怎么看进去。   刑文飞又站起身:“你们等等我。”人跑了。   刑文飞平素一向是特别稳重的,根本不是跳脱的性格。   但他这时候这么活泼,刑董自然知道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秦素。   刑董叹道:“文飞啊,居然咋咋呼呼的。”   “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秦素些许失笑,正好茶壶里的水煮开了,他准备泡茶。   “他要去做什么?”刑董倒有些好奇。   “他肯定下去让这里面的工作人员摘葵花给他。”秦素说着,就倒了茶叶在杯子里。   刑董一看他这泡茶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泡茶,当即说:“秦素,来,我来泡茶。”   秦素愣了一下,“伯父,我来吧。”   刑董失笑:“我一看你这手势,你就不是懂茶的人啊。”   秦素:“……”笑着把茶壶放回了原位。   “这是红茶,泡红茶,水温最好在90-95度,最好高冲。”刑董说着,开始自己泡起茶来,泡好后,又倒进分茶器,这才用分茶器分给秦素喝。   秦素在他对面坐得端端正正,像个受教的学生。   刑董喜欢秦素这种人,认真踏实稳重从容,又彬彬有礼,书生气浓。   不过,刑董不太爱讲话,能不讲话的时候,他就绝不会讲。   把秦素那杯茶推给他,就代表了刑董对他的喜欢。   秦素赶紧道了谢,接过茶喝了。   “味道如何?”刑董问。   秦素老实回答:“很好喝。但我不懂茶,怕是浪费了伯父您的心意。”   “茶就是喝的,好喝,就是懂了。你之前那种泡法,水温太高,茶的涩味会重。”刑董说。   花园里,贵宾楼的经理亲自领着刑文飞到了葵花园。   刑文飞这种客户,经理恨不得把花园都给他,他只是摘几朵,又算什么事。   经理拿着剪刀,进了葵花园,按照刑文飞的指示,为他剪了十几支。   刑文飞把花拿着,见王女士三人从栈道另一边穿过葵花园走过来了,他就给了几支花给她们。   王女士虽然很高兴地拿了花,但又教育他:“这花在园子长得好好的,要结葵花籽的吧,你就让把它们给剪了。你看,秦素妈妈还在这里,秦素妈妈是喜爱植物的人,你这是把东西糟蹋到她跟前了。”   刑文飞说:“妈,这个是专门用来观赏的葵花,不会结葵花籽。你觉得这个漂亮,就拿着吧。”   秦妈妈也说:“妹妹,这个的确是观赏用的葵花。”   王女士这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胳膊,“好了。刚才是妈咪不懂。”   刑文飞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看了看手表,说:“晚饭是七点,你们还可以再玩一会儿。”   他随即就跑了。   秦素和刑董在楼上看到刑文飞的所作所为,刑董说:“他还真是去摘葵花去了。”   一会儿,刑文飞回来了,他拿回来三支葵花,怀里还抱了一个陶瓷罐子。   罐子被放在了茶桌上,然后刑文飞把那三支葵花插了进去,又摆了摆造型,说:“梵高的有一幅向日葵,就这个样子。”   刑董看着那花,又看到楼下栈道上,王女士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长裙,抱着几支葵花,小俞想替她拿葵花,她没愿意,一直自己抱着。   刑董说刑文飞:“你看,你给你妈一把葵花,她裙子都要蹭脏了。”   刑文飞也转头去看了,发现果真如此,葵花的杆上和叶子上的汁水会把衣服弄脏。   刑文飞说:“但妈很高兴,这就够了。衣服,过会儿可以换一套。”   想了想,他叫秦素:“秦素,我们下去拍照吧。”   秦素正无聊得用手指蹭葵花,刑文飞已经起身拉他:“我们去花园里拍照。”   秦素:“……”   刑文飞看他爸又要拿书看,就叫他:“爸,你也一起吧。”   刑董:“我不了。”   刑文飞:“爸!一起去拍照吧,我们也叫上叔叔一起,正好一家人拍一张照片。”   刑董不便不给秦素的家人面子,只得应下了。   秦素在楼下的茶桌里叫上了秦爸爸,大家一起去了葵花园里。   小俞得知要拍全家福后,她马上跑上楼去拿了自己的单反相机。   小俞拿了相机来,说:“这时候光线弱了,应该更早有太阳的时候拍啊!”   刑文飞让刑董和王女士站在一边,秦妈妈和秦爸爸站在中间,他和秦素就各站自己父母旁边,让小俞给他们拍了一张全家福。   刑董和王女士站在一起,感觉到王女士身体完全是紧绷的,他就也不自在起来。   一拍完,刑董就要走,说:“好了吧。”   刑文飞伸手拉住了他,说:“刚才那个是标准照,我们还要再照一些非标准的。”   “就你想法多。”刑董摇头。但看秦爸爸和秦妈妈都没离开,他也只好继续站在了那里。   刑文飞去把那个插着向日葵花的罐子抱着给了王女士,说:“妈,你今天这个裙子真好看啊,来,你站在这个栈道边,把罐子抱着,我给你拍照。”   又去推了秦妈妈拿着几支葵花,和王女士斜对着站着。   他过去拿了小俞手里的相机,就啪啪啪给两人拍了好几张照片。   刑文飞热情高涨,把几位长辈和秦素摆弄来去,拍了不少照片,还在一张照片里,强硬地让刑董坐在栈道栏杆上看着抚弄葵花的王女士,照片一拍完,两人都有些不自在,赶紧把视线转开了。   小俞之后又给他和秦素拍了不少合照,又让刑文飞为她拍了一些在葵花地里的照片,结果她的鞋子上全是泥。   大家一直在葵花园里玩到晚饭时间。   大概是刚才拍照让氛围变得活泼了,而且两家的长辈,也因此变得熟络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客套,晚饭桌上,大家也吃得很热络。   在饭桌上,大家也顺便把刑文飞和秦素的婚礼时间给定了,会在这一年的腊月举行。但具体日期,需要王女士去请人给算一算。   饭后,几位长辈去了茶室聊天,王女士聊了一会儿,才发现儿子不见了,小俞看她四处找人,就赶紧凑到她耳边去说:“小刑总和秦老师去看电影去了。”   王女士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想他不来招待他公婆,居然去看电影,过分。   而在总统套房配备的放映间里,刑文飞靠在秦素身上,一边看柯南剧场版,一边吐槽:“我爸和我妈在一起,要让两人不尴尬,又还能有一点感觉,我真是累死了。我上辈子要是也是他们的儿子的话,那肯定是熊孩子,每天都折腾他们,不然,这辈子不至于这么惨啊。”   秦素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好了,我给你揉揉。” 第94章 番外一 亲家4   小俞把所有照片都导进了电脑, 挑出了拍得好的部分, 又做了稍许调色, 就把照片转给了刑文飞。   刑文飞于是分门别类,给家里所有人都发了照片。   秦爸爸和秦妈妈坐在总统套房里的温泉池里,一边泡温泉水, 一边看手机里的照片。   秦妈妈无比高兴,对秦爸爸说:“你看小文这照片拍得多好啊,把我拍得又瘦又白, 看起来就很有艺术气息。”   “艺术气息”四个字让秦爸爸笑了起来。   秦妈妈在看的照片里, 秦妈妈正弯腰捡掉在地上的葵花,她穿着偏暗的红色裙子, 头发是前阵子去做成的短卷发,只有一个侧影, 这构图,的确很有艺术气息。   秦爸爸啧啧两声, “的确不一般,以前都没觉得你这么好看啊,都是小文拍得好。”   这下子, 把秦妈妈给点着了, 秦妈妈把手机一把拽开,怒道:“那不是你拍照拍不好造成的吗,你怎么不能像小文这样会拍照呢。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说, 秦大同,你是不是打心眼里就没对我上心?”   这个帽子可太大了,不好好回答,就是送命题。   秦爸爸一向是要端下领导派头的,这时候不敢嘴贱了,说:“老嬢儿,你乱说啥子。我对你不上心?我对你不上心,我任由你打我骂我还把钱给你花啊。现在咱们都一把年纪了,秦素都要成家了,咱们不带再讲这种破坏家庭和睦的话啊。你不能随便给我扣帽子。”   秦妈妈对着他哼了一声,继续看另外的照片,也有不少他和秦爸爸的合影,她说:“这个照片,可以让秦素拿去帮我们洗成大照片,挂在墙上。”   秦爸爸不敢乱讲了,点头说好。   又看到六个人的合影那张,秦妈妈道:“老头子,你看这个,小文爸妈是真的很般配啊,这长相气质都是很般配的,小文又是这么好个孩子,但两人居然关系不好。唉,所以,世上没有万全的好事。”   “嗯。”秦爸爸赶紧做了应声虫。   刑董的卧室里,他也在泡温泉水,一边泡,一边戴着防蓝光的老花镜看手机。   刑文飞穿着简单的T恤和宽松的七分裤,还把裤腿捞起来了,坐在温泉池边上,指导他说:“爸,快把照片都保存在相册里。”   刑董没好气地一边点照片下载一边说:“哎,你给我发这么多,我懒得点了。”   刑文飞说:“拿来,我给你点吧。”   刑董把自己那大手机递给了刑文飞,刑文飞在微信里把所有发给他的照片都点击保存了,又说:“爸,你这手机用的字号也太大了吧,看着真不习惯。”   刑董没好气地说:“字太小了,费眼睛。”   刑文飞把手机还给他,说:“给你。我走了。”   刑董接过手机:“你就专门来督促我下载照片?”   刑文飞笑着点头:“对啊。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会下载,就赶紧来看一下了。你要不要吃宵夜?或者需要我陪你聊聊天?”   刑董说:“那你再坐一会儿吧。”   刑文飞只好留了下来,和他聊一些工作上的事,心里则想,要是他爸和他妈关系好的话,那就完全不用自己在他跟前了嘛。   看看秦素的父母,两人在一起鸡毛蒜皮的话题都能谈几个小时,秦素到两人跟前去陪着,还要被嫌弃呢。   刑董泡完温泉去洗澡的时候,刑文飞才得以脱身,去看他妈。   而刑董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沙发里,因为没别人在了,他才又拿出那支私人事务手机,翻看刚才刑文飞为他下载下来的照片。   第一张便是六人的合影。   拍照合影,是一件非常容易对他人产生亲近感的方式。在公司里,和员工合影,也更利于让员工对公司产生认同。   也正是在大家一起拍照后,刑董才对秦素的父母有了更多认同和亲近感。他之前只是有一种来见儿子男朋友一家的感觉,多少有点优越感;这样在一起拍照后,多少有些熟了,还留了影像资料,还被儿子要求必须下载下来看,于是就很容易产生秦素一家和他家是一起的认同感,也就是,两家已经是一家人了。   刑董一边看照片一边笑,很满意儿子的办事能力。   刑董打量了照片里的每一个人,也注意了他的妻子王女士。   其实王女士没有哪里不好,所以,刑董才对她很负疚,但如今已经这样,两人也不可能回去了。因为他没有办法达到王女士的要求,于是只好故意疏远。   刑文飞有私心,至少给他保存了二十张王女士的照片,她坐在晚霞里的栈道栏杆上,黄得绚烂的葵花放在她的腿上;她抱着插着葵花的罐子,和一幅名画里的场景一样;她蹲在地上,微微仰头看着镜头……   不得不承认,刑文飞从小学画,的确很有审美,也很会构图,所以能把人拍得好看又动人。   甚至刑董觉得他为自己拍的照片,比宣传的专业摄影师拍的还更好一些,大概是更自然和随和,所以更能深入人心。   刑董想,下次杂志要登载自己的照片,就可以放儿子拍的这个。   刑董一整晚辗转反侧,都在想照片,想王女士,以及刑文飞,毕竟一家人已经走过了近三十年,可供想的实在太多了。   而在与他相隔了几间房的另一面的行政套房里,王女士叫了小俞去陪她泡温泉和睡觉。   王女士一直以来就很看重小俞,其实是她想要一个女儿,奈何没有,所以在刑家的姑奶奶过世后,她看小俞可怜,就把她接到自己身边养了。   其实也不是她亲自养,因为当时小俞已经有点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不需要人养了。   王女士只是给她提供了好的学校,提供了住的地方,和自己一起住,然后提供她要花费的钱财。   王女士大概就只是像养家里猫猫狗狗一样养了小俞,不过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好的养育。   小俞一直也是上的好学校,一般人家对其学费望尘莫及,本科时候上的艺术学院也是自费,花费不菲。   在上艺术学院时,她也找过一些打工的事做,但一个长得娇小玲珑像玩偶一样的东方小女孩儿,在白人的世界里总会被认为觉得像未成年,她打工的过程反而吃更多苦头,之后毕业了,她也在国外上过几个月班,但都做得不开心。   她没把这些事对王女士讲,王女士好像也没征求她意见的意思,就直接对她说:“你一个小女孩儿家,真要一个人在A国生活啦,你那点工资,够你租房子吗?不如回来,你来给文飞做助理,给他打理一下他的生活,这样,我也放心。其他那些人,我是不放心的。”   因为王女士对小俞有养育之恩,所以她也没办法拒绝,就回国了,开始给文飞做助理。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主要是处理他吃穿住行的私事,但刑文飞工作很忙,在吃穿住行上,并没有特别的需要,这事小俞做来是很简单的。   王女士给了她三十万的年薪,奖金另算,刑文飞会不时给她发点红包,加上她在王女士的住处一直有房间,吃喝都在王女士那边,王女士不时看到好看的衣服化妆品也都会买给她,让她陪自己逛街的时候,王女士觉得好的也会给她买一大堆,所以小俞的钱基本上都能存起来,很快就买了自己的房子,不过买了房后,都没敢告诉王女士,怕她不高兴。   之后是王女士说:“女孩子,不要在年轻时就只喜欢漂亮衣服包包,钱都花在这些上了,没一点积蓄,容貌都是要变老的,衣服和包包也总有新款,还是只有钱最有安全感,你要懂得置业、存钱和学一些新的东西。别把你的专业放弃了,也要有些管理头脑,要多听听课,对你有好处。”   小俞这才敢告诉她,自己买了个小户型的房子。   王女士去她的房子那里看过一回,嫌弃太小了,比宾馆房间还小,之后就没再去过了。   小俞想,妈妈应该也差不多就是王女士这样吧。   虽然不可能什么都和王女士讲,时常也有挨王女士骂,但总之,也不可能有另一个人比她对自己更好了。   王女士一边泡红酒浴,一边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看。   小俞拍了王女士很多马屁,说她年轻好看。   王女士也是开心的,之后把一张和刑董的合影设成了手机桌面。   设成桌面后又觉得不妥当,毕竟刑钊英不情不愿地,自己凭什么多看他,于是又把那张六人的合影设成了桌面,这样,才觉得舒心了。   刑文飞亲自端了酒店里的特色点心,一种用野菜做的饼干和水果来给王女士,王女士于是拿着手机把所有照片都点评了一番,眉开眼笑,十分开心。   刑文飞也很高兴,他早就知道,没有比把女士拍得漂亮更讨她们欢心的事了。   王女士抑郁得要自杀的时候,一个优秀的摄影师去为她拍了一系列漂亮的照片,她对着照片的时候,也能露出放松而欢喜的笑容,之后又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动力。   王女士把手机桌面给刑文飞看:“看,我都把这个合影设置成手机桌面了。”   刑文飞知道她大概其实只是想把她和他爸的照片设置成桌面的,秦素一家人和自己都是添头而已,他不揭破她的私心,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她看,说:“我的手机桌面改成你了。”   专门为了讨老妈开心,刑文飞把家庭手机的桌面换成王女士cos名画抱着罐子的照片了,王女士果真开心得娇嗔,“都多大人了,还把你妈咪的照片做桌面,让秦素看到了,这影响多不好,快换了。”   “不换。”刑文飞笑着跑了。   王女士在后面叫他:“我让小俞在我这里睡觉了,她不上楼了啊。你和秦素多注意一点秦大哥和蒋姐姐,他们年纪大了,怕是有什么需要。”   刑文飞回应她时,人就已经出门了。 第95章 番外一 亲家5   安顿好了长辈, 刑文飞和秦素早早上床睡了, 又在凌晨三点起床, 出发,先坐车,后爬山, 上了金顶看日出。   正好两人运气极好,看到了难得一见的日出。   坐在舍身崖边的台阶上,只见太阳从地平线上跃上来, 整个大地都被金光铺满。   两人坐在靠前的位置, 穿了厚外套,外套上有帽子, 秦素就把刑文飞的帽子为他戴上,然后搂住他的肩膀。   周围的其他游客, 大多惊叹于日出的壮美,甚少注意两人。   刑文飞静静看着日出, 以前,他也看过很多风景圣地的日出,但都没有这一次这样, 让他觉得温柔而恬静——任由江山壮美衬出人的渺小, 但他并不激动,只因为这次有秦素在身边。他想,将来还有很多时间,他可以和秦素去很多地方,欣赏更多风景。   刑文飞拍了金顶的日出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配词“江山如画,不如你”。   瞬间就有很多点赞,也有人问那个“你”是谁,不过刑文飞没有回答。   叶一恒每天都起得及早晨练,看到后就留言说:“我之前和钟蠡也去过,看了大年初一的日出。当时地上雪很厚。和夏天的景色不一样。”这样留言,定然是知道那个“你”是指秦素。   刑文飞靠在秦素身上,修长的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握着手机打字,回他:“叶哥,你和钟老师还可以再来一次,夏天更适合爬山,因为不冷。”   叶一恒回:“好的。下次回S城,和钟蠡再去爬一次。我喜欢那里。”   刑文飞说:“这里适合告白。”   秦素正好拿着手机也拍了几张日出的照片,也发了一条朋友圈动态。   配文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标准老干部配文。   发完之后,去看了一眼朋友圈,发现刑文飞居然和叶一恒在朋友圈里聊起来了,所幸两人只有很少几个共同好友。   秦素叫还在打字的刑文飞,想说“你别和叶一恒在朋友圈里聊不合适的话”,这话还没出口,刑文飞突然转过脸来,在秦素的脸上亲了一口,在他耳边说:“素素,我爱你。”   秦素那要教育他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了,只得把他搂得更紧了,说:“我也爱你。”   刑文飞也打完字了,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那是刚才他拍的,和秦素的手牵手的照片,照片里,是两只修长白皙的手,一只手覆在另一只手上,两只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同一款戒指,是秦素买的那两枚。   手迎着朝阳,绚烂的光穿过手指之间的空隙射向镜头。   配文:“我们。”   这下,谁都知道刑文飞有了恋人了。   秦素第一时间看到了他这条朋友圈,给点了赞。   刑文飞又看到了他爸妈和秦素父母给他点了赞。   更多人是回他“恭喜”,还有人问另一只手是谁的,不过刑文飞没有回复。   周洵也看到刑文飞发的朋友圈了,他还没起床,把手机拿给周凝看:“凝凝,你看,小文和秦素去爬峨眉山了,在金顶,我们什么时候又去爬山。”   周凝眯着眼看了看他的手机,顺手点了个赞,就说:“好。”   随着太阳高升,观赏日出的游人陆陆续续走了,渐渐地,只剩下刑文飞和秦素还坐在那里,两人要一直等到助理把两家老人带上来,因为老人不能爬山,只能坐索道,所以很难赶上看日出了。   老人们到八点才上了金顶,刑文飞和秦素这时候已经把金顶仔细逛过了,然后去台阶下面接了几人。   除了老人们外,秘书和助理们也跟来了。   王女士和刑董的习惯是,既然来了,那就去捐一下款,然后又去买了香拜了佛,还都吩咐了助理去问了怎么供灯,然后又去供灯。   秦爸爸和秦妈妈只是请了香烧了,看王女士和刑董很忙,就手牵手四处逛逛去了。   刑文飞知道他爸妈的习惯,所以也不去多说什么,只是在两人忙完后,陪着两人四处走了走。   刑董看了山顶的壮丽风景,很被十方普贤菩萨给震撼了,对刑文飞说:“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在这里就会有这种感觉。说到底,相对于自然之力,人的力量,总归是很有限的。所以,要懂得敬畏,敬畏神佛,也是敬畏自然。人要是连最基本的敬畏之心都没有了,那肯定是要栽的。”   刑文飞赶紧点头应是。   然后,他就听到了站在不远处和小俞拍照的王女士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刑董那话,还是只是因为别的事想笑。   刑董自然不能和王女士一般见识,只得叹了一声,转身要走,又被刑文飞拉住了,把他推去和王女士合影。   之后秦素还把父母给叫来了,两家六口人又拍了一次合影,王女士之后又把小俞叫到身边,七个人拍了个合影。只是,这个照片是李特助拍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拿到这个合影,小俞都不得不承认,怎么修图,恐怕都拯救不了。   果真,没有审美的直男拍照,是检验人长相的大杀器啊。   一行人在金顶玩了一个小时,等回到酒店,已经早上十点,大家这才去吃了早餐,然后收拾东西回S城。   刑文飞要带父母去医院看看,然后送他们离开,秦素便也全程陪同。   到傍晚,刑董没有吃晚饭,便乘坐他的商务飞机飞离了S城,忙工作去了。   在这里的两天,的确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王女士则在S城多留了几天,去刑文飞那里住了一天,还去秦素老家玩了一天,这才带着小俞一起回了G城。   回G城后,她马上就让家里常用的先生给刑文飞和秦素看了结婚的日子,定在了此年腊月二十四。   之后,她就要为儿子的婚礼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