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感觉我要糊》   作者:翻云袖   内容简介:   许多年之后,当崔远山功成名就,在传记采访之中首次提起自己的情感问题。   记者:您好,关于您的情感历程我们一直很好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   崔远山:方便。   记者:那么请问……   崔远山沧桑点烟,打断记者道:“娱乐圈啊……真是一个鱼龙混杂阴险狡诈的地方。”   记者面露喜色,这是要爆大料的节奏!忙将话筒凑得更近:“请说!”   崔远山叹了叹气,“我暗恋的第一任对象被我暗恋的第二任对象拐跑了。   记者:“???”   观众:“???”   观看直播的第一任竹马笑而不语:呵。   观看直播的第二任天降笑到模糊:哈!   崔远山的人物传记待选用名:   《我的天降和我的青梅背着我勾搭成双》   《我以为白月光和红玫瑰都是我的》   《我拒绝千亿家产却是这样的结局》   标注:崔远山非主角。   地球平行世界,有任何出入请不要代入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缭 ┃ 配角:应肃;崔远山; ┃ 其它: 第一章   人生像极了一场电影,有些人被捧上神坛,有些人却把一辈子演成了烂片。   徐缭的前半生险些能登上神作,可惜后半生直接坠入深渊,结局乏味烂尾,变得无人问津。如果他真是部电影,说不准惋惜的人会更多些,然而他不过是个过了气的明星,年纪又大了,陷入丑闻后就成了一次『性』话题的消费品,再难有翻身的余地,事业自然同样惨遭滑铁卢,一落再落,一蹶不振。   对于当事人而言,也许更像是空洞平乏的流水账小说,徐缭醒来时头痛欲裂,事业结束之后他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健康的体魄离他远去,托这张好脸的福,他饮酒过度后像个中世纪的吸血鬼,还能帮他接到些圈钱烂片的工作。   所有的钱都被他拿来买了酒。   徐缭其实记不太清楚是为什么发生这一切『迷』『迷』糊糊且『乱』七八糟的事了,他的脑子沸腾如刚烧开的热水,混沌的则像是下锅后散开皮的饺子,馅料跟皮分离开来,还没烫熟的馅料里『露』出点肉的血丝,恶心得像是他被酒精融化的内脏。   脑后的剧痛隐约让徐缭想起点记忆的碎片,他当时坐在门口的地毯上,穿着睡衣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努力想让生活回归到正轨上,然后他发现喝酒会让整件事轻松简单的多,于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几十瓶——或者几百瓶酒,它们摆在地板上的模样壮观的让人发笑。   然后一瓶接一瓶。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他妈的扯淡,他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酒精让他多少想起些美好的过往,然后这美妙之物就直截了当的毁了他整个人。   徐缭想起自己脚底一滑的场景,那些壮观的酒瓶在他的努力下成了精致的空瓶子,毫无章法的散『乱』在地板上,醉醺醺的酒鬼走上去,就像是保龄球现场,连带着瓶子跟本人一起“全中”。   『操』他妈的人生。   徐缭痛得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脑袋像个被几百个橡皮筋箍紧了的西瓜,只要晃一晃就能瞬间爆炸。   爆炸的话大概地上会不太雅观。   这大概有点对不起房东太太,说实话,她人还挺不错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一个烂醉如泥的房客,更别提她年纪一大把了,这种现场可能会有点刺激到老人家的神经。   酒精的残留让徐缭觉得多少有些温暖,尽管他脑袋痛得快要爆炸,可是那些『液』体流窜过他的血『液』,像是火焰一样烧灼起来,带着炙热的温暖与微末的疼痛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发飘的风筝,可是这会儿却又觉得自己无端沉重了起来,身体到处像是灌入了岩浆,温暖滚烫,但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徐缭很清楚自己已经行将就木,即便阎王爷给予他的寿命有两三百年那么长,也差不多都被他自己挥霍殆尽了,这身体如同尘封数十年的机器,齿轮早已生锈,只有几个零件还在尽职尽责的运转着,它们也即将崩溃了。   他从来没意识到死亡会这么温暖,像是午后最明媚的阳光。   风扇沉重的喘着粗气,转出来的风如同沙漠的热浪,徐缭躺在地上,模糊的意识到自己浸入了粘稠的血『液』之中。   他突然安定下来了,从没这么困过。   时光与酒精轻易摧毁了这具枯朽。   万幸的是,无需担忧有人为他伤心欲绝。   ……   再一次醒来。   这个过程重复的太多次,徐缭都快见怪不怪了,他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身体督促他该醒来时他就会醒来,而当真饿到让人发慌时,他也会出门买点吃的。他习惯『性』去『摸』惯用手那边的酒瓶,却只『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徐缭体温太高,还是对方体温太低,那手冷得像是冰一样,叫徐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吃『药』。”   平淡无波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床头的灯被人打开,亮度调整到恰到好处的柔和,徐缭眯着眼睛,勉强集中注意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疑『惑』的看着这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是应肃,他的第一任经纪人。   准确来说,是年轻的应肃。   徐缭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与应肃见到的最后一面,对方依旧衣冠楚楚,倨傲的站在崔远山身后,面容随着岁月而沧桑,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目光严厉而冷漠,如往常一样充满着威慑力,甚至与日俱增。   他们来见一位老朋友。   其实徐缭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他只记得自己把门甩得哐当响,落在镜子里的自己面孔狰狞而扭曲。   相比较之下,这个应肃就显得年轻稚嫩的多了,简直可以说有些温情款款。   『药』包已经被打开,冲剂化在水里,应肃将二者递交到徐缭的手中,好像淡忘了自己有洁癖这回事一样,直到徐缭温顺的吃完『药』,他将一次『性』塑料杯跟『药』纸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才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极为自然的擦了擦手。   在曾经令徐缭厌恶无比的行为,如今看来居然有些想笑。   “麻烦你了。”徐缭疲惫的枕在床头,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药』,大脑仍是昏昏沉沉的,有些发重。   应肃有“点”洁癖,他不会在任何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可对着自己人却并无任何遮掩的意思。这事徐缭一直知道,不过还很年轻的他总觉得这是经纪人刻意针对自己,所谓的洁癖不过是对方本『性』的傲慢跟对他厌恶的借口,因此一心跟人对着干。   “别担心。”应肃平淡的说道,“睡吧。”   徐缭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应肃正毫无防备的坐着,认真看着手机屏幕,他突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坏心眼,侧过身去紧紧抱住了应肃。   应肃几乎是立刻就僵硬住了,他的身体绷得像块铁板,感觉上像是下一刻就能把徐缭给丢飞出去。   过了许久,他的手才按在徐缭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   他轻声道。 第二章   大概睡了有一整天那么长,徐缭才醒过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概念,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时,床头柜上还有一碗正温的白粥,于是深沉的坐在床边思考人生。   老旧的手机上显示出时光倒退了少说几十年,徐缭彻彻底底的回到了还是新人的时刻,而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些支离破碎的经历也不算困难,人总是对第一次相关的事情印象极深。   昨天,或者说是几天前,按照徐缭的记忆理应是几十年前,他殴打了试图对他进行潜规则的导演,并且报了警,在回公司的路上不幸下起了大雨,老天爷试图让他更倒霉点,于是凄惨的在受惊过度的情况下中招,发起了高烧。   而如果徐缭记忆没出问题,这个时刻的公司已经开始被圈内排挤,他的潜规则事件之后,公司越发不景气起来,到最后几乎是勉强维持生计。   大概几个月之后,出于种种原因,其中也有徐缭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拖累了公司的情况,如今想来,这大概是徐缭上辈子唯一的良心之举了,他毫不犹豫的中止了跟公司的合作。当然,有一部分也是认为公司的确发展不下去,尽管那会儿他一头热的觉得是不想拖累公司,可如今想想,这行为虽然算不上落井下石,但也差不多是雪上加霜了。   再后来,徐缭不计任何手段往上爬,就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可笑的是,偏生就是因为如此,他彻底丢失了对自己的掌控。   当徐缭成为巨星的时候,公司才慢慢恢复元气;而等徐缭彻底被人抛在脑后时,公司已蒸蒸日上,变成圈内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了。   徐缭叹了口气,把那碗白粥差不多算是灌进嘴里,他没有什么胃口,不确定是这具年轻的身体生病的缘故还是喝酒喝坏掉了他的味觉,喉咙只是习惯『性』的吞咽。粥是温热的,滑入食道的时候像是在喝杯粘稠的藕粉,分明寡淡无味,徐缭居然尝出了滋味,有点像是眼泪。   应肃为了让他好好休息,特意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不太好,徐缭伸开腿,穿上自己的塑料拖鞋,低头瞧了一眼,为这会儿的自己有着“独特”的品位跟审美而忍不住皱了皱眉。   什么男人会穿海豚凉拖,这么“可爱”的吗?   这大概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次,徐缭站在窗户边上,迟疑的捏着窗帘的一角,跟吸血鬼准备『自杀』一样的慎重小心,他想了想,缓慢的拉开了这层厚厚的帘布,阳光顺着挪移开来的遮挡物毫无吝啬的照在徐缭的脸上,像是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简直宛如重生一般,徐缭凝视着那些近乎是古朴的建筑物,记忆又开始复苏。   太阳真刺眼。   五分钟后,徐缭面无表情的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跟徐缭想得差别并不算大,公司突如其来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地步,在娱乐圈预算超支从而贷款或是吸引投资并非是难事,投资方临时撤资,谈好的合同全部泡汤,上辈子陷入潜规则恐慌的徐缭不知所措,这辈子倒是看出点猫腻来了。   他不过是正巧撞上这个关键时刻,要说是整个公司被他拖累,那未免太瞧得起那位三流导演的能耐了。   老板崔远山居然有这么大能量的对手。   思及之后崔远山居然能硬生生逆风转盘,简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跟心理素质,徐缭有点烦恼自己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不过本来就是如此,这些坐在幕后的掌控者大多数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他不过是个明星,前世还未能走到巅峰,自然够不上这些博弈,更何况离开公司之后,无论是良心不安,亦或者是对未来的『迷』茫,都让徐缭不太愿意去关注老东家。   不过换句话说,即便他耐心的一一关心过来,也很难讲酒精会不会连带着烧掉这部分的记忆。   毕竟他们已经毫无关系了。   接下来公司的颓势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唯一没动摇的估『摸』着只有保洁阿姨跟应肃连带老板崔远山本人,这几日到财务室领钱辞职的人越来越多,包括几个培养的新人也动了心思,自己找到了门路,崔远山并没有扯着人不放,合同多数都快到期了,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他干脆开了个会,跟有了下家的人直接了当地解除了合约,违约金算不上多,拿来填公司的运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谓树倒猢狲散,就算亲密如夫妻,大难临头也照旧是各自飞。   人走茶凉,最后公司只剩短短不到十余个人,连部门都快撑不起来,崔远山四处奔走,偶尔还要出现在公司里给众人定定神,应肃倒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模样,很难说他到底是真的不担心亦或者是天生就这么冷静。   在娱乐圈里站起身来并不容易,更别提崔远山只不过是个年轻人,这会儿毕业大概都不到两三年,如果说社会是个染缸,那娱乐圈无疑是一桶黑染料,无论什么颜『色』落进去,都不会改变他的本质。   要是把这些行业分成各种各样的难度,娱乐圈无疑是地狱级别的。   与徐缭这种知晓未来的人不同,如今公司可谓是绝境,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未知数——大多数都是不好的,说不准哪天公司就突然崩溃,作为老板的崔远山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居然还有闲心跟大家开玩笑,给留下来的众人加油打气,可见他的成功倒也并非偶然。   徐缭冷眼旁观,他并未给予任何帮助——事实上也的确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他在认真的管理自己。   酗酒带来的后遗症的确被重生的新身体抹去了,徐缭很确定自己的五脏六腑此刻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脸蛋也足够在圈子里卖个好价钱,他的问题恰恰好是精神上带来的,长期的酗酒让他高度依赖酒精,徐缭很享受喝醉的快感,因为现实里没什么可依赖的东西了。   戒酒的过程没有徐缭想得那么艰难,大概是身体又回归正常,生命又重来了一次,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他没有那么渴望杯中之物了,偶尔口中生出的乏味也能及时被糖果或是巧克力满足。   也许人类只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沉溺于现实,当一切触手可及,又会迅速清醒。 第三章   公司的人走得走,散得散,唯独留下了几个人也是刚步入娱乐圈没多久,尚怀揣梦想,胸口温热,带着没被现实击碎的天真。   天真未必完全是件坏事。   崔远山仍然打算把公司继续经营下去,这决心倒着实让徐缭敬佩。   不过短短数月,崔远山还算有声有『色』的事业便被猛然击溃,如流星般迅速陨落,甚至连对手都没见着面,可这种碾压又好似只是一种警告,到了几乎快令崔远山崩溃的时刻,悄然无声的停止了。他没忙着沮丧,倒想着如何重振旗鼓,并且在正常的时间线上,他也的确做到了,这才是令人感慨的地方。   这些天来瞎子都看得出来公司已经穷途末路,不少人离开之前甚至规劝了一番徐缭,也不乏其中有为了前往更好的公司,为背后的『操』控者试探徐缭的。   徐缭的长相在圈里都称得上惊艳,也有相应的演技,按照他的本事,只要自己有意愿,多得是大公司花大价钱挖他,不要说他跟公司的合同快到时间了,即便是不到时间,也有人乐意为他掏出巨额违约金。   偏偏徐缭装傻充愣,要遇到不知道看脸『色』,难免要祭出应肃这面大旗,狐假虎威一番。   应肃是崔远山的左膀右臂,跟他说等同于跟崔远山撕破脸,傻子便也听出徐缭的弦外之音了。众人得不到答复,不由得暗生闷气,心里讽刺徐缭平白长了张漂亮脸蛋,没带半点脑子,暗叫他蠢货,又有些欣喜,徐缭不接大公司抛出的橄榄枝,平白浪费自己的人生,没有他抢占资源,自然是少了个对手。   在这圈子里厮混了几年,大多人各怀鬼胎,脸上功夫做得十足,即便知道不成,仍是笑盈盈的。   他们不需要一个答案,应肃跟崔远山却需要。   姑且不论徐缭为什么留下,他的留下对公司来讲的确是件好事,不过同理,事实上崔远山还没有任何信心还能为徐缭接到通告。   说清楚现状跟安抚都有必要,崔远山自信却不傲慢,他想知道徐缭真正留下的原因,并非所有等待都会物超所值,所以唯一的问题是,徐缭自己是怎么想的。   徐缭有点存款,他之前的履历还算精彩,因此得到的报酬也足够惊人,刨去公司跟经纪人的抽成,剩下的再划去给自己添置衣物饰品还有类似的保养品之外,还存下了不少,当然不可能填上公司的空,不过足够他自己吃喝不愁。   上没老,下没小,钱可以留着应急,徐缭倒是也不太慌张,他打重生之后就搬回到了公司分配的宿舍里,他如今还没足够有钱到可以买房子,而租房太便宜的不安全,太贵的则难以负荷,倒不如图方便住在公司里,有什么急事也来得及立刻反应。   公司并不在市中心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为了更大的空间牺牲了些便捷『性』,徐缭特意出去购物存粮,免得哪天懒得出门饿死在公司里。不过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公司四周绿化不错,空气质量很高,只不过公司的三个摄影棚近来因为资金缘故租借了出去,有剧组来提前搭设棚景,因此大晚上依旧灯火通明,带来不可避免的吵嚷。   除开其他剧组,公司里晚上一般只剩下四到五个人,有个年纪颇大的门卫就睡在门房里,徐缭跟另一个新人还有崔远山则住在宿舍,应肃是例外,他只有在非常忙的情况下会住在公司里。   公司宿舍的一层是客厅加大厨房,徐缭从楼上下来打算从冰箱里翻点饮料的时候,有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脚边放着一箱啤酒,他刚看清,手机随即响了起来。   崔远山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楼梯边的徐缭,就挂断了,笑容满面的对他招了招手道:“正找你呢。”   徐缭挑了挑眉,看了看手机上断开的通讯,闷不吭声的走了过去挨着新人坐下。   新人叫白苏,『性』格相当腼腆,徐缭对他还有点印象,是公司未来的一哥,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在电视上草草看过几眼,对方在银幕上光芒万丈,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白苏签合同的时候正好是公司开始倒霉,『性』格相当老实,估『摸』着崔远山跟应肃把他调/教成之后那样,大概也花费了不少心力。   某种意义上来讲,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该说他倒霉。   崔远山买了不少菜,玻璃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几罐啤酒塞在放满碎冰的塑料箱里,任人拿取。   作为一个小萌新,白苏对徐缭充满着敬畏,见他坐过来,急忙把自己挤到沙发角落里,满怀憧憬的说道:“徐哥。”   应肃拿出果汁,规规矩矩的分开筷子,看起来没有开口的意思。徐缭才不信这只是单纯的一顿饭,不过崔远山没开口,他也慢悠悠的等着,拿过自己的塑料杯夹菜吃,只是在开啤酒的时候愣了愣,冰凉的『液』体凑在嘴边,唇舌泛出苦涩的滋味。   重生后他没有碰过酒,握着罐子的手忍不住用了点力,那些烂醉如泥的经历在脑海里冲刷着,神情难免阴晴不定起来。   “怎么了?”崔远山正热络的督促众人吃菜,四个人的晚饭时间被他折腾的好像是个四十多人参加的宴席一样。   徐缭仰头喝了一口,摇摇头道:“没什么。”   酒精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它们促使人上瘾,也同样加快人的死亡,然而讽刺的是,偏偏这两样东西是唯一让人类活着逃离痛苦的途径。客厅里的灯不算太亮,他们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大吊灯,暗影像是蠕动的生物一般在边缘处游动着,有些则被拖曳的尖锐狭长,仿佛丛生的荆棘。   徐缭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动摇,也许是他不再需要躲避跟逃亡什么,如今的人生也不至于痛苦到非要他麻醉自己不可。   他放下啤酒时才意识到这行为出乎意料的轻松,并没有自己想那么艰难,于是松了口气,冰后的水汽蔓延在指尖上,有点刺骨的凉意。   酒过三巡,崔远山开始发烟,应肃接了但是没点,徐缭点了却不抽,他将燃烧的烟头凑在鼻尖不远处,轻轻嗅着烟草的气息,大概有点回味过来这顿饭是什么意思了。 第四章   “现在公司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账面上不太好看,说难听点,其实离倒闭关门也的确不远了。”   再是一清二楚,一般人也对自己悲惨的现状难以启齿,崔远山倒是坦坦『荡』『荡』,把自己扒个一干二净,近乎诚恳的在茶几上嗑了嗑啤酒罐子,举起来对三人道,“你们信得过我,愿意留下来,我也没别的可说的,敬大家一杯。”   白苏眨了眨眼,猛然灌了一大口,有点怯生生的说道:“崔哥,咱们真的经营不下去了吗?”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公司现在状况真的很差吗?”   徐缭看着崔远山,忽然抿了一口啤酒,平静道:“你还没认输。”   “是啊。”崔远山笑了笑,颇是豪气的说道,“我相信我能爬起来,别人说我蠢也好,说我异想天开也罢,我既然能起来一次,就能起来第二次。”   白苏有点上脸,他猛然点了点头,说道:“崔哥,我相信你!就算真的……真的倒闭了,我也跟着你到最后。”   如果没人在背后下黑手的话。   徐缭在心里补充道,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崔远山,重生的感觉很奇妙,他跟应肃和崔远山事实上没有多大交情,三人之间不过有点当年残留的情分,他大可以立刻离开这间公司,无论是按照上辈子的经历还是按照自己的经验,都不必对生活发愁,可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崔远山是怎么重新爬起来的,好奇这间公司到底能走多远,好奇自己这辈子又能走到什么地步。   他一清二楚即便有人刻意打压,这间公司依旧能扫开一切障碍走下去,就像通关提前得到攻略的游戏,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信任。   “你一定会做到。”徐缭举起啤酒跟崔远山轻轻一碰,他坐落在暗影里,沙发暗红『色』的皮革衬得整个人愈发雪白,纤瘦的手指捏着那个铁皮罐子,脸上略带若有所思的笑意。那双浅『色』的眼睛里藏着兴趣,跟白苏纯粹的信任不同,然后徐缭开了口,安静而异常具有力量的说道,“我很期待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不知为何,他那般笃定,更甚于崔远山本人。   崔远山如今算是打出生以来遇到过最艰难的时刻,应肃跟他是青梅竹马,本来也就不靠吃经纪人这碗饭赚钱,来帮崔远山纯属是情分,因此本与他毫无关系的徐缭就显得难能可贵了起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家都是要吃饭的,没人能靠着真情吸风饮『露』,崔远山不是不清楚,可人真走了,心里难免是凉的。   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尚都还懵懂,怀着一腔炙热,在社会里打滚。   崔远山走得比同龄人都快上许多,虽然已肩负起许多人的饭碗,但还未成熟到能够毫无所谓的接受这一切,人生大起大落好像只在顷刻之间,这么多员工离开,这么多合同泡汤,纵然白日心平气和,好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模样,半夜依旧睡不着觉,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于黑暗之中想虚无缥缈的未来。   他需要支持。   应肃是个很好的朋友,可是他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朋友,你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他吐『露』心事,要求他帮忙梳理局面,或是让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能帮助你,可是不会得到太多回应。应肃永远不会在未知的局面下做任何承诺跟应答。。   崔远山需要的,是一个人明确愿意告诉他:你能行,我相信你。   他像是溺水的旅人,在海水里挣扎,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人将他拖上了岸,尽管前途依旧黯淡无光,可崔远山却感觉到自己能够喘过气来了。   人世间既有落井下石,自然也有雪中送炭,娱乐圈这地方谈不上什么感情,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生得一副狼心狗肺往钱眼里钻。   崔远山凝视着徐缭,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挺了解自己手底下这名艺人的,对方机灵聪明,有眼『色』,是个到哪儿都能混出头的好苗子,可今日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神秘大概是一个人魅力点内最突出的那部分,崔远山饶有兴趣的看着徐缭,然后咧开嘴大笑了起来,他轻松了许多,也兴奋了不少,于是又快乐的开了三瓶啤酒。   一下子就挖出秘密实在太无趣了,崔远山想,他还是先考虑考虑做一个能超乎徐缭想象的老板吧。   这会儿应肃看起来就完全是在忍受他了。   最后三个人把一箱啤酒都喝完了,整盘花生米一滴没剩,白苏倒在沙发上冒充企鹅一样摇摇摆摆,看起来差不多已经醉过去了。徐缭十分尽兴,他的酒量远没有数十年后那么好,因此好几罐啤酒就叫他有点昏沉,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就上楼休息了。   崔远山搁下了筷子,冲着应肃挤眉弄眼,使劲儿的努了努嘴道:“小肃,你怎么看。”   应肃用拇指翻动着手机,心平气和的回应:“你需要我‘看’什么?”   “呃,未来啊,徐缭啊,你不觉得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吗?”崔远山『摸』了『摸』下巴,兴致勃勃道,“我觉得他比以前有意思的多了,搞不好我们以前太忽略他了。”   应肃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看来你做好准备了。”   “那当然了。”崔远山干劲满满,他伸了伸腰,愉快道,“比员工还不信任自己怎么行呢,白苏这小子还年轻,可是徐缭看起来可没那么萌新,他都觉得我能行,我没道理不行。而且我现在有个好主意,觉得能成。”   绝大多数人都渴望被承认,而相比较普通人,来自权威的认定无疑更令人愉快,显然在毫无主见的白苏与变得难以捉『摸』的徐缭带来的信任之中,徐缭的信任更有分量,崔远山作为凡人,也难以摆脱这样的窠臼。   “有梦想就了不起。”应肃赞许道,腔调一下子听不出是真心的赞美还是讽刺。   崔远山用感情猜测是前者,用理智断定是后者。 第五章   应肃发来通讯的时候,徐缭刚从健身房回来。   这会儿刚入秋,天气已经从蒸笼变成了保温杯,进去该是多少度,出来还是多少度,徐缭看了看桌上老板的橘子,不着痕迹的『摸』了两个走,一边剥着橘子皮一边往嘴里塞橘肉,进房间时含含糊糊的应着声。   他已经很久没有戏拍了,行程表上最近的工作是三个月前的《我是谁》,徐缭在里面出演了一个挺有趣的小配角,总占时常不超过四分钟,比纯跑过场的龙套好一点,可没好多少。记忆里这是部大受好评的悬疑电视剧,不过徐缭没蹭到什么好处,当时他正在新公司里接受培训,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被安排的像个陀螺。   至于潜规则的那份工作,早就丢了。   公司不景气的吓人,在这个时代没流量没爆点没商业『性』没粉丝的演员基本上就等同于没有价值,娱乐圈现实无比,才不管是实力派还是偶像派。就算演员曾经夺下影帝影后,拿下最高荣誉,红透过大江南北,一旦失去商业价值,资本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扫地出门。   过去的辉煌是最无用的东西。   不管上辈子他曾爬到多高,如今都已经删档重来了,徐缭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上辈子结局太过落魄,这辈子可没打算再让自己喝死,往上爬必然是要面对竞争,想舒舒服服的躺着功成名就,不如直接做梦。   徐缭很清楚接下来大概不会有很多工作的机会,于是为自己规划好行程,定时健身,公司依旧请表演课老师过来教导他们,除此之外,徐缭跟崔远山申请过后,自己也有在外参演几场话剧。   在这个紧要关头,公司无疑极具人情味,崔远山对他们不过分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公司的具体情况没人告诉他们,不过看崔远山的脸『色』,大概是稍稍好转了些,倾塌的高楼再起并不容易,他们的工作时有时无,薪酬也不算多,已是崔远山极力争取来的结果了。   公司的资源不多,竞争便格外明显起来,白苏刚入圈子,懵懵懂懂,对此毫无所知,他的经纪人早早辞职,现在一起被归到了应肃名下。徐缭各方面都优异于他,应肃在分配资源时,自然也会下意识优先考虑徐缭多过白苏。   徐缭很有危机意识,哪怕情况再烂,他也不允许自己继续沉沦下去,要是止步不前,等到公司重新起步,他立刻就会被甩在后面。   多可笑,当生活的重压碾过之后,人才明白自己到底做出了怎样的选择,不堪亦或明智。   “有部新戏,你要接吗?”应肃的口吻永远像是徐缭能挑似的,保证了一个经纪人最应该有可最容易在这圈里消失的底线。难得有戏拍,徐缭几乎都没问是什么剧本,或者是什么类型,再没工作他就真的要到公司门口跟保洁阿姨抢活干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等我回来,详细告诉你。”   徐缭应了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对新工作抱有十万分的期待,应肃的声音总是不冷不淡,很难根据他的情绪推断出这次的工作是什么样的,按照对方的脾气没把时不时出去演出话剧的他一脚踹进垃圾桶已经值得感恩戴德,因此应声飞快,生怕对方生有丝毫不满,仿佛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晚期。   “对了,橘子留一个给我。”   挂断之前,应肃忽然出声,似是对徐缭的行为了如指掌。   徐缭刚想把剩下半个橘子往嘴里送,硬生生僵在半空,谄媚的应了一声后,才把橘肉塞进嘴里,老实等着应大老爷回来宠幸这个仅剩的橘子。   有时候他疑心应肃是个神棍多过经纪人。   还是说自己真的没看起来那么老实?   大概是发消息来的时候,应肃就已经往回赶了,因此没过多久就到了公司。徐缭正好烧了热水,柠檬加蜂蜜,等应肃坐下来后温度还有点偏热,他十分自觉的给自己重倒了一杯,结果应肃压根没赏脸看一眼那柠檬茶,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剧本放在了桌面上,有点平淡无波的看了眼徐缭。   “先看看再说。”   剧本并不算长,甚至附赠了分镜,在第一页就标注了题材的特殊『性』:同『性』。这并不奇怪,演员的许多工作里都会有提醒,比如『裸』戏、扮丑、吻戏、反派之类的,许多演员为了自己的银幕形象会拒绝一些有特殊需要的角『色』。   如今同『性』结婚早已合法,领域内也有许多优秀作品,不再像当年那么如履薄冰,而是极为稀松平常的题材,甚至会有男『性』刻意卖腐来获取粉丝的关注,不过同样有演员对此敬谢不敏,因此尽管审核时属于正常题材,不过私底下递交给演员时,会特意标注出来。   剧本叫做《片面》,讲述的故事非常简单,是说一对同『性』恋人一见钟情之后陷入热恋,而后迅速结婚,可作为心理医生的周怀逐渐意识到丈夫顾长年并不止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随着调查深入,他渐渐发现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主要角『色』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周怀,一个是顾长年。   徐缭翻了翻剧本,挑眉道:“你觉得我更适合哪个角『色』?”   “顾长年。”应肃端起柠檬茶喝了一口,屈指在桌面上轻叩,将徐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是公司的剧本,你跟白苏是仅剩的艺人,必然会优先考虑你们两个人,而其余角『色』都够不上出彩跟重要,在这两个角『色』里,周怀无疑被描写的更丰满完善一些,对白苏来讲,演绎这种定死的角『色』更轻松,可你不同,我相信你能释放顾长年这个角『色』身上所蕴含的,连远山自己都想不到的魅力。”   很会讲话嘛。   徐缭思索片刻,愉快的微笑道:“那就顾长年。”   应肃点了点头,既然徐缭这边已经解决,他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收拾了一下公文包,让徐缭签下合同——他倒是准备充足,还跟徐缭确认了一下上面的条款,然后就离开去找白苏了。   说完就走,真是薄情寡义啊。   徐缭在心里感慨了句,顾自低头看起了剧本。 第六章   娱乐圈并不是一个死板的地方,每年都有演员转向幕后,也有导演转向制作人甚至于老板。   崔远山也是其中一员,徐缭隐约记得他在上辈子是个杰出的导演,倒称不上世界级别的伟大,不过在圈子里也颇有名气,早期拍摄过不少作品,之后似乎是因为公司发展的缘故放弃了自己执导作品,发布会时给予媒体的说法是他认为自己不具导演方面的天赋,不过真相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本身公司就是影视传媒方面,自制片子并不奇怪,倒不如说作为老板的崔远山将制片、导演跟编剧一手包办,足以看出眼下人手的稀缺,事实上徐缭怀疑以现在的状况,到时候连剧组各部门到时候能不能集齐都是问题,不过这并不是他要关心的东西,随意想了想之后就认真看起了剧本。   网剧、电视剧、电影的投资因为不同的情况也有不同的档次,徐缭其实没太记得住这部作品当时是否成功,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不过想来成绩应该不差,毕竟崔远山如今经不起两次折腾,即便没有爆红,也不至于糊到可怕。   徐缭前世合作过的知名导演太多,倘若换在以前,大概会费尽心机的审核自己的合作对象——要知道一部戏失败或成功,受益最多的除了投资者,就是主演跟导演本身;而在烂醉如泥的那些日子里,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拍了什么东西,需要的不过是钱而已,没有那个耐心爱惜自己的羽翼或是颜面。   可如今他名不经传,一事无成,要不是公司出事,恐怕这个剧本的角『色』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徐缭还是把身心都放在了剧本上。   如今的网剧五花八门,没有电视剧那么严格的审核,是许多禁止题材的伊甸园,剧本并不算长,估算是在十五集左右的长度,不过到最后出品大概会是在十到十二集左右。崔远山选择网剧相当明智,电视剧审查过多,而电影需要一定的院线,前后者对如今的公司都不是好选择,网剧面向年轻一辈,剧本也足够大胆有新意,只要价格公道,视频网站绝对会为利益动心。   《片面》的场景不多,演员也少,大多数是两人的对手戏,只有寥寥几场外景,用得还是自家演员,可以说是小成本作品了。   徐缭看完剧本,轻轻松了口气,酒精的后遗症其实还残存在他的习惯之中,他的注意力不能长时间集中在一件事上,有时候思绪会胡『乱』漂浮,不过本人倒暂时并未意识到这点。   即便是在网剧之中,《片面》也属于较为边缘『性』的题材,它与其说是爱情剧,倒不如说是在探讨人对自己情感的管理跟认知——反正报纸或者新闻报道上铁定会这么写,徐缭对剧本的唯一感觉只是这场爱情,本身就是非常态的驯化过程。   如果说前期剧本还显得有那么点玩笑的意味,那么后期便愈发走向沉重。   作为知名心理咨询师的周怀被有心理疾病的顾长年玩弄于鼓掌之中,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主导地位彻底对调,变成受害者与加害者。作为病人同样却是行凶者的顾长年悄无声息的在暗处布置好一切,等待周怀一脚踏入陷阱,只为了看到结局。   人并非是那么坚强的生物,心理方面的创伤除了来自家庭与社会,最为普遍的就是爱情,顾长年挑选周怀作为对象,正是因为周怀作为异常出名的咨询师,成功治愈了许多人,成为他人走出痛苦的明灯,因此更为好奇,打破周怀坚硬的心理防线后,倘若他自身也陷入同样的境地,能否理智而冷静的走出困境。   顾长年期待他能够超乎自己想象,坚强走出这场谎言;同样也期待无法治愈自己的医生就此崩溃;同样期待周怀能创造出乎意料的新结局。   在这样近乎癫狂甚至于病态的前提下,顾长年的确真切的爱着周怀。   草草翻过一遍剧本,徐缭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人类坚信的感□□实上只是顾长年提前预定好的演出,这个角『色』既无良知,亦不懂克制,更无任何道德可言,要是谈起叫他悔恨至痛改前非,那就实打实是个惊天大笑话,他的诞生无异于恶魔对人世间的宣战,只能庆幸诞生于作品之中。   这类角『色』通常立场混沌,倘若演绎的好,可谓『迷』倒众生;倘若演绎不好,简直比厕所里的石头还要叫人作呕可憎。   这时就得庆幸有张好脸,无论怎么说,外貌协会从古至今仍不能断绝,甚至从加入成员随着世界人口比例上升而暴涨,可见一斑。虽说好看的皮囊终会老去,有趣的灵魂永存人间,但没有漂亮的皮囊,哪来时间了解有趣的灵魂。   世间铁则,周而复始,无人能例外。   公司有了项目,一下子像是老机器猛然充上电,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尽管有时候手忙脚『乱』,不过整体并无任何麻烦,崔远山忙得脚不沾地,例行开会还绝不能少,有时候徐缭都替他累得慌,应肃为他跟白苏特意加了几节表演课,徐缭虽觉并无意义,但仍旧认真上课,他曾抛却的东西太多,重温也不失为是一种新的学习。   老师对徐缭的表现异常惊喜,对白苏则不然,也许正是因为对比,态度便更显得凶恶,年轻人掩藏不住心事,时常觉得沮丧无比。   徐缭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人生路长,这样的坎坷跟曲折要是爬不起来,那也不必谈更多了。   至于他本人,他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要是连新出茅庐的小萌新还拼不过去,干脆今晚直接抽下皮带挂电风扇上吊『自杀』来得更快些。   白苏进度缓慢,并不是不用心的缘故,他于表演的确有所天赋,不过非是天生神才,剧本要求固然细腻,然而在这个流量小生横行的时代,他的演技算不上出挑,却也称不上稀烂。   表演课老师有了对比,因此对白苏要求严格,年轻人迫切想证明自己,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手太过凶猛且场外开挂,无法令他如愿,只好垂头丧气的听训。   徐缭对此倒是十分欣赏,有上进心是值得称道的好事。   本该为白苏做一番心理辅导的应肃毫不在意,并非是他实打实的冷酷无情,而是除去经纪人这一身份,他作为崔远山的副手还要分担筹备的许多事项,忙得昏天黑地,自然无暇理会年轻人挫败的自尊心。好在近日来了不少新人,受宠若惊的发现自己刚一走马上任就立刻被委以重任,于是拼命燃烧自己新入职的热情,倒也使得公司在初始的忙『乱』之后,一切仍旧显得井井有条起来。   一下子公司里最为空闲的竟只有徐缭与白苏两人,白苏茫然无措,只好自己克服,倒是巧合,正如“周怀”只可自己治愈自己。   摄影棚恰好有一剧组到期,崔远山无意再续,准备空出来拍摄《片面》,剧组花了三天三夜,将它布置成了爱巢,为了便于拍摄,绝大多数房间布景并不像是镜头里拍摄的那么温馨或是精致,它们在现实里大概是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或者方便于各种各样的镜头。   这也是为什么个别综艺节目要拍摄明星住宅时,许多明星会选择租房的原因。   寻常的镜头背后,可能是数十个幕后人员在奔走。   剧本本来就不长,加上时间紧迫,金钱紧张,开机仪式大概在签下合同的半个月之后开始,预备在一个月内彻底拍摄结束。崔远山通常情况下是无神论者,有必要时则是虔诚的信徒,不过在开机仪式这类事上,他显然是前者,众人简简单单的见面认识之后,就立刻化身暴君,让剧组全身心投入拍摄之中。   拍摄也各有不同,如同为了酒钱跟为了梦想便全然是两种概念,徐缭是个俗人,历经两世仍旧陷入功成名就的诱『惑』之中,他本该蠢蠢欲动,本该兴奋不已,回归熟悉的片场,重新踏入自己的领域,没道理不怀念一切,然而他却如喝过头一般,只觉得头脑飘然,有种奇异的镇定跟平静。   开机之前决定了定妆照,随后便立刻进入第一场戏拍摄,戏份并不重,只不过几个日常的片段,主要是为了磨合徐缭跟白苏两个人之间,崔远山沉着脸坐在监视器之后,神情与平日迥然有别。   现代妆并不繁琐,甚至于两人穿得都是自己日常的衣服,只草草修改了下发型,让他们脱离自己本身,更投入到另一个人物之中。他们俩还没有助理,场务包了些杂物,这会儿人手不够,大家都得当两个人来使,新来的剧组统筹是个年轻的实习生,『性』格颇为羞怯,不过做事谨慎细心,综合能力相当强,这份工作初期不光繁杂,还吃力不讨好,一般来讲不太好找到有能力的人,也不知道崔远山是哪里挖来的。   说来有趣,公司还未彻底崩溃,人已走得差不多;而崔远山也好似早早预料到一般,短时间内找齐了所有缺失人手。   怎么想都略有些不正常,正如这偌大公司瞬间便成了瘟神一般的不正常,不过跟徐缭无关,他索『性』也不在意。   还没彻底开始拍摄,几个道具师在调弄家具,试图让整个气氛看起来更温馨,更像两个男人的家庭;而摄像组跟灯光组则在反复确认,布景师跟艺术指导凑在崔远山身边窃窃私语,商量接下来的镜头拍摄。   白苏有点紧张,他加入公司不久,得到的机会也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就接到男主角这样的机会,于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徐缭,对方仍旧那般镇定冷静,像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人一样,看不出半点窘迫跟慌张,这让白苏难免更加无措,他尽量克制住这种感觉,免得自己待会出错。   因为近日都在公司里头,徐缭对公司的运作大概也有所了解,拍摄的情况虽然有所区别,但绝大多数前期筹备是区别不大的,剧本定死之后不会轻易变动,场地、道具、甚至于服化等也要经过审核,如果真的是非常小的小成本制作,通常来讲会相对放宽限度,不过这是崔远山最后的底牌,因此显得相当龟『毛』,反反复复审核过数遍,避免出现任何遗漏。   场务发了今天的计划表,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走个没完,拍摄并非按照剧本原定的顺序进行,即便是再财大气粗的剧组,也会在同一场地拍摄掉所有相关的戏份,类似电视剧里主角一见钟情跟故地重游的戏份,剧本里写着数十年,事实上可能是上下午两个时间段一起拍完。   因此戏份如果在时间上差异巨大,对演员而言无疑等同精分。   天气转凉,徐缭稍稍活动了下筋骨,他喝了小半热白开后漫不经心的将剩下的水都倒掉了。这是最艰难的时刻养成的习惯。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想要爬上去,是必不可免要踩着别人的肩膀,自然也多得是人乐得看人出丑,徐缭倒是没中过招,不过他有认识的合作演员曾经在这方面出过事,之后也就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在这个剧组未必见得有人会故意用些手段,不过做好准备总不是坏事。   拍摄很不顺利,一来是白苏还有些难以投入角『色』,二来是剧组还需要一定的磨合,比如镜头的机位在变化时拍摄出场景的漏洞,而灯光师无法完全理解崔远山需要的感觉,甚至于分镜头从脚本真正投入现实也需要考虑个别因素,断断续续拍了几场之后,没一条能过,而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剧组一旦开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钱在烧,也难为如今境遇的崔远山还能不动如山,耐心指导每个部门。   虽说烦躁也没有用处,不过毕竟是这么大的剧组,人一多,难免火气就会上来,能克制住怪不容易的。   徐缭在午休期间吃饭,顺便帮着场务打扫了下片场,就几个年轻人做事肯定没完没了,这会儿人手不够,他想充大牌也没人可伺候,倒不如活动活动帮帮忙。 第七章   到下午的时候情况稍稍好转了些,不过仍是不太理想,崔远山并没有特别急躁,他沉着冷静的站在监视器后面,指出每个部门的问题或是不足,这就显出自家公司演员的好处了,倘若换个当红演员,光是前期对剧组的磨合就足够让他们的经纪人跟导演直接开撕。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还请得起大牌演员,也不至于带着一个新剧组磨合。   好在崔远山足够有威慑力,而新人们的心思大多在如饥似渴的吸收新知识上,进入这个圈子的人必然是为了名利,也不缺乏梦想,不管是想做制作,当导演,甚至于各种各样的职务,按照他们的资历想要完全接触到一部电影真正的拍摄之中还太难,所有人都相当珍惜这份工作,因此剧组几乎没花几天就磨合成功。   一口气拍到晚上十点收工,看崔远山的脸『色』都知道没几条能过,场务是几个年轻的孩子,大概大学刚毕业,有几个估『摸』着还看过徐缭的戏,红着脸递来了纸笔要个签名,徐缭也都一一签了。   大家一块儿拍到十点,肚子都是空空的,没半滴水米下肚,崔远山给所有人点了外卖,自己没心情吃就直接出门,一来他是导演,在片场跟大家一起吃没人放得开,二来他今天的确是烦得很。徐缭则觉得厨房空旷点,也不打算跟人黏在一块儿,加上棚子跟宿舍楼近,就干脆带着自己那份回厨房吃饭了。   白苏也在,见着徐缭回来,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竹筷夹着块排骨,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徐哥,你今个儿……怎么跟他们一起打扫啊。”   徐缭喝了口温水,无所谓道:“人手不够,帮点忙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如果现在是另个片场,或是自己的身价足够高,徐缭绝不会去帮场务的忙,哪怕他闲得能长蘑菇,因为这样做了,容易被同行看轻或取笑,尽管这事儿真没什么可笑的,不过圈子里的风气就是如此。   徐缭这次帮忙,也是不想浪费时间,打扫不是什么大事,绝大多数人也没有相关的概念,各部门觉得各司其职,没有义务帮忙。而他好歹是个主演,加入之后大家也不好意思坐着休息,会起来帮忙搭把手,事情自然也就会做快起来。   这种事没什么可细说的,徐缭不紧不慢的吃完了盒饭,自己上楼洗澡睡觉去了。   剧组成型这几天,徐缭也没闲着,拍摄能过几条过几条,他绷着劲,可总有点哑火出不来的感觉,又怕用力过猛了,也就跟着剧组一块儿磨合,偶尔熟悉熟悉走位,把当年那点儿演技重新收拾回来。   他不是科班出身,纯素人出道,上辈子因为这事儿也吃过不少苦头,要不是出生时唱歌的嗓音被阎罗王掐过,但凡唱得能听点,估『摸』着也就不是这条路了。因此这会儿看着科班出身的白苏一边化妆一边努力消化剧本,琢磨人物,也有些感同身受,这时化妆间有人,而片场不让抽烟,徐缭心里多少有数,出去蹲在箱子上背台词,崔远山就走了过来。   “怎么样。”作为导演的崔远山跟作为老板的崔远山是两个人,这会儿他是后者,因而语气接近打趣。   徐缭抬抬眼皮看了看他,有些懒散的笑了笑,说道:“还成,这会儿快起来了。”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可以说是他自己觉得自己进入状态了,也可以说是觉得片场效率快起来了。   崔远山觉得有点意思,这些天下来拍摄过程里也发现了问题,徐缭的演技好得让人咂舌,反倒是白苏几乎接不住他,除了『性』格跟能力上的变化,他身上还多出了股年轻人不该有的懒散劲,说不上颓废,却也道不上脱俗。   顾长年并非是个被限定的角『色』,尽管最初崔远山创造他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演员跟角『色』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美妙的化学反应,在崔远山原本的设想里,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的顾长年即便受限于演员水平只能直白平板的表现出来,按照徐缭的颜也足够撑起另一部分了,可当徐缭本身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气质糅杂进去,又让顾长年邪恶的魅力凸显出来。   起码拍摄到现在,崔远山觉得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甚至是感到惊喜。   “突然进步这么大,真是吓到我了。”崔远山拍了拍徐缭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玩笑道,“可别是之前心理创伤给自己压力太大,不过要是有这样的效果,我看也得吓吓白苏这小子。”   之前徐缭险些被潜规则的后续,是崔远山一手摆平的,之后他因为焦头烂额于公司突然陷入的困境,也没在意这种小事,这会儿他倒是发现这是棵摇钱树,自然对人际关系上心了不少,便将那事轻描淡写的揭过,稍稍鼓励了下徐缭。   “他出来了。”徐缭抬了抬下巴,平淡道,“最近人都瘦了不少,你再吓他,估计就只剩下人干。”   白苏刚化完妆出来,脸『色』还算红润,正跟场记在聊天,笑得像头小鹿。   这话倒不是虚的,白苏的演技其实并不差,崔远山启用他们两个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自暴自弃的拿所剩不多的积蓄赌博。只是徐缭出乎意料的表现彻底拔高了众人心里的水平线,因此崔远山自然也期望白苏拿出相应的水准来。   “我去看看他,你好好休息,等会就开拍了。”崔远山点了点头,直起身往白苏那儿走去,再好的弓绷得太紧也会断,不同的演员要用不同的方式开导,白苏自信心不足,开机后没有颜面可讲,只好开机前多关心两句,免得他自己钻到牛角尖里头去。   崔远山刚走没多久,徐缭就看见应肃进到片场里头来,这位经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径直走向了白苏,神情依旧冷淡,低声说了些什么,年轻的男孩登时『露』出像被老师肯定的喜悦表情来,甜甜一笑。   跟徐缭想得分毫不差,这位经纪人从来不做无用之功,他解决掉白苏之后,立刻找上正主,跟崔远山进休息间详谈。   应肃跟崔远山谈得很快,出来时他手上的公文包没了,神『色』轻松了些,倒是崔远山眉宇间满是戾气,看起来很不高兴。   徐缭拿着手机自顾自的玩,几十年后的游戏比现在有乐趣多了,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游戏玩法经久不衰,也可勉强将就。他抬眼看了看,崔远山拿着大喇叭让他们集合,半小时后就要开机,化妆师急忙上来帮他们两人整理了头发跟衣服,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今天导演心情不好,自然没人傻到触他眉头。   这场要拍的是周怀跟顾长年摊牌,两人婚姻正式破裂。   这场戏虽然还不到吻戏的级别,却有一定的亲密行为,崔远山将白苏喊去谈话,大概是给对方做心理准备。徐缭淡定的将外衣脱下,『露』出里头的真丝睡衣。这次的戏是固定在床榻上,也是摄影棚内,戏服早已穿好,他径直走向片场,悠闲自得的拿起书,拍松了枕头,万分惬意的躺了上去。   崔远山那头也已说完,他拍了拍白苏的肩膀,让人爬到床上去。   比起早有经验的徐缭,白苏对此可谓是初次尝试,紧张得像是个处子,他陷在床垫里的样子几乎有点呆傻,徐缭忍不住笑了笑,将书放在腹部,轻声道:“别紧张。”   白苏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更紧张了。   这会儿的灯光有特定的要求,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后面纯粹只是块板子,这时不需要月光,被道具组挂上厚厚的窗帘,因此就要有其他的光线来补充。拍摄场景跟现实不尽然完全相同,比如不同的光源,还有营造出来的气氛,光靠床头柜的暖『色』台灯根本无法满足所有要求,它本身更接近摆设。   应肃没走,而是站在边上看着。   打光师各自就位,场记在摄像机前敲下板子,正式开拍。   “今天怎么样?”   顾长年从书籍后探出小半张脸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嗓音慵懒而柔情万分,伸手去扯周怀的领带,灵活的手指在条纹领带上跳跃,很快就松开了束缚着周怀咽喉的枷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丈夫,低声道,“怎么这么傻看着我?”   徐缭的声音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拿捏的腔调与说法方式不同,连带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苏几乎错觉对面这位前辈的的确确对自己青睐有加,心中暗暗赞叹,却不想挨骂,便立刻收拢心神。   “看你好看。”本是情人之间再温存不过的甜言蜜语,此刻说来,潦草敷衍的叫人暗暗心惊,周怀伸手按住自己的领带,将它扯下,如绳索般抽过顾长年的手心,泛起热辣的痛感。周怀不闻不问,低头去拧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而后欺进身来,推搡着让顾长年坐直身体,两条笔直的长腿夹在腰间,将人揽入怀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怀的手指摩挲着丈夫漆黑的发丝,思想已在警觉,他忽感自己如置身深渊,浑身冰冷彻底,啄吻耳廓这般的柔情举动都显得试探。曾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囚笼顷刻被打破,甚至于想起便令人温暖的爱意在真相面前如雪花消融成水,理智渐渐从这具因温存而迟钝的身体里苏醒。   “当然了。”顾长年微笑道,他轻抚医生僵硬的脊背,神情近乎餍足,于是忍不住加重筹码,“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周怀低声道:“我今天路过那里,看见了你。”他稍稍撤开身,指尖仍在发梢摩挲,在除开工作方面以外,他并不喜欢对其他人的秘密追根究底,正如不愿意旁人了解自己一般,即便对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两人交往从来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私密空间。   白苏撤开身体,看见了笑盈盈的徐缭,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涌上脊背,好像顾长年从剧本里走出,正窥探着自己的内心,一下子忘记了下句台词,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停!”崔远山比了个手势,脸『色』铁青,“白苏!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刚刚……”白苏慌慌张张的想要替自己解释,最终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道,“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好在这条几乎快要结束,干脆中场休息了一下,徐缭的妆有点蹭到白苏的衬衫上,花了些,化妆师上来给他补妆,白苏则被崔远山喊了过去,导演心情不好,不过对表演倒还算满意,只是语气有些生硬:“你说话会把人吹飞吗,非要那么轻声细语的,这里你发现自己的丈夫不但出轨,几年的感情也可能是虚假的,不要那么软和,你要硬气一点,周怀是个很自信的男人,他是喜欢顾长年的,可是这种喜欢是有尊严的,所以还要带点愤怒,愤怒要收着点,别跟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知道吗?”   “嗯,我会注意的。”白苏老老实实的点了头,又转头看向徐缭,小声道,“刚刚看着徐哥,我就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心底窜上来,就跟我知道要怎么了,可我又没办法似的。”   崔远山点了点头道:“对,这也是的,周怀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他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选择,可是情感又在阻碍他。你能『摸』到这点,说明你跟角『色』产生一点共鸣了,我们再来一次。”   短暂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度开拍。   顾长年是只波斯猫,周怀将他宠坏,宛如娇惯笼子里的金丝雀,为了弥补无法给予的自由而放纵他肆意妄为。   他是甜腻,『迷』人,自我又可爱的情人,一旦周怀不在身旁就容易犯『迷』糊,却从来不会制造任何惹人厌恶的麻烦,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周怀,却不会彻底失去自我。顾长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伴侣,宛如周怀最契合的另一半拼图,严丝合缝的填入他缺损的那部分,于是周怀蒙蔽双   眼,彻底陷入这个曼妙的谎言。   正因完美,更显虚伪。   他早该想到,早该注意到那些蛛丝马迹。   “我很爱你。”白苏在开机之前想到了出轨的前女友,那段失败的感情其实早已在时光之中淡去,可此刻想起来仍旧痛彻心扉,他松开手,坐在床上紧紧的盯着顾长年,对方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本该令人觉得柔肠百转,眼下却像是崩溃的假面。   周怀松开了手,声音平淡。   “可现在我们该重新认识了。”   顾长年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 第八章   拍完戏后白苏整个人都有点发虚,差点没能脱出感情。   徐缭的笑容简直像是恶魔,那一瞬间白苏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因为不足,他才反复了解,跟崔远山讨论,确保自己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周怀这个角『色』,完全展现自我的顾长年是冷血动物,他的恶毒跟甜美不相上下,以吞噬周怀的痛苦为食。   这样一个人,恨他又爱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怀爱他爱到神魂颠倒,也恨他恨到痛彻心扉,却绝不会屈服于此,乖乖成为顾长年驯养的宠物。   徐缭拍完戏就前往卸妆,他出戏足够快,没残留戏里的半点爱恨,剧组的时间不多,经不起拖延,崔远山明着面不说,不过进度良好,连带着白苏都进步飞快,他心里仍是满意的,因此脸『色』也愈发好起来,倒叫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生气的崔远山是被挑衅的暴君,脾气要翻上数十倍,没人胆敢冒犯。   当然,应肃除外。   拍摄进度足够理想,崔远山难得展颜放大家早点下班,众人第一次看见七点钟的月光,感动得泪流满面,连脚步都比往日雀跃。   白苏被压榨的心累,加上还需要回去消化,干脆放了他走,应肃站在角落里看了他们许久,闷不吭声的离开了,一点都不像个好的经纪人,都不知道鼓舞下自己手底的艺人。   徐缭在心里腹诽,又觉得好玩,比起自己这个真正的时空异客,应肃倒是更像抽离世界之外的幽灵,瞬息间福至心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两个人物形象缓缓重叠,猜测大胆荒谬的叫人发懵,他回过味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公司里其他没有,冰啤酒倒是管够,徐缭随手拿了一罐走到外头的走廊上,崔远山正靠在栏杆上喝酒,并不意外徐缭的到来,反倒是对着夜空忽然道:“你说,要是把公司名改成太阳光,会不会就没这么衰了?”   公司全名叫星尘影视传媒,愿意是希望作品能像星星一样多,因为星辰太老土,就改成了星尘。   徐缭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被啤酒呛个半死,居然还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性』,略有些嫌弃的说道:“那也太难听了吧。”   比现在这个还难听。   崔远山有点遗憾的点了点头,说道:“也是。”   按常理来讲,徐缭本来不该戳人伤疤,可是他实在好奇,大概犹豫了三秒钟就忍不住开口:“你们做导演这行的,都是这么写情书的吗?”   崔远山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就愣了愣:“什么?”   徐缭喝了口啤酒,被冰得脑子都快冻上了,他将罐子搁在栏杆的平面上,把自己整个人靠了上去,漫不经心道:“我说,这么拍,你不怕你的顾长年生气吗?”   哦,这下崔远山明白了。   “你……”崔远山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竟没有被看穿心事的愤怒与不悦,他干笑道,“这么揭我的短,你不怕我炒了你?”   徐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尽力不敷衍的说道:“你觉着呢。”   “真是不给面子。”崔远山撇了撇嘴,他玩了玩那个轻了不少的酒罐子,倒是很愉快的说道,“这说不准就是我最后一次能拍点我想拍的东西了,等到以后,即便有了新机会,也未必是现在这个心境了,又怕什么赌这一把。”   徐缭这才实打实感觉到了崔远山的忧虑,想到平日里对方的欢快雀跃,不由得一阵惊讶,说道:“这怎么会最后一次。”他倒是真没想到崔远山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担心,尽管可以理解,可想到之后对方的意气风发,又觉得眼下忧虑未来的崔远山变成了魔幻现实。   两人的关系半熟还夹生,连应肃都不太看好他的前途,崔远山听出徐缭是真心实意相信自己,仿佛那是必然的未来而不是什么随口安慰,不由得怦然心动,厚如城墙的脸皮第一次感觉到了发烫,生怕自己真情流『露』,于是急忙收起感动,笑道:“就算任何环节都没出错,也不一定最后就会成功,要是真的出意外失败,那岂不是要一蹶不振?娱乐圈这里头水深,没有什么必然的事,你做到了应该做的也未必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传授经验了,徐缭蹙了蹙眉,叹道:“听你的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了?”   本来这些话不该跟个艺人说,大概是今天喝得有些醉了,又或是徐缭那句话直击心灵,连日来被外界压力折磨到近乎有些不堪重负的崔远山松了口,点了点头,跟他说道,“我跟人签了对赌协议,要是成功,那接下来就没什么事了;要是失败了……”崔远山目光微黯,“那你们也能找到个好的下家,只是换个老板罢了。”   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徐缭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重新端起啤酒罐子,继续想八卦内容,他忽然意识到人类为什么这么热爱八卦了,你瞧,说严肃的话题多不合适,倒不如谈谈人家的情感问题。   其实意识到顾长年的角『色』定位有问题,是在开拍之后没有多久,剧本全程更注重,甚至拍摄的不少镜头也是以周怀为主要角『色』,还有崔远山个别稀奇古怪的讲解跟要求。与其说是周怀发现自己认识的顾长年是片面的,倒不如说,爱情本身就是片面的。   不像许多爱情剧,除了感情本身还掺入立场对立或者犯罪之类的行为导致主角相爱相杀,《片面》没有这样难以跨越的鲜明立场,唯一引起感情变动的,还是顾长年跟他人连出轨都称不上的亲密行为。   周怀从来都捉『摸』不透顾长年,他爱这个男人,是一厢情愿的,对方竭力配合他,填满内心的空洞,甚至傲慢的认定对方绝对离不开他;然而由于某个契机,他意识到顾长年并不像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于是一切都立刻被摧毁,陷入痛苦,又按捺不住『迷』恋。   剧本里对周怀的剖析过多,倒显得顾长年缺乏人『性』,他是个包装完美的物品,又同时代表纯粹的噩梦,周怀拷问自己,他却没有太大的转变度,全剧都是高高在上的,任由心爱的丈夫在他手中挣扎煎熬。   剧本上虽然写着顾长年对周怀是心存爱意的,可那绝不会比趣味更多,这种心理『性』的伤害无法构成犯罪,最后周怀分明挣脱开来这段扭曲的感情,本该叫人倍感兴趣,顾长年却一走了之。   这一点叫徐缭怎么也想不通,既然顾长年是对周怀的精神坚韧萌生兴趣,在自己诱导对方识破真相后,理应更沉『迷』其中,因为他根本无法摧毁周怀,又怎么会选择一走了之。   今天看到应肃,徐缭却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看到的绯闻。   娱乐新闻向来大胆夸张,不吝惜在造假边缘试探,听风就下雨,应肃与崔远山在圈内都相当出名,两人是多年好友,都未曾结婚,关系惹人非议也不是一日两日。   他曾经把这些娱乐八卦当做笑料,今日联系起来却觉得也许并非虚假。 第九章   顾长年与应肃绝大多数地方并不相通,然而某个部分,大概游离世外的旁观是相连着的。   周怀是一封情书,他的怦然心动,他的无可救『药』,全是为了应肃。   尽管徐缭完全没想到,在崔远山的想法里,应肃是顾长年这样一个形象——按照现在流行的网络词汇来说,是个“小妖精”。   导演的浪漫跟常人迥然有别,崔远山在自以为的“事业结束期”不着痕迹的借此机会委婉抒发情感,若非是徐缭阴差阳错瞧见应肃,恐怕也完全想不到这两个人身上去。他能够表演出崔远山对顾长年的要求,可无法与这个角『色』彻底融合在一起,起因正是实打实的搞错了这个人物的定位。   这辈子重活过来后第一次演戏就翻车,尽管崔远山对徐缭的表演十分满意,但是他仍觉得哑然跟好笑,就好像在努力竞争一项比赛,自以为即便不是冠军也是季军,却在最后发现自己报错了名。   之后一切如常,崔远山对徐缭的态度有些许改变,他本人也许并未发现,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崔远山面对他的时候有点像是在面对应肃了。   即将杀青那天,崔远山临时加戏,剧组租借了公司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发,除了必要的一些工作人员,几乎所有人都被抓进来当了群演,这方面不知道该说他是一『毛』不拔还是精打细算。   拍摄的片段并不长,不过机位不少,又补了几个特写镜头,崔远山要求所有人放松随意,不过还是有人因为太紧张被他骂到哭出来。   徐缭听见身边的灯光师在嘟囔暴君,稍微鼓了鼓脸,在崔远山视线转过来的时候立刻变得严肃无比,好像正打算整装待发去参加国旗仪式。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生活这么有乐趣。   徐缭有点克制不住笑意,然后就听见崔远山的怒吼:“徐缭,你他妈这时候在笑个屁!重来!”   于是徐缭立刻恢复了神态,主演跟着一起挨骂让绝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气氛显得没有那么僵硬,他们很顺利的用一个下午拍完了这场临时加进来的戏,没有台词也没有具体的要求,崔远山给他的唯一指令是在周怀看过来的时候进入人群之中。   大概四点半的时候,崔远山从监视器后面站起身来,他抄起那个大喇叭,所有人都紧绷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指令,而对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用大概会让所有人聋掉的声音喊道:“我宣布,《片面》拍摄已完全结束。”   “好耶!!!”有几个姑娘几乎就是蹦了起来,尖声叫喊着,她们不停的拍着手,然后侧了侧头,调皮笑道,“可不是针对你,老板,”   崔远山耸了耸肩,『露』出“我又能奈你何”的无奈表情,大家都显得异常开心。   杀青宴到市中心聚了一顿,每个人都在为解放感到欢呼,应肃没来,徐缭找了很久才确定这位经纪人一直没『露』面,虽说这是剧组的聚会,但是事实上差不多是整个公司都来了,而应肃就这么被排除在外,不过他不来也是好事,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正面对上应肃,这是在应肃偶尔来探班的那寥寥几次里,徐缭意外发现的。   徐缭不喜欢在熟人面前喝的烂醉,好在他人正沉溺在欢乐里,无暇分心他的克制,杀青宴结束后——因为时候还早,没有人选择回去,他也没有,而是找间不太吵的地下酒吧续杯,这会儿还太早了,夜生活刚刚开始,他有幸得到了一段沉溺在酒香里的安静时光。   徐缭并不觉得疲惫,重新站在摄像机下的喜悦难以抹消,他沉『迷』酒精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失去了任何价值,他对所有的东西都不再挂怀,没有什么能激起他毫无波澜的心『潮』,现在就只是……就只是……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彻底回来。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停留在了那个世界,没办法带回来。   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快乐。   徐缭点了杯酒,忽略掉了所有前来搭讪的人,他吸了口气,腹部像是有火在燃烧,然后把那杯蓝『色』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酒吧里的歌手来了,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抱着把吉他,她匆匆忙忙的挽起长发,手指轻拨,唱起一首道尽沧桑的老歌,她甚至可以说得上稚气未脱,嗓音纯净,足够动听,却唱不出那种味道来。   徐缭似笑非笑,他转过头来,枕在自己的手腕上,休息了一会儿后很是直截了当的结账,没打算跟任何人来一个美好的夜晚。在任何人面前喝醉都不是个好主意,好像他回到了原来那个时间点上,成了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可兜兜转转,他又开始习惯用酒精来消除这些烦恼。   人类真是个矛盾的生物,原来并不是所有事情只要一重新开始,就能真正重新开始的。   那个丑陋、破碎、跟光明毫无关联的自己。   它还活着,而且要命的健壮,试图在情绪缓和后随时反扑。   出门后徐缭打了个车,司机年纪不小,光看外表大概有五十多岁,是个谈话欲非常旺盛的人,不过又有着长辈的慈爱,看着徐缭精神不济,絮絮唠唠了些关怀的话,然后又开了点窗户,好让他吹吹风,车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徐缭昏昏欲睡,司机开车相当平稳,直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停靠了路边,他略有些迟钝的思绪才稍稍活络了起来,警觉睁开双眼。车子的空间不大,因此另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也就愈发明显起来,原先还微笑着跟他问好的司机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他听起来像个破洞的袋子,又像是被拉动的风箱,发出一阵哮鸣音。   该不是遇到碰瓷的了吧!   这想法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徐缭惊恐的看着他,司机喘得那么费力,好像下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一样,让徐缭晕头转向,那些醉酒后的记忆碎片『乱』七八糟的闪过脑海之中。   镜子里倒映着死亡的丑态,那张灰败的,面无人『色』的憔悴脸庞宛如腐烂的植物,各种颜『色』的酒『液』混在一起流了一地,徐缭几乎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要命要命要命!   “『药』在哪里?”   没时间纠结自己,徐缭深呼吸了几次,勉强控制住情绪,酒瞬间醒了一大半,他顺着司机的指向,在储物柜里头翻找出了一瓶万托林,递到对方手里头之后。随后定位好地址,有条不紊的按照顺序依次打给了急救车跟应肃,这种事可大可小,不管是不是司机本身的问题,在这个关键时刻要是惹上这种新闻,说不准蝴蝶翅膀一扇,崔远山就真完蛋了。   他们俩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   “还能撑住吗?”徐缭谨慎的没有去触碰对方,对方艰难的点了点头,眼角的纹路深深皱起,甚至断断续续的给徐缭道了个歉。   我绝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变成被疾病折磨的凡人,被这世界毫不留情的压榨着残存的价值,只为了养家糊口,战战兢兢赚取着稀薄的薪水,从早到晚,疲惫不堪。   是曾经陷入到谷底时,徐缭最深刻的噩梦。   他没办法跟正常人那样认命,从万众瞩目到无人问津,他只能把自己麻痹在酒精里头,如今这种感觉又再现了。   这种巨大的恐慌几乎让他同时要陷入不稳定之中,车里只有一阵接一阵痛苦的呼吸声,好在他崩溃之前,应肃与急救车一起到来,这位冷酷无情的经纪人准备充足,利落解决掉所有问题,随着急救车一同前往医院,甚至垫付了那位司机的医『药』费。   这让徐缭有些茫然的看着应肃,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对方看起来严肃而冷静,修长白皙的脖颈半掩在略显得凌『乱』的衬衣之下,领带巍然不动,他低头整理,又恢复了原先完美无瑕的模样,声音清冷:“上车,不用担心,这边我会处理。”   徐缭感觉到胳膊被紧紧握着,勒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隔着布料的暖意却又传递给他近乎坚实的支撑。应肃谨慎打量四周,打开车门推搡他坐进去,又探过身帮忙拉好安全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回神,而后温声道:“你做的很好,没事了。”大概是误以为徐缭被这样的场面吓坏了。   的确,大半夜打个车,司机忽然哮喘发作,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待遇。   可徐缭的身体冰凉,尽管他的冷汗并非为此而流,不过这时候没必要解释更多,应肃刚刚直接接触到了他的肌肤,自然也触碰到了那些汗『液』,上驾驶位时下意识抽出了湿巾擦了擦手。若非是应肃的神情足够冷漠平静,徐缭几乎要理解这种行为是对他的一种厌烦与嫌弃,可意识到只是应肃的习惯也没有好多少。   “你会怎么做?”徐缭深呼吸了大概三次,他觉得肺部又重新涌进了氧气,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尘旧事顺着酒精一块涌入身体,此刻也终于顺着汗『液』一块儿的流出去,他又彻底醒过来了,“你想怎么做?”   应肃发动了车子,平静无澜道:“如果他们愿意配合,我认识几个人可以做篇报道,在《片面》的宣发里恰当出现;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   听着就像是应肃的做法,榨取任何可能存在的机会。   其实徐缭跟应肃不是那么熟,只是感觉上,对方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虽然应肃没提到那位司机反咬一口的下场会怎么样,但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做,无疑是踢到一块铁板了。   徐缭对那位司机的感觉不错,不过这不意味着对方的家人也是同样的客气,。   这事儿到这里可以说是彻底结束了,徐缭彻底靠在了座位上,伸手抚着自己冰凉的额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条前路是何等艰难,没有比走过一次的徐缭更清楚的人了。   未来,尊严,一旦它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你也就再难将它们拾起了。   徐缭伸手去捂住自己的额头,那种无力的昏沉感又再度涌了上来,一瞬间他有点憎恨这样的自己,酒精毁掉的并不只是身体,还有千疮百孔的精神,他居然傻到觉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真是可笑。   应肃开进了公司的车库里,然后打开了车内的灯,他将一个袋子抛给了徐缭,看上去完全就是理『性』的化身,稍稍侧过头来,就着两人的位置说道:“我看了你最近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不尽如人意。   迟钝的脑子缓慢消化着这几个字,徐缭困『惑』的看着应肃,好像一瞬间没法完全理解这五个字的意思,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觉得荒谬可笑。   “你觉得,我的表演不太符合你的标准?”徐缭近乎是讽刺跟轻蔑的在问这句话了。   “你只是做到了合格,不该止步于此。”应肃只是冷漠而平淡的看着徐缭,在他的艺人受到惊吓且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全盘否定徐缭,真是他妈的太理智了。   崔远山毋庸置疑,绝对是个受虐狂!   徐缭转过头,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深呼吸没能平息在身体各处潜伏涌动的沮丧跟痛苦,演技是他乏善可陈的人生里为数不多足以称道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剥夺跟否定。   “你满意自己的表现吗?”应肃反问道,“你能问心无愧,确保自己每一场尽力发挥出最佳的水平?你的确很优秀,这个前提建立在你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个赚钱工具,而不是更好的未来;我是经纪人,只会选择我觉得有前途的艺人。”   徐缭已经厌烦这些心灵鸡汤了,他靠着窗户,慢悠悠的说道:“是我不够有潜力?”   要不是他今天真的头痛欲裂,且完全知道未来,他估计就要说出那句“你以为自己还能当多久的经纪人了”,这句挑衅既不明智,也不合理,在预知会被打脸的情况下说出来简直是犯蠢。   但他真的想杀杀应肃的气焰。   “你不够清晰。”应肃劝诫道,“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理解你的思想跟言语,洞悉你每个行为,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你有足够的天赋,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如果你想浪费,那也与我无关,我已经尽到义务了。”   最后他开门下车,淡淡道:“这个圈子更喜欢有野心的艺人,你的未来远不止如此。”   徐缭压过身拉住了门,抬头看着应肃,玩味道:“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是你的经纪人。”   应肃面无表情的把车门甩上,差点没砸到徐缭的脸。 第十章   崔远山打着哈欠在剪片子,应肃在他身边吃饼干,咀嚼的声音让人有点分心,于是他也忍不住捞了一片吃。   没有人闲着,他们俩忙得晕头转向,崔远山负责作品,而应肃负责谈判。   “你之前就,十几天之前跟徐缭说得那些话,你跟我讨论他的那些。”崔远山嚼着咸味的饼干,依旧保持着口齿清晰,他停顿了下,从脑海里挖出唯一没谈过的话题,带着点不可捉『摸』的喜悦,“是不是代表你觉得我这次能成功?”   应肃淡淡道:“代表我在认真上班,既然我现在还在工作,那么我就会做我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未来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未来永远是未知的……”   崔远山的肩膀登时拉耸了下来,他没丧气多久,又欢欣的说道:“不过你很少对人这么青睐有加,你连对我都没熟得这么快,这差不多意味着你觉得我的眼光很不错吧,否则你也不会花费心思。”   “意味着他是我的艺人。”应肃冷酷无情的回答道,“我在观察他,确保他有最佳表现,直到我不再是他的经纪人为止。他跟白苏不同,我能看得出来,也许是之前那件事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如果没办法适应这个圈子的现状,他走不远的。”   应肃鲜少无的放矢,片场里徐缭的表演相当出彩,两个主演相比,白苏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可比起白苏,他又差了太多活力。年纪轻轻却暮气沉沉,应肃思来想去,造成徐缭现状也只可能是潜规则的缘故,大概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这种事旁人是没办法开导他的,只能由他自己走出来。   那天应肃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截了当,也是顾及徐缭的颜面跟心理创伤,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不过崔远山失败的可能『性』显然远高过成功,接下来他未必有时间也有空闲跟徐缭进行交谈,因此那天尽管时机不恰当,他仍然开了口。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崔远山喜滋滋的说道,“足够坚强,长得又帅,有没有让你关照的资本?”   应肃蹙起眉头,忍不住道:“……啧。”   “应肃同志,请合理解释一下你刚刚的声音。”   应肃平静的看着他,缓缓道:“如果天亮之前剪不完片子,你明天就要回到你以为的地狱去,你确定要继续纠结我发出了什么声音吗?”   崔远山捧着脑袋发出一声悲鸣,应肃好整以暇的坐着,继续吃他的小饼干。   片子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不过还需要一点审核。   不甘寂寞的崔远山维持着手速惊人而身体纹丝不动的状态又跟应肃搭腔:“天啊我无聊的要死,快跟我说说话,你觉得徐缭改变这么大,有没有可能是养小鬼什么的?”他这会儿立刻化身为了虔诚的信徒,微微歪了下脑袋,“就是保佑财运亨通啊之类的,会有保佑演技大增的吗?如果有的话,那会不会有保佑事业的。”   应肃已经吃完了,他出去洗了个手,很仔细的在将手擦干净,漫不经心道:“我很确定没有保佑时光倒流的。”   崔远山重重的叹了口气,充满了沮丧跟不自信道:“我不太想看到明天的日出。”   “我可以友情出借腰带,送你离开这充满悲苦的人世间一程。”应肃翻过一本厚度堪比凶器的书,看上去如果崔远山继续喋喋不休下去,应肃铁定很乐意用手上这玩意给他一记狠的,“或者你更喜欢钝器。”   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崔远山只好再度沉默下来,这也是他找应肃监视自己的初衷。   当天边『露』出一点点曙光的时候,应肃再度开了口,清晨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抖动着,看起来像是坐在椅子上的雕像,从容道:“你已经尽力,我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如果这还不足够,那并不是你的问题。”   崔远山没办法撒谎自己深受鼓舞,就像他怎么都安慰不了自己一样。   “我做得很好。”   崔远山走过来靠在了应肃的肩膀上,蜻蜓点水般只寻求一点依靠,很快就松了开来,这点脆弱只在片刻闪现,他即将踏上征途,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便又重振旗鼓,重新打起精神来。   “并非所有努力都有回馈。”应肃拍了拍他的背,同意并且补充道,“做好心理准备。”   《片面》并不是当下相当流行的题材,市场部曾经调查过近来的流量,这一类算不上正热,且还有可能因为是同『性』恋爱题材而缩小受众范围。社会大范围仍是倾向于异『性』恋,同『性』题材通过审核甚至于同『性』婚姻的通过并不意味着能立刻改变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应肃对此并不看好。   无论结果如何,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事。   崔远山只好苦笑,应肃在熟人面前直截了当的近乎铁石心肠,保持绝对的自我平衡,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差距,才造成眼下的情况。假设他有应肃一半的坚定,大概事情也不会搞砸成这个样子。   然而他永远不会变成应肃,正如应肃永远不会变成他。   ……   定妆照准备的很早,开机后没有几天就发布了海报跟消息。   正式拍摄只花了半个月,剧组彻底杀青了——如果崔远山没有那么吹『毛』求疵,徐缭甚至怀疑按照他们的加班力度可以更快。如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徐缭终于有时间上网搜索相关的信息,结合剧情来看定妆照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照骗。   星尘传媒会转发自己制作跟合作的项目,他们在业界里只是中等水平,更别提面对大众了,官号下回复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还是更眼熟徐缭一些。   虽说徐缭只是个普通的演员,不过好歹还是有些粉丝的,他的号除了自己还有应肃在管,有时候闲着无聊也会自己上去发些生活片段,因为他跟应肃的风格反差巨大,所以基本上粉丝心里都有数。   定妆照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尽管在徐缭的个人博客下留言的并不多,不过考虑到现在的人气跟地位,也不足为奇。   倒是这个特殊题材吸引到了不少人,大概是因为这个题材解禁之后,虽然也有优秀的作品,可数量仍旧稀缺的原因。   徐缭点开定妆照看了看,忍不住笑着喝了口水。   白苏被拍得相当精英范,西装笔挺,手抚在左胸处,眉宇微蹙,银边眼镜下纤长的睫『毛』,目光凛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相较之下,徐缭就显得随意许多,薄薄的米『色』『毛』衣,袖子略长了些,完美盖住手掌,只『露』出纤长的十指,他双手交错,正眯着眼微笑,慵懒而惬意。   徐缭v:   网剧#片面#很荣幸得到这个角『色』,谢谢大家支持。   网剧片面v:   《片面》计划彻底启动,跟大家全面分享一下两位主演[呲牙笑],@徐缭饰顾长年、@小白苏苏饰周怀。小哥哥是不是很好看~[捂嘴笑]这只是他们其中的一面而已~[炫耀肌肉]。   宣发的小组组长好像……是位颇为稳重的中年男『性』? 第十一章   人的热情并不会维持太久,一旦隔着一段时间没有作品面世,自然而然就会被观众遗忘,相反也是一样的情况。   圈子里的人对星尘传媒的事情了若指掌,可观众却并不知情,时间不长,《我是谁》的影响还没彻底消散,不少人留言对徐缭的称呼尚都是之前那个角『色』的名称,并保持期待,这是一件好事,可以说是蹭一波热度。   崔远山还开玩笑说省了一笔宣传费,不过这一部网剧也是白苏的荧幕首秀,因此也有不少人在底下发表质疑。   无论好坏,这些评论都代表着关注,娱乐圈是个需要热度跟人气的地方,公司现在的情况完全不能支持他们大炒热度,但是小小炒一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拍摄结束之后,徐缭就再度空闲了下来,他现在不算太糊,也有公司不死心的给他投合同,有个别的确有心的,则直接打电话联系,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徐缭都轻声细语的推了,双方留着面子,只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这个机会留到什么时候,也都心里有数。   其实只要徐缭想,他现在就可以彻底单飞,不至于在公司里冷冷淡淡的过日子,一个明星倘若空闲的时间多于忙碌,其实跟糊就并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过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上辈子跟老东家撕破脸皮闹得太大,之后圈子里被下了不少阴招,他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崔远山『性』格不错,自己倘若留在星尘里发展,以后不管怎么说,好歹有点同甘共苦的情分留着,不至于太难看。   公司情况不佳,不过薪酬倒是一分都没拖欠,网剧一来投资小,二来主演是内部人员,工资拿的都不算多,徐缭总共拿二十万,白苏则在八万左右。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徐缭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大概是因为落到过最低谷,所以几乎没什么太多可抱怨的,倒是崔远山担心他会闹情绪,还特意让应肃跟他谈了谈。   崔远山能走得长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官博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发了些宣传海报,崔远山把《片面》卖给了番茄平台,现在视频网站不少,不过知名的却不多,番茄、企鹅、流浪者三国鼎立。徐缭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三家跟崔远山都有过合作,不过这次流浪者并没有派人跟崔远山商谈,可能跟他们档期饱和有关;企鹅虽然有兴趣,但是给价太低;番茄倒是给得较为公道,尽管还不到崔远山心里的价位,不过对方愿意跟崔远山订对赌协议,可能也是为了风险考虑。   更具体的事情,徐缭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让徐缭更好奇的,倒是崔远山惹上的仇家是谁,能不动声『色』把一个在娱乐圈里中小公司瞬间『逼』得关门倒闭的没有几个巨头能做到,即便能做,也未必会这么快。甚至于崔远山对此讳莫如深,却并不惊讶,看起来就像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星尘这些年来也出了不少作品,有几个艺人很值得称道,一下子全部挖走,无异于伤筋动骨,徐缭知道公司除应肃外还有几位股东,不过从不出面,只管收钱跟投入,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们来开会,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亏本一样。   人多有好奇心,可思来想去没个结论,徐缭也懒得再费心,干脆玩起消消乐,最近刚刚空闲下来。《片面》已经彻底拍摄完毕,后期的录音在杀青后没几天也都解决了——崔远山坚持原声,而有个别戏份需要后期再次录音,这都是常态。   白苏最近有好几个试镜机会,忙得停不下来,其中有几个机会应肃是率先提供给徐缭,不过他筛选之后不太打算为此浪费自己的时间,虽说现在的情况还没到可以挑剧本跟角『色』,有戏拍已经值得感恩戴德了,不过也要分是什么剧本。   星尘最近能得到的机会大多是偶像剧,徐缭暂时不缺钱,也不想给自己的黑历史再添上辉煌的几笔;如果他急着想要拍戏跟出名,那也就不会有耐心留在星尘了。   因此一时间徐缭反倒成了整个公司最空闲的人,他干脆去看了看宣传——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无聊。   《片面》的官博非常有心,每天都有新的爆料,并且经常跟观众保持互动,在开播之前维持住了热度,而预告片在昨天发布,官博自己先发,之后番茄平台推送,在番茄官网上也给了足够的宣传。   全网首播:你看到的是我吗?——徐缭白苏定情9月18号!让我们真正认识彼此!   宣传海报大概定格了几秒钟之后,从静态变成动态,屏幕上的字忽然消散了开来,预告片开始播放——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镜头之中是坐在车子后座看着外头光怪陆离的灯影,最后慢慢转过头来凝视着镜头的周怀,神情疲惫。   场景忽然黯淡,转场是一盏灯光,镜头缓慢拉远,徐缭的声音响起,他双手轻柔的抚过自己的脸颊,半沉在浴缸里,白『色』的衬衣湿得彻底,唯一『露』出来的双手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小臂线条,目光『迷』茫。   “分明是非常熟悉的人——”   两个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顾长年湿淋淋的站着,头微微垂下,头发滴落着水珠,却有一种凌『乱』的美感,镜头只到他的锁骨为止,纤长的睫『毛』微微阖动;周怀则平视镜头,衣冠楚楚,正在自然的行走着。两个镜头同时拼接在一起,两人共同开口。   “有那么一刻,却非常的陌生。”   寂静的几乎只有人声的开场之后,背景音乐忽然扬起,预告片剪得相当具有欺骗『性』,一些顺序被错『乱』的台词形成了误导,直到甜蜜的片段闪现结束,音乐忽然消失,只剩下纯净的人声。   顾长年的背影在不断变化,于黑暗之中渐行渐远,他慢慢转过头来,歪过头『露』出微笑。   “你到底,是谁呢?”   白苏的声音像是沉入深海。 第十二章   弹幕不算十分密集,番茄平台当然没有把所有牌都打出来,给的推荐位置也只是一般,倒是点击量相当可观,不知道数据有没有暗中『操』控过,如果没有的话,那想来尽管这部网剧爆红不太可能,小小火一把倒是轻而易举。   徐缭吸了下酸『奶』,在自己的椅子上转了会儿圈圈,觉得相当无聊,他真的非常无聊,重来并不意味着完全都是好事,身上有一部分的东西好像随着酒精已经彻底死亡,让他觉得烦躁,甚至想尝试着戒酒一段时间。   不是生理方面的,而是心理上的。   之后徐缭想了好几次应肃的话,愿意跟任何人打赌那个男人绝对看出了什么东西,这大概是应肃与生俱来的天赋,不管是哪个世界,哪条时间线上的他都敏锐的让人心惊胆战。   无所事事的消磨了一段时光后,徐缭看着时间起身换了衣服出门,他有很多空闲的时间,推掉部分试镜让他过得非常轻松,恰恰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把这些时间浪费。本来在这个时候的自己正好在经历刻苦的训练,重来一次可以免掉某些已经拥有的东西,不过身体还需要再锻炼。   应肃帮徐缭联系了一个健身教练,他不需要看起来很有威胁『性』的外表,可让肌肉的线条看起来更优美,身材也足够有料的话,就必须要有专业的教练指导。观众可不会乐意看到一个长着张好脸,底下却是软趴趴肉体的男星出现在镜头前,即便他们能包容,也不是明星懈怠的原因。   如果角『色』需要增肥或者是瘦弱,徐缭会根据角『色』的要求进行安排,不过日常健康的体魄非常重要,甚至可以改变人的气质。   在被教练打得晕头转向之前,徐缭一直很坚定的这么想着。   除了正常的健身计划之外,徐缭还报名了拳击,拳击能发泄压力,训练肌肉,还可以增强力量跟锻炼反应能力,赛场上看着笨重,事实上对灵敏有很高的要求。应肃对他的提议不置与否,只是叮嘱别打破相,明星主打就是这张脸,徐缭又不靠拳击混饭吃,这些健身教练收费高昂,心里自然比徐缭还要更有数些。   相应的费用换取相应的结果,上表演课、健身、添置衣物、保养自身,明星的收入看似巨大,事实上开销也是同样在不断扩充。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到哪里都是如此,甚至于在明星之中打肿脸充胖子的人要更多,因而不少人或多或少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欠下外债。   徐缭的健身教练是他后世的一位熟人,叫做关莫磊,最初当然没那么凑巧,打一开始应肃为他挑选的是另一位更有名些的教练,不过这位经纪人向来尊重艺人的选择,他的提议永远只是提议,而不会去干涉徐缭的选择,所以最后由着徐缭选择了名不经传的关莫磊。   关莫磊在这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健身教练,不过徐缭知道这位之后会大放异彩,变成相当出名的武打明星,而且是业界里极有本事的动作指导。   上辈子徐缭跟他合作过几次,这一位要求非常严格,不过动作设计的往往很具有视觉效果,他深知怎样的打戏最具有观赏『性』跟力度,本人实力又够硬,尽管圈内绝大多数人不太喜欢他的脾气,不过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   要说关莫磊真跟他表现出来的脾气那样又臭又硬,徐缭不会相信,在娱乐圈这个地方再倔的人都会硬生生被抽精明了,要么吃教训改变,要么就被淘汰,几乎没有第三种。关莫磊之所以“耍大牌”,是因为他有本事,也有能力,且只对“不合作”的演员“耍大牌”。   关莫磊的脾气在做教练这会儿就有点初『露』端倪,徐缭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对上这位大佬有什么还手之力,更别提他还分心了,所以几乎一下子就被打飞了出去。这又不是比赛,两人自然穿着护具,并不是那么疼,可徐缭仍是象征『性』的『揉』了『揉』胸口,抱怨道:“关哥,能不能小力点。”   这时候的关莫磊刚从巡场升上私人,徐缭是他的第一位客户,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又干巴巴的说道:“训练的时候不要走神,我注意放轻点。”   尽管关莫磊已经尽力手下留情,徐缭还是没过上几招就被放倒在地,他们俩实战几乎都是打自由搏击,一旦倒地就不会再进攻,所以有好几次徐缭几乎就想直接躺在地上不起来了。通常这项活动放在最后面训练,关莫磊还奇怪过他是不是最近有接动作电影,不过娱乐圈里这种事不会互相询问,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训练时间在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之间,徐缭累得满身大汗,他把自带的『毛』巾打湿擦了擦汗『液』,坐在椅子上补充水分兼休息一段时间。   “你的未来远不止如此。”   应肃冷淡的声音仍旧回响在耳,徐缭觉得滑稽可笑,却又感觉到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淌,顺着血管延伸出无数的支流,控制这具躯体不断的回忆那天的那句话。   那我的未来该是什么样呢?   包里还有几颗糖,徐缭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湿『毛』巾掖走了额头上的热汗,他觉得自己活像桑拿房里刚出来没多久,本该昏昏沉沉,疲惫十足,思绪却又清晰无比的沉在了另一处。   我该是什么样。   徐缭重生后第一次困『惑』了起来。   这事在他沉溺酒精之前回想过无数次,高高在上,万众瞩目,星光璀璨,然而他曾经无比接近那个模样,最终也轻松被拉扯下来,他为那些天真跟可笑的自以为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直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惊慌。   沉『迷』酒精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徐缭都没去想过这个话题,因为太可笑了,他连明天都保证不了,更别提是自己了。   他想了想,决定去酒吧点一轮,这个问题太难了。 第十三章   这一轮喝得并不多,徐缭喜欢一个人喝酒的感觉,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享受或者是毫无底线的灌下去,现在他是前者,做明星难免有所应酬,不管是哪种“应酬“,锻炼酒量很有必要,他也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喝过头,在影响深度知觉之前,徐缭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   徐缭喜欢安静的酒吧,如果吧台被人占满,他会选择比较寂静的座位,甚至于有时候安静到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刻意挑选了什么快要倒闭的酒吧。他转着那杯琥珀『色』的威士忌,漫不经心的拈着手机,挥掉了试图把手机丢进酒『液』里的想法。   “你好。“不光号码陌生,连声音都很是陌生,徐缭漫不经心的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听对方自我介绍道:”我是罗准。“   罗准这个名字让徐缭的大脑像被炮打了一样,微微“轰”了一下。   能病树回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没有几个,每个人生命里都有一个大峡谷,跌进去就粉身碎骨,能爬出来的幸运儿通常都上了新闻。罗准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来是圈内相当出名的编剧,在二十七岁时因与前妻感情不合离婚后一度陷入了抑郁症,甚至开始酗酒,事业备受打击,之后在父亲的帮助下戒断了酒瘾,在家治疗抑郁症的过程中创作了长篇灵异小说《事死如生》,借此踏板重回娱乐圈。   甚至之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自己的作品开发成了一个疯狂吸金的多元化ip。   无论圈内圈外,在罗准身上贴得最多的,都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个标签。   这个时间段的罗准……徐缭『揉』了『揉』眉心,实在想不起来这会儿罗准到底是处于什么阶段,接二连三的遇上熟人让他觉得有点混『乱』,所以他想了想,只是干巴巴的吐出一句:“如果有合作请联系我的经纪人。”   他倒也不是没有想过骗子这一类可能,不过徐缭见过罗准,只是吃一顿饭而已,假使真有人蠢到觉得一顿饭能骗人上钩,那也不太该找到徐缭的头上,娱乐圈每年多得是想急着进入这个圈子却被骗财骗『色』的新人,毕竟被急于成名的欲/望冲昏头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正因为心里有底气,才没什么可惧怕的,再者即便是现在星尘没落了,可还不至于把徐缭的手机号信息到处流『露』。   这个罗准十有八九是真的。   罗准在另一头轻轻笑了笑,然后说道:“我明天晚上八点钟想请徐先生吃个便饭,可以赏脸吗?”   “没问题。”徐缭说道,然后罗准报了一个地名,且同时发了一条信息给他,避免徐缭误听或是遗忘。   紧接罗准之后的是应肃的电话,徐缭把那杯威士忌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觉得自己又有勇气面对这通电话了,沉思了片刻才接起来。   应肃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接,而是平平淡淡的说道:“红珠电视台最近打算自制一部古装仙侠剧,编剧是罗准,那边发来了试镜邀请,需要我帮你报名吗?”   拍摄跟播出有好几种模式,既有拍完再播,也有边拍边播,这毕竟是个娱乐至上的时代,审核制度很早之前就有所变更,在不同的情况下灵活运用,不少电视台拍摄自制剧都更偏向边拍边播的情况,确保人气下跌可以一刀斩,及时止损。   不过拍完再播的情况也并不少见,毕竟边拍边播考验的除了编剧,还有整个剧组,要协调好所有演员的档期,确保后期不出任何差错,每一周完整交上作品并不是容易的事,两种模式各有优劣,投资方跟制片人会根据相应的利益选择更合适的方式,这点就轮不到演员『操』心了。   在徐缭的记忆里,红珠一向是个很“『潮』”的电视台,无论是什么新玩意都勇于尝试,甚至于电视台的自制剧上网络平台也是它第一个带头。这种风格也导致红珠相当知名,而罗准又是业界里能力出众的编剧,向来剧组班底不会太差。   简而言之,就是按照现在徐缭的情况,压根不可能『摸』到这种剧组的边。   “老应。”   徐缭在这边嘿嘿一笑,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杯,慢悠悠的调笑道,“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机会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该不会为了我去卖身了吧。”   应肃没怎么理会这种近乎废料的玩笑话,隔着手机,徐缭都能感受到对方那种洞悉而冷漠的目光,这种没有回应的玩笑话感觉上就像打出去的球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反弹回来击中自己的脸一样让人不悦,他索然无味的咂了咂舌,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摆摆手,愤愤道:“行了,帮我报名吧。”   大概是觉得终于可以不必忍受徐缭的疯言疯语了,应肃立刻挂断了手机。   边拍边播的模式基本上会以编剧为中心,这也是应肃为什么会提起编剧的缘故。之前罗准打来电话约自己吃饭,之后又有一部罗准参与制作的电视剧发来试镜邀请,傻子也想得到跟应肃无关,徐缭『揉』了『揉』太阳『穴』,始终没想出来这个时候的自己跟罗准会有什么关系,值得对方这么示好。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明天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说起来,这个时间段红珠制作的剧,又是自制古装剧,还是边拍边播的……   似乎也就只剩下那一部了——《凰离》。   徐缭之所以还记得这部剧,是因为《凰离》的男女主角都因为这部剧一炮而红,从二线的边缘顺利挤入了一线之中,很长一段时间霸占着明星影响力榜单的第一名跟第二名,且在之后一直被公认是最难超越的经典荧幕情侣之一。   也因此,双方虽然私底下跟其他人在交往着,却一直不敢公开恋情,避免踩到粉丝的地雷。   《凰离》爆火之后不光是各大公司在研究这部作品为何如此成功,不少圈子里的演员或是想走影视这条路的偶像也在研究男女主角的戏份,作为一个演员了解优秀的电影跟电视剧,参考里面角『色』的表演方式,是很常见的事。   无论电视剧本身质量如何,只要它产生足够的利益,众人就会趋之若鹜。   利益决定一切。 第十四章   罗准跟徐缭约的是家茶餐厅,装潢以休闲舒适为主,人不算多,位置相当偏僻,除了个别散座跟半开放式的茶厅,几乎全是包厢。   “初次见面。”进入包厢的时候,罗准正在倒茶,他已经先点好了菜,菜单没有被收走,留给了徐缭,菜单是平板,想要加菜可以直接下单,服务员除了送菜之外几乎不会出现。   这时候的罗准还很年轻,估计只有三十多岁,眼底下有点青黑,可能是加班的缘故,也可能是在准备新剧所以忙得天昏地暗。他的抑郁症事件还没过去太久,甚至还被媒体报道过酗酒之后对父亲有家暴行为,因此一直处于舆论之中,现在回归娱乐圈不到两年,根基不算稳,不过他的能力的确出众,在离婚生病之前一直是备受青睐的金牌编剧。   娱乐圈藏污纳垢的地方多了去了,更别提罗准是个幕后,引不起更大的轰动,各大公司跟他合作起来得心应手,没什么忌讳。   “这家店很清净,而且很懂规矩,味道也不错。”罗准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跟徐缭聊起了家常,他看起来很稳定,不像个家暴者,也不像是酗酒过头的人,井井有条,步入正轨,“还得恭喜你新剧即将播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徐缭喝了口茶,微微笑道:“罗先生,我很感谢你的慷慨,不过,我们好像没见过面?”   “噢……”罗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愣了愣,迟疑道,“你不知道?”   徐缭完全没有任何头绪,他的确见过罗准,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一个姓徐一个姓罗,往上说出八百年都说不到一家去。总不可能罗准突发奇想,突然觉得是时候该把这块馅饼砸在徐缭脑袋上,跟他互利互助一下,于是就联系了徐缭,这比让应肃跳钢管舞更不可能。   说没想过自己红得发紫是不可能的,毕竟按照这会儿的市场,显然只有红才有可能有选择权,也只有红才有可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这么多年梦早就醒了,徐缭没觉得这个机会就意味着青云直上,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想知道罗准需要什么。   “毫无头绪。”徐缭把手一摊,颇为光棍的笑了笑。   罗准有些哑然,他端着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温和的说道:“你还记得大半个月之前,你帮一位出租车司机喊了救护车吗?”   当然记得,不是任何人都以为自己险些遇上碰瓷结果发现是来真的,谋财跟害命,也不知道哪个更让人『毛』骨悚然点。   徐缭终于反应了过来,要不是这事堪称倒霉,他早就把那位老人家撇到脑后去了。按照年纪来推测,当时徐缭救下的那位老司机恐怕是罗准的父亲。娱乐圈的明星虽然招摇,但幕后的却鲜少有出名的,更别提是家人了,因此徐缭压根没认出人来,更别提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了。   “噢……”徐缭想了想,忍不住道,“哦……他还好吗?”   “很好。”罗准轻声道,“他还说想亲自来谢谢你。”   徐缭道:“这就不必了,老先生太客气了。”   话题忽然就被聊死,两人一阵沉寂无声,若是娱乐圈的迎来送往,那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话可谈,不过涉及到一桩随意为之的善举,徐缭忽觉得难以开启唇舌,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他平生没有做过多少好事,算不上恶棍,可也说不上好人,因此对此手足无措,想笨拙的安慰罗准,又觉得毫无必要。   哮喘并不是什么非常大的问题,可发作的的确确要命,他仔细想了想,只好笨拙劝道:“罗伯父还是多多休养,培养些别的兴趣爱好,开车毕竟尾气污染,对身体不好。”   罗准对他称呼上的亲近并不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倒有些感激的模样:“这倒是托你的福,之前怎么跟老爷子说都不肯,这次麻烦了你,也是吓着他了,所以打算好退休了。”他喝了口茶,松了口气道,“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我离婚之后……我前妻她选了女儿,我几乎没办法见到她,就剩下我爸陪着我。”   这点徐缭倒是略有耳闻,罗准是他父亲拉扯大的,没怎么听过他母亲的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徐缭才觉得略有些奇怪,不由得微微挑了挑眉,口不对心道:“看得出来,两位……感情很好。”   罗准哑然失笑道:“你看了那几篇报道对吧,没什么,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对别人来讲我是个败类,我也觉得我是,情况最糟的那段时间我很恨自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挽留不了妻子,留不下孩子,一败涂地。我爸他……他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所以我每次喝醉了之后,我就恨自己,恨自己没用,能陪伴我的只有他,我就把这种恨意延伸到我爸身上。”   徐缭能明白那种感觉,身体的一部分彻底崩溃,越对自己失望,就越对这个世界失望,并非是任何狡辩,他只是能够清楚,那种完全变成废物的感觉,那种自己一无是处的无力感,好像所有人都当你是一堆垃圾。   而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喝得更像个垃圾,好忘掉那些痛苦。   “我不想我爸的儿子会是个废物,跟他打过一架之后,他发了哮喘,差点出事,那天起我就开始戒酒,重新收拾自己,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罗准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他举了举茶杯,像是敬酒一样,“不用这么纳闷,我看得出来,你没真的那么像报道里写的那样想我,不像是别人那样表面客气的喊我老师,在暗地里叫我人渣,这对我来讲,感觉挺……好的,你还救过我爸,说不准我们能成朋友。”   徐缭愣了愣,道:“我的荣幸?”   罗准大笑了几声,劝他吃菜,看起来没打算再碰酒精,没涉及圈子之后,他们俩聊了些日常琐事,罗准对他们公司的情况多少有些知情,不过没办法给徐缭支招,只是委婉的劝他为自己想好后路,等喝了大概有两大茶缸那么多的茶水之后,他们终于吃完了这顿饭,交换了下号码。   第二天罗准还有飞机要赶,两人就很直截了当的散了。   ……   头天有人请客吃大餐可以肆无忌惮,第二天轮到自己的腰包就得控制一下伙食费。   难得有不错的机会,徐缭没有特别苛待自己,特意买了份叉烧便当加两个卤鸡腿,充满仪式感的凝视着自己各种口味的泡面,思考哪个适合下饭,崔远山就在此刻到来,还带走了徐缭的一个鸡腿。   他比徐缭要忙得多,毕竟徐缭只需要管自己,而他还得管整个公司里头所有人的嘴,今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因此徐缭那个鸡腿都没来得及争取就消失了在崔远山的嘴里。   “好人有好报。”崔远山连个饱嗝儿都没打,不嫌弃的坐在徐缭的小板凳上,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开始文质彬彬的擦手,重新捡起他应该有的社交礼仪,然后轻车熟路的从徐缭的柜子里『摸』出一盒方便面,烧起开水耐心等待。   现在还加一个泡面。   徐缭默默用米饭埋住了自己的叉烧。   “你小子很可以啊。”崔远山很是高兴的在折塑料叉子,脱水发扁的蔬菜星星点点的落在面饼上,又洒下调料,热水壶尽职尽责的工作着,他戳了会儿面饼,从口袋里掏出橘子,连着橘皮一块儿分开,递给了徐缭一半,神情略有点得意,“老徐,很有竞争意识嘛。”   “什么玩意儿?”徐缭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盒饭,他对上崔远山的时候比较随意,这个可能跟崔远山是个十分活泼的受虐狂有关系,也可能跟他戳破了崔远山的暗恋情况有关系。   这么想想,真是连受虐狂都比应肃有人情味。   “你不是吧,你那天就真是做好事?”崔远山抽着凉气,跟牙缝被塞了似的,他皱了皱眉道,“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去蹲点的?”   徐缭专注的吃着叉烧,闷闷的说道:“我做的好事要是写日记本里都够青史留名了,没事儿大半夜喝一顿特意蹲点人家哮喘?”   “注意素质啊,说的也是,我也觉得哪有这么凑巧,总不可能是幸运女神跟着你屁股后头专门帮你碰瓷。”崔远山拿叉子指他,“对了,老徐同志,注意下你很快就要是新一代男神了,粉丝要是知道顾小哥哥私底下这么不讲素质,影响很不好的。”   “哦。”徐缭说,“行吧,有事快说。”   自打那天揭破崔远山拍摄《片面》的真实情况之后,对方就显然对他亲热了许多,很有引为知己的意思,不过徐缭跟崔远山扯起闲屁来没完没了,有时候他都受不了崔远山那么多废话,尤其是这个人还特别喜欢穿『插』冷笑话,所以干脆从开头就断绝废话下去的可能。   崔远山对他的不上道深表遗憾了三秒钟,又兴致勃□□来:“你的试镜跟首映礼不对冲吧,我这几天太忙,还没来得及问小肃。”   “番茄那边一起的?”徐缭瞥了他一眼,选定了酸菜口味的,漫不经心的扯着皮,“那铁公鸡居然肯拔『毛』了?”   崔远山呵呵笑了两声:“你真是一猜就准,不过你怎么知道番茄铁公鸡,说得好像跟他们合作过好几次一样。”   徐缭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名声在外嘛。”   “说起来。”徐缭急忙转开话题,匪夷所思道:“你说他儿子少说年入千万,罗老先生跑去开什么出租车。”   “老人家嘛,闲不下来。”崔远山耸了耸肩,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更何况五十来岁还算不上老,会保养点头发都没白呢,再者来说……”   “毕竟是作家的父亲,体验人生,感受生活。”崔远山幽幽道,“才能写出更好的故事啊。”   很故事,要是当时徐缭做人缺德点,把耽误自己行程的司机抛在那儿不管不顾,那这会儿就不光故事了,连生活都直接转线恐怖路线,且保持恶有恶报,让他直接从路人升级成小反派了,罗准绝对记仇,铁定给他小鞋穿。   徐缭平静十分:“老崔,你觉得应肃现在没有打死你,是法治社会对你的保护,还是出于你们俩竹马竹马的感情。”   “那当然是感情啦!”崔远山大言不惭道。   开水已经烧好了,崔远山给自己泡上泡面,又在上头盖了本剧本,在无声的寂静之中,惆怅道:“好吧,可能是法治社会的保护。”   徐缭没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若有所思的想着,罗准那天跟他掏心掏肺的说那些话,又提前给了试镜的机会,估『摸』着是打算直接还掉这个人情。娱乐圈里步步为营,有时候某些事也许早就安排好了,也有些是巧合,对罗准而言欠人情这事儿可大可小,单是他自己也就罢了,还扯到他老爸,那事情可以说道的地方就多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百善孝为先,遇到个不识趣的,指不定动什么歪心思,罗准自己先给了块大馅饼,不算亏待,又这般推心置腹,是个明白人就该老实了。这饼老实的吃下也就罢了,不老实的贪嘴,估『摸』着那头就不太客气了。   罗准是不是这么想的,徐缭不知道,不过他自己心里是这么猜的。   之所以给试镜机会而不是直接给个角『色』,想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崔远山皱了皱鼻子,被泡面烫着了,吸溜了半晌才跟徐缭说道:“不过跟你说个实际点的事儿,罗准这个人,你别信报道上写的,他心里绝对是个有数的,他要是跟你推心置腹了,你发飘起来,绝对会死的很惨,这小子花花肠子不少,你救了他爸,他感激是有,可你千万别越线。”   徐缭点点头道:“我知道。”   “这两年罗准刚回来,他并没有很大的权力,有几个导演跟他合不来,故意把剧本阉割的不成样子,虽说收视跟反响很好,可是他本人非常讨厌去年那两部电视剧,所以你在片场跟罗准打招呼的时候要注意这点避讳,别踩到地雷,他抑郁症好转之后在圈内人际关系并不好,不过……”   “不过我不能太避嫌的远着是吧,谢了,我心里有底了。”徐缭道,“应肃最近忙什么,试镜的具体消息我也不知道,该不是没成吧?”   “哎,别提了,我今天回来还没遇见他呢,之前发了消息,他也没回我。”崔远山瘪了瘪嘴。   徐缭轻描淡写道:“是个人都不会回你,天天问你吃了没,又不请客吃饭。”   崔远山很鄙夷这种肤浅的说法,为应肃狡辩道:“你以为小肃跟你一样啊,他才不是为了那么一口两口吃的就会妥协的人。”   于是徐缭怜悯的看着他。   崔远山沮丧道:“好吧,我宁愿他是。” 第十五章   应肃回来的很晚,言简意赅的跟徐缭说了下接下来的安排。   首映式在首播当天,番茄平台会在线直播这场首映礼,不管徐缭跟白苏要用什么手段,总之那天要穿得体体面面的出场,即便不能叫人惊艳,也绝不能在摄像机下出丑。   来了,明星的另外一项巨大支出,着装。   这里的着装不光是衣服,还有鞋子,配饰等等,在重要场合甚至于平日追拍,明星几乎不能穿重复的衣服。如果被拍到着装搭配不合适,假如是有名的明星,媒体最多是调侃他穿着过于随心所欲,粉丝也只会大喊好可爱;可要是不出名的,就只剩下被大肆嘲讽跟嘲笑的下场了。   甚至于这种“不出名”,也只是相对来讲,并不是任何一个随便『乱』穿衣服的明星,都有媒体愿意跟拍。   “试镜在明天下午,首映礼在周末,好在之前排练过几次,这回时间赶得比较紧,我已经订好了往返的机票跟酒店,车子现在在外面,你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应肃低着头扫视着手机上的信息,平淡无波道,“这次试镜并不是内定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被人比下去,那就意味着你很长时间都不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电视剧,你想挑可以,要有挑的本事。”   徐缭在他说完前半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戏谑道:“你居然担心我有没有戏拍了?”   跟经纪人合作期间闹僵绝对不明智,除非明星打算解除合约,更别提抛开那些不爱听的话,应肃的确是个非常有能力又知道分寸的经纪人。   “因为我很贵,而你如果只想混吃等死,那就早点跳槽。”应肃翻了翻夹在腋下的几张纸,又匆匆道,“发挥你正常的实力,这次的竞争者没有特别强力的对手,如果你能稳定住在拍摄《片面》时的演技,基本上会当场定下,具体信息上车再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徐缭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跟在应肃身后嬉笑道:“这么急?”   “这里飞到申城最短航班是三个小时二十分钟,现在七点多三分钟,飞机晚上十一点半起飞,抵达酒店时起码凌晨四点。”应肃打开后备箱把徐缭的行李箱放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两人一块儿坐进车里,他又道,“我要确保你状态在巅峰。”   徐缭不置与否,他又问道:“这么紧的时间,衣服怎么办?”   应肃正在倒车,沉默了片刻,答道:“你尽管准备,做好你自己该做的,我会想办法的。”   七点的燕都仍旧堵车严重,两人停在一个路口,眼看前面车子排起长龙,进度缓慢,应肃让徐缭自己打开公文包拿出资料了解,开口道:“这次选角是绝对保密的,男女主已经定下了,台词有关的试镜本到了现场才会发。作品叫《凰离》,是部大女主仙侠剧,所以年龄不是问题,他看过你过去的作品,还有《片面》的预告片,推荐你在试镜时选择墨玉这个角『色』,跟女主有关,偏向反派,试镜时不会提到这点,你自己注意一下。”   “如果你能拿下这个角『色』,受到观众喜爱,戏份方面增加是轻而易举的事。相反,如果不能,那一切都是空话。”应肃缓缓道,“罗准不一定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徐缭的记忆里对墨玉印象不深,这也并不奇怪,《凰离》当时最为出名的就是男女主角还有反派,其他人多沦为陪衬,想来这个叫墨玉的角『色』也平平无奇的退场了。   “我知道了。”徐缭点了点头。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姑且不论罗老先生为什么那么凑巧就在那会儿发了哮喘,总之徐缭已经相助了。如果能把握住这次试镜,得到角『色』,起码他之后的资源会丰富起来,男女主角吃肉,他大可喝点汤;如果把握不住,那就是回去继续挣扎,星尘一下子回不了春,可能还要再煎熬几年才有法子往上爬。   车流终于开始动了,应肃顺着前方车辆的移动速度一样蜗速前进,大概是所有话都说完了,他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眉头微蹙,似乎还在烦恼什么。重生并非万能,罗准已经给予了他觉得能给予的所有信息,徐缭略微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的问题,这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去试镜一样,心境忽然就与数周之前的拍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可仍旧感觉到紧张。   如果罗准也像应肃那样,觉得他不稳定……或者不适合,自己真的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胜任任何角『色』吗?   重生之后的飘飘然跟盲目自信曾经沉溺在血『液』里狂妄涌动,如今冷静下来,徐缭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稳定。   崔远山曾在片场夸奖过他,说他身上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这赋予了顾长年迥然有别的气质。只有徐缭自己心里清楚,飘忽不定的不是顾长年,而是他自己,是那飘飘『荡』『荡』的幽魂,是看不到未来跟光芒的自己。   要命,他一紧张就想喝酒。   “放心。”应肃目不斜视,车道倏然畅通起来,他笃定地说道,“只要别发挥失常,你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有罗准帮你作弊。”   徐缭险些笑出声来,他在座位上颤抖了好一会儿,总算克制住了,忽然一本正经道:“我突然想喝酒。”   “如果你通过试镜,我请你喝一杯。”应肃道。   “才一杯?”   尽管应肃请客喝酒就足够让人惊喜的,不过该据理力争的还是要尽量争取一下,徐缭递出一只手,理直气壮道:“起码要五杯。”   应肃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的?不要酗酒。”他低声警告,声音压低下来,沉沉的,“可以喝,但不能贪,任何时刻都不准喝醉。”   徐缭讪讪笑了笑,有种被揪住小辫子的尴尬感觉,略显窘迫的给自己打圆场道:“一杯就一杯。”   这么想想,应肃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第十六章   试镜处人不算太多,这个机会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相熟的艺人大多聚在一起,不过今日是大家是竞争对手,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徐缭倒是在人群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大多是以后叫得出名,眼下却没什么机遇的实力演员,能拿到红珠的试镜机会,基本上经纪人都有点手段。如果徐缭没打算竞争角『色』,那他会去跟这些人认识一下,不过既然想拿下这个角『色』,所有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对手,中午吃饭的时候应肃只对他说了句“全力以赴”,然后就把他丢在试镜室的门口开车扬长而去。   估『摸』着是去给徐缭折腾衣服去了。   今天的试镜主要是三个重要角『色』,两个男配,一个女配,有专人收发试镜本,参加试镜的演员只有很短的时间来背自己拿到的台词,并且把自己的理解表达出来。   抛去罗准的场外援助,应肃得到的信息跟所有人都是相同的。   墨玉跟天帝的介绍都相当简单,一个是冷峻,另一个是威严,不过既然罗准提到对方偏向反派,那么这种冷峻应当是更有城府些,而非严肃那一款。   当观众看电视剧的时候,关注度无疑会在男一女一还有出彩的配角身上,可对于吃这碗饭的演员来讲,一旦没有知名度,有时候能固定上镜的丫鬟甚至于下人之类——连配角都称不上的常驻龙套角『色』,就足够抢个头破血流了。   只要表现出彩,照旧会让观众喜爱,每年都有网友会筛选出一年来所有影视作品里最抢眼的龙套配角,标题起得相当有煽动『性』:那些甚至压住主角光辉的龙套们,你最喜欢哪一位?   这也不乏是博得关注的机会,说不准就突然因此走红,并不是没有前例。   试镜的地方自然不会让大家站着,不过也有人定不下心站在角落里走来走去,徐缭来得并不早,前面还排着十几个人,这会儿又拿不到试镜本,就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又进来个人,开门的声音有些大,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心里忍不住一乐,暗道:“天帝来了。”   韩云迟,至今出道已有九年——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世纪娱乐手底下的艺人,最早接拍了几部扑街的电视剧,后来因嗓音不错,被公司安排跟其余几人组了个男团,不过最后人气不佳还是散团了,其余成员都退出了娱乐圈,他一个人仍然坚持下来,出了不少专辑,不过一直不温不火,好在世纪娱乐对他抱有期待,资源还算不错,再度向影视圈发展之后,韩云迟经常会为自己出演的电视剧演唱『插』曲或者是主题曲、片尾曲。   因为天帝一角走红之后,韩云迟的过往也被翻了出来,被粉丝戏谑称为根本就是为了唱歌才来参演电视剧。   尽管徐缭对墨玉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天帝却是电视剧里相当出彩的一位反派。粉丝各为其主,经常会争论哪个角『色』的演员演技更好,其实按照业内人士的角度来评价的话,毋庸置疑是韩云迟,《凰璃》这部剧最后也的确为他拿下了“最佳男配角”跟“最受欢迎男演员奖”。   这位才是真“内定”啊。   徐缭略有感慨,对方正在打量场地,他也是孤身一人前来——绝大多数时候艺人的试镜现场,经纪人都不会陪伴旁边,不过此处试镜机会的确足够重要,不少艺人身边跟着助理跟他们的经纪人,场景简直像幼儿园入学第一天。   在尽量不影响任何人的情况下,徐缭招呼了下韩云迟,对方并没有疑心这善意,腼腆的对他笑了笑,很快就走过来坐在了徐缭身边。   这会儿试镜室里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女演员,韩云迟显然有点紧张了起来,开始没话找话道:“你想竞争哪个角『色』?”通常情况下演员不会这么打招呼,他顿了顿,显然也意识到不合适,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抱歉,我有点紧张,没必要理我,我叫韩云迟。”   “没事,我叫徐缭。”徐缭笑了笑,缓缓道,“我打算试试看墨玉,你呢。”   这下气氛就真的有点尴尬了,韩云迟有点窘迫的说道:“我……我也是。”   徐缭哑然失笑,倒并不觉得意外,很多时候演员最后拿到的角『色』未必是自己试镜时的角『色』,像是男主角试镜不成被选角导演沟通饰演男二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因为笃定身边这位演员跟自己绝对撞不到一块儿,徐缭倒是相当平静的坐着。   韩云迟反倒有点坐立难安起来,他这些年一直不冷不热的,公司对他差不多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好在经纪人策划的面面俱到,又有足够的人脉跟能力,帮他拉来了不少资源,这两年拍摄的角『色』也小小吸了一波粉,之后参加了几个综艺,人气跟热度上去了不少,公司这才愿意把红珠的机会留给他。   刚刚坐下来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眼下自我介绍完了,韩云迟才意识到身边这位对他释放善意的好心人就是经纪人圈出来的主要威胁对象。   星尘传媒的事,韩云迟或多或少也略有耳闻,正常情况下应该争取不到红珠选角的机会。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旁边这位曾经跟大牌明星合作的机会可不少,演技还是很受肯定的,剧组很可能是看中这点才给他发了邀请,这种情况就比较危险了,表示选角的导演对徐缭非常看好。   试镜本临时才能到手,韩云迟略有些犹豫,现在角『色』并不详尽,红珠电视台对自制剧向来保密极严,还曾经出现过演员演完都不知道自己演了一个什么人物的情况过,所以无法判断墨玉跟天帝哪一个角『色』更有分量些。   现场里只有徐缭最有竞争力,假如他是受到邀请前来,那么坚持试镜墨玉并不是个好选择,既然都是没有准备,倒不如选择竞争力更小点的天帝。   角『色』不去争取就放弃当然叫人不甘心,可换个角『色』试镜,叫战略『性』调整,不算不争取。   韩云迟暗暗给自己打气。   徐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平静给对方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因为工作人员已经让他开始准备了,试镜不会浪费哪怕一点时间,里面的人在表演,外面的人就开始背诵,导演不会多给几分钟准备,因为毕竟人数不少,各都给额外的时间准备,可以直接通宵了。   试镜室跟外面的大厅中间有条空旷的过道,准备的人就在这里看试镜本,避免其他人提前看到,徐缭起身走过去等待,接过自己的台词本,跟其他同时被报到名字的人一起背台词并且等待试镜。 第十七章   “徐缭。”   试镜室里走出来一名脸『色』发沉的演员,助理探出头来喊名字。   将试镜本递还给工作人员,徐缭站起身来走到试镜室内,每个演员的表演都是保密的,门一关,严严实实,房间空『荡』,只剩下面前审核的选角组。人并不多,摄像师单独坐着,大半个身体掩藏在机器后面,选角导演是位上了年纪的女『性』,神情严肃,眼神挡在镜片之后,看不出喜怒。   罗准也在,他作为编剧,对选角有一定的话语权。   成功的电视剧有各方面的因素,选角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部分,徐缭不记得墨玉的扮演者是谁。不过对方既然能被看上,想来也有一定的实力。他不担心韩云迟,倒有点忧心那个被遗忘的竞争者。   不过按照他的演技,应该不至于打不过一个跑龙套的……墨玉既然跟女主有关系,那基本上镜头不会太少,自己没有任何印象,不排除是酗酒后遗症,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位演员的确表现平平,像是这样边拍边播的电视剧,观众的反响也会影响剧本。   本子上只写了片段的剧情,是墨玉去接个小孩子这一场景,罗准很鸡贼,试镜的本子压根没写具体,只说去接个小孩子,连男女都没清楚,且只有墨玉一个人的台词,对方说了什么全靠看到的台词揣摩。   徐缭先跟众人打了个招呼,选角导演比她看起来要更雷厉风行的多,点了点头,示意省去这些无用的问候,直接让他开始。   剧本只有台词,甚至没特意标出动作,给予了演员不少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过这也无异于更加艰难。   徐缭准备了下,轻轻吐了口气,回到熟悉的战场,他的心稍稍落定,将四周一切都遗忘,凝视着前方,女助理的面容幻化成娇小可爱的孩童,他矮小、天真,又纯净。   “你长大了很多。”徐缭直截了当的屈膝下跪,伸手去抚『摸』,好似空气里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娃娃,他用拇指轻柔的抚『摸』那面容,长久的凝视着,声音喑哑,沉沉的微笑着回答对方的提问,“我叫墨玉。”   当他跪下的时候,选角导演梅红忍不住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了罗准,罗准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徐缭。   他虽然屈膝,却并不显得弱势,也不叫人觉得屈辱,那目光翻涌波澜,似喜似悲,半晌忽然直起身站起,将手收回,平淡道:“我不是你的父亲,你也不需要父亲。”   梅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抿着唇好一会儿,徐缭仍在表演,他凝视着那个不存在的孩子,忽然笑了起来,这笑意让他整张平和的脸染上了妖异的邪气,乍听似是含恨出声,咬字清晰,腔调却很快化归温情:“我为你而来。”   表演结束后,徐缭又恢复成了那个温和的青年,他端正的站在中心,对众人乖巧的点头致意。   “可以说一下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吗?”梅红低头看了看他的简历,忽然说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表演。”   徐缭笑了笑道:“墨玉给的信息太少了,我只好从台词上来推断角『色』的想法,他既然特意来找这个孩子,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中间又提到过这个孩子不需要父亲,他自己也不是父亲,我猜想可能是三角恋的失败者,如果理解错了,请各位老师见谅。”   “可以了,你先出去吧。”梅红点了点头,神情没变。   本来应该让下一个演员进来,不过罗准忽然抬了抬手,止住了助理的行为,歪头对梅红道:“你觉得怎么样?”   “演技方面没有问题。”梅红靠着桌子转了会儿笔,若有所思道,“在短时间的准备里,他对这个角『色』有自己的理解也很不错,不过我不希望是某些人刻意开了小灶的结果。”   罗准暗暗苦笑,听出梅红的言下之意,不过他自己也的确很吃惊,最初给这个机会只是为了还人情,这会儿他倒真琢磨不定自己是不是借老爹的东风淘着宝贝了。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心里是亮堂堂的,给这个机会已经是仁至义尽,更别提剧透了,徐缭差不多是跟别人同时起步的。   “我可不会拿我的事业开玩笑。”罗准正『色』道,“我只给他的经纪人发了这次试镜的邀请。”   梅红闻言却眉头一松,她知道罗准重新爬起来不容易,即便对方真的冲昏了脑子,强行要订下这个演员来演墨玉,她其实也不在意,毕竟罗准就算假公济私要改剧本给那演员添加戏份,最后也得导演跟她把关,说那句话只是为了敲打下这位同事。   在剧组里,罗准是核心不错,不过因为他的那些旧事,梅红打心眼里不太喜欢他,哪个女人会欣赏一个有家暴跟酗酒前科的男人,梅红甚至怀疑说不准罗准的前妻就是被他打走的。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不过这次对方落了个把柄,就忍不住含沙『射』影了一番。   “既然这样,那就定他了吧。”梅红漫不经心道,“后面也别看了,这一批就作品上也没几个能跟他打的。”   恶感归恶感,该有的责任,梅红也的确有,她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影响自己对一个人的判断,即便罗准真的开了小灶,对方的表现力也远好过这次来参加的其他演员。   罗准并无意见,他耸了耸肩,示意梅红自己决定。   徐缭出去的时候,韩云迟正在准备的行列里,他稍稍点了个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应肃发消息:“我试镜完了。”   过了片刻,应肃回复消息:“是完了,还是结束了?”   “可能都有,选角导演的脸『色』不太好看,我觉得她不太中意我。”徐缭叹了口气,其实倒没那么伤心,大概是有点果然如此的乏味感,让他对自己失望透顶,“就……我想是失败了。”   应肃沉默了片刻,发来一句话:“今天可以喝两杯。”   徐缭看着那七个字,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有演技只意味着很大几率能成功,而不是一定会成功,有些导演对角『色』的苛刻要求,并不是看重演员本身的能力,还有一些是两者之间的契合。   也许他只是不符合选角导演心里墨玉的形象。   徐缭想了想,仍旧给应肃发了条消息:“三杯:)。”   应肃没有回复。 第十八章   应肃简直是神经病!   徐缭看着眼前倒满了啤酒的高脚杯,几乎有点怀疑人生,酒吧的霓虹灯『色』彩斑斓的照在应肃的脸上,对方禁欲刻板的面孔被那些游离的彩光映得光怪陆离。应肃垂眸低嗅,用香槟杯喝龙舌兰,要不是松了领带,简直让人怀疑他在参加假面舞会。   “你认真的吗?”徐缭正经八百地问他,“你是人渣吧。”   “人死了都会变成渣。”应肃面不改『色』,“更细一点就是灰烬,你到底喝不喝。”   上天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魔鬼折磨我?   徐缭满头问号,端起一杯啤酒一饮而尽,闷闷不乐道:“说好的三杯呢?”   “这就是第三杯。”应肃难得没反驳徐缭,可说出来的话更可恨了,目光在酒里,酒在杯里,杯在手里,他晃了晃香槟杯,漫不经心,“避免你摄入酒精过多导致神智混『乱』,我帮你喝。”   徐缭一下子居然不知道到底是试镜失败更痛苦点还是他现在像是幼儿园放学后被妈妈约束着不准吃零食的小班生这个模样更悲惨点,于是只好低头闷声喝掉那两杯啤酒。应肃还点了果盘,他们俩坐在吧台上看起来活像是来唱卡拉ok而不是来喝酒的。   这大概是徐缭重生以来第一次进酒吧却没有喝到微醺,他臭着脸吃起水果,在人声混『乱』里面好像听见应肃说道:“你已经尽力了。”   可当徐缭转过头去的时候,应肃正抬头在看向舞池,神情冷淡,看那些青春活泼的身体仿佛看着一堆死猪肉,香槟杯已经空了。   徐缭忍不住一阵恶寒。   没那么多时间给人伤春悲秋,喝完酒的第二天应肃就恢复了本『色』,拖着他去试新衣服,因为时间跟金钱方面都难以满足,直接购买了成品,衣服相当合身,除了没有名气品牌特殊款式之类无可挑剔,不过按照应肃的话来说,这次只是上采访又不是走红毯,没必要特别在乎那些。   休闲西装跟正统西装不太一样,正式感会弱许多,在没什么特殊选择下基本上穿这一类不容易出错。   回到燕城后匆匆睡了几个小时,就坐车到番茄平台提供的场地去,白苏跟徐缭的穿着风格彻底错了开来,他在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造型师把他的头发打得较为蓬松后,看起来就流『露』出了乖巧温顺的邻家男孩感来。   化妆的时候,白苏听着外头的声音,脸略有些发白,很是紧张的问徐缭:“徐哥,外面人好多啊。”不知道崔远山干了什么,反正番茄平台很是花了一番力气宣传,预告片也出了两个左右,这会儿人气不差,不过要说多,其实这种还不算大场面。   《片面》里有首『插』曲是白苏唱的,在具体流程里也有他演唱这一环节,应肃还特意告诫徐缭千万不可以开腔。   虽说自己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但是果然还是有点不爽。   单纯以《片面》这部剧来讲,事实上作为周怀的白苏人气要比徐缭高许多,因为他更喜欢在博客上和粉丝互动;可按照现实来讲,徐缭本人则比白苏红许多,且有粉丝基础,因此真上场的时候姑且算是平分秋『色』,没有哪一方觉得尴尬跟被冷落。   这次的场地布置酷似学校的大礼堂,下面阶梯式座位分区排列,相当规整,而台子非常的宽,两边碍于台阶,海报摆在台阶之下,主持人按照咖位先介绍了徐缭,之后才是白苏,他跑上来的时候差点把海报给撞翻了,惹得粉丝爆发出笑声来。   身后是超大的银幕,正在转动着几个预告片的片段,徐缭原本站在旁边,看到后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了白苏的手腕,他耳朵已经红了,看起来相当窘迫。有时候粉丝跟演员所看到的视野是不同的,她们不过是觉得好玩,发出善意的笑声,可面对这么多人,演员本人出现失误后感觉到的心理压力是难以估计的。   两人肩膀碰着肩膀,徐缭伸手围上去拥抱了下白苏,话筒捏在手里,凑到对方耳边说:“别慌。”   白苏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下,台下的粉丝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对两位主演的亲密行为发出了尖叫声。   除了一开始的失误,之后白苏一直发挥稳定,甚至唱『插』曲的时候还超常发挥,整场首映礼有惊无险,虽然中间有几个环节出现些许意外,不过很快就被圆了回来。白苏渐入佳境,之后的环节都玩得很开,直到最后首映礼快要结束的时候,主持人还有准备的几个问题,于是开口道:“接下来是提问环节。”   本来是官方备下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底下忽然有个女粉丝尖叫出声:“撩撩!苏苏!你们为什么穿彼此的衣服啊!”   那分贝大到让人难以忽略,这种情况经常会突然出现,很锻炼明星的即兴发挥能力,白苏有点懵,问道:“这就开始了吗?”   众人大笑,主持人也干脆将错就错低下身蹲在台子边缘问道:“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女生挤到前头来,满头是汗的捏着话筒,还没说话先笑个没完,旁边她的朋友帮她按住了肚子才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她眨了眨眼,眼妆略微有点晕开了,喘着气道:“我想问下撩撩跟苏苏今天为什么穿对方的衣服?”   两个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所谓穿对方衣服是怎么回事了,在海报里穿『毛』衣的是顾长年,穿西装的是周怀,换个说法就是,他们俩今天恰巧沿袭另一个主角的穿衣风格。   白苏『摸』了『摸』后脖,这一场首映礼下来他一直绷着神经,额头上也微微有点汗,想了想,很老实的说道:“因为天太冷了。”他还没有傻到去强调他们没有换衣服穿,如果刻意去反驳,他估『摸』着下台自己就会立刻被应肃杀掉。   比起白苏,徐缭的回答就暧昧的多了,他笑了笑说道:“因为我们俩都不介意。”   粉丝尖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能掀掉房顶。   准备的问题只能限于时间删掉一部分,主持人好在接得住,又站起来道:“听得出来两位感情很好啊,那么我这里也有个问题,在预告片里我们有看到激情戏,拍摄的时候会因为太熟觉得尴尬吗?”   “全篇都是基情啊,我们拍得很自然。”白苏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主持人看起来简直要笑死在场上。 第十九章   首映礼虽然出了不少意外,但是并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白苏的邻家男孩人设里又多了个傻白甜的标签。   《片面》首播的成绩也颇为喜人,国家对版权的审核向来十分严格,平台这边通常是先放出四集免费,之后每周播出两集到四集——具体看长度,只有充值为会员才能观看跟提供下载,如果网络上出现盗摄或者资源分享一类情况,一旦有一定的下载量并被发现会被直接封号,更严重点还要吃官司。   这种情况保证了利益,同样也导致了作品的成绩会更直观跟明显。   除了首映礼之外,徐缭跟白苏还跑了好几个宣传,没工夫停下来休息,等到他们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片面》的口碑已经彻底爆了,甚至不少粉丝在博客上组成了自来水不断推荐,这种行为当然不可避免的引发了部分的不满,不过不管怎么样,《片面》的确是火了。   ……   芦苇小小是名腐女,热衷在言情剧里寻找男一跟男二甚至男二男三的『奸』情,上班已经掏空了绝大多数精力,没时间关注新消息,追得剧又大多数完结,正陷入剧荒的情况,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决定去问问好姐妹有没有推荐的剧。   耽美、同『性』之类的题材解禁很多年了,可是仍旧算是小众文化,芦苇小小加了不少同好,就为了看她们排雷分享优秀作品,即使如此,她也时常会因为雷点太低踩雷。   上线还没多久,玩得最好的果子喵突然发来了一张图片。   果子喵:【“我喜欢片面”,两只手紧紧握住一起,“我还吃怀年夫夫”,一只手为另一只戴上婚戒.jpg】   芦苇小小:什么鬼?   果子喵:芦苇,吃我怀年夫夫安利,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芦苇小小:新片?来个地址,不虐吧?   果子喵:我打包票跟我一样甜!   《片面》是一部同『性』网剧,芦苇小小看了看底下的影片介绍,两位主演长相居然都有□□分的样子,于是捧着脸等待着开场,其实她很少看耽美剧,因为三次元跟二次元的冲突太大,而且有时候演员看起来很明显就不自然。不少男演员爱惜羽『毛』,不肯接拍,而愿意接拍的出于各种原因则演得不符合粉丝所想要的那种爱情,引起了剧烈的反弹,甚至有几部被腐女众戏称为“耽丑”。   同『性』也只是爱情而已啊。   芦苇小小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有点丧气,想起自己不太愉快的观影记录,有些时候男演员会刻意突出攻受这两个区别,压根不知道腐女想要看的只不过是正常的爱情,不过是『性』别为男而已。有些拍得的确很好的同『性』题材又过于沉重,看完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芦苇小小自认只是个俗人,不想看那些讨论社会学跟人『性』之类的艺术作品。   她只想吃狗粮,汪汪汪。   片头看起来还不错,芦苇小小撕开一包薯片,全神贯注的从第一集 开始看,果子喵还在不断给她疯狂发安利包。   弹幕多但是不算密集,芦苇小小还有闲心看了下。   “第十次重刷了,第十集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就不能提前播吗?”   “宁信长江没有水,不信怀年没一腿。”   “我周怀爸爸好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软年腰为什么可以这么软!”   “忍不住想起了酥酥说:我们拍得很自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别跑,被酥酥笑死了,我们拍的很自然啊!”   “本来就超自然好不好,首映上撩撩抱酥酥那么顺手,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嘛。”   ……   拍得很自然是什么梗?   芦苇小小满头问号,把疑虑发给了好友果子喵,对方只是发来了一个剪辑视频,很明显出自粉丝之手,标题是:【撩酥】【高甜】首映礼撩酥甜蜜小动作剪辑。   她把地址打开来,但是没有看,因为这边正片已经开始了。   开场一段介绍了下周怀是个非常出名的心理咨询师,社会地位很高,有钱英俊,而且因为他的这份职业,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极为吸引人的冷静跟安定感,让人感觉非常安心。而他在休息时间跟同事交谈时,表现出来的『性』格相当冷淡礼貌,跟工作时对待病人所展现的镇定温和迥然有别。   演员看得出来很年轻,却把这种反差把控的很好,芦苇小小忍不住查了下这个陌生的名字,结果却没什么作品,不由得有点吃惊。   现在娱乐圈的新人都是怪物吗?   她已经有点期待这部剧了,几乎周怀出场没多久就被瞬间圈粉,另一位主角的名字她倒是有印象,不过记忆不深,不由得有点担心会不会拖周怀的后腿。   剧情走到周怀下班回家,弹幕忽然爆炸了起来。   “前方高能预警!请单身狗做好防护措施!”   “前方高能!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禁欲医生周已下线,黏糊少女怀已上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我怀念夫夫打电话!”   “前方是教科书级别的亲热,大家请做好笔记……”   ……   周怀提着几个袋子,把手上的东西丢在沙发上,径直走进了厨房,顾长年正巧此刻转过身来,被周怀牢牢锁在了料理台跟怀抱之中。   “啊——”   他举着一颗樱桃塞到周怀唇间,周怀微微启唇咬住樱桃皮肉,凑上去亲吻自己的丈夫,隔着一块红红的樱桃,激烈又缠绵。   芦苇小小简直要尖叫出来,好在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方都在推动那颗樱桃,分明是保守的亲吻,场面看起来却『色』气的让人不敢直视。   “多谢款待。”周怀衔着那颗樱桃又再亲了顾长年一下,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颊,万分珍惜而又蜻蜓点水,然后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开了。   顾长年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出来,『舔』了『舔』嘴唇,低声亲昵的斥骂。   “蠢货。”   芦苇小小已经开始捂心了,觉得自己的少女心根本承受不住这么激烈的碰撞,忍不住按下键盘,发送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蠢货!天啊让我死吧!呜呜呜——” 第二十章   如芦苇小小这类观众并不在少数,《片面》的爆红不是一夜之间,而是一路走高,通常前期高口碑的剧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后期相当容易疲软崩盘,尤其是《片面》还是个小众题材,难能可贵的是它居然撑住了评分。   评分一直相当稳定。   每年都有一大堆盘点前期神作后期乏力的影视作品,真正成功的作品,往往绝大多数都是各个部门都准确就位,比如宣发、剧组、演员、质量等等。《片面》的剧组是临时拼凑磨合,甚至到最后剪辑都得导演自己上,外景少的可怜,为了省钱还特意选了着重演员演技的情感剧。   质量方面差强人意是现实。   徐缭的确没有想到《片面》居然会低开高走到这种地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剧情已经到后期顾长年刻意让周怀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博客上也积累了不少话题的阅读量,稳占热搜好几日了。   这把对赌,崔远山赢了。   两名主演自然也被各大网友扒出过往,趁着热度上了不少平台接受采访,几日跑下来,徐缭整个脸都快发白了,倒是白苏兴致勃勃,体力用不完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长处了。   对明星来讲,生活等于荒诞的马戏团,观众欢笑,他们疲惫。   有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也有人战战兢兢半夜崩溃,能完美无缺站在聚光灯底下摆出自然笑容的没有多少,毕竟位置有限,狼多肉少,绝大多数人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轻易被抛弃跟遗忘,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于是台上的人成了拼命汲取注意力的小丑,台下的人一部分为此尖叫,另一部分人则想成为下一个小丑。   这类文案在各大网站都能看见,人们无病呻『吟』,揣测明星背后的辛酸跟痛苦,试图挖掘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好像他们平日里看到的私生活还不够多一样,一旦失去热度,又轻而易举的抛弃,践踏脚底,仿佛失败者就没有努力跟辛酸的权力与意义。   跟白苏这种纯粹的快乐不同,徐缭曾经跌落到谷底,因此更明白这个圈子的冷酷,《片面》的成功跟《凰璃》试镜的失败都带给他不同的感受。   如果有些事是始终无法改变的,那是否意味着自己无论怎么奋斗,结局都是注定的。   他不想太丧,然而现实便是如此。   《片面》爆红之后,番茄平台立刻跟上了宣传,而应肃早有准备,提前为他们两个人聘请了助理,不至于许多事手忙脚『乱』,且开始例行开会。   白苏仍旧坚持着跟粉丝们互动,在这方面他倒是比徐缭亲民的多,不过也有声音批判他过于贴近粉丝,甚至称得上是讨好了。   说更直白些,就差点名道姓嘲笑白苏没火过,跪『舔』粉丝了。   只要不泄密不犯蠢,应肃才懒得管他名下的艺人怎么跟粉丝玩,不过他一清二楚年轻人的『性』子尚需敲打,因此总会刻意强调这方面的事。   今天是例行开会,徐缭坐在桌子后头『揉』眼睛,这几天连着跑让他觉得有点吃不消,唯一的好处是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没时间去喝一杯。应肃弹了弹手里的文件,平淡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白苏在《星光旅途》的试镜没有通过,他们认为你不适合那么阳刚的角『色』。”   白苏愣了愣,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有点失落。   这也是《片面》走红后带来的另一个问题,白苏虽然年轻,但外形并无任何问题,跟阴柔更是搭不上边,他去试镜的那个角『色』之前曾在徐缭手里过过一次,除非这种偶像剧天降一个老派影帝,竞争力强到可怕,否则没理由不通过。   听这个理由也知道白苏为什么落选。   圈子里绝大多数人的取向都很混『乱』,潜规则不光只有女明星,男明星也有不少,可同理,毕竟龙蛇混杂,有人大方出柜,自然也有人恐同。尤其像是《星光旅途》这样的都市剧,现在风头正热的白苏如果去饰演追求女主的男配角,观众可能心理一下子拗不过弯来。   原因如果大半出自后者,那么应肃得到的消息应该只是落选而已,而不是“不适合那么阳刚的角『色』”。   很显然,白苏落选更多可能是被人刻意排斥。   《片面》火了之后,白苏也不再是刚开始拍摄的时候那么懵懵懂懂的小白菜了,他点了点头,沉默的缩在椅子里,应肃漫不经心道:“试镜失败有很多原因,如果因为这种事就受到打击,还是回家种地吧。”他顿了顿,目光忽然转向了徐缭,眼神犀利,大概是同样在敲打他,不过倒没有说别的,很快又转回去,继续道,“还有——”   白苏下意识抖了抖,应肃伸开双手握着办公桌的两角,目光微微眯起,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铺天盖地的阴影,亦或是伺机而动的猛兽,他仍旧用着古井无波的腔调说话:“有什么机会可以跟我商量,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解决掉一切问题,那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既然你不需要经纪人,那我们就一劳永逸。”   “我知道了。”白苏闷闷地低下头,主动自首,小声道,“不好意思肃哥,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近来《片面》走红,圈内自然闻风而动,大剧组看不上他们,小剧组却不介意蹭一把热度,徐缭是个人精,白苏却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稍稍谈几句,第二天新闻就有了“新一代男神疑意动加入《xxxx》剧组”等等的新闻,简直是打天上掉下来的免费宣传。   听应肃的意思,白苏似乎还被煽动着险些接了什么工作。   徐缭『摸』了『摸』下巴,这事跟他关系不大,而白苏脸都快吓白了,其实明星跟经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共生共存,也难保有互坑这样的情况出现,换句话说,有些经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直接杀鸡取卵,短时间压榨艺人的价值,而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同理,艺人一旦走红,面对的诱『惑』增多,经纪人没有相应的能力,也很容易被炒掉。   可以说一旦明星强势,经纪人必然弱势,甚至可能沦落到差不多当个助理秘书之类的地步;明星若是弱势,经纪人难免会强势些;也有双赢的局面,不过正常情况下都少。   以应肃的脾气来看,只怕白苏就算成了影帝都得老老实实低头挨训。 第二十一章   近来事情繁琐,两人忙得天昏地暗,别看网上吹捧的天花『乱』坠,实际上试镜都惨遭失败,应肃简单夸奖了他们一下,又很是谨慎的把他们俩敲打教训了顿,生怕有人忽然撅腚起飞。   这几日应肃也忙得很,眼下青黑都看得出来,时间如同海绵里头强行挤出来的残余水分,在接过一个电话后,匆匆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会议   晚上没有活动,徐缭跟白苏瘫在椅子上,半晌听到那头蔫头蔫脑的年轻人长叹出声:“肃哥真是太恐怖了。”   “你要小心点。”徐缭抬头看着天花板,故意吓唬白苏,“要是做得不够好,应肃那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炒了你。”   白苏惊叫出声,小声抱怨道:“那也太可怕了吧,其实我也没有对肃哥不满的意思,不过面对媒体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很厉害,对上肃哥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起码……就起码也夸奖一下我吧,《片面》不是很好吗?粉丝也夸我很帅,肃哥只会跟我说,你哪里哪里还有问题,最近是不是不太上心,我怀疑他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   真是孩子气的想法,徐缭险些笑出声来,他曾经也是这么觉得,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应肃陪自己去酒吧的模样,陷在椅子里眨了眨眼。   再放松再激/情的酒吧都没能引起应肃的变化,他的目光从五彩斑斓的舞台上偏离,冷静自持,声音漂浮而轻盈,甚至到现在,徐缭都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不是从应肃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他真的被两杯啤酒喝过头得出来的幻觉。   “他的确很严苛。”徐缭忽然道。   “嗯嗯!”白苏点头为他打气,场景有点像是小姑娘说人坏话组个同好的感觉。   徐缭忍不住笑了笑,他轻声道:“你还年轻……”咀嚼着自己曾经厌弃无比的陈词滥调,顿时觉得荒谬不堪,多年前他将这些经验弃之如履,到头来却自己重新拿起,拾人牙慧为这个后辈铺路,“等经历多了,久了,你就知道经纪人之间的差别了,为什么有些人走得远,有些人却只是昙花一现。”   这让白苏看起来似懂非懂,他对应肃略有怨念,可是对自己这位师兄却是相当心服口服,自打《片面》搭档演戏之后,对两人演技的差距就有所了解。白苏尽管年轻,也容易被煽动,可是他对演戏的热爱跟憧憬却让他能够在这方面保持清醒,正确的去判断自己跟其他人的水平。   白苏想了想,忍不住把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疑『惑』问出口来:“徐哥是怎么接触演戏的?因为太游刃有余了,感觉不是非常喜爱根本做不到。”他转过头来,赞叹道,“我看过以前的剧了,感觉只是随便演演的程度,这次就把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了。”   “我跟徐哥这种天才不太一样,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白苏叹了口气,“我很喜欢舞台,想把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大家看,享受每个角『色』。”   “哦,那我就简单的多了,我是为了钱。”徐缭理智道,“因为演戏能赚很多钱。”   白苏看起来有种梦想破碎的茫然感,象牙塔忽然被现实击垮,这种冲击徐缭明白,于是体贴的给予了沉默的空间。   过了好阵子,白苏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徐缭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些东西早些年自己也有,也许是之后发生了些已经记不太起来的事情,然后全部沉在酒里,被喝下肚,再排出去,只剩下名气跟钱财,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   那次会谈之后,行程就轻松了不少,崔远山作为导演也收到了不少采访邀请,不过大概是忙着重振旗鼓,只出席了少数几个知名度较高的采访,其他全部都拒绝了。而《片面》也即将走入尾声,在这个时候,应肃却忽然发来消息,称徐缭的试镜通过了。   之后一天,新闻也随之更新:徐缭确认出演《凰璃》,编剧称是重量级角『色』。   峰回路转,徐缭不由得眉头一挑,大约也猜到是剧组里大概意见不合,罗准的情况算不上好,他的机会又差不多是罗准给的,机会这种事对演员之间来讲是秘密,不过对导演等人却一清二楚,自然会被打成一派。   这些你来我往看着错综复杂,阴晦险恶,实则便是如此,一旦扯上巨大的利益,往往事情就会复杂的多。   晚上的时候,崔远山带着几瓶啤酒跟卤味来找徐缭喝酒,这是《片面》之后他们两个人难得单独相处,宿舍楼配个阳台,两人把东西拾掇拾掇,铺了被子坐在落地窗边正对着看月亮,崔远山进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八成是装的,徐缭见过他真正不甘心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你说小肃多讨人嫌啊。”   应肃最近跟人结仇真多。   徐缭笑了声,举起啤酒对瓶吹下了大半,瓶子里头咕噜咕噜冒着泡,那些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去,他慢腾腾的说道:“怎么?”   “今天他把我骂了一顿。”崔远山啃着鸡爪抱怨道,“说我不考虑你们的未来,《片面》虽然成功,但到底太小众了,影响到你们在圈里的形象了。”   徐缭想了想应肃一本正经训着崔远山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缓缓道:“有戏拍就拍嘛,总比没什么可拍好,难道还能挑戏吗?不都是在拼最后一把。”   他说话声音疏疏淡淡的,像是松针上落的雪,听起来冷,看起来美,又带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尖锐。   到底是明星,徐缭垂着脸喝酒,睫『毛』顺着灯光垂落下来,铺着扇子似的暗影,越发显得脸颊柔和,他骨相生得很好,皮相也不差,不像现在市场上流行的花美男,轮廓仍是刚硬的,倒是有点儿像小说里写的剑眉星目。   要说《片面》拍摄以前,他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么这会儿就是赌石,明知道里头藏着价值连城的宝物,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崔远山想起应肃跟他谈论这两个年轻人的事,看人这方面,应肃远比自己可靠的多,这点自知之明,崔远山多少还是有的。   徐缭跟白苏两个人的区别非常大,白苏是科班出身,有扎实的功底,无论表演任何角『色』,都有自己系统『性』的理解跟准备,不过限于履历跟经验,他的表演稳定而缺乏令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还需要进步,应肃倒是并不担心他,这个年轻人真正需要的是历练跟打磨,作为一个演员,他有足够的实力跟对演戏的热爱,其他都可以慢慢来。   而徐缭正好相反,他对演戏游刃有余,熟稔的像是天生该为镜头而生,本该是最不该叫人担心的天赋型选手,却缺乏像是白苏那样的赤诚跟热情。   并不只是演戏,而是更多的,甚至涉及生活。   就像一具毫无目的的行尸走肉。   不过算了。   崔远山眨了眨眼睛,叼着啤酒乐呵呵的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二十二章   崔远山跟徐缭喝酒喝得很开心,他大概把自己对应肃的所有不满都一股脑的告诉给了徐缭。   看着斯文客气却非常强硬,有自己的想法,因为不干涉别人所以也根本不准别人干涉自己,明明都那么熟了每次碰到却还是会擦手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不是明确应肃的确有这么烦人,徐缭简直怀疑崔远山是故意来跟他扯皮的。   最后崔远山像个大字一样的躺在地板上,打着酒嗝儿看星星,微醺着半真半假道:“哎呀,小缭儿,我要是没了你,可怎么活得下去。”这几日来徐缭都有认真晒被子,被太阳晒得棉花蓬松柔软,又染了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带着点淡淡的香气,好似还犹存着阳光的暖意,简直叫崔远山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徐缭静静喝了口酒,说道:“那应肃呢?”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像是争风吃醋,崔远山差点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出声来,可对方声调四平八稳,明显只是好奇。   好奇是好事,多少朋友都是从好奇开始,多少对象都是从好奇处起。   崔远山多希望哪天应肃对自己有这样的好奇。   “我要是没了他。”崔远山眨了眨眼睛,他歪歪扭扭的躺着,活像是贵妃醉酒,屈尊降贵的转着手里头那个没喝完的酒瓶子,打了个不太贵妃的酒嗝儿,喷着麦香的酒气,慢悠悠道,“那就活不痛快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像是活活能把心挖出来那样的真,徐缭把酒瓶放在地上,听得笑了笑,他没有质疑崔远山这句情话的真实『性』,可也没那么相信,这两者并不矛盾。   人是会变得,这点从很多年前,徐缭就心知肚明了。   崔远山跟应肃到后来都没有变。   徐缭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只是多少有些羡慕。   粉丝的爱是一回事,私密『性』的爱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徐缭没那么真诚的跟任何人建立过感情,也没有人愿意跟他建立那样的感情。也许曾经有过,可也都记不清楚了。   一个人的生命如果早就燃烧殆尽,那一切推翻重来又有什么意义。   活得久并不是好事,从头再来也没有那么轻松容易,这一切都太累了。   崔远山又絮絮叨叨的跟徐缭唠了些嗑,大半是跟应肃有关的,他们不常谈工作上的事,对话诙谐有趣的让徐缭怀疑对方压根是来给应肃做媒拉红线,而不是来抱怨诉苦的。最后崔远山拿着那瓶酒摇摇晃晃的走了,而徐缭只是躺下来,把自己蜷在厚厚的被子里,枕头膨得宛如刚蒸出来的巨型馒头,他枕在上面。   明月依旧,星辰璀璨。   入睡之前,徐缭『迷』『迷』糊糊的想着:应肃到底是怎么做到对一切事都无动于衷的。   然后他就觉得糟糕,自己也被崔远山传染了应肃菌子,什么事都能想到应肃,紧接着就睡着了。   ……   秋老虎半闷半冷,晌午叫人穿背心裤衩,大晚上就教短袖做人,冻得人瑟瑟发抖。   剧组前期筹备完善,徐缭很快就收拾着进了剧组拍摄定妆照,他的新助理是个女孩子,还兼职司机,两人相处的还算不错。   《片面》的热度仍在持续发酵,这两天刚刚完结,哀鸿遍野,甚至有人要诅咒编剧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在对结局的不满下,不少粉丝因为两篇相当高质量的影评而掐起架来,其实说到源头,是影评人之间有矛盾,而粉丝各有理解,因此站位也不同。   徐缭草草看过几眼,一篇是“liee”的《他是他的良方》,另一篇则是“彩绘小丑”的《你我登堂入室》。   liee——他是他的良方:   ……   如果你我看到的都只是片面,那是否意味着,转身就走的顾长年的确爱上了周怀。   在一次次浓情蜜意里,在一次次亲密无间里,顾长年的戏弄跟考验,周怀挣脱束缚踏出新的人生,设局的人自己也入了局。   我只觉得难过,顾长年引诱周怀发现这场陷阱,到底是出于游戏的乏味,还是无力再对抗自己的真心。   他是病态的,至始至终,仍是病态的,因此不愿意相信自己已被周怀治愈。   世间有那么多爱情,把戏跟玩笑才刚刚开始,顾长年这个疯子却选择了离开。   周怀是他的良方,他是周怀的□□。   他是周怀的良方,周怀是他的□□。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顾长年才离开,最后时间停留在他们初遇的时刻,也许意味着这一切终会重新开始。   ……   彩绘小丑——你我登堂入室:   ……   我们看到的,当真是真实的吗?   周怀到底是踏出新生的医生还是活在自我幻想之中的疯子。   『迷』人的顾长年,可怕的顾长年,爱他而伤害他,转身时毫不犹豫,没入人海时那般冷漠。   时间回到最初,是象征着一切从未开始,还是一切回归原点?   我倒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周怀片面的幻想,他的美梦,他爱上陌生人,幻想过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跟对方生活在一起。   然而梦境始终只是梦境,结局不过是梦醒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想吃糖的自然也有『迷』恋虐的,两家撕得昏天暗地,徐缭看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谁知道导演崔远山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对演员而言,最值得期待的永远是下一个角『色』,而并非是过往,倘使要回忆往昔辉煌,那差不多也等于走到头了。   说来可笑,他大概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了。   对粉丝来讲真情实感的分析,事实上对演员多数已成为过往,徐缭安静的关掉手机,仰躺着任由化妆师给他描眉画眼,小助理把吸管放进矿泉水瓶供以徐缭喝水,免得脏了妆容。   《凰璃》的宣传相当紧张,选定演员后就开始拍摄定妆照,倒是有不少概念图早就发出,这年头改编大ip是常见趋势,一来活力足够强,二来有基本的人气打底,市场上没能见几部编剧原创的电视剧了,这次红珠启用罗准,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而徐缭要做的,则是在这个大项目里,做好自己的小螺丝钉。   机器不会因他而出错,正相反,假如他不合适,那么就会被彻底换掉。 第二十三章   拍摄定妆照之前,徐缭在保姆车里看剧本。   角『色』定下之后剧本就发了过来,虽说最后出品未必会见得就跟剧本上严丝合缝,一模一样,但是大体是不会变的。徐缭浅浅看了几眼,不由得感慨上辈子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到底是个怎样的蠢货,再是无能的演员,因为这个角『色』多少也能添些光彩。   可墨玉这个角『色』在徐缭的脑海里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想来只可能是驾驭不住,罗准只好把戏份给删改掉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却也是极为常见的事,倘若有些戏份是演员无法表达出来的,导演要么将此删去,要么草草通过,并不是多么稀奇的情况。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认真做事的少,偷『奸』耍滑的多。   剧组的气氛不算很好,这并不奇怪,圈子就这么大,一个剧组的资源有限,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不管男女,倒不如说期望所有人和平共处才是不切实际。尤其是徐缭,他先是拍摄《片面》在前,明星的绯闻更多是一种新的宣传手法,徐缭现下风头正劲,却是女明星不好贴近的那种近,一旦下场怕是要惹得一身『骚』,没有什么好处不说,还容易被导演盯上,得不偿失。   演员之间勾心斗角,剧组的幕后自然也不大可能拧成一股绳,作为编剧的罗准跟导演不太对方,而导演组自然也瞧罗准不大顺眼,徐缭被打到罗准那一派系,更是备受冷落。   凤凰凤凰……   女主凰璃跟女主母亲凰丹用得是同一名女演员,凰丹出场不多,『性』格却变化极大,可以说相当吃演技,徐缭独自琢磨了一会儿,仍觉有些不好拿捏。   开场是凰丹发现丈夫的诡计,暗中谋划,在生产那一日请墨玉来将自己的女儿带走,弥留之际却又忍不住对墨玉表明心意。   “阿玉,我现在……现在不干净了,是我配不上你,只能厚颜求你,望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保护我的孩子。”   “丹儿,你天生纯净,若是成亲生子便叫不净,那想来也是男人龌龊不堪,既是如此,我也是同样不堪,咱们俩总是同样的。”   “你总是……从以前就是,这般会说好听的话。”   姑且不论罗准本人心中对女人到底是怎样的看法,单是这句台词,就够角『色』吸上大量女粉,也不知道前任是怎样一位“天才”,握着这样的剧本,都能无人问津。   前面的剧情并不长,也说不上拖沓,三句便大概交代了两人的前缘,凰丹也在墨玉怀中含笑而死,化作凤凰灰烬。   凤凰凤凰,凤雄凰雌,而凤凰一族以凰为尊,世世代代皆是女族长,凤凰天生瑞兽,生来妩媚柔美,护佑太平,虽可涅盘重生,但本身并无强大的战斗力,与龙族恰好相反。凰丹的父亲乃是朱雀,朱雀则与凤凰又有不同,可引人长生,且掌管荧『惑』,浴火而生,凰丹未能继承的能力,被她的女儿凰璃继承。   凰璃诞生不易,自凰丹死后,墨玉只好将她安置在地狱火之中孵化,试镜的那一段就是墨玉去接凰璃。   “丹儿,你天生纯净……”徐缭翻来覆去的念这句台词,总觉得掌控不好,这里他与凰丹久别重逢,理应是欢喜的;可是心上人又即将死去,便该略带悲痛;而怀中抱着仇人之女,更觉痛恨。   或轻或重都失了偏颇,徐缭念了几句,只好叹气。   外头在喊他的名字,小助理汪甜从车外探头进来,声音甜甜糯糯的,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天稍稍有些冷,她捏着外套一角,端着保温杯道:“徐哥,要化妆了。”   徐缭点了点头,把剧本搁下了,衣服在进来那会儿就已经换好,剧组里的化妆间跟休息间有限,也是证明分量的时候,他还没什么价位跟人抢,不像组里几个女明星,明里暗里来回争了好几次了。   韩云迟果然被定下,两人挤在一个化妆间里,好在彼此『性』格都算大大咧咧,也没闹出什么不和来,甚至还聊了聊天——不带刺的那种。拍摄定妆照之前,剧组已经为男女主角发动了一波宣传攻势,声势浩大,是《片面》压根没法比的程度,男女主增肥减肥的事也被拿来宣传,这部剧主要是捧这两位,自然没有其他人的份,只不过侥幸沾沾光。   不拿别的来说事,单讲定妆照,男女主角跟另一位较为大牌些的老演员都是单独发出,而韩云迟跟徐缭作为情敌组,是一块儿发出来的。而在这其中,男主还得给女主压轴,女主的定妆照才是压着最后一个出的。   这类小细节有时候也是要争的,观众虽对这些细枝末节漠不关心,但到底是脸皮上的一部分,人家要是疏忽了,那就是刻意慢待。   他想了想,竟然觉得有些累,好像生机勃勃的,试图竞争的那些活力已经被剜去了。   化妆师在勾假发,丝丝缕缕的,一点点严丝合缝的贴合着徐缭的轮廓,还要再往假发里接头发,让整体看起来又长又厚又自然,才好做造型。韩云迟那里倒是手脚快,真龙天子十二旒,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冕旒上的珠子是五彩的,垂下来遮住韩云迟的脸,摇摇晃晃,不至于叫人看不清楚,却也的确看不太清晰,便生出一种威严来,好似那冕旒后的容颜是不应当窥探的。   韩云迟站了起来,他穿着帝服,自然不是那种严格按照历史的,而是有所更改后显得更为华美跟视觉『性』的华服,双手笼在袖中,忽然撩起大半珠子,对徐缭嘿嘿一笑道:“天冷,穿得正好暖和,哎呀,你这满头小辫的很帅气啊。”   他一笑,那种帝王的气质就顿时消弭无踪了,反而有点贱贱的亲近感,倒很讨人喜欢。   “等会进了棚子。”徐缭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补充水分,吸管都被咬出了牙印,“你就知道还好天冷了。”   化妆师又调整了下,跟天帝这种刻板的人设不同,墨玉相对来讲比较阴沉,也较为冷酷,不同于遵循清规戒律的天界,他属逍遥自在的魔界,因此造型上也多了一分不羁。   散发是非常需要颜值才能稳住的一个发型,不然很容易变得像个疯子,造型师想来也有点为难,她将几股辫子合在一块儿,又把前方刘海拆散下来,简简单单梳了梳,留了一绺头发在眼前,又挡着徐缭的脸,给头发喷了喷定型,这才算完事。   再出化妆间,便已不只是徐缭跟韩云迟了。 第二十四章   先拍摄的是两位主角,男女主都是童星出道,演技有保证,饰演女主的木云彤更是当红小花,属于流量里有演技,演技里有流量的那一派。   男主林清要稍微差点,不过也有几十部作品打底,算不上当红但姑且能蹭点正热的边儿,属于但凡有点出轨劈腿的新闻立刻能上热搜引起粉丝反弹的一挂里。两个人被安排着接了不少综艺,最近正在炒假戏真做的绯闻,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的确是含情脉脉的。   韩云迟跟徐缭站在旁边候着,你笑话我的袖子长,我笑话你的辫子粗,倒是一组和乐融融的情敌。   按照现在剧组里的风向,韩云迟很不该跟徐缭说话,容易被打成罗准这边的人,不过他这个人看起来不知道该说是没心没肺还是毫不在乎,愣是没注意到这点,也可能是压根不知道。徐缭当然没有好心到提醒他的程度,因此也就装聋作哑,跟韩云迟没事闲聊两句,当找个吃盒饭的伴儿。   毕竟他们俩在剧本上都是要吃便当的人,前后脚时间而已。   今天来拍定妆照的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镜头感十足,众人平分秋『色』,面上亲亲热热,肚子里却不知道打什么算盘。棚子里开着鼓风机,可大灯也没含糊,惹得像是在蒸桑拿,徐缭背上的汗溢出来,觉得自己的背心脱下来大概能拧下一个月的雨水份来,脸上也不知道是用得什么粉,愣是一点没花。   韩云迟在场下嬉皮笑脸,上了镜头却没半点差错,他眉目微敛,将这身帝服驾驭得恰到好处,十二旒下目光凛然,自有一番威严气度,下颌微抬,便显出天帝的深不可测与城府来。   镜头上令人赞叹,下了场就立刻原形毕『露』,韩云迟拍完下来换衣服,助理急忙拿了冰水跟『毛』巾过来,帮着他一块儿脱掉这身衣服,就差没原地蹦跳起来抖掉这一身累赘了。   徐缭眨了眨眼,睫『毛』上垂着汗珠,汪甜拿纸巾简单帮他压了压汗水,化妆师又稍稍补了下妆,就让人上场了。   通常在镜头下的妆要稍显得厚些,日常情况下看多少会有些不自然,可上了镜头却是恰到好处。刚拿到的剧本里,墨玉这个角『色』往往是不太欢喜的,自打凰丹离去之后,他便日复一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活着,几乎已成了他唯一的目的了。   可是定妆照绝不能表『露』出这种丧气来,所以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看着底下的韩云迟,徐缭心念微微一动。   …………   《凰璃》特殊的模式确定了剧组对时间的苛刻要求。   徐缭无暇顾及《片面》后续,而应肃也尽可能的为他空开行程,将精力集中在新戏上,然而正因如此,粉群悄悄产生着变化。   《片面》刚完结不久,热度依旧,西皮粉绞尽脑汁想从这部虐恋之中挖出点糖吃,第一集 全是回温哭着吃糖的复习党,不少沉『迷』衍生同人的西皮粉甚至嗑了真情实感的真人糖。白苏对徐缭的敬仰与喜爱有目共睹,微博也好,访谈也好,另一位男主人公虽然不在,但是并不影响白苏谈起他时的喜悦与仰慕。   “徐哥他教了我很多!”   “大家都很好,可是徐哥他更特别点,跟他演戏,人会被带到戏里去。”   “徐哥是个很好的演员,我想变成他那样的人。”   ……   虽说当事人只是单纯的在崇拜偶像,可对于粉圈来讲却并非如此,年下『奶』狗加偶像崇拜,足够吸引一大群人嗑糖,正因如此,在徐缭接到新剧之后,粉圈也暗『潮』涌动,西皮粉开始提纯,渐渐分成不同的几个圈。   一类是白苏唯粉,吃《片面》官配,但是不磕真人cp;更严重些则暗踩徐缭,声称白苏对徐缭的仰慕之情只不过是公司安排的宣传;一类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西皮糖,阅尽千帆的三月粉;另一类就是徐缭的粉了。   到底是老前辈,徐缭的粉相当有战斗力,跟人撕『逼』毫不马虎,本来亲亲热热的两家顿时翻脸不认人,你骂我家倚老卖老抢占机会,我就骂你家新人上位想抱前辈大腿,双方撕得水火不容,苦了两家共吃的小可怜,只能明面上站着一方,暗地里偷偷『摸』『摸』收集另一方的消息。   白苏对此倒是并非一无所知,他向来宠粉,也喜欢跟粉丝亲密交流,因此纵然有个别人的过激言论引人不适,他也仍然耐心解答,并且多次说明自己与徐缭并无任何矛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粉头总是会把他的解释误解成委曲求全,好在是大概意识到了白苏的“良苦用心”,两家便暂且止戈。   这点让白苏相当困『惑』。   饭圈撕『逼』向来腥风血雨又叫人『摸』不到头脑,总归是铁粉黑粉齐上阵,吃瓜群众看好戏,这样一场轮流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总之撕到最后,大多都不记得自己最初是在撕什么了,人嘛,活在世上无非是为了争口气。   活像争不下来这口气,她们喜欢的人就会因此咽气了似的,白叫路人看笑话。   应肃对此饶有兴趣,甚至还暗中推手过几把,白苏与徐缭都是他的艺人,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白苏暂时缺乏人气,撕『逼』不是什么有趣的乐子,却也能营造表面上的热度,趁着《片面》刚刚收尾不久,是该抓紧时间为白苏定下新机会来。   他理智『操』盘,做个幕后黑手,黑或是粉对他而言都是数据,全看怎么『操』控。   公司近来有所起『色』,各部门也都面面俱到,应肃肩上的担子稍稍轻松了些,便也有时间去为白苏跟徐缭两人规划未来走向,白苏并不让人担忧,可是徐缭状态实在不佳。   表面上来讲,白苏倒是叛逆的那个,明星与经纪人之间需要充分的信任方可放开手脚,这也是之前他告诫白苏的缘故,这孩子年轻,可很懂事,稍一敲打就会明白。   徐缭却不同。   应肃点了根烟,屈指轻弹,一长截的烟灰落在空『荡』『荡』的烟盒里,在一片寂静里吐出口烟雾。   他是个刺头。 第二十五章   拍完定妆照之后没有几日,宣传已经开始,却不见墨玉的消息。   连同接下来的安排也无人通知,徐缭内心纳闷,等到应肃打来电话时,方觉得拨云见日,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对方缓缓开口:“最近别跑出去喝酒,被媒体拍到就麻烦了,《凰璃》暂时不着急。”   “怎么,不是打来告诉我角『色』没了的?”徐缭笑了笑,心中并未生波澜。   应肃似乎有些奇怪,顿了顿才问道:“谁跟你说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猜对了是吗?”徐缭微微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拍过几年戏了,这种事我倒也见惯了,不过是落到自己脑袋上罢了。到现在还没发通知,也没发定妆照,铁定是出事了,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是夸是贬,应肃好像笑了笑,淡淡道:“你倒是敏锐。”   徐缭总觉得应肃话里有话,可说不出来对方是藏着什么话,只好也干巴巴笑了两声,刚想耍耍嘴皮子,说点好听的,却又听对方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正在处理。”   “啊——?”徐缭怔了怔,那头却已经挂断了,他呆呆低头看了会儿手机,一脸茫然。   处理……?   怎么处理?   临时突然停了消息,想也知道是有换角的风险,要么换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要么就彻底撕破脸,拿违约金走人。通常情况下演员都不会跟剧组冒险撕破脸,毕竟有些时候并非是个人的原因,往往以演员个人也难以抗衡,经纪人所能做的不过是演员最后得到钱多或少的差别。   空降或是带资进组,能叫红珠电视台退让的想来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即便应肃想努力争取,只怕也是无用之功。   徐缭将手机放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应肃能给他谈回来双倍的违约金,那么他真的不胜感激,最近钱花得有点快,重归这个圈子,大手大脚的连自己都快有些不习惯了。有些东西也许本身就是注定的,即便中途有所更改,最后还是会走向它本该走的道路,他『揉』了『揉』眉头,决定到楼下去拿瓶冰啤酒喝,顺便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爆料。   既然不让到外面喝,在公司宿舍楼里头喝总没问题吧。   换角风波只要两方协商好就没有什么大事,甚至剧组还可能拿换角的事炒一波热度,徐缭借着门框撬了下瓶盖,伸手接住弹飞出去的盖子,漫不经心的灌了自己一口,暗道最近没有什么工作,也不打算进修,估计是要开病单了。   这在圈子里也常见,什么意外受伤导致无法参与拍摄啊,什么突然生病导致拖延进度主动退出之类的,借口总是多种多样的,观众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起码剧组跟演员之间面子上是过得去了。   宿舍楼的厨房是公用的,徐缭坐在桌子边上喝酒,老李正好埋头进来倒开水,两人碰巧撞见了,不说话显得太没礼貌,干脆开了口:“老李,这么晚了不睡啊。”   老李全名叫李星,大概是名字天生有缘分,加入了星尘传媒,还成了公司里的星探,当然职称不叫这个,不过干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老李的眼光很高,看人方面相当有水平,徐缭是他给公司找到的第一个艺人,后来找得几个都在公司危机里直接跳槽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出差,最近在刚回来。   “是啊,你也还没睡啊。”老李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有点唏嘘,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示意了下徐缭,徐缭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外加不介意后,他自己抽了起来,叼着烟开始磨咖啡,嘟嘟囔囔的,“哎呀,缭儿啊,这会儿几点了?”   “八点半,怎么了。”   老李掏出手机忍不住看了几眼。   “有人约啊?”徐缭某些时候还是很八卦的,撞了撞老李的胳膊,揶揄道。   “不是。”老李拖长了腔调,叹了口气说道,“我前不久不是去冰城出差嘛,路上看到个年轻人,长得那叫一个……嘿,唉,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你自己看。我赶飞机赶得急,就匆匆忙忙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到现在都没打来呢。”   徐缭顺着他的手接过手机来,半信半疑的笑道:“得,我看看您老看上的得是什么天仙。”   老李对这个新人势在必得,相册里还单独给人建了文件夹,估计是征求后拍摄的正脸,那人还挎着菜篮子,出道的方式五花八门,可买菜路上被星探看上的,还真是头一遭,徐缭有点想笑。   这张图拍得只是一般,不过看得出来对方身材跟衣品都不错,冰城的个别地方入秋就开始下雪,冷得能冻掉人的耳朵,那人穿得严严实实,『毛』球帽跟围巾手套齐上阵,就差没戴个口罩了,老李瞥了眼,大概是看出徐缭所想的,忍不住补充道:“他那口罩被吹飞了,要不然我还真没发现。”   “嚯,这老哥干嘛的?混黑的?”徐缭的手指头按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失笑道,“这么全副武装?”   老李一脸一言难尽:“他说自己是被包养的。”   徐缭笑着低回头来,手指一撇,就看着正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老……这天仙…跟咱们是一个种族的?你确定他不是外来物种?这他妈上苍造人也太偏心了吧,该不会花几十年雕了这么个神仙下来觉得他一个人太孤独了就随便把咱们拿泥点子甩了甩吧,好不好看就看泥点子自己本事了。”   老李忍不住抱怨:“是吧,你说他都长成这样了,演技还重要吗?”   “我要长这么张脸光拍张合照我就收费一万,靠这个我大概一年就能当上世界首富。”徐缭翻了个白眼道,“拿走拿走,别打击我自尊心。”   “可不是。”老李一拍徐缭的大腿,差点没把他吓得浇人一头啤酒,满脸幽怨道,“可他就是不给我打电话啊。”   在相貌方面严重受挫后,托这事儿的福,换角都没那么让人惆怅了,徐缭这回连酒都不想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想了想,忽然道:“你说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包上。”   老李幽幽的看他,端上咖啡走人了。 第二十六章   墨玉的宣传照在第二天晚上发出来,白苏特意来敲徐缭的门,年轻人对这机会意味着什么还不太清楚,只是由衷为他高兴得到了这个角『色』。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坦率跟真挚,徐缭没上网,因此还不知情,只以为是应肃那泄了底,忍不住笑了笑,当白苏不知道自己失去角『色』的事,便将尖锐的刺收起,好声好气的道谢。白苏完全还是个孩子,他手舞足蹈的规划着要徐缭请一顿,还想了点庆祝活动,他不知道自己跟徐缭同属应肃手下,徐缭的资源越好,也就意味着他的资源会被缩减,只是替徐缭欢喜。   好像对白苏而言,一个优秀的演员,就该得到好的机会一样。   徐缭觉得维持笑容有点困难了,他不想伤害到白苏,这孩子单纯的要命,还维持着点没脱开的稚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伤疤上起舞,于是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个角『色』不一定就定下来了。”   “啊?”白苏有点『迷』糊,“定妆照定下来之后,还可以临时换角的吗?”   当然可以,甚至拍摄到一半都能换。   徐缭怔了怔,忽然道:“你说什么?定妆照出了?”   “是啊。”白苏点了点头道,“很好看,徐哥,你古装扮相也特别好看,你看我嘴这么甜的份上,能不能给我讲下戏?肃哥帮我争取到了一个配角,虽然是个没多少戏份的小配角,不过组里都是些老前辈,肃哥让我做好跟组学习的准备,我自己也想努力一下,徐哥?徐哥?”   “可……可以啊。”徐缭还有些恍惚。   他一边分神给白苏讲戏,一边细细揣摩,应肃的确有些手段,这次白苏接的这部新戏虽然并非大红大火的类型,但是却是每年必拍的几部历史主旋律,主角多是成名的老前辈,有些更甚可以称为老艺术家,能挤进去当个小配角,甚至于跟组演员也算赚到,按照白苏对表演的热爱,既可以打磨他最近被捧起来的浮躁『性』情,也能叫他多学一点。   可问题是,应肃到底是哪来的人脉把这小子塞进去的。   在圈子里,多个人脉多条路,尤其是经纪人,格外需要庞大的人脉,同理,有时候自然免不了人情因果,所以稍微强势些的经纪人,虽然能带来许多拍戏的机会,但同时也会强迫艺人拍摄他并不喜欢的作品,这都是常见的事。   这其实还算正常,可是应肃说得处理,原来是真的处理……   这经纪人到底是什么大宝贝,这会儿了还有这样的人脉跟能力。   应肃回来的时候带着《凰璃》剧组的通告单,徐缭当时正在房间里看定妆照的新消息。   当初拍摄时徐缭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好,正巧看见了韩云迟,于是心里就有了个想法。   韩云迟饰演的天帝是应龙,而墨玉却只是蛟,《抱朴子》说母龙为蛟,罗准采用的却是另一种说法:龙,无角为蛟。龙遨游云海,蛟潜入水渊,渡劫后方可化龙,墨玉在渡劫时被天帝打成重伤,因此维持蛟身都极为困难,徐缭与导演商量了一下之后,最后导演拍板决定他的定妆照让演员与原型共存。   既然是共存,那必然要有互动。   定妆照的成品究竟如何,事实上徐缭并不知情的,他只是按照导演的安排,宛如逗弄爬虫一般伸出了手。   韩云迟的定妆照大概『色』调是金跟白,十足威严,目光深邃,背后有金龙腾挪。   而徐缭与他正相反,是黑蓝二『色』,大概是为了弱化蛟龙的可怕,蛟是透明的水『色』,延着墨玉的袍子缠绕在手腕上,脚底下是黑沉沉的水潭,墨玉神情高傲,睥睨着镜头,几朵暗『色』的幽焰燃烧着,与天帝的定妆照形成相当强烈的对比。   因为选角一事的耽误,徐缭的墨玉堪堪压着男女主出现,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没相应的咖位,倒是享受了把压轴的感觉。   《凰璃》宣传到位,关注度自然不一般,下面的评论也是五花八门。   “我靠,这帅『逼』是来跟天帝打擂台的吧,一个魔族一个神族这样?”   “天啊啊啊啊是我长年爸爸!”   “差点没认出来卧槽居然是顾长年,我的天啊气质变化太大了吧。”   “居然是撩总的新剧,_(:3)∠)_追了。”   “我的妈诶,我当初看《片面》以为这个小哥哥是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风流多情,原来还有这么冷酷的时候。”   “恭喜撩撩接到新剧~很荣幸能跟各位前辈合作>3<。”   “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撩总的演技是有保证的!”   “原来罗老师说的重量级,是指体重的重量级啊,一条蛟到底有多沉,令人沉思。”   “看到撩撩出演新剧,才意识到,曲终人散,《片面》已经结束了,好难过啊。留在戏里的只有我们,戏里戏外,你都走了。”   …………   “叩叩。”   徐缭转过头就看见经纪人靠在门边,应肃修长的手指从门上收回来,面无表情的通知他一周后就开机。接下来应肃个人的行程有点冲突,他打算先跟白苏走,毕竟那边还没彻底解决完,徐缭这边则搞定的差不多了,于是简单说了下之后的安排,期间他不太舒服的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   徐缭叼着棒棒糖转头看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奇迹似的,忽然跳起来扑上去捏了捏应肃的脸:“你怎么做到的?!你其实是神仙吧!”   而应肃只是安静的看着徐缭,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他轻轻提了提领带,像是在整理,事实上徐缭怀疑要不是法律在拘束应肃,对方下一刻就能扯下领带直接勒死自己,于是立刻乖乖撤了手。   跟崔远山被应肃归到一类,有点说不出的别扭。   应肃半点没客气,从怀里掏出湿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脸,丝毫不顾及徐缭的玻璃心,徐缭装腔作势的捂住胸口,嘶声道:“你居然这么嫌弃我。”   “没事我走了。”应肃低着头仔仔细细的顺带擦了擦手。   “等下。”徐缭伸手压在门框上,把应肃牢牢困在自己的手臂里,饶有兴趣的问道,“我还有个问题,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之前他们的确是打算要换掉我,对吧?”   “差不多。” 第二十七章   大概是觉得这么笼统的说法不太符合自己的风格,应肃沉默了片刻,又漫不经心道:“事实上是还没确定,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其实这话跟直接判死刑已没什么差别。   这也并不奇怪,经纪人是剧组跟演员之间的遮羞布,剧组可以跟经纪人撕,可除非必要,鲜少跟演员撕,只要没当面扯破脸皮,什么话都好说。换角一事,《凰璃》自然也是先通知了应肃,由他转告徐缭,这就是所谓的面子功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所以——”徐缭故意停顿语气,“你处理掉了。”   “我处理掉了。”应肃看起来像是在应付一个傻子,可他又完全没办法一样,只能皱着眉一字一句的回答徐缭。   徐缭点了点头,慢腾腾的问道:“方便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应肃迟疑了下,大概是他那装着智能ai系统的大脑在检索哪些话可以说而哪些话不可以说,过了片刻才道:“进去说。”   事情并不复杂,非要说的话,其实是圈子里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打算顶掉徐缭的明星虽名不经传,但大概是打哪儿听到了风声,知道墨玉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决意带资进组,制作方倒是也颇为意动,倒不是说红珠穷,只不过这样大手笔的仙侠剧,不像现代剧能吸引广告商,又要抓紧时间产出,各处都需要花钱,说是烧钱也不为过,难得有人主动拿钱进组,而不是进组拿钱,制作方难免有些犹豫。   即便演的不好,让罗准删改些戏份就是了。   只不过上层当然也是有些犹豫的,一来角『色』已由徐缭定下,二来贸然接受带资进组,有些地方难免要有所迁就,可资金方面却能大大充裕。   罗准自然是不愿意的,他才不肯让自己的白粥里多颗老鼠屎膈应人,上层其实已经意动,因此才会发出那样的通知,只是看罗准态度强烈,他们也不敢一下子说死话头,只等着应肃跟徐缭自己识相退出,到时候罗准就无话可说了。   应肃就是从罗准那里得到的消息,于是他准备了一下,去找红珠的负责人谈判。   “你直接去找了制片人?”徐缭的神情有点古怪,他吸了口气,抱着胸说道,“他怎么就听你的了?”   上层也分作两边,一方求稳,另一方则觉得比起充足的资金,牺牲一个角『色』无关紧要。然而红珠真的缺钱吗?倒也未必,红珠之所以想拍摄《凰璃》,无非是想抓住主流量,这些年来竞争力越来越强,红珠虽是老牌电视台,可这些年也被冲击了不少,辉煌不复当年,自然也是攒着一股子劲的。   应肃便从此下手。   红珠不像之前的星尘,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笔资金有是充裕,没有也并不捉襟见肘,加上那位明星是出了名的难搞,之前已有带资进组跟导演起冲突的黑历史。为一笔资金拿大制作冒险?完全不值得。   应肃准备齐全,加上制作人本来就有所犹豫,这才被说服。   徐缭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磕在了桌子上,他想自己重生一百遍,只怕都没应肃这般能耐。   其实徐缭样样强过那位,唯独差了点钱,偏偏有时候就是差点钱的事。   于是应肃另辟蹊径,打了红珠一个猝不及防的直球:你就真差这点钱?   有些事并非心中不清楚,而是眼前过不去,毕竟钱摆在眼前,可演员出演作品之后却是个未知数,动摇并不奇怪。应肃聪明就聪明在没拿徐缭跟对方比,他拿红珠的未来跟这笔钱比,愿不愿意为了一笔资金拿红珠的未来赌,这样的冒险又到底值不值得,这才是真正解决制作人的关键。   说来简单,实则惊险。   “你就这么相信《凰璃》能成功?可要是不能呢?”徐缭皱起眉头,他对这部电视剧的未来并不忧心,只是纯粹好奇应肃的想法,“我只不过是个演员,影响不了整个作品。”   应肃一挑眉,甚至都没费心思去遮掩表情,平平淡淡道:“你当然不行。”   徐缭猝不及防被噎住了,干巴巴道:“那你?”   “启用你只不过是选择最合适的一位,整部作品是否成功有很多未知因素,如果这点风险都不敢担,他们拿钱吃白饭吗?”应肃轻轻拍了拍裤子,掸走压根不存在的灰尘,神情镇定,“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而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为这部作品的成功与否许诺?我提出意见,他们做出决定,如今不过是做出更明智的选择而已。”   徐缭欲言又止,半晌才叹气道:“哎呀,我之前还说别人是神仙,那纯粹是皮相上的,老应,你实在是……你实在是……我说不出来了,现在只想亲你一口。”   应肃顿时提防地站了起来,模样看起来活像徐缭试图谋杀他一样。   “我就随便说说,看你还当真了。”徐缭遭受暴击,顿感被嫌弃的自己颜面扫地,悻悻地嘟囔道,“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这是有万千『迷』妹的人,人家好歹还花钱给我送东西,你还要抽我的钱。”   “那是经纪人的薪水。”   应肃顿时松了口气,也有心情应付这些无聊的废话了,他的愉快实在过于明显,让徐缭看得一清二楚的那种松气。他平日里是个很克制的男人,克制到有时候徐缭都会怀疑他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理『性』,因此今天的情绪变化就显得尤为明显起来。   大概是能完成这件了不起的事,让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得意的。   “哎,你其实自己心里也很得意吧。”徐缭见不得他这样,故意道。   果不其然,应肃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倒显得有点欲盖弥彰起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别有深意的看着徐缭,眼神比之前喝酒看舞台上的猪肉还不如,像是要把他称斤掂两的卖了似的,于是徐缭就明白是到自己闭嘴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   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提的。   “你好好拍摄,少出事情。”应肃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眼皮略微垂下来,仍是强打着精神跟徐缭说道,“这事儿一出,虽然不是你的错,但都盯着你,别出差错。”   徐缭不禁佩服起应肃来,姑且不说平日里『性』格怎么样,起码作为一个经纪人,应肃实在堪称ssr级别的,他乖巧的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最大的本事就是不给人惹事。”   应肃居然笑了笑,眉眼弯弯,难能可贵。   太他妈的惊人了,世界两大奇迹同时发生,他没被换掉,应肃笑了,徐缭已经开始盘算着买彩票的可行『性』了。   “胡说八道。”应肃的声音有些哑了,他咳了咳,不知怎么,用一种很柔和的目光看着徐缭,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过了会儿才说道,“好好休息。”   徐缭想哈哈大笑两声,吐槽应肃多心,他有时候油嘴滑舌起来连『骚』话王崔远山都不是他的对手,可大概是出于同样不知名的缘故,他只是坐在原地,甚至都没送应肃出去。徐缭忽然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惶恐,有什么东西在击溃他完全没办法再继续坍塌的生命,也许不是击溃,是建立,总而言之,对他来讲都是差不多的感觉。   已经好久,自打他开始酗酒之后,就从没,从没人那么看过他。   就好像还对他留有期待,就好像他还没有那么无可救『药』,就好像他还是什么值得让人充满希望的人一样。   一部分的徐缭觉得应肃有『毛』病,另一部分的他则在瑟瑟发抖,仿佛被人突然推到悬崖边,生出难以抑制的恐惧来。   好在应肃已经走远了。   自打那天过后,徐缭就有意识的避免自己跟应肃过于“亲密”,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事儿根本不必那么在乎,因为接下来这几天,他压根见不到应肃一面。见面最多的反而是汪甜跟关莫磊,毕竟只剩下几天的时间就要进组,健身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关莫磊先口头恭喜了一番,然后跟徐缭商量了下接下来的安排,他现在仍是徐缭的个人教练,接下来打算在徐缭拍戏这段时间里去影视城碰碰运气,试试机会。如果徐缭有健身方面的需求,可以提前告知,让他安排下行程。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有明星梦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徐缭深知这位以后会大放异彩,自然没有任何异议,两人合作愉快,连带着不会讲话的关莫磊嘴巴都比平日甜了一些。   无人不爱听好话,徐缭老神在在的听完健身教练拙嘴笨舌的恭贺,淡定告别后挂断通讯。   入秋后气温仍是不高不低的尴尬着,有时候极冷,有时候又热得人发晕,汪甜准备齐全,红珠对这部作品的各方面都有严格把控,似乎是私下商议过,公司便没有再派化妆师跟着,两人订了机票,提前进组。   徐缭最近明面上看着红,可终究是一时的,公司并没打算做杀鸡取卵的事,行程自然是严格保密,汪甜已经习惯了熬夜,凌晨两三点仍是目光炯炯有神,她提前就在拍摄基地附近定好了房间,保证睡眠跟安全,只等天亮就进组。   缙州有一处相当出名的影视拍摄基地,早期是专门供以剧组使用,后来也在特定时间对游客开放,创立至今已有数十年,个别投入巨大的剧组甚至会和背后的集团协商,直接造出一个新景区来。   《凰璃》当然没这么麻烦,也没有这么高的投入,只是租借之前的场地。   主演还没到,徐缭是几个主要角『色』里来得最早的,干脆进组跟导演他们打了个招呼,美术组正在给搭建完的场景布置细节,摄像组则在调整仪器,每个人看起来都忙得有条不紊,整个剧组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拍定妆照时还有个笑脸的导演这会儿对徐缭不冷不淡的,只是点了点头,随口客套了两句,然后随便从场务里拔了个小姑娘出来,让她带着徐缭到处走走。   场务小妹很热情,一张嘴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还没忘问徐缭要签名,签名不是大事,徐缭顺手给她写在照片上,小姑娘欢天喜地的连声道:“谢谢徐老师。”把那张照片连着本子一道儿揣在胸口,捂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有人跑出来抢跑似的。   离拍摄基地不远有个租住的宾馆,是剧组的临时宿舍,寻常场务跟跟组演员都住在里面,距离这里大概有七八分钟的路程。不少人从宾馆一块儿过来,刚下车就见着徐缭走过——他的脸最近还算熟,便齐齐涌上来求个签名合影,一时场面居然相当热闹。   徐缭也都好脾气的一一应了,只是不签空无一物的白纸,海报或是照片甚至衣服则来者不拒,场务小妹对着他温顺如绵羊,对其他人倒是凶得很,等签名签得差不多后跟着汪甜一起把人群疏散开了,顺便提醒个别新人跟徐缭道谢。   人『潮』大多只是凑热闹,并非真正是徐缭的粉丝,其中也不乏想拿了签名出去卖钱的人,徐缭分辨不来,也并不在意。好不容易等人退开,他不经意的开口:“组里是要带些新人啊。”   剧组里的杂工跟跟组演员还有各组里的新人相当好分辨,一般不太客气,比较木讷,不怎么会做人的都是新人,还没有学会那些条条框框的隐形规矩。   社会上的工作大多是要会做人些的,而娱乐圈对此有过之而无不及,徐缭此刻小红一把,算是受益者,无心对这些规矩批判什么,因此只是笑了笑。   “是啊,台里想锻炼锻炼新人,好在手脚都还算勤快,不会来事,教教就好了。”场务小妹热情归热情,做人倒是很周道,话说得滴水不漏,她蹲下身开了一箱水,拿出两瓶递给徐缭跟汪甜,自己也拿了一瓶,带着徐缭大概认了认剧组的范围。   拍摄基地并不是只有一个剧组,像隔壁就是其他片场——这是个忌讳,两个剧组互相同意后进入那叫串场,可要是没同意,随便跑到人家片场里,打扰到人家拍摄就不太好了。 第二十九章   因为剧本是边拍边写的缘故,基本上接下来的日子里剧组都全部都待在拍摄基地里了。   大概了解完剧组的大概情况,徐缭就跟汪甜回了酒店,晚上应肃打来电话,他那边大概是刚下飞机,不知道是不是谈完了白苏的合同,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也不像见面时能清楚看到疲惫感,仍是冷静镇定而理智的。   “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徐缭漫不经心道,“不过导演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徐缭刚冲完澡,『毛』巾挂在脑袋上,发尾正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热水让他有点昏昏沉沉的睡意,伸手把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坐在床边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告状的小孩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剧组里都是人精,导演再不明智,也不会傻到在私底下的选角风波之后给徐缭脸『色』看,但要说喜爱之情,自然也是没有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又不是导演亲儿子。   这话不好解释,徐缭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多是应肃叫他忍一忍,误解便也就误解吧,于是懒得解释。那头沉默了片刻,竟轻轻叹了口气,不像是平日里那种不可捉『摸』的冷淡了:“你受委屈了。”   徐缭感觉到一阵安慰,尽管他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拿钱办事,再加上这个角『色』还是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徐缭故作轻松的微笑,缓缓道,“我又不是钱,哪能指望谁都喜欢我呢,更何况导演也没排挤我,说不准人家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用『操』心,我好歹在圈子里混久了,倒是白苏,你还是对他多关照些吧,小孩子还不懂事,你可别把人折腾哭了。”   应肃没再回答,只是淡淡道了句晚安,大概是觉得徐缭话多了些。   徐缭捏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回道:“晚安。”他等了很久,通话仍在维持着,差不多过了十五秒左右,应肃毫不留情的截断了这通电话。   其实徐缭本来并不觉得委屈的,人间的一切他都经历过,最高摔至最低,人生百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可应肃开口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胸膛像是突兀酸成了一滩烂泥,一戳就紧紧的皱在一块儿,叫人喘不过气来,只能咬着牙抵抗那种酸楚。   他本来就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这么廉价,人家说句好听的,就巴不得黏上去。   每个人心里头都有扇门,紧紧的关着,不让徐缭走进去,只有他的心门是破的,千疮百孔,风一吹就晃晃『荡』『荡』,谁都能走进去,可谁都受不了那种寒冷,便自觉的从门口绕过一圈离开了,应肃不过是在门口随便生了堆火,压根没打算进去。   来自精神的痛苦,就足够让人缩起身体了。   徐缭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他使劲的呼吸,可总感觉气流顺着胸膛的破洞吹了过去,有瞬间便觉得荒唐,这许多年了,他竟还是没有长大,就跟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般,等遇到了大人,才敢肆意痛快的大哭一场。   他并没有眼泪,只是觉得疼痛。   头发还没干,徐缭就栽倒在床上,带着湿漉漉的脑袋睡了一晚,第二日倒觉得还好,并不头痛,枕头上的水痕都已干了,昨夜的任何踪迹都没留下。   剧本薄得没几页纸,徐缭细细批注,在房间里背台词,连连换了好几种说话方式,试着揣摩其中的意思,汪甜倒是在剧组里跑上跑下,认了个脸熟,每日管一日三餐的给徐缭送饭,平日就安安静静,半点不叫人『操』心。   不过倒也是,助理就是抓来分摊麻烦的,若是还要人『操』心,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想用一个人用得趁手顺心,势必是要费心好好教导他一番的,好在汪甜做助理的经验不少,徐缭暂且又不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因此眼下双方对彼此都十分满意。   韩云迟来得较晚,他的专辑最近正在热卖,连日跑了好几个宣传,不过他还不算最忙的,又过了几天,档期满满的女主角木云彤跟男主角林清压着底线到了剧组,这才算是真正齐活。   人一到,就抓紧时间开机,开机仪式一向都是那几套,无非就是拜神上香。   再过几年,这些老古董就要被淘汰进垃圾桶了,可这会儿,尤其像是红珠这样的老派电视台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迷』信,因此这仪式也就显得正规而严肃起来。上香也看身份,导演编剧这一类有份,两位男女主角也有份,还有位名气较大的配角老师也有份,韩云迟跟徐缭都属于乖乖站着看的类型。   韩云迟像是完全不知道换角风云似的,小声跟徐缭嘀咕着:“我打小就不太爱闻这种香的味道。”待会儿要点炮仗,韩云迟看着工作人员在拆大地红鞭炮,忽然乐不可支地蹦了过去,接过手来,看样子是要帮忙点。   这玩意少说有几百响,放起来震耳欲聋,徐缭不凑这个热闹,先跟汪甜上了巴士,在车里等着上路,他刚坐下,身边飘过一阵香风,定睛一看,木云彤拿着手机坐在斜对面,想来也是不喜欢。   外头很是热闹了一阵子,鞭炮混着叫好声,半晌才停,自然有人留下处理麻烦,导演组齐刷刷上来,总共有两辆大巴,另一辆上头就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或是基层人员了,车子过了好久也没发动,大概又等了几分钟,罗准戴着口罩上来,神情有些憔悴,背着个大包,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总算是人齐了。   导演这才招呼司机开车。   车上无聊烦闷,气氛也没那么紧绷,林清开了话头,跟导演聊得挺开心的,他也会说话,车里头每个人都能蹭到一两句,对谁都不显得冷淡,木云彤被逗得咯咯直发笑,徐缭有必要就说,没必要也不随便张嘴,倒是罗准不太给面子,林清在他那儿碰了几次壁后就不打算再尝试了。   韩云迟刚上车就把帽子盖在脸上,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按照他的『性』格,后者更可能些 第三十章   今天拍得戏很多也很杂,主要是比较碎,多数是天宫的戏份,汪甜把他们俩的日程表都领了,开机仪式之前众人已经吃了早饭,所以一下车就往自己的地盘走去,化妆师进化妆间,道具组继续细化场景,而演员则负责上妆换衣,准备拍摄。   凰丹的戏份并不多,可造型组组长还是为她设计了几个不同的造型,不止的凰丹,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色』都有好几套造型,衣服沉沉的挂着,按照角『色』分门别类,徐缭饰演墨玉,墨玉自然也是有好几套衣服的,凡间的,魔界的。   男女化妆间是分开的,化妆师在众人脸上忙个不停,林清有自己的休息室跟化妆师跟着,他这种咖位的一般能跟剧组讨价还价,商议好了就不是什么大事。墨玉因为设定的缘故,妆容有部分属于特效化妆,脸颊边缘有龙鳞浮现,其实说是龙鳞,跟鱼鳞也相差不远,徐缭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被按在椅子上等着化妆师结束。   等徐缭出来的时候,片场内已经拍摄一段时间了,他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段戏是凰丹死后,天帝震怒的场景。   这一段没有台词,女主木云彤穿得是凰璃的衣服,妆也化得非常少女,整个人坐在导演边上显得俏皮又可爱,片场里非常安静,收音的工作人员下半身巍然不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韩云迟,生怕漏过一点喘息。   天宫的戏份在第一二集 还是有一定比重的,除了凰丹、天帝、墨玉三个人的三角恋之外,男主北斗真君也在天宫出场;之后剧组就要转场到另一个场地拍摄,最后才是绿幕补拍。   这一段的剧情是凰丹死后,侍候在她身边的女官按照凰丹的打算谎报了消息,天帝得知凰丹陨落,震怒非常。   这一段并没有任何台词,天帝的震怒并非是痛心妻子的死亡,更多的是焦虑与担忧未来的浩劫。当初他强行推演命盘,得知千年后会有浩劫降世,却也因窥探天机而使得命盘崩损,再无法重开。   命盘滚滚,曾显现出朱雀的模样,是浩劫唯一的生机,朱雀早已灭绝,唯有凰丹还残存朱雀血脉,于是天帝与她结为夫妻,凰丹如今已死,那就证明生机已断,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怒也分层次跟不同的情绪,哀极生怒,亦或者是纯粹的怒火,表达的方式是不同的。   韩云迟唱了好几年的歌,演戏方面却没落下,他的演技很有感染力,发怒并不动声『色』,不显得张牙舞爪,也许正因如此,才显得沉重可怖,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着,隐约看得见额头的青筋。   徐缭站得比较近,安静的在角落里看着,镜头正对着韩云迟的脸,能捕捉到他脸上的细节跟眼神,这方面他就看不太清楚了,然而能感受到那澎湃的怒火,最后以韩云迟打坏道具做的桌案为结束。   韩云迟下戏之后是男女主角的戏份,再来是天帝跟北斗谈论浩劫,墨玉被安排在最后。   “你觉得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韩云迟额头上的青筋还没消,阴沉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初,看起来像是憋着怒火在假笑似的,他喘了会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纳闷道,“这天也入秋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还学不会自己变冷点,可热得我,尤其是一发怒,我就感觉自己跟个被狂拉风箱的炉子一样,不停地冒火。”   “挺好的。”徐缭笑了笑,倒不是奉承。   韩云迟咧出一口大白牙,傻乐道:“可不是,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徐缭一下子没话说了。   接下来他们俩一起看着男女主角演戏,木云彤跟林清的演技说不上出神入化,可也能打个及格分,难能可贵的是两个人身上的确有种cp感,看起来就好像初见懵懂的小情侣一般,她对他好奇,他对她宽容,都是互相不曾发现的感兴趣。   木云彤戏外看着曼丽冷艳,戏里头演起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也显得娇憨可爱。   不过有cp感归有cp感,不能阻止导演喊ng,对徐缭不假辞『色』的导演对上木云彤跟林清倒是十足十的和善可亲,上去细细给他们来讲了戏,转过头来面对各部门又恢复铁面本『色』,不辜负一分一秒。   说不准在这剧组最有演技的,是这位导演才是。   徐缭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着。   一口气拍到快正午,生活制片也差不多把盒饭都准备好了,导演坐在棚子底下,拍了拍他的大喇叭,说道:“徐缭,你跟云彤先试一条,试完吃饭。”   场景有一半是绿幕,道具组做得纱幔挂在床上,木云彤这里不需要『露』面,全程都在纱幔后方,盖着厚厚的被子。   徐缭坐在床边,木云彤则躺在床上,对方穿得还是凰璃那身衣服,因此化妆组只是简单改了下发型,连妆容都没动,镜头隔得远比较模糊,他隔着纱幔却看得一清二楚。徐缭倒是没在乎这点细节,全身心投入了进去,提前来剧组这几天也没白过,薄薄几张纸被背得滚瓜烂熟,连对手戏的角『色』台词都记下了,对台词该怎么表达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全部门就位后,导演坐在监视器后让他们直接开始。   “阿玉,我现在……现在不干净了,是我配不上你,只能厚颜求你,望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保护我的孩子。”木云彤的台词功底差了点,念这类台词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感情,也听不出虚弱,好在她还算敬业,侧起身来拍了拍身侧的襁褓。   “丹儿,你天生纯净,若是成亲生子便叫不净,那想来也是男人龌龊不堪,既是如此,我也是同样不堪,咱们俩总是同样的。”墨玉微微垂着头,手指忍不住揪住了纱幔,语调苍凉而隐含伤心,他眼角泛红,勉强自己笑起来,神『色』却说不出的悲哀。   “你总是,从以前就是,这般会说好听的话。”木云彤像是朗诵中学课本似的念完了这段台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墨玉目光茫然,却掷地有声:“我答应你。” 第三十一章   “成,这条过了。”   正常情况下试戏是让演员熟悉下走位跟镜头,不过一般能用的镜头也会一次通过,女主木云彤有御用的配音演员,她台词念不念得好不要紧,只管对上口型就可以。   拍完这条后众人听导演吩咐直接散开吃饭,汪甜已经拿了两人份的盒饭过来候着了,生活制片想得周全,有菜有肉有饭,没什么可挑剔的。韩云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挪了过来,他饭盒里的饭菜就跟徐缭大不相同了,他探头看了看徐缭的饭盒,忽然笑道:“行啊老徐,够质朴的,跟人民群众吃一份儿啊。”   汪甜脸『色』一变,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似的,正要开口说话,徐缭微微一挑眉,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温声道:“慢点吃。”   “嗯……哦。”汪甜低下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徐缭再抬起头,便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了:“可不是,这不能让资本主义萌芽,腐蚀我们不是。”   整个圈子就是建立在资本主义上的,这句话当然是打趣。   韩云迟好像深受启发,啃着拔丝苹果点了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嘛徐缭同志,为了避免浪费,我先解决这一盒,之后跟你一起深入人民群众。”他刚说完话,他的助理就把人喊了回去,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说,韩云迟跟徐缭打了个招呼,屁颠屁颠的端着饭盒跑了。   “徐老师,您说他什么意思啊。”汪甜夹了几筷子青菜,忽然觉得心情不爽,又挨近了徐缭些,小声嘀咕道,“来炫耀的吗?”   这话并非是汪甜无的放矢,而是剧组里确实有不成文的规定,通常有些地位的演员,生活制片都会先询问口味爱好,像是跟组之类的演员还有寻常工作人员则统一吃盒饭。韩云迟是男配,地位跟徐缭其实差不了多少,他有特餐而徐缭没有,这么眼巴巴的跑来,难怪汪甜会想偏。   “都怪我不好。”汪甜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确定四下没人后才沮丧起来,连饭都没心情吃下去了,“要是我去问问生活制片就好了。”   “他未必是来炫耀的,也可能是来提醒的。”徐缭轻声道,“跟你没关系,别在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吃饭罢了。”   汪甜也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可那多掉价啊,人家要是知道了,不是要说你被排挤了。”她忽然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又小声道,“不然我们打电话跟肃哥说吧。”   徐缭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他伸手点了点汪甜的眉心,笑话她道:“你当应肃什么都能干啊。”   “不能吗?”汪甜眨了眨眼睛。   徐缭一下子噎住了,鉴于应肃战功赫赫,在换角风波下直接搞得定了制片人,他还真不敢说应肃搞不定这些小事。姑且不说应肃能不能,问题是有什么必要,这只不过是小事而已,这几年走过来,徐缭实力平平,主要作品也并不突出,没什么能跟剧组抗争的地方,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为了“特餐”跟剧组吵一架,也许生活制片会略有态度转变,可又有什么用,最多落下个不能吃苦,无事生非,没大明星的命有大明星的病之类的印象罢了。指不定还被拿捏住把柄,说是不好合作的类型。   真正叫徐缭在意的,反倒是韩云迟的态度,这人自打进组以来就白目得吓人,很难说得清楚他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搞事的。徐缭皱了皱眉头,木云彤跟林清很明显是除了拍戏两不相干,私底下不想有任何接触,也就显得韩云迟的行为格外意义不明了起来。   吃完午饭后转了两个场景,快到晚上的时候外联回来了,大概是取到了合适的新景,木云彤在四点拍完自己的戏份就走了,徐缭在跟另一个女配搭戏,这姑娘是个出道有几年了,可惜说十八线都稍显客气,这次是走运试镜试上了,上戏还算用心,下戏则围着林清跟导演组的人团团转。   凭良心说,她的演技比木云彤还好些,或者说,更用心些。   晚饭的时候汪甜仍然拿了两份盒饭回来,本来是六点就散的,林清ng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会做人,给剧组里买水买水果,ng后态度也格外诚恳,不管人心里头怎么想,表面上仍是和乐融融的模样。   汪甜咬牙切齿的嚼着青菜,继续跟徐缭嘀咕:“某些人童星出身,怎么演戏还不如个面生的女艺人。”   她年纪尚小,还有些愤世妒俗的正义之心,知晓整个剧组都在刻意排挤徐缭,便看哪个人都不怎么顺眼了。   “有些东西总是要时间的。”徐缭笑了笑,他们俩坐得偏,说些闲话也不担心,不过仍是说得十分委婉,“什么手艺都需要打磨,忙人自然没这时间,伤仲永知道吧。”   汪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又道:“那老师你就是那种有时间,也沉得下心打磨的人吧。”   徐缭:“……小甜,说我糊可以不用这么委婉。”   这话其实倒并不只是单纯说木云彤而已,徐缭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拍摄《片面》之前多亏公司安排了特训找回感觉,否则按照他上辈子那个德『性』,说不准对角『色』的融入度连白苏都比不过。   两人开了会玩笑,汪甜也慢慢欢喜起来,一笑脸上就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徐缭逗她像是在逗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只是觉得可爱,因此也愿意费点心思。饭吃到一半,韩云迟又挪了过来,端着盒饭,他中午倒是真没说假话,晚上拿得是跟徐缭他们一样的菜『色』,汪甜嘟了嘟嘴,没有说什么。   “徐缭,你晚上有没有空。”   “什么事?”徐缭吃饭不紧不慢,瞥了眼韩云迟,在心中拍板定案:这是个傻子。   “噢,我想等下戏了之后跟你对对台词。”韩云迟兴致勃勃的把盒饭放在小桌子上,从衣服里抽出剧本来——也难为他塞得进去,“你也知道,助理到底不是演员,对起台词来总感觉差了点意思,咱们俩又恰好住一个酒店,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徐缭嚼了嚼红烧肉,点头道:“可以啊。”   韩云迟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是个真傻子。   徐缭想。 第三十二章   韩云迟的专辑刚落定,还处于宣传期,他身兼两职,一边拍戏一边宣传,繁忙程度堪比木云彤,居然还有心抽出功夫来跟徐缭对台词,倒也难怪最后能夺下最佳男配角。   对台词就是对台词,光是前两集,韩云迟的天帝就跟数人对话过。   剧情非常紧凑,跟再过数年就开始注水到五六十集的电视剧不同,光是前两集的信息就已经很大了。   凰丹死后,墨玉将凤凰蛋带走安置于地狱火中孵化,一百年后凰璃化形成功,是个懵懵懂懂的五六岁女童,于是墨玉遵循凰丹的遗嘱,让这孩子平凡度过一生,便禁锢她的灵力,又配以阴阳鱼将她真身遮蔽,将其寄养在人间一处大户人家家中。又十二年后,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因此战『乱』渐起,流民成了匪患,镇子被彻底血洗,受惊过度的凰璃在恐惧之下冲破了封印,将四周一切彻底焚毁。   而强行冲破封印的凰璃晕厥在地,被巡查的北斗星君赶来发现,并施以灵力搭救,墨玉感到封印被破,赶来时北斗已经离开。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肉体凡胎,皆从南向北,北斗星君管辖世间苦厄战『乱』,掌所有干戈征伐,因而发现凡人的斗争之中出现不该存在的强大力量,难免下界巡查。而凰璃有阴阳鱼在身,因而北斗看不破她的真身,只当是个幸运的小姑娘,为她渡了灵力之后离开。   墨玉匆匆赶来,才觉人间并不安全,便将凰璃带回自己所居的魔界,庇佑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而北斗也疑心是魔界作『乱』,天界与魔界止戈多年,却难保有些人暗动心思,于是伪装一番后进入魔界,正巧遇上了凰璃,便疑心她是祸『乱』之人,可相处之下,却发觉她天真烂漫,竟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并不似肆意妄为的魔道。   主线自然是强调男女主角谈恋爱,天帝跟墨玉出现的次数都不算太多,自凰丹死后,天帝便将主意打到了另一方面,南斗与北斗掌控生死,倘若他们二人结合,便是极为庞大的力量,于是他将南斗收为义女,有意撮合南北两位星君,好应对浩劫。   说来有趣,那位十八线开外的小姑娘,演得恰好就是凰璃身边的好闺蜜,叫做陌离,也是墨玉安排好的魔族女子,感觉可以看戏份跟人气穿/『插』下她暗恋北斗的可能『性』。   这年头三角恋除外,抛弃男人的姐妹情仍是受欢迎的,徐缭对后续记不太清楚了,便也不知道罗准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按照套路,说不准就是南斗要杀凰璃,结果陌离为保护女主以身相代之类的。   这类电视剧演得多了,便也就一清二楚套路了。   北斗虽然执掌杀伐,但是『性』格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严谨禁欲风格,反倒可以说相当轻浮浪『荡』,对上天帝也是嬉皮笑脸的。天帝惜才,倒也不介意他偶尔以下犯上,没个正形,只将他当做自己的子侄一般关照爱护。   其实单从天帝这一身份来讲,他无疑是个好的领导者,未雨绸缪,对属下也颇为宽容;不过对感情而言,就实打实是个渣男了,为了窥探到的天机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   徐缭的北斗跟林清的北斗有很大的区别,大概是处理感情跟台词的方式不太相同,分明是同一句台词,徐缭念来既优雅又傲慢,笃定而自信无比,   “你看你,整日里没个正形,哪有北斗真君的模样。”   这一段是天帝与北斗私底下谈话,言谈亲密,如长辈挤兑晚辈。   “那怎么才叫有个正形。”徐缭念台词时脸上自然而然的带出表情来,桃花眼半睐,似笑非笑,“难道天律里还规定了北斗真君就该是什么模样不成?整日瞧人砍砍杀杀已不是什么好事,我若再不给自己找些乐子,岂不是闷死了。”   “罢了,这口舌之利,我一贯是争不过你的,近来魔界似乎不□□分,你可有听见什么风声。”韩云迟目不斜视,余光却偷偷瞟过去。   “这嘛。”徐缭将剧本卷成纸筒,装作扇子在手心里敲了敲,“如今人界战『乱』连连,除了西北风欠缺,我倒是还真没听见什么风声。”   尽管只是对对台词,不过人不同,感觉上自然也是不同,徐缭跟韩云迟把剧本上两个人的戏都对完了,状态出乎意料的好,只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韩云迟也没留下喋喋不休的闲谈,而是干脆利落的回去休息了。   汪甜泡了枸杞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溜了进来,一边拧开盖子给徐缭倒茶一边抱怨:“老师,你觉得韩云迟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脑子有病吧。”徐缭镇定自若,他这话倒不是无的放矢,之前险些被换角,之后剧组表现的也过于明显,韩云迟的经纪人跟应肃可不同,隔三差五就来探望,作为在圈里混迹了近十年的老人,即便实在不知晓之前那点风波,可这点眼『色』不可能看不出来。   更何况这连日来,罗准也没私底下跟徐缭说过话,想攀他这条线认识罗准,可谓是无稽之谈。   实在想不通韩云迟的接近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报答试镜的椅子之恩。   徐缭索『性』不再多想,而是专注于《凰璃》的拍摄,十月初刚开始拍摄,中旬至月底基本就要开始播出,剧组里大多数人的工作都相当繁重,播出虽然只有两集,但是剧组里起码要拍到三四集才不会手忙脚『乱』,毕竟后期制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墨玉说白了只是个配角,又不掺和年轻一辈的恋爱,男女主开始谈恋爱之后便没有太多戏份,他前两集拍摄结束后差不多有接近四天的假期供以调整作息跟状态,而拍摄的最后一天,一名男演员空降剧组,墨玉平白添了个白脸徒弟,徐缭只好留下来加戏。   新来的男演员人不错,跟林清抢了一波老好人的名号,给剧组送礼相当殷勤,大大小小都照顾到了,只有罗准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新添的角『色』,是女主角凰璃的仰慕者。   人刚空降下来,角『色』就立刻走马上任,穿『插』在第二集 里头,女主仰慕者多算是这类电视剧里的常态,徐缭并没有什么想法,演技这回事儿,说白了导演说能过就能过,自己发挥好了,对面那演员怎么样,他也并不在意,匆匆拍完后就走了。   回公司时已经接近凌晨了,应肃跟崔远山正从电梯里吵着架出来,更准确点其实是崔远山单方面的咆哮,他手上拿着车钥匙,身边还跟着个大概三十多岁左右的男人,个子小小的,头发『乱』蓬蓬,衣服洗得发白,衬衣垮在皮带外头,脸上带着胡渣,满面憔悴。   应肃正在看手表,声音冰冷:“远山,这里不是垃圾场。”   被暗指的那位稍稍瑟缩了下,有点局促不安的拢着手,脸上勉强扯出一丝拮据而尴尬的笑容来。   晚上的公司总部人不算太多,最近又没有拍摄要求,自然十分安静,徐缭没想到自己会撞上这样的情况,不由得怔了怔,待在电梯门口左看右看,有点尴尬。   应肃见着徐缭,脸『色』倒是缓和了些,问他:“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吗?”   “飞机上睡了会,不怎么困,我想去训练室练练台词。”徐缭目不斜视,没打算把自己卷进这麻烦里头,按道理说,像是他这么识相的人,往往麻烦应该随之远去,然而偏不,崔远山是个倔强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往哪儿冒出的奇思妙想,他忽然打了个响指,重新又退回了电梯里,顺带抓了一把徐缭跟应肃,按下了四楼。   电梯间里的气氛说不清是惊悚还是吓人,光是应肃一个人的气场就足够让空气凝结成『液』体,无孔不入的吸附住所有人的身体,   四楼是会议室。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星尘成立至今才不过几年光景,大公司该有的部门基本上都有,加上自己出品电视剧,摄影棚之类的都安排在同一处,因此不像其他公司的办公楼,一建就是几十层楼高。   会议室的走廊没有人,崔远山自己开了灯,得意洋洋的背着手,而应肃只是叹气,徐缭临时被抓来充数,眨了眨眼,倒也随其自然的坐了下来,早知道他就该说自己累得很,大半夜没事练什么台词。   那陌生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落魄惯了,一直畏畏缩缩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习惯经常被人盖麻袋拖进后巷暴揍一顿的那种老实人。   “现在开会。”   崔远山坐在首位,略带得意之『色』,冲徐缭抛了个媚眼,微微咳嗽了两声,严肃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岳辛杰,这位是……”   岳辛杰急忙开口道:“我知道,我认识的,徐缭老师对吗?”他脸上渐冒出汗来,把湿腻的手心往外头那件起『毛』的『毛』衣上稍稍蹭了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极谦卑地躬下身体,『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来,“您好,我是岳辛杰。”   对于岳辛杰的举动,崔远山是满目期待,而应肃只是冷冷地看过来。 第三十三章   这下子徐缭也不知道这对好朋友是在打什么玄机了。   这个名字倒是在他脑子里盘旋了阵子,一连串的电影作品从脑海中涌过,忍不住肃然起敬,伸出了手。   在数十年后的圈子,岳辛杰绝对可以说是着名导演之一,除了优秀的作品,不过徐缭记得最为清楚的就是他未出名时完成的剧本《余生同行》被圈子里某位导演直接抢走,没有得到多少酬劳不说,还被对方泼脏水开除,导致他在圈内一直声名狼藉,岳辛杰成名多年后才将这件事说出来,引起了圈里不小的震动,不过他本人倒是心平气和,只是提到此事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刚被圈子抛弃那段时间,徐缭反反复复看过岳辛杰的访谈,佩服这个人能从绝境里爬起来的勇气,然而喝完鸡汤,继续自己的春秋大梦、一醉方休。   “你好。”徐缭也微微欠了欠身,他竭力抑制住自己几乎要流『露』出来的敬意,温声道,“别紧张,请坐。”   岳辛杰大概是受过太多的冷遇了,即便徐缭不过是温和的回应一句,也相当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受宠若惊地坐下来。   崔远山不可思议道:“老徐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的。”   应肃默不作声。   徐缭克制住自己对崔远山翻白眼的冲动,也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手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道:“行了,人也认识了,既然都不面生了,要开什么会说什么话,也都赶紧,天『色』也不早了,打算熬一宿明天留早饭不成?”   “那也不是不行。”崔远山嘀咕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张嘴道,“是这样的,我打算跟辛杰合作拍摄一部叫做《艳蝶》的电影,我看过他的剧本了,非常好。”   说话倒是亲热,叫岳辛杰的全国不少,拍摄《艳蝶》的岳辛杰却只有一个。   果然是他。   其实徐缭脑海里对岳辛杰的长相已经相当模糊了,之前的笃定只是因为圈内重名的并不多,这会儿听崔远山说出具体作品,心又定了定。   星尘传媒基本上就是卖作品,有钱的时候自己一手包揽,没钱的时候就卖掉坐等拿分红,网剧到电视剧再到电影,光阴大好,没必要辜负,眼下各忙各的,筹备需要一段时间,等到白苏跟徐缭拍摄结束,分红到账,剧本准备完毕,演员自然也就各就各位,崔远山这会儿就打算起来也并不奇怪。   应肃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又听崔远山道:“先停,小肃你不要干扰老徐,让他先听,咱们现在一比一,我觉得需要听取更多的新意见再决定。”   徐缭眨了眨眼睛,才明白崔远山未必是真想找自己开会,他纯属是处于觉得应肃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不甘心的情况下,想找个翻盘的机会或者一颗压死自己的稻草。他的目光微微挪到了岳辛杰的脸上,这个男人窘迫不安,在场只有四个人,另外三个却能决定他接下来的命运。   “不知道岳先生负责什么职位?”徐缭觉得自己听起来像是人事部的,“有相关的经验跟作品吗?”   “我……”岳辛杰『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干巴巴道,“我没有什么经验,倒是在世纪娱乐公司凑合混过点日子,不过早就被开了。”不过短短一句话,他说得心如死灰,好像心知自己面试不上似的。   应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而慢的开了口,并不焦躁,语气有点冷淡,缓缓道:“我看过他的履历,他曾在世纪娱乐担当剧务,被开除的理由是手脚不干净,与同事相处不好;这样的人即便有些才华,也不该聘用。”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也是一贯的平淡,没有半点羞辱跟嘲弄的感觉,好似只是在陈述事实。   岳辛杰难堪地低下了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倘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只怕眼泪都快下来了。   “更何况《余生同行》如今上映正热,他上门来说那是世纪娱乐盗窃他的剧本。”应肃的眼睛像是针一样扎人,平淡无奇道,“履历已不够光彩,还再倒打一耙老东家,他在圈里名声早就毁了,你聘用这样的人,跟拿公司开玩笑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说,你也觉得他给上来的剧本不错?”徐缭双手搭成桥,下巴稳稳当当地枕着,饶有兴趣地说道,“只是这人人品不佳,你才不愿意。”   应肃被他捉了个语句里的漏洞,眉头一皱,不说话了。   崔远山是说不过应肃的,否则也不会胡搅蛮缠的跟人大吵大闹,那是小孩子的行为,无奈他实在是欣赏岳辛杰的才华,也相信对方的人品,可又不能凭直觉断定这一切。世纪娱乐是大公司,拿岳辛杰剧本的那名导演现在声誉正高,也没被爆出过什么黑历史,的确也反驳不出口。   听得徐缭有希望,崔远山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抱着胸好整以暇的瞪着应肃。   “老板的意思是,想聘用岳先生?”   崔远山哼哼唧唧道:“是啊,我想让他来执导《艳蝶》,我看过剧本了,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只可惜某个人啊……”   徐缭又看了看岳辛杰,问道:“那岳先生是只想卖剧本,还是想亲自拍电影?”   “我……我当然是做梦都想自己拍了这部电影的。”岳辛杰苦笑道,“可要是真不行,卖剧本也可以,我眼下实在是急着用钱。”   崔远山从老板椅上一下子窜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徐缭,严肃道:“老徐,你放心大胆地说,你觉得怎么样?你看辛杰这样老实小绵羊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小肃说得那种人,我觉得签下他没有问题。”   “我倒是觉得,签约另谈,合作出品试试看呢?”徐缭笑了笑,缓缓道,“既然老板这么看好,自己当制片,买下剧本,聘请岳先生当导演,等电影出来之后看市场再谈不迟。如果失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成功,有钱不赚王八蛋,惯来是话糙理不糙,你说对不对?”   “成!”崔远山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得意洋洋地看向应肃,“怎么样。”   “随你。”应肃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再与他多做计较。   开完会之后,徐缭忽然有了点困意,他隐约记得岳辛杰并没有跟星尘传媒签约,想来是自己不在,崔远山最后还是妥协于应肃了。   想到应肃也会看错人,提错意见,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放过岳辛杰,跟看着钱币从手指缝里溜走可没什么区别,这一位往后是票房跟奖项的保证。崔远山难得赢了一次应肃,他可不管是徐缭还是自个儿出了力,总归是心满意足地拽着岳辛杰走了,大概是英雄惜英雄,两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导演,因此的确打算留对方一顿早饭了。   应肃跟徐缭留在后头些,他结束后大概是觉得没必要急着走,又理了理自己的公文包,将一大堆文档拿出来整理,有几页估计是顺序错『乱』了,正在重新编码。   徐缭觉得他很难得出错,有心逗弄,就嘻嘻笑道:“这圈子里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他说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才知道你仇富。”应肃连眼皮都没抬,声音有些哑,倒是很悦耳,“如果弱者就是有理,那你一路走来岂不是一场笑话,干脆只学哭戏,媒体但凡报道什么,只管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痛哭一场就好了,说不准能红到宇宙外。”   徐缭被挤兑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惊奇道:“你原来也会说俏皮话啊。”   应肃有些无语,却没有说什么。   “哎呀,你别不说话啊。”徐缭抱着胳膊凑过来,挨着他边上坐下,挨着头说悄悄话,“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岳辛杰啊,你是不是跟他有仇?”   说是挨着头,其实最多也就是两个人头发丝儿碰着,要是应肃为这事儿冲下楼去洗头,那徐缭能笑半年。   应肃果然没什么反应,大概是嫌徐缭烦,想了想仍是跟他讲:“世娱开了他,不管真假,这人名声在圈里已经臭了,公司聘他是要担风险的,要是在半年前,试试也就试试,现在刚有点起『色』,又这么折腾,要是出来的作品成功倒还好,要是不成功,你觉得世娱知晓了会不会落井下石?平白添个仇家划算吗?”   “再来岳辛杰这个人,他说得是真话,那么这人嘴上没什么把门,公司签了他,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合解约了,你怎么知道他往下家怎么说?如果他说得是假话,那世娱就没评价错,既然世娱说他手脚不干净,那这份剧本是不是真出自个人手笔还未可知,假使贼喊捉贼,他说是世娱偷他的作品,实则是他偷窃他人的作品呢?”   若是还年轻,徐缭大概要愤愤不平地抱怨应肃话里的不公:怎么人受了委屈还不让说。   可偏生这就是世道最残酷无情的铁则,公司最忌讳的就是埋怨老东家的人了,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那个“老东家”,这跟厚不厚道是没有关系的。 第三十四章   徐缭刚要笑,忽然愣住了。   他的确清楚《艳蝶》未来会成功,岳辛杰将来是什么人,可如今应肃却是一无所知,不过是按照眼下对公司最有利的方式思考。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应肃的确放走了一尾大鱼,可却未尝不是如今最稳妥的选择。   “哦——”徐缭顿了顿,忽然道,“那我刚刚那么讲,你怎么不说呢?”   应肃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徐缭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认识岳辛杰?”   “怎么这么说……”徐缭心里有鬼,抽出烟盒抖了根点上,都没顾上跟应肃打招呼,心神不宁地猛抽了一口,烟灰顿时下去一截,烟绕进肺里转了圈才吐出来,方觉得情绪稳定了些,又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应肃了。   应肃低着头看资料,缓缓道:“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哈……哈……”徐缭干巴巴地笑了笑,嘀咕道,“可能是惜才吧。”   应肃没笑话他,也没问是惜哪门子才,只是缓缓道:“之前他来公司递剧本的时候,我听他说过自己的想法,你说得没错,他也许人品有瑕疵,可是的确相当有才华,所以偷别人剧本的可能『性』很低,既然只是合作,我没道理反对,给他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那你还——”   “很低,不意味着没有。”应肃心平气和,“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   “哪句?”   应肃终于抬头看他,文档也已整理完毕,他该怎么拿出来也怎么放回去,语气略显微妙:“有钱不赚王八蛋。”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应肃嘴巴里说出来,叫徐缭险些笑死在办公室里。   《片面》成绩不错,公司自然也有所好转,招了不少新人,在徐缭的记忆里,除了白苏这个一哥除外,星尘之后还有签下过一个叫做柳茜的女艺人,红极一时,堪称国民女神,圈内外号叫印钞机,不过运气不太好,每次有能打的作品都遇上更能打的对手,因此也被戏称无冕女王。   这几天休假里,徐缭基本上无所事事,倒是有新人想请他吃饭,他也不太客气,凑合着公司的食堂吃了一顿,抹嘴走人,压根没给人家开口的机会。崔远山新请的厨娘手艺很不错,要什么有什么,还可以点餐,不像《凰璃》的剧组,倒不是说盒饭难吃。   白苏彻底没回来,不过发博客发的很勤快,底下跟着一串酥饼的回复,酥饼是白苏的粉群称呼,听起来有点好吃,事实上却没这么甜。   《片面》的影响还没彻底消除,有粉丝剪了两人所有的宣传视频,虽然注明了是友情向,但是照旧有人往西皮上嗑糖;白苏心思并不复杂,大概只是觉得视频很好而转发了,却没想引起一番骂战。   不管是吃瓜路人,还是真情实感的粉丝,既有说白苏重感情的,自然也有嘲弄他为了人气跪『舔』粉丝的,还有喷白苏捆绑徐缭蹭人气的。战火甚至烧到了徐缭底下来,多方人马互喷,为难正主俩关系不差,粉丝倒是撕得水火不容。   话题甚至渐渐延伸到两人的新戏,双方争执不休,有争徐缭咖位大是重要男配的,也有嘲他这会儿还在演古装偶像剧;有喷白苏不过是在主旋律里跑个龙套,也有夸他年纪轻轻能进这样的剧组全靠本事。   徐缭对这样的战役司空见惯,倒是白苏还格外不好意思的发了消息来道歉,这没什么可说的,圈子里捆绑销售很常见,他不好聊剧组的事,只好简单关照了下对方,说了几句官方的客套话,让他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习。   那些词汇是很空泛的,徐缭半躺下来休息,给自己点了根烟,仔细审核了一遍安慰白苏的话,觉得一板一眼的能当教科书般的客套话,不由得自嘲笑了笑。明星光鲜亮丽的外表底下多得是这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仍然有人执『迷』这声『色』场,他因前世苦怕了,不想再掉下去,可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执着,便更觉得比往常疲惫。   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老天又为什么要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心脏像是压抑得喘不过来气,热情活泼的白苏也好,老成持重的应肃也罢,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前方,唯独只有他,只有徐缭对这个年代这个世界平静如死水,连带每句话都带着僵冷的死气,简直像是被关进监狱的囚徒得蒙大赦,欣喜若狂于自己的自由,可同样浑浑噩噩,茫茫然地面对着这崭新的天地。   短暂的喜悦瞬间冷却,化为不安的焦灼,我自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自由纵然使人快乐,一切再重头,可归途与目的却早在路途上丢失。   一个人被击垮后怎么还能重新再来。   徐缭再度感觉到疼痛,他弓起身,指尖的烟颤巍巍地抖动着,伶仃的火星掉落在地面上,将地毯烧灼出一个焦黑的小圆点,因为太厚实的缘故,未能穿透。然而那污点已十分明显的烙印在上方,整张地毯便就都叫人看不顺眼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是将污点从一块破破烂烂的地毯上移到另一张新地毯上,没有什么改变,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奇怪,来自精神的痛苦居然也会让人的身体每一寸都感应到相应的疼痛,他单单知道人哭得太厉害的时候会彻底崩溃,甚至呕吐,没想到恐慌也会。   然后钥匙打开了门。   走廊上的灯很暗,灯管是该换了,应肃的影子被光影投拉得很长,像是嶙峋的鬼影,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徐缭暂时无暇管他,只能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烟掉在地上,这块地毯算是彻底报废了。   “『药』在哪儿?”   应肃的声音从远到近,稳定如海上永亮的灯塔,他坐在床边握住了徐缭颤抖的肩膀,像是坚定的把支离破碎的拼图重新凑在了一起,又再高声提醒道:“『药』在哪里?”   那些回忆,光怪陆离的画面,那些倾倒的酒『液』,镜子里满脸胡渣的自己,他看见摔碎在镜面上的酒瓶,玻璃渣飞在脸上,徐缭听见自己在大声咒骂,混混沌沌的,空气里像是艰难挤进来那些癫狂错『乱』的咆哮,还有应肃平稳的询问声。   “没有『药』,应肃。”徐缭喘息着,他想歇斯底里地痛哭出声,像个刚学走路就摔倒的孩子那样蛮不讲理,他想抽泣、尖叫、觉得自己让人作呕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可最终他只是微弱而小声的呢喃着,“应肃,你怎么在这儿。”   他似乎有些混『乱』了,那些过往在脑海里炸开来,新生的这一切仿佛过度美妙的幻境,他依旧陈尸般躺在酒瓶里,听着划伤眼角的酒瓶碎片粉碎于地面,视线被血淹没,影影绰绰,带来重叠的瑰丽幻影。   “你喝酒了?”应肃皱着眉头问他,冰凉的手捧着徐缭的脸,抚『摸』过他发红的眼角,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叫徐缭挣扎的同时感觉到疼痛,这让他难得安静下来。应肃凑上来闻了闻他,声音忽然冷酷起来,“你没有嗑/『药』吧?”   “没有。”徐缭猛然吸气,急促而杂『乱』的,手指紧紧攥紧胸口的衣服,竭力熬过去这段时间,焦虑,恐慌,那些酒精破坏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无孔不入,稍一松懈就来势汹汹,他不足以癫狂到随意发泄情绪,却也难以把控住这种突然侵袭心灵的绝望感。   他想要酒。   想要。   想要。   想要。   应肃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徐缭扑过去拍打他的手,声音惊人,那手机彻底飞了出去,磕在书柜上,然后安安静静地掉落在地,淹没在地毯的『毛』线,他咬牙嘶声:“别……”他尽量让理智恢复,揪紧了应肃的西装外套,低声道,“我很快就好的,会很快的。”   不,根本就什么都没好起来!   也许如那日的酒吧一样,这一切都是徐缭的幻觉,应肃好似轻轻叹了口气,他重新坐下来,尽可能的贴近了徐缭。与『性』格相反,应肃身上出乎意料的温暖,徐缭凑过去,贪婪地贴紧他,如鱼渴求水,似窒息的人渴求畅快呼吸,纯属来源于本能的追逐。   他根本不在乎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可以。   有只手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单单只是固定住,应肃的声音很低柔而带有一定的威胁『性』:“你最好立刻。”   然而过了很久,应肃也并没有推开他。   第二日徐缭进了医院,应肃抱着手跟在他身后,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测,包括心理方面的,就算他嬉皮笑脸也没能改变这位经纪人的主意。等着领检验报告的时候,徐缭异想天开道:“我要是真查出来有问题,那可怎么办?”   “只要不是精神方面有就可以。”应肃平淡道。   “那要是有呢?”徐缭眨巴眨巴着眼睛,全没昨天的模样。   应肃冷笑了一声。   徐缭想了想,因求生欲而退缩。 第三十五章   有几样测试需要一定的时间,徐缭跟应肃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公司。   明星跟经纪人就是这样,没有天生规定要统一战线,也并不是每个经纪人都会毫无保留,尽心尽力地为其规划。人与人的思想不同,每个人都在追逐自己的利益,这不光是徐缭个人的事业,同样也是应肃本人的事业,他当然不会让这一切搞砸。   尽管有时候的确没那么有人情味。   骂战仍在发酵,不知道为什么,应肃好像对这样的情况一无所知,几乎没采取什么措施,反倒在体检过后催促着徐缭搬家。   这本来只是个构思,不过见识过徐缭半崩溃的状态后,应肃就把这个想法立刻提上了行程。   搬家这事可大可小,应肃倒也并不急于一时,而是暂时跟徐缭先提起这个安排,在公司住着的大多数都是练习生或是还未出道的艺人,早先公司出事时暂居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因为公司的发展加上徐缭本身的情况,他应该寻找更合适的房子居住。   徐缭还有心情考虑别人,疑心应肃只是为了维持白苏的热度,像是白苏这样新冒出来的年轻人,根基不够扎实,作品也不算多,加上《片面》带来的影响,实力也实在没有强到能吊打整个圈子,人气就是对各大剧组最好的敲门砖。   八卦完了,徐缭才想了想,觉得自己继续住在公司里也的确有点不像话,主要是人多了之后不够清静,就托应肃帮忙,他不喜欢空旷的大房子,这点也特意告诉了应肃,对方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表示知道了。   有时候徐缭甚至怀疑只要不违法或是不让自己的星途蒙尘,即便他想要住在天台上当鸟人,应肃都会联系下相关的房产经纪,看有没有合适的鸟窝适合。   休假过得很快,徐缭重回剧组,在路上还买了几本时尚杂志等着消遣,他已经很久没学过搭配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潮』流,尤其是明星,格外需要注意这方面的东西,他可不想以后上网发现自己对网友而言是穿搭方面的反面教材。   宁愿做个完美无缺的男神,也不做有血有肉的明星。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既然不想死,就只能咬牙活下去,深夜里痛哭嚎啕完了,擦擦脸皮又再重新启程。   韩云迟没有休假,因为他还是片头曲的原唱,徐缭休息这几天他拍完戏还得再唱歌,再见人都蔫儿了不少,见着徐缭十分哀怨:“兄弟,这几天休息得很不错啊。”   徐缭心里纳闷:那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误入聘人修罗场后被经纪人抓包精神有问题也叫休息的不错吗?   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徐缭极为和善地笑了笑,温声道:“还行吧,你这两天辛苦了。”   “可不是。”韩云迟鼓着脸抱怨。   两人尬聊了会儿,各自散去了,徐缭休息完后重回剧组拍摄,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进入月底后《凰璃》的第一集 跟第二集也即将开播,而剧组差不多将戏份拍摄到了第五集,只等开播后看观众的反应来调整戏份跟剧情走向。   由于《凰璃》是仙侠剧,因此不光是演员压力大,编剧跟后期也相当紧张,现场剪辑就更不必说了。   罗准大概是终于想起徐缭这么个人了,有天晚上拍完戏约他一起出去吃火锅加烧烤,影视基地旁边养活了一大堆商家,两个人大冷天坐在店里,白烟袅袅,像是干冰烟雾器丢进了沸腾的锅里,『毛』肚跟薄如蝉翼的牛羊鱼肉摆开一桌,先下虾滑,再浸血红的生肉。   徐缭十分痛苦,想放开肚皮大吃,又怕第二天爆痘。   保持自己在镜头上的完美也是很重要的事,就像演员最好少参与综艺节目,免得观众习惯了综艺上的自己,难以代入任何戏份。尽管剧组不太可能因为一颗痘痘打不敬业的小报告,可应肃发觉不对后,一定会像拧掉玩具娃娃头那么简单地拧掉他的。   他虽然弄垮了自己的人生,但在职业道德这方面却还没稀烂过头,多少是有些羞耻心的。   “吃吧,都熟了。”罗准作为幕后就没那么多忧虑了,不多会儿碗里就叠满了一堆肉。   “我不饿。”徐缭昧着良心道。   罗准眨了眨眼睛,大概明白了,他最近赶稿赶得癫狂,胡渣子冒出来,头发有些散『乱』,不复第一次两人见面儒雅和善的模样,看起来像要准备去参演凶杀案现场,临行前跟徐缭吃顿散伙饭。他想了想,觉得点这么多太可惜了,于是说道:“那我多吃点。”吃了几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下次约你的时候我早点说。”   不用早点说。   徐缭虚弱的想:只要别吃辣跟油腻就行了,或者换个不拍戏的时候。   好在是鸳鸯锅,徐缭就着清汤飘着的几颗枸杞,烫了点大白菜跟羊肉吃,不敢多看红锅,生怕自己就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都怪他自己说不饿,罗准压根没客气,指挥着徐缭给自己下肉,一个人努力吃两个人的份。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感觉身体都回温了,罗准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碳酸饮料,把从辣汤里滚过的牛肉恶狠狠的往辣椒粉里蹭了大半,叮嘱他道:“你这几天跟着小王好好学,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晚上给你特别开小灶,他会专门给你设计动作,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打戏不行想多练练,过段时间要拍,你一定要拍得好看。”   小王是剧组里的武指,心宽体胖,整日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不过动如脱兔,灵活非常。   荧幕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演员竞争的资本,徐缭不是新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自然知道这是罗准的提携,就老老实实点头。罗准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碳酸饮料下去,胃里直冒气泡,连连打了几个饱嗝儿,稳了稳自己后才说道:“新来的那个是导演恩师的儿子,家里很有点手段,虽说明着不会给你难堪,不过整个剧组暗地里恶心你一下是免不了,你暂时忍忍,拍完就没事了,要是真过分了……”   罗准神情有点复杂,他仔细打量了会儿徐缭:“他们也不会傻到过分的。”   这才像经纪人讲的话嘛。   “您放心。”徐缭也很客气,伸筷子拨了拨自己碗里头的青菜叶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它吃了,趁着罗准不注意又给自己夹了块鸭血。   罗准吃了两片肉,拿出烟盒跟徐缭客套,见对方摆手拒了,就自己点上烟抽了几口,叹气道:“你自己也要争气点,你这边人气上去了,我也就好给你多改点戏份了。《凰璃》好歹上星,虽说面对的是青少年,但『操』作好了,也未必不能推你一波,我给你这个踏板,你得跳起来,有了资源才会越来越好。”   这几句话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光是罗准没在播出后看人气才决定请不请徐缭吃火锅,就足够看出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重情义的。   不过这话也说得直截了当,要是徐缭自己不行,也怪不得罗准了。   徐缭点点头,又喊了瓶酸梅汁,罗准在剧组里其实大部分时候也是自身难保,他愿意带徐缭一程,已经够厚道了。   两人吃了一顿,留一桌碗碟让店家收拾,心满意足的回宾馆去,徐缭上车就给汪甜发了消息,让她买点夜宵回来。   饿滴慌。   颇有背景的那位新演员叫关赢,听名字就很有志气,谐音还能感觉到父辈对影视的热爱,他演得是个新进来的角『色』,罗准临时被打『乱』剧本,调整起来难免略有瑕疵,几个部分重拍了下,自然就删减了那位幸运儿女演员的戏份,她作为闺蜜,在剧情安排上难免打不过作为仰慕者的关赢,更别提还有背景这一层在。   播出当天剧组刚好结束拍摄,徐缭换完衣服出来时看见小姑娘坐在角落里看《凰璃》,她低着头,笑容有些勉强。   汪甜拿着平板来给徐缭看弹幕,她收集了不少夸徐缭的评价,统一刷下去,无视男女主角。   信息大爆炸时代,什么东西都紧跟互联网的脚步,包括各大卫视,电视剧虽然还是中流砥柱,但网络平台也成了不可忽视的存在,因此两边都是同步开播。红珠自制剧口碑在外,很是有一批铁粉,还有男女主角的粉丝不断刷屏,宣传到位,演员自带流量,刚开播在线人数就相当惊人。   黄金档上星,通常只要不出大问题,都是会火的,只看这把火是大是小了。   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看之后的数据。   徐缭按照罗准的叮嘱,很是认真的跟王武指私下开小灶,有几个动作韧带拉不开也都一一改了——这点女主倒是很有优势,木云彤是舞蹈学院毕业的,不过偏偏这部戏里她几乎没有什么打戏,有也都是化成真身,属于特效的活。   王武指尽量按照徐缭本身的水平给他定制了打戏的一些动作,乍一看起来倒也真有点似模似样的。   在这样的电视剧里跟编剧有点关系就是有一定的好处,如果到时候赶鸭子上架特训,实在过不了,导演大概会草草结束。演员之间有对比才会有突出,徐缭虽然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剧情,不过照旧练得相当认真。 第三十六章   随着时间流逝,《凰璃》开播也有一段时日了。   罗准作为主编剧,写剧本很有一手,剧情紧凑不拖沓,该搞笑轻松的地方令人捧腹,该严重深沉的地方也给人思考,观众现在的评价大概是怕后期崩线,对眼下的剧情倒是还算满意。   木云彤饰演的凰璃活泼开朗而不失天真,傻白甜这年头都快写烂了,一不小心就容易写成弱智,罗准对角『色』的把控力很强,台词跟剧情方面没出错,她本人演技也没有问题,自然显得凰璃也是娇俏可爱,并不讨嫌。   而林清饰演的北斗是如今少见风流无比的纨绔人设,『骚』话连篇却不失正能量,北斗真君嬉皮笑脸的外表下,是经历过多死亡的沧桑,这种反差萌也相当吸睛,一时间成了大众情人。   北斗对凰璃表白那一段甚至上了热搜前三,有不少女粉丝“愤怒”留言:国家欠我一个北斗老公。   这会儿剧情已经走到凰璃跟北斗谈恋爱,天帝暗中阻挠的环节了,而随着剧情的推进,当初三角恋的陈年旧事也被慢慢揭『露』出来。   徐缭所饰演的墨玉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他之前就演过不少配角,虽说少有的几部主角都扑街了,不过对大众来讲还算是眼熟,《片面》的受面尽管狭隘,不过好歹也是火了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墨玉这个角『色』就紧接着顾长年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主要原因,第一是徐缭的颜的确能打,第二是他的演技更能打,第三是他对角『色』的完成度非常高,加上编剧在他的戏份上相当偏心。   在《凰璃》这种剧情没什么巨大硬伤,男女主角人设都相当有趣的电视剧里,墨玉本身并不是个很容易出彩的人设,无非是痴情凰丹,对仇人跟爱人之女凰璃又爱又恨,实力又低于天帝才被打成重伤,整个来讲是个相当可悲的角『色』。加上参与的是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不像关赢的角『色』,好歹是喜欢女主本身,还能当个痴情不悔的男二。   一旦戏份少点,其实相当平板乏味,因为导演压根没打算丰富墨玉这个角『色』的层次。   拍摄至今,徐缭大概也能感觉到墨玉的设定尽管摆在那里,可事实上在其他角『色』的压制下,的确没有什么可发挥的地方,倒也难怪自己对墨玉没什么印象。   在剧本上跟实际拍摄的差别实在太大,好在罗准对徐缭很够意思,有关墨玉的戏份都仔仔细细润『色』过,他对人气角『色』的精髓抓得很准,在稀少的戏份里把墨玉彻底充盈了起来,剧情张力很足,因此尽管出场很少,却令人印象深刻。   加上徐缭对墨玉的完成度足够高,因此人气一直居高不下,连带之后的戏份拍摄也隐隐约约有了些增加。   墨玉寥寥几次出场,都完成了自己不同情况下的人设塑造。无论是对凰丹痴情无比的绝世好男人,还是在魔界之中高傲冷酷的阁山君;亦或者对上凰璃时表面溺爱实则冷眼旁观的长辈……   高傲禁欲却独对一人痴心不悔的冰山美人永远不会过时,哪管喜欢的是女主还是女主老妈。   比起女主有层次的进步跟转变,墨玉一开始就已经定型,因此罗准对戏份的调整也只是在细节上略有改变。   龙族以强者为尊,在原定的剧情上,天帝本来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墨玉,而出于人气的改变,也设定成了墨玉是因为快要渡劫而气力不济,因此被一无所知的天帝重重打伤。   毕竟卖惨要建立在有一定基础的情况上才值得人怜惜同情。   正如正直的人被迫屈膝,理想者梦想破碎,将美好的事物打碎给人看才会引起动摇,如果一开始就是弱小无能,失败反倒会引起观众的厌恶。   这也是许多小白花女主不讨喜的真正缘故,对观众而言,她配不上得到的东西。   而天帝与墨玉的这场回忆也能够引起一定的话题量,剧组并没有直接说明两人力量的差别,这里也处理的较为含糊,真真正正的胜负让人无法反驳,可这种含了水分的战斗就容易叫人不甘心。   两个角『色』都有粉丝,既有支持天帝的,也有支持墨玉的,吃男女主角的糖时一团和气,可到了天帝跟墨玉身上,弹幕就混『乱』无比。   “可怜我的墨玉小宝贝_(:3)∠)_求编剧大大放过我墨玉爸爸。”   “天帝果然实力超强,应该是本剧最强的了。”   “哼,强个屁,胜之不武,墨鱼爸爸要不是为了渡劫怎么可能打不过。”   “大猪蹄子好烦啊,怎么到哪儿都搞事,他根本不是天帝,是fff团的吧,来一对拆一对。”   “瑟瑟发抖,感觉下一集要虐。”   “难怪芋头爹爹对小璃儿忽冷忽热的,也太惨了吧,为情敌养女儿,可以说是实名心疼了。”   “吹爆玉爹的打戏,这才是仙家仪态啊。矜骄华贵,演员小哥哥是不是学跳舞的。”   “其实我感觉天帝跟墨玉还有看点些,一个为了苍生浩劫,一个为了情人复仇而暗中布局,就是女主角凰丹low了点,不过也比男女主角那种腻腻歪歪的感情戏好看多了。”   “感觉上墨玉虚了些,我还是喜欢天帝,可以说是非常威严有霸气了。”   “打戏拍得感觉太赶了,墨鱼还行,天帝的动作太僵了,全靠特效。”   ……   这一集男女主角几乎没什么戏份,底下撕了八百多楼,全在讨论墨玉跟天帝两个人的战斗力到底谁强谁弱,而天帝又算不算是乘人之危,甚至有人在楼中楼里分析剧情至今两人表演出来的战力。   剧组里那位闺蜜小姑娘早已经被观众红牌下场,当了凰璃的替死鬼,成了南斗手下的牺牲品,随着剧情发展,也渐渐有演员离开。   木云彤跟林清的事业随着《凰璃》的热播更上一层楼,其他演员不得不为两位主演挤压档期,本身这样的模式就已经给予演员压力巨大了,更别提经常临时调整,加上剧组气氛对他来讲实在算不上轻松,保持对墨玉的投入『性』都有些困难。   《凰璃》是红珠投入极大的一部作品,剧组自然不会做任何傻缺的行为,不过排斥一个人并不难,无论是编剧对墨玉戏份上的偏爱,亦或者是直接被打成一派的缘故,基层人员倒不敢慢待,可除了韩云迟外,其他演员多多少少都跟徐缭不太亲近。   有时候徐缭会觉得剧组的空气像是沼泽,粘腻地拖着人坠入深渊,又好像被贴上无数层塑料薄膜,在狭窄的空间里费力行走,被所有人排除在外,这种孤立的感觉不太好受,不过还算过得去。   大概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剧组为演员准备的采访里将徐缭跟韩云迟安排在了一起。   十二月底的时候,天文馆推送了通知,称下星期会有血月现象出现,而剧情恰好走到天帝误以为凰璃便是浩劫之始,因此下令让北斗杀死凰璃。   赤月如血在历史上一直都是大凶之兆,尽管如今已经有合理的科学解释,不过并不妨碍剧组玩梗,休息取消,全剧组进片场补拍了新增的戏份后,韩云迟跟徐缭匆匆赶往合作的网络平台参加访谈。   两人参与的这个访谈节目是不少平台合作,待在一个不太大的直播室里,背后的背景板是《凰璃》的巨型海报板,印着密密麻麻的各家logo,两张单人沙发稍稍斜对着,中间有个圆形的小茶几放着两瓶水。   上场前两人都拿到了台本,除此之外还有个别题目,通常不会问出格的问题,所以基本上都是让明星自由发挥。   访谈节目是直播类型的,因此更不可以出错,不过提前节目组就跟他们俩讨论过这个事,不要出现重大失误就没有事情,而剧组那边则是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剧透。   访谈进行的很顺利,几乎没出什么纰漏,倒是中场自由发挥的问答出了事。   问答是筛选过的题目放在一个小箱子里,让两位受访者自己抽选问题,题目当然经过严格把控,基本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为了增加戏剧『性』,节目组准备了两个箱子,让徐缭跟韩云迟互相抽取并询问对方题目。   “手下留情啊,徐老师。”韩云迟坐在沙发上晃脚,看起来没有说得那么提心吊胆。   徐缭不慌不忙地『摸』出一张问题卡片来,打开仔细看了看,笑道:“关于天帝是个大猪蹄子这个说法,请问你有什么想法?”   “大猪蹄子?”韩云迟茫然地看了看徐缭,迟疑道,“我演得是龙,跟猪有什么关系?”   徐缭摇了摇头,他其实对网络用语也并不是特别敏感,加上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隐约记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想了想道:“不是说你是猪妖,应该是别的意思。”   “我脚也不大啊。”韩云迟纳闷不已,还抬腿看了看,伸过去踢了踢徐缭的鞋尖说道,“你看我脚大吗?不要因为我脸胖,就觉得我脚也肥,其实我全身上下就脸有点胖,再说就算有点胖,其实也是壮实,不然我唱歌怎么发力对不对,这个其实讲究到很多地方的,什么声腔共鸣啊之类的……算了我看你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两个大男人一脸懵『逼』的表情实在是太搞笑,直播间的弹幕几乎全是喜闻乐见。 第三十七章   “云迟云迟你最帅。”   “两位居然都是原声!”   “承包天帝的懵『逼』脸,我快要笑死了,大猪蹄子跟胖有什么关系啊!”   “胖迟是要笑疯我!”   “我总感觉撩总应该是知道大猪蹄子是什么意思但是被胖迟带偏了。”   “胡说,我们韦云辶尺脸只是有点方,哪里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天帝这黑历史过不去。”   “我先笑为敬!”   “骨瘦如柴的流行乐天王许老师实名懵『逼』,胖迟你了解下许老师的共鸣。”   ……   眼看快要刹不住车了,两个演员的思维明显摆脱正常人的范围直奔大宇宙,主持人赶紧拿变声器处理后的声音提醒了一下:“大猪蹄子是吐槽男生,主要是说男人是善变的。”   “哦,那这不是地图炮吗?我拒绝『性』别歧视。”韩云迟调整了下自己的位置,他陷在沙发里,用牌子遮挡的麦克风搁在下巴附近,伸手去掏问题卡,然后自信满满地看了看徐缭,“你说你会不会是什么大驴蹄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胖迟真的好骄傲!”   “胖迟你为啥这么自豪。”   “韩老师有毒!”   “笑死了为什么要看徐老师啊徐老师才不是大猪蹄子!”   “『性』别歧视可还行233333333333”   “我今天是真的快要笑吐了为什么这么搞笑”   “胖迟村里刚通上网吧。”   “妈呀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头都给你笑掉。”   ……   韩云迟差不多是在啃那个麦克风了,他垂头搂着麦克风,然后用手指展开了问题卡,仔细扫了下卡面,忍不住皱了皱眉道:“嗯……徐老师对网上说他的脸超级能打这个评价有什么想法?等一下!为什么我就是大猪蹄子,他就是能打?能打又是什么意思?”   徐缭沉思了片刻道:“这个意思是我的脸很具有攻击『性』吗?”   两人对视一眼,韩云迟发散了下思维,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下徐缭脸,仔细打量了下:“没有,你没有看起来很欠揍啊。”   徐缭拍掉他的手,摇摇头道:“动脑子想想好不好,是能打,不是很能挨打,你怎么审题都不仔细。”   主持人的画外音又再度出现:“两位老师,脸很能打的意思是长得很好看,能吊打别人的意思。”   “噢——”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至于我对自己长相有什么评价的话,诸位实属抬爱,这个……我觉得我长得其实挺稀松平常的,圈子里帅哥美女那么多对吧,我真不好意思谈论自己的颜值,就那样吧。”徐缭用食指指腹蹭了蹭鼻子,沉思道,“不过还是很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话倒不是徐缭客气,他想起老李没挖成功的那个素人,不由得一阵心悸,深感做人还是谦虚点为好。   “好兄弟。”韩云迟伸出手来拍了拍徐缭的胳膊,神情沉重,“我们靠实力取胜的好吧,做不了偶像派不是我们的问题。”   刚说完这句话,韩云迟就陷在沙发里自顾自癫狂的笑起来。   天帝是不是大猪蹄子,徐缭不太清楚,不过韩云迟脖子上顶着的的确像猪头。   “普普通通是徐缭&不是偶像韩云迟,你们俩干脆出道好啦233333”   “我也想这样的普普通通。”   “你们忘了并不出众木云彤还有没啥特『色』刘北一。”   “刘老师的站住!他那个天籁之音,音域广到可怕,居然说自己没有特『色』!”   “北斗说凰璃长得并不出众真是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分明看上人家美貌!”   “神啊,赐予我像徐老师那样普普通通的长相吧!”   “妈呀看着迟迟笑我也想笑。”   “怜爱正常的徐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胖迟太神经病啦!”   ……   问答环节虽然略有脱轨,但是整体来讲还是非常有趣,甚至明星主动给梗,超出节目组的想象,访谈结束后整个流程就快了起来,跟观众道别后两人直接下了镜头,隔着妆都掩不住疲惫之『色』。   第二天还要拍戏,徐缭这已经拿到了一部分的片酬,而应肃那边也找到了符合他要求的房子,只是最近档期紧迫,他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去看房子,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反倒更为关注《凰璃》的反响。   血月来临的当天,徐缭彻底杀青,剧组按照惯例为他准备了鲜花跟掌声,当然没有杀青饭,当天晚上韩云迟约他去吃饭,,当是庆祝,徐缭倒也没有拒绝,加上接下来除了宣传没有其他工作,很是开心的跟韩云迟一起点了烧烤,鉴于对方明天还要拍摄,两个人都没喝酒。   控制热量,控制糖分,不过也偶尔可以例外下。   羊肉很嫩,撒上孜然更香,隔壁还有冷串,店主直接帮忙端了一盆过来,任由他们吃。   韩云迟喝了一大口西瓜汁,大概是心有不甘,纳闷道:“我说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我想跟你处个朋友,真的就这么不明显吗?”   “我们现在就是啊。”徐缭吃人嘴软,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先应付到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才明白为什么韩云迟一路表现的像个白目,“我才知道你是……”他比了个意味着“同『性』恋”的手势。   韩云迟叹气道:“得,我这媚眼抛给瞎子看,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我也不是单这个,我是颜『性』恋知道吧,专门控长得好看的。”   “行啊你,还知道控。”   “那天访谈之后被经纪人摁着补的。”韩云迟悻悻道,“差点没被他骂死。”   徐缭抽纸巾擦了擦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儿韩云迟,对方正闷不吭声地低头吃烤串,大家都是明星,长得难看不到哪儿去,基本处于审美水平线上游,这么一看居然还真有点讨人喜欢,他若有所思:“处个朋友可以,处个朋友就算了。”   韩云迟长得不难看,可不是他的菜,徐缭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圈里想处个朋友大多都不长久,差不多就是看顺眼了一起玩段时间,该自然分就自然分了,这些见不得光,也不会到处去说,表面上就维持着朋友或者陌生人的关系。   “成。”韩云迟有点沮丧,闷闷不乐道,“那这顿你付一半。”   “你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徐缭很是震惊。   韩云迟白了他一眼,呸道:“你懂什么,我这叫及时止损。”   这当然是开玩笑,韩云迟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一个唾沫一个钉,自然不可能真让徐缭给钱,男人的面子工程很重要,丢心丢份不能丢脸,真等到徐缭要走的时候,韩云迟颇为依依不舍的跟他拥抱了一下,叹气道:“等你走了,这剧组就更无聊了。”   徐缭拍了拍他,呵呵笑道:“怎么会呢,你还有女儿跟女婿呢。”   韩云迟“嘶”地抽了口气,连连告饶:“那俩就算了吧,放过我,我宁愿跟我助理去对戏去。”倒不是男女主角真差到这种地步,只不过这两人也的确比较忙碌,档期排了几次,不少演员都颇有微词,而韩云迟属于微词略有点厚的那一方,加上红珠请他演唱,地位也不算低,三方经纪人都不知道底下撕过几回。   三人表面还过得去,私底下关系却不太好,差到天帝想弄死凰璃的时候,徐缭几乎都没觉得韩云迟在演戏。   太真实了。   回公司的路上徐缭在车上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正好看见空中高悬的明月,没到赤红如血的地步,可也的确有一丝诡艳,闲着无聊干脆就打开平板追了下剧。   血月的彩蛋让观众沸腾无比,甚至有人开玩笑说末世进错了世界线,不过同样,浩劫开始也就意味着虐心大戏来了。   墨玉从一开始对凰璃的感情就很复杂,他怜爱,也曾发誓保护这个孩子,可同样,凰璃身上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也让他深恶痛绝。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天帝相当器重北斗,而北斗又阴差阳错对凰璃产生好奇与感情,墨玉暗中推波助澜,好奇事情将会走向什么地步。如果天帝不能容下凰璃,那势必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亲手杀死爱女,未尝不是报复的好手段;倘使不杀,北斗如今爱上凰璃,天帝这般高傲,又岂能容忍魔界女子嫁入天宫。   而北斗又会选择谁,选择他最敬重的长辈,亦或是心爱的凰璃。   这三人无论是谁受伤,另外两人都势必痛苦不堪,   因此墨玉并没有告知任何人有关凰璃的真正身份,也使得棋差一步,凰璃被误以为是浩劫的祸根,因此身陨。   整个剧情虽与墨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实则他真正出面却极少,只能说是个助攻角『色』,纵观全场,徐缭倒是觉得退场写得最好,也拍得最好。   关于写死墨玉,其实高层还是有争议的,毕竟徐缭现在人气正高,不过由于罗准毫不退让,最终还是让他退场了。 第三十八章   戏多戏少,那是演员的事;成不成全,那就是角『色』的事了。   不管戏下如何,戏上还是下足了功夫,林清被选上男主角,除了人气流量,还有一点,便是当红小生里头,就属他哭戏最好,哭颜既好看,又有感染力,惹得观众与他同悲。木云彤演技不错,只是台词不佳,配音演员却是声情并茂,填上了她的缺漏之处。   天界银河璀璨,银亮的水流没过诛仙台,凰璃差不多快把她身体里的所有鲜血都呕出来了,仰着苍白的小脸凝视着北斗真君。   凰璃疼得钻心,身体微微抽搐着,却不敢说出口来,泪盈于睫,张开嘴来却仍是宽慰之词:“哭什么,你可是……可是掌控命轮的北斗真君啊。”她躺在北斗怀中,像是只被折了翼的鸟儿,想起自己初次与北斗相见,在魔界的大街上跑跳着,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天仙的怀抱之中,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想到这儿,心中忍不住甜丝丝了几分,可身体仍觉剧痛,衣裙上沾满了血,大多都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凰璃只好低下头去捏北斗的指头,怕他更加伤心,又轻轻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说好了的,你怎么……怎么可以哭呢,这样,这样我不是叫你难过了吗?”   “璃儿……”北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柄利刃贯穿的好似是他的胸膛,心瞬间冷下去,又如同枯木般腐朽,“我的璃儿,我……”   “我要是……不是天地不容的恶障就好了。”凰璃抽着声哽咽道,“我不想你这么伤心,我也……也不想毁掉你保护着的苍生。”   ……   弹幕基本上都在刷给编剧寄刀片之类的话,凰璃塑造至今,说她圣母的有,说她白莲花的也有,毕竟总有不同的声音,大多数观众都看过预告,不少人对这场戏的安排都揣测是被北斗杀死后重生黑化。   然而恰好相反,罗准并未设计让北斗亲『自杀』死凰璃,而是得知自己是浩劫源头的凰璃不愿情郎为难,想在死前再看一眼他们二人定情之处,因此来到银河边界,看浩瀚星空,看这无垠天界。   她于此卑微如尘埃,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魔族女子,想念魔界的忘川,却不得回返,只好暂排忧思。   直至此刻,凰璃仍是寻常普通的,她拯救苍生并非是为了黎明百姓,而是不愿意北斗真君守护的这一方天地化为焦土,因此付出『性』命也不在乎。她这般真诚炙热的爱着北斗,所以纵然知晓自己是祸源,也并未怪罪他人,而是决意自绝。   直到浩劫降临,墨玉带来她母亲的灰烬,用自己的魂魄与灵力助凤凰涅盘重生,彻底破开封印,觉醒神识,凰璃方才会意识到自己所扛起的重任,才会明白自己对苍生意味着什么。朱雀之火能焚尽世间邪恶,凰璃终也要脱离开她母亲的私心,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重任,为这世间扫平苦厄。   剧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对墨玉而言,已离终点不远了。   徐缭草草看完了更新的最新集,把平板关掉放在一边,仰着头靠在座位上闭目休养,窗外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年轻人在大街上嬉笑玩乐,车子连成一条长龙,将丰腴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他听见几声刺耳的喇叭声不断回响着,然后是铃声。   备注是养母。   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好半晌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么个人物来。   到底是现代社会,徐缭缺乏天生地养的能耐,自然也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不过养父在徐缭十一岁的时候因车祸去世,养母彻底失去了主心骨,整日以泪洗面,好在家中还有存款,还算供得起两人生活,也养成了徐缭独立早熟的『性』情,感情颇为淡薄。   后来养母走出阴影,重新结婚生子,建立了一个圆满的家庭,已经成了年的徐缭自然也不会去讨她的嫌,两人虽还有联系,但也一年说不了几句话。   徐缭某种意义上仍是感激她的,若非是她,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飘零;可同样,他也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亲情紧系着,对于养母而言,自己大概类似亡夫的遗物,偶尔想起来看一看,能回忆些美好的过往。   她给了该给的,只除了感情,没必要再奢求更多。   “喂,小缭吗?是妈妈。”   手机另一头传来女人怯生生而柔和的声音,陌生得惊人,徐缭『揉』了『揉』眉头,其实已记不大清楚前世自己多久没见过对方了,酒精冲淡了太多东西,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落魄那会儿,养母家中也颇为拮据,他没办法给钱,就主动停了赡养费,养母约莫也知道他的难处,没有打电话来索要什么。   算是母子之间最后的一场默契。   徐缭开窗户吹了吹风,想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是钱停了吗?”   那头似是哑然,沉默了片刻,女人又再轻轻柔柔的说道:“没有,妈妈这里不缺钱,只是看到了你的访谈,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你现在好火啦,妈妈不懂这个,不过倩倩说你现在是什么国民男神了,事业好了,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倩倩是她的女儿。   “还好。”徐缭突兀有点想笑,他捂着眼睛在笑,没什么触动,只是平平淡淡道,“您也还好吧。”   那头受宠若惊道:“我很好,天冷了,你要多喝热水,别贪凉……”她顿了顿,忽然有些犹豫般地问道,“小缭,你过年……回不回来?”   “去哪儿?”徐缭平静道,“去哪里?”   那一头便沉默了下来,估『摸』是也感觉到自己问了个不好的问题,好久都没有出声,最终她勉强笑了笑,小声道:“对不起,小缭,妈妈……妈妈都忘了。”   “没什么。”徐缭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他已是个大人了,不像上辈子那般厌倦所有声音,“没什么的。”   她能给予徐缭的只有这么多,时不时的电话关切,偶尔的絮絮叨叨,隔着一长段时间,她偶尔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责任漂泊在远方,便借助手机便利的关怀一下,比养一盆仙人掌还要简单省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工作,没办法再将心思多放在徐缭身上了。   养母是个温和的人,她是江南的水意,温柔腼腆,这一生都不曾跟人红过脸。徐缭上辈子并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听她说只言片语,觉得她虚假伪善,到头来了才做这些无用之举,因而至死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没打算过惊扰养母分毫。   在他心里,他与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对方资助了他的人生,叫他不至于颠沛流离,也不至于沦为乞儿。   恩债都已经还了。   眼下倒是看开了些,养母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妇』人,每个人的心只有那么点大,她保全自己都已竭尽全力,怎么还顾得上徐缭幼小的心思;等她好转过来,两人也已经生分,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永不再来,没什么谁是谁非,她起码从未叫徐缭饿着冻着,这已弥足珍贵。   他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养母已是仁至义尽。   从来不是对方给的不够,是他索要的太多,没有什么是或非,对或错,就只是徒劳的贪心在作祟。   徐缭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听见了抽泣声,可瞬间消弭,对方的声音又轻了点,脚步声移动,约莫换了个地方,两人已许久没这么融洽的谈过话了,她颇为珍惜这个机会,又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给妈妈打电话……到底是身体重要,别把自己累垮了,还有……还有,我这儿包了饺子,明天给你公司邮过去,你自己下锅煮一煮,要是不会,就来问我,哦,对了,你从小就特别懂事,早早就会烧饭炒菜了,聪明又能干,妈妈都糊涂了。”   养母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像是生怕徐缭会把电话挂断似的,语速快得几乎有点不像是她本人。   “嗯。”徐缭坐在那,好久都没有动一下,他并没有质疑这些关切,也没有嘲讽对方的和善,对方谨慎而小心翼翼地拿捏着用词,似是担忧自己会惹怒了徐缭那般。   他隐约记得上次自己的回复是:“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将怒火发泄出去是无能者才会做的事,徐缭不否认自己的曾经,那也是塑造他的一部分。   这些浅薄的温情本来就没有任何用处,她再怎么竭力的付出,仍是空虚的,无法填满徐缭的所需,因而语句也是苍白单薄的。她既不能成为徐缭最坚实的支柱,也没办法用感情填满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更不能像所有母亲一样爱着徐缭。   她努力了。   可止步于此。   徐缭感恩她,为这些话仍会觉得鼻酸,他知道对方所能做到的也就只到此为止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之间所剩下的,所维持的,徐缭能够给予承诺的,不过是保持联系,而不像是上辈子那样僵持着。   养母并不是坏人,她只是普通,只是无力,只是不能像徐缭想得那么好,做得那么好,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人痛心断肠。   倘使真正饿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饥饿;又或是吃饱了,也不觉得难受,唯独是尝了一点食物,却没办法饱腹,那饿感才真正叫人难以忍受。   爱也是同样,要么不给,要么给足,给予的太稀少,太浅薄,让人沉『迷』其中却痛苦哀嚎,才是真正的苦楚。   我不怕你不爱我,只怕你爱我,叫我贪心,却到头来一无所有,那才残忍。   世人都在无意识的残忍着,他们非恶非善,恶毒而真挚着,能毫不犹豫的落井下石,传播谣言;也会竭力支持到底,为不相关的人四处奋战。   作为明星的徐缭早就领悟过了。   挂断通讯的时候,徐缭有种久违的畅快感,觉得自己仿佛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他没什么恨意,从而也没办法滋生爱意,大概这个胸膛里的肉已经烂了,除了偶尔施加痛感,便全然罢工。   连承受别人的关切,都觉得沉重起来,他要为这份爱意百般不甘,可得到的却那么少,多累啊。   只是人长大了就不能像小时候那么肆意妄为了,人家既然给予了,哪怕微末,也要好好感恩道谢,否则看起来,难免显得厚颜无耻,不知感恩。   恶意怎能叫人致死,它□□『裸』的压制上来,是非黑白清清楚楚,连舆论都不必多加思考,只需怪责加连坐,将加害者打入地狱;可是爱不同,它像把轻薄的刀,缓慢而迅速地捅入心脏,因它天生美好纯净,便不许世人有半分置喙。这才是真正的利器,将人活生生折磨疯,爱是痛苦的欢愉,它只奢侈一丝一毫,却要人就此满足。   时间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偶尔慢似蜗牛,叫人徒劳心急;偶如逝水转瞬即逝,眨眼便就白头。   “你还不出来?要睡到什么时候?”   应肃的声音响起时,徐缭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半梦半醒里稍稍抬高了掩在眼睛上的胳膊,瞥见日出正红,经纪人站在车门口冷冷地看着自己,衬着阳光居然有那么点刺眼,活像天堂下来收尸的使者,就差一对白翅膀。   于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徐缭去揩眼角的泪水,晨起时眼睛酸涩,偶尔难免会溢出这点『液』体,他皱巴巴的,从人到衣服到头发都皱得吓人,慵懒地眯着眼,模样不太正经:“来,给你个机会,抱朕起来。”   “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应肃微微笑道,“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带你出来。”   徐缭麻溜地窜出了车子。   应肃脸上假笑还挂着:“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不了,别客气。”徐缭赶紧拍了拍衣服,嬉皮笑脸道,“你看我这年轻力壮的,哪需要你帮忙。”   将就在车里窝了一宿,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什么不酸痛的地方,徐缭接下来没什么可忙的,就跟着应肃去看房源。   明星的收入不菲,花销也大,应肃给他看了几个样板,挑了中意的几个去观察,最后定下来一栋两层楼高的花园洋房,地段并不繁华,可胜在安静跟安全,交通倒很方便,跟邻里之间有一定的距离,不必担心互相打扰。   就只是价格有点高,不过还在徐缭的承受范围之内,仔细看了看之后直接签订了租房合同。   徐缭在公司里几乎没什么太多东西,整理下来也就两箱书跟几张碟片,衣服跟杂物收到同一个箱子里,当天就可以直接入住。应肃本来准备喊搬家公司来的,一看他就这么点行李,干脆自己当司机送了徐缭一程。   开车实在无聊,徐缭坐在副驾驶位上打量应肃的轮廓,不由得感慨。   应肃生得不算特别好看,在普通人里出挑,可在明星里头就是稀松平常了,然而他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也可能是徐缭猪油蒙了心,还瞎了眼。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应肃一边开车一边问他,目不斜视,像是随便起草,免得气氛尴尬,又像来势汹汹,早有准备:“需要时间旅游散心,缓解心理压力吗?”   “体检报告出来了?”徐缭缩在车门边笑得花枝『乱』颤,看起来大概是有点真诚的,“这年头谁还没点压力呀,要是都跑出去休假,可不就全『乱』套了。”   车速忽然缓了下来,应肃停在路边,转过头来凝视着徐缭,然后“哦”了一声。   徐缭被他看得有点不太自在,想赶紧转移话题,就故作活泼地问他:“对了,你是怎么保持工作热情的,我看你跟铁人一样,一点儿都不会累。”   应肃只是看着徐缭,然后平静道:“我给你一段时间休息,你要么早点解脱,要么恢复原样。”他又开始发动车子,往大路上行驶而去,好像刚刚什么都没说似的回答起徐缭,“没有什么热情,人本来就是在熬日子,从活到死,你干什么都是浪费,赚了钱还会花掉,吃了饭还是会饿,往复循环。”   这猝不及防一碗毒鸡汤差点没噎死徐缭,他喃喃道:“那你……”   “人生有很痛苦,也很难熬的事,会筋疲力尽,所以会绝望,会消极,会放弃。”应肃看了看后视镜,这里是条平坦大路,路上别说车,连人影都没一个,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所以呢。”   “所以呢?”徐缭缓缓重复道。   应肃反问他:“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想……想赚钱?”徐缭总觉得这段对话像是往自己难以捉『摸』的方向奔去,迟疑道,“受人喜欢?找个特别特别爱我的人爱我?”   “那就好好做。”应肃开车相当规矩,简直可以列入考驾照的教材,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到地方了,“在你死之前努力靠近那个目标,死亡什么都能带走,只有已经得到过的快乐带不走。特别特别爱你的我不能保证,这个得看缘分,赚钱跟受人喜欢就容易多了。”   徐缭忍不住苦笑起来:“要是我做不到呢,我做到了又失去了呢。”   “那你还会死呢。”应肃冷冰冰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跟阎罗王打一架吗?你以为自己是个麻将,能杠上开花?”   徐缭哑口无言,老实听训。   两个大男人一起搬家速度快得多,可能是由于身世的缘故,徐缭并没有绝大多数人落叶归根的想法,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可以,只要不会惨到睡在天桥下基本上都不是大问题。应肃却不然,他方方面面都讲究得可怕,连带找房子这些事都并不马虎。   草坪重新修整过,留下适宜的空间给徐缭种花养草,边上还放着一架秋千。   房间并不狭小,同样也并不是很大,内部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该有的东西都有,二楼一半是正常房间,一半是大『露』台,『露』台又分成两个部分,封『露』阳光房跟未改造的观景『露』台,由于『露』台是暴『露』在外,因此由防腐木搭建,现在上面空无一物,等着房主自己填充。   阳光房也叫玻璃房,因为大半是用玻璃搭建的,采光很好,这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沙发跟小吧台,徐缭趁着应肃不注意,偷偷绕过去看了看,果不其然,里头是空的,不免有点失落。   房间里有点暖和,阳光房就是这样,一旦造得不好,夏天很容易温度过高,简直是桑拿房,不过这里还算是适宜。应肃皱了皱眉,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放在了沙发靠背上,忽然又开了腔:“这个吧台喜欢的话可以留下来自用,不喜欢就让人搬走丢掉,你可以自己订些东西布置家居,也可以再约装修的,不过如果要改造整个房子得先跟物业沟通。”   “无所谓,我不要紧。”徐缭摇了摇头道,“反正只是个住的地方。”   对这点应肃倒是没有说些什么,他们俩一起理了理房子,把那些书籍碟片塞在应该在的地方,离开前把钥匙丢给了徐缭,在他身上也留有一把,方便以后发生任何事能立刻联系或者直接进房子把徐缭揪起来。汪甜只是助理而不是生活助理——虽说在剧场的时候她的确身兼两职,不过徐缭不太喜欢自己私人空间被打扰,所以没有给她也留一把。   把徐缭留在新房子里后,应肃就开车走人了,估计等到有工作才会再登门拜访。   接下来的时间里,徐缭尝试着去做了些他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布置新家,他的新房子基本上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与其说是布置,不如说是囤积。客厅的电视墙上摆满了一大堆买来的无用装饰品,沙发上摆着能把人淹没的抱枕,长『毛』地毯踩起来相当柔软,飘窗边则塞着几个坐垫,配上一张小茶几,偶尔可以坐在上面喝喝茶。   不过能用上的只有几乎没什么改动的卧室,徐缭不常出门,他偶尔会坐在地板上看看书,或者重温下影片,再不然就是筛选下粉丝的留言。   他的精神状态略有好转,买了一堆仙人球种在『露』台上,想起来就去浇浇花,想不起来就赖在躺椅上晒太阳,时间『逼』近深冬,天气越发寒冷,早上太阳倒是不错,徐缭把自己裹得像颗粽子,盖着松软的被子躺在『露』台上休息,奢侈的荒废人生,偶尔醒来时,鼻尖被冻得通红,呼吸却越发畅快起来了。   恐慌在某些深夜偶尔还会袭来,徐缭会躺在床上瑟瑟发抖,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水跟血全部涌了出去,浸得被褥湿透,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电热毯持续发力,变成无意义的炙热,被窝里就像个蒸笼,湿腻而滚烫的。   徐缭实在难以忍受了,便从床上爬起来,裹了一条毯子往外走,冰箱里藏了几瓶酒,他全部都拿了出来。天冷得吓人,他赤着脚走进阳光房里,满天繁星,月亮明媚的难以言喻,他一瓶瓶的开掉那些酒,罪恶感跟绝望感徘徊不去,他很努力想好起来,可有些东西也许本身就崩溃了。   仰起头喝酒的时候,徐缭感觉到了那些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吞咽下去是寒意,随之升腾起来的热度让他满面醺红,于是慵懒,舒适地靠在沙发上,身体里潜藏的那部分恐慌像是被火把驱逐走了的冬夜,他还需要更多、更多的火把。   开下一瓶的时候,徐缭没有那么急切了,他靠了好一会才察觉到背部有点不舒坦,这才意识到自己压到了什么东西,是一件大衣。   是应肃的大衣,他离开时在一楼,那天他们俩都累得够呛,大概没意识到冷,所以就忘记带走了。   它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在徐缭的沙发上躺了数天。   徐缭凝视着它,好半晌才犹疑的将毯子跟酒瓶都掀下,把那件大衣穿了起来,他团着腿,缩在长长的沙发上,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又好像被个无形的影子紧紧抱住了。大衣冷透了,还带着点应肃身上的男士香水,不知道是不是在同个地方喷多了,居然至今都没散去,徐缭环抱着自己,重新盖上了那条温暖的毯子,随着热度渐渐回归,他忽然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缭无端想起了那个晚上,应肃没有说什么话,他的手指细长而干瘦,轻柔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顺着头发潜伏下去,身体是温暖的,带着勃勃的生气,叫徐缭觉得自己仿佛也在同时活了过来。   崔远山的确该爱他。   徐缭很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多少有点丧失这方面的兴趣,并不是不能,而是他被昏昏沉沉的美妙幻境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光阴,而剩下来的仅仅只够他让自己活下去,睡眠跟食物。   所以他不知道所有人的身体是不是都像应肃那么温暖,能够紧密地贴合着,带着微弱的香气跟暖意,应肃不像阳光,没有那么辉煌灿烂,炙烤人的肌肤;他是轻柔的,像是团梦,又或者是温泉水,在午夜的月亮里无声无息地流淌过,暖意恰到好处。   徐缭一直都没有把吧台填上,可同样没有像应肃说得那样丢掉,仿佛是为了留下个小小的退路。   像留着一段过往……   徐缭也说不好,他本该对酒深恶痛绝,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某一部分仍然对这玩意感到感恩,尽管毁了他,可同样给过他一段挣扎着努力活下去的时光。他伸出脚去,把那些酒瓶——无论开封还是没开封的,全部都踢倒了,任由它们像是保龄球那样滚得到处都是。   应肃没怎么对他表达失望过,上辈子跟这辈子都没有。   可徐缭一想到他会失望地看着自己,他会挪开目光,他最终会像是所有人一样离开,而不是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揽住自己,那种窒息感不知为何又来得更强烈了许多。   徐缭几乎一瞬间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把那些瓶子端起来,一个个打开冲进了洗手盆里,那些嫣红的、黄褐『色』的、亦或是斑斓的『液』体『色』泽诱人而散发着醇厚的香气,他尽力倾倒着,把那些东西全部冲下去,像是冲走自己身体结痂多年的一块硬壳。   然后他蹲在浴室里,披着那件大衣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徐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坏得这么彻底,可他不想被扫进垃圾桶,只好竭力把自己重新拼凑起来。   第二天徐缭是从客厅的地毯上醒来的,身上只盖着一件大衣,好在客厅里开了空调,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得了,不过无关紧要,睡在地板上一晚上让他身体酸痛的厉害,好不容易慢慢爬起来,只觉得到处都在发僵,却难得一夜无梦。   应肃的大衣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徐缭怕自己洗坏了,直接送去了店里,过了两天又给他送了回来。   时间接近过年,真忙的忙到昏天暗地,不忙的自然闲得出屁,徐缭属于后者,应肃跟他没什么过多的私交,加上对方忙得就差螺旋升天——白苏还在拍摄期间,他自然不会清闲到哪儿去,所以两人一直没碰上面。而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徐缭也并不想把衣服邮寄回公司,就干脆留在了家里,等着下次见面。   最起初,徐缭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直到最后他干脆搂着那件大衣睡了,任何对睡眠有益且不犯法的手段都是值得尝试的。   徐缭并不是彻底无所事事,他固定去健身,偶尔打一把拳击,在家里念台词,欣赏前辈的演技,买一堆碟片重温,偶尔带口罩去电影院放松放松,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把时间花在了健身上,运动过后的疲惫也让他提不起伤春悲秋的心情。   跟徐缭的成功不同,关莫磊的试镜不算顺利,他的演技跟外形都有所局限,挣扎了几个月也只是在一部都市剧里充当个健身教练的龙套,可谓本『色』演出,不过他本人已经十分满意,觉得这样慢慢积累经验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类经验类似于徐缭这样的演员可谓是自甘堕落,可对于关莫磊却不同,他并未成名,甚至不算半个圈子里的人,这些角『色』会变成他的资历,等到以后剧组招人,龙套会变成长期龙套,慢慢的,就能混上一两句台词,再不然就是多『露』脸之类的镜头,圈里是个看重资历的地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角『色』跟作品。   不过更往上走,天地就截然不同了。   徐缭大致给关莫磊讲了讲圈里的行情,他的健身教练十分感动,并给他多加了份健身计划,然后毫不留情的在对打上把人一拳打翻。   头昏眼花的徐缭觉得有必要再给关莫磊科普一下该怎么好好做人的道理。   直到韩云迟杀青完毕打电话来的时候,徐缭才意识到他已经不知不觉休息了一个多月,想来墨玉也早就退场了。   自从《凰璃》热播之后,他跟白苏终于成功解绑,粉丝也消停了不少,转向了更广阔的天地。白苏出道第一部 就是耽美剧,不像徐缭那样有一定的资历来支撑,之后想要挽回形象,彻底进入主流眼中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应肃难免对他更为上心,加上徐缭在体检单上的情况估计不太好,对方也打算让他多多休息。   明星的工作本来就是时有时无,徐缭的实力既没强到各大制片人捧着剧本冲上来俯首称臣,流量也没高到各大广告商恨不得追着他的屁股,因此清闲的时光总是多过忙碌的时刻,他只需要在休息时间里好好养足精神,准备好下一份工作就可以了。   墨玉对徐缭带来的冲击,却远不止于此。   这个角『色』出场不多,却爱憎分明,加上退场吸了一大批粉,新粉融入老粉惯来没有那么简单,难免引发撕『逼』大战,除了新老粉之外,连带着男女主角也被一同卷入。   徐缭上网看反响的时候险些吓了一跳。   剧本写的清清楚楚,墨玉这一生只爱凰丹,最后也是为了救凰丹之女而死,倘若凰璃换作别个谁的身份,他连正眼只怕都不会瞧上一眼。不过粉丝似乎是从退场看出了什么端倪,信誓旦旦的认为墨玉也爱着凰璃,底下开撕了数百楼,讨论这段根本不存在的“三角恋”,   徐缭不由得感到匪夷所思,拉下话题楼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前十里居然有三楼是讨论墨玉到底爱不爱凰璃的。   ……   2.墨玉爱着凰璃的细节收集楼,ky勿入   ……   5.讨论剧中凰璃北斗墨玉三角恋的蛛丝马迹   6.理『性』聊聊墨玉到底多爱凰璃。   ……   10.受不了了!越看越觉得凰丹超绿茶!   徐缭从来没想过,来自未来的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觉得自己落伍了。 第三十九章   凰璃对着心爱的人不敢泄『露』半句痛呼,对着父亲般的墨玉却没了那般多的障碍。   “我好痛……好痛啊。”柔弱美丽的女子蜷在养父怀中,珠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凰璃已经极为衰弱了,她灵力不稳,渐渐幻化出凤凰的模样来,垂首埋在墨玉怀中,不断抽泣着,“芋头爹爹,璃儿好痛好痛……”   墨玉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化身蛟龙翱翔于天际,龙身通玄,云海畅游片刻便没入茫茫深渊水潭之中,这是墨玉修行的居所,也是他最后的归处。   凰丹同有朱雀血脉,她的凤凰烬会带起荧『惑』之象,所谓荧『惑』守心,圣人出世,凡人口口相传,并非没有道理。   “小璃儿。”   墨玉冲入水潭,溅起碧波万丈,凤凰烬被他炼化,哺育新生,凰璃化作原型,凤凰奄奄一息地坠入潭中,不过片刻,瞬间将水面染成火海,熊熊燃起火焰,直烧得寒潭滚沸,龙『吟』凤哕幽幽传出,玄『色』的蛟龙守护着浴火而生的凤凰,   水皆被火焰烧化,烟波浩渺,腾腾竟宛若仙境,凤凰再鸣,龙『吟』却渐渐式微,烟雾渐渐散去,却化作两人初见之时,地狱火之境。   此处并非魔界,而是凤凰烬使得凰璃重生,她心中最为喜爱的事物所幻化成的。   朱雀掌火,她自然爱这焰火,如『操』控自身。   “小璃儿。”墨玉神『色』怜爱,纤细的指尖微微抚过凰璃的脸颊,往日阴郁之『色』渐渐消弭无踪,“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芋头爹爹。”凰璃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抓他,神『色』紧张,“璃儿……璃儿不痛了,你别走。”   墨玉微微笑了笑,又缓缓道:“我是从来不肯承认自己过错的,而今想来,我与天帝那混账又有何区别,没诚想害苦了你,你赤子天『性』,纯净善良,我本该明白,我早该明白,如今也好,此一生孤苦总算走到尽头。”   凰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痛哭道:“芋头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璃儿了吗?”   “璃儿,随你的心去做。”墨玉轻声道,“善也好,恶也罢,我只愿你平安喜乐,只可惜,只可惜长路漫漫,我再见不到了。愿你心如明灯,不受我这般永夜之苦。”   龙『吟』气绝,寒潭水干,蛟龙自空中重重垂落,化作人形,墨玉脸『色』惨白,漆黑的长发铺枕在地,下颌处一块巴掌大小的月牙鳞忽然一动,一支美丽无比的凤羽便飘了出来。   凤凰生有五『色』,因朱雀血脉,尾羽赤红如血,像是淌下来的血『色』。   凰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渐隐去,唯有那尾羽越飞越高,于九天化作灰烬。   蜃妖湿漉漉的趴在岸边,眼见寒潭水干,不由得心生埋怨,盘算起转移的心思来,它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团盛景。   寒潭水未干,蛟龙伤未损,他欢笑自在,青山翠竹,那玄『色』略带银光,长尾探入潭水,搅『乱』一轮满月,墨玉枕在巨石之上,眼眸微睐;烈焰般的女子跪坐在地,红衣翩然而飞,笑声若铃。   “玉郎。”   ……   徐缭看了一遍自己的结局,除了特效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并未看到有什么不妥,对上凰璃不就是父女情,最后的蜃景也意味着墨玉至死心里爱着的都是凰丹,观众到底有什么可撕的?   出于好奇心,徐缭忍不住点开了“理『性』聊聊墨玉到底多爱凰璃”这个帖子。   标题虽然明明白白写着理『性』,但是楼主用词却相当不理『性』,开头几乎全是咆哮,直到后面才慢慢恢复正常,开始“理『性』”分析起来:   149l:秋风漫漫多   “其实剧情里谁最爱凰璃很明显非常清楚了,北斗一直爱她最后却害她,墨玉一直说自己恨她却让凰璃自由自在的逍遥天地,最后还舍命救她。   如果说为了凰丹,那就太可笑了,凰丹都死了多少年了,看墨玉早期对凰璃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冷漠。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吐槽一句,凰丹真的太碧池了,明明爱着墨玉却为了凤凰族跟天帝结婚,你家是有个皇位要继承咋地?感情没了你这凤凰,全族就绝种了,说白了不就是想傍个大腿吗?   想到玉爹为了这种女人强行跟天帝对战导致渡劫失败就生气,天帝这个大猪蹄子就不评价了,我无话可说,他当时的确不知道玉爹要渡劫,我觉得没什么,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凰丹身上。”   嘶……嗯,不能说是观众老爷仇女,是剧情安排的不好。   徐缭吸了口气,他当时读剧本的时候其实还挺能理解凰丹的。凤凰一族虽是瑞兽,但自朱雀死后便没有了守卫者,因此与天帝这条真龙结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谓弱肉强食,凤凰一族日渐式微,的确叫人心焦。凰丹的确爱墨玉,不过她同样是族长,自然是要为一族考虑,而不是她一个人的爱恨。   自然,也确实辜负了墨玉一番深情。   徐缭皱了皱眉,又继续看了下去。   153l:墨『色』琉璃   “秋风gn虽然情绪激动了些,但是我真的觉得没错,人间不值得啊芋头爹爹!   就看整部剧,真是被气死了,墨玉被母亲坑完还要被女儿坑,凰璃真的是被编剧写的,瞎了眼喜欢上北斗啊。   当然了,我也承认北斗有些时候很可爱,可是一开始就又轻浮又浪『荡』,怎么,这年头还流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芋头爹爹有什么地方不好,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凰璃,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么憎恨天帝也没有伤害过凰璃,而是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担心她出事,找人照顾她。   北斗带来的是什么,全是伤害【手动拜拜】   说真的,我觉得结局很清楚了啊,玉爹肯定是爱上小璃儿了。”   徐缭忍不住想:是吗?我怎么不太清楚。   “一直以来,玉爹本就是打算让天帝自己伤害小璃儿的,可是到了最后,也是他自己心生不舍,凰璃也表现的很明显了,她安慰北斗,怕北斗难过,可躺在玉爹怀里就痛哭自己好痛,可心疼死我了,女人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撒娇的好吗!导演绝对是站小璃儿跟墨玉爹爹的!”   徐缭:不……他不站。   “最后墨玉爹爹炼化自己让小璃儿重生,这他妈就是爱啊,而且那个场景完全就是双修啊!龙凤龙凤!本来就该是龙凤配啊,北斗只是星官好吗???再说了,那只凤凰翎羽是从墨玉爹爹的逆鳞里飘出来的,凰丹没有真身显『露』过,可是我们都知道她继承朱雀血脉不多,所以是只五彩凤凰;只有小璃儿继承了朱雀跟凤凰两者的血脉,尾羽艳丽似血,飘出来的那根凤凰翎羽绝对是小璃儿的!”   徐缭终于忍不住关掉了帖子,他怕自己看下去就要被网友发散的脑洞征服了,这段压根就不存在的三角恋被抽丝剥茧,还有个帖子全是截图,就差把墨玉每个动作都剖析一遍,大概是因为前期墨玉的态度,加上凰璃是天帝的女儿这个身份的缘故,不少粉丝都觉得墨玉最后救下凰璃,说出那句“愿你心如明灯,不受我这般永夜之苦。”是求而不得的意思。   的确是求而不得,可不是对凰璃,是对凰丹啊!   而之后的蜃景在设定里是回忆往昔,也被曲解成了是墨玉心中所想可不符合实际的幻梦。   虽说海市蜃楼在成语上的确有相关的用法,但是用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对于这件事,剧组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不过反正是炒热度的好机会,因此也随波逐流,甚至暗中推动了起来。有人支持墨玉跟女主,自然也有人支持男女主,双方难免撕/『逼』下场,加上墨玉已经彻底退场,成了不少人心里的白月光,因此来势汹汹,光是下场互撕就开了好几十帖。   大概是出于孕『妇』效应,之前徐缭一直对这事儿没什么印象,可一旦发现之后,就觉得身旁铺天盖地都是类似的消息,也可能是因为撕『逼』过猛后,连徐缭的博客都没幸免于难,彻底沦陷。应肃甚至为这事儿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不要注意粉丝的言论,最好是好好准备,现在《凰璃》已经结束,热度正高,要出席一些采访。   新年即将来临的前半个月,《凰璃》终于彻底结束,应资本的要求,剧组在大结局前一天再度重聚进行访谈。   应肃没有上门,而是打电话让徐缭来公司里来,说是有工作要交代。徐缭休息了一个多月,睡得骨头都懒了,一听说有工作,倒是相当雀跃,直接让汪甜开车来接他。徐缭自己没有买车,因为公司有分配,加上他也没有车库,所以没有买的必要,这次搬出来倒是有了车库,可没多少存款了,要省着点花。   汪甜对工作就没徐缭那么多的热情了,她虽然是徐缭的助理,但由于公司眼下的情况,并不单独只是徐缭一个人的助理,具体得看公司分配,因此几乎没什么休息的空间。她跟徐缭玩得比较熟了,因此也没太伪装自己,下车给徐缭开车门的时候,都没遮掩自己打哈欠的样子。   “你不是疲劳驾驶吧?”徐缭低头上车,一边跟她开玩笑,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汪甜晃了晃脑袋道:“我睡了六个小时了,今天早上还行,三点起的,这会儿不算困,肃哥跟我说了,接下来就跟着老师你了,估计能轻松点。”   “看把我们女铁人给累得。”徐缭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奶』糖递给汪甜,“来,吃颗糖清醒清醒。”   汪甜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就剥开一颗塞嘴里,然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少女酥胸跟热咖啡递给了徐缭:“徐老师,吃一点吗?”   “这么客气?正好,我这手正冷着呢。”徐缭笑道,伸手接过厚纸杯来,先打开盒子吃了块马卡龙,然后配着咖啡小喝了一口,咖啡的『奶』味不重,苦涩而略带醇香,中和了那股子过腻的甜味,搭配的恰到好处。   天气寒冷,热咖啡入腹后觉得浑身都暖洋洋了起来,徐缭眯起眼笑道:“小甜啊,你是真的甜啊。”   “这是肃哥让我带的。”坐在驾驶位的汪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徐老师,你绝对不要在肃哥面前说这句话。”   徐缭差点被呛死。   两人聊了会儿天,一路平安稳当的到了公司,汪甜也在徐缭的招呼下捡了个草莓『色』的马卡龙吃,她虽然名字叫汪甜,但事实上却不太能吃甜,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摇摇头有点嫌弃的样子,嘀咕道:“徐老师您也太能吃甜了吧。”   “我怎么就能吃甜了。”徐缭看她停车,忍笑道,“这玩意我三年也吃不了一回,往常也没人送我这么少女心的玩意。”   汪甜一个完美的倒退,不多不少,正好正正当当进了停车位,她一拍方向盘,恍然大悟道:“不是老师你的口味,哦!我知道了,是肃哥喜欢吃甜!没想到啊,肃哥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居然吃这么甜,啧啧啧。”   圆圆小小的马卡龙,酥脆的外壳,柔软的夹心,过多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要不是有咖啡相佐,徐缭完全咽不下这个小东西,他将马卡龙拈在指尖仔仔细细的打量,想到古井无波的应肃会嗜好这样的甜味,不由得觉得又新奇又有趣,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徐缭直接进了应肃的办公室,带着吃剩下的半盒马卡龙——这玩意实在是太腻了,他都把咖啡喝光了还没能吃完,顺便拎着那个纸袋。   办公室里没有人,大概是应肃刚刚出去了,也许是因为大衣的缘故,徐缭对他的一切都有了一种不合常理的好奇心,因此并没有坐在贴墙休息的长沙发上,而是把纸袋子跟马克龙都放到一旁的桌子,四下转了转。   应肃的办公桌相当干净,几乎没什么装饰,说好听些是简洁,说难听点就是贫瘠,只放着应该放得的东西,传真机跟电脑,还有一个大号的文档收纳箱,几张彩『色』的标签分门别类的贴在相应的地方,看起来简直像是摄影棚里拖出来的一张办公桌。   “哎,你来了啊。”   崔远山从门口路过,倒退了几步又撤回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得摇摇晃晃的,见着徐缭,干脆用胳膊撞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腾出来的手,从那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里抽出一份剧本塞给了徐缭,然后说道:“正巧,拿去看看,到时候跟你详谈。”   “应肃去哪儿了?”徐缭问道。   “哦,他有个电话,在阳台那边。”崔远山晃了晃,干脆把箱子放下来,见着桌子上有东西,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问道,“哎呀,你打算贿赂小肃啊,怎么不先找我?”   徐缭哭笑不得:“那个都是吃剩下的了,怎么贿赂,是应肃送我吃的,这个东西太甜了,我实在吃不完又不想浪费,想拿上来看有没有谁分担下。真看不出来应肃居然这么嗜甜。”   “我啊。”崔远山拍了拍手,伸手拿了两个马卡龙一个接一个的丢进嘴里,吃得倒快,含含糊糊道,“他没什么嗜好,这玩意也好,苦瓜也好,只要到了饭点上桌了,他都吃的,不存在喜不喜欢,他这个人压根没长这个筋。他给你送这个,我估『摸』着就是进店里随便拎了个看起来好吃的就出来了。”   原来他不是喜欢吃甜。   徐缭觉得那扇不可见的门好像一下子又关闭了,不由得生出点淡淡的失落感。   “这个袋子里是什么啊?”崔远山好奇心重,又伸手去扯纸袋子。   “哦,应肃落我那的衣服,之前搬家的时候他来帮忙,屋子里暖,他忘了把衣服带走了。”徐缭回道,“这次碰巧回来,我特意洗干净了,拿回来还他。”   崔远山鼓着脸道:“搬家都不请我吃顿饭?”他当然是开玩笑,把嘴里的食物消灭后又拍了拍手,摇头道:“你不用这么费心,丢了吧,都落别人家里了,小肃是不会要回来的,拿回去他也不会穿的。”   他忽然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徐缭,嘿嘿笑了起来,就差搓搓手,戴副墨镜,就是典型天桥底下给人批字算命的老神棍:“要不你把这衣服给我?我帮你还?”   “……我吧,实在是信不过你这个人品。”徐缭‘婉拒’道,拍片面那会儿跟崔远山相处久了,他多少『摸』清楚了这人的『性』格,开得起玩笑,没必要特别战战兢兢的。   “呿。”崔远山很是不满地啧了一声,“你看我这么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能做出什么猥琐的事情来吗?”   徐缭实在忍不住道:“你要不找块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猥琐的样子……”   两人互怼或者说徐缭单方面怼了一会崔远山,应肃还是没回来,干脆坐下来聊聊正题,徐缭翻了翻手里头的剧本,问道:“《艳蝶》情况怎么样了?”   “其他都差不多了,这两天正筹钱呢。”崔远山好像真的挺喜欢吃甜的,没多会儿小半盒马卡龙就下去了,看得徐缭直牙疼,他自己倒是感觉挺好的,嚼了嚼,漫不经心道,“你看看剧本,我觉得书生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电视剧作品不少,电影经验还没吧,试试看也不错,不过看机会吧,墨玉之后应该不少人给你丢橄榄枝。”   徐缭笑了笑,没说话。   《艳蝶》是岳辛杰的成名之作,他对大致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仍然记得画面『色』彩相当鲜艳分明,风格奇诡旖旎,不光视觉养眼,剧情也相当出彩,可以说岳辛杰在导演这个行业里是个横空出世的旷世奇才。   然而一部电影并非导演与演员就位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按照原本的世界发展,岳辛杰并不是签在星尘名下,尽管这会儿也没有签下来,但是看情况也相差不远了。徐缭没特别注意过《艳蝶》的投资成本,不过当年《艳蝶》的宣传铺天盖地,星尘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结果会怎么样,犹未可知。   而且数年后的市场,跟现在的市场,也是两说。   更何况,同一个导演手中捏着两百万跟两千万,拍摄出来的结果可是千差万别的。   不过有一点起码可以确定,《艳蝶》的成功并不依赖于演员,当时岳辛杰才是个新人,启用的演员也同样都是新人,是借着电影一炮而红的,如果排除掉宣传这方面,可以说只要演员相对合适,都能使这部电影成功。   对观众来讲,有些角『色』成就了某个演员,而演员也成就某个角『色』,因此会看到某个演员就想起固定的角『色』。   这种通常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演员天生契合那个角『色』,恰巧火了,跟本人的演技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因此之后星途发展便不太顺利或是普普通通;第二种是演员本身演技就炉火纯青,只是他其他的角『色』并没有这个角『色』火,星途一般也相应红火。   至于个别角『色』能吃一辈子的,就更为稀少了。   这样一部电影积累经验,徐缭轻轻拿剧本拍了拍手,倒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思考片刻道:“我得问问应肃。”   “谨慎点也好。”崔远山点了点头道,“不过真的挺适合的……”他顿了顿,忍不住叹了口气。   换个人说不准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或是以为崔远山对自己的表态不满,徐缭是过来人,知道他是在忧心《艳蝶》的情况,拍电影只有成功跟失败两个情况,崔远山惜才也“好赌”,公司情况刚有好转,如果《艳蝶》成功还好,要是《艳蝶》失败,公司只怕还要欠上一笔巨额。   他知道《艳蝶》会是一部好作品,可市场到底会怎么评定《艳蝶》却未必。   有时候叫好不等于卖座。   徐缭靠在沙发上,姿态惬意的像只休憩的猫咪,心里头透亮,笑了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会成功的。”   岳辛杰当初到处碰壁,好几年后才拍摄出《艳蝶》,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崔远山这会儿能看出岳辛杰的才华,证明他本身也有相当的能力。   “就算不成功,也不是头一次了。”徐缭轻飘飘地笑道,“你永远能再爬起来的。”   这话倒不是假的,星尘自打之前那场意外之后,之后十几年就基本上没出过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至于艺人被挖来挖去,也都是常态,没有特别耸人听闻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稳打稳扎的走上了巅峰,成了圈子里的巨头之一。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徐缭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他绝对喜欢我!   这个想法电光火石间划过脑海。   崔远山很难不产生这种想法,他打量着徐缭,对方正赖在沙发上看过来,手略微支着,琉璃般的眼睛里含着笑,能吃这碗饭的皮囊没有一具是省油的灯,睫『毛』蝶翼般轻轻煽动,勾得人心猿意马,眉梢带出来一段说不清是风流还是风情。   要不是心里门清自己几斤几两,崔远山险些要醉死在这样的眼波里,直接飞到天上去。   这已经不是徐缭第一次对他说这样的话了,公司早些年资源不坏,虽对他不算亏待,但是也的确没到悉心栽培那份上,他自己很是争气上进,结果情况正好的时候,公司却出了事,这当口跳槽都不算对不起公司,结果对方二话没说,不光没跳槽,还任劳任怨地接下了《片面》这样的剧。   之前崔远山一直觉得徐缭只是对角『色』很敏感,现在想来,自己注视着应肃,而徐缭大概也正是这样的心思……   没有人会不喜欢肯定跟支持,尤其是这样毫无犹豫的全心信赖。   崔远山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这个想法本来只是偶然冒出,可是他越想越不对劲,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只觉得徐缭整个人都在眼里变得不同寻常了。他也没多说,拎着那盒子所剩无几的马克龙塞进纸箱子里,干巴巴地笑道:“那……我这还忙,就先走了。”   “好啊。”徐缭点了点头,心里纳闷崔远山忙还坐下来休息这么久,面上却没傻到『露』出来,只是笑了笑。   完了完了。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   崔远山用纸箱子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赶紧从应肃的办公室里溜出去,他对应肃的确忠诚无二,不过任是谁有这么一个完美的追求者,都很难不心『荡』神怡。   跟应肃说话的时候,崔远山总是觉得又生气又开心,开心是因为喜欢,生气是因为他知道应肃考虑的总是对的,所以就显得自己特别孩子气;跟徐缭说话的时候,感觉就不同了,他总是很耐心,也很坚定,相信着崔远山那些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赞赏他的聪明才智。   人无非都是这样的。   总爱千方百计才能博他一笑的冰雪雕塑,似神坛供奉的金漆神像,爱他眉眼放宽,更爱他不假辞『色』,好似自己是个信徒;却又难免情『迷』柔肠百转的温柔乡,恰三月绵软的春风,千依百顺,知冷知热,妥帖的恰到好处,竟似自己化身神明。   崔远山出门后赶紧撞了撞墙壁,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动摇是本能!   但是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控制本能。   简直跟约好了一样,崔远山刚走没多久,应肃就拿着手机回来了,他见着徐缭也不诧异,只是点了点头道:“你来了啊,喝什么?”   办公室里有饮水机,应肃先给自己的保温杯倒满了热水,然后打开一边木头书柜上的抽屉看了看:“我这儿还有点红茶跟咖啡。”   “不用了,热水就行。”徐缭拿起那个纸袋子,趁着应肃倒水的时候故意问道,“你的大衣落我那儿了,之前没什么碰面的情况,我给你洗干净送过来了。”   应肃愣了愣,可见是完全没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微微皱了皱眉,把一次『性』塑料杯放在了桌子上,平淡道:“哦,放那就行了。”   “老板刚刚跟我说,你不会要落在别人家里的东西?”徐缭刁难道,“你真会拿回去?”   应肃坐了下来,皱着眉看他,有点不太情愿地说道:“我不是针对你。”   这就是认了。   本来按照应肃平日里的毒舌,徐缭都做好被嘲讽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干脆顺着杆子下来,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丢了吧,也免得你收下为难,我自己也心里不痛快。”   “随你。”应肃的眉宇微微舒展开来,轻描淡写道,“今天找你来是有工作。”   近来《凰璃》的粉丝撕『逼』撕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全然不管背后资本笑得满面如花,为了迎合热『潮』,拿下独播的网络平台特意再开采访,这些都是写进合同里的必要工作,徐缭自然没有意见,更何况他一个月多销声匿迹,也是时候上上镜头了。   之前买的那套西装成衣自然不能再穿了,这次是平台采访,相对来讲也可以穿得休闲一些,不过这不意味着徐缭可以穿着地摊货就直接上镜头,要讲究下衣服的牌子,即便是随便穿穿,也要精心搭配一番,不然容易闹出笑话。   包括头发也要再做新造型。   徐缭刚接到工作,就被经纪人从头到尾嫌弃了个体无完肤,只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次采访,应肃陪同前去,于是他先按着徐缭去了一趟美容院,衣服这方面则挑选的是名牌成衣,时间充裕,不像之前那次紧迫,加上应肃安排的井井有条,徐缭几乎没感觉到多累。   毕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大家都有了点不同的变化,林清近来接了“一尺雪”的代言,接下来一年基本上衣服都被“一尺雪”包了,其他人夺不了他的风头,也不能触霉头。   “一尺雪”是国内知名的轻奢牌子,按照林清本来在圈子里的地位还不够分量,想来是《凰璃》的大热抬了他一把;而木云彤作为女主,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男女明星这方面并不冲撞,所以不必考虑她。   与两位主角现在的情况相比,徐缭难免稍显寒酸,不过毕竟配角不能夺走主角风头,因此倒也恰到好处,说是整个剧组,其实这次邀请的也就是人气最高的那几个,除了男女主角跟作为反派的韩云迟之外,还有作为“恶毒女配”的南斗扮演者林曼,“三角恋”受害者墨玉的扮演者徐缭两人,再加上编剧罗准跟导演,就算齐活了。   “你觉得《艳蝶》怎么样?我适不适合接下来?”徐缭仰着脸让人给他脸上搓泡沫,睁着眼睛盯向正在椅子上看杂志的应肃。   “远山跟你说的?”应肃把杂志一合,略微沉思了片刻,想了想道,“不太保险,按照现在的情况,可以趁着热度再接一部上星剧,指不定能有个男主角,电视剧这个市场你才刚稳定下来,步子迈开太大没什么好处;不过你一直没拍过什么像样的电影,如果想积累作品,也可以接下来。”   徐缭想了想,愣是没听懂应肃到底是希不希望他接,就问道:“那你的建议呢?”   “我建议你接。”应肃缓缓道,“你一直没上过大荧幕,术业有专攻,作品具体怎样我不懂,不过远山既然很认可,说明质量不差。你能耐下『性』子打磨自己,熬住这段红的日子,空出小半年档期拍这部作品的话,我建议你接,票房另提,口碑应该不会差,说不准能入某些大导的眼,可是你自己得想清楚了,时间不等人的,罗准捎你这个机会,你确定要放过吗?”   这话说的算是仁至义尽,面面俱到了。   《艳蝶》剧本底子在那,导演也有水平,质量方面是不用担心,就看上映后的效果,可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意味着一切从头再来,这种事没有实打实说准的,只要观众不买账,再巨头也无可奈何。   去年华力公司投资一部叫做《一剑如故》的奇幻古装电影,不光是大制作,且名导执手,且是当红演员,投入不菲,各方都信心满满,结果上映后惨遭滑铁卢,扑街扑到成本都没能收回来,男女主角在电影失败之后直接销声匿迹,没有任何机会再参与到任何大制作之中。   大荧幕这方面比起电视剧要残忍的多。   想要打磨演技,接下来多得是作品,《凰璃》爆火之后各大演员身价都有上涨,徐缭的上升势头自然也不差,墨玉的表现足够让许多剧组抛出橄榄枝,要是继续扎根在电视剧里,他可以稳打稳扎地走下去,说不准过两年还能拿下视帝。   相比起来,《艳蝶》几乎没有任何竞争力。   “你希望我接下《艳蝶》?”徐缭微微嘟起嘴,并非有意为之,而是方便美容师更好地帮忙清理,他嘴唇丰润而饱满,像是蔷薇般猩红,看起来居然有点撒娇的模样,纯净无辜而又美艳热烈。   “我不会希望。”应肃冷酷无情地无视徐缭发散的魅力,“我只会推荐。”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告辞!   应肃:【其实小心脏有点砰砰跳】 第四十章   应肃说得话并无私心。   姑且不论岳辛杰本人,崔远山在业界里也是颇为有名的导演,即便不是他来拍摄,而是由他监制,《艳蝶》扑街的可能『性』也很小。   突然爆红的明星大多心境不稳定,徐缭出道才几年,作品虽然有了十几部,但一直反响平平,说只是挣个温饱太过夸张,可要说赚大了却也实在没有。《片面》红了之后,带来意想不到的人气,可同样也对演艺圈道路有了些许阻碍,而罗准恰好此刻提携,得了这么个机会,就轻而易举的消除了《片面》“负面”的影响。   顺风顺水得过头,应肃担忧徐缭有些发飘,更何况他精神状况不佳,心理测试跟平常相处却极为正常,可见他自己心知肚明这心结在什么地方,找医生也无用,只能等他想开。   《凰璃》的剧组毕竟是红珠这样的老牌电视台旗下,情况算是还好,换做其他竞争激烈的剧组,挡路即是结仇,指不定怎么私下下绊子。   更何况,当初潜规则报警那事,并非没有任何后果。   圈子这么大,『乱』七八糟的事到处都有,暗地里难免会形成心照不宣的隐形规则,徐缭的行为无疑是不上道且没眼『色』的,换句话说,处理的方式过于粗暴。那导演也不是没有人脉,出了这么大丑,难免是要找回场子来的,近来徐缭接得两份工作,《片面》是自家出品,《凰璃》是红珠名下,都用不着卖那人面子,可接下来的其他节目甚至电视剧却未必有这样的运气。   利益链错综复杂,光是崔远山的崛起就已经动到某些人的蛋糕了,之前白苏就被刻意针对过,走得越高面对的坑就越多,徐缭还没站稳,走得谨慎点也好。   不过同理,富贵险中求,徐缭可能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跌落,也很可能会一路逆袭而上,这也是应肃并未将话说死的理由。   其实要是徐缭情况正常,应肃倒也不会『操』心这么多,偏偏他近来不是很好,所以心里盘算了一阵,觉得倒不如好好专心在拍摄上,打磨演技,等着一鸣惊人。   明星无非两条路,要么走流量要么走实力,走流量难免浪费了徐缭这个良才,当然了,主要原因是公司没钱。   不过徐缭演技虽说进步得快到吓人,但还没到炉火纯青,收放自如的地步,在《片面》里他的演技彻底压住了白苏,但是在《凰璃》这部剧里缺点就暴『露』出来了,有些地方处理的就不如韩云迟恰当。虽说对于这个年纪的演员而言有这样的演技,已是不太容易,不过既然还有精进的空间,还是多打磨打磨为好。   徐缭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经纪人忧心忡忡,将事情从头到尾考虑了一遍,只是觉得既然应肃希望……呃,推荐他去演《艳蝶》,他就决定要去演《艳蝶》了。   大衣当然没有丢掉。   徐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的,他压根没按自己说得去做,反倒是把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大衣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挂在衣架上,欲盖弥彰的拿自己的衣服掩上去,觉得心脏怦怦『乱』跳,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犯罪”后的胆怂。   工作快开始的时候,应肃开车来接徐缭去机场,别说喝茶,连家门口都没进,更别提看见被挂在卧室里的那件大衣了,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剧组里好几个都是忙人,因此时间凑得很紧,只给了一个下午的功夫,应肃早就订了机票,跟着一块儿上了飞机,汪甜还有安排,要稍晚些才能赶过来。徐缭无聊的厉害,躺在飞机上看应肃办公,又不能开口跟他聊天,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发花,不由得打起哈欠来,没过三分钟就直截了当的把头一歪,靠在应肃胳膊上睡着了。   醒来时应肃正在给他套新口罩,睡着前戴着的那个大概被丢了,可能是应肃担心他在睡觉的时候突然被闷死。徐缭眨了眨眼睛,脑壳还有那么点不清楚,应肃喊了他几声,他也浑浑噩噩地应着,乖巧温顺的像个刚启动的智能傀儡,对方只好叹气,领着他往外走去。   机场的人向来不会太少,徐缭亦步亦趋的挨着应肃走路,紧紧抓着手里的袖子,下意识想往正常通道走去。结果应肃一动不动,扯着他的胳膊就往vip通道里走,徐缭这才略微有些清醒过来,意识到今天严阵以待的机场保安多得有些过头了。   “今天有大明星来?”徐缭『揉』了『揉』眼睛,终于有点清醒了。   应肃买了杯『奶』茶递给他,自己则抽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手来,随着徐缭的清醒,两人的距离自然也恢复了正常。   “嗯。”   “谁啊。”徐缭吹了吹『奶』茶,他有点怕烫。   这次应肃没有回答他,而是联系起了平台那边的工作人员,这次采访基本上酒店跟车辆都是由对面提供,所以只需要联系到后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徐缭探出身体看了下,发现人头涌动里举起来的海报之中有几张墨玉的剧照,不由得怔了怔,这种场合他本该很熟悉,可之后离开得太久了,久得像是南柯一梦,竟恍惚的像是初次碰到这样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   应肃把他拉了回来,淡淡道:“消息是木云彤那边放出去的,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免得等会寸步难行,她可以迟到,你不行。”   “他们……也有来等我的?”徐缭靠在栏杆上往下看。   “有,还有不少,墨玉是人气角『色』,你没看你涨粉了多少吗?”应肃漫不经心道,“所以你今天下去的话,肯定要花一番功夫才能结束这事儿,别自惹麻烦,今天公司没有准备。”   徐缭换了个姿势,他趴着边缘,身体曲线在厚重的衣物里仍看得出来,口吻倒天真无邪的有点像个孩子了,还是那种会撕裂蜻蜓翅膀的孩子:“那他们岂不是很失望?等了这么久,却没有等到想见到的人,浪费时间白跑一趟,还要在人『潮』里挤来挤去的。”   他眼神『迷』离,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语气倒并不是很怜惜的样子,与白苏那种炙热纯真,掏心掏肺竭尽全力的想让粉丝感觉到高兴的态度截然不同,可听起来却又是共通的。   那小子有点傻,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还需要再教导下。   徐缭虽说没爆红过,但好歹在圈里混了这么久,怎么也跟白苏一个德『性』。   应肃头大如斗,顿时觉得有点烦,加上一直联系不上人,脸上难免带出些许不善来,干脆就不说话了。   虽然没有人应和,可徐缭还是自顾自地靠在栏杆上看着那些粉丝,乌泱泱的人头涌动着,由于太过密集而看不清表情。粉丝这种存在是很有趣的,他们能推你上天堂,也能踹你下地狱,最初的新奇过去之后,徐缭便只剩下了冷眼旁观的淡漠感。   他不是不高兴,只是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么高兴了。   那头的工作人员终于有了回信,应肃本来还以为徐缭会想再享受会儿粉丝的追捧,哪怕他这会儿过不去,没诚想对方直接压根毫无留恋,直接咬着『奶』茶的吸管眨巴着眼睛看应肃:“咱们走吗?”   “走。”应肃言简意赅,“别咬吸管。”   “噢。”徐缭乖乖听话,刹那间感觉到了爸爸的温暖,然后叛逆的把扁平的吸管又咬了咬,也不管上面满是牙印,两人进停车场前他直接把『奶』茶丢进了垃圾桶里。那头派来的是一辆房车,空间相当开阔,沙发也异常舒适,他趴在窗边往外看,他们俩来得最早,第二个是韩云迟,火烧屁股似地冲过来,身边还跟着个身形魁梧的助理。   蹦上车后韩云迟才松了口气,极其自然地挤到了徐缭身边。   “我们俩老实等着吧,那两位估计没一个小时消停不了。”韩云迟从助理那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天越发冷了,他的助理远没应肃这般思虑周道,一口水含在嘴里捂热了才敢咽下去,他哆嗦了下,冻得腿『毛』都快掉下来了,好在车里开了空调,没多会儿就暖和过身子来。   徐缭困意还在,暖风一吹,就仍旧有点昏昏欲睡的,而应肃坐在旁边,架着二郎腿八风不动,看起来像是黑道会计来要债的。韩云迟跟着徐缭嘻嘻哈哈,五不着六的,见着应肃居然有点怂,端端正正地坐着,像个幼儿园等着开饭的好学生,值得盖两朵大红花的那种。   林曼跟罗准没过多久也一道过来,两人聊得很是开心,上了车后就停了话题,林曼出道其实比徐缭早一些,不过她现在地位没徐缭高,就很是客气地招呼了声:“徐老师。”   “林姐。”徐缭有来有往,倒也很客气,他跟林曼没什么对手戏,在剧组里也并不常说话,没仇没怨,也不亲不热,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就成了。   众人等了一会,林曼不知道情况,见总不发车,就问道:“师傅,不走吗?”   司机懒洋洋地赖在座位上回她:“人还没到呢。”   以前喝酒的时候不觉得时光虚度,等到了等人的时候才觉得煎熬,徐缭不想在别人面前睡着,就低头玩起了手机,韩云迟趁机凑过身来给他介绍一款竞技游戏,说要带他当王者。   徐缭看了眼他的胜负率,惨不忍睹,默默克制住了自己删游戏的冲动。   又过了半个小时,男女主角才跟导演一块儿过来,虽说大家不是凑在一起过来的,但是发车时间其实是有个定数的。林清上来就笑脸相迎,对众人道歉,其实也算是炫耀,说是粉丝太过热情,记者又拦着不让走,一时实在走不出来。   搞得好像谁还不会演戏了似的。   众人脸上堆满假笑,客客气气的祝贺了他一番,又纷纷表示不要紧,至于心里怎么骂娘就是另说了。   等真正的主角走了进来,车里气氛就热闹了起来,林曼等得不爽不妨碍她对男女主角跟导演笑脸相迎,连应肃都多说了两句话,只有徐缭跟韩云迟两个人小孩子似的缩在角落里玩游戏,要是话头捎他们俩一句,就说一句,没捎也无所谓。   徐缭跟应肃上车最早,下车最晚,采访不需要经纪人在一边待着,应肃基本上会在后台,临走前他看了看徐缭,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徐缭按着手机笑道,“等烦了我总不能把他们给吃了吧,人家有这个本钱金贵,我这不是没人家那么行嘛,要是我有那么行,我得待到晚上让他们等上五六个小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应肃大概是有点想笑,又忍住了,皱了皱眉道:“你还看挺开?”他皱眉头看上去没多严肃,大概是因为脸上还有笑意的缘故,倒是很新奇,叫徐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我总不能找根绳子吊死吧。”徐缭向天喊冤,“人家公司泄的秘密,人家公司搞得流量,我这要是去蹭一脚还不被记恨死,报警的那位还指不定背后怎么发招呢,你当我是真缺心眼啊?”   “你可不就是缺心眼。”应肃无意怼了他一波,见他瞪大眼睛看过来,又笑了笑,“你心里清楚我也就放心了,你过来。”   冰山难得多笑,徐缭『色』令智昏,一下子就觉得没必要跟应肃计较了。   徐缭小心翼翼凑过去,嘴巴还没完没了:“你可别吃我豆腐。”   应肃轻笑了声,那声音像是手指勾在弦上,发出沉闷的震动声,将徐缭的心海震得天翻地覆:“我等着那一天。”   徐缭站直了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应肃的脸,心想要不你现在就吃我豆腐吧,好在脑回路还算清醒,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是什么意思,于是急忙在背后喊他:“你怎么都不教训我一下?不说说这追求太没前途了?”   “你要能让整个剧组心甘情愿等你五六个小时,还要什么前途。”应肃转过身来回他,目光温和,“再有前途不过了。”   应肃真是个恶魔!   徐缭忽然有种被教坏的喜悦感,然后屁颠颠地往公司里走,追上大部队的脚步,众人正在等电梯,公司里头四处都贴着剧照跟海报,全是眼下热播的,自然少不了《凰璃》。韩云迟见应肃没跟来,不由得松了口气,美滋滋的刷起超话,还分享给徐缭看:“你看我粉丝。”   不看还好,徐缭定睛一看,发现全是发天帝自体西皮的。   看着韩云迟的嘚瑟劲,徐缭实在一言难尽,只好感慨一句:“你真是个狼人,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懂什么,这叫双倍魅力。”韩云迟自信满满,“粉丝这么做,就意味着我让他们觉得这是两个角『色』你明白吗?”   浩劫的源头其实是天帝本人,他是天地孕育的真龙,可谓上古神明,自天地开辟,鸿蒙初分,他便是这世间极为可怖的存在,然而道祖将其点化,因此分割开自我善恶两面。善体随道祖修行,修得大道无形,体恤众生,成为了天帝;而恶体则堕落人间,吸食七情六欲,统领修罗恶鬼开辟魔界。   天帝无法抗衡本我,因为恶体是他的欲/望与不洁,而蚕食人类的同样是他们本身的七情六欲,这是世间最纯粹的恶念,唯有朱雀的火焰可以焚毁这一切,因此凰璃才会成为救世主。   徐缭沉默片刻:“不太明白。”   他还瞥见几个生子的,以为是剪夕阳红三角恋的,伸手划过去一看,发现居然是墨玉x天帝,还有个墨玉x魔君的,想想韩云迟每天就看这些东西,顿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果不其然,夕阳红三角恋照旧三缺一,斗地主都只能一比一单挑,这没办法,《凰璃》即将完结,不光结束,连刚开始宣发那段时间,木云彤跟林清都被抓着一起炒作,就差郎才女配过两天立刻领证,宣传有需要,演员只能配合。   好在三角恋虽然炒的沸沸扬扬,但毕竟官配粉丝还站在那儿,平台的确想暗搓搓的搞一把事情,可又怕打散了牌,最终徐缭还是跟韩云迟分到一组,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了。   跟作风老派些的剧组相处就是有这点好处,凡事求稳,过犹不及;不像满是新血又年轻气盛的那些合作者,闻到腐肉就敢往下冲,也不管肉底下藏没藏着石头,要么吃个畅快,要么撞个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手握同样的台本,能背下剧本的人记忆都差不到哪儿去,对了几次后把台本一搁,继续看视频。   徐缭对粉圈略有好奇,他已太久没有涉足这个神秘的领域,更不清楚追随自己的到底是群什么样的粉丝,他上次打开博客留言,依稀只记得一片马赛克言论,以对方母亲为中心扩散开囊括祖宗十八代,底下撕得口沫横飞,叫人疑心各路人马受得到底是九年义务制教育还是九年网络骂战教育。   也有支援者凭真心坚信墨玉是个养大养女后对她生有绮念的人渣……呃,痴情种;还有火力炮轰徐缭不要脸蹭木云彤跟林清热度,仿佛他真是木云彤名义上的合法养父。   无缘无故膝下有了一女,徐缭略显忧愁,干脆关掉了博客。   他本以为西皮粉已是战力的极限,万万没想到世间还有韩云迟这样的人物来挑衅自己的神经。   韩云迟也并非单纯是个自恋狂魔,除了天帝西皮倾向的mv之外,他其实还看《凰璃》全员沙雕视频,收集了一大叠表情包,连徐缭都没能逃脱魔掌,而且收集了各路冷门神级cp,但凡《凰璃》里『露』过脸有点戏份的角『色』,都能随便排列组合处对象,看得津津有味,极大缓解这份工作的精神压力。   按照恐柜者即深柜这个定论来看,如此来者不拒的韩云迟某些地方肯定直男到可怕。   韩云迟虽跟徐缭面对面坐着,但由于表情包实在过于美味,他锲而不舍的在微信上『骚』扰徐缭,墨玉的表情包大多还算克制,天帝由于双体的缘故基本上就被玩坏,尤其是魔君,邪恶的笑脸配着“噫嘻嘻噫”简直魔『性』到惊人。   墨玉紧接其后,退场的悲情画面变成“弱小无助但不能吃”,看起来简直像是美食节目。   徐缭实在忍受不了,转发给了应肃,等待十秒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顿时生无可恋。   韩云迟还在发“噫呜呜噫”,配图还是他自己,跟上面的“噫嘻嘻噫”着实搭配,不难想象好好一个王者演成表情包后沦落为受的悲惨故事。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自己还在发出奇葩的魔『性』笑声,不时抬头看看徐缭,『露』出诡异莫测的表情。   人生艰难,莫过如此。   徐缭感觉自己心力憔悴,再待下去可能离二次死亡不远。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等来他们访谈的场合,这次是录播,容错率较高,气氛也比较轻松,基本上按照台本走个过场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人物剖析这方面较为随意,给予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过并不意味着就能随便『乱』讲话。   在眼下三角恋流行的当口,徐缭敢肯定墨玉爱凰璃或者只爱凰丹都容易引起另一方的强烈不满。   有一边不满,就等于徐缭很可能会被搞出一波腥风血雨,   热度高不是坏事,不过他眼下还不需要这样的热度。   万万没想到,两人刚上场,节目组姗姗来迟临时塞进来一个编剧,不光沙发多一张,连水也要多放一瓶,三国鼎立,麻将恰好四缺一,不由滋生无限惆怅。罗准对上徐缭跟韩云迟两人喜笑颜开,全然不知道有一位本该威严无比的天帝私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沙雕表情包,他来助阵,本来打定主意『乱』讲一通的韩云迟跟徐缭面面相觑,额上冷汗滑过。   总编剧罗准坐镇,沙雕的气息不由得散去一些,顷刻间就有点做正事的感觉,徐缭学着应肃的模样坐着,身体微微靠在沙发一边,凸显冷酷型男的感觉,毫不犹豫背上自己的偶像包袱;韩云迟上去就盘了一条腿,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惬意无比,两人宛如中间端端正正坐着的罗准带着的黑白双煞。   主持人相当有职业『操』守,面不改『色』,对三人笑脸相迎,因此气氛也很是和乐融融,比起朝夕相处的剧组气氛甚至还要更甚一筹。气氛稍稍放松,略有些不太适应镜头的罗准也缓和了不少,打开话匣子笑谈了起来。   然而如此有眼『色』的主持人还是逃不过八卦的法则,问出了一个台本上压根没有的问题:“徐老师扮演的墨玉非常受欢迎,在感情方面也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探讨,那么对于徐老师自己来讲,你会更倾向哪一位呢?”   主持人笑靥如花,不是没发现自己台本被换了就是演技出神入化,还有可能是存心想搞一把徐缭,导播既然没有喊停,那足以证明这个问题直接被抛给了徐缭,是百分百要回答的。   罗准对这种波涛汹涌暂无任何反应,倒是韩云迟看了徐缭一眼,眼神满含同情。   说是问徐老师,其实还不是问墨玉,作为扮演者的徐缭选择凰丹跟凰璃都是送命题,他倒是不慌不忙,诚恳微笑:“这嘛,当然是选韩老师了,组织每次都派韩老师跟我一起接受采访,不选他我大概是要被打死的。”   韩云迟笑点莫名其妙,听完徐缭的回答忽然在旁边笑得不能自己,主持人很是纳闷:“韩老师你怎么了?听见徐老师选您高兴成这样?”   “没,我就是觉得这个场景不能让云彤知道。”韩云迟捧腹大笑。   木云彤在剧里同时扮演女主凰璃跟天帝的妻子凰丹,墨玉等同前男友,她要是在这说不准后期就要给她p个满脑袋的青青草原。   这种题有一过一,感情倾向变成兄弟情,主持人没想存心为难徐缭,开了几句玩笑就把话题揭了过去,到了这场的重头戏,两人对角『色』的认知跟编剧罗准的评价。   韩云迟先拿起话筒,其他两人就默默把手搁下看着他演讲,他挠了挠头发,仔细想想道:“天帝跟魔君这两个角『色』其实挺麻烦的,天帝他不太擅长表达,因为他只有一半,这个设定其实是罗老师刻意跟我说的,剧组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就我一个人知道,所以就要考虑这方面跟其他人相处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魔君就变化更多,他比较遵循本心,肢体动作很多,有一场戏我记得他刚跟凰璃他们吵完,整个人又动来动去的,然后接下来就是打戏,大冷天硬生生出了我一身热汗,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所以我对他的想法就是,出其不意,你压根想不到他会干嘛,因为他也只有一半。”   罗准忍不住拿起话筒点评了下:“又不是卖菜。”不过看得出来他对韩云迟对人物的诠释还是比较满意的,到底是搞文学的人,点评起这方面就比韩云迟更专业的多,总算把场合的正经气氛拉了回来。   徐缭顺利接过话头,斟酌沉思片刻,缓缓道:“墨玉是个很复杂的人,他不是那种好人,也不是绝对的坏人,他做的好事并不是因为他的善心而做的,而是他想这么做。人总是要面临很多选择,就像答应照顾凰璃,就像跟凰丹分开,就像他救凰璃,很多时候他不是出于善意去做,而是他想要做,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受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你们没听懂对吧?”   “没没没,懂了懂了。”韩云迟换了个腿,一脸严肃,“墨玉是个自由的小魔鬼,我们都懂。”   …………   《凰璃》里墨玉早已退场,徐缭近一个月没有任何镜头跟采访,仿佛销声匿迹,『迷』妹『迷』弟蹲守微博看他几乎没有上线,不由寂寞无比。   虽然对《凰璃》最近的撕『逼』大戏颇有微词,但是难得有自家哥哥的消息,众人在群里稍稍商议片刻,最终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准时收看了采访。世界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任何原则在偶像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有关男女主的基本都跳,“烈火缭原”压根不看其他人,一路拖拉进度条直接到了徐缭的场合,徐缭的粉群最早其实名字较多,有群叫“徐徐图之”,也有人叫“烈火缭原”,前者包含了某些不可深思的梦想,而后者则是希望徐缭能够越来越红火,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徐徐图之”因为某些原因解散,大群就只剩下了“烈火缭原”。   不过通常情况下,徐缭的粉丝都自称火娃,偶尔听起来会有点奇怪,不过好处是男粉也感觉自己回到了幼年时代。   香香花满天:撩总跟韩老师这种默契老友心有灵犀的感觉是什么甜美巨糖啊我吸爆!   归来无尽:扶我起来!我怀念夫夫还能战。   husl:感觉到了韩老师在撩撩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   拜拜小猪:撩总今天看着精神气好好啊,之前几场直播跟访谈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疲惫,果然拍摄完好好休息就好多了。   可怜小小:撩总真的……我吹爆,又甜又软,现在好多人关注到他了我感觉好感动啊呜呜呜。   嘟嘟:说真的,之前的《无人还》还有《九宫如我》已经很超出我的预料了,撩总拍《片面》跟《凰璃》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演技简直恐怖,我都懵了,要不是一直关注着撩总我还以为他有个孪生兄弟!   臭臭猪猪女孩:我感觉撩宝贝就是差在资源上了,也不知道他们公司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给他接一些莫名其妙的剧,所以接到好剧就立刻上天了。   风越吹越远:不是,嘟嘟说得是真的,撩总今年的演技真的进步超恐怖的,感觉身上多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我感觉公司给他那些资源很可能也是希望磨炼他吧,演技从生涩到现在这样,变化真的太大了,希望撩撩前程似锦,一直走花路下去。   童稚:烦死凰璃粉捆绑墨玉了,采访也一直不停问问问,没看到徐老师尴尬的笑容吗?   苦涩咖啡味:啊……接下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到撩总的消息了,呜呜呜。   ……   录完采访回家的徐缭暂时不打算打扰粉丝的私人生活,他跟韩云迟不同,并没有恶趣味逗弄他们的爱好。   自打韩云迟在采访上故意暴『露』自己会偶尔看看粉丝剪辑的同人视频之后,他发给徐缭的每个视频开头都有“请韩老师迅速关掉这个网页,我们粉丝需要私人空间,不欢迎您。”或“胖迟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之类的弹幕留言。   徐缭不胜其扰,偶尔看看朋友圈,倒是气氛一片祥和宁静,不由得生出过河拆桥拉黑韩云迟的打算。   倒是路过的应肃偶然窥见,简单了解了下他们两个人的认识过程,特赐了韩云迟一面免死金牌:“韩云迟这个人不错,你在圈里有这样的朋友也好。”   难道我不够好吗?   徐缭匪夷所思,倒是的确一直跟韩云迟保持着联络,如果凑巧在同城的话,偶尔还会一起出去喝一杯,他已经接下《艳蝶》,连合同都签订好了,不过什么时候能开拍就不太清楚了。   应肃当然没叫他闲着,筛选了一波橄榄枝后只留下了几个通告给徐缭选择。   有现在正火的综艺《毫不设防》,徐缭对这个名字还有所印象,这个节目的主要卖点是尺度超大,无所不谈,话题非常大胆,什么话题都敢搬到台上来讲,因此对明星的综合素质要求也很高,不少巨星都受到过邀请;不过后来因为某些明星暴『露』了本身的缺陷跟黑点,还有一些三观问题,被粉丝攻击个没完,甚至一度官网瘫痪。   再后来换了班底,主持人控不住场,也就慢慢没落下去了。   应肃刚开口的时候,徐缭险些以为他要考古,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毫不设防》还正红,收视率高得可怕,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综艺节目很容易暴『露』人的本『性』,尤其是这会儿这位主持人反应迅速情商超标,于情于理都没必要把自己一团浆糊的脑子暴『露』在外。   剧本与人设都可以设计,电影跟电视剧一次拍不过可以重复多次再拍摄直到完美无缺为止,然而综艺是不同的,也是无法掌控的,无论人设捏得再怎么好,细节处总是会显『露』些什么的。   应肃对他的拒绝并无任何反应,又给了他几个电视剧方面相关的试镜邀请,重要角『色』跟客串都有,徐缭翻了翻,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记忆的作品,看团队倒是颇有保障,但想来反响都平平,干脆又把资料全丢给了应肃。   “你帮我选吧,我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吐槽老崔的脑补能力强。   你自己想想,你组里要是有个帅气英俊的学霸,你一没信心,他就看着你,特别真挚诚恳的说:我一直相信你,你是最好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会帮你的……   他比你自己还要相信还要肯定你。   你会觉得他对你没意思吗? 第四十一章   《艳蝶》可以确定就在近期要进行拍摄,只是不能把日期彻底定下来,应肃筛选了一番,从代言跟电视剧的邀请里揪出一个客串的角『色』。   由于墨玉的红火,同时也带起了徐缭的身价,不少广告代言抛来橄榄枝,出价虽然不少,但是签约都难免过长了些;应肃可没觉得徐缭就会止步于此,他缺得是机会而不是本事,没必要在这些牌子上止步,加上徐缭也并未提起自己近来有金钱方面的负担,因此应肃尽数推掉了。   应肃为徐缭看上的这个角『色』是由北极熊影视跟流浪者公司合作出品的犯罪悬疑剧,名字叫《何罪之有》。   男主石笑水表面看起来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实则重情重义,理智冷静。破案率虽然极高,但是由于破案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而让上司又爱又恨。看似放『荡』不羁,其实都为掩盖自己私下的行动,暗地里一直在追查十余年前失踪的父亲下落,一直不相信父亲已经死亡,为了找出相关信息而进入了警局,疑心父亲当年卷入了一件大案,随着案件深入,这一切背后的惊天阴谋也随之慢慢揭『露』。   徐缭客串的就是男主的倒霉老爹。   《何罪之有》的男女主角都不能算是名角,演技有,作品质量也佳,偏生就是红不起来,在圈子里混总是要讲个时运的,观众印象里多是那些爆红的剧,可事实上也不乏许多成绩平平口碑却不错的作品,这些才是演员们更多的人生,他们并非事事顺遂,无数个角『色』积累起来才能成就一个。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总归是有那么点的不如意。   明星这个行业相较于其他职业要稍微不那么显老一些,姑且不管是硬『性』条件还是暗地里暗搓搓折腾了些什么时光倒流的手段,总归看上去卖相不会出什么差错。二三十岁演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实属常态,五六十岁的男『性』才演上演爸爸辈,当然,还有一种演员也例外,就是圈里总是有几类长得格外显老的。   徐缭岁不满三十,年轻貌美,腿长腰细,竟然也能提前得获如此殊荣,可谓人间真实。   年纪在作品里向来值得说道,设定是一回事,表现出来又是一回事,甚至于有时候几百岁跟几十岁的人,事实上对于扮演者而言扮演起来都是同样的。在徐缭堪称奇幻坎坷的履历上,尝试过不少奇特的角『色』,如这类角『色』,最难无非在于难以用年轻的面容表达沧桑的眼神,用不着七老八十的年纪,应付眼下的市场,有个三四十岁的阅历,那对观众而言就已经足够历经尘寰了。   自然了,按照仙侠剧的算法,几万岁的还称作小姑娘、年轻人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影视作品上的爹,既然有了孩子,多半要有点胡子,不然就显得不够沉稳持重,好在徐缭要演得不是男主二十五岁时的他爹,而是男主五岁时的亲爹,差了二十年,变化自然就天翻地覆了。   本也轮不到徐缭来,无奈《何罪之有》友情出演的这位男演员临时被爆出出轨丑闻,一时间麻烦缠身,制作方当然也不会冒险再用他的片段,哪怕他是女主角推荐来的好友。   客串也分两种,一种看在友情的面子上,请人家来客串,或是为了拉对方一把,带他出来蹭蹭镜头,基本上是零片酬;另一种则是要签合同的,其实就是工作,只不过戏份不多。   徐缭拿到角『色』的时候简直怀疑应肃是给自己找仇家来的,替了女主角的好友,那姑娘还不得恨死自己;应肃倒是无所畏惧,出轨这种丑闻一出,身旁的女『性』朋友基本都要被媒体扫上一遍,徐缭来帮忙还算是救场,怎么可能结仇。   《何罪之有》的拍摄已经结束,临时赶鸭子上架,徐缭入组补拍戏份,时间花不到半个星期。   同来补拍的还有小童星章诗,这孩子七岁就进了演艺圈,灵气聪明,有时候片约比十八线明星还多,至今已经有四五部作品了,还拍了几个广告,不过后来似乎是因为父母欠了一大笔外债的缘故,星途发展的只是普通。   徐缭对他极有印象,主要原因是章诗在媒体的预判里一直是相当有潜力的演员,童星出道,有足够得演技跟外形,长大后外貌也没歪,偏偏被家里人拖了下去,好好的上升期被自己毁了,为了钱不断接片,最终砸了口碑,便也就销声匿迹了。   应肃近来有空,特意送徐缭一程,一大一小两名演员便在化妆间见面,各都笑脸相迎。都是在圈子里混,再小的孩子也天真不到哪儿去,章诗眼神灵动,遇上徐缭嘴巴甜得仿佛抹了蜜,绝口不提之前那位“爸爸”。   毕竟是补拍,见不到真正执导的那位,剧组不少演员都已经杀青,散了不少,剩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见着眼下红得发紫的徐缭,纷纷都凑过来请他签名。   是不是虚红暂且不管,总归是实打实靠着《凰璃》的墨玉这一角红了,下了镜头见着这么张熟脸,不少跟组演员都相当激动,又见他好说话,要完签名再要握手,被副导给骂散了。   负责拍摄他们两人戏份的是位副导,年轻有些大了,身材发福,块头倒是不小,整天穿着格子衬衫跟军绿『色』的棉大衣,态度倒不像长相那般强硬,说起话来温声细语的,居然有点反差萌,这薄薄的几张剧本要是拍得不顺了,也愿意跟徐缭再多多沟通,因此徐缭的拍摄倒像是度假,顺风顺水的很。   通常情况下,应肃除非大型活动场合,否则基本上是不会跟着徐缭进组拍摄的,不过这回大概是因为前任“爸爸”的缘故,加上拍摄周期极短,他也就一道进了剧组。   徐缭上辈子就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这辈子当然不可能无师自通,拍摄《片面》那会儿东西都直接在公司里,剧本跟日程表这方面则由着崔远山一道准备齐全;之后拍摄《凰璃》,汪甜则恪尽职守,也可能是习以为常,将方方面面打点得恰到好处,全没徐缭的麻烦,他自然也没怎么过过脑子。   所以应肃贴着椅子拿起他快掉到地上去的大衣开始收拾的时候,徐缭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当机,他当时正坐在酒店的床上念台词,赤着脚伸长了腿,懒散的像只家猫。   第一天大家来得都晚,见面过试妆对了对造型,副导还不至于没人『性』到要他们两个人俩立刻就开始演戏,徐缭刚下飞机,章诗还有作业要写,自然是见过面打过招呼,把妆一卸,直截了当地回酒店休息,不过其他群演因为补戏的缘故,就没那么好命了。   别看这个便宜老爹只是个客串,戏份倒是还不少,分开好几场,全是男主重伤后的回忆线。   应肃『性』情冷淡,照顾起人来在细节处却无微不至,给徐缭添茶倒水,任劳任怨的宛如旧社会填房。晚饭是两人在酒店里一起吃的,徐缭卸妆时应肃去不远处一家饭馆里买来的炒饭,老板手艺很好,不油不腻,还特意包了份云吞给他当夜宵。   台词又不难背,来之前也看过几轮,徐缭借着这几张薄纸肆无忌惮地坐在床上打量应肃,看他弯腰起身,修长的腿收在西装裤里,随着动作略微显出轮廓来,偶尔『露』出脚踝,只是被袜子包得严严实实,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模样有点太明显了,赶紧转头把水杯端起来捧在手心里。   应肃一无所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双新袜子丢在床上,暗示已经十分明显;房间里分明开着空调,又不算冷,徐缭一边在心里嫌弃他老妈子一样的『性』格,一边屁颠屁颠的挪过屁股拿着那双棉袜往脚上套,还不忘好整以暇的看着盘坐着打量应肃到处收拾。   鬼知道哪来那么多东西,保养品摆得桌子上一排,又不是一定要用。   “你为什么要给我接这部剧?”徐缭的脚瘦得厉害,青『色』的血管浮现在薄薄的皮肤底下,像是冰河下潜藏的暗影,又白又凉,他胳膊挤着腿,把自己团起来费劲地穿袜子,像个不懂事的三岁小孩。   “《何罪之有》早就拍完准备进入宣传期了,你接了这部剧,按照番位也得提你几句,这样能留住不少热度,你还真想消失好几个月然后等着观众想起来你是哪一位?”   应肃任劳任怨地整理着行李箱,沉思了片刻,忍不住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徐缭差不多是个九级残障,干脆连第二天该穿些什么都从头到脚给他搭配好了,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柜上,然后把睡前小灯打开,将大灯关掉,平淡无波地道了晚安:“早点睡,明天四点我来喊你,台词别背太晚。”   等应肃走后,徐缭干脆把剧本一丢,整个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起身来下床吃云吞。   不知道是那位老板只在炒饭上有一手,亦或者是这云吞凉得太快,半温地含在嘴里失了那股子热度,因而失了鲜香,徐缭总觉得吃来没滋没味,竟不如之前那碗干巴巴的炒饭。他用勺子戳那些被薄皮包着的肉团,尝出味精过浓的鲜味,一时咽不下去,干脆用脚勾来垃圾桶吐了。   云吞是应肃买的,浪费难免过分。   应肃才刚走,徐缭仰起头却又有点想他。   他已习惯寂寞,人虽是社交型动物,但只要没真正逃到荒山野岭里头,总有很多东西可以代替面对面的交际,反倒是整日沉溺在衣香鬓影里,叫人觉得脑壳发痛。   两人是一起吃的炒饭,应肃什么都没加,倒是徐缭的炒饭里头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培根、玉米、豆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豪华套餐,其实说白了也还是炒饭,还添了份紫菜蛋花汤。   应肃略微有点近视,平日里戴着隐形,有时候就换眼镜,他无论什么样子都相当规矩,睫『毛』垂在镜片底下微微抖动着,像是徐缭心底撩动的情思,米粒进了他的嘴像是连唇舌都舍不得粘,倒是徐缭吃得满嘴都是,他就抽纸巾递过来,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勺接一勺,不过会儿就吃完了。   徐缭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来一盒烟,抖出来一根叼着,点上火后才将去找烟灰缸,慢慢吸了一口,抽得不狠,也不凶,有点怡情的调调在。   他想着应肃吃饭的模样,一手拿着烟,另一手拿着勺子,草草把那碗云吞给吃下去了,毕竟吃饭离这会儿也有上几个小时了,肚子倒不觉得撑,于是屈指弹了弹烟灰,吐出口雾来,仔细想了想,没想到应肃有一天也能配个秀『色』可餐的标签,忍不住觉得可乐,差点一口烟呛在嗓子里,把自己呛死。   晚上其实不太适合想男人,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脸蛋漂亮的美人,气质跟容貌,缺了哪个都长久不了,应肃能蹭个气质,可要说脸,算不上有硬伤,可也说不出惊艳的地方,只是耐看,照相的时候都比常人上镜点,找不出好,也挑不出错。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唇上的血『色』也是薄薄的……   大概是因为他笑得特别少,看起来也就格外叫人心动。   徐缭感觉到了久违的血气往下冲,声『色』犬马的日子离他相当遥远,配件到底还血气方刚,忍不住摁了摁眉心,将烟蒂捻熄在烟灰缸里,转身看了看应肃准备好的衣物跟排了一桌子的护肤品,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还真有用武之地,不由得啧了一声,到浴室里冲澡去了。   男明星没有女明星那么讲究,身体方面的保养并不算特别在意,徐缭基本上也只在洗澡后记得有这么回事。   得亏徐缭脸皮没那么薄,暗地里意『淫』了一番人家,第二天被应肃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时候,愣是没半点不好意思。   早饭是生煎米粥配牛『奶』,也不知道应肃是什么奇才想出这样的中西搭配,吃着总感觉有点不得劲,徐缭懒懒垂眼咬着吸管,突发奇想:“老应,你衣柜里还有没有西装之外的衣服,该不会清一『色』全是西装吧。”他想了想那个场景,忽然把自己笑傻了。   应肃皱着眉看他,心里奇怪这人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跟韩云迟差不了多少,哪来的脸嫌弃那一位。   那位好歹还会唱歌,换做徐缭来,光清晨吊嗓子都能吓死一批晨跑爱好者。   不过徐缭精神状态日渐好转,应肃倒也乐于看见,姑且不管是他演出来的还是真实的,经纪人跟明星的距离总归是摆在这里的,只要不爆到明面上,私底下怎么样都管不着。明星跟经纪人在工作上就已经联系的足够紧密了,有时候甚至为了工作,要『插』手到私生活上去,应肃可不想当徐缭的二十四小时保姆。   “有别的。”应肃吃完自己的生煎,倒也不在意这个问题,漫不经心地答了,又督促徐缭赶紧吃完,两个人一起坐车去剧组。   虽说剧组不介意等他们,但是到底迟到不好,还没彻底红稳就耍大牌,容易被风吹下去。   徐缭哼哼唧唧的把生煎往嘴里塞,觉得他跟应肃的相处方式像是幼稚园老师哄小孩子似的,给点什么甜头让小孩去老实吃饭或是上课,忍不住笑了出来。应肃有点纳闷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出他在傻乐些什么,要不是那天徐缭崩溃得有些吓人,而自己也的确无『色』可劫,简直要怀疑公司那日的徐缭是故意演戏吃他豆腐。   石笑水的父亲叫做石臣,听起来忠君爱国,还有点flag的意思,徐缭光看自己拿到的剧本,女主角是石臣离开家庭之后收留的遗孤,其父跟石臣是过命兄弟——这位爸爸命运悲惨一点,只有名字没有演员,剧情里一出场就死了,基本上活在台词里。   徐缭默默祈祷播出后不要诞生“这一切都是石臣的错”这一名句。   化妆师是个较为腼腆的女『性』,能动手就不说话,一到就给徐缭上妆,雷厉风行,半句废话都没有。徐缭今天心情不错,张口逗了她几句,人家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手却稳得像是装在鸡头稳定器上,一点差错没出。   石臣作为一个爸爸辈的人物,『潮』得飞起,穿着打扮活脱脱是个雅痞,化妆师给徐缭梳开头发,贴了点胡茬在下巴上,眼窝画深了些,衬得眼神深邃无比,年纪一下子上去了个档次,魅力也同等翻倍。   徐缭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假胡茬,愣是没想着自己还能有这样的装扮,当初真到这个年纪的他,还在刻意把自己往嫩里打扮。   这就是演员的另一个好处了,你想看什么样子的自己,都能在镜子里找到。   化妆师小姐姐轻轻“哇”了一声,想来也是没想到自己能把人改造成这样,她去取徐缭的戏服,石臣是个规矩人,当然不能穿徐缭这身日常装,衬衫马甲大衣,兜里藏着怀表,只有一对黑『色』皮靴看起来行动方便,小姐姐蹲在地上纠结了半天到底把不把裤脚给他塞进去,最终还是塞了。   徐缭站在等身镜前,拿起黑『色』帽子往头上一遮,差点以为自己要去走时尚红毯而不是上演跟儿子分别的苦情大戏。   爹都帅成这样,儿子能差到哪儿去。   徐缭厚颜无耻地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妆已经化完,章诗要考完试后才能来拍戏,每天还有固定的学习时间,演员协会的合同里对童工这方面写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再坑的爹妈都影响不了孩子接受九年义务制教育,因此早上要拍得全是单人镜头,剧组已经开始连轴转,他这会儿完事了,就坐在边上的沙发上休息等人。   化妆师自然是出去了。   应肃跟剧组方面谈了些事,进化妆间时就看到徐缭垂着脸,跷着二郎腿,帽子遮掩住大半眼神,显得格外神秘莫测。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过去把人喊醒了。   早上的戏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何罪之有》敢给他这样的年轻演员发邀请,无非是看上他在《凰璃》里头的精彩演出,只不过是有几个细节不太满意,副导跟徐缭商议之后又再重新拍摄。   这段单人镜头实际上是石笑水的记忆里,借他的眼睛来回忆当初发生的事,因此不需要章诗出镜。   这里拍摄的是石臣将石笑水藏起来后,自己把敌人引诱开,还涉及到幕后凶手的标志『性』物品——手表。   这种戏份不需要请人回来特意重拍,找个手替就够了。   一早上拍完预备的所有戏份,几乎都是一条过,副导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出来了,不过显然剧组也没料到能这么顺利,于是临时调整了安排,倒是徐缭直接下戏,可以回去休息,就等着章诗回组。   上镜头的妆跟日常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加上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徐缭也懒得换回衣服,干脆坐在角落里偷偷点上一根烟享受。   应肃不在,他在片场搜寻了一番,也没见到人的身影,不由得有点怅然,那感觉跟一个差生难得考了一百分不能立刻跑回家拿给妈妈看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同样的煎熬。   要是汪甜在这儿,他可能还觉得没什么,偏生是应肃在。   实在是闲着没事,徐缭又打开朋友圈,他对这会儿的人际关系已记得不太清楚,不过想来公司出事那会儿没有什么人来联系,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萍水相逢的交情,朋友圈不少名字都颇为陌生,只有几个出名的还算眼熟,而韩云迟则蹦跶的最为厉害。   韩云迟精分厉害,给徐缭发起沙雕表情包毫不含糊,可自拍小清新的可怕,下面有几个损友跟他开玩笑损他盛世美颜,还有嘲弄他拍照宛如二八少女的,徐缭刚刚点赞,就接到了对方的消息:“你进了《何罪》的组?”   消息倒是灵通。   徐缭回了句:“消息这么灵通?”   “你自己忘记关定位啦,我就试试着这么问问看。”韩云迟沙雕表情包跟网络语言层出不穷,可见被经纪人训练得多惨,“老孟人不错,我跟他合作过,只看实力,你记得给他留个好印象。”   这话说来轻飘飘没什么分量,可人家提点是给面子,徐缭不由得萌生感激:“谢了。”   “说不准下次带你一起吃烧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林就算了吧,那家伙酒来疯,你别跟他玩。”   总导演姓孟,副导演姓林,同样是管徐缭拍摄的这位。   徐缭放下手机,默念心经,圈子里里跟吃饭有关的词汇能有很多种意思,不过看韩云迟的表情包,大概是没有别的意思的,着实让他忽然想要穿过屏幕打死韩云迟。自从他们俩在『性』关系方面的友谊被扼杀在摇篮里之后,韩云迟就表现的越来越二,这么说吧,杀青饭之前他顶多是个柯基,这会儿简直是个哈士奇。   “求你了,吃点『药』吧。”   章诗比预料中要更早放学,徐缭看着时间险些以为自己太久没有上学国家连法定上课时间都已经更改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规矩是人定的,童星怎么也是有点福利的,其中当然也包括提早放学。   小男孩还背着书包,进组见谁都喊声哥哥姐姐好,嘴甜得不行,收获了一书包的零食糖果,叫徐缭疑心他每天来片场串个场,过两年家里就无成本开小卖部。   章诗的演技在他这个孩子范围内可谓炉火纯青,还可吊打一批流量明星,然而撞上真正有实力的演员,只能说无功无过,毕竟还有发展空间。说不上对戏爽快,只能说双方演得都不会出戏跟笑场,中间章诗的台词咬错几个字,所以又重来;还有几次则是灯光有问题,拍摄了之后觉得效果不佳,总体来讲进度让人满意。   六点准时结束,章诗背起装着零食的小书包乖乖跟众人道别,徐缭将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戴在他脑袋上,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蛋。   重生是件奇妙的事,你知悉某些人的未来,了解那些注定的结局,知晓某些璀璨明媚的星辰何时会坠入深渊,可如今来看,这星辰依旧是熠熠生辉的。   “小王子,好好休息。”徐缭蹲下身来跟他说话,目光直视着章诗,“明天也要踏着星光走下去。”   工作人员在旁边大笑,不知道徐缭这句话之中饱含的深意,只当是一句来自长辈的祝福,纷纷在旁凑热闹打趣。   章诗眨了眨眼,他年岁还小,对美却已有具体的概念,合作的对象不少,见到的俊男美女自然也不少,有阴郁之美,也有生机之美,有些人张扬而富有侵略『性』,有些人温柔而清纯可人,徐缭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小孩子还没学到更多的词汇,他快乐的点了点头,却在小脑瓜里寻思该怎么形容徐缭。   他看着他,只觉得那幽深的眼眸里藏着过往与未来,章诗早慧,却不能无师自通什么东西,那些模模糊糊的形容词顶在了咽喉上发不出声来,他只是觉得那目光平静又动人,可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急得有些团团转,直到被妈妈牵进了车子里,章诗抱着小书包想了好久,忽然想起来一个契合的场景。   石臣离开石笑水的最后一刻,同样看到了未来,他抚『摸』着儿子的面孔,目光也是那么平静又动人的,藏匿着真挚的祝福。   石笑水只会哭,章诗却想跟他说:没关系的。   我会长大的。   “宝宝,你说什么吗?”母亲在旁边问他,那并不是一定要个答案的询问,而是听见了声音,随口道出来的,她的目光还盯在手机上。   “没什么,妈妈。”章诗紧紧抱着自己的书包,他突然有点期待起明天的拍摄了。   拍摄结束得相当快,三天到一星期的预算,他们选了第一档,副导对徐缭赞不绝口,工作人员送上一大一小两束鲜花,应肃居然带了相机,给还穿着戏服的徐缭跟章诗拍了张合照留作纪念。   杀青时剧组特意请了一顿饭,副导兴头上来,『露』出块头的不服输来,连带着灌了应肃好几瓶酒,又是跟他握手又是跟他拍肩,说话肉麻的像是在传销,应肃面不改『色』,诚恳接过酒杯,愣是半点没动声『色』,徐缭藏在他背后,滴酒未沾,笑语晏晏,嘴唇依旧红得饱满而丰润,像是玫瑰花的花瓣。   最后工作人员带着喝趴下的副导回去,徐缭没把花丢了,抱在怀里跟应肃一起往回走,酒店路程不远,美其名曰消消食。   离开前,应肃在酒店卫生间里认认真真的洗了一遍手,他摘下眼镜,脸『色』有几分冬风的肃杀,目光暗沉,像是随时随地能翻脸。应肃酒量极佳,喝了好几瓶酒都没上头,副导顾着干趴他,连带着忽略了徐缭,倒叫人逃过一劫。   韩云迟吐槽应肃像混黑道的,并非没有道理。   徐缭抱着花,戴着口罩跟帽子,应肃穿一身西装走在他身边,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要不是身形挺拔,一身正气,气质并不猥琐,估计当街被交警喊去调查都有可能。他偷偷觑着经纪人,觉得自己像是情人节收到鲜花的小姑娘,满面不满,却又盖不住的矜骄得意,便不断收紧胳膊,吐『露』这无尽的欢喜。   这次拍摄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度假,毫无挑战『性』,轻轻松松取得酬劳,什么都没有耽误。   徐缭总是忍不住转头看应肃,他知道这男人除了工作没什么好,也知道未来想登高望远,指不定要换几轮经纪人,人与人不是共通的,应肃成功的命运与自己未必相连,那日割舍出来的一丝柔情只不过是应肃的人『性』显『露』,他到底不是个神仙,对手底下的艺人总不会那般尖酸刻薄。   他知道应肃从未看过自己。   可那日的手那么温柔,从他发间抚『摸』下去,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心脏。还好今日有花在怀,否则他的手不知所措且无处安放,除了自己的口袋就只剩袭击应肃的手心了。   想也知道铁定会被打掉。   徐缭在满腔柔情蜜意后迅速的翻了个白眼,被应肃捕捉到了,对方皱着眉头看他,沉稳道:“你没面瘫吧。”   “我就翻个白眼……”徐缭虚弱回答,被抓包的猝不及防,虽知未来全无可能,但不妨碍他想在应肃面前保留美人形象,因而恨不得此时此刻冲回公司跟崔远山同归于尽。   能干掉一个情敌算一个。   应肃沉默了片刻,叹气道:“你还是别跟韩云迟玩了。”   徐缭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对,我也觉得最近都被他带坏了。”   应肃已经开始疑心这是『药』吃多了还是没吃『药』的征兆,正沉溺于思绪,又听到徐缭问他:“没想到你还玩摄影啊?”   “不玩。”应肃平淡道,“方便记录东西而已。”   任是徐缭口灿莲花,也不由得尴尬卡壳,平日开车都要几分钟的路程居然简短如此,徐缭抱着花这才发觉自己跟应肃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真是恐怖如斯。   不管这会儿徐缭脑壳里装着些什么东西,反正应肃脑子里压根没装,他跟徐缭明天才回去,房间住得相邻,一道到了楼层后自顾自拿出门卡开了就直接进去了。徐缭往自己的房门走去,下一秒就将抱了一晚上的花束丢进了垃圾桶里,『色』令智昏时尚不觉得,这会儿倒是感觉到自己脚走多了开始发麻了。   房卡一『插』所有电器就自动开始运转,空调喷出热流,不多会儿整个房间就暖和起来,徐缭不多会儿就觉得闷热,于是去抽脖子上的围巾,去松衣服上的系扣,像是一张煎饼瘫在床板上,盼着有人来把自己翻动一下。   然后手机响了。   “喂。”   “缭缭啊。”养母的语气又再亲密了些,好像他们俩从没分离过一样,她说了下小儿子的趣事,又聊了聊无关紧要的琐事,再来循序渐进的谈起了徐缭的工作,她是个圈外人,什么都不懂,因此自然也不知道语言艺术的妙用,“我看你最近憔悴了些,好好在家休息,出门多散散心,不要整天对着电脑,也别多玩手机。”   徐缭哑然笑道:“这总要工作的,怎么能不看呢。”他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却听见那头欲盖弥彰的劝说。   “那……那就别多看博客。”   瞬间明悟,徐缭稍稍一怔,扣子解到第三颗,不知是否要继续,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您别看那些。”   “嗯,妈妈不看。”养母说是如此,却又忍不住念念叨叨起来,大约差不离是现在的小姑娘心眼这么坏,嘴巴这么脏,隔着屏幕就把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能毫无忌惮的说出这么狠毒难听的话来。   她絮絮叨叨的,倒好似自己受了委屈,直面了那场枪林弹雨似的,忍不住哭起来:“缭缭,你别难过,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帮不上你。”她很快就收了声,怕徐缭担心似的,又勉强道,“你看我,真是没出息。”   人类凭空而生的恶意狠毒可怕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步,网络是个尽情释放的自由空间,人的丑陋与美德都并无上限,圣人可贵就在于稀少,那些恶毒自然就无限量被放宽,有人以爱为名发泄自己的怨愤怒气,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徐缭无端感觉安慰,于是温柔道:“没关系。”   你已尽力来温暖我,这已足够了。   我也会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你还记得我是你老板吗??? 第四十二章   补拍并不算忙碌,档期调整好,戏份过得又是一帆风顺,几乎没出徐缭个人上的任何问题,他跟着应肃回到公司时仍有种度假结束的意犹未尽。应肃在公司里还有些东西没拿,要等拿上才带徐缭回家去,无车人士只好到公司的休息室里泡杯热咖啡,正巧遇上汪甜。   “陵城的风景怎么样?”汪甜见到徐缭也很欢喜,她助理经验丰富,可惜公司里多是刚出茅庐的艺人,有时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带新人,教他们哪些话可说哪些不可说,大多新人不是年轻气盛就是过于不知所措,没有徐缭这样在圈子里沉浮久了脾气又好的老演员相处的舒服。   “还行。”徐缭喝了口热咖啡,与她开玩笑,“你怎么不来帮我,那天说好就跟着我了呢?”   徐缭这身皮囊生得好看,眉眼也分外多情,不知公司出事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又带着点隔阂,好像他那一汪深情把你装进去了,你仔细想贴近,又发觉那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任走断腿也找不到方向。   汪甜不想睡他,粉的也没那么真心,于是便没那么多负担,只顾欣赏上司这张美貌,应对起来驾轻就熟:“本来是要我跟去的,肃哥说林导是出了名的能喝,让我别跟着瞎掺和。”这倒不是假话,她对这话题倒有兴趣,想着多了解圈内大佬的脾气也好,又问道,“哎,徐老师,林导是真的能喝吗?”   能喝能喝,就是没应肃能喝。   “能啊,就是给你肃哥喝趴下了。”徐缭笑了笑,跷着二郎腿,想起昨晚上酒桌上围着十余个人,中间一盆火锅,菜『色』丰富,林导喝酒的确有点胡来,红白兑着喝,不光自己起哄,还捎带着他人一块儿,也亏得应肃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热络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看不出半点不悦。   话刚说出来,徐缭自己愣了愣,他转头看向汪甜,对方有点莫名其妙,误以为自己妆容出了差错,问他:“怎么了?徐老师,我哪儿有问题?”   “怎么会呢,我家小甜长得这么漂亮,是我不小心看入『迷』了。”徐缭逗得人家小姑娘眉开眼笑,自己舌根却泛出甜味来,想起昨晚上觥筹交错,应肃在火锅的雾气下氤氲了眉眼,对方磕了嗑酒杯,全场的火力就冲着他一个人去了,徐缭缩在他背后喝椰汁都没人发现。   虽说应肃也顾及了汪甜,但对徐缭来讲无足轻重,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飘。   他在帮我挡酒。   应肃拿完资料下楼,大半个身体探进休息室,光用目光就把徐缭拎了出来:“走了。”   “我走了~”徐缭尾音都打着飘。   汪甜觉得他这会儿既可爱又英俊,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忍不住甜甜偷笑起来,“哎,徐老师慢走。”   徐缭觉得自己像个古早小游戏电眼美女背后的幽灵,浮着脚步跟着应肃一块儿出去,然后坐进了车里,只管呆呆地看着应肃,连安全带都没系。应肃不太能理解自己手底下这个最为优秀的艺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时不时断电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提醒他:“把安全带系上。”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徐缭低头乖乖把安全带系上了。   应肃忍不住叹气,实在闹不清徐缭到底是何等精分,不过到底是自己签下的艺人,再头痛也要教下去,他开车上路,打算送徐缭回家,缓缓道:“这几天没什么工作,你可以自己好好休息,不过现在正火,你也别直接跑出去,好歹做点伪装,更不要闹绯闻,记者指不定就蹲着你。”   徐缭演得作品不少,只是一直没什么名气,原也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可是这会儿拍了《片面》跟《凰璃》之后,事业总算有点起『色』,偏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最好还是别出绯闻为好,人家男明星跟男明星出去喝口酒,第二天就算有个什么风浪,公关只管往兄弟情深朋友厚谊上写就成了,最多提防提防女人。   可徐缭不是,这位刚在夏季拍了同『性』,眼下墨玉这个角『色』又跟女主男主三角恋炒得沸沸扬扬,这小半年红得几乎能比上一级流量,然而那都是虚的,偏生关注度不会因为这种虚假的热度而下降,因此这会儿跟什么『性』别亲近都不合适。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的。”徐缭低头笑了笑,觉得按照眼下这个热度还没有忙得团团转的,只怕也就只有自己了。经纪人大多都是利益为上的,有些想得长久些,便计划缜密严谨,整个团队都会为此推进,不急于一时,慢慢稳固住演员的人设跟地位,应肃自然也不例外,他甚至还要更耐心点。   徐缭心里是门清的,却不妨碍他照旧欢欣喜悦,   应肃仍是没进去喝茶,他把车停在徐缭家门口,一放人下车,就立刻扬长而去,他比徐缭要忙得多。   徐缭刚一到家,手机忽然一阵震动,韩云迟发来消息哈哈大笑:“有没有被老林那牲口喝趴下,那酒疯子可厉害了。”   “没能领教,那位被我经纪人喝趴下了。你怎么还在玩这些表情包……”   “你懂什么,这叫贴近人民群众。”韩云迟给他发了一大堆牢『骚』,“我这叫跟紧时尚『潮』流,不然忙起来落伍了都不知道人家在骂我,其实我觉得粉丝他们也挺好玩的,特别多才多艺,编起故事来一溜一溜的,哎,你说他们这些人才怎么不进圈子,我觉得他们编的故事比现在拍得戏有意思多了。”   徐缭无言以对:“可能过不了审吧。”   “你说得有道理。”韩云迟停顿了片刻,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发了个一脸懵『逼』的表情过来,“你经纪人能把老林喝趴下?”   可不是。   徐缭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半晌才想起来韩云迟看不到,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表情包的重要『性』,于是稳重地发消息道:“嗯。”   “可以啊,流劈!”韩云迟跃跃欲试,“下次记得警告我千万别跟他拼酒,这还有工作,先撤了。”   《凰璃》拍摄了好一段时间,高密度工作运转,剧组里其他人不冷不热,唯一能说些玩笑话的只有汪甜跟韩云迟,友情大约就是在那时候建立的,因此虽说韩云迟烦人的出奇,可徐缭跟他聊久了,倒也习惯这样的风格了。   倒不能说徐缭一直没什么朋友,可亲密相处的的确不多,像是韩云迟这一类风格的更是少之又少。毕竟某种情况上来讲,跟韩云迟这类表面看着沙雕实则心里门清,兼之歌影双栖的实力型演员交际除了浪费时间并无任何好处,既不能炒作也不能营销。   进了这个圈子,圈子外的朋友难免不能常联系,而圈子里的朋友却又鲜少能有真心相交的。   上辈子他跳槽之后,经纪人跟团队就为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公司里的一姐一哥捎带提拔,高人气的综艺参加了一轮又一轮,蹭红毯,占曝光,不断接拍产出作品,跟女主角捆绑再解绑,仿佛每个都是他未来的终身伴侣,忙得几乎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印在了led巨幕上,再然后就是一切成空。   说实话,徐缭对韩云迟这种热情倒是挺敬佩的,他虽然闲得厉害,但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钻研粉丝喜欢什么,喜好什么。   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玩乐,万万没想到《艳蝶》突兀注入一大笔资金,无论什么东西,有钱就好办事,于是立刻提上档期,剧本传到徐缭家里的时候很是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不过他向来有职业精神,刚惊讶完就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艳蝶》名字听起来“肉/欲横生”,实则却是个有趣的志怪故事。   这里的蝶取自庄生晓梦『迷』蝴蝶之意,怪力『乱』神这类题材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吃香,故事总共有明暗两个主角。说是有个叫做董不语的落魄书生,因为穷困潦倒,为了凑齐进京赶考的盘缠跟日常生活的花销,平日里专为书铺写些志怪,因而常去酒肆茶铺听走南闯北的那些镖师商人说路上遭遇的故事。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个不语却偏爱说些怪力『乱』神。   有一日他醉酒回家,得到了一幅画卷,画上是一幅《擒夜行游女图》,画卷背后记载了相关的故事。   原来前朝皇帝昏聩无能,龙气式微,『迷』信方士谋求长生,平日里也做道士打扮,因而天底下妖邪横生作『乱』,天下大『乱』,各地苦不堪言,便揭竿而起,要反了这不问世事的皇帝老儿,送他去做真正的神仙。   这夜行游女原是皇帝的一个妃嫔,因后宫争斗而被害,难产而死,怨气化作妖邪,便要掳了未满三月的皇太子去,皇帝惊吓过度,病倒龙榻,便急急忙忙设立了一处太平司,广罗天下贤能,专门为皇帝保驾护航。   另一位主角,便是这太平司的首领袁清佩,传闻之中他曾被仙人点化,因而一双明目能通阴阳,断生死,长刃在手,心无挂碍,可谓当世除妖第一人。袁清佩本是个云游四方的捉妖人,常为百姓解决疾苦,皇帝听闻他的名声后欲向他求长生之法,他却答此世间并无长生之法,因而惹了嫌憎,被丢去太平司解决各种麻烦。   五『色』天书词焕烂,九华春殿语从容。彩毫应染炉烟细,清佩仍含玉漏重。   袁清佩本事很大,下场却不大好,他这一生杀妖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救下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可到头来却是死在人的手中。   皇宫内进了妖孽,狐媚『惑』主,皇帝弃了丹学贪恋美『色』,又暗中怨恨袁清佩不愿授自己长生,便寻了个借口,在他斩尽妖邪精疲力竭之时,将人活生生连同妖孽一道火焚至死,死后连清誉也不愿给他保留,降罪袁清佩私通妖孽,分明藐视君上。   书生梦回前朝,与袁清佩一同斩妖除魔,知他结局早已注定,于是静观其变,一路上却又情『迷』女妖小舞,谁知小舞便是夜行游女变化而来,只为杀袁清佩。后来两人友情渐生,书生不忍袁清佩白白送死,便将未来尽数告知,结果反倒因为小舞拖累袁清佩,将友人送上绝路,眼睁睁看他死去,痛不欲生。   而后书生醒来,惊觉自己身处黄泉幽冥之间,曼陀罗花开遍地,袁清佩一生除妖,最后却被冠以妖魔邪佞之名;他忠君爱国,最终却惨遭君王计算,这画卷不过是他死前最后一丝执『迷』,然而此时此刻,已将这一切红尘俗世尽数放下,便入了轮回。   书生第二次醒来,发觉自己在一处『乱』葬岗的枯树之下,手中抓着破碎不堪的残卷,正是《擒夜行游女图》,不由得怅然若失。   黄粱一梦,荣辱千万,人生不过百载,富贵荣华,高位厚禄又有何欢,不如归去。   竟弃了这红尘三千,寻了个道观出家,云游天下,便也成了这云云志异怪谈之中的一人。   剧本是极厚的一本,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徐缭反复看了两遍,愣是没从上头看出这书生是如何适合自己的,倒是多少对这昏君来了点兴趣。他的作品大多没什么名气,可形象却不怎么重叠,袁清佩这类忠君爱国的正人君子他曾经演过,懵懵懂懂单纯如小白兔一般的书生董不语,他也有类似的形象。   倒是这昏聩无能的皇帝……   可是到底演什么角『色』又不归徐缭说了算,还得看岳辛杰跟崔远山那边怎么想,合同已经签了,差不离应该就是崔远山那时候说的书生,他对董不语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心里难免有点挂念昏君,在沙发上打滚了两圈,徐缭给应肃发了个消息。   “我想演昏君。”   “我会注意筛选这方面的机会。”   “老应最好了=3=。”   “别跟远山学,也不要跟韩云迟学。”   什么,崔远山居然是这种男人?!   徐缭的情敌警报『乱』响了好一通,最终欣慰又悲哀的确定应肃铁定不吃这套,拿着手机美滋滋的躺在沙发上休息,浑然不管抱枕掉了一地,他把长腿往握茶几上一搁,冰凉凉的玻璃桌面贴着柔软的肌肤,带来近乎痛楚的寒意,让他那么清醒。   发来消息之前,应肃正在冲洗照片。   他鲜少骗人,如今的确不玩摄影,只在大学时间曾经玩过一会儿。   应肃拍照向来随心所欲,其中不乏不希望别人看见的私密照片,因此对此来了兴趣,不想旁人帮忙,自己便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搬家何处,总会起间暗室冲洗照片。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如今的熟稔,倒也没花耗多少工夫,工作这段期间剧组并不忙碌,更何况拍摄跟应肃也搭不着关系,他特意在空闲时多拍了几张城市的风景图。   人物不是应肃的爱好,他喜爱风景,不打算让任何人做他镜头的主人,建筑永远如此妙趣横生,他只管记录隽永的景物。   即便偶尔困于社交礼仪帮人拍摄,也就单纯传个图,不负责后续所有,更不会冲洗出来。   直到有一张照片在显影『液』里缓缓清晰起来,徐缭的下巴冒着胡茬,正闭着眼睛休憩,神态几乎有些懒洋洋的,腿长度惊人,脚尖正对着镜头,脚踝跟裤脚分明全被收进了皮靴,脚踝却仍旧显得纤细。   应肃安静地凝视着这张照片,去除残留的定影『液』时仍有些许恍惚,黑白二『色』的徐缭像是从往后的时空冒出来的,年纪无端增长些许,连同魅力与成熟指数无限攀升。   照片最终被挂在长尾夹上。   他第一次让镜头由他人主宰,便拍出一张让自己也猝不及防的照片。   然而美是无罪的。   应肃将这张黑白照片定格在墙壁上时,尚不知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样的风景,他只是将人藏匿在自己的无数过往之中,芸芸众生,大千世界,仿佛皆臣服于其足下。一瞬间,应肃曾经私心拥有的世间风光,就全成了这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个人的私有财产。   年纪轻轻却膝下“儿女双全”的主人翁对此毫不知情。   ……   星尘如今算不上是什么大佬,早些时候还好,这会儿伤筋动骨之后,还是靠着《片面》成功续命,发展状况虽然不错,但是非要说起来,公司在圈子里大概排在中下流的水平,   《艳蝶》资金到位,前期也筹备的差不多之后,公司就决定开个会议,徐缭如今算是公司里的一哥,且确定参演艳蝶,因此也有开会的份。   会议室里人不多,林林总总就十几个,除了各部门的部长,老李也在,每个人面前都放着纸杯。公司里导演组的人不多,就崔远山跟岳辛杰两个人坐着,岳辛杰今日换了身衣服,看着虽旧,但总算比初见时清爽多了,大概是他把腰板挺起来的缘故,居然没有之前的懦弱感了。   自制剧不是问题,找投资才是难事,好不容易得了一大笔资金,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崔远山的表情居然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白苏的新戏拍得早已差不多了,他不太符合这部电影的选角,加上要与徐缭避嫌的缘故,又被狠心的应肃塞到了下一个都市剧剧组里头去,徐缭心心念念的昏君一角早被人定下,是公司里一个新人,叫做苏星灿,跟白苏不光是同班同学,还是室友,两人关系很好。   跟白苏不同,苏星灿比他作品要多上不少,只可惜没几部红的,原来跟着的经纪公司对他也并不上心,正巧过年时合约到头,在白苏的劝说下没再续签,直接收拾行李来投奔了星尘。   倒是运气不错,如果《艳蝶》有前世那样的火爆程度,苏星灿算是捡着便宜了。   公司里的新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徐缭最有印象的柳茜此刻刚进公司,两人远远打过照面,日后的国民女神这会儿还很年轻,身材前凸后翘,一张妩媚妖冶的容貌上满是青涩,看起来艳丽又纯洁,柳茜天生一张为大荧幕而生的脸,入圈后几乎没接过电视剧,徐缭如今也依旧想不通,不知道崔远山是怎么把人签到手的。   总共就那么几个主要角『色』,自然是优先考虑自己公司里的人物,柳茜的角『色』也已经定下,她在《艳蝶》里饰演夜行游女跟小舞。   现在唯独剩下了一个角『色』,袁清佩。   跟传统的男主男配相当清晰的情况不同,在《艳蝶》之中,董不语跟袁清佩的戏份是差不多的,甚至可以说袁清佩在塑造上更为饱满一点,而董不语更具有人『性』化。公司里能提溜上来用的演员基本都耗光了,弹尽粮绝,财主家里都没余粮,只能在圈子里找。   这就是选角组的问题了。   岳辛杰在会议上似乎有了什么灵感,一直埋头苦修脚本,全程就听崔远山在那儿叨叨整个安排。杂七杂八的角『色』要选择,袁清佩更不必提,外景服装道具之类的工作都要立刻提上行程;宣传组最忙,从筹备之后就要开始准备好宣传跟公关。   《艳蝶》的导演不出所料,依旧是岳辛杰,制片人则是崔远山本人,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比起其他导演来讲,岳辛杰的权力要大得多,他对角『色』有发言权跟一定程度的决定权,还可以参与后期剪辑,无疑都是崔远山对他放宽的条件。   这个行业其实并非都是这样的,一般的导演,尤其是岳辛杰这类除了学校作品之外就没有其他作品拿得出手的新人导演,多数时候只能提提意见,没有任何决定的权力,更别提掺入后期的剪辑了。   甚至于有时候在观众眼里了不得的大导演,也要受制于制片方。   崔远山的确很看好他,想来这些条件铁定经过了应肃的筛选,拼命据理力争而来的。   徐缭隐约记得崔远山曾经说过的话,他希望不受任何限制的拍戏,自然也会给予自己欣赏的人这样的权力,只不过……   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应肃身上。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铁则”凌驾于人的意愿之上。   徐缭其实整场会议都挺无聊的,这些东西没什么听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大概确定一下,《艳蝶》的场景不多,除了《擒夜行游女》之外几乎没什么大场面,配乐跟特效都抛了出去,所谓术业有专攻,该是谁干的就交到谁手里,别必要自己死撑着不放。   通常这类会议会在立项之前开,不过这次是先确定好了前期筹备才开始开的会,岳辛杰眼下虽然还不是星尘的人,但差不多整日都待在公司里,基本上没有闲着吃干饭的打算,因此筹备早就完成了,好在星尘虽然不大,但是之前拍摄《片面》时的班底还在,不用费心再磨合一遍。   如果徐缭没记错的话,岳辛杰跟他妻子如今还住在地下室,急需一场电影作品来翻身。   只要《艳蝶》不扑得像狗,基本上他也就算是进入圈子了,只要进了圈子,一切就都好说了。   导演组自己还要再开几场会,主要是跟海选还有一些场景效果有关的,徐缭等人的角『色』确定,而角『色』相关的服装早就已经定下,接下来基本上就等着试妆的通知。   《艳蝶》前期准备就绪,公司里的摄影棚都腾了出来,布景需要一定的时间,海选演员也差不多如此,一周后袁清佩的演员终于敲定,是位新生代的男演员,叫做李松群,运气不算太好,经常戏红人不红,而且资源不佳,拿不到好剧本的主要角『色』,近来又演了反响平平的偶像剧,不过身材、演技、相貌都在及格水平,所以崔远山给他的经纪人发了邀请。   徐缭怀疑主要原因是这一位比较便宜,毕竟频繁出演烂剧很容易拉低演员的身价。   公司虽然有了投资,但毕竟《艳蝶》后期特效花销也是一部分大头,通常演员预算会占掉不少钱,好在这次基本上演员都是自家人,这方面不用特别担心,而唯一的李松群以现在的名气跟身价,也消耗不掉多少预算,说不准演员片酬这方面的预算还能省下来放在拍摄上花销。   新戏即将开机,又是自家公司,徐缭难免要宣传一番,不光是他,连白苏都不能幸免,韩云迟跟徐缭早就在拍摄《凰璃》时互关,见他拍摄新戏,便也帮忙转发。   叫徐缭没想到的是罗准也转发了。   崔远山在导演圈里的朋友也不少,算是卖他一个面子,倒也转发了不少,不过见不是他本人执导,多少有些兴致缺缺。   网上反响并不高,毕竟星尘没钱造势,不少剧还没开拍之前就已经折腾的全网都知晓了,还总有一批忠心耿耿的粉丝等着上映,可这些毕竟是要钱的,星尘恰好就缺钱,因此底下较为热络的基本上全是徐缭的粉丝。   不少徐缭的粉丝甚至对这次启用新人抱有忧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提前承包我的徐老师。”   “这次不知道有没有酥酥跟撩总合作的可能,不过酥酥现在还在拍另一部戏感觉是回不来了。”   “撩总冲鸭!”   “撩撩总算有新消息了,我的天啊我都等的海枯石烂了。”   “期待定妆照。”   “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儿奇怪盒鹅鹅鹅鹅鹅鹅。”   “是改编自志异怪谈啊,我对这种神神鬼鬼的还蛮有兴趣的,不知道会拍成什么样。”   “又是星尘出品啊,星尘的剧我感觉质量都还满可以的。”   “这次不是老崔诶,导演是个新人???”   “感觉都不认识tat希望不是烂剧,不要浪费我缭的盛世美颜。”   ……   饰演袁清佩的李松群最后才入组,正式开机之前,剧组在公司里先开了场会议,这场会议跟公司的又有不同,基本上是梳理下每个人的工作量,几乎每个工作人员都要参加,因此换了个大会议室,站得满满当当,百来号人挤在一个会议厅里,初春寒意还浓,会议厅里的温度居然连空调都用不着开。   之前剧本已经传给李松群,几个主要演员大概说了下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又由主导演岳辛杰给大家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这部戏有两个副导,有一个徐缭没什么印象,另一个则是崔远山本人;这么多人说下来,一天的时光也差不多耗尽了,大家简单认识一下,第二日才是真正开机。   星尘一直不怎么讲究开机仪式,这次干脆连发布会都没开,直接进入拍摄阶段。   毕竟一滴时光一寸金,徐缭能从岳辛杰对工作的分配上感觉到他对预算的珍惜。   影视城的申请刚批下来不久,轮到剧组要用得等两个月后,这段时间基本上要拍摄的内容都是绿幕跟一些摄影棚内搭建场景的戏份,需要用到影视城的几乎都被安排在了最后。   剧组刚开始,大家难免要互相熟悉一下,演员也是人,交情需要一段时间去培养,不过通常情况下等感情刚培养起来,基本上戏也就拍完了,所以这东西基本上随缘。加上徐缭、柳茜、苏星灿三个人是一个公司的,李松群难免有点儿格格不入,他自己倒是无所谓,除了对徐缭跟柳茜热络点,平日里对其他人多是爱答不理的。   徐缭近来热度正高,李松群自然不会刻意得罪他;至于对柳茜,那就纯属是男人对美丽女人的爱好了。   柳茜跟苏星灿两个人住在公司里,李松群则由剧组包了酒店,第二天要试妆,徐缭一个人住的远些,就打电话联系汪甜,两个人五六点直接到了片场,剧组是有生活制片供应早饭的,不过汪甜直接在路上买了,两个人自己借了张小桌一起吃起来。   汪甜还给徐缭倒来了一大杯牛『奶』,说早上喝咖啡不太好;他们俩吃到一半,剧组里才陆陆续续的来人,见着徐缭在,就挨个来打了个招呼,徐缭觉得自己跟幼稚园老师点名似的,倒也没有不耐烦,笑着应了。   柳茜第二个来,她不太跟人说话,自己领了自己那份就离开了,汪甜捧着包子一边跟徐缭闲聊:“柳茜有点太傲了,她平常不怎么搭理人的,徐老师你别看她好看,我觉得她这个『性』格在圈子里走不长久的。”她瘪着嘴,不知道是不是受过柳茜的气。   徐缭闷声发笑,暗想这你可说错了,柳茜往后红得很。   “好了,吃饭,别说别人闲话。”徐缭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端着牛『奶』喝了起来,“管好自己就够了。”   又过了会儿,苏星灿也来了,穿着双拖鞋直打哈欠,头发『乱』得像鸡窝,他跟白苏那种腼腆的『性』格不太一样,热情又张扬的,拖鞋“趴趴”得直抽地面,对着生活制片笑得像是棉花糖一样,也来跟徐缭打了个招呼,然后挤到一群工作人员里头去,人声鼎沸,满片场都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徐缭目不斜视,吃完饭就进休息室上妆,化妆组人不少,这次《艳蝶》造型有要求,他大概看过概念图,奇诡糜/艳,连带每个人的造型都略带类似的风格,很符合神神鬼鬼的主题。   化妆师对徐缭熟得很,她已经吃过早饭了,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见他进来就赶紧走过来帮忙上妆,   董不语十年寒窗,人却相当年轻,他家境贫穷,因此衣服上还要多添几个不太明显的补丁,帽上着笼冠,身着大袖衫,只见他褒衣博带,身形瘦削,眉似春山弱柳,目如点漆,身后背着个大书箱,风姿浑然天成,穷则穷,却风骨俱佳,酿出无尽风流来。   化妆师已不是第一次看他,却每次都感觉到心动,徐缭生得其实不算是风华绝代,实在是没到那个份上,没有任何人的外貌是完美无缺的。按照徐缭往日里的造型,她也都有过揣摩,才决定定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徐缭身上有某种气质暗合了这种旖旎陆离的怪谈一般,无端生出一种脱离世俗的鬼气,好似离开了现实,真正从故事里漫步而出的书生。   想来艳鬼要是有男人,大概差不离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徐缭这个问题,其实拍摄《片面》那会儿,应肃就跟崔远山提过,说好听点叫超凡脱俗,说难听点就是他这个人演戏起来,总是有一部分脱离开角『色』本身的。恰好《艳蝶》这个故事,偏生就是这么鬼气森森的,带着幽深诡秘且『迷』离妖异的阴郁美感,正契合了徐缭本身。   倒是饰演袁清佩的李松群,跟徐缭相比,在外形上就略略差了些了,他这个人形正气质却不佳,化上妆倒像个寻常侠士。   当然,也不能这么对比。   外形不够契合,演技也能填补,倒是柳茜,在外形上虽然无可挑剔,但是台词跟演技都弱了点,一场戏岳辛杰起码要跟她讲掉十几分钟。   剧组里对岳辛杰也是不太服气的,崔远山在倒还好些,一旦不在,气氛便紧张起来。   这并不奇怪,这圈子里谁不是靠本事走上来的,岳辛杰毫无名气,其他人却多少有些经验,明面上不折腾,私底下暗暗较劲,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是时候快乐拍戏啦,_(:3」∠)_今天结束后我们回归正常字数 第四十三章   李松群对岳辛杰态度也算不上尊重,他在圈子里算不上什么大咖,可在这个小剧组里却实打实说得上是二番,这还是因为徐缭在,要不是暂时没有工作加上崔远山的名头,他也不会来接这份工作,心里对岳辛杰这个新人多少是有点看不起的。   圈内的好剧本不多,再大的腕儿都不敢说自己没拍过烂剧,李松群对人对事简单明了,大制作的好剧就沉下心拍,烂剧就随随便便敷衍过去,而像是这种名不经传的小导演,来拍戏就纯属是给星尘面子了。   其实本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岳辛杰这人看着软和好拿捏,实则骨头也算硬气,各个组里有人想偷懒糊弄,没看到也就罢了,一旦发现哪里出了纰漏,也绝不会放宽。李松群最开始还算认真,之后几天『摸』清楚了岳辛杰的脾气,基本上就是晚到早退,好在他拍戏时基本上没出什么问题,岳辛杰顾忌他的咖位,并没有明面上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偶尔敲打下,李松群自然也不买账。   更何况柳茜跟苏星灿的表演欠了点火候,岳辛杰为了他们俩又磨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剧本上袁清佩有一段向皇帝复命的桥段,是两个人的对手戏,李松群到底是前辈,苏星灿的气场几乎全被压了下去,这让岳辛杰非常不满。   皇帝象征着威严的皇权,他骄奢『淫』逸,狂妄自大,这里的场景要表现出来的理应是皇帝的气场压住袁清佩,而不是被反过来压制。李松群陪着拍了两遍就说有事要走,岳辛杰自然不可能留下他,因此苏星灿一遍遍的重来。   “喝酒!喝酒你会不会!”岳辛杰坐在龙榻边上拍着剧本给苏星灿讲戏,“你喝得跟个大家闺秀一样管屁用?!你得记得自己是个皇帝!”   徐缭还是第一次看好脾气的岳辛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董不语的台词不少,汪甜特意给他泡了蜂蜜水润喉。他端着蜂蜜水旁观了会儿,觉得场景有点好笑,想起之前崔远山拍摄的状况,觉得导演这行难怪是要配个大喇叭,不然骂起来实在不过硬,就是得注意下肝,生气伤肝。   公司特意给徐缭准备了休息室,他看没多会儿就知道今天的戏一时半会儿是拍不下去了,就打算会去休息下。刚坐下没多久,门忽然响了,柳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徐老师,我是柳茜,请问可以进来吗?”   按照正常情况,其实她该喊徐缭为徐哥或是缭哥,这样比较亲近热乎,也好开口,不过她似乎对这种规矩一点都不懂,只管自己喊,这还是她比较敬重徐缭了,搁苏星灿跟李松群头上,她是直接喊名字的。   “小柳啊。”徐缭示意气鼓鼓的汪甜去开门,这会儿天气还冷,不知道柳茜是不是来蹭暖气的,虽说穿得是古装,可是小舞的服装挺单薄的,他歪头想了想,记不清抽屉里的暖宝宝贴还有多少了,这种一般是汪甜管的,“你进来吧。”   孤男寡女容易说闲话,这可不是还有个汪甜,总不至于当着公司一剧组的面就说他双飞,徐缭倒是也心宽,直接让人进来。   柳茜手上拿着剧本,嘴唇抿得紧紧的,略有点拘谨地对徐缭点了点头,说道:“您戏好,台词也好,我想向您学学,能不能占点时间,麻烦您跟我对场戏。”   她是个很有灵气的演员,演技平平,进步的却飞快,第一天对着镜头还别扭,第二天就能面不改『色』了,也不怯场,该开口就能开口,胆子的确大。徐缭喝了口茶,寻思等会也没事,就点了点头道:“成,你过来坐下吧。”   柳茜点了点头,就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徐缭催汪甜给人小姑娘泡杯热饮,他这休息室里什么都有,汪甜藏了不少零食跟速溶饮料。   端上来的热饮是杯热可可,汪甜期望柳茜变胖的心可以说是很强烈了,不过这类饮品能缓解情绪紧张,补充热量,倒也没上错。   “对哪段?”徐缭问她。   “就下一场,第三幕的小舞跟袁清佩那段吧。”柳茜看都没看那杯热可可,她捏着剧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徐缭点了点头,看她有点紧张,觉得这么对戏也没什么结果,就想着让她先放松点,于是道:“你台词基本功没问题,字正腔圆,发音很标准,有刻意去学过吗?”   戏里的角『色』不一定都要字正腔圆,可绝大部分的角『色』都有这个需求,那些方言跟特殊的角『色』定位是之后的事。咬字清晰,让观众听得清楚明白是最基本的要求,别跟喉咙里含了口水似的含混就成。   “啊——没有。”柳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过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下来。   徐缭点了点头,伸手翻了翻剧本,低头瞅了两眼,剧本发来的早,他一个人自己背台词,有时候没人对戏就自己跟自己对,连带着其他人的台词都背熟了,所以大概知道是哪几场就把台本放回去了,漫不经心道:“直接开始吧。”   “您都背下来了?”柳茜愣了愣,“这是小舞跟袁清佩的台词。”   “嗯。”徐缭应了声。   汪甜在旁边不屑地冷笑了声,挤兑柳茜道:“徐老师是什么样的演员啊,他还能骗你吗?”   “你这会儿背自己的还感觉吃力,久了就习惯了。”徐缭觉得他跟汪甜简直像是一对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专门吓唬人家小姑娘,不由得失笑,“你别把这事儿看多重,演员的基本功,就算你自己不想记,等拍久了,戏对多了,你越熟悉这个角『色』,也就越熟悉其他人的台词,都是迟早的事儿。”   他突兀觉得这事儿有点好笑,要是有个圈里的老江湖在边上,指不定怎么说他绿茶。   柳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她依稀觉得,这事儿并不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她点点头问了句“我开始了”,见徐缭点头,就张开了嘴。   “袁清佩!你这个臭道士,你站住!我愿意我喜欢!你凭什么管我!”   这么紧的时间,要人练气息练发声,得把人说得糊里糊涂,徐缭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柳茜对台词很有天赋,断句跟重音都拿捏得很好,就是情感上差了点,他沉『吟』了片刻,问她:“刚刚那句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台词是演员非常重要的表演工具之一,表情动作声音都是相同的,不过正因为它可以被顶替取代,所以不免被很多人忽略,但事实上台词一定会影响到表演的发挥。后期能因为声音不适合,或是各种正常的原因(比如说语系不同带来的口音问题)而被配音取代,但绝对不能是因为台词太差而替换掉的。   而人正常生活时的语言太过随意,要真拿到电视剧上演,也未必会呈现出真实的效果。   柳茜沉默不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徐缭,脸上有点红晕,不太像害羞,像对自己的气恼,她又把剧本捏紧了点,半晌才吐『露』出几个字来。   “不太好。”   徐缭忍不住笑了下,他『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又去引导她:“这句话比较愤怒,因为袁清佩嫌小舞是妖,不让她跟董不语在一起,情绪我们都知道,可你不能只是喊,喊破音了也没意义。你这么想想,小舞一直以来对袁清佩是什么态度?”   “有点害怕?”柳茜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对,她是比较害怕袁清佩的。”徐缭又继续说道,“那你觉得她这种情绪下,有没有可能对袁清佩大喊大嚷?”   柳茜似是若有所思,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她不光只是愤怒,还有恐惧,她是在质问袁清佩,可是又打心底害怕袁清佩。所以我刚刚那么喊,就太凶狠了,也不符合小舞一直以来对袁清佩战战兢兢的态度,是这个意思吗?”   “嗯。”徐缭看了看桌面,想拆个薄荷糖,可记着要对戏,又干脆喝了口蜂蜜水,“你把手捂在喉咙上,感觉下发声的差异,再琢磨一下。而且你气太短,别说完一句话跟跑了几千米马拉松一样一下子止住了,你气息一定要稳,光拿嗓子喊容易累。”   柳茜把手放在喉咙上重新念了几次,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点什么东西了,手就放了下来,等到了第十次的时候,徐缭总算出了声:“这个感觉对了。”   她这才如释重负,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点数了。”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柳茜有了点进步,可也只是有了点,徐缭不可能一遍遍的教她,两人对了一段戏后,就打发她回去自己先消化今天学的东西,柳茜临走之前,徐缭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委婉的忠告:“以后跟人家请教,尤其是同组的男演员,别这么直接到人家休息室去,我这也是有个小甜在,不然都不敢放你进来。”   柳茜眨了眨眼睛,愣了半晌才点点头道:“好,谢谢徐老师。”   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好好的一姑娘,没看出来有点呆。   徐缭总算能吃薄荷糖了,他嚼着糖,心满意足地想道。   剧组主要角『色』有两个用得是新人,岳辛杰经验不足,偶尔崔远山就来帮忙,他到底是拍过几部作品的大导演,这方面提点起来就比岳辛杰灵光的多,柳茜跟苏星灿进步飞快,倒不是说他们俩立刻出神入化就直接能拿影帝影后了,而是起码在镜头上不怎么出差错了。   磨戏是个苦差事,大家谁也不挂钩谁,自然谈不上心有灵犀,又是第一次合作,连徐缭都硬生生磨了好几次,他倒还好些,柳茜跟苏星灿两个人快把剧本都『摸』起卷了,尤其是苏星灿,那天岳辛杰让他不断喝酒,少说灌了几斤水下肚,自己又回去琢磨以前老前辈演的皇帝,这才算有了点意思出来。   圈子里虽然不是认真努力就能成功,但是不认真努力的人就绝对成功不了,这跟背后有没有金主没什么关系,多得是空降系反响平平,每年演大戏跟闹着玩似的,跟过家家差不了多少。   跟这两人相比,李松群就显得散漫很多,迟到让人等是常有的事,拍摄时间稍微拖晚点就立刻走人,他那经纪人一脸假笑,用词委婉,无非是他家李松群多忙多忙,行程耽误不得,让剧组多担待担待。   话有千百句能怼,奈何一句都不能说。   好在人还不算消极怠工,岳辛杰憋屈了半天,还是忍下来了,这种圈子里的常规多了去了,他进圈后没拍过自己的作品,可好歹在世纪娱乐的时候『摸』索过一段时间,知道明星耍大牌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剧组并不是全然的一帆风顺,更没法说生气就生气。   要说开始只是耍大牌,拍摄近一个多月之后,李松群就玩起了失踪,打电话也不接,拍摄情况几乎瘫痪,岳辛杰联系经纪人,对方也没理会,到了大晚上才发来消息解释,说是李松群病了,要休息几天。   剧组被拖了一整天的进度,最终得到这么个结果,任是谁也高兴不起来,接下来这几天的日程统统要换,还要改拍摄的场次,倘使李松群是这剧组里番位最大的倒也罢了,其他人只得忍着,偏偏他不是,徐缭还在前头压着呢,剧组里气氛就多少有些尴尬。   岳辛杰之前见过徐缭,知道这位男演员可不光是在剧组里讲得上话,在公司里也是一样的,星尘不是个大公司,加上并不是完全的经纪公司,徐缭差不多可以算是台柱——不过岳辛杰多少觉得,凭徐缭的资质,即便是在世纪娱乐那样的巨头里,只要有适合的机会,未必不能挤一挤台柱的位置。   倒不是说他在星尘里怎么样,只是按照眼下这个发展,难免会崎岖些。   岳辛杰不好意思跟徐缭讲李松群这事儿,就把这项重任推到了崔远山的头上,让他去跟人解释。   李松群具体是什么情况,剧组里待久了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徐缭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崔远山,对方请他过来后就一直装鸵鸟,实在没招了才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抹茶曲奇来问他:“你要不要吃?挺甜的。”   自从那次马卡龙事件,徐缭就大概了解崔远山的甜度在什么范围了,对此敬谢不敏。   “行了,说实话吧,喊我来干嘛?”这两天没有徐缭的戏,他端起咖啡抿了口,还烫得很,忍不住皱皱眉,重新放了下去,好整以暇地逗崔远山,“该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们决定私底下跟我谈谈吧。”   “哎,可不就李松群这事儿嘛,老岳怕你心里不舒服,要我来说,我们缭哥人帅心善,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对不对?”崔远山见他不吃,自己打开来一个个往嘴里丢,他们俩比较熟,也没必要来那套虚的,嚼了嚼道,“老岳他才刚上任,有什么地方处理不好你也多担待点。”   徐缭笑道:“哦,感情这么说,我要是计较这种小事,就是人不帅心不善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聊天?”崔远山眼尖,一眼看到外头走过的应肃,急忙把人喊进来,“小肃,你快进来!进来评评理!”   应肃拿着几分文件,似乎也正是要进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略微绷着,目光往他们俩身上打转,跟钢刀一样:“什么事?”   这情况,就算是天塌下来崔远山跟徐缭都得叠罗汉先撑起来,两人干巴巴笑了笑,徐缭用眼神催促了下崔远山,对方苦哈哈地问道:“没……没,小肃啊,你今天有什么事儿?怎么心情这么不美丽,你可别皱眉了,再皱下去得早生华发。”   徐缭对崔远山这种大无畏的作死精神感到了敬佩。   应肃却没那么生气,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淡淡道:“我刚刚接到消息,李松群没生病,他在另个剧组拍戏。”   拍摄直到现在都已经有一个月多了,定妆照自然是早就出了,这意味着角『色』已经定下来了,星尘口碑一向很好,官博也互动勤快,如果这会儿李松群轧戏被爆出来,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是整个剧组的事儿,事情要是闹大了乐子就大发了。   崔远山脸『色』一变,瞬间站起身来问道:“你说真的假的?”   “我刚给那边打了钱,把消息买了下来。”应肃按着眉心捏了捏,徐缭殷勤得给他泡了杯咖啡,他点了点头,道了声麻烦,神『色』端庄,态度平静,连端咖啡的姿势都优雅动人,瞬间击沉徐缭却毫不自知,“那边是《剑指肝胆》,大制作,由张荣执导,投资不小,李松群之前接到了试镜的机会。”   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即可。   比起小成本的电影,大制作的《剑指肝胆》自然更具有诱『惑』力,更别提还是着名导演张荣执导,张荣是影视剧里最出名的一位导演,拍历史剧很有一手,曾经拍摄的《英雄气魄》被中央宣传部跟教育部亲自点名赞赏,之后被调入中央电视台,前不久刚被评为十佳电视导演之一。   大荧幕可以再找机会,可是这样的剧组却是倒贴钱都不一定进得去。   《剑指肝胆》在徐缭的印象里,似乎也是的确大爆了,轰动全国,创下收视率的新高,是播出那年当之无愧的收视冠军,也是十佳电视剧之一,基本上那年的电视剧奖项差不多被《剑指肝胆》包了大半。   徐缭忍不住想:换我我也跑。   “那他那边的意思是,宁愿毁约了?”遇到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基本上李松群的退组就已经注定了,除非剧组乐意跟着他的日常跑,崔远山脸『色』铁青,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妈的,早不走晚不走,开拍一个月走,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怕老子把这事儿给他捅出去?”   应肃冷笑了声:“用不着你捅,他们公关已经开始『操』作了。”   轧戏这事儿,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听,而制作方也并不是想说就说的,第二男主拍了一个月就轧戏,先不说李松群有没有热度这回事,等李松群那头爆出来自己参演《剑指肝胆》,《艳蝶》自然会被拿出来惨遭对比,甚至会被故意认为《艳蝶》在蹭《剑指肝胆》的热度,到时候对剧组并无任何利益,对于一部投入心血的电影而言,负面宣传几乎能摧毁一个剧组。   “我会去跟李松群还有《剑指肝胆》那边商议,你这边别冲动,也不准联系记者,管好岳辛杰跟他的剧组。”应肃口吻严厉,“我争取和平解约,能让李松群吐出多少就吐出来,面子上不能撕得太难看,你别在背后偷偷『摸』『摸』打电话。”   崔远山冲他做鬼脸。   徐缭看了看应肃,这事儿本该是剧组里有专人来联系的,想来事情比较大,应肃只能自己出面,倒也难怪,星尘注入新血才没大半年,遇上这种大事,能找出来好好处理这件事的几乎没有几个。   崔远山嘀咕道:“那就这么放了他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跟《剑指肝胆》那边好好联系一下,你有哪个字没听懂。”应肃声音之中寒意渐浓,“所以你也给我老实点。”   “呿。”   应肃又看了看徐缭,目光便带了点柔和,缓缓道:“你不用担心。”   徐缭忍不住笑:“不能够吧,剧组出了这样的大事,拍了一个多月的戏眼看着就成空了,就这样我还不用担心?应肃同志,难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嗯,因为你担心也没有用。”应肃点点头道。   “……”   徐缭忍不住看向崔远山:“你跟这个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好意思刚刚跟我说聊不下去???”   崔远山哼哼唧唧了一声,仰头望天,权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维持六千吧。 第四十四章   任是外头洪水滔天,剧组里照旧风平浪静,不过李松群的短暂缺席变成了长时间缺席。   徐缭心态倒好,整日里头笑眯眯的,那头大概也知道剧组这边没什么办法了,连搪塞的意思都没有,之后理由也不找,直接回岳辛杰一句没空,不来了。如果是正常情况轧戏,确定完了之后,找到记者收集好证据,自然有媒体乐意关注这方面的东西,没有职业道德这类新闻很容易就能毁掉一个演员。   当然,明星背后有钱,乐意买水军洗人设这就两说了,这类也基本上称不上演员。   李松群这么久都没出名,可见背后的公司也未必乐意在他身上投资多少,一旦出了丑闻,就很容易被放弃,毕竟走演员这条路,最希望的就是有戏拍。   而通常导演里,尤其是大导演,越出名越厉害的导演,就越不喜欢没规矩的演员。   问题是眼下李松群试镜试上了《剑指肝胆》,《艳蝶》这头便不好发作,事情只能暂时拖下来,之后几日里,李松群倒是偶尔有几日会来赶拍一下,袁清佩有不少打戏,李松群尽数推了不拍,他那经纪人跟岳辛杰细谈,说是李松群的背受了伤,打戏推给替身,只拍文戏。   背受了伤。   徐缭倒不觉得这是假事,《剑指肝胆》已经开机,张荣要求极严,他曾经跟对方合作过一次,基本上所有的戏份都得自己上,台词二十岁得二十岁五十岁得五十岁,实在不想念直接换个演员,他多得是人挑选,跟张荣拍戏没什么可说的,跟军/事/化训练似的。   《剑指肝胆》有不少马上的武戏,李松群受伤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他这样两边跑,估计也是想安抚住《艳蝶》这边,免得真闹起来,鱼死网破,他在张荣那儿也失了信誉。   大家各有顾忌,自然都不会做得太绝,不过李松群偏重向《剑指肝胆》,《艳蝶》这边虽有顾及,但时间一长难免暴『露』,事实上剧组里不少人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只是大多都是新人,还未料到李松群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轧戏,便只当李松群跟岳辛杰闹不和,剧组气氛一日严肃过一日,不少人噤若寒蝉。   这日李松群也来,尽管迟到了,可到底是来了,剧组排开日程,先拍摄他的戏份,当日在办公室说得到底是最终方案,李松群把星尘得罪了个精光,可毕竟戏拍了大半,总不能弃了重头再来,他要能将电影拍完,也算善始善终。   说白了,还是电影为重。   恩恩怨怨不会带进戏里,爱恨情仇也与戏外无关。   任是徐缭再看不起李松群这种人,等涂脂抹粉,戏服上身,他便仍是那个懵懵懂懂,对袁清佩颇为敬仰的小书生董不语了。   场记板“咔”得一声响起,开拍。   袁清佩用刀,刀身窄细而笔直、中正不阿,无金无银,漆黑似墨。   既有剑者的君子之风,亦有刀者的英雄霸气。   袁清佩的刀诞生过无数个传说,有人说那是凡铁沐浴千百名妖血之后淬炼出的神兵;有人说是不周山的灵脉孕出这柄利器;还有人说袁清佩出生那一日,天降祥瑞,这柄兵刃从天而坠,降落在还是婴儿时的袁清佩身旁,从此与他再不离分。   人有无穷的想象力,唯一对上的是,袁清佩的确不曾离开过他的刀。   “你……你难道就没有慈悲之心吗!”董不语急急忙忙追在袁清佩身后,身形狼狈,书箱摇摇晃晃,他急忙伸手去搂,怕手抄的书籍掉落在外,如他这般穷苦的书生,是买不起书的,只能借来人家的书抄上一遍,因而件件都是珍宝。   他看了话本,原以为袁清佩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见人连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不由生出疑虑来。   “你又如何分得清究竟是慈悲心肠,亦或是不识善恶?”袁清佩像是一只猎豹,剽悍而肃穆,他穿着紧绷的官服,如这天地之间圣人所生出的清规戒律将他死死束缚住,黑红两『色』加在身上,像是死亡与新生的魂幡。   妖孽已被重伤,刚刚逃到这片领域之中,袁清佩分外警觉,四下查看。   董不语说他不过,怒道:“圣人曾经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那二女虽是妖邪,但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隐居人世之间求一份安宁,你只为博得圣上欢心,便要索去她二妖『性』命,如此有违道义,无情之举,恕书生实在不能苟同。”   “哈。”袁清佩转身回望书生,笑道,“圣人还说过,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书生你又听得几分入耳?”   当年圣人说这话,是给谋求官职的弟子一些忠告,意为:应多听多想,即便有所怀疑,也暂放在一旁,的确有把握的言论,也当谨慎说出,这样才可避免犯错。   董不语说他无情无义,杀妖只为讨好圣上;他却看出书生有颗渴望功名利禄之心,便拿这句话来臊他。   果不其然,董不语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顾自己念叨:“有辱斯文。”   袁清佩在宫中不知见过多少这般的迂腐儒生,并不为意,身后探出妖爪欲要偷袭,他忽有所感,沉沉刀鞘丢出,压得董不语倒在地上,他拔刀便斩,一只血淋淋的妖爪顿时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女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来。   ……   光是这段戏,就拍了不下四五遍,李松群精神状态不好,肉眼看得出来的疲惫,化妆师每一下场就给他补妆,期间还念错了几个字,虽不影响整句话,但剧本就是剧本,剧本写着一顶大锅,绝不能念成一口大锅,哪怕不影响整个剧情,一旦念错也要尽数重来。   拍了四五遍之后才算过了,徐缭自己都累得不行,李松群跟上班打卡似的,拍完这段就立刻走人了,助理还嘀咕着耽误了不少时间,一行人匆匆来,匆匆走,岳辛杰没什么反应,低着头看监视器,见徐缭过来,又只给他看,说话很是谦和:“徐老师,你来看一看。”   徐缭就陪着他把刚刚那段戏看了一遍,岳辛杰忽然问他:“徐老师,你觉得袁清佩这个角『色』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缭心里“咯噔”一声,看着眼前斯斯文文跟大绵羊似的岳辛杰,一下子琢磨不出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就微微笑了笑,说了些自己的理解,导演跟演员说戏很常见,董不语跟袁清佩戏份吃重,算是互相改变,问他对袁清佩有什么想法也没出错。   岳辛杰很是认真的听着,然后落寞地笑了笑,奉承了他几句,就低头去看监视器了。   第一次拍戏就遇上这么糟心的事,岳辛杰又难得有这个机会,也难怪他心里不舒服。   这种事不归徐缭管,他想了想,剥了颗『奶』糖吃,剧组里戏拍不顺自然会影响到演员,可生气无用,这许多年来他最明白,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当生气与愤怒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发火是最无用的事了。   他大可对剧组发脾气,大可对岳辛杰发脾气,大可拒绝罢演,然而毫无意义。   为李松群的错误买单,不是徐缭的风格。   而且他很怀疑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会被应肃打爆头,真正意义上的,这就是经纪人质量上的差别,像是李松群能做出轧戏这样的短见行为,想必他的经纪人也蠢得可以。   星尘如今虽说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不过好歹崔远山还是导演这一圈里有点名气的存在,就算岳辛杰如今的确平平无奇,可姜太公七十拜相,再好的渔夫钓一辈子鱼也没像他一样直接钓出一尾真龙来。   所谓莫欺少年……呃,青年穷,说不准大器晚成,焉能知道岳辛杰就真这般平平无奇下去?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这般平庸无能,崔远山这不是还没死吗?得罪他跟得罪大半个导演圈子有什么区别,真当每个导演都是宅男,养得心宽体胖只管坐在监视器前喊喇叭吗?那些导演有要紧事虽帮不上忙,但听些八卦,了解演员的口碑却乐意至极,有人帮着前边扫雷,也能防着自己中招。   《剑指肝胆》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可是在圈子里作为演员,姑且不说为人诚信如何,起码的职业道德是底线,有一必有二,口碑一旦差了,接下来的日子也就难走了。   不过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一个一直红不起来,只能接些烂片的演员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徐缭都不敢说自己抵抗得住诱『惑』。   不过他相信应肃一定可以。   备受信任的应肃正在……正在跟岳辛杰吵架。   “不行。”   准确来讲,并非是吵架,岳辛杰在崔远山面前还能好商好量的,对上应肃就气场完全被碾压,兔子见着狮子也不外如此,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可出于对自己作品的珍视跟爱护,岳辛杰仍然坚强面对着应肃,试图从渺茫的生机里找到一线希望。   本来是不用找应肃的,不过李松群再度回到剧组拍摄是应肃亲自去与那边沟通交流,所以还得由他再去谈判。   “我不同意。”应肃毫不动容,压根不管跟他试图据理力争到脸红脖子粗的岳辛杰,“拍摄了一大半你跟我说你要临时改稿换掉李松群?你当预算开销是在开玩笑吗?忍不住也要忍,只要李松群还来,就把电影老老实实拍完,除非你愿意垫上本钱。”   岳辛杰猛然站起来,张了张嘴,冲着应肃大嚷道:“可是!可是他压根不关心这个角『色』,他演不好,好多戏份根本不能过!”   “那就过到他能过为止。”应肃平静而冷淡,轻轻整理了下袖口,“我不管你怎么办,要人我给你人,要钱公司也给了钱,如果事事都要我帮你办妥,不如薪水也由我来收?”   岳辛杰憋了半天,说道:“我可以把改了的稿子给你看,看了你就明白了,少了他不是不能拍,轧戏是他的问题。”   “爆出来就是整个剧组的问题,你要是想《艳蝶》这个项目胎死腹中,我没有意见,还得上款就可以,你大可以拿自己的一辈子玩,我只要收回预算这笔钱。”应肃轻轻敲了敲桌面,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分外冰冷,“他现在还算合作,你要么管得住他,要么忍得下他,自己解决这件事。”   岳辛杰觉得跟应肃无话可说,他又的确没钱,踢走李松群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这些时日砸下去的钱也不能白打水花,一时不由得憋屈又苦闷,陷在座位里没法动弹。   应肃也不理他,见事情谈完,干脆了当地走出会议室去。   那天的戏份拍摄过后,剧组就休息了两日,说是让大家放松放松,别被高强度的工作压垮,实则就是李松群的事没法处理,尽量减少开支。   养母给徐缭新织了『毛』衣,邮寄到了公司之中,她平日除了工作还有家庭,膝下儿女双全,能抽出给私人空间的时间不多,这件『毛』衣估『摸』织了好几个月才成,刚完成就急急忙忙送过来了,颜『色』是暖黄的『毛』线,穿起来仿佛一个被吃掉蛋白的蛋黄,好在徐缭才貌双全,完美hold住这件『毛』衣。   人家像蛋黄,他穿起来像太阳。   人真是奇怪的东西,越想抓紧的东西就流失的越快,徐缭年轻气盛时叛逆到不像话,他不需要那些浅薄虚假的感情,将养母的关怀弃之如履,倘若这爱意不够纯粹热烈,不足以燃烧自我,他便连多看一眼都嫌弃;到如今放宽心怀,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收获的远胜过以往。   也许世界上的事都是这样的,抓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什么都不期望,什么都不期待,得到的自己从未想过的赠礼,便感觉到高兴起来。   徐缭自己也说不好是哪种更悲惨些。   一无所有的意外礼物,亦或是心怀炽热的筛选,思考这个问题时,徐缭正穿着那件蛋黄太阳『毛』衣,在阳光房里看书。自仙人球后他又买了一大堆的植物,本想放在阳光房里,又怕长虫子,就一股脑的全塞在外头的『露』台上,不出意料,没人精心伺候,加上房子主人并不长时间在家,基本上全死了。   后来徐缭才想起来有假花跟干花这么回事,于是又订购一批,房间里才显得生意盎然起来,如今的手艺没什么可挑的,假花亦芬芳浓郁,他把吧台丢掉,空出一大块地方来,换成书柜跟一张躺椅,冬日铺上厚厚的被毯,被绒『毛』柔软手感细腻的织物包围,再加上阳光,让人迫切陷入梦乡。   书上不知写得什么内容,唯有一段睡前记忆最深,因而带到梦中。   “那爱意澎湃而汹涌,我潜入海中,他微启双唇,像是天使坠入凡间,竟似个从容的微笑,我涌了过去,翻江倒海的浪是我的双手,拥住他,肆无忌惮亲吻那饱满的双唇,亲吻那如蜜的甘泉,他柔软而甘甜,我此一生,便不能忘。”   应肃的唇并不饱满,锋利如刀,薄薄得抿起来,像是能割伤自己,并不太笑,是天生就该薄情的人。   徐缭的指尖微微颤动着,他记不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有许多虚幻的白光,温暖的阳光,玻璃窗斑斓的『色』彩,五光十『色』的破碎在他瞳孔之中,有人在低语,像恶魔的呼唤,指引着他往未知的黑暗之中前进。   他行走,行走,从未停止脚步,那暗黑之中诞生无尽的光辉,鲜血涌过他的脖子,叫人喘不过气,那目光凝视着他,悲悯而冷漠。   徐缭大叫,吵闹,伸出手去抓住那光辉,那光辉便也伸出手来,面容仍是模糊的,紧握着他,嘴唇抿得死紧,无谓欢笑的模样,于是他凑上去亲吻。   冰冷而柔软,那双唇微启,无尽的水流涌过唇舌。   他坠入深海,光辉仍注视着他。   醒来时已是夜半,阳光房里充盈着月光,徐缭梦醒过后,意识尚有部分残留在飘飘『荡』『荡』的梦境之中,便将那团模糊而陌生的容颜看了个清楚。   是应肃。   徐缭觉得有点好笑,难得梦见应肃,居然不是做春梦,真是浪费时机,难道长时间没有进行双人『性』行为连梦都会简单单纯起来吗?   笑着笑着,他忽然又不笑了,胳膊枕在眼睛上,视野里一片昏黑,只有些许月光从缝隙之中泄『露』进来,外头的风吹着树叶子沙沙作响。依赖并不是爱,徐缭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清楚了,旁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图求身体、容貌、金钱而宠他爱他,可是应肃不会。   他是个尖锐而矛盾的个体,在心里放肆沉溺应肃,可面上不『露』声『色』,他喜爱应肃,能够理解这个男人的魅力,放任自己去亲近,肆无忌惮地欺骗自我。   可远没到爱那个地步。   所以不该做那个梦,不该吻他,不该有这般旖旎的心思。   徐缭深深叹气,觉得这世道对他残忍又刻薄,在沙发里装了好一会儿的鸵鸟之后,楼下传来门锁的响动,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明显,他几乎瞬间僵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踱步出去,探头探脑的往楼下看。   他来得太慢,只能看到一道人影穿过狼藉不堪的客厅,直接往厨房走去。   小偷去厨房干嘛?   徐缭经过表演训练的大脑里瞬间蹦出几个关键词:拿刀杀人、月黑风高、掌控有利地形等等之类的词汇,身体里不知道打哪儿泛起的凉意让他抽了口气,下意识往口袋捏去,结果想起手机被自己放在主卧,不由得暗叫失策。   “你在干嘛?”   门开了小半,徐缭贴着门缝仔细观察,正巧被应肃抓了个正着,经纪人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赠品一条碎花围裙,袖子解开挽到手肘处,正在系后面的细带,声音沉缓:“赶紧下来。”   见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犯,徐缭不由得松了口气,披上毯子当披肩,将门推开了些,支支吾吾道:“你怎么来了?”   刚从梦境到现实,又见着本人,纵是他脸皮奇厚无比,也有点不知所措。   “你让汪甜给你带饭,结果她怎么也联系不上,就打到我这里来了。”应肃皱着眉头在理那两条不安分的系带,好不容易才打完结,“我猜你在睡觉,就等忙完后才买了点菜过来。”   “哈——哈——哈——”徐缭干巴巴地赔着笑,“那你还猜得真准……”   应肃也没理徐缭,低头往冰箱里塞东西,他买东西相当豪放,基本上跟徐缭没什么区别,都是按照囤来塞的,不多会儿就把冰箱塞满了。徐缭见塑料袋里有酸『奶』,提出来一袋喝,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应肃起灶。   这厨房崭新地跟没碰过似的,事实上徐缭还真没碰过它,懒得买东西。   喝酸『奶』还不老实,徐缭咬着吸管:“我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别空腹喝。”应肃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切菜,“我也只会做几个,本来想就近给你买点外卖,可看了一圈都太油腻了。”   这个点不少饭店都关门了,应肃这些菜估计还是从超市里买到的。   徐缭从椅子上滑下去大半个身形,赤脚去揪地毯上的小绒『毛』,半晌才在砧板的切菜声里发出试探:“应老哥,每个艺人你都这么关心?还好你手底下没几个人,不然像我这样的要是多分两个,可得把你累死。”   应肃好像笑了笑,缓缓道:“就是因为少,才有空管你们。”   这意思是,如果不少,大概这钥匙就要再多添一把丢到生活助理手里头了,徐缭很是唏嘘感慨了下,觉得应肃大概天生就有点无情无欲的意思,再是温情的举动被他一解说都变得稀松平常起来。饭在煮,菜烧了两道,一荤一素,小青菜跟洋葱炒肉,还加个番茄蛋花汤,应肃把菜放上桌,又去客厅里收拾了。   徐缭喜欢买东西,却不怎么爱收拾,因此东西经常散得满地都是,沙发底下全是抱枕,应肃一个个捡起来,还在茶几底下看到几颗棋子,造型别致,很有新意,这会儿孤军在外,找不到大部队,他皱着眉头一一收拾起来。   房间里有生活的痕迹,却几乎没什么人气,也称不上垃圾场,倒像个刚被熊孩子折腾过的家具商城。   应肃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四十五章   吃饭的时候,应肃坐下来跟徐缭一起,忙到这么晚,估计他也滴米未沾。   东西是他带来的,米是他煮的,菜是他烧的,除了借出的锅碗瓢盆跟几块钱电费,徐缭没有任何发言权,人家捎带他吃饭都值得感激涕零。   菜不多,分量却不少,两个人大男人坐在一块,徐缭有点小心思,夹了洋葱跟肉就着饭一块儿送进了嘴里,犹豫了片刻才道:“老应啊,我觉得吧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一下,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有那么点不踏实。”   “你说。”应肃不讲究食不言,不过按照徐缭下流的妄想,他可能讲究寝不语,不过这个还暂时无从考证,只能存疑。   其实应肃手艺算不上好,只能说一般还偏差,青菜太咸肉太老,番茄蛋花汤淡得像白开,唯一值得赞赏的是他起码知道怎么做,换做徐缭能直接看着锅试图把它瞪出菜来。   任何一个家庭主『妇』来跟他对拼都能算是市井里卧虎藏龙,更别提外卖了,可徐缭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停不下筷子,不由怀疑对方做饭撒了点自己的名字下去,他在心里瞎贫,面上仍是正正经经的:“我觉得吧,我这把年纪已经是废了,我们得考虑下锻炼白苏这个新青年的生活自理能力。”   应肃夹了块肉在自己饭头,米粒饱满白皙,他送了一筷子进嘴,听对面扯淡,轻轻“哼?”了一声。   鼻音有点可爱。   徐缭看着应肃疑『惑』不解的表情,克制住自己『荡』漾的内心,轻咳了两声道:“你觉得我给他买几本厨艺入门怎么样,避免他把自己也饿死在家里?”   应肃衔着筷子直笑,半晌才道:“那小子好得很,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让人『操』心吗?”   屋子里的灯光很明亮,却略逊一筹今夜的月光,因而其他被挡住的地方便模模糊糊有了些许暗影,徐缭低着头吃饭,菜暖饭热,不够美味却足够周道,他觉得热泪涌上眼眶滚了两滚,烫得两眼发红,又重新悄无声息地涌了回去,像是心口的热血在奔流。   他求了好多年,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今夜突然一下子就拥有了。   可这是很短暂的,像是海上的泡沫,一触即灭。   徐缭低头吃饭,耳朵里无端响起白噪音来,梦境与现实在这一刻瞬间交融,他的光辉不再模糊不清,而是触手可见,光影与画面瞬间错『乱』,难辨真假,应肃含着笑吃饭,仿佛两人瞬间跨越永恒,令人疑心之前亲吻过的双唇,是否即是本人。   不知道应肃是不是误解了什么,花了一整个晚上确定自己只是意『淫』过头而不是得了妄想症的徐缭在第二天下午五点之前收到了一个快递,里头是两本书,一本叫《科学烹饪》,另一本叫《料理的奥秘》。   徐缭登时觉得有点不能呼吸。   休息完之后剧组还是一如往常,李松群那头似乎是答应了今天会来,剧组一直试戏到中午却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岳辛杰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好在整个上午没白费。柳茜是纯粹的新人,演戏难免要手把手的教,岳辛杰把人托给苏星灿让他们俩试戏去,自己则坐在监视器之后沉着脸。   直到中午吃过饭,剧组才看到了李松群工作室那边传来的通稿。   整个公告的意思倒也简单,说是承蒙厚爱得到剧组的厚爱,因为档期有所冲突,个人精力也有限,为了全身心投入《剑指肝胆》的拍摄,对这个戏份不多的角『色』负责,十分遗憾只能退出《艳蝶》的拍摄,于是主动辞演男一号,对自己造成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   这与其说是协商,不如说是通知,宣发早已就位,才不过短短数个小时,水军就已纷涌而至,一连串夸赞李松群敬业,不愿意轧戏,对作品认真负责之类。不少质疑的声音都淹没在了浪『潮』之中,乍眼一看天下太平,和乐融融,几乎人人都被李松群的“敬业”精神所感动。   而李松群工作室那头也打来了违约金,宣告这次合作彻底结束,希望《艳蝶》也能给出一个完美的回复。   比起眼下备受关注的《剑指肝胆》,《艳蝶》几乎毫无人气,不少人甚至以为《艳蝶》尚未开机,又被舆论引导,便在底下纷纷留言感慨,甚至有人直接质疑起是《艳蝶》剧组本身有问题,也许是被截胡角『色』而『逼』走了李松群,亦或是这是什么野鸡剧组。   一个大ip的男配角跟一个小制作的男一号,其中的冲突跟反差何其明显。   水军在底下胡『乱』搅合,大多吃瓜路人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看到什么“爆料”便信以为真,一时间几乎全是顺着李松群工作室思路走的一边倒,底下甚至有粉丝嘲讽“宁做凤尾不做鸡头,那种野鸡剧组的男一号谁愿意当谁当去。”。   岳辛杰看到通稿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吓了剧组一跳,急忙打了急救电话,而徐缭则气恼之余,甚至佩服起李松群玩得这一手来。   男配角跟男一号孰轻孰重谁都清楚明白,偏偏大制作跟小制作又有不同,李松群这一碗水端得可平稳,诚恳十分的把《艳蝶》跟《剑指肝胆》放在一起比较,不光把《剑指肝胆》的粉丝拖下水,还连带着给自己赚了名气。   如今情势不利,《艳蝶》假如发声与李松群撕『逼』,毁约金已经打来,真下场势必要影响到剧组正常运行,甚至有可能蒙上造谣的阴影,岳辛杰与几个演员都是新人,这种压力对他们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再杠下去,《艳蝶》直接可以散了。   而李松群顶了天不过就是不跟星尘再合作,假使《剑指肝胆》里抓住机会,他压根不必在意小小的星尘,更何况如今《艳蝶》折腾到现在,如此伤筋动骨,剧组势必大伤元气,成品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作品成绩一旦出不来,《艳蝶》扑街,说出的话自然也毫无信服力,即便崔远山抱怨李松群,他人听在耳里最多也就是觉得崔远山因为自家公司出品的电影失败而迁怒这位演员,甚至会觉得李松群很有早见,摆脱了这部烂片。   说他短视倒是冤枉他了,看来李松群在《剑指肝胆》里很被看好,否则公司也不会这么下功夫帮忙。   这件事最终的重点要落在《艳蝶》最后的质量上,假使在开机之前发生这样的矛盾,徐缭还敢打包票觉得李松群自寻死路,可现在他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艳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岳辛杰气到晕过去,拍摄行程已经过半,徐缭还真说不好这部电影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成为岳辛杰敲开娱乐圈大门的通行砖,彻底大爆一把。   再好的电影作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且李松群来了这么一手,连再找个主演都成了大麻烦,通稿只能骗骗外行人,有点名气跟能力的哪能看得上李松群不要了的这个角『色』,跟在人后头捡垃圾,更何况拿下这个角『色』还容易沾一身腥;可要是再找个新人,哪来这么多时间再让人准备。   说不准这一把自己也要被拖下水,指不定在大荧幕这方面就糊了。   徐缭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觉得作为重生者还能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只怕不多见了。   剧组看到通稿的时间远比星尘高层要晚得多,应肃进圈子这么久,敢跟他玩这一手的人不是没有,绝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他怒极反笑,看着那通稿许久,笑到怒火滔天的崔远山都开始发『毛』。   “你没事吧,小肃?”   应肃缓缓放下被打印出来的通稿纸,声音轻柔而平和:“他找死。”   ……   急救电话并没能派上该有的用处,在沟通过程里,岳辛杰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有点呆呆的。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到屋里休息,徐缭特意腾出休息室让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第一句话说:“别打给我太太。”   徐缭既觉好笑,又感心酸,汪甜在旁忧心忡忡,说道:“岳导,要不咱们还是去下医院吧?就算没事,医生说了咱们也心安点。”   岳辛杰无声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用了,我一个人休息休息就好。”他稍稍弓起背,像被烫熟的虾,佝偻着身躯,说不出来的落魄可怜。   “话不是这样说,岳导,我也觉着,这晕倒不是小事。”苏星灿平日里就跟幕后玩得熟,跟岳辛杰也颇为熟稔,因此口吻也亲近得多,“你别难受,犯不着为个混球跟自己身体过去,说着就来气,妈的那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别给我看见!”   也许岳辛杰对这个圈子许多规矩还不甚清楚明白,可是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生涯『逼』近了断崖,他满怀炙热想要拍摄的作品,他的梦想,在今日一同被粉碎,男人的身躯不小,此刻团缩起来却小得可怜,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仿佛是无处可依的稚童,孤独而凄凉。   “我们出去吧,让岳导静一静。”徐缭将人们都推出去,看见岳辛杰耸动的双肩,在心中稍稍叹了口气。   出了这档子事,剧组不说心慌意『乱』是骗鬼的,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想着结了账再找下家,这男一号临时跑了,拍了这么久算是白费了,越后期越容易耽误钱。倒也不是众人薄情寡义,实在生活如此,同情心又不能当饭吃,脑子活络过来,仍是数着自己的一日三餐。   柳茜一时不知所措,贴着徐缭靠近了些,同他说话:“接下来会怎样?”她生得美艳,『性』格也有几分冰雪的寒意,连疑『惑』与慌张都显得沉稳,竟与应肃有几分相似,徐缭因而也对她颇有耐『性』,只道,“说不准。”   “说不准,是指好的还是坏的?”柳茜又问道,红唇微抿,皱着眉头说,“圈子里经常这样吗?”   徐缭心烦意『乱』,不顾佳人在旁,自己先点了根烟,凑在唇边吸了一口,缓缓道:“有,可没做过这么绝的。”   柳茜皱了皱长眉,不轻不重道:“他人太坏了。”   徐缭一方面觉得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可爱,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儿实打实的悲凉,一下子提不起精神来,《艳蝶》不光是岳辛杰的主打作品,还是柳茜的,她正是因为“小舞”跟“夜行游女”而进入大众的视野之中,甚至于很长时间,她都一直被认为是“神妃仙子”这个词最好的代言人。   这事儿可不止是坏了,是狠加毒。   剧组里『乱』糟糟的,副导原来是给崔远山打下手的,还算有点底气,拿着大喇叭把人稳定了下来,又联系了崔远山,这才算清净。不过所谓的清净,其实也就是自己相熟的围在一块窃窃私语,几乎没人觉得这剧还能拍下去,事情发展成这样,十有八九是黄了。   每年圈子里黄掉的项目数不胜数,能成功走到台前献给观众的基本上全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在后面做基础。   徐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信息,应肃毫无反应,倒是公司群炸了锅,他忍不住轻“啧”了一声,虽知道李松群离开剧组之后,这事儿就跟应肃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毕竟应肃只不过是帮两边将事情谈妥的人而已,但他意识里总觉得自家经济人不是这样愿意吃哑巴亏的人。   估『摸』着又过了半小时之后,崔远山跟应肃才出现,前者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嘴里嚼着片口香糖,吐着泡泡跟大家嬉皮笑脸地打招呼,众人一见到老板,心就立刻安定了下来,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诉苦。   崔远山嘻嘻哈哈地哄了哄他们,把人头一个接一个地推开,总算让剧组真正稳定了下来;应肃倒是直接往徐缭来了,问他:“岳辛杰人呢?”   “我休息间里。”徐缭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他心情不太好。”   “他要是心情能好,我得怀疑他有病。”应肃抽了抽手,说话比往常还不客气,跟吃了□□桶似的,徐缭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声,觉得这样的应肃少见到可怕,他好像打上辈子到现在就没见过应肃发火的样子,于是急忙跟了上去。   崔远山腿脚比徐缭快,刚刚还在人堆里,下一秒就蹿到了应肃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进了休息室就把所有人都关门外了。   徐缭光明正大地贴着休息间的门口听墙角。   好歹过去半个小时了,岳辛杰精神气不大好,眼圈发红,倒没有在哭,只是也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里堆了四五个烟蒂,像是打算活活把自己抽死。应肃看了看,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手肘压在膝头,对岳辛杰说道:“你新改的剧本进度怎么样?”   岳辛杰手上一长截的烟灰一抖,茫茫然抬起头来看着应肃,声音沙哑:“什么?”   “你之前跟我提过新剧本的事,让剧组休息两天不就是去改剧本了吗?”应肃平淡道,“你不相信李松群,一直准备着用,所以我现在问你进度怎么样了?”   岳辛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崔远山,崔远山对他做了个抱歉加无可奈何的手势,这才木讷地反应过来,缓缓道:“其实你说得没错,我们没那么多资金,没办法拍,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拍好……”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要是真不成,指不定还要拖累徐老师。”   估『摸』着刚刚拿手机上网没少看那些粉丝挤兑剧组是不是空降男一挤走李松群的留言。   应肃“啧”了一声,又再问道:“剧本进度怎么样,改完了还是没改完。”   “改……改完了。”岳辛杰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喏喏道。   “那就没问题,你就按照新剧本走,必要可以跟远山商量,接下去的事情跟资金我会处理的。”应肃点了点头,提起他的公文包翻了翻,又道,“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在六月份之前拍摄完所有戏份,后期跟特效这方面远山会搞定,电影会准时在十二月上映,挤在贺岁档中间。”   岳辛杰更懵了,他茫茫然道:“可是资金……?资金怎么办?”   “哎呀,你老板还没死呢。”崔远山大大咧咧地张开手扶住靠背,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直嘚瑟,“老板我名下的房子跟车子反正轮着开,卖掉一两个也不是问题,你小子就只管好好拍戏就成了,就是现在不富裕,你还是得省着点花,别搞什么整不起的大场面。”   应肃看了看手表,直接道:“你留下来跟他好好细谈,我去找徐缭说一下这件事。”   “完全没问题,去吧。”崔远山撅起嘴巴冲应肃的背影丢了个飞吻,“爱你哦宝贝。”   等应肃离开休息室,崔远山脸上才挂起一个阴险的笑脸:“居然惹到小肃发火,李松群这小子,啧啧,有得受了。”他转头一看岳辛杰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立刻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哎呀,小岳啊,我们来讨论下接下来拍摄的情况。”   休息室的隔音只是普通,可架不住里头没人激烈争吵,声音含糊的宛如加了三重马赛克。徐缭想了想应肃进去前的黑脸,根本不怀疑岳辛杰已经被说到『自杀』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兔死狐悲的忧伤,然后迅速在门被打开之前直起身,故作寻常地吹起了口哨,没忘熄掉自己那根烟。   “你跟我过来。”应肃直接点名徐缭。   剧组没有多余的休息室,好在摄影棚本身就在公司里,虽说路途有点小长,但两人借了两辆自行车骑到了公司总部门口下面。   尽管时机不对,可徐缭还是要说,应肃穿西装骑自行车真的超搞笑的。   还是应肃的办公室,对方把公文包放下,转了转笔,看起来像是有点心绪难平的样子,深吸了口气说道:“接下来你可能要忙点,《艳蝶》会继续拍下去,我不知道岳辛杰怎么改,不过六月之前要全员杀青,你们得辛苦点。”   哦,甜枣。   徐缭想:接下来是大棒了。   “你对《剑指肝胆》了解多少?”应肃问他。   “唔,还可以。”徐缭中立地说道,事实上他看过这部电视剧很多次,不过当年他的演技跟资历实在没到能上那部电视剧的地步,“我挺喜欢这类题材的,又刻意关注过。”   应肃点了点头道:“《剑指肝胆》不像电影的拍摄周期较短,拖得时间会比较长,他们剧组大,光是马战跟群演都能顶我们三个剧组的人手,我估『摸』着不到明年中旬是结束不了,你多关注这方面,尤其是揣摩下李松群那个角『色』,到时间了我就把料全撒出去,让媒体报道。”   “老应,你这话是……”徐缭迟疑道。   “他不是敬业吗?”应肃脸上『露』出一个凉薄的微笑,让人心惊胆战,又觉得异常『性』感,“我就等戏杀青后,让张荣了解一下这位演员到底有多敬业。”   徐缭“嘶”得抽了口气,对于小剧组来讲,开拍到一半出问题就够糟心了,可还有一种更糟心的就是拍完了,电影也剪完了,要过审准备上映的时候男主出问题了。应肃显然是想给《剑指肝胆》来玩这一手,早了张荣最多就是换个演员,太晚了又不痛不痒,刚杀青完闹出这种事来,张荣只怕生吃了李松群的心都有了。   没名气有没名气的好处,大名气有大名气的烦恼,全国上下都盯着中央电视台出品的《剑指肝胆》,别说轧戏毁约这样严重的问题,就算演员人品有点瑕疵被扒出来,都要避嫌些。   否则光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官博。   只要与自己无关,人人都是道德卫士,正因为满怀期许,才绝不能容忍任何缺漏。   徐缭咽了口唾沫道:“我可以准备,可要是试镜不上呢,再说也不一定啊,轧戏这事儿还没严重到污点这方面吧,我估『摸』着张荣真拍完了未必会拿定主意换人。”   “他要是换了,我正好有人脉可以推荐你,就算试镜不上,你也不用担心,就当听张荣讲课,你听他一句也算受益,我们尽力就可以了。”应肃缓缓道,“假如张荣不换,那也有后招,总之有准备总胜过没准备。”   徐缭忍不住想了想,如果到时候真的换人,他试不上另说,可要是试上,哪怕就是去试镜这档子事,也足够恶心死李松群了。   应肃是打算赶尽杀绝啊。   徐缭『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场地里还有电瓶车跟摩托的啦,不过肃哥坐这两个一定要戴头盔,找头盔写不写都很纠结,干脆骑自行车了。   pps:因为有读者留言看不太懂结局,我又扩写了一些,虽然相对来讲比较啰嗦,但是应该会更浅显易懂了。   顺便解释下李松群这个事为什么不终止合同。   第一,李松群就盼着艳蝶这边解约,跟他吵是没有意义的,《艳蝶》照旧会被耽误,你这边敢说他轧戏他就敢说自己是去探好友班,而且他说自己生病,开病假单给剧组,剧组总不能说强压着他去拍戏……非争个鱼死网破也要花时间,诚然李松群会出事,可《艳蝶》直接可以吹了——这就是肃哥为什么会跟岳辛杰说让他忍的原因。   双方都有忌惮的把柄,所以姑且维持现状总比剧组完全停滞的好。   换演员的事我文章里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事其实还没完全暴『露』全貌,慢慢会说清楚的,所以大家耐心点等待就可以了   搞回去是一定会搞回去的,请相信肃哥_(:3」∠)_。   基本上搞事很多都要策划一段时间然后才一次『性』爆发出来的,所以不用急打脸=3=会打的,而且直接打死【等等】。 第四十六章   李松群那头通稿刚下,《艳蝶》晚上便回复:对此举能够理解,并表示祝福。   《艳蝶》本身没什么名气,这事儿要不是沾了点《剑指肝胆》的人气跟幕后暗中『操』手,本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两家态度一表,那头自然也就撤了热度,好像这件事就这么平平淡淡,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只有绝大多数星尘的人知道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剧组里,要说谁对《艳蝶》最了解,岳辛杰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松群的戏份基本上都不能用,好在他拍摄的也不多,剧本已经新改了无数遍,这作品好比是岳辛杰的孩子,他费尽心思尽量想给这孩子最好的环境,可既然眼下不能,那便换种不同的方式对它好。   这个想法其实从很早开始,岳辛杰就动过念头,《艳蝶》故事之所以分为两个主角,很大原因是董不语是局外人,而袁清佩是故事内的人,进入画卷之中体验当年的故事,董不语受此点化,放下功名利禄;袁清佩得知未来,却仍是初心不改。   庄生晓梦『迷』蝴蝶,焉知自己到底是红尘人还是身外人。   于现实而言,袁清佩不过是一场传奇,书生董不语才是踏踏实实拥有未来的人;而于故事而言,袁清佩才拥有真实的选择跟人生,书生董不语不过是冷眼旁观者。   李松群接不住徐缭,就像苏星灿接不住李松群,后者还能经过多次磨合来提升,李松群忙得厉害,连拍戏都是匆匆来匆匆走,更别提磨合了,最近苏星灿的皇帝都有模有样了起来,李松群的袁清佩照旧是毫无长进。   剧组内忙,岳辛杰自己都分身乏术,有几次帮苏星灿磨戏的是徐缭,他来不及换下董不语的戏服,仍旧穿着那身书生意气的服饰,眉宇之间却英气勃发,半染煞气,好似真正一个杀妖无数的煞星。   如果董不语跟袁清佩并不止是有缘人,还是同一个人呢?   庄公梦蝶,也可谓是羽化成蝶,夜行游女化作小舞,看似与董不语相恋实为暗杀袁清佩,这里也可改□□上了袁清佩,她生前原是皇妃,袁清佩与她身份有别,死后为妖,是以人妖殊途;而袁清佩至死仍被三纲五常而束缚,又妄动情爱,纵然是他动心忍『性』,也早就偏离了自己的道,入了这三千红尘。   董不语在梦中经历前生种种,他没有那么多束缚,想爱便爱,想恨便恨,又听多了志怪,生『性』大胆,见着皇帝无情无义,昏庸无能,『性』子一发作起来,恨不得每日上谏这昏君百八十次,倒更合了道法自然。   由而历经尘寰后,再醒来时,已是悟道者董不语。   只需将董不语设为袁清佩的真心,既是旁观者,又是局中人,这样一来,之前拍摄的许多片段便不必删除了。   董不语想拥小舞入怀,知晓真相的袁清佩却只能收回手。   新剧本刚发下来后,徐缭只来得及匆匆了解下自己得到的这个新角『色』,袁清佩改得不大,只是两个角『色』交融在了一起,一人分饰两角,许多事情要重头再来,定妆照删了重拍,官博那还要再重新推送新的定妆照,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公司上头又压了死线,一时间气氛回归到拍摄《片面》的时候。   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缺了董不语跟袁清佩互相聊天,剧情气氛跟节奏都稍显沉闷,岳辛杰又添了个新角『色』,角『色』不大不小,戏份也不多,是个刚入太平司的热血男儿,耿直率真,冲动鲁莽,最后为救袁清佩而死在妖的手下,不敬天威,只服强者,角『色』设定不好不坏,只能说观众可能爱他忠肝义胆,也可能嫌弃他做事不过大脑。   这个角『色』倒比袁清佩要好找,只需面相耿直忠厚,会些功夫底子,对演技倒是并不强求,能过得去就好,毕竟多是打戏。   徐缭正在旁边听着,脑子里一下子就想起来关莫磊,便问了问健身教练的行程——拍戏以来他已经放了关莫磊的健身计划无数次鸽子,所以两人基本上没怎么联系。   徐缭:“我这有个工作机会,你有没有兴趣,钱不多,不过是电影作品,角『色』大概能有好几分钟,有台词有打戏。”   关莫磊:“有。”   那头过了半分钟,又发来消息,“谢谢徐哥[微笑]。”   不容易啊,徐缭感慨道:关莫磊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终于也知道人情客套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是这个表情发的……   让人一顿『毛』骨悚然。   他真该跟韩云迟中和一下,后者什么疯魔『乱』舞的表情包都有,前者表情包贫瘠的仿佛在不怀好意。   徐缭:“你自己努力,我不能确保你过,只是提供个机会,还有你别发这个表情了,渗人。”   关莫磊:“我知道的。”   演员推荐了一把,其他就不关徐缭的事了,剧组拍完定妆照的第三天进了深山老林,地方偏僻的像是野人居所,想坐唯一一辆公交车还得走出七八公里开外,大家基本上是成群结队,分小组共同活动,柳茜跟苏星灿很珍惜这次拍摄机会,基本上没他们俩的戏份也不去车里休息,而是跟着导演一起看,自己在场外琢磨。   岳辛杰有时候会给他们讲戏,有时候不会。   袁清佩跟董不语同框的场景不多,剧本里原先不少经典的对话也变成了袁清佩对自我的质疑,两人在互问互答,算是较为抽象的心理世界,好在没有特别多的接触,因此并不算特别困难。   作为娱乐圈的一员,韩云迟消息慢得叫人惊奇,他是等第二波风波涌起的时候,才意识到徐缭好像这边出问题了。   起因的源头其实还是李松群那篇通稿,放弃男一号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这话其实《艳蝶》剧组私底下也讨论过好几次,不知道李松群是什么『毛』病。而李松群对自己的粉群必然是卖惨卖乖,顺便卖一波战战兢兢好好做演员的优秀人设,不少人难免就暗暗发散了心思。   我家哥哥被欺负成这样,这么委屈,这么优秀的一个好演员,到底是被谁挤下去的。   结果徐缭定妆照一出场,直接成了众矢之的,再一看履历,好呀,这家伙之前拍的《凰璃》还有抢男主角风头的前科,粉丝居然公然撕官配,演技说白了不也就那样嘛,挤不掉人家林清,就来挤我们家哥哥,造这些三角恋的绯闻无非就是想抱木云彤的大腿蹭上去,人家压根理都不理,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吗?真是恶臭!   一下子炸了锅,徐缭粉丝也懵得很,自家小透明安安静静呆了几年,好不容易演了部知名度较高的,之前还因为《片面》饱受非议,西皮粉跟提纯就撕了一通,之后再演《凰璃》,女主角粉硬要盖章墨玉喜欢她家强行撕了一波,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怎么又不知道从哪儿泼来了脏水。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火娃是什么群体,光看名字就知道气焰嚣张,来喷得挨个给喷回去,你家踩我家空降挤走人,我就喷你家主人跑路自家偶像是好心帮忙。   不过到底是吃了数量少的亏,《凰璃》拍摄时不少三月粉站了墨玉这个痴情男配,撕起来战斗力极为凶猛,林清的不少粉丝早就心怀怨恨,这次联合李松群的粉一起下场,“烈火撩原”这边还真吃不消,几个粉头深夜哭了好几次,想想过不去,半夜爬起来继续开骂。   甚至有不少人吃了洗脑包,怯生生地问撩总是不是真的顶了人家的角『色』,连带着粉群一片人心惶惶。   粉头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但其实被问多了,心里也多少有些动摇,这次骂战来势汹汹,官方两边又说得含糊不清,徐缭角『色』顶得太快,倒像是蓄意为之。   徐缭的粉群年纪跨越度很大,有些还在读书,有些已经进入社会多年,还有些则是《凰璃》刚入坑的颜粉,人『迷』恋偶像无非是为脸为才,可感情深了,又期望他十全十美起来,无伤大雅的地方,粗鲁可以是率真,冷漠可以是型男,但这样赤/『裸』/『裸』的剥开外壳,将里面那些盘虬的利益纷扰血淋淋地抓出来,粉丝就一筹莫展了。   几个粉头多数都比较有钱,有自己的经济能力,进入社会已久,因此对有些事情便认识得尤为深刻,知道圈子里并不是那么干干净净的,有些资源不争不抢根本没份,总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砸到脸上。   她们跟着徐缭好几年了,心知肚明对方绝不会是这样的人,毕竟偶像除非有实锤难以刷洗的黑点,否则基本上在粉丝心里都是清白如小绵羊,可刷久了,也难免略存质疑,自然,她们是坚信徐缭实打实不知道这事儿的,也许是公司呢,可能是团队呢,说不准是经纪人呢……   想想是自家哥哥帮人背了黑锅,这个想法就叫人觉得可以接受多了。   粉群这边一般都是汪甜在进行交涉,以前的话倒也偶尔联系过应肃,不过大多数人对他了解不太深,因此这次发生了这件事,粉头跟汪甜打听,汪甜被应肃叮嘱过,只好说经纪人那边不让说这件事,粉头便略有些埋怨起应肃。   凡事都有个度,应肃见好就收,“烈火撩原”被近来的情况折腾得心力憔悴,一下子陷入了腹背受敌的情况,路人看好戏,本该是站一起的白苏家也有人不时过来踩上一脚,应肃那儿终于松了口,让汪甜通知了粉群直播时间。   《艳蝶》如今势弱,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剧组里唯一算得上有些人气的就是徐缭,再来是苏星灿,只是苏星灿的粉群太少,加上近来没有作品出品,便没往那边想。   开直播之前,徐缭接到了韩云迟的消息。   韩云迟: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只有一个价值千金的怀抱勉强可以忍痛贡献给你。   徐缭:帮我卖掉吧。   韩云迟:……没事吧?   徐缭:没事。   不知道韩云迟信没信,反正徐缭是信了,剧组最近一直搭在深山里头,防虫驱蚊的措施做再多都没用,冷不防就会中招,好在晚上还有一场戏,徐缭穿着袁清佩的戏服,又闷又热,连蚊子都无从下口,干脆没来『骚』扰他。   徐缭的假发收在发冠里,整个头都有点沉沉的,让他困意深重,可是等会还有一场直播,于是端起汪甜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大口。因为进山的缘故,剧组刻意买了咖啡机跟一大袋的咖啡豆,包苦包浓包清醒,看着谁有可能打瞌睡就抓着灌一杯下去,生活制片一直瞪着两个熊猫眼在场地里巡逻,左右手全拿着浓咖啡。   之前浪费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这会儿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六月就要结束拍摄,留给《艳蝶》的时间少得可怜。   剧组里几乎没人闲着,拍到凌晨两三点都是常事,化妆师赶着直播时间前的半个小时来给徐缭化了下妆,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很累吧。”徐缭问她。   “还好。”化妆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您才是辛苦。”她刚给徐缭化完妆,自己坐在边上的椅子上打算休息一下,结果等徐缭喝完咖啡准备开程序的时候,她头一歪已经睡熟了,发出微弱的鼾声。   徐缭哭笑不得,找了件大衣给她盖在身上,又在桌子上翻了翻,拿出一顶道具斗笠给化妆师盖上,拉低一些,把脸遮在阴影里。   这次的直播是应肃刻意要求的,也经过全剧组同意了,虽说算是额外任务,但枯燥的拍摄情况里难得有这样的活动,剧组也颇为希望能看到一些支持自己的声音。   …………   直播非常晚,在九点钟才开始,好在现在有了网络,绝大多数人昼伏夜出,九点倒是正热闹的高峰期。   喜欢的明星能开主播,甚至能看到剧组的拍摄生活,“烈火撩原”的兴致很高,直播间还没开播就涌入了近万人。通常直播网站会为了数据好看增加流量,也就是所谓的造假,但应肃大概是跟对方沟通过,所以并没有相关的情况出现,且这次的直播并未大幅度宣传,所以得知的人事实上也并不多。   能进徐缭直播间的绝大多数都是粉丝,几乎还没开播就弹幕飞了起来。   “6666,撩总真是赶在时尚『潮』流,这好像是我第一个知道的主播明星。”   “这应该是第一个直播剧组吧,肃哥不是说是剧组直播吗?”   “剧组……呃,有点微妙呢。”   “呜呜,撩总什么时候出现?”   “我还没见过剧组的直播诶。”   “撩撩宝贝?”   ……   “是这样吗?这样就算开起来了吗?”   徐缭的脸忽然出现在屏幕上,弹幕寂静了数秒瞬间爆炸了开来。   “妈呀是我撩撩!!!”   “我靠这个神颜我的心脏!”   “撩撩妈妈不准你靠屏幕这么近会被其他人『舔』的,prprprprprprprpr。”   “前面那个最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撩总!!!!!!!!!!!”   “我爱你啊撩!”   “呜呜呜是真的徐老师!”   “等下背景是什么鬼,剧组是在什么奇葩的地方啊。”   “对,这个就是开起来了,可以直播开始了。”旁边忽然穿『插』/进来一个女声,一个手指伸向摄像头指了指,“徐老师你别靠太近了,你这样脸太近会影响拍摄的,你稍等下,我扶一下芸姐,她快倒下来了。”   “啊,哦,那我退开点。”屏幕上的徐缭稍稍往回撤了撤身体,可以看得清他身旁有点小灯泡,对方腼腆地笑道,“就……这样可以吧?”   “可以可以!”   “对你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谢大家来到我男朋友的直播”   “谢谢大家来到我老公的直播”   “哇,这是什么情况啊,卧槽戏服帅呆了太他妈好看了吧这是什么神仙下凡来演戏啊。”   镜头忽然晃动了下,徐缭伸出手来扶了扶,戏服是贴身剪裁的,胳膊上的线条相当明显,他压住桌子,不好意思地道歉道:“我们剧组的化妆师太累了,刚刚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我尽量把声音放轻一点,请大家不要介意。”   弹幕飞过一大片“没关系”、“不介意”、“就这么看你到天亮”都可以。   好不容易等汪甜把坐在椅子上滑下去的化妆师扶好了,她也走了过来挨着徐缭坐了下来,对着镜头挥了挥手:“嗯,大家好,我是汪甜,是徐老师的助理。”   徐缭懵了懵,也犹疑地伸出手挥了挥:“嗯,大家好,我是徐缭。”   “233333333333这是什么老干部的挥法啊!仿佛下乡扶贫啊。”   “哇,撩总这是什么绝世神a啊!”   “吸一口攻气满满的缭神。”   “我的小甜心啊!”   ……   “缭啊,怎么样。”武指在镜头外面喊徐缭,这几天“共患难”下来,他跟徐缭亲近了不少,毕竟董不语本身没什么打戏,跟武指接触不多,这会儿接触就频繁了,他这种喊单名的方法好像是家乡的传统,对好朋友跟亲近的人都是这么喊的,“这里信号还成吧,要不给你搞个加强?”   “还行,感谢国家这个村村通工程,让我们不至于『迷』失在深山老林。”徐缭忍不住笑了笑道,“我这挺好的,不卡,这里开起来了,你看看岳导怎么样?”   “村村通工程是什么???”   “请自行搜索,算了科普下,反正就是国家这个基站狂魔搞得一个工程,深山老林跟乡下里有信号就是这个工程的功劳。”   “谢谢前方大佬科普。”   “为什么撩总会知道这么朴素的知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就……像大家所见。”徐缭转动了下视角,屏幕里就出现了好几辆车跟一堆人,还有不少设备,他转得速度很快,大概就三四秒又转了回来,“这里是我们的剧组,我们现在在……嗯,一个不能说的地方进行拍摄,我没把衣服换下来是因为等会直播完还有场戏要拍。”   “嗯,肃哥最近的也跟我说了大家的情况,虽然是剧组直播,但是我这边也是私心地说一下,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让自己难过,可以去做一些让你更开心的,更快乐的事。哎,小甜,我们接下来要干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干嘛可还行!”   “笑死了撩总这么严肃又温和的跟我们讲话转眼就破功。”   “呜呜呜我也想坐在缭神旁边。”   “汪甜小姐姐也好可爱哦”   “背景里是谁的声音啊?”   ……   直播只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少人已经把礼物刷得飞起,岳辛杰顶着黑眼圈凑过来开玩笑今晚上的收入够剧组拍个两三天的行程了。导演跟几位主演都轮流跟大家打了招呼,有些东西虽然不能讲,但是剧组的情况何等恶劣,不少粉丝都看在眼里,其实在介绍主演这环节算是分流徐缭的粉丝了,不过徐缭倒是很好奇应肃到底会闹出什么举动来,因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直播说白了就是主播跟观众产生互动,它最大的亮点就在于互动跟实时,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投入感,而剧组又是对众人来讲颇为神秘的领地,之后甚至还进来了许多路人询问是什么情况,有热心的粉丝则给他们科普。   剧组当了大概七八分钟的吃播,介绍了下平日里的夜宵,大家几乎全都吃同样的东西,没有特餐这么一回事,毕竟要省钱;然后谈了谈为什么选择这个环境跟工作时间,有些是粉丝想知道的,一般不涉及无可奉告的,剧组都直接说了。   快下播的时候,观众仍在依依不舍:“不要急着走嘛,下次什么时候播啊。”   剧组众人笑着挥手道:“这个要看安排了,不归我们管,得看老大的意思,很晚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再见。”   屏幕变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应肃:是时候卖惨一波了。   岳辛杰:不,我们是真的惨。   推荐下好友戈南衣的新文《美人谋》   简介:   “一谋,谋生,此为世人熙熙攘攘来往之由。”暗『色』中,少年轻笑着挑灯,长袖随风飘舞,唇『色』殷红。   “二谋,谋人心,此为追逐名利之人毕生所行。”灯光照亮前路,浮光掠影下是雪白的手腕,红线缠绕,和着长袖飘动。   “三谋——”月『色』指尖微抬,少年扬起眉眼,温柔含笑,白『色』长衣,红『色』长带,“谋这天下山河。”   我愿天下太平,我愿万世长安。   若无人给这天下太平,无人给这万世长安。   那便换我,让这天下——万世升平。 第四十七章   芦苇小小退出直播间后松开了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几乎有想哭的冲动。   她是从《片面》入坑的,好朋友果子喵追了白苏,她本来是cp粉,可实在受不了白苏粉的白目,最后提纯到了徐缭的粉群里,大家每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抽时间补以前撩总演过的剧,翻找徐缭的所有消息。最近是多事之秋,人红是非多,好像谁都见不得徐缭好,看见他好不容易出头就忍不住来踩一脚一样。   最近群里闹腾的厉害,几乎所有人都在猜剧组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挤走李松群,这个演员名不经传,可是口碑不错,演过不少作品,有几部作品还很红。   芦苇小小甚至也怀疑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黑幕,可是她刚刚追着直播,看着徐缭憔悴疲惫的神态,温柔的微笑,还有剧组之间亲如一家的感觉,不由得感到了心酸起来。   剧组的夜宵并没有多好,甚至比不上她平日在家点的外卖,只勉强凑够了一荤两素,几乎所有人吃得都是一样的。撩总开播时说化妆师累睡着了,直播时转过几个镜头,也扫到七倒八歪睡着的工作人员,还有晚上继续拍戏的几个主演,导演腼腆得很,他虽然没有直说什么,但翻来覆去也说了时间耽误了不少,钱也不大够了,所以要赶着拍,最该感谢的就是徐老师。   只字片语都未提李松群,没有说那位的不好。   可能耽误时间跟钱的还能有什么,他们剧组省成这样,把钱都花在利刃上,为了镜头的真实『性』在深山老林里拍摄。   无非就是那位敬业的李松群!   从一开始根本就全错了,压根不是剧组『逼』走了李松群,恐怕是人家大牌,看不上剧组轧戏跳槽,《艳蝶》还能说什么,他们剧组穷成这样,但凡有钱也都拿来拍摄了,哪比得上买热搜财大气粗的某位演员。   每个人分明都累得不行,可徐老师只因为听说粉丝因为他挨了骂,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勉强自己开直播安慰大家。   虽然说是剧组直播,但是在芦苇小小的心里,这个几乎没什么大牌演员的剧组只不过是徐缭捎带宣传的而已。   尽管的确是这样。   芦苇小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抽泣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了真相,却始终无能为力,她谴责、拉黑、憎恨、甚至于诅咒李松群都无济于事,都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偶像,那个男人就像她最开始喜欢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么完美温柔,她却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质疑对方。   “晓晓?”妈妈在外面敲门,“你怎么了?”   “没事,妈妈。”芦苇小小抽了抽鼻子,她的胳膊压着键盘,打出了一串『乱』码,粉群不断跳动着,她仔细看着弹跳出来的窗口,刷过一排聊天记录。   弯弯月:我收回之前说得话,对不起。   半截:我也是,我还说过那个什么野鸡剧组带衰了徐老师,对不起,tat真的对不起。   闪闪高:天啊我哭得好惨啊,下了直播我就一直在哭   人间都是第二春:到中场撩总晕了下,他晃了晃身体被甜姐扶住那个细节我真他妈是螺旋爆哭,哭到打嗝。   『乱』醒:我也算半个圈子里的人,真的,没见过像《艳蝶》这么惨的剧组,他不是那种很浮夸的卖穷,他什么东西都做得很好,就在人身上压缩,天啊我看到他那个夜宵,我都吃不下去,就青菜鸡蛋之类的,化妆师都累瘫了,我都不敢想平日到底是怎么工作的。还有点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实出外景的话,除了对镜头真实度之外,比绿幕也要便宜的多,我估计剧组是为了省钱又怕出bug才刻意找这种深山老林拍摄,不用租借费,这种地方边上旅馆都没有,没什么安全系数,估计晚上就睡在车子里。   慕云生多情:撩总他妈是什么天使啊,自己累成那个样子跟我们说要快乐,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要让我们怎么快乐啊!我真的是原地豹哭。   喝可乐的皮皮:真的不敢想《艳蝶》剧组要看到网上那些言论得多伤心。   幽幽:我真的,看到撩总笑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想帮他挡住那些不好的东西,想看到他一直这么笑下去,想到心都在疼。   芦苇小小:我心里好难受啊,我压根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就完全帮不上忙,还要撩撩安慰我们。   你是我的轮回:大半夜的想跟大家真情实感的说一些东西,希望大家给我个面子,停一下,我已经打好了,怕被刷过去,不强求大家都看,就是……大半夜实在睡不着,跟大家说些话。   “你是我的轮回”是粉头之一,也是群主,大家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你是我的轮回:首先,我必须承认,怀疑过徐老师是一种背叛。因为我一直很理智,说实话,我年纪大了,很多新来的妹妹可能都能当我女儿了,我追星很多年,撩总他这个人一直就那样,说难听了就是情商有点低,演技说实话也吹不上天,看采访多年也没长进,圈子很现实的,撩总火不起来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其实愿意为撩总付出精力,是觉得他起码很耿直,不卖人设。   是娱乐圈里的姑且还算是清流,而且星尘的确比较良心,他是星尘的艺人,起码作品过得去。   今天看直播的时候,我也实在没忍住,我不是觉得委屈难受,我是觉得我们说着爱徐老师,结果根本就不了解他,我们只是把他当做自己喜欢的工具而已,压根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想。他演技不好,所以努力进步,《片面》跟《凰璃》都是证据,我不吹不踩,他演技是有目共睹的,之后采访也跟韩老师玩得很好,大家看过原来的视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很会奉承的人,情商低,就努力去弥补,而且他一点都不虚伪,他很真诚。   他被泼脏水,他被污蔑,他在深山老林里为他人的烂摊子收拾残局,战战兢兢地拍戏,他什么都不能说,上直播只是为了安慰我们一句:“你们要快乐啊,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最近粉黑大战打得很激烈,我撕得也很疲惫,工作忙,生活累,还要跟一群网上的神经病掐架,我从来没想过还有个人,这个最委屈的人,他不能发声,不能谈论,被圈子的规则紧紧堵住嘴,他所能争取到的,只是对粉丝的一句安慰。   我知道,圈子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没能力的人站不上顶峰,没必要真情实感,可他不是没能力啊,他不是不好,不好的是我们!   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他到底有多强大,我到底都错过了他多少的风景,才让他把自己打磨的这么包容。   谢谢大家等了我一下,我把直播录下上传好了。   我相信这样的剧组跟演员都不会被辜负的。   ……   剧组虽然穷,但事实上还真没到吃青菜炒蛋的地步,今晚上的夜宵是应肃订的,公司老总崔远山亲自负责外送,毕竟到夜宵了,随便吃点凑合下,大家倒也不讲究这个。   主要看得是老总心意。   崔远山不光拉了一箱子的夜宵,还带了个人过来,关莫磊居然通过了试镜,没来得及试试给袁清佩当个下属的滋味,先当了外卖小哥,帮着剧组搬桌子搬箱子,开始发盒饭。岳辛杰正巧没给角『色』起名,嚼着青菜一拍大腿道:“关磊这个名字好啊,光明磊落啊,你这怎么中间加个莫呢?”   关莫磊面无表情道:“我妈说做人不太能磊落,容易被骗,所以叫我莫磊。”   剧组笑个半死。   徐缭这位健身教练神经略微有点短路,情商也不太到位,人却是实打实地好,剧组刚过了李松群这一遭,风声鹤唳,最怕就是有花花肠子的人,看他说话耿直,倒是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还分了盒盒饭给他,打算待会儿带人去试装。   人在车子边上吵吵嚷嚷,布景还没结束,有些人饭都没能吃完,徐缭蹲在小溪流边抽烟,不多会儿崔远山也走了过来。   这里差不多算是与世隔绝,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基站跟信号塔也被茂密的森林遮住,摆脱开现代化的环境,徐缭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倒真有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这会儿是春季,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跟花草的香味,几片旧年的落叶伶仃飘在溪水上,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像是将溪水里洒满了银『色』的星屑,落在眼瞳之中亮灿灿的。   “怎么样?”徐缭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有点儿累,“我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李松群那儿违约金给得这么痛快,干嘛不早点解决这事。”   “怕人说他轧戏啊,你当搞舆论不要时间啊。”崔远山笑嘻嘻地伸手去玩水,也亏他还能笑得出来,“而且你真当就李松群失了神智啊,他背后的那位才是真主谋,这事儿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李松群再怎么样,面子功夫也该做到,更何况小肃给他提得法子,对他来讲应该不吃亏才对,可他千方百计就是要解约。”   徐缭挑了挑眉,有点疑『惑』地看过去,问道:“怎么说?就不能是担心《剑指肝胆》那位张导生气?”   “老岳是世娱的人,他被拿了剧本,姑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总归星尘收了他,肯定是跟世娱结仇了。李松群背后是永乐,永乐跟世娱一向不对头,平日里这两家制衡,这次星尘收了老岳,永乐想搞一下我们,世娱也就乐得看好戏。张荣是个原因,可还没到这么往死里得罪咱们,他那公司也不可能给他出这么多钱。”   徐缭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李松群只是个棋子,是永乐想搞垮这个项目?”   “可不是,拍戏这个事儿方方面面都要钱,李松群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事,除了压迫剧组这边妥协,估『摸』着还打算让投资方那意识到我们男一号跑路了,他是仁至义尽,无奈我们这完蛋,还不赶紧及时止损,半途撤资。”崔远山一拍手,“凉了。”   李松群之所以之前跟应肃妥协,是怕撕破脸了剧组拖着合同跟他胡搅蛮缠,这样两边都讨不了好,如此看来,便宜倒是全被他家占走了。   徐缭若有所思道:“那我们现在的钱是?”   “好好拍吧。”崔远山拍了拍徐缭的肩膀,目光幽深,“老板我的身家可全在你们这一组身上了。”   徐缭忍不住笑了笑,抿唇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出错的,老板。”   岳辛杰又重燃了希望,尽管此时此刻的他尚未有之后的名气跟经验,然而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徐缭看着他在片场临危不『乱』,不管怎么说,《艳蝶》现在的情况总比之前李松群拖着时半死不活的状况好多了。有时候伤口就是这样,腐烂着等待缓慢愈合反倒折磨,干脆一刀切掉烂肉,尽管多些损失,却好得干净利索。   崔远山默不吭声地凝视着他,徐缭正在银亮的溪水边凝视着自己,那双瞳孔颜『色』顷刻间浅得如同烟雾,红艳的嘴唇吐『露』出只言片语,月光沐浴在黑红『色』的衣物上,像是晕开淡淡的光辉,既虔诚又神圣,像是崔远山乍一闯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捕捉到吉光片羽残余的人影幻梦。   徐缭微微笑着,似袁清佩般满怀赞许地认可崔远山。   崔远山一方面清晰无比地认识到徐缭就只是徐缭而已,是他手底下一个险些惨遭潜规则后脱胎换骨的小演员,与这芸芸众生没有什么差别;另一方面他又疑心自己看到的并非是徐缭,而是董不语展开画卷后,那位只留存在野史与怪谈之中的仙人袁清佩,他不属于这个红尘,不过是来历劫走一遭。   “哦……嗯。”崔远山忽然说不出来话,他胡『乱』点了点头,心『乱』如麻道,“好好争气,其实也没那么夸张,这不永乐那傻子还给咱们送了笔违约金过来嘛,你们负责好拍摄就可以了。”   两人没能聊太久,剧组给得休息时间并不多,恰好一根烟燃尽,徐缭往中心走去。   本来剧本上的设定是书生竭力保全小舞,而袁清佩也想看小舞在搞什么鬼,因此才让她留在身旁。这会儿没有了董不语,岳辛杰重新梳理了下剧情,直接让袁清佩看穿小舞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了保全皇太子的安危才故作不知,纵容小舞留在自己身边,实则是想从夜行游女手中重新找回皇太子。   今天要拍得这段,就是袁清佩询问幽冥路,千妖鬼指他红尘苦。   重点主角就是旁边的溪水,以水为镜,燃犀照水,人与妖鬼有别,生存在两个世界,可总有一些办法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犀牛角便是其中之一。   工作人员早早就在边上铺好了绿幕,毕竟这个水实在浅得可以,没有半点能挤出千万妖鬼的气魄。   树林之间越是幽深光线就越差,打光师在旁边各自就位,试了几次才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效果来,地上被刻意起了雾,徐缭感觉到了夜间刻骨的寒意,裹着的戏服顿显单薄了不少,他稍稍打了个哆嗦,又喝了口咖啡,本想暖暖身体,哪知已经冷了,只觉得自己吞了杯冰水进腹,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开始。”   各部门这些时日下来别得没干,磨合的倒快,也没再出现最开始开拍前貌合心不合的状态,岳辛杰坐在监视器之后示意场务打板,两道声音同时落定。   袁清佩并非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倘若遇上同僚下属打趣,甚至于董不语这样的酸儒,都有心思呛上一句,他对人向来纵容,可要是遇上了害人妖孽,便是面冷心冷,半分情面不留,卷了皇太子的夜行游女自然在其中。   人间初始,清气化天,浊气为地,人居于当中,袁清佩往后一伸手,关磊在自己的背包里寻了半日,才翻出个犀角来递到他手中,他稍稍一挥,空中燃起业火,犀照明而亮,落在水面上像突然烧沸的水,平静无波的幽冥暗河下瞬息出现了千万鬼影。   一个拉长身影的瘦鬼伸出爪子来掩火光,被业火烫得连连哀嚎,它的脸本就够白了,此刻还要更白上两分,晃了晃手,凄厉而惧怕,似是无数声音交叠而来:“袁大人,您是何故来此?又何以用业火犀照幽冥,扰得我们不得安生。”   袁清佩一撩下摆,半蹲下身与那瘦鬼讲话:“我听闻最近你这儿来了只新妖?”   “可不能这么说。”瘦鬼瑟缩了下,“那位大人是由怨气化鬼,身上又有龙气庇佑,因而成妖,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怎么好与人家相提并论?”   袁清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如此说来,你们是知道那女妖的来历了。”   瘦鬼却不敢再说,袁清佩无声的点了点头,双手一摊,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关磊粗声道:“大人,要不要我……”   “退下。”袁清佩伸手拦他,又从背后拔出他那柄长刃来,带着业火的犀角往利刃上一滑到底,瞬间整块犀角就被切成了两半,坠落在地。袁清佩缓缓道:“既是不愿意说,我倒也并不勉强,按照律令,窝藏要犯,知情不报,视为同罪。”   玄黑『色』的刀身发沉,袁清佩目不斜视,直直刺入长河,好似没入一块巨大的软肉之中,无数业火瞬间在河面上燃烧开来,他神『色』肃穆而冰冷,稍一施力,刀锋便硬生生在凝住的水中转了半圈,无数厉鬼冤魂痛苦哀嚎,新鲜的血『液』从河面喷涌而出,瘦鬼的哭嚎痛彻心扉,惨叫道:“她就在里面!在里面!”   话音刚落,袁清佩便猛然抽出长刃,归刀入鞘,幽冥上的业火也在顷刻间消弭无踪,他伸脚拨了些土踢灭犀角,平淡道:“死都死了,还号什么丧,想死更彻底点吗?”   惨叫声戛然而止,瘦鬼见示弱的把戏被识破,也悻悻赔笑道:“那我可就恭祝大人凯旋归来了。”   要不就快点死在那疯婆娘手里,杀千刀的袁清佩!哎,不成,还是跟那疯婆娘一块儿死算了!   瘦鬼恶狠狠地在心里诅咒道,而后无声无息的潜入了暗河之中。   “过!”   岳辛杰在镜头后面举了举手,这场戏当然不是一次过的,这样的实景里进行无实物表演就算对徐缭而言也太勉强了些,加上打光有点晃眼,他精神状态也不太好;而有几次徐缭没问题,则是跟组演员里有人不小心笑场导致了重来。   等到拍完这一场,已经差不多凌晨一两点了。   大家谁也没想到拍到这么晚,预定上还有一场是袁清佩跟小舞初见,脱去羽衣的夜行游女幻化做小舞,设局试图进入太平司,所有人都以为小舞是被掳来的孤女,欲好心收留她,将她带回太平司暂住几日,唯有袁清佩看出小舞真身,却将计就计,想要得到皇太子的下落。   岳辛杰沉思了片刻,让大家收拾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去了,剧组当然不可能住在山里面,这儿虽然偏僻,但是开出去还有个比较破旧的小旅馆,被剧组直接包下来了。   徐缭熬夜拍摄,实在累得很,又忍不住想暖和下身体,就开了空调后去卫生间里放了热水来,又去『摸』桌子上的热水壶,床头柜上不知怎么有个圆形的小洞,跟食指差不多宽,也不知道店家这边是怎么搞出来的,徐缭好几次差点手指头就中了招。   他把热水壶拖过来压住,任由里面自顾自烧水,然后将『毛』巾拧干,自己趴在了床上,这几天赶戏几乎都要忙到这个点,有时候甚至要吊一整天的威亚,背在几天之前就有点酸痛,今天受了寒气,更是隐隐约约开始发疼。   这种事对演员来讲常见的很。   热到像是能烫伤的『毛』巾被他放在背上最痛的地方,徐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洞不是店家的错。   是琅哥。 第四十八章   “怎么突然打来,有新情况?”   来这通电话的时候不太巧,应肃正在熨衣服,他并不常把衣服送去干洗店,尤其是衬衫之类的,经了别人的手总感觉有些古怪,后来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自己做事的习惯。崔远山大概除了做导演跟老板基本上就一无是处,加上最近跟《艳蝶》剧组一块儿混在深山老林里,房子跟车子都托给了应肃,让他自己帮忙抛手。   “这刚下戏呢,我可不巴巴的来给你通风报信了嘛,那小子挺老实的,人很上进,又听话。”慵懒的女声笑了笑,声音轻柔,“他的戏份不多,而且都隔着日子,人自己掏钱跟组学习,张荣觉得他挺不错的,不过组里有几个人跟他不对付,说他是张导的马屁精,你还要我帮忙煽风点火吗?”   李松群并非全无优点,他这个人演技不错,很擅长抓住机会,对没办法接下的工作大多敷衍了事,可一旦遇到好机会跟好剧本,他就会奋发向上。这样有实力的演员只要碰上对的剧本,自然就能互相成就,应肃很欣赏这一点,正意味着他也会利用这一点,有时候不止是缺点能毁掉一个人,优点也能。   “煽风点火倒先不用。”应肃将熨斗放在一边,缓缓道,“我记得李松群的戏份不多吧,一直跟着也让跟?”   “有什么不让跟的,张荣年纪越大脾气越倔,眼里『揉』不得沙子,之前光哥拍戏完了迟到了三分钟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老头就喜欢这类的演员,踏实上进,爱学能学。”女人忍不住笑道,“之前他还在剧组里嘟囔这年头的明星都是些什么狗屁玩意,哪有几个沉得下心好好拍戏的,都快把李松群当自己半个学生了,你以为人马屁精的外号怎么来的。”   应肃笑了笑:“老爷子火气不小。”   “可不是,这次上头拨款让他拍的,怕他拍太久,特别定了时间,生怕跟《英雄气魄》那会儿似的一拍拍个四五年的,老头正不高兴呢,好在现在资金多了,技术也好了,有些麻烦能省就省了,今个儿刚到冰城,我们进山里坐那个什么车,也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文物了,颠得我脑子都快出来了。”   “这么累?”应肃忍不住笑了笑。   “可不是,钱是多,可没多少落在演员头上,张荣还不让带助理,我是个姑娘还好,男演员有时候还要当苦力帮工作人员拉道具,加上一直待在组里的有几位还是国家一级演员,这几位老师能让他们受累吗?所以他们的活也得包了,好在人家老师不娇气,上得了台下得了地,倒比我们这些年轻演员还能吃苦些。”   《剑指肝胆》改变自一部极为着名的历史演义,讲的是历史上一段大分裂时代,当时百家争鸣,人才辈出,又战『乱』不止。天下共主早已不复存在,各国野心勃勃,试图争夺霸主,将天下统一。   而当时出现了许多惊艳绝伦的大人物,各都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李松群饰演的角『色』早已被公布了,是一名游侠,叫做易水。   易水出生于一个小国,家境富裕,后来家国一同覆灭,唯他在外习武而得以苟全『性』命。家国覆灭之后,易水痛定思痛,决意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之中助弱扶贫,他无大才,却有一腔孤勇,为人又重义气,常常身无分文,所交际者既有卖浆屠狗之流,也有贤能雅士。   最后是为了保护被齐穆公追杀的卫夫,被齐军士兵所杀。   他的剧情在原书之中本就不太多,按照《剑指肝胆》里的出场人物来计算,估『摸』着还要再删减掉一些。   《剑指肝胆》是中央电视台要拍的戏,给演员的片酬价格绝不会高到哪去,李松群愿意自己掏腰包跟剧组学习,这点不是什么演员都能做到,纵然是应肃也不由得感慨对方不管是作秀还是真心,对演员这一条路的确实打实是想认真走下去的。   偏偏就是如此。   应肃轻轻抚了抚衬衣,目光柔和。   如果没有这么认真,没有这么想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了。   这世上有个词叫做捧杀,李松群这会儿越努力,越认真,越好好踏实地进步,他就会摔得越重越惨越翻不过身来。人就是这么有趣的生物,许多事掺入感情就会不那么轻松起来,张荣越看重李松群,对他越有好感,越是照拂,等到意识到这个演员的问题时,心里的印象崩塌起来就越快。   就像许多明星卖阳光暖男人设,实则阴郁没情商,粉丝意识到巨大的反差后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纷纷脱粉,这就是所谓的人设崩塌。   而对群众来讲,之前怎样不要紧,之后怎样也无所谓,他们享受的是中间人人喊打的这个狂欢过程。   作为公众人物,上到国家领导人,下到寻常百姓,总需要扮演一定的社会形象,诚然李松群在合适的剧本面前是个优秀无比的演员,然而说不准偏生就是这样的情况,反倒会将李松群推进万劫不复之地。   应肃打量着徐缭的超话,不少人分享了直播的视频,不过反响平平,热度不高,属于圈内自嗨的情况,这情况正合他意。   只要《艳蝶》没有烂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应肃这把底牌就够打到李松群这辈子都爬不起来。   轧戏还远远不够分量,可加上拖戏,让剧组拍摄陷入瘫痪,之后又提前毁约,意义便截然不同了。   希望别把老人家气出心脏病来,这趟浑水,可少不得要拉《剑指肝胆》下场。   永乐既然敢不经过商议提前发公告,星尘就敢添油加醋,说明下李松群在剧组是何等的“配合”。   ……   徐缭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就意识到他的背不怎么痛了,不由感慨了下年轻真好。   剧组上午拍掉了小舞初见袁清佩的戏份,柳茜跟徐缭磨合了那么久,进入状态出奇的快,基本上镜头都是一次过,连一点意外都没出。剧组收拾准备前往下个外景的时候,崔远山稀罕道:“我说怎么一大早听见喜鹊叫呢,感情你们在这儿等着给我省钱呢。”   剧组里响起一片欢声笑语。   大家在一起也快拍摄好几个月了,算是共患难了把,资金方面已经稳定下来,自然没有了其他念头,只管着好好拍摄,关系自然就亲近了起来。   下个外景叫秋水区,最为着名的地方就是秋水湖,而秋水湖上则有一条小瀑布,小只是相对而言,瀑布急流直泄,声势浩大,浪翻白流,徐缭刚走近点就被飞溅出来的水泼了一脸,这里要拍水戏,是回程路上休息,小舞化身夜行游女暗杀熟睡袁清佩,却被袁清佩察觉,两人打斗起来,最终夜行游女落荒而逃,却不慎落入水中。   她生产而死后因腹内死婴的一丝龙气得以化身为夜行游女,属于鸟身,自然沾不得水,夜行游女便化身小舞呼救。袁清佩可以杀夜行游女,却不能眼睁睁看凡人小舞去死,眼见夜行游女逃离,又听见小舞呼救,众人纷纷惊醒,袁清佩便下水去救她。   这里其实也是袁舞二人感情戏的开始。   这会儿天气开始变暖了,可到了晚上还是冷得很,工作人员在布置威亚,岳辛杰拿着剧本给他们俩讲戏,这场戏不光他们俩要下水,连摄像师都得下水。不过有几个具体的镜头还需要切换到室内的水下摄影棚,等于这场戏要拍两次,重点还是在瀑布上的打戏。   作为初次尝试拍戏的新人,柳茜的适应度足够令人惊叹,演员吊威亚本来就很容易出现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不光是动作方面艰难,连演员的心理也会有不同的变化,她却适应良好。徐缭跟她拍了几天对手戏下来,只感觉这姑娘大概属于天生的妖孽,要不就是里的女主角,再不然只可能是上天都觉得《艳蝶》太惨了,保佑他们这次拍戏顺顺利利没出任何差错。   旁边是瀑布,又是激烈的空中打斗,武指跟他们套了招,助理给他们俩一人灌了一大碗姜汤,可拍摄仍是断断续续的,机器吊着他们做出不少动作,柳茜是戏服半是绿布半是华服,薄得惊心,瀑布飞溅的水不少冲在她身上,她白着脸做动作,连手都有点抖。   夜行游女的衣服不多,别看古装多,其实布料又轻又薄,吸饱了水沉得厉害,柳茜几乎快要睁不开眼了,机器却越吊越高,水里被剧组放了东西,没多会儿就开始爆炸,水花溅起来不小,不过因为安全问题,事实上威力并不是很大。   徐缭感觉被威亚拉扯着的腰腹部被勒紧了,昨晚的酸痛感又再度袭来,他与柳茜一触即分,看见对方嘴唇都在发抖,两个人动作上就出了点问题。   这场戏拍得并不算顺利,两人下来又上去,吊了少说七八次,到最后的时候几乎都冻麻木了,每次下来都要喝大碗姜汤,只感觉心肺里在烧。剧组让他们俩休息一下再拍,徐缭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都冻得青白不说,寒气像是钻进了骨髓,呼吸一下就抽痛的厉害,他从包里翻出止痛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柳茜本来坐在旁边喝热水,不知怎么也走了过来,低声跟他说:“哥,你止痛片也分我一粒。”   “你伤着了?”徐缭愣了愣,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下,忽然脸『色』一肃,“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出问题了先去医院看看。”   “不,我就生理期。”柳茜摇了摇头道,“快过了,我怕等会突然痛起来影响拍摄,就吃一粒,不碍事的。”   徐缭愣了下,没想柳茜半点都没害羞,直接上手拆了片给自己吞了下去,对他打了个道谢了手势,又立刻回去找化妆师补妆了。徐缭想起之前看见柳茜脸『色』发白的样子,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自己默默喝了两口热水。   不知道是不是托那两片止痛『药』的福,休息完后两个人精神气都好多了,这场打戏也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顺利通过。   徐缭被威亚吊在空中,长刀握在手中,尽力摆稳姿势,让自己被威亚往后拖去,柳茜身上又加了不少根浅『色』的飘带,在空中含怨地回望了徐缭一眼。夜行游女这里的眼神是如泣如诉的,她怨恨天道不公,怨恨袁清佩,然而这怨恨之中又带着委屈跟不甘,便略显得缠绵悱恻起来。   明月,清风,妩媚而幽怨的女子无力褪去羽衣,投身入水中,凄楚而怨恨的眼神被柳茜诠释的恰到好处。   摄像师也配合默契,因此折磨了徐缭跟柳茜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的戏终于过了。   剧情就那么多,打戏也就一分钟,加上夜行游女投水,不算前面两个人的文戏,至多就两三分钟,硬生生拍了七八个小时,下来的时候两个人腿都软了。   下来后岳辛杰跟他们宣布了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就是大家可以提前回去休息了,所以今天剧组不包晚饭,但是请吃饭。   秋水区旁边有新宾馆,环境比之前好得多了,剧组包了车回去,众人先休息了一阵,留下幕后他们点菜,其他人都去洗澡了。   徐缭洗澡的时候,止痛片的效力散去了,腰背浸在温水里时还好,刚洗完出来他就抽了口凉气,觉得核心肌群全都在抽痛,好在袁清佩的戏服厚,加上他在里面垫了些棉垫,就没勒得那么狠,可拍了一下午,仍跟刚经历刮痧似的,皮肉发红。   汪甜早就准备了『药』膏,他们俩都不是新人了,加上之前早就拍摄过了吊威亚的戏,自然没什么缺漏,徐缭给自己涂了半天,腰背酸痛感袭来得惊人,他僵着身体不敢动,好不容易『摸』着了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忍不住发了个消息给应肃。   徐缭:“我腰背痛得厉害。”   应肃回得倒是迅速:“等着。”   徐缭简直要哭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委屈,就是觉得委屈,看着应肃这句话就更觉得难受,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听应肃的话乖乖等着。   过了五分钟,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徐缭一愣,心道应肃难道还能瞬移不成,念头刚落,就听见汪甜在外面喊:“徐老师,我能进来吗?”   原来不是应肃……   这会儿徐缭刚洗完澡,还来不及失落,就赶紧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裤子为了迁就伤势穿的还是肥大款,只穿着件黑『色』背心,于是赶紧披了件外套前去开门道:“小甜,什么事儿啊,这是到吃饭时间啦?”   “不是,肃哥让我给你买了止痛『药』。”汪甜从包里掏出一盒止痛『药』塞给徐缭,“他还跟我说让你尽量忍着,实在不行再吃,情况严重了就上医院。”她眨了眨眼,眼神要多甜就有多甜,全然不管徐缭崩溃的内心。   徐缭:……   “帮我谢谢应肃。”徐缭差不多是咬着牙说这句话。   汪甜眨了眨眼睛,仔细打量了下徐缭的表情,觉得自己似乎意外卷入了什么修罗场,忍不住心虚道:“那我不打扰了?”   虽然知道应肃的确没可能是突然冲到这里来,但是看着止痛片的徐缭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是觉得心里落空空的,然而汪甜走后,他盘着腿坐在床上,仔仔细细地看了那盒止痛片,最终还是忍不住把它打了开来,拆出一粒塞进了嘴里。   他知道这种行为很病态,『乱』吃止痛片不是个好习惯,『药』片贴在舌面扩散开绵绵不断的苦辛味,催人作呕。   不知为何,他却甘之如饴。   柳茜在一路上昏昏欲睡,连晚上剧组请吃饭都没参加,众人体谅她体力不好,就留了份饭菜给她。   宾馆的菜烧得还可以,徐缭吃饭的时候,发觉崔远山总是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然而觥筹交错,热汤升起的雾气腾腾,众人推杯换盏,没谁发现。   崔远山想跟我说些什么?   徐缭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饮料,暗中记下这件事,跟众人笑眯眯地聊起平日琐事,等酒足饭饱,众人各自围成圈,他往阳台走去散散热气,一顿饭里都憋着话的崔远山自然忍不住跟了上来,手里还提了瓶酒。   “喝不喝?”崔远山还拎着两个小酒杯。   徐缭刚想拒绝,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喝一点吧。”   啤酒度数不高,崔远山倒得还像是拎着二两白酒,吝啬无比,徐缭把那个小杯子接过来捏在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的背怎么样?”崔远山反问他。   “……就……还好啊。”徐缭愣了愣,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在拍戏过程里吃『药』的时候被崔远山看见了,事实上吃了那片止痛片后这感觉又压下去了,不过他知道这不是身体真正好转起来的意思。   崔远山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跟你说句实话,你别觉得小肃这个人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像对谁都不上心的样子,说话好像也总不那么好听,其实他挺关心你的,我听小甜说你好像因为旧伤这事儿跟小肃闹矛盾了,你要是想休息两天,咱们就休息两天,你这也够能熬了,我知道小肃他平日里说话是有点缺德,可心里不是那么想的,他给我发消息让我注意注意你,他这个人就是……”   徐缭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忽然打断了崔远山:“能不能让我看看?”   “什么……”崔远山正滔滔不绝着,猛然被打断了,不由得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徐缭说了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他,“看就看,哎,我又不会骗你。”   小肃:徐缭腰背受了伤,你帮忙注意点,不行就歇两天。   徐缭眨了眨眼,很快就把手机还给了崔远山,然后笑道:“我不是跟他闹矛盾,今天威亚吊多了,状态不好,小甜不小心看到误解了。”   尽管崔远山看起来一脸“信你鬼话”,可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给徐缭打圆场:“哦哦,我就说呢,我们撩总哪是这种人。”他抬头闷了口酒,倒有点认真起来了,便继续说道,“可我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他人挺好,特别好,所以……就是不能靠近。”   “你喝多了。”徐缭云淡风轻地看他,刚刚晚饭上崔远山就喝了不少,他是老板又是副导,当然难免被灌,行不行都要敬他一杯。   话音刚落,崔远山就从阳台的栏杆上滑了下去,他坐在栏杆的槛上喷着酒气,半晌才道:“你都不知道小肃缺德起来,能说什么话。”他很明显只是半醉,刚刚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没道理一口酒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喝酒也要遵循基本法,有个微醺到彻底醉晕的过程。   他只是借酒倾诉,这状态徐缭太熟悉了。   徐缭蹲下来看他,低声催促:“那你说说看。”   “高中跟大学的时候,我经常跟小肃逃课,主要是我带着他,我那时候特别容易惹事,老是有人找我打架,他只能帮我,小肃力气不大,可打人很凶,总是拿技巧取胜,我那会儿总觉得他大了会去当法医。”崔远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举杯敬徐缭,“小肃成绩总是很好,他逃一学期课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不像我,除了老板跟导演就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徐缭总想抽他。   “我很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崔远山戳了戳心口,仰着头跟徐缭说话,“周怀喜欢顾长年都没有我那么喜欢他,可是我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你猜他怎么回我?”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徐缭试图揣测了下应肃的思维。   崔远山忽然笑了出来,他摆了摆手,酒杯里的酒差点没泼到徐缭脸上,直接洒了一地:“他跟我说,远山,它自然而然会死的。”   “他让我死心,你说缺不缺德。”崔远山安静了下来,“后来大学毕业他照顾我,就跟高中跟我逃课一样,他怕我死在某个地方,可那是对兄弟的,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他照顾我跟照顾儿子似的,不管我泡嫩模,不管我跟女明星打嘴炮,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来讲我就合格了,他就直接走了。”   是有点缺。   徐缭沉默片刻:“那你还是幼稚点吧,我觉得有能力的经纪人还是挺难找的。”   崔远山:“……???”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高中;应肃】卡面:叛逆不良少年,常年逃课,打架能手,高中打架最自豪的战役:???【未解锁】   琅哥是另一本书的彩蛋人物,不知道也不要紧的。 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徐缭出房门时正遇到了柳茜,这小姑娘脸『色』仍是不太好,她这会儿倒是懂人情世故点了,看着徐缭点了点头,温声道:“早。”   “早。”徐缭问她,“腿上『药』擦了吗?”   柳茜愣了愣,神『色』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劳您费心了。”   徐缭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没擦,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对这方面问太多,就说道:“『药』没了记得问小甜拿,别跟她客气,只管说就行。”他顿了顿又道,“演员最得注意自己身体,身体不好什么拍戏都谈不上。”   “我明白。”柳茜又点头。   两个人就一道儿下楼去吃早饭,今天还要去秋水区那儿拍戏,真金白银来之不易,谁都不敢轻慢。   崔远山这会儿酒醒了,闷头喝白粥稀里糊涂,暗骂自己在徐缭面上说自己对应肃的那些花花肠子,怕不是伤了脑壳,他这人说轻浮也不轻浮,主要现实得很,讲究个灵肉分离,喜欢应肃这么多年,可伴儿上也没见短缺,男人总就那么点爱好,就数一亩三分地最好伺候,大家一晌贪欢,隔日不见,没什么长情的恋爱麻烦。   对上喜欢的,没法动;觉着喜欢自己的,更是不敢动,怕坏了人家的真心。   可见崔远山这轻浮浪子,做得还是有七八分人品的。   崔远山嚼油条嘎吱响,又见一对郎才女貌相携下楼来,将这墙壁都脱漆的旅馆衬得金碧辉煌宛如天宫,一边觉得有那么点相配,一边又觉得有那么点别扭。他歪着脑袋想,觉得这可能是徐缭看起来太像异『性』恋的过错,不过这在圈里是好事,于是又倍感欣慰,急忙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饭。”   当然啦,事业上升期的男人像无『性』恋最好,这样比较容易让粉丝有幻想的空间。   吃完早饭一行人继续浩浩『荡』『荡』地出发,今天这两出戏都要命的很,得两个人长时间泡在水里,好在没有见鬼的威亚了,今天要是再勒下去,送命倒是没那么严重,第二天半身不遂就有那么点可能了。   进水当然还是做了点防护措施的,今天的柳茜换了小舞的衣服,下水前徐缭问她:“撑不撑得住?”   “能行。”柳茜吸了口气,忽然问他,“哥,你会游泳吗?”   徐缭想了想说:“还成。”   柳茜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靠你了,你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徐缭跟柳茜对视一眼,各自都知道对方在讲屁话,可客套话就到此为止了,两人兄弟俩似的拍了拍肩膀,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想下水。   摄影师照旧跟他们俩一起下水,这次负责的主要摄影师身形较为宽大,一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安全感,剧组给他系安全措施的时候忍不住拿他的体重开玩笑,只有柳茜跟徐缭在旁边深呼吸,柳茜想了想,忽然跟他说:“其实我会点狗刨。”   徐缭脑海里忍不住涌出了画面感,又听柳茜说道:“我想了想,觉得『性』命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比较重要,拍完这部戏,我要去多学点技能傍身。”   “你学不了飞。”徐缭幽幽道,对昨天折磨到人崩溃的威亚仍旧心有余悸,一般在正常的场地里吊威亚已经有点可怕了,在水上且底下还在爆炸就是完全另一种感觉。   柳茜噎了噎,不太服气:“我可以去考飞行员,习惯这个高度。”   “那你岂不是很棒棒。”徐缭随意敷衍了她两句,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柳茜的『性』格也略有了解,这姑娘不是高冷,是极度慢热,而且相当倔,还不服输得很,跟自个儿当初所以为的冰雪美人差了不少距离,自然也就不太像应肃。   不过他们俩还是挺谈得来的。   下水的时候一开始还好,演到袁清佩拖着小舞往岸上游的时候,因为胳膊要环着柳茜的胸部下方过去,徐缭就干脆把手握成了拳头,结果像是不小心搔到了柳茜腰上的软肉,号称会狗刨的未来女神直接在徐缭怀里呛了水,拼命蹬着腿试图自救。   两个人本来就离岸边不远,岳辛杰只是让他们俩试试戏,结果徐缭就被怀里的反向狗刨带着顶上了岸。   这戏当然不能算,柳茜跪在石头上咳得厉害,眼圈都红了,然后吐出一口水来,伸手拍了拍徐缭的大腿,示意他不用再给自己拍背了,工作人员拿了『毛』巾来给他们擦头发。   岳辛杰有点担忧,走过来看了看柳茜,问她:“小茜,你是不是怕水啊?”   要是怕水这戏就不好拍了,昨个儿虽然也在这里拍戏,但是到底是吊威亚居多,夜行游女的戏份也就最后没入水中那一段,很快就让柳茜上岸了。可今天指不定就整天泡在水里了,岳辛杰这才忧心忡忡。   “没,是我刚刚没注意到不小心呛了水。”柳茜摆了摆手道,“等会再来一条就行。”   岳辛杰点了点头,让他们俩先休息下,再准备准备,他则直接回去跟其他人讨论其他相关事情去了。   柳茜咳嗽了会儿,总算把嗓子眼里那一小口水给吐出来了,就干脆坐在石头上问徐缭:“哥,你为什么会来演戏啊?不觉得折磨人吗?”其实绝大多数戏没有《艳蝶》这么折磨人,又是上天又是下水,中间还得骑马狂奔,情绪还大起大落,算是饰演两个角『色』,柳茜走得这起点就直接进入地狱难度,难免有点恐慌。   精分男主对精分女主,真是绝配。   “这行钱多啊。”徐缭给她递了个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叹气道,“你说搬砖挖土不比这艰难?累得要死要活能赚多少钱,咱们这行收入不菲,爹妈又给了我张好脸,权衡利弊下也知道选哪条路比较好走了。”   柳茜噗嗤笑出声来,又问道:“不说点励志的吗?”   “小柳同志,别这么形式主义,这东西你上网搜,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我作为演员的梦想,要多少有多少,快醒醒,是时候拍戏了。”   之后两人又试了几次戏,结果都不太好,有几次徐缭使劲儿用一只胳膊划水愣是没飘动一厘米,在原地打转个没完;有次则是划太猛了,水流一推,险些被瀑布下的暗流卷进去,他下意识松了手,把柳茜推出去,倒把自己反推进了里头,一下子被卷进暗流的吸力里,好在崔远山跟工作人员发现不对,直接跳进水里把他拽了出来。   徐缭刚被抓出来的时候,还一时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都被水淹没了,肺痛得像是在爆炸,然后他躺在地上,歪过身体吐了一大口水出来,这场景有点像喝酒喝过头后引起呕吐的情况,徐缭尽量放松身体,让各个器官开始正常工作,他恍惚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具身体早不就是多年后千疮百孔的那具病躯了,又陆陆续续吐了好一会儿水之后,他终于感觉到自己顺畅地掌控自己的呼吸了。   有工作人员忧心忡忡:“今天是不是兆头不好,徐老师跟小茜都呛了水。”   崔远山有些恼火,喝道:“闭嘴会不会!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剧组便噤若寒蝉。   结果崔远山也蹲下来,他浑身都湿漉漉的,神『色』凝重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徐缭,你先去医院看一看。”   “行了吧你这小题大做的。”徐缭挥手挡他,笑道,“我这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又不痛,学游泳的哪个不呛几口水啊,没看出来啊,你这严肃起来还有点小帅。”   崔远山害羞了下:“是吗?”随即又翻了个白眼道,“夸我也没用,你真不用去?”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们抢救及时我能出什么事,就喝了两口水,放心吧胃就装这么点东西死不了的。”徐缭擦了擦嘴,跟他说道,“拍完我跟小茜一块儿去医院看看成不。”   “那也行。”   崔远山对剧组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照常进行,好在接下来平平安安没再出任何问题,戏刚过剧组就收拾了起来,时间居然早得很,连下午四点都没到,车子被腾了辆出来,直接载着徐缭跟柳茜开往医院,两人都拍了片,肺部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出于安全,还是一人吊了一瓶抗生素。   护士姐姐没认出来徐缭,更不用提还没什么名气的柳茜,只是看他们俩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还特别贴心地送了毯子过来。   柳茜坐在徐缭旁边不情不愿道:“我怎么也要打。”   “身体才是本钱。”徐缭闭着眼道,“你以后就懂了。”   柳茜一下子没声了,半晌才道:“哥,刚刚谢谢你,不过吧,我觉着,你以后……也该多珍惜珍惜自己的本钱吧。演戏也没必要豁出去演吧。”   “好的不学学坏的。”徐缭忍不住笑,明知故问,“谁教你这些俏皮话的。”   你不懂。   徐缭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多想看到他对我笑,他站在那,被我惊艳,为我自豪,然后笑着看我,只有我一个人,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为我喝彩我都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人怎么会这么贪得无厌。   …………   “陈先生。”   车窗门被敲响的时候,陈影愣了愣,他将车窗摇下,外头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男人,对方微微俯下身来,唇上抿着一根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个火?”   陈影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愣是没看出来这人是谁,可要是说对方是个路人,他是万万不信的,这会儿又不能直接开车离去,他挑了挑眉,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对方点上。风衣男人靠着他的车门站着抽了会儿烟,缓缓道:“陈先生不太容易吧,”   “怎么,这位先生是来做说客的?”陈影暗笑,他可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因此甚至隐隐约约有点儿兴奋,他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人,不太能确定对方是哪一方的,最近手上追得这个花边新闻,是着名歌星韩耀出轨有『妇』之夫,同『性』加双重出轨,这个料已经够足了,可再锦上添花也不嫌多。   风衣男人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陈影,漫不经心道:“照片上这个女子,应该不是陈先生的妻子吧?”   陈影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略有些慌『乱』的劈手夺过那张照片,怒火在眼瞳之中燃烧,瞪视着这个陌生而神秘的人:“你想干什么!”   在圈子里头陈影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先后做过《星途月刊》跟《新燕报》的主编,专门负责电影版块,经常能挖出其他人挖不出来的独家新闻,大多数是明星的花边,谁谈恋爱了,谁离婚了,谁出轨了,甚至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戏骨都折在他手里过。   陈影并不缺钱,他太太有钱有势,两个人本就结识于曝光明星丑闻这件小事上,决定做娱乐圈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后来他太太对此失了兴趣,却乐意看丈夫成为英雄,一直在背后提供资金,支持着他。   现在正义使者被抓住了马脚,难免惊慌失措,照片上的女人当然不是陈影的妻子,陈影的妻子是个略有些肥胖的女人,面容白皙,养尊处优,看上去像团和气软糯的棉花糖;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却苗条纤瘦,皮肤略暗,眉目之中隐隐带着愁绪,像个迎风扶柳受尽苦难的大家闺秀。   她是陈影的初恋,十五六岁最青涩时期的感情,美好而纯洁,在社会里久了,人自然难免会怀念当初的青春年少。   应肃低声笑了笑,温和道:“陈先生向来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平日里很是敬佩您的腰杆,只不过想必尊夫人要是见着这张照片,陈先生这腰杆怕是得折了吧。”   陈影冷笑了声,他就是干这行的,起初惊吓过后就回过神来了,沉着脸道:“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上车吧,我们详细谈一谈。”   车门应声而开,应肃坐进车里,缓缓道:“别紧张,我只是有个料想跟陈先生谈一谈,怕您事务繁忙,抽不出空,这才给您看看筹码,免得您不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陈影烦躁地抽了口烟,说道:“行了,拿来吧,什么料。”   “陈先生,跟我玩这套有些伤和气了吧。”应肃忽然伸出手按住了贴在车门上的针孔摄像机,他力气不大,扯这玩意倒还绰绰有余,捏在手里打转了会儿,一直拿指腹堵着镜头,略挑了挑眉,“东西倒是不错,新出的?”   陈影的脸僵了僵,冷声道:“我可没针对你。”   “我明白,所以我也希望你接下来别做些无聊的举动。”应肃轻轻叹了口气,“否则我这心里不舒服,说不准手一抖,就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想看见的悲剧。”   陈影冷笑了声道:“要是我团队拍了你的照,这我可管不着。”   “你们不是忙着追韩耀的新闻吗?”应肃好整以暇地坐了回去,“我相信以陈先生团队的专业水平,一定不会什么闲杂人等都随随便便的拍摄入境,要是因为一时好玩错失良机,那就得不偿失了对吗?”   陈影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下,咬牙道:“没想到还是个同道,说吧,什么料。”   “李松群轧戏毁约。”应肃眨了眨眼,微微笑道,“好演员人设崩塌的料。”   “哼,就这点事?”陈影瞥了眼他,“没必要这么折腾的吧。”   应肃的目光略微扫过陈影的脸庞,那眼神似蛇般冰冷,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好戏还没开场,怎么知道该不该折腾,说不准的确有些折腾的价值。”   陈影恍然大悟道:“噢……你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是你……”   应肃将一个u盘放在了仪表盘上方,稍稍整理下袖子:“那就麻烦陈先生了,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   “哎,那张照片呢?”   “陈先生是吃这碗饭的,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啧。”   应肃下车之后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才接起了另一部新手机上的通讯,那头的女子声音柔柔弱弱,战战兢兢道:“喂,苏先生,您好,我想请问下,有没有查到点什么?”   “暂时还没有,黄小姐。”应肃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我敢保证,他现在的确在好好工作。”   “是……是吗?”黄小姐松了口气,轻轻道,“我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只是他真的不怎么常回家,每次想跟他领结婚证,也都推三阻四的,我……我毕竟年纪也到了,将来要是宝宝出生,没办法上户口怎么办。”   应肃按照往常惯例安慰了她一通,随后挂断了电话。   他当然不会蠢到让自己直接跳出来对抗永乐或是掰倒李松群,两家已经有过约定,不能随便透『露』相关信息,可是狗仔偷拍的就另当别论了,尤其是这个狗仔还要具有一定的公信力,这类狗仔在圈子里不少,把名额筛选了一遍之后,应肃挑上了陈影这个有家庭的记者。   鲜少人会去调查狗仔本身,因为没有价值,听起来好像是个荒谬的悖论,常年追踪别人的人终有一天也被人追踪,应肃聘了真正的私人侦探调查出了陈影日常经常出没的地方,本来只是想查查陈影的弱点,没想到最终抽丝剥茧找到了黄兰兰。   陈影并不差钱,更何况拿钱砸他毫无意义,永乐可比应肃能砸得多,非得另辟蹊径不可,黄兰兰对自己变成“小三”一无所知,傻乎乎陷入与初恋破镜重圆的美梦之中,只是由于陈影还有另一个家庭跟工作要照顾,她自然备受冷落,难免疑神疑鬼起来。   应肃于是也就走马上任,兼职了一把私人侦探。   陈影对应肃而言不过是一次『性』用品,尽管应大经纪人完全没有当道德小卫士的优秀自觉,不过为了以后清静点,他也早已留好后手,做好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一同“解决”掉陈影,免得对方狗急跳墙,反过来狠狠咬自己一口。   车子开进九山小区的时候,跟在后头的陈影不由得愣了愣,他不是没来过这儿,还在这里潜伏过三四个月,正因如此,他才『摸』不着头脑。住在九山小区里的人非富即贵,想搞个普通的小明星还不是易如反掌,怎么会没事找到他头上。   “铃铃铃。”   “陈先生,跟了我这么久,是想试试我的耐『性』吗?”   陈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向来只有他跟着别人,别人甩不脱他求饶的份,这次角『色』彻底反转过来,一时居然有点不习惯。他刚说完就后悔了,怪自己过于心烦意『乱』犯了不该犯的低级错误。   “随便诈你一下。”那头传来气定神闲的声音,“这次姑且算是警告,圈子里两条腿的狗仔好找得很,可陈先生家庭只有一个,哦……也许是两个,你说是吗?”   “他妈的!”   陈影挂断通讯后骂了句娘,他一时还真拿这人没什么办法,拳头砸在方向盘上不小心按到了喇叭,顿时『乱』响起一阵噪声,便在保安来之前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应肃对外面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正如他所说,不过是诈一诈陈影,这位当惯了抢食的鬣狗乍一变成猎物,自然多少有点不适应,要没多长几个心眼,只怕早就被同行掀下船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往往比寻常人要更谨慎得多,应肃重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慢悠悠地走向厨房开始磨咖啡豆。   他整日忙碌,居然还有闲心思考下徐缭未来的职业规划,白苏那份早早已经写好,年轻人活力四『射』,拍了《片面》之后难免是要避嫌的,营业期可以亲亲热热师兄长师兄短,甜蜜『奶』狗人设到了这会儿可以扒下,接些青少年爱看的题材,多跟小花亲密合作,洗掉出道作的硬『性』标签,顺便打磨打磨演技,半流量半实力,也够白苏走得比常人舒服些了。   倒是徐缭……   应肃倍感头痛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吃点头痛『药』吧【x】 第五十章   远山:恶熏!实名恶臭!   远山:我他妈,永乐这沙雕怎么好意思给李松群买热搜说他好演员   远山:呕   远山:我想吐,恶心!   远山:妈的这窝傻『逼』。   应肃:我买的。   远山:……   远山:…………   【系统提示:撤回失败,该消息发送时间已超出2分钟】   远山:告辞,这系统可能是看不起我。   远山:我靠你他妈是怎么想出这么天纵奇才的主意的!大佬!   应肃:你知道我想干嘛?   远山:不知道。   应肃:……   今天的应肃也在为自己不像崔远山一样沙雕而感到暗自庆幸,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苦涩的滋味直接从味蕾冲上大脑,除了要打发烦人的青梅竹马跟外强中干的狗仔之外,他还有无数事情要做,圈子里的邪风向来无中生有,看似忽然乍起了热度,实则无一不经过长久布局,细密盘算。   公司的团队早在之前被拆得七零八碎,星尘于他们不过是一处踏板,既然时运不济自然可以换个地方展翅高飞,倒苦了打出生起就跟星尘绑定的黄金卡牌应大经纪人身先士卒,连最简单的交涉都要亲自出马,好在新人也并不全然都是废物,盯紧了数据热度,已准备好大展拳脚。   应肃看起来像个棋手,沉着冷静又八面玲珑,实则『性』情却相当复杂,他喜欢喧哗热闹的场合,也偏爱偶尔几分钟孤身一人的沉思,银匙在杯子里转了两圈,旋开层层漩涡,他将大脑放空,瞬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一切空空如也,便没有任何好忧心的烦恼。   他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在桌面上,伸手去解自己腕上的表,东西买来不过数月,崭新无损,完全不必替换,不过很快就会有新款送上门来,连带数套当下流行款的新衣,五花八门像是应肃开着一家成衣店。   有意图的殷勤是等价交换的好意,拒绝容易滋生更大的麻烦。   时间正好,对方事务繁忙,唯有这点休息时间,应肃拿起座机拨通号码,那头立刻就接起,却故作矜持,避免让自己看起来倍加期待,因此僵持着没什么声音。   “远山最近很好。”应肃向来知道话从哪里说起,语调温和亲切,他像是天生藏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该什么场合便说什么样的话,“三餐规律,换季也没生病,最近出去拍新戏了,我有叮嘱他注意休息。”   当然没有。   大家都已是成年人,即便应肃期望崔远山跟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三餐饮食规律记得饭后一个水果,午休注意时间,晚上八点就睡,他也不会日日重复这些无聊的话题。更何况《艳蝶》压着死线,更不容一丝一毫的懈怠,崔远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任何成功能在这样的规律下造就,若崔远山只打算做个乖宝宝,现在局面也不至于搞到如此僵硬的地步。   然而对待长辈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应肃说起善意的谎言来面不改『色』。   “……”那头沉默许久,半晌才说道,“我没想问这个。听说他新戏出了点问题?不光主演跑路,连带着投资商都撤钱了,我不太关注这事儿,就知道这么点东西,你跟我说说,看我能找点什么乐子。”   这两件事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的确是很不关注呢。   “已经解决了。”应肃避而不答。   那头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那臭小子还算有点本事,我看他天天穿得跟要上街讨饭似的,还以为他被打击的一蹶不振,马上就要破产了呢。”   听起来可不像是找乐子的人。   应肃一时无语,想不通崔远山穿着几千甚至上万的成衣怎么就像讨饭的乞丐,又如何能够破产,不过好在多年来早已习惯崔氏父子的相处方式,只好从容微笑,缓缓道:“还好。”   “小肃。”那头话风一转,忽然问他,“你最近零花钱缺不缺,被那混账小子拖去打工,肯定怪辛苦的吧,看他整天在镜头上都是一副狗德『性』,估计没少拖你工资吧。”   应肃脸上笑意一凝,忍不住摁住眉心,温声道:“崔伯伯,我这一切都好。”   “你看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什么,你都这么大了,交女朋友请客吃饭不都得要钱啊,别跟伯伯客气,咱们两家谁跟谁。”   座机被挂断后没有多久,应肃就收到了一笔显然跟零花钱完全无关的巨额转款,这下他是真得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头痛了。   大约天底下做父亲的人心情都是矛盾的,希望孩子顺着自己的计划走下去,一旦对方脱离掌控,便愤怒于对方的叛逆,发觉这一切无法阻止后就剩下近乎幸灾乐祸的期待跟愤怒,期待对方的失败跟后悔;然而一旦对方的确狠狠栽个大跟头,又忍不住惶恐担忧。   应肃已不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零花钱”。   崔远山很早就跟崔父断了联系,他在大学选择专业与家里发生争执后直接离家出走,手段粗暴简单的长辈直接冻结了崔远山的所有银行卡。从小锦衣玉食的崔远山买了大箱泡面跟压缩饼干备战,再不然就是蹭蹭应肃的饭卡,旷掉所有不必要的课程在外打工为自己筹集学费。   等待儿子投降无果的崔父于是在接下来的学期里跟应肃联系的频率猛然上升了一个档次。   再之后崔远山拍摄大学毕业作品,好不容易凑足资金,准备一展宏图,组里另一名社会人士却卷款逃跑,一筹莫展之际,却有好心人资助学校,帮助毕业生完成梦想。而恰巧某位长辈前不久刚从他这里得知某人已经山穷水尽连同积蓄并底裤都一起被人骗走,且做好了打算出去“卖身”贷款的准备。   而自打崔远山摆脱了学校,可谓天高任鸟飞,海阔由鱼跃,再是叫人怎么心急如焚,也不可能拉下面子明面上给他打钱,应肃就自然而然的成了中转站。   这样的把戏玩了少说七八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没玩厌。   应肃当然也就这事跟崔远山谈过几次,他并未动用过那笔钱分毫,崔远山有时候像个孩子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孩子,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心里都门清,用不着他人来指点『迷』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要走这么一条路,即便最艰难的时刻也没想过低头,这笔钱诚然能解不少燃眉之急,可崔远山之后得知具体,恐怕即便是应肃,也少不得恩断义绝。   他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走什么样的路,摔得再惨亦或走得再高,这耻辱跟荣耀跟他人都无关。   应肃之所以是应肃,便在于他清楚许多东西之间微妙的分寸。   亦或者说,父子关系畸形的,从来也并非只有崔远山一人。   应肃从脖子处找到那根细细的银链,轻轻拽出,精致小巧的女戒随身久了,染上他的体温,躺在手心里像是颗小小的心脏。他握紧拳头,捂在自己的心口处,许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不能原谅那个男人,就像不能原谅自己一样。   他们没有断绝关系,也从没断开联系,只是再也没有联系了。   应肃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为此感到痛苦。   ……   接近五月中旬的时候,天气转热,众人转移地点前往影视城拍摄,半封闭的空间内挤着一大群人,镜头下的皇城看似空寂幽深,实则挤满了人,热得徐缭头晕目眩,更别提黄袍加身的苏星灿。   “岳导。”苏星灿趴在龙椅上气喘如牛,撩起袍子一边给自己扇风,咽着唾沫问道,“你说我这皇帝反正放『荡』不羁了,就穿个睡衣召见袁清佩多好。这天儿热得,我还得穿得规规矩矩,这还叫啥贪图安逸啊,这得是天字头一号勤政爱民事必躬亲的好皇帝啊。”   岳辛杰笑道:“让你穿个龙袍就勤政爱民了啊?”   “这年头还有四五十度高温穿着冬大衣跟员工开会的领导吗?”苏星灿悲愤地捶了捶龙椅,旁边工作人员赶紧提示,“别动别动,小心别给捶坏了。”   柳茜在旁边上妆,幽幽道:“人家有病啊?”   “那我也没病啊。”苏星灿苦着脸。   岳辛杰试图想憋住,可最终还是没能自控住,笑出声来:“你要不看看人家徐老师,你看他说什么了没?”   汪甜拿了个手持的小电风扇给徐缭吹风,他正低着头仔仔细细的又剧本,演一个角『色』越久,对角『色』的理解越深,对剧情就会有更多不同的想法。崔远山整日里头嘻嘻哈哈的,资金又一直没断过,所有人都没觉察出大问题来,唯有徐缭知道内情,投资商已经撤了,现在《艳蝶》吃得全是公司跟崔远山本人的老本,这部本该大爆的电影走到如今,结果会是怎样已经没人知晓了。   所以徐缭便想尽力而为。   苏星灿转头看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徐缭是一番,也是唯一有优待的演员,可以单人用一辆化妆车,有时候大家嘻嘻哈哈的到他车上去休息对戏,他也都是肯的,不光如此,徐缭这人还好说话,有什么问题请教也大多都会解答,拍戏又拼命,于是一下子哑了火,悻悻道:“怎么能把徐老师扯进来呢,您没看网上都说徐老师是神仙下凡来演戏嘛。”   “就你油嘴滑舌,”岳辛杰低头看了看时间,拍了拍手道,“别废话了,今天还有好几场要拍,抓紧时间了。”   影视城是真的烧钱,更何况交了钱还要排队,因此剧组自然不会浪费任何时间跟金钱,费尽心机把这座皇城拍出花来,唯恐自己不能把本钱赚回来。工作强度只有往上升,没有往下降,加上六月的死期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几乎把自己往绝路上『逼』,通宵另说,有时候不眠不休的拍上二三十个小时也是常事。   五月二十七日,《艳蝶》终于杀青。   岳辛杰紧紧盯着监视器,看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跳上椅子,抄过桌子上的大喇叭,高声叫道:“我宣布,《艳蝶》彻底杀青!!!”   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愣愣地看着突兀站在高处的岳辛杰,剧组里久久安静着,只有岳辛杰尴尬的回过神来,不太好意思的从椅子上跳下来,刚把喇叭放下,却见所有人顿时倒了下来,连兴奋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太好意思的岳辛杰拍了拍胸膛,宣布今晚上他请客,大家有气无力地应和他,到了晚上却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   剧组里一切从简,如今拍摄结束,自然能够用心打扮打扮自己,苏星灿演皇帝演多了,如今穿上常服也照旧有种风流的气势;柳茜换了身黑『色』长裙,像是午夜里的黑玫瑰,娇艳欲滴又令人望而生畏;倒是徐缭简单在黑背心外面套了件皮衣就出门了,路上还买了副墨镜,进包厢的时候剧组还以为他走错门了。   影视城是极佳的旅游地点,不少游客都习惯了明星在此出行,《艳蝶》如今名气不显,徐缭等人走在路上自然也无人问津,倒少了大剧组的麻烦。   岳辛杰直接要了好几箱啤酒,自己提起来一瓶,豪情地往桌上磕了嗑酒瓶子,声若洪钟:“大家不醉不归啊!”   众人一同起哄,让他将一整瓶干掉。   啤酒分量不少,岳辛杰还真没客气,仰头就将一整瓶灌进嘴里,脸红脖子粗地把瓶子一放,引来一阵欢呼:“岳导爷们!”“是条汉子!”“厉害了我的岳导!”   气氛炒热,没有不尽兴的理由,连柳茜都站起身来喷了自己一脸的啤酒花,黑『色』长裙沾着麦香,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徐缭不紧不慢地喝着,既没有置身事外,也不至于完全融入其中,众人也与他闲谈,却并不灌他。   剧组这几个月来吃住都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徐缭不太擅长喝酒,沾半点都算是他客气给的面子,因此也不难为,苏星灿就坐在徐缭身边,这小子机灵得很,见周圈谁杯子下去一半就立刻满上,唯有徐缭,他推了推果汁让徐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转过头又去起哄其他人了。   纵情享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剧组不醉不归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无一幸免,连演员到工作人员一块儿病倒,连徐缭都没能幸免于难,症状有轻有重,剧组早已预定回程,一车子人全部都戴着口罩,宛如什么卫生医院集体下乡参加免费体检的活动。   岳辛杰失了昨天的锐气跟活力,昏昏沉沉的倒在窗户上,脑袋随着路途陡峭一同起伏震动,看上去像是装了个发电机。众人大都萎靡不振,便不像平日里有些欢声笑语,更何况《艳蝶》结束,剧组即将分开,也难免多生哀愁,不少群演跟组几个月,多也有了感情,大家接下来都要去走自己的路,好聚好散哪有说得那般轻松容易。   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崔远山第一眼就看见了应肃,不知怎的,他又阴差阳错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徐缭,对方正靠在汪甜的肩膀上熟睡着,直到小助理推他,这才饧眼慵『揉』,缓缓坐起身来。   徐缭一双桃花眼生得好,半睁半眯,眼波朦朦胧胧,像是无情里说出许多相思,只瞧一眼,就惹人脸红心跳,跟那个正直禁欲的袁清佩迥然不同。   崔远山便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来那个喝得半醉的夜晚,他其实没那么醉,不至于到控制不住理智的地步,傻子都知道不该在自己的暗恋者面前说那些话,可他不知怎的就说了出来,也许徐缭会误以为是委婉的拒绝。   可事实上那不是,崔远山自己心知肚明,这叫欲盖弥彰。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崔远山,他在心里为自己辩驳,徐缭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蠢蠢欲动实在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也心里明白,有些人可以走肾,有些人只能走心,他压根不是在提醒徐缭,而是在提醒自己。   他仍是喜欢应肃的,看见那个人就开心,见到对方就觉得安心,为了逗应肃笑一笑就觉得再怎么辛苦也都值得。崔远山没有死心,只是他觉得应肃说得对,自己也许的确还是太孩子气了,因此还不够坚定,太容易受到诱『惑』。   他向来都知道应肃不会出错,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   一遍遍的重复那些过往,是想确定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让自己心旌摇曳的人面前反复确认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心意。   要命。   崔远山想:我可他妈的做个人吧。   仍旧是应肃带徐缭回去,简直像是惯例了,大车跟剧组还有各种事要解决,而柳茜跟苏星灿各有各的经纪人,徐缭在应肃的车上直打哈欠,这会儿天气暖和,他穿得也少,薄薄的一件,胳膊上『露』出吊威亚后留下来的红肿擦伤。   应肃皱了皱眉,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擦伤,问他:“擦『药』了吗?”   “吃了,也擦了。”徐缭懒洋洋地回他,“我还去医院顺道给我的背拍了个片,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最近别健身,痛可能是因为肌肉伤到了点,那医生还跟我说我上一个比我惨多了,伤到呼吸辅助肌,所以痊愈起来特别慢,我还属于运气好的,你说什么医生会跟病人说这些话啊,都没有点职业道德啦。”   应肃笑了笑,抽出湿巾擦了擦手,轻声细语道:“说不准人家跟你一样,能是能,可净会贫嘴。”   徐缭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脸诧异:“你把应肃藏哪儿去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应肃带他回家,又在路上问他:“都这个点了,你午饭吃了吗?”中午自然是会下去吃饭的,加上徐缭工作刚结束,整个人都懒懒的没什么食欲,就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不经意看到应肃手上换了块表,忍不住开口。   “换了新表?”   “嗯,长辈送的。”应肃道。   徐缭眯着眼点了点头,靠着车窗没说什么,好半晌才半试探地问道:“之前拍戏的时候,老板跟我说你高中的时候特别会打架?”   “是啊。”应肃居然对这个话题并不反感,他并没有把这段过往当做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只平平淡淡道,“当不良少年很累的,每天要被人约架,有时候还会给老师造成困扰,晚上写作业,第二天要交作业,因为逃课所以要自学,打架就轻松多了,要么被打,要么我打他。”   完全是恶『性』循环啊,不过不良少年交什么作业啊喂!   大概是看出徐缭一脸难以言喻,应肃又道:“不交作业毕不了业,我们那时候管得很严,逃课已经是老师能容忍的底线了。就这样我还被叫了几次家长,不过我爸没办法管我,见着老师也只能道歉,而我成绩又的确还可以,所以很多事就不了了之了。”   徐缭无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疑虑于今日的应肃似乎太好说话了些,刚刚的行为近乎可以说是倾诉了,求生欲使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你打架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或者很自豪的情况?”   “有。”应肃点了点头,“有次另一个班有个男生和我约架,我以为是单挑,过去发现来了十个人,还带着家伙。我想了想,拔腿就跑,然后去老师办公室把他举报了,人赃并获,他记了个大过,险些被退学,老师问我要不要报警,他父母来学校当着我的面表演了一场混合双打,希望这件事可以小事化了。之后我就上了绝大多数人打架的黑名单。”   徐缭险些笑出来:“真的?”   “对,他们说我太卑劣下作了,这事还跟老师家长说,真不是个男人。可我当时又没成年,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应肃轻啧了一声,“不过也有麻烦,之后老师让我去『主席』台上讲话,就说说高中生该怎么保护自我,勇敢对恶势力说不,我那会儿上去,底下有少说三分之一的男生都被我打过,都傻了眼,我觉得我上去就跟披着羊皮的狼一样。”   徐缭想了下那个场景,差点笑到自己呛住。 第五十一章   到家的时候,应肃也一道下来了,他对徐缭的自理能力几乎没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   徐缭拖着他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对应肃开玩笑:“你不像我经纪人,倒像是我的保姆了。”   “你要是想再给我发一笔薪水,我也很乐意。”应肃倒不在意,看着徐缭自己拖着行李箱,先进去给他开了门,屋子里没落尘,徐缭走前雇了人定期打扫,这会儿看上去比他走前还要更干净些。   应肃去淘米熬粥,问他要吃肉粥还是白粥,徐缭有点困了,就说随便他弄,自己把行李箱往客厅里一丢,就上楼睡觉去了。在剧组的时候大多时候是累睡着的,这会儿回了家,之前又在车上睡过一觉了,一时间觉得又累又困,却偏生睡不着,也可能是底下厨房里应肃走来走去的声音太叫人分心了。   徐缭没有法子,又去掏自己叠着的一大堆衣服,将应肃留下的那件衣服翻出来搂在怀里,他其实这会儿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刚放了口罩,呼吸的时候热气喷得自己难受,好在不戴眼镜,否则非得双眼生雾,剧组里有个小场务近视的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冷得人哆嗦,他一呼吸,眼镜上就蒙层白雾。   搂着衣服不过是个心理安慰,徐缭又给自己盖了毯子,开始觉得楼底下有人也没什么,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每到闲暇无聊,徐缭偶尔总会想起应肃,虽然手机能常联系,但却并不发消息给他。   说想他太夸张,说念他太缠绵,两人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应肃来敲门,徐缭半睡半醒间让他进来,可当房门打开的时候却忽然醒过神来,只可惜为时已晚,应肃站在门口,看着他缩在床上,搂着一件款式过分眼熟的衣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徐缭的心顿时就凉了。   “这件衣服有点贵,而且过时了。”应肃说道。   “我不是变态!”徐缭在同一刻脱口而出。   两人各都沉默了片刻,徐缭尴尬地松开手,他从被子里出来,又觉得有些冷了,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应肃很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徐缭,便又变成了另一个让徐缭十分陌生的人了:“这衣服我已经不要了,你怎么处理,都不要紧的。”   徐缭觉得羞愧跟难堪,可应肃却并未看轻他,而是在架子上看了看,找了件外套给他披在身上,又瞧了瞧徐缭的脸『色』,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大概是回程太累了,情况好像又严重了点,下楼喝点粥吧,『药』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徐缭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跟着他下楼。   应肃煮了肉粥,给徐缭盛了一小碗,不知道是在看不起谁的饭量,大明星低着头喝粥,活像这里是应肃的家,他是个刚被抓包的小贼。应肃问他『药』盒的位置,找出感冒『药』之外还翻出好几盒止痛片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拆开看了看,好在吃得不多,只有两盒动了,牌子是一样的,有个已经吃了四五片,有盒则只吃了一片。   “怎么拆了两盒。”应肃随口问他,怕徐缭因为衣服的事把自己憋死,倒是没想到这人平日嘴巴不怎么正经,到这事儿上倒是纯情的很。   “哦,另一盒不好吃。”徐缭一碗粥见底了,他生了点病连带着脑子都不好使了,虽说刚刚被应肃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可这会儿热粥下肚,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应肃两眼,见对方没有暴起伤人打算胖揍自己也没一脸看见变态的模样,又安心了点道,“我还想再吃一……五碗。”   这也不知道是应肃打哪儿掏出来的酱油碗,八个月大的娃娃估计都喂不饱。   应肃想怎么止痛片还有好不好吃这一说法,感情医院还这么人『性』化,改进了水果味吗?   可惜还有个病人等着他伺候,应肃就又站起来去给徐缭添粥了,徐缭就着个大勺子挖小碗,本来用这么小的碗是应肃担心他没什么胃口,觉得多少吃一点垫下去,免得倒来倒去粥容易坏,可见他胃口不错,就干脆换了大碗给他盛。   徐缭一边喝粥一边眼神『乱』飘,其实离他上次生病这事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他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没这么金贵,痛了没什么可说的,晕晕沉沉地拍戏也不是没有过,不知道这次见着了应肃怎么病症就突然加重了,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等喝完粥,应肃又问他:“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徐缭抱怨道。   应肃给他拿了『药』跟温水,看着他吃下去,说了句大概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对病人说的陈词滥调:“吃了『药』就会好的。”   徐缭直接笑出声来了,他趴在桌子上看应肃,脸蛋有点红红的,说道:“你就这么安慰人的?”   今天的应肃没戴眼镜,或者他把眼镜摘了,徐缭记不大清楚之前开车带他回来的应肃长什么样了,对方为了给他递『药』凑得很近,因此才看见应肃内眼角下居然有颗小痣,小到几乎看不见,但是看起来简直让应肃『性』感度爆表。   徐缭呆了呆,脑海里闪烁过粉丝的留言,最终精准地抓住了一个词汇:太欲了!   “吃『药』。”应肃又说道。   “哦……哦。”徐缭赶紧低头把『药』吃了,免得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可是他脑子里还在闪应肃眼角处的那颗小痣。   应肃点了点头,又顺理成章地说那些废话:“吃完就去睡觉。”   “哥,你是我亲哥!”徐缭哭笑不得,“我是猪啊,刚吃完就睡。”   应肃怔了怔,难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下,这情绪瞬息散去,他眨眨眼道:“那你就看会儿电视吧,别看太晚了。”他把衬衫放了下来,伸手碰到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不由得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把外套穿了起来。   “你陪陪我呗。”徐缭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他,眼尾红红的,不知道是身体里的热气蒸的,还是刚刚睡醒『揉』的,“我一个人生了病还呆家里多惨啊。”   应肃略有点犹豫,他到底是肉身凡胎,就连袁清佩这样的得道高人都逃脱不开红尘情爱,『色』相『迷』『惑』,就更别提他了,于是只好低下头对徐缭说:“只是陪陪你?”   “只是陪陪我,那还能怎样。”徐缭笑话他。   应肃看徐缭头发睡得凌『乱』,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有心想伸手帮他撩开,又觉得这行为实在过于亲密,便坐了回去。向来理智无比的经纪人双手合着,半边手臂压在桌子上,人年纪一大,手段尽管没变,可到底做事风格会收敛些,他说:“徐缭,戏拍完了。”   徐缭脸上的笑就凝住了。   “是时候该出戏了。”应肃大概是顾及他的颜面,帮忙端起两个碗放到水槽里,洗碗机虽然好用,但到底就这么两个碗,流水一开,就哗哗地往下冲,他将两个碗洗了一遍,任由气氛寂静,等到二次冲洗的时候才说道,“是不是我越界了,所以才让你有了误会?”   他十足客气,真是他妈的缺德。   徐缭总算明白崔远山的心情了,他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把应肃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最终却是说道:“没有。”他抬起头看应肃,脸上的嫣红退去,只剩下惨白白一片,活像刚从太平间里推出来的,“是我自作多情,跟你没有关系。”   应肃转过身来,轻声叹气,他道:“我对谁都这样,你不是特别特殊的。”   “我知道。”徐缭听见自己在说话,他麻木地想: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应肃大概是有点心疼他,又没办法,便轻声细语道:“你值得更好的,我们只是不合适。”   “那怎么才算合适。”徐缭反问他,咄咄相『逼』,“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觉得什么样的跟你速配?”   大概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徐缭有点无理取闹,应肃『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个比较严肃的方式:“你现在正处于上升期,我听远山说过了,你拍《艳蝶》的时候很拼命,也很努力,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为了一段根本不稳定的感情毁掉现在所有的一切。”   徐缭很倔,仰着脸跟他说:“我不在乎,我只是想你高兴。”   应肃凝视着他,近乎冷漠的,那个初醒的夜晚里任由他拥抱哭泣的冷静男人再度归来,他们之间像是随着这句话拉长了距离,他施以同情,却未抱半分心痛:“我也不在乎,你只是我手下一个艺人,没了你我可以再换一个。”应肃轻声道,“你的目标不是讨好我,是让我没办法放弃你,而你现在只是依赖我。”   “我现在只是依赖你?”徐缭气笑了。   “你连自爱都做不到,连你唯一拥有的事业都能拿来讨好别人。你以为烽火戏诸侯是深情?是愚蠢。你并不爱我,不是不想,是不能。”应肃终于伸出手来,擦干净了水,然后落在徐缭的头上,“你只是渴求有人爱你,又深陷『迷』茫,可你连自己都爱不了,我恰巧是个过路人,我救不了你。”   徐缭张了张嘴,他有千万种无理取闹可以反驳应肃的话,可到头来却一个也说不出来,这句话像雷一样劈得他晕乎乎的,巨大的恐慌忽然蔓延上来。   他不爱应肃。   这想法让他难堪又心痛,应肃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可某一方面却清楚到近乎可怖,爱情并不是这样的,然而他也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拿某些东西来搪塞自己的空虚却是徐缭最拿手的把戏,之前是酒,现在是感情。   应肃不过是他填补自己不足的存在,便竭力欺骗自己,然而对方说得没错,一个人连自爱都不懂,谈什么爱别人。   最终应肃还是留下来陪他看电影,两人看了部相当经典的浪漫爱情喜剧,徐缭没表情地坐着,懒得伪装自己。   崔远山提供的情报简直错到可以上火刑柱。   应肃岂止是缺德,还冷酷无情到够呛,最重要的是白目到说了这些话居然还履行承诺坐下来陪着刚刚被他用言语攻击过的病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对人直接在精神方面能造成强烈攻击的人物排行榜,那应肃铁定能名列前茅。   已经被揭穿的徐缭干脆不知死活地往后一倒,躺在了应肃的大腿上,长期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大腿虽说不算柔软,但也委实没到石头的地步,枕着还是有点舒服的,他抬头去看应肃,欣赏那下巴,对方只是看着大屏幕。   徐缭在心里骂了应肃无数句,可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却仍是问:“那你以后还能不能对我这么好。”   那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问下顿饭吃些什么,可应肃却觉得自己像是捧着一颗心,不小心就会摔碎了。   应肃抚了抚他的脑袋,轻声道:“别怕。”   徐缭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他轻轻“嗯”了声,别过脸去,又低声道:“你不喜欢崔远山吧。”   应肃:“……不是那种喜欢。”   而徐缭已经枕在他腿上睡了过去了。   待徐缭睡熟了,应肃才找了个抱枕垫上自己的位置,又拿了毯子给他披上,结果大腿被枕麻了一时站不起来,就只好坐在一边『揉』了『揉』腿,见人睡得香甜安稳,便忍不住笑了笑。   那句话自然不是真的,没人规定应肃就不能撒谎。   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就像沉『迷』打架的不良少年想要成功毕业,白天再怎么风风光光令人敬畏,到了晚上还是照旧得挑灯夜读,熬着两个黑眼圈写作业。应肃能力再强,但到底只是一个人,分身乏术,平日公司都够他忙了,哪来功夫跟时间对所有人都这么细心周道。   不过当事人会上当受骗就已经足够了。   应肃并非当真这么铁石心肠,要说他对徐缭毫无半分心思,那也委实是无稽之谈,然而这世上的感情并不像程序那样,只有0跟1,喜欢了就义无反顾,不喜欢了就头也不回,世界上绝大感情不是这样的。   自从那件事之后,徐缭的状态就一直不太稳定,应肃刻意对他多加照顾,其实也不乏是对这样的情况有所关注,假使徐缭一直调整不过来,有些打算就难免要改上一改。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徐缭会一路拐到另一个层面上去,其实现在想来也不足为奇,患者容易爱上心理医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   人并不是长大了就意味着心智成熟了。   应肃轻轻叹了口气,相较于崔远山而言,他是个趋向『性』保守的男人,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对别人的私生活指手画脚,就像他从来不会认为崔远山跟其他人建立你情我愿或掺杂利益的短期『性』关系是不道德亦或不忠诚的。   他不爱崔远山,也没有立场,所以并不会强行约束对方。   同理,崔远山对这方面的观点恰好与他相反,因此应肃更不可能在这方面跟他契合。   至于徐缭……   如今的应肃只想看他大放光彩,不要荒废自我做一颗蒙尘的明珠,因此便没再多留恋地转身就走。   假如这是本官能……   应肃上车坐进驾驶位的时候无端觉得有点好笑,手放在了方向盘上,他沉思起了之前徐缭拍摄的《片面》,片子剧情虽然不同,但是按照现实发生的情况,如果他作为经纪人利用徐缭的移情作用变成感情的枷锁,说不准能尽力榨干对方身上的利益,写成剧本指不定会成为很不错的虐恋题材。   站在人生『迷』茫的十字路口,对爱的缺失跟误解,将依赖误以为是爱情,对此产生困『惑』跟渴望,建立在假相跟谎言甚至于欺骗上的感情本就不会长久,想来结局最终也是坠入毁灭。   这种题材与其说是另类,不如说是让人想寄刀片。   早些年应肃也做过制片,然而他对艺术题材实在不怎么敏感,往往个人口味跟市场调研的大众口味背道而驰,之后则一心一意做公司总监跟经纪人,   艺术是艺术,现实是现实,还是分得清楚一些为好。   他踩下油门,离开了这栋小小的房子。   徐缭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连应肃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醒来险些滚到地上去,难怪做梦梦见自己躺在悬崖边缘,脑袋不大痛了,他睡眼惺忪地从沙发垫子底下捞出了平板滑动,有不少新消息,按常理来讲,一般一部作品拍摄完毕,相应的群就不再那么热闹了,日常琐事归于平淡,仅剩下宣传的安排,《艳蝶》里却都是些闲聊,大家好似一切都还不曾结束。   群里在讨论买车子的事情,柳茜想买摩托车,相对而言便宜且方便,发了不少霸气十足的肌肉摩托车在群里,大家一时噤若寒蝉,被她的女王气质所震慑。   按照柳茜自己的想法,燕城路堵得要命,要去远方当然是坐飞机,平日里摩托车灵活方便,还能晚上出去买菜,正好。   徐缭-袁/董:你考了证吗?   柳茜-舞/夜:什么摩托车还要考证吗???我只有驾照。   汪甜:我也不知道摩托要考,徐老师,那电瓶车要考吗qaq?我不会无意间触犯法律多年吧。   徐缭-袁/董:呃,现在还不要求,不过未来可能会要,烧油的都要证。   苏星灿-皇帝:我觉得我厨艺不好可能是因为没有人『逼』我去考证,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关莫磊-关磊:不,你只是单纯手残而已。   岳辛杰:磊哥,别说实话。   ……   徐缭翻了翻面前的茶几柜子,从里头翻出一盒没拆开的烟来,好在他还没傻到忘记把打火机塞边上,烟火点燃尼/古/丁,他的舌头发干,烟草烧灼进喉咙,让神智迅速慵懒放松下来,枕在沙发上草草抽了两口,又想起应肃来,顿觉索然无味,把烟捻熄在了烟灰缸里。   应肃这人实在不该在这沉沉浮浮的娱乐圈里浪费光阴,他理应去戒断所,那才是他能施展拳脚的地方。   徐缭半眯着眼,自己被自己逗乐了,他又看了看群里,这会儿在聊李松群的事了,这人近日来接二连三的上热搜,时间总是把握的恰到好处,规律却又十分奇怪,总是热搜刚上没多久就被撤下,如此反常的情况惹得人津津乐道,后来不知是怎么了,也就任由挂着了,反正很快就会被『乱』七八糟的其他热搜挤下去的。   其实这是不太明智的事,虽说能让自己一时间淡不出大众视野,但一直没有作品面世,太容易遭人非议了。   不过这是永乐公司的事,跟徐缭没什么关系。   快七月的时候,李松群的个人工作室成立了,单独挂在永乐名下,永乐这两年没有什么能挑大梁的支柱,估『摸』着是被热搜『迷』昏了头,还真以为自己旗下这位是个可造之材。   徐缭几乎没做什么别的,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再吃,应肃再没来给他做过饭,他捡起了那两本厨艺入门,自己笨拙地拿起锅铲跟菜刀,尽量把自己收拾得体面点。   柳茜钟爱的那辆肌肉车被他买下了,徐缭还为此买了好几件配套的黑皮衣跟墨镜,他看着衣柜里一整排的款式,忽然怀念起了应肃的品位来。《艳蝶》也开始宣传,大家配合着出席了活动,采访时徐缭不慎被套了话,柳茜叫嚣着要来他家看车,就干脆在家里开了个派对,结果人到了,却没让柳茜坐上去骑一骑。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车子上应该先让另一个人坐上。   《艳蝶》的宣传没掀起半点水花,倒是《何罪之有》开始播出,作品口碑不差,成绩也相当不错,但要说火爆却没有,饰演石臣的徐缭出场不多,不过在观众之中备受好评,距离《凰璃》结束已有大半年,不少人都已经有了新的追逐对象,自然早把墨玉抛在脑后,只有寥寥几人认出徐缭来,大多热度还是在男女主角身上。   人生不过如此,总是平淡占据绝大部分。   徐缭晃了晃钥匙,绳圈顺着他指节打转,人们的记忆永远只保存着当下流行的那几张脸,他没再全副武装,大晚上准备在路上风驰电掣,打算找点不太平凡的事做,当然不包括玩命。   然而,路堵了。 第五十二章   燕城路阻实在常见不过,徐缭早有先见之明,趁着天黑人稀,借非机动车道行驶。   摩托唯有这点灵活,不过灵活过头就是让人血脉贲张的极速,可惜再世为人的徐缭宁愿帅不愿快,肌肉车该有的霸道『性』能跟霸气外观只有了后面那一半,看起来装『逼』可以,要说速度,倒也就那么个样子。徐缭开了小半程,大道上的车辆照旧纹丝不动,他开过大灯下,不经意转头看了看,正撞进应肃不悦的眉眼里。   对方压根没认出他来,时不时看向手表,徐缭刹车停在了路边,戴着头盔微微歪了歪头,他们俩距离很近,只隔着一道防护栏。   “喂。”   应肃下意识转过头看向窗外,跟他说话的摩托骑手半融入暗影之中,只能看清漆黑流畅的车身像是巨兽般蛰伏着,骑手被裹在皮革里的腿修长而『性』感,紧紧控制着这辆野兽,然后车身小幅度地倾斜了下。   “要不要搭个顺风车。”   对方脱下了头盔,凌『乱』的头发在空中随意摇摆,那张面孔进入灯光后又叫人熟悉了起来,徐缭伸手撩了把头发,黑『色』的短款皮衣顺着他的动作松散敞开,里头那件薄薄的衣服勾勒出腰身,冲着应肃抛了个不知死活的媚眼。   他看上像是打算去猎艳,或者被猎艳。   应肃不动声『色』地缓解喉咙无端生出干涩燥热的不适感,他皱起了眉,仔细看了看徐缭,又看了看那辆车,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头盔呢?”   徐缭敲了敲车头上挂着的那个,漫不经心道:“这个给你咯,再说了,这车速你要什么头盔?老『奶』『奶』过马路都指不定比我快多了。”   “再去买一个。”应肃目光微沉,“没头盔我不上,太危险了。”   徐缭忍不住“啧”了一声,重新戴上自己的头盔,小声嘟囔了句:“你真他妈是个事儿妈。”可能怎么办,还不是老老实实去给他买头盔,马达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像是替代主人内心对某位经纪人的抗议咆哮,没等应肃反应过来,『性』感的摩托骑手就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了。   这车速要什么头盔?我倒想知道哪位老『奶』『奶』有这个时速。   应肃在内心里无声嘲讽,然后开始联系代驾,他的确有要紧事,而且赶时间。   等徐缭回来的时候,应肃已经在道路上等他了,车子仍旧纹丝不动,这会儿又不是晚高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徐缭把安全头盔丢给应肃,示意人上车。这次应肃没有再提什么要求,只是老老实实的戴上头盔,跨上车后报了一个地址,顿了顿问徐缭道:“不介意我环住你的腰吧?”   “不抱着你是想飞出去?”徐缭在头盔下挑眉,然后感受到公文包隔开了他们俩,而应肃两只手都环了上来,规规矩矩地抱着自己的腰,愣了愣忽然道,“哎,你是不是头一次坐人家后座?有没有想过尝试下小仙女那种侧坐方式?”   徐缭说这话只是为了好玩,故意逗逗应肃,因此压根就没打算给对方训人的机会,说完之后直接飚了出去。   直到下车那一刻应肃才开了口,他某种意义上真是个安全意识强到惊人的男人:“不想出车祸的话,别随便在开车前说这种废话。”   “这不是没事嘛。”徐缭嬉皮笑脸地回他。   “喂,应肃。”   在应肃打算离开前,徐缭侧过身来慵懒地靠在车上问他,皮裤黑夹克,头发凌『乱』,有几缕溜到额前,饱满的嘴唇含着笑意,眼睛惯来多情,这会儿半眯着看他,宛如不经意的挑逗,“你那天跟我说那些话是为什么?”   应肃顿了顿,低头拍了下公文包:“你还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我将错就错喜欢你,那对我岂不是很不公平。”   “哦——”徐缭拖长了音,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完了,你打算喜欢我。”   应肃的脸看不出喜怒,他缓缓道:“自信是个好事,保持下去吧,我要走了。”   “哎,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不喜欢崔远山是不是因为他……这个……嗯,私生活方面有问题?毕竟你有洁癖。”徐缭迟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我已经到这个年纪了。”应肃重重叹了口气,“自己对这方面有要求并不意味着我对别人也有相应的要求,所谓的初恋、第一次,我不会因为这些去错过也许会跟我相伴一生的人,只不过选择上会偏向与我较为相同的类型。我不选择远山,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爱他,而不是我爱他却无法容忍他的生活方式。”   徐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眯起眼睛挥手道别:“那再见啦~”   “再见。”应肃道,“今晚谢谢你了,不过我也的确不会考虑私生活较为随意的人。”   徐缭忍不住愣了愣,觉得应肃此话意味深长,他眯起眼思量,对方却已经潇洒无比地转身走人,没了后话。   人生大概就像一场奇幻旅行,上辈子分明跟你毫无相关的人,这辈子却让你心心念念。   徐缭换了家酒吧,他还不至于不知死活到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可以随便出入普通酒吧,万一被认出来上了热搜,应肃可绝对不会因为有可能喜欢自己这件事而手下留情。记忆里在这附近有家怪热闹的爵士酒吧,消费颇高,不过相应的气氛也较好,他调头往目的地开去,没太意外气氛酣热。   红与黑的『色』调占据一半一半,角落的舞台底下是蓝『色』光影,有支爵士乐队正在演出,该有的情调这里一分没差。   灯红酒绿,徐缭坐在吧台上点了杯酒,热闹有时候与嘈杂并无任何区别,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口饮尽那些五彩斑斓的『液』体,冰块在酒杯里直打转,雪白的牙齿顶住一块,嫣红的舌尖扫过表面,寒气直透内心。   中间有人来有人走,不少人请了他一杯,他举杯道谢,却并无回应,其中有几位前凸后翘,貌美无比,且出手大方,徐缭暗自感慨,为了泡下应肃,自己可谓牺牲大发。   喝酒这事有来有往,若是有意可以回点一杯,要是没意思,喝完这杯算给面子,喝了七八杯之后徐缭才想起他是自己开了摩托车来的,酒驾不可取,皱了皱鼻子,于是又点一轮。反正喝多喝少都是喝了,照旧上不了车,倒不如练练酒量。   酗酒跟取乐这事天差地别,自打丢了那个吧台,徐缭就觉得自己脑袋里跟装了个开关似的,他不再那么疯狂的渴望或是恐惧这个东西,好像“点到为止”这四个字又重新回到了这具身体里,他知道底线在哪里,也清楚喝到什么程度叫恰到好处,而喝到什么程度叫控制不住自己。   多谢那几位大美妞,叫他省了一大笔酒钱。   有人来搭讪,年纪还小,大概二十出头,染成血红『色』的指甲明晃晃惹眼,柔软的手赖在徐缭腰肢上,浓妆没能完全遮住她脸上的稚气,厚厚的睫『毛』眨了眨,整个人靠在吧台上,似是熟客,另一只手点了点,示意酒保上酒,嘴唇红艳而带笑:“帅哥,喝一杯?”   她举起那杯鸡尾酒,散发出女『性』的妩媚跟青涩。   徐缭克制住放声大笑的冲动,他仔仔细细打量眼前的美人,对方骨相不错,这样的浓妆也没显得艳俗,只是不太合适,于是忍不住捏了捏对方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蛋,缓缓道:“不好意思啦,我不对小孩子出手,不过这杯酒我请了。”   要是真打算跟应肃谈恋爱,可能往后也没机会对其他大人出手。   他将残余的酒喝完,直接结账走人,全然不管对方在后头气得浑身发抖。   离开酒吧之后,晚风吹得徐缭一阵激灵,他跨上自己的宝贝坐骑,却没有启动,而是静静地坐在夜『色』里,   跟应肃分别了大概有几个月了,对方当初说好会一如既往,事实上也的确一如既往,平日里电话联系,互相都忙得找不着北。这次意外再见面,他既没尴尬也没窘迫,对这件事理智清楚,按照正常的言情里该演上七八十章让人误会心痛的桥段被直接丢进垃圾桶,连带着徐缭都没那么不安了。   真他妈见鬼。   徐缭看着那两个安全头盔,一瞬间觉得好笑到要命,他没爱上应肃,却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觉得对方有吸引力到可怕的地步。   他没打算喝完酒后开车,又不是疯子。   人生难得,青春大好,神经病才想不开找死。   “你开会完了没。”   “我好无聊。”   “喝酒太多了回不去。”   “我在蓝桥酒吧这,刚刚上去个客人即兴表演烂得一塌糊涂。”   “应肃应肃应肃……”   “酒驾是不对的。”   “我要躺这儿睡着了。”   “你在参加什么变态会议啊我靠这个点都没结束。”   ……   直到徐缭持续不断的折磨了应肃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信息之后,对方终于有了回音:“我去接你。”   “我等你哟~比心。”   那头大概过了三分钟,发过来一个猫咪呕吐的表情:呕呕呕。   徐缭确定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不是韩云迟而是应肃发的,趴在摩托车上笑得险些不省人事,甚至有点怀疑应肃被盗号了。金属的冰冷机身贴着发烫的脸颊略有些舒适,他干脆一头挨着,侧着脸继续观察那头应肃的反应,可惜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音,于是又孜孜不倦地『骚』扰起自己这位全能的经纪人来。   应肃抵达的时候,徐缭像是只挂在树上的豹子一样趴在他那辆肌肉车上,皮衣熨帖地贴合腰线,说不清是车还是人的线条更给人冲击感,他摇下车窗喊人上车,对方大概是醉『迷』糊了,像滩『液』体似的往下滑,快掉下去的时候长腿挂住一角,慢腾腾地撤回来,然后好整以暇地站起来,准确找到了应肃,上车系安全带。   “哎,你忙不忙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徐缭挨着座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这么个问题,“你要是忙的话,别客气,把我丢车里就行了。”   应肃没好气道:“这会儿才问不嫌太晚吗?”   “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嘛。”徐缭黏黏糊糊地对他撒娇,半真半假的,好好一个大男人居然显得有点娇憨可爱,目光带点『迷』离,好看的人就是这点占优势,看不清人也可以说是眼波朦胧,“现在我可以睡一会儿了,你敢想象我要是趴在我自己那辆车上睡觉,明天新闻会写点什么吗?”   应肃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又道:“你倒是得有上新闻的名气啊。”   “扎心了老应。”徐缭故作受伤,“我红不起来都是老板的错,你别看我这样,在酒吧里的时候好几个漂亮姑娘给我点酒呢。”   应肃“哦?”了一声。   “我把酒喝了,人就算了。”徐缭委委屈屈地跟他说话,“你有没有觉得我特乖?”   应肃没有觉得,他在疑心自己跟徐缭没怎么联系的这几个月里,对方在寻找如何自爱跟区分依赖与爱情的差异『性』这两件事上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放飞自我,半晌缓缓道:“乖没感觉到,不过你说话的确是怪不要脸的。”   于是徐缭深呼吸了下,十分诚恳:“我想掐死你了。”   “那你就立刻下车。”   “……”徐缭眨了眨眼,“刚刚有人说话吗?”   应肃忍不住叹气,他把两边的车窗都调了下来,他疑心徐缭在这样的酒气下会逐渐丧失理智,于是又叮嘱道:“别把头伸出去,要是被车子撞飞了我不会管你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让人想吐的话,我会吐在你车上的,到时候不给你清洗费。”徐缭对他翻白眼,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哎,应肃啊,你有时候会不会有一种感觉,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忍不住希望两个人能互相取暖,可是又担心自己最终被人辜负?”   应肃跟他扯淡这会儿已经重新开上大路了,漫不经心道:“没有过,会很麻烦,起码是对我这样的人很麻烦。”   其实徐缭能意识到自己没有醉,或者说他没有神志不清,他不想跟酒吧里那些人说废话,却有满腹的废话想跟应肃说,想得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怎么不问我干嘛喝那么多酒?”   “哦,你干嘛喝这么多酒。”应肃问他。   “你能不能诚恳点?”徐缭笑得直打嗝,然后很认真地对应肃说了些对方绝对听不懂的话,“我觉得那个人消失了,他彻彻底底的完蛋了,我又能控制住自己了,所以挺高兴的多喝了两杯。”   庆祝自己不再酗酒的方式是多喝几轮。   是徐缭的风格。   应肃愣了愣,犹疑道:“你可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啊。”   “谁会干啊,我是说我自己。”徐缭对他做鬼脸,被夜风吹得头疼,下车时脚步都有点虚浮,当然不是真的虚到这地步,只是有人疼的人难免容易恃宠生娇。应肃大概被之前的徐缭误导严重,觉得对方此刻半死不活,生怕对方睡到半路吐在车里,于是连拖带拽把人抱了出来。   徐缭无意向他证明自己还有神智跟力气,顺势趴在人肩头,应肃力气的确不大,中间皱眉发表了下对徐缭体重的不满,小肚鸡肠的好演员忍不住又往他身上沉了沉,作势要滑下去,长手长脚扰得应肃一时不知道该先拽哪只,只好把整个人搂着,任由对方在自己耳朵边喷热气,酒的香气还未散。   进屋的时候两人努力脱鞋,这点上徐缭配合积极,于是应肃松了口气,把他带进了客厅,顺道开了一路灯,徐缭专注地盯着对方的耳朵,被热气喷得微红,他歪头想了想,忽然凑过去吹了口气,下一刻就觉得天旋地转,背上传来一阵钝痛,双手像是被什么枷住了动弹不得。   徐缭痛得直皱眉,仰头正对上应肃低头看他的样子,经纪人皱着眉,幽深的眼瞳隔着镜片望下来,他顿时觉得脑子一空,好像被是程序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下子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应肃又重新把他拽起来,像是抱怨又像是愧疚地说了什么,可徐缭没有听见,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怔怔地顺着对方的动作倒在沙发上,然后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疑心自己有被/虐倾向。   我想睡他!   应肃对此毫不知情,只是拿了两个西红柿打成汁喂给他喝,看着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还少女捧心的徐缭,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喝傻了吗?”   能不能睡另说,先别被应肃呛死才是正途。   徐缭自己夺过杯子老实喝了下去,应肃还未了解眼前这个人今天晚上只花几个小时就对他从心灵到肉体都产生了兴趣,单纯是对接下来的麻烦烦心得要命,便告诫道:“下次开车别喝酒,我等会找人把你的车开回来,摩托这种兴趣没什么,这段时间你多开开也行,接下来说不准就没时间了,要记得自己开出去再开回来。”   “最近有新工作吗?”徐缭为了躲避这个话题,乖巧又温顺地眨了眨眼睛。   “有。”应肃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看,又道,“《艳蝶》不打算走市场宣传了,费用不够,名气也不足,接下来活动不会太多,看播出后能不能走口碑营销的路,公关那边已经写好软文了,这边基本上公司会跟,你就不用多管了,我给你接了个新角『色』,本来打算明天联系你的。”   徐缭歪头看了看他,问道:“什么样的?”   “叫《暗龙》,警匪片,导演是刘正业,他在业界里名气不大,不过作品大多都很有想法,获过不少奖,之前那部《低俗行为》的编剧就是他。”应肃又看了看徐缭,疑虑道,“你现在还能听工作的事吗?”   刘正业啊。   徐缭拍了拍自己的大脑,刚想嘲笑应肃见识少,结果脑子一拍倒是清醒了,这会儿才几几年啊,刘正业的确还没成名,这老爷子酷爱一切悬疑、警匪、动作、暴/力相关的题材,偏偏这几样还常常串联在一起,是暴力美学这方面的代表人物。   “没问题。”徐缭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反正我现在也不能做点别的。等下……你说什么?《暗龙》?”   演员通常都有几百部必看的经典影片,《暗龙》无疑是其中之一,直到上辈子徐缭落魄为止,仍是该类型里无人能够超越的巅峰。刘正业对演员的要求都是以电影质量出发,鲜少与当红跟流量合作,甚至有时候会邀请素人演出,不过跟他合作不是易事,刘正业在片场可怖到近乎妖魔,绝大多数演员跟他合作过一次后都像是去了半条命。   “嗯,我跟远山讨论过,远山很喜欢刘正业的作品跟风格,尽管刘正业这个人在圈子里的口碑很差,不过我找他的作品看过了,的确质量方面很有保障。”应肃顿了顿,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向很懂事,不过你的状态的确是有问题的。”   徐缭嘴唇上浮着一圈西红柿汁,应肃叹了口气,抽出纸巾来帮他擦掉了,坐在茶几上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远山他不是能帮你调整过来的导演,他没这个能力,你这样演小戏没问题,可想走更远就不行了,总不能你自己调节。”   “哦。”徐缭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其实应肃这会儿也只不过比之前那个搭讪的姑娘大几岁而已,可却没有那种青涩的感觉,因此自己被说懂事,也没感到任何突兀。   他倒不是故意在说应肃老。   因为上辈子的戏路问题,徐缭没怎么跟刘正业接触过,不过在酒会上倒是见过面,刘正业活了一把年纪,人情世故上还是照旧有『毛』病,他有个兄弟叫刘守业,是个比较出名的演员,对方倒是『性』格不错,经常给他哥哥打圆场,帮忙沟通,而刘正业的每部电影里几乎都会给刘守业留个位置,戏份或轻或重,从没缺过。   《暗龙》本身没出什么问题,只是谁也没想到之后他会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大可以竞争一下。   “是什么角『色』?”徐缭问他。   “狡狐丁蔚然,剧情里是个重要人物,不过也是个反面人物,剧本还没到,我不太清楚。”应肃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喝酒后的徐缭谈到现在,因此资料并不充分,“而且刘正业专攻电影这一块,接下他的戏,对你以后进大荧幕也有好处。”   丁蔚然,代号狡狐,三人组里的智囊,通常跟野狗吴浩一组,是少数能牵制住吴浩的人,因此又被戏称为驯兽师。比起其他两个重情重义的兄弟要冷酷无情的多,为人不讲道义,且出手相当不择手段,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为了自保杀死了对他毫无怀疑的野狗,逃亡路上被昔日仇家所杀。   徐缭对剧情了若指掌,这部《暗龙》他不知道刷了几遍,忍不住笑道:“你给我接反派人物,不怕有损我的形象吗?而且这戏跨度也太大了吧。”   “你还记不记得签约之后第二天跟我说了什么?”应肃忽然问他。   “嗯?”徐缭愣了愣,他哪里想得起来几十年前的琐事,干脆贫嘴道,“怎么,我跟你说我喜欢你”   应肃很是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我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你说‘肃哥,我签约那天说只想混饭吃是骗人的,我想演不一样的角『色』,让别人记得我,但是又记不得我’。”   徐缭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句话他早就忘了。   世人总说你有能力不行,还得要处世八面玲珑,有能力的人这两方面都得处理好,可说难听了,谁能真正做到呢?跑通稿跑活动炒绯闻八卦为了热度飞机来来回回散播消息,精疲力竭之后哪有时间去更深刻地精进自己,是人总有矛盾,进了剧组总得八面玲珑,世故圆滑久了,哪来那么纯粹的热爱跟自由。   人人都是凡人,心神要是分走一大半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另一方面自然无暇顾及,徐缭也是如此。   他的演技对二十出头的这群小生里堪称吊打,可要真要与实际年纪的演员相比,简直该被吊起来打。   “别因为一个人就失去信念。”应肃低声对他道,“这世道虽恶贯满盈,但总有些东西值得你坚持,别拿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其实这些话早该跟你讲,只是你那时候状态不佳,我就想着等你好些再说,现在想想,是时候该说了。”   徐缭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应肃是在说潜规则的事,他未能看透这具年轻的皮囊下藏匿着来自未来的重生者,还当是第一次正面圈子的丑陋惊吓到了本人。他签约已经多年,星尘对他堪称尽心尽力,一直以来应肃也都尊重他的意愿,演戏也好,炒作也罢,三角恋最热时也从未妥协带真人下场。   可徐缭从未想过,当初签约后还带着懵懂天真的宣言居然会让应肃一直记到现在。   “啊——”徐缭本想嘲笑他,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改了口,忽然道,“应肃,我要是试镜试上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个奖励。”   应肃皱眉问他,大概有一箩筐的槽想吐,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觉得不能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好。”徐缭笑道,“就是突然想要个奖励,你放心啦绝对不是作『奸』犯科的事,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应肃想了想,仍是妥协道:“可以。”   两人没再多说些什么,应肃很快就走了,徐缭躺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梦想这个东西,说来其实很可笑,年轻人会憧憬,而进入社会久了,就渐渐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到底,人生的路有那么多条,何必选最自讨苦吃的,有千百个选择让人更容易功成名就,傻子才追寻压根没有意义的那些纯粹。   我想让大家都记得‘我’,却都记不得我。   原来还有过那么沙雕的时候啊,这种台词说出口也不觉得丢脸吗?是什么年代的中二病患者才会说出这种傻话来啊。   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种话而燃起来,果然是自己有病……   徐缭抱着抱枕叹了口气,如果说人生是不能存档的游戏,他已经算是开挂了吧?他可是强行s/l大法重新来了一次,这么想想,其实上辈子那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靠脸吃饭到底是青春饭,半流量半实力不是照旧被打下来,而且流量混久了,难免应酬之类的也多起来,以前公司跟自己都想着短时间红起来,所以等不及。   我希望他们记住‘我’,可不要记住我。   他今天一定是喝得太多了,几十岁的老男人还想梦想这种东西。   不过试试也无妨吧……   徐缭敲了敲自己的头:都怪应肃。   过了两天,应肃带着剧本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徐缭的摩托车,徐缭没太敢想西装骑摩托是怎样有意思的场景,不过按照对方的安全观念,也未必就是他骑回来的,于是放了应肃进来没敢多问。   “奇怪,我跟刘正业没有接触过,以前的角『色』里也没有相应的类型,他怎么会给我发试镜邀请?”   《暗龙》那边发了一小部分的试镜剧本过来,两个人各拿一本,徐缭先仔细看了遍剧情,提起笔对台词进行备注,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他的戏路其实并不符合刘正业平日选人的标准,之前的角『色』不必再提,来之后演得几个角『色』,顾长年是个病态抽象的角『色』,而墨玉典型是仙侠偶像剧痴情男配,石臣是客串的,而袁清佩跟董不语都还没上映。   “哦,我知道《暗龙》打算开拍后向他推荐了你,他觉得你在《何罪之有》里那个石臣的角『色』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而顾长年还算有点意思,就发来了试镜邀请。”应肃平淡道,“我觉得他会看上你可能是因为近来进步太大了,有些演员就是这样,有潜力,可遇不到适合的导演就不出彩,可能是把你当这类型的了。”   徐缭挑了挑眉:“你这个意思是,觉得我不是?”   “远山还没有这个能耐。”应肃翻了翻剧本,又专心致志地讲起刘正业这个人来了,他是经纪人,剧本跟角『色』这方面不负责主动分析,“试镜最麻烦的点就在于刘正业这个导演,他选角『色』不是看试镜效果的,有时候甚至有人莫名其妙就被选中了,这点比较麻烦。”   倒是也不麻烦。   徐缭若有所思,其实刘正业试镜的秘密在几年后就被破解了,他的试镜其实是全面的,也就是说演员从进去试镜那一刻开始到离开试镜室结束,包括脱离角『色』后的自我介绍都处于试镜状态,这意味着演员与角『色』要有一定的融合度,刘正业喜欢启用本『性』与角『色』有共通处的演员。   很多人不明白自己被刷下来的原因也就在此。   “还有一点你要做好准备,刘正业喜欢追求真实的效果,所以通常武戏这部分绝大多数时候是真打。”应肃弹了弹纸面,“如果能通过试镜,这点上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这点徐缭也有了解,他点了点头。   试镜剧本设置的很有趣,是三个人吃饭的场景。   何游星、丁蔚然、吴浩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家境都相当糟糕,丁蔚然的父亲有严重的家暴行为;而吴浩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跟偷窃存活;何游星则是单亲家庭,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备受冷眼,甚至常被邻居嚼舌根,说她是勾引了男人然后被抛弃。   三个孩子其实等同于是何母养大的,之后她因生病去世,三人也因此放弃学业进入三合帮,之后何游星凭着不怕死的胆气跟过人的身手,很快就青云直上,被分部大佬收为义子。   而剧本这段前因后果倒也简单,是何游星的义父在争斗中被误杀,何游星带领手下成功突围,解决了这场纷争,之后接管分部,确定了自己的地位,他跟兄弟分享喜悦。   三个人这会儿都已经有了地位,自然不像小时候那么穷困潦倒,可还是一块儿吃着火锅,因为小时候每到冬天,何妈妈能给他们端出来的也只有一锅热汤。   吴浩外号叫做野狗,是因为他打起架来就像一条栓不住的疯狗,逮谁咬谁,直到断气,然而狗是很忠诚的生物,对于两个发小,他又是实打实温顺听话的宠物犬。而丁蔚然这个角『色』就相对要复杂的多,他因为家世而极度自卑,又因为天生聪明而极度自傲,他不像吴浩跟何游星那样纯粹的对待这份兄弟情义,所以之后三人组里也只有他选择了背叛。   试镜的剧本里没太多细节,在徐缭的记忆里,原来那位饰演丁蔚然的演员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也是纯粹的喜悦。   这就好比翻拍,相同的角『色』共同的剧情却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演绎方式。   徐缭在“恭喜你”这三个字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圈,喜悦的确能够证明他们三人曾经之间的感情,更何况这时候三人刚进入帮会不久,情谊还尚纯粹;然而如果让徐缭本身来诠释这个角『色』的话,从这里开始,丁蔚然在心中就应该嫉恨何游星了。   不单单只是嫉恨,同时他也感到喜悦跟失落。   刘正业跟罗准那会儿不太一样,他给的提示很充足,丁蔚然的『性』格成分几乎都详细提到了,连同背叛的结局都有提及,不过徐缭却觉得,这反倒是陷阱。   太过在意设定上给出的『性』格,很容易就会把人物想得过于平面化,就像情商高的天才就意味着世故圆滑,这其实是个谬论,徐缭在这方面吃过苦头,多少有些教训。   过于在意丁蔚然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这一面,反而容易失败。   “试镜在什么时候?”徐缭忽然问道。   应肃查了下日程:“半个月后。”   徐缭点了点头道:“那时间够了,接下来有什么重要活动吗?除了不能推掉的全部都推掉吧,我想揣摩下这个角『色』,顺便为这个角『色』锻炼下。”   “全部都能推掉。”应肃并没有说什么为了一个试镜这样大费周章的话,他顿了顿,忽然又道,“不过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都休息这么久了。”徐缭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并非是小题大做,《暗龙》之前的扮演者足够经典,如今才刚试镜,而刘正业又是出了名的爱改剧本,他要是凭过往的记忆去演绎这个角『色』,最终也只是个完成度较高的模仿者罢了。   人家有真品,要什么伪物。   重生既是徐缭的优势,同样也是他的劣势,他能找准机会,可是许多角『色』在他心中有了定型的概念,因此对表演跟个人理解上也非常不利。他要花半个月的时间去琢磨丁蔚然这个角『色』,彻底做好准备,也是为了让自己摆脱原来那位演员给这个角『色』定下的窠臼。   人很容易先入为主,一部经典的电影里,每个演员都是完美的,他们定位了这个角『色』最初始给予人们的印象,然而人物总是复杂的,好比原来那个演员凸显出角『色』的正气凛然,另一个翻拍演员稍稍展现这个人物的豪气就变成了角『色』人设的崩塌,豪情万丈都能变成一身匪气。   丁蔚然人设很饱满,是典型的两面派,平日在帮会里是少有的“儒将”,温文儒雅,文质彬彬,待人也相当亲和;可对待敌人与叛徒十分冷酷,甚至可谓冷血卑劣,相当擅长折磨人的小花招。   比起何游星的义薄云天,他的劣势同样明显。   那就是不讲道义。 第五十三章   徐缭几乎半个月都待在家里琢磨丁蔚然这个角『色』。   倒也不是全然与世隔绝,按照正常的健身计划,他还是每周抽出一两天去健身房体验下汗流浃背后被关莫磊暴揍一顿的滋味,好在之前《艳蝶》拍摄时由于关莫磊全程跟组,一旦有休息时间他也会跟关莫磊对对拳,基本上也能打回去三四拳了。   不过关莫磊近来也找到了新工作,因此健身计划也常要沟通时间,有时候一旦沟通不便,两人就调整下时间。   在徐缭记忆里,丁蔚然的武戏不算太多,不过也占据一定的成分,如果说何游星跟吴浩身上显『露』出的是江湖上的草莽义气,那么丁蔚然则不折不扣是个乖僻的西装暴徒。   因此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   应肃偶尔会来查看徐缭的情况,更多时候则只是打电话完事,近来公司忙于《艳蝶》的后期制作跟规划苏星灿等人的未来戏路,应肃作为公司的另一大巨头,一时间倒也无暇分心理他。   半个月后,公务繁忙的应大经纪人准时到徐缭家门口载他前往片场,简直像掐着秒表似的,进房子里把徐缭从被窝里刨出来,准备去衣橱里给人挑衣服。徐缭懒懒地坐在床头回神,挥挥手让他不用费心了,今天自己穿着有准备,应肃也就不管,下了楼后一边盯着他吃外卖一边说了说接下来的情况。   《暗龙》的试镜在一个小制片厂里,环境很不错,就跟星尘主公司似的,依山傍水,种了不少花花草草,相当贴近大自然,这会儿天气正热,地方荫凉但也有不少蚊虫。   制片厂虽然不大,但是管控却很严格,应肃给门卫递了张卡片,对方这才把他们放行进去,里头是不让开车的,估计是因为整个场地不大的缘故,应肃开进了地下停车场之后找了个地停下,两人直接从里头的电梯出来,就到制片厂的摄影棚附近了。   路上不少人来来往往,不过大多都是员工,大概在搬器材或是道具,见着他们也没有什么反应。   试镜的人并不多。   不光是《暗龙》,包括刘正业的许多电影角『色』基本上都是邀请试镜,而不是海选,除非这个角『色』他的确定不下来,或者心中没有具体的面貌,否则基本上来试镜的演员数量都相当有限,可同理,数量一少,质量就上去了,每个能让刘正业发去邀请的演员都是相当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在摄影棚附近招待他们,里头大概是在试镜,等待大厅的每张桌子上基本都有些小零食,旁边则有自动贩卖机,有几张桌子已经被人占住了,脸并不太熟,徐缭无意在此刻跟竞争对手搭讪,干脆跟应肃找了个空位坐下。   等待很是漫长,徐缭想了想,过去贩卖机那儿买了两瓶咖啡,咖啡居然还是冰的,他递给应肃一瓶,自己则开罐喝了一口。   “你紧张吗?”应肃低声问正在拆零食吃的徐缭道。   “有点紧张,又不是很紧张。”徐缭嚼了嚼嘴里那块巧克力,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应肃啼笑皆非,便没有再说话。   等候厅里寂静无声,每个人都自顾自的,有什么声音出现反而显得突兀,因此他们只短短说了几句话,怕引起他人反感,便也不再说话了。   徐缭正百无聊赖,忽然抬眼瞥见试镜室里走出来一个人,险些一口咖啡喷出来,好在忍住了,只是神情古怪了起来。应肃正在看杂志,冷不防抬起头被他的颜艺吓了一跳,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由得愣了愣,皱眉道:“是他啊,你功课倒是做得很足。”   这倒还真不是,实在辜负应肃的夸赞,徐缭研究丁蔚然几近疯魔,人物小传跟细节都不知道写了多少版本,压根没时间研究自己任何竞争对手的资料,他心里的对手只有一个人,所以才对这位印象深刻。   谢旭日,参演了不少警/匪片跟黑/帮片,长相较为平凡是他的劣势,不过十几年来打磨下来演技是他的优势,一直不温不火,名气不太大,不过在圈子里口碑很好,虽然一直都是配角,但是不愁没饭吃,只是情况总也上不去。   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就自带与娱乐圈不合的负面状态,所有奖项全都陪跑,永远戏红人不红,不过在圈子里人缘很好,结婚的时候不少明星跟导演都有去参加。   算是娱乐圈里的一朵奇葩,当然,是好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说要把丁蔚然这个角『色』的竞争对手排个排行,那么谢旭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也是废话,毕竟在原定的命运轨迹上丁蔚然这个人物与谢旭日紧紧捆绑住了。   这种感觉蛮怪异的,《片面》跟《艳蝶》因为情况特殊,其实徐缭没什么冲击感,而《何罪之有》不过是客串,他也没有更深的印象,唯独《暗龙》这部剧,他记忆深刻,连带三人组都喜爱非常,因此总有点微妙。   不过这倒并不意味着徐缭会不战而败,他也没打算落荒而逃。   演员是否合适一个角『色』,事实上重生带来的帮助并没有那么大,就像金钱、地位、身价、演技、名气甚至于契合度等等,这些硬『性』条件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强行更改,圈子里每天能涌入不少人,而努力往上爬的那些人也从来没停歇过脚步。   知道未来什么作品能出名,跟能得到里面的角『色』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本身有没有相应的实力,是否合适里面的角『色』都是问题。   而事实上绝大多数作品能否成功也能被预测到,跟实力强大的公司合作,有老本吃的系列电影等等,资金方面投入足够的作品惨遭滑铁卢就跟没多少投入的作品突然大爆一样的稀少,一遇上不是完蛋就是爆红。   谢旭日的确曾是最适合丁蔚然的演员,可结果还没出来,怎么知道现在徐缭不会比他更适合。   徐缭暗暗给自己打气的时候,突然奇怪起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关注股票——主要原因可能是由于这玩意一般都有专人打理,他只负责拿钱,之后跌得那么惨,也有一部分这上面完蛋的缘故。   然而事实上他只记得那年股市低『迷』,自己赔了不少,酒精还在大脑里抹掉了那只股票的名字。   大概是老天爷都不愿意让他在其他方面赚钱。   人一个一个的进去,又一个个的出来,试镜基本上由主办方决定『性』质,严肃些的会分为初次试镜跟带妆试镜,按理说这次应该属于带妆试镜,不过大概是由于现代戏的缘故,并没有人领他们去化妆间,而绝大多数来试镜的演员也没有带妆。   这点上没有通知,也没人知道刘正业心里是怎么盘算的,只好自己先准备。   其实也不奇怪,刘正业喜欢给人挖坑,这次试镜不带妆,估计也是想看看演员对丁蔚然的理解。丁蔚然剧本上“儒将”加“西装暴徒”的设定深入人心,不少人是穿着西装来的,倒是谢旭日随便穿了一身。   徐缭穿得也比较休闲,不过他更『奸』猾一点,他还把自己扮嫩了些。   刘正业铁定看过徐缭所扮演的石臣这个角『色』,石臣的外形足够儒雅绅士了,没必要把一个重叠的形象反复烙印在刘正业的脑子里,剧本试戏这段三人组都还年轻,试戏方面他也尽量把自己往年纪小这方面靠。   徐缭来的不算晚,无奈是人家倒的更早,他排到最后一个,等了不少时间,直到零食盘里的零食都快被他吃完了,才终于轮到。   ……   刘正业很久以后还会再想起那次试镜,徐缭从门外走进来,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像是装腔作势的大人一样,配上青涩的书卷气,有种滑稽的可笑感,长手长脚,打架都能绊倒自己似的,又瘦削的像根竹竿。   他几乎第一眼就中意这个演员,甚至压过了对谢旭日的满意。   丁蔚然这个角『色』在他跟编剧讨论下成型的时候,图纸上画出来的年轻人就是这样滑稽而可笑的,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聪明而略带点神经质,竭力让自己成熟而又难以摆脱青涩,这就是十八岁的丁蔚然。   试镜室里有一张椅子,是给演员坐的,因为这场戏是演吃火锅的场景。   徐缭吃火锅的样子很熟练,看起来就没少帮自己涮肉,三人组小时候没有肉,经常买一大颗白菜,细细切好,在热汤里煮沸,就着汤吃白菜,丁蔚然总是比较自我的那个,何游星会照顾吴浩,他从来只管自己吃。   “好小子,真有你的。”丁蔚然抿着嘴笑起来,故作矜持地端起架子,他进了帮派后反倒读书更多了,不愿意这辈子只能跟帮派里基层那些就知道打打杀杀的混子混下去,就学了个四不像的姿态。   可在何游星跟吴浩眼里,他向来是三个人里最聪明的那个,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徐缭的微表情很到位,他举杯跟何游星道贺,可放下杯子,望着火锅里的雾气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散,眼神却难免掺杂了些许落寞跟嫉妒。   “恭喜你。”   这句话便是喜悦夹杂着酸涩的了。   刘正业忽然发难:“你试试十年后的丁蔚然,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的?”   这位导演习惯来个突击考核,考验演员的应变能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这会儿应该还是挺稀奇的。   其实剧本上已经提醒的差不多了,只差了台词而已,徐缭对这种临时考核驾轻就熟,他微微垂下脸,换了个姿势,舒展开一双长腿架起,伸手抹过头发,头发散『乱』了些,气质顿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不如说,是整个人看起来调整了年轮。   要是刚刚他才十八岁,这会儿的姿态少说有三十来岁了。   徐缭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客气地向刘正业请示了下:“您介意吗?”   刘正业饶有兴趣的挑起眉『毛』,摇了摇头道:“丁先生,在我这儿抽烟不大合适吧。”   要是刘正业说的是徐先生,那百分百完蛋,可既然是丁先生,那就还有戏。   “有什么不合适的。”徐缭倒还真把那根烟点上了,深深抽一口,右腿架在左腿上,稍稍倾了些身体,让自己看起来笔直端正,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他那烟盒里只有一根,纸盒子就拿来做了个简易烟灰缸,轻轻点了点,往上呼出烟雾,“怎么不合适,哪里不合适,我倒想听您说道说道。”   “少年郎,在我的地盘撒野,你轻狂了点。”刘正业又道。   徐缭笑了笑,仍旧是风度翩翩的:“这嘛,人不轻狂枉少年,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忽然站起身来,不缓不慢地往刘正业面前走去,刚进试镜室时还叫人觉得瘦削的身体倏然带来铺天盖地的压力,突兀地伸手砸在了桌子上,水瓶被震得一『荡』,众人都吓了一跳。   “倒是有些人,过了轻狂的年纪,掂量掂量自己,就剩点倚老卖老的份儿了。”那眼神狠辣凶戾,声音不响,却叫众人不寒而栗。然而那只刚砸过桌子,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却伸出去轻柔无比地掸了掸刘正业肩头的灰,“你说是吗?”   表演一结束,徐缭赶紧把掉地上的一个水瓶子捡起来,再把烟熄了,有点不太好意思:“刚刚表演没注意手劲儿,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儿。”坐在一边的副导演惊魂未定,其实他也面试过不少演员,有些演员是面相上就凶狠,不像是徐缭这样,看着白白净净,人畜无害的,因此冲击感就来得愈发强烈,他被惊着了还没缓过来,就勉强笑了笑道,“没想到你手劲儿挺大的啊。”   徐缭不好接话,总不能不要脸不要皮的夸自己两句,就干脆笑了笑,说道:“嗯,平日里没事练练拳击。”   刘正业的笔在纸上点了点头,除表演外第一次开了口,问道:“你觉得自己凭什么能拿到这个角『色』?”   徐缭靠在椅子上,仰头想了想,笑道:“就凭我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刘导刚刚不是说了嘛,少年郎别太轻狂,可不轻狂叫什么少年郎。”   刘正业刚想笑话他这样还叫少年郎,可仔细一想,徐缭才二十多岁,可不就是个少年郎,一时哑火。其实要说演技,谢旭日演丁蔚然儒将的状态铁定比徐缭炉火纯青的多,可丁蔚然不仅仅只有那一面,两个人少年面对比差距太大了。   只是对丁蔚然这个角『色』来讲,徐缭又长得太漂亮了点,他刚开始了解石臣的时候,还真没意识到对方能有这样的灵气。   其实刘正业这会儿已经没那么犹豫了,如果没有徐缭出现,谢旭日铁定是板上钉钉的丁蔚然了,可是现在就大不一样了。   谢旭日这个人脾气谦和,稳打稳扎,他演技很好,想演什么就能有什么,可他跟丁蔚然还差了那么一丁点的契合度,那就是傲。丁蔚然本身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他自卑同样也自傲,谢旭日的丁蔚然把控老道,儒雅跟沉稳这方面比徐缭强得多,可傲气太内敛了。   说不上谁表演得更好,只能说两个人都演绎出了刘正业想要的丁蔚然,而徐缭在少年感这方面又略胜一筹。   其实这年头三十来岁演十几岁小鲜肉的也不是没有,可到底不如人家二十来岁的自然,加上这演技也没有问题,刘正业自然是更偏心小孩子一些。   他跟谢旭日合作了不少部,虽说不到审美疲劳那地步,但也的确想换换新鲜血『液』了。   “你说说看,吃火锅那段为什么那么表演。”刘正业把手搭成塔状,正了正神『色』。   徐缭想了想道:“丁蔚然经常被家暴,暴躁的父亲,懦弱的母亲,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受到了何妈妈的照顾,我觉得单这一点,他从小就对何游星有所嫉妒。”他顿了顿,竭力撇掉那些自己所看过的剧情,只说剧本上所给予的信息,“他同时也很珍惜这份兄弟情,我觉得他帮助何游星,为何游星高兴,跟同时嫉恨他并不冲突。”   刘正业点了点头,他觉得徐缭所构想的这个丁蔚然更贴合些,谢旭日对这里的表演是喜悦,他的认识丁蔚然的改变是来源于权力跟地位,不是不好,不过的确差了那么点意思。他心里做下决定,可面上照旧一点不显,只是点了点头,板着死人脸道:“行了,回去等消息吧。”   这就把之前的其他人都给排除出去了。   徐缭跟刘正业没怎么合作过,只风闻这人脾气不太好,还有演员给他冠了个外号,叫片场暴君,看他这脸『色』不阴不阳也不知道自己是表现出格还是恰到好处,不免有点忐忑不安,可面上半点没『露』,跟众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这摄影棚临时搞得试镜室隔音不大好,应肃过来问他刚刚房间里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声巨响,徐缭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尴尬道:“我把导演桌子给砸了,他跟我搭戏呢。”   应肃挑了挑眉,一脸“我听你在鬼扯”的表情,徐缭赶紧给自己洗刷冤屈:“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你觉得我有胆跟里面随便哪一个打起来吗,人家七八个人坐着呢,就是摄像师拿着他那个机器给我来一下我也受不了啊。我得是疯了,不然哪敢主动砸导演的桌子啊,你说你这样的都不敢跟十个小屁孩打,我还有这本事跟十个大汉打?”   “我那会儿也是个小屁孩。”应肃抱着胸幽幽道。   “哎哟喂我的哥,关注点正常重点成不成?”徐缭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结仇的,你可就别逗我了。”   应肃绷着脸好一会儿,仍是忍不住破功,声音就温柔了些,只是表情仍有些不近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除了没把烟喷到刘导脸上让我有点遗憾之外,我觉得都挺好的。”徐缭叹了口气道,“就可惜了我没疯,所以实在没那胆子。”   “你都敢砸导演桌子了,还没那胆子。”应肃淡淡道,“这边我留点心,不过你在里头留了那么久,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稳了。”   徐缭又问他;“那你算过谢旭日的时间吗?”   “我们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进去多久了,怎么算?”应肃看傻子似的看着徐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的优点很突出,起码有一点,刘正业已经跟谢旭日合作了不少次了,这次只要你表现出『色』,他估计不会再考虑谢旭日了,题材跟角『色』重叠太多是很要命的事。”   徐缭叹了口气道:“但愿如你所言,我在里头赤口白舌的即兴发挥,也不知道开罪人家没有。出了门才后悔,可别被人家单方面封杀了。”   “那你接下来就去拍些历史大片跟爱情片算了。”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应肃不大跟别人主动进行身体接触,他位置站得不远不近,仍是抱着胸,沉思道,“其实恐怖片也可以考虑,你这会儿虽然算不上当红炸子鸡,但也不像以前那么半点名气都没有了,沉下来好好打磨打磨,也不是坏事。”   徐缭故作捧场地鼓了鼓掌:“哇,那还真是我演艺生涯的一大跨度,要是我真被刷下去了,我觉得铁定是我这张脸占据了主要问题。”   应肃眼皮一抬,问他:“怎么?”   “长得太好看了呗,还能怎么?”徐缭一脸窒息,“其实演袁清佩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太过一脸正气了,要是真被刷下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属于硬『性』条件缺失,不是我实力不足,你懂不懂?”   不管徐缭是真窒息还是假窒息,总归应肃是觉得自己的确有那么点儿窒息,他看了徐缭一眼,半晌也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初他让徐缭回归自我,找寻纯真,可完全没想过人会直接回归原生态,比喝了酒后还不要脸不要皮,一时难以言喻,干脆不言了。   “哎,说起来最近有没有什么牌子找我代言,想想下半年艳蝶可能要开修罗场,我就有点心惊胆战,迫切需要一个衣橱供我挑选。”徐缭心里不轻松,嘴上更是没把门,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可能『性』很低,《凰璃》上上个月刚得了最佳电视剧跟最佳男配角两个奖,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韩云迟朋友圈都快被亲友跟马屁精血洗了,而墨玉这个角『色』人气不低,可分量不重,剧组甚至都没请他去。   而除开墨玉这个角『色』,顾长年这个角『色』题材小众,石臣也不温不火,有衣服牌子代言找他才是奇怪。   “没有,倒有纸巾的。”应肃冷幽默了一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给自己用纸巾设计一件,我虽然已经推掉了,但还愿意帮你再去沟通一把。”   徐缭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倒是不介意,不过媒体一定会很介意,这种别出心裁的出名方式还是免了。咱们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吧。”   通常上电影甚至电视剧里的三人组,多是两男配一女,两个男角『色』通常一文一武,这样搭起戏来会好看的多,剧情上既有感情冲突,也有『性』格冲突。这类题材的片子也不例外,只是女『性』成分无疑会削弱不少,而三人也相应有所区别,跟完全融合入帮派的丁蔚然和没什么大脑的吴浩不同,何游星的母亲生前一直对儿子谆谆善诱,因此即便何游星走到最黑暗的地方,仍保持着初心。   最初他加入帮会,只是不想被人欺负,彼此之间互相扶持,大家义字当头,为了朋友什么都豁得出去,可等到位置越坐越高,路越走越远,一切就完全变样了,而何游星也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思考接下来的路。   何游星其实算是文武双全,只是他不像丁蔚然那样对读书人有一定的执念,有点老旧的爱国情绪,因此抵触外文,也不喜欢洋人;可同时不像吴浩那样什么都不想,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兄弟,当个彻彻底底的打手。   明面上看丁蔚然跟吴浩一文一武辅佐着何游星,事实上按照真正的戏份设置,是何游星跟丁蔚然两个人的较量,何游星是守旧的老派,而丁蔚然是只看利益的新派。   回去等消息的徐缭没再死咬着笔杆子一门心思扑在丁蔚然上头,而是关注起了实事来。   何游星跟他女友的角『色』相继定下,还有位老影帝确定出演警/长,刘正业还是刘正业,当红跟流量一个没见,几乎全是出道多年的老演员;只有女主没什么名气,不是没作品的新演员就是素人,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挖出来的。   徐缭觉得自己大概离凉凉不远的时候,应肃终于发来了消息,通知他试镜通过且合约已经谈判完毕。   老实说,徐缭对应肃总是把两件好事放在一起说有点不满,可是他老老实实跑去签合同的时候又觉得美滋滋的,他就喜欢这种别人帮自己处理完一切且没有后顾之忧的状态。   试镜通过且合约谈不拢这种事其实挺糟心的,更糟心的是它还经常发生。   徐缭对大荧幕不过是个新人,电影跟电视剧完全是两个领域,而刘正业在片酬上又是出了名的吝啬,最终应肃给他谈下的片酬在五十万左右,本来价格应该是在四十万左右,毕竟徐缭并无任何作品,市场方面堪称空白,演员除演技外包括影响力也要称斤算两。   哪知应肃就差把刘正业的底裤调查出来,铺开往日刘正业拍戏的“劣迹”一一例举,其实演员进了剧组总要配合导演,不管是拍到凌晨四五点还是睡觉睡到一半硬生生被喊起来改戏重拍,甚至于要求真打,说到底剧组要求不同,演员都得尽能力去满足,这算是职业道德。   只是单独拎出来提难免有些尴尬,加上刘正业有时候拍摄的确过火,这东西说来也微妙,往好了说可以是追求质量,往不好了说,那就是苛刻演员,于是那头不情不愿地加了价,好堵住应肃那两片刀子似的嘴。   试镜确定完没有多久,徐缭就提前进入了剧组,《暗龙》有不少打戏,需要特别培训一段时间,而刘正业的工作室也在合同敲定之后发布了新消息。   导演刘正业:欢迎加入暗龙,丁蔚然@徐缭#电影暗龙##暗龙#。   shjiji:我靠老刘他妈三年磨一剑,终于啊,妹子不认识就算了,这大兄弟我怎么也不认识?   钉子户上的钉子:楼上那位哥们还不知道老刘的『尿』『性』?三年磨一剑,一年拍戏,两年跟土拨鼠一样到处从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把主演挖出来。   白『露』为霜:我的妈……我撩总居然跟刘导合作???   惊呆呆:我从来没想过这两人会……?????   一杯二锅头:这个名字好熟啊,我靠这是我媳『妇』喜欢的那个小白脸!   小欣欣:我去搜了这个演员,完了,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跟老刘拍戏,长得这么俊演点什么不好。   叮铃铃:『奶』油小生啊……刘导也堕落了?   ……   中间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应肃跟刘正业的团队谈片酬谈到这位大导演险些为了几十万的片酬脑溢血,可这事儿又跟徐缭无关。   人再清楚这底下利益纠葛缠连,可到底之前跟自己谈到差点要掀桌的人到底不是徐缭,刘正业看着徐缭仍是越看越顺眼,加上对方训练刻苦,不由得十分满意,连心中最后一点郁气也都消散了。   丁蔚然也很能吃苦。   提前入组参加特训的基本上全是男生,徐缭第一天来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发小”,何游星的演员叫做蒙阳。蒙阳当演员的时间比徐缭要短点,真正算起来,其实还算是新人,《暗龙》上映之后,他红遍了大江南北,接下来的十年里,国内最高票房男演员的第一位,一直都是被他霸占着,属于天选之子那一挂里的。   吴浩是……这位就更熟了,关莫磊。   健身教练跟小明星大眼瞪小眼,最终两人笑笑碰了碰拳头,互相拍拍肩膀道了声恭喜。   参加特训这会儿基本上都是住在剧组分派的宿舍里,这条也写在合同上,特训甚至拍摄期间,演员的住宿跟饮食都由剧组负责,其他剧组可能这条规定没什么,但是在刘正业这里,就意味着他们要回温大学时光,住宿舍楼跟全组上下都吃同样的盒饭。   这也是刘正业在圈内口碑极差的一个原因。   蒙阳现在还是新人,这个阶段的刘正业对他而言都算是厉害人物了,自然老实听话;关莫磊就更纯粹了,有戏拍还是这样的角『色』相当知足;徐缭则没什么要说的了,拍戏就得习惯各种各样的情况。   刘正业的组不让带化妆师也不让带助理,一切全部都由剧组分派。   三人组要磨合关系,上了镜头不能生疏的像是昨天刚见面,自然就被安排在一起住一个宿舍。   蒙阳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多的,他看得出来关莫磊跟徐缭两个人关系不错,生怕会被排斥,而自己本身『性』格也算外向,因此主动来融入他们俩,没有摆什么架子。徐缭跟关莫磊两个人心都比较大,没他想得那么细,也乐得多个人聊天,关莫磊一般聊不过徐缭这张机关枪似的嘴,被欺负了都回不了,就基本上仰仗蒙阳帮忙说话。   三个人早上一块儿起床接受武指训练,中午一块儿在食堂吃饭,晚上继续训练,等快入睡了,一块儿吃点花生米唠唠嗑可,男人建立友情不外乎几点,聊得来,喝得来,能一起打架泡妞开黑。   泡妞跟开黑这点限于环境影响暂时无法实现,不过打架算是日常活动,唠嗑吹牛打屁也一样都没落下,革/命友情发展迅速,三个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武指看起来比他们三都像黑道头头,皱着眉,撇着嘴,年纪上去了脸上肉也松了些,眼袋挂下来,像是琢磨把他们三谁先挂墙头。每个老大都是从小混混走上来的,血拼这种事自然是逃不开的,现实里打架另说,实际上总不能真把人打成重伤,电影里还有人会被打死,总不能把演员也真打死,所以就要套招。   关莫磊之前打过架,训练里也比蒙阳跟徐缭进步得快上不少,武指跟动作设计对他很是赞赏,有事没事就『摸』『摸』他的肌肉,夸奖他一顿,徐缭跟蒙阳到了晚上就跟关莫磊取经。   中场休息的时候,蒙阳拿着三个人的『毛』巾去冲了冷水,回来一人一根,『毛』巾被拧得很干,制片厂的水引得是山上的泉水,特别清冽,贴在运动后发烫的肌肉上像是浸过冰块似的。   徐缭满脸都是汗,听见自己心肺都在猛烈呼吸,急忙抓过湿『毛』巾擦了擦脸,云里雾里的视野总算清晰起来,蒙阳找了张小板凳坐下来,支着两条腿直喘气。   徐缭跟他开玩笑:“珍惜这点机会,我平日跟莫磊打架要花钱的。”   “算了吧。”蒙阳擦了擦脸,整个脸都埋在『毛』巾里,闷闷发出声音,心有余悸,“我可他妈的受不了他这一拳下来,免费的都吃不消,更别提加钱的了,我又不是花钱找死来的。”   关莫磊微微笑了笑,主要是当蒙阳跟徐缭一起怼他的时候,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其实关莫磊也并非全无问题,他这是吃饭的本事,所以力道有时候总是很难控制,带护具的时候还好,赤手空拳就吃不准劲儿,武指对他吼最大声的就是“关莫磊你要杀人是不是!”,今早上武指让他去打沙袋,打了一早上还把沙袋给打爆了,当时训练场里鸦雀无声,只有关莫磊默默找来扫把跟畚箕扫地的沙沙声。   其实那沙袋在场地里不知道多少年,加上训练开始后又被关莫磊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被打爆也不奇怪,只是当时场面太过于有冲击力,两人都捡这事儿调侃他。   而徐缭接受训练以来最大的感觉体能有所增进,加上刘正业要求他们真打,一段时间后基本上有个人在排练,其他两个就会跟着其他动作演员一块儿冲上去打。一整场下来,体力稍差点的能直接昏厥过去,排练非常碎,但要花很长的时间去互相磨合,毕竟是多人打斗的场景,每个人的跑位都有讲究。   真的完全把现实里真实打架的场景挪上来委实太难看,抠眼睛掏档抓头发虽然真实,但到底失了江湖气,所以打戏也是有刻意设计过,力求看起来就像现实里会发生的打架事件,又让场景足够让人热血沸腾。   蒙阳心思多,是个比较细腻的人,不过大概是因为年轻的缘故,相处下来,徐缭也发现他这个人『性』格其实比较热血单纯,很讲义气,身上有种江湖气,也难怪刘正业会选他当何游星。大概是由于这个缘故,徐缭跟关莫磊认识虽然早,但是关莫磊跟蒙阳两个人关系要更亲密随意得多。   比起徐缭中规中矩的试镜,这两位都有点不太按常理出牌,刘正业请蒙阳来出演何游星,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   几年前蒙阳的经纪人因为赌/博背了一屁股债,把家底刨空了不说,还常有人上门要债,老婆带着孩子跟他闹离婚。蒙阳就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帮忙填了这个窟窿眼,还为了这事儿接不少烂戏,纯粹为了钱,帮着还清了债款。   蒙阳没想别的,就觉得他一开始还没有名气的时候,是经纪人发现他,开导他,给他定位接戏,后来他有点成绩了,也不能忘了人家知遇之恩。   “德哥出事的时候还跟我说,他给我找好下个经纪人了,让我别管这事儿。”蒙阳说这事儿的时候很平静,没什么得意也没什么感慨,他喝了口水道,“人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德哥没对不起我,我也不能对不起他。我也没想到这点小事会变成接到工作的原因,这世道还真离奇。”   徐缭想了想应肃欠一屁股债的可能『性』,可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肃更像要债的那个。   如果说蒙阳的还有点江湖义气在,那关莫磊简直就是都市奇幻了,他上街的时候帮人抓了个贼,去警/察局录完口供,就被刘正业逮住问要不要拍戏。   他还以为遇上骗子,差点一拳头上去。   唯一认真试镜的徐缭感觉到了严重的心理不平衡,他默默想道:这世道是有够离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有人有疑『惑』,这里注明一下。   上辈子的吴浩不是关莫磊演的,所以徐缭会吃惊。   撩总之所以说蒙阳是新人,是因为蒙阳这时候还没有走红,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资历尚浅,算是吐槽,而不是说他是刚出道的新人。 第五十四章   世道总是能比你想得更离奇。   徐缭的特训结束后进入了十月份,天气逐渐转凉,《艳蝶》也确定定档于十二月中旬,包括李松群也由于热搜的缘故逐渐被大众所熟知,按理说一切都按应肃制定的计划所实施,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十月中旬,娱乐圈出了一件大事。   着名歌星韩耀疑似同『性』恋,出轨有『妇』之夫,为躲避狗仔超速导致了车祸,现正在医院抢救。   这三条消息无论是哪一条都堪称爆点,不管是同妻,亦或者出轨,包括狗仔跟明星之间的矛盾,无论哪个都够网友津津乐道很长一段时间,此刻全部综合在一起,博客上顿时炸了锅,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   有人从生命角度出发,批判狗仔的不道德,窥探他人生活导致了这场车祸发生;有人则从事情本身出发,反驳要是没有狗仔追踪,谁知道韩耀是个这样的人;而也有人从女权角度出发,还有恐同者借此踩一脚同『性』恋群体,认为国家不该通过相应的题材,最好尽快封杀;粉丝则坚定认为这事儿是陈影造谣。   而韩耀的妻子则在博客上公开谴责陈影,陈影并未跟她展开骂战,而是将整个大料都爆了出来,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且附上了韩耀与他同行的男『性』友人亲吻的照片,并且宣称一周后有另一个大料爆出。   同时也有媒体报道,确认当时车内被带出来抢救的有两个人,另一名也是男『性』。   应肃顿感情况不妙,急忙联系陈影,对方却已联系不上,不过想来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也知道短时间内对方不会跟任何人联系。   就看韩耀的情况了。   世事不尽如人意。   第二日,韩耀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同天陈影关闭了博客评论,没有再发任何新消息。   而服务器同时间彻底崩溃,一道崩溃的还有连夜加班的程序员,早知迟早是要崩溃的,倒不如昨晚就让他崩溃,于是瞪着眼睛继续加班。   媒体宛如嗅到腐肉的秃鹫,蜂拥向医院,甚至有人想要拍摄韩耀的遗体,更有人蹲守在医院大门,连夜等待另一位病人的消息。而两个人的家庭自然也没被放过,彻底被刨了出来,一时间纷纷扬扬,几乎全是相关的消息,简直像是媒体的狂欢盛宴。   另一个大料是什么,应肃压根不用猜,眼下《艳蝶》连第一场点映情况都不知道,不能确定未来成绩怎么样,陈影很明显打算提前爆料,这会儿拿黄兰兰跟他妻子威胁他毫无意义,主要是压根都联系不上,威胁只有在还没有使用的时候才有效力,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价值了。   他不想一切还没尘埃落定就丢出自己的棋子。   应肃点了根烟,心里多少有些烦躁,如果韩耀没有死,一切倒还简单,可他偏偏出了事,对绝大多数网友来讲,陈影这个真实的狗仔头上免不了多了条血淋淋的人命,还没算另一个没出手术室的。这会儿陈影为了保住自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能让他证明自己是英雄而不是杀人凶手的,只有揭『露』不公。   眼下韩耀的事情关注度这么高,《艳蝶》要是硬生生吃了这口人血馒头,一旦出事就完全崩盘了,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公众的话题走向。   “啧。”   应肃静静抽着烟,思索着解决方案,然而从天亮到天黑,烟蒂堆满了烟灰缸,他也实在没能想出办法来,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事能阻止陈影了,他所能做的就只是事情发生后不至于措手不及。   他掏出手机,忽略掉徐缭发来了99+的消息,直接在公司群里找到了公关部门,发送消息:“有新情况,公司集合,准备好加班。”   徐缭对此事一无所知,他还当李松群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最多就是公司以后给李松群整点不痛快的,万万没想到稳如应肃也差点因为意外翻车,还正忙于为此事扫尾,只当经纪人又忙于工作,便匆匆扫了眼,见对方没有回复就关掉了手机。   韩耀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徐缭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想法,这人与他毫不相关,有这个时间关注八卦倒不如仔细研究会剧情。   剧组气氛很不错,有点像拍《艳蝶》那时候,区别大概在于更军事化些,不过相对其他剧组更为平和,也没什么勾心斗角,三人组的演员都属于比较好相处跟好说话的,大家听导演刘正业统一调度,因此不管怎么说,气氛让人觉得很舒服。   刘正业喜欢不搞事的演员,剧组要是能省下跟演员协调的时间,就会省掉许多麻烦,于是他就不必说了,心里满意,脸上也带出三分笑意来。   进组的第一天,几个人终于见到了几乎没什么戏份的女主,叫做高薇菲,对方的确是素人,刚坐火车抵达剧组,笑起来清纯又腼腆,黑『色』的长发飘飘,像每个男孩在学校里坐在前桌的初恋对象。上一份工作是图书管理员,她看起来内向,实际上倒不是个很内敛的人,没多会儿就跟其他人熟悉了起来。   今天其实没有她的戏,不过因为是纯素人的缘故,刘正业要求她先熟悉镜头跟走位,了解其他人拍摄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这样自己上场才不会胆怯。   剧组里其他男演员在下戏时来跟蒙阳开他女朋友来了的玩笑,蒙阳实在招架不住,连忙跑来徐缭跟关莫磊两个人身边,跟他们俩扯淡,徐缭问他干嘛,年轻人藏不住事,蒙阳就跟徐缭抱怨自己不太喜欢那些玩笑话,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尊重。   徐缭想了想,拍拍他的背道:“来,跟我们俩一起数蚂蚁,刘导正火大呢。”   刘正业片场暴君的名字当然不是白叫的,今天第一次开机,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没有开机发布会,也没有什么记者会,特训期间还抓紧时间拍掉了每个人的定妆照跟概念海报,开机就直接进入正题。   开机前刘正业先讲了一遍戏,让他们试了几条熟悉感觉,然后每ng一次跟他们讲一次,讲到第五次的时候,他就直接摔剧本骂人了,整个片场都是他轰隆隆的声音,跟雷公下凡似的。   都是年轻小伙子,关莫磊这样沉默寡言的男人都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徐缭自然也遭不住,两个人干脆蹲在角落里看蚂蚁,磨磨心『性』,顺便互相探讨彼此有什么问题,本来想拽蒙阳一起的,可惜对方被人群包围,实在有心无力。   蒙阳也觉得数蚂蚁这事儿比去面对“他的女朋友”这个玩笑要有意思的多,也跟着他们一起蹲下来,顺便聊了聊刚刚ng的情况,他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有点把控不住何游星,刘导都跟我说那么清楚了,我就是……特别紧张,错一次就更紧张一次。”   “是刘导脾气臭了点。”徐缭安慰他,“他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比你还社会,跟恐吓初中学生零花钱似的,这事儿七分怪你,三分赖他。”   蒙阳哭笑不得。   ……   徐缭在片场挨骂,而应肃正在处理他今年遇到的最*屏蔽的关键字*烦。   陈影手上没有其他新料,毫无疑问,为了维护他英雄的身份,星尘显然会被弱化成受害者,而当初应肃给出的细节证据甚至与直播都成了陈影最有力的武器。他头痛欲裂,倒不是这新闻不该发出,而实在不该在此刻发出,也不该这般备受期待,广受瞩目,面临正兴致高昂的网友。   他提前联系岳辛杰让对方做好准备,混娱乐圈没颗大心脏基本上可以直接告别这个圈子,一切按部就班,准备就绪,等待这场好戏开演。   一个星期后,丁蔚然正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而徐缭则被刘正业折磨的死去活来,打戏上冷不防挨了一记真的,腹部淤青了一大块,疼得龇牙咧嘴,赶紧买了两瓶『药』油给自己推『揉』。   而应肃严阵以待,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陈影作为一个专业狗仔,对于这方面的能力胜过应肃本人千万倍,除了应肃给出的那些消息,他自己还找出了不少蛛丝马迹,连带着把两个剧组的细节都扒了出来,从李松群试镜《艳蝶》到开机后去试镜《剑指肝胆》,其中不乏李松群的粉丝拍摄到的机场照片,甚至连时间疑点都标注了出来。   艳蝶的拍摄时间,当初李松群还未跟剧组彻底解约的那段时间的详细行程,甚至附上了飞机票——应肃都不敢想象这是从哪个垃圾桶里掏出来的,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原来李松群准备轧戏那段时间还去参加了下公司其他艺人电影作品的红毯。   就连李松群的病假条都被找了出来,附上了他相应日期的行程跟照片。   陈影甚至把李松群几次上热搜的不正常数据都摆在了台面上,热搜这个东西其实不少网友都心知肚明其中有猫腻,可这么直接的晒出来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不说其他,光是一部已开始拍摄的电影二番在拍摄期间长期出现在另一部电视剧的试镜城市,两者之间距离还不小,想也知道并不合理。   就好比有人要跳槽,将一切结束后,前公司客气祝福他迎接新的职业生涯并无任何问题,可被人发现还未跳槽前,利用工作时间去其他公司面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李松群近来还是大众脑海里印象较好的好演员,有演技不炒作稳打稳扎的洗脑包不知道发了多少,一下子人设崩盘,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   当初应肃给李松群买热搜,其实主要是为了两点,第一是让大众误以为这是永乐给自家艺人买的通稿;第二是让的确没有买热搜的永乐以为李松群的人气不错。   这两点都达到了。   而此刻应肃嘴里隐隐泛苦,目的的确达到了,达到的甚至有点超标了。   《艳蝶》官方自然不会发表任何声音,不过这不意味着应肃不会控制舆论,他不确定永乐公司那边的危机公关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可是《艳蝶》这边绝对不能落人口实。   自从信息大爆炸时*屏蔽的关键字*始,网络无孔不入,网民的容忍度就越来越低,道德甚至有时候成了枷锁跟攻击的武器,影响力广泛的明星更不容许出错。明星就连想保护另一半选择隐婚都会被大众谴责对婚姻跟粉丝不忠诚,卖单身人设,就可见这年头无论什么事都有两面『性』,   《艳蝶》跟李松群的情况无论什么时候被爆出来都可以,偏偏爆在了韩耀之后,不要说永乐那边接近崩溃,就连应肃自己都快有想要杀人的心了。   果不其然,网上很快就出现大谈特谈《艳蝶》吃人血馒头的相关言论,包括《艳蝶》本身都被扒得一干二净,人对八卦有天然的兴致,任何凡人在八卦面前都会化身福尔摩斯,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艳蝶》在这件事上本身就是有利方,被陈影这么一折腾,吃人血馒头这帽子是摘不掉了,李松群完蛋不要紧,不能拖《艳蝶》下水。   接下来准备好的宣传活动全被打『乱』,所有人都得重新统一口径。   《艳蝶》平静如死水的小群忽降大神一尊,绝大多数人深夜被吵醒,睡眠质量好些的还好,差点的简直要命,因为接下来基本上没人睡得着了。徐缭属于后者,他今天被群演失手打中,腹部淤青的相当严重,擦完『药』酒侧着身体刚刚睡着,就被应肃的电话吵醒了。   听完具体情况之后,徐缭只感觉脑子一空,好像有什么轻飘飘的风吹过,把他的脑子也带走了。   仅剩的想法是:这命运多舛的岳辛杰啊。   跟一个狗仔合作而对方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强还特爱给自己加戏是什么感觉?   应肃以前不知道,现在差不多有一箩筐的脏话要骂出口。   第一个遭遇媒体围堵的是柳茜,她当时正在另一个城市参加推广活动,主办方对到来的媒体受宠若惊,而活动的主角更是精心在台下给自己补了补妆,然而媚眼全部抛给了瞎子看,活动刚一结束,穿着高跟鞋在『露』天舞台上装纸片人的柳茜还没来得及下场,就被无数话筒堵了个正着。   柳茜没能越过人墙看到主办方的脸『色』,不过想来对方再也不会打算邀请自己了。   十月底的天已经开始冷起来了,柳茜穿着一件短裙,高跟鞋『露』出小巧可爱的脚趾,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人太多,空气资源紧张,她不知不觉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大概离窒息不远,下意识看向经纪人。对方正在分散媒体,好挤出空气让柳茜冷静大脑,人群疏散开了些,转过头来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一直站在身边,这多少让柳茜安心了点。   好在媒体问得差不离都是昨天应肃给他们模拟出来的那些问题,柳茜早已将答案倒背如流,她麻木地将相应的话说出口,滴水不漏,恍惚觉得自己不是站在人堆里,而是被虎视眈眈的鬣狗包围着,每一只恨不得冲上来撕扯下她的一片肉,随着答案越发稀少,她也越发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只能是最后一个问题了。”经纪人女士竭力收场,于是柳茜有幸看到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冲上来的模样,她站在原地,像是树扎根在寒风里,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一刻突兀长大了许多。   得到最后这个问题的是位身强力壮的男『性』记者,他原本大概是梳着很体面的发型,总之这会儿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满是血丝的眼睛里略有些发红,可见工作十分勤恳,然而神情依旧亢奋,像是急着抒发自己对工作的热忱:“请问李松群这样恶劣的行为,《艳蝶》剧组是否彻底一蹶不振了?作品的质量还能有所保证吗?”   他面红耳赤,整个人都透出兴奋的狂热感,简直癫狂到可怕的地步。   这事来得实在太快,只要能蹭上一点边角料就能像陈影那样瞬间抵达职业生涯的巅峰,还能有什么猛料比这一刻更受关注。   韩耀已经死去,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听到谴责,才能为此万劫不复,才会受到伤害,他已经被翻过一页。人们只能尊重死者,对方的道德缺失被抹消了大半,死亡像是过重的惩罚,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两个家庭剩下的其他人遭受着没日没夜的『骚』扰,而李松群就成了这场闹剧最好的替代品。   品行有亏且有不少好作品,人气正在攀升期的优秀演员,无论圈内圈外都被认可的敬业演员,不炒作不传绯闻。实则却耍大牌,无故旷工,甚至轧戏故意拖延剧组拍摄状况,甚至拜高踩低,因另一部作品是大制作而选择轧戏,最终在剧组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先发制人,走了一波“优秀公关”。   落井下石几乎是绝大多数人的天『性』,“我就知道”,“我早就说了”,“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这样”,“我要让更多人不再上当受骗”之类的想法几乎充满每个吃瓜群众的脑海之中。   之前的媒体都还算是擦边球,最多谈谈李松群造成的麻烦,在柳茜这里求证,这位记者则直接肯定了李松群就是轧戏,甚至恶意地直指《艳蝶》本身。   柳茜抿起红唇,她短促地微笑了下:“我跟剧组合作得非常愉快,这是一次非常美好的拍摄经历,至于作品的质量如何,我想能够评价的只有观众。”   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更雍容,经纪人跟保安为她开路,上车的那一刻,柳茜看了看围绕过来的媒体,低头打开软件,群里也在发相关的消息。经纪人赶上车来,夸奖她刚刚应对得当,柳茜只是勉强笑了笑。   这不是我喜欢的世界。   她想起了拍摄的每个夜晚跟清晨,她想起湿寒入骨的水,想起止痛片退去后身体带来的痛楚,想起吊威亚的恐惧,想起岳辛杰的斥责怒骂,想起了对戏的每个演员认真入神的表演跟笑场的每个细节。   结束拍摄后很长一段时间,柳茜都没特别去想过这些东西,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突然想起来,又因为这些东西感觉到了温暖。   《艳蝶》的直播被全部翻了出来,连带徐缭的每条微博跟《艳蝶》官方博客都被彻底血洗,大众对李松群有多厌恶,就对这部作品有多兴趣,未必都是好的那一边,怜悯受害者,又期待逆袭是大众心理,也有人期待着想知道这部作品饱受这样的摧残之后会是怎样的凄惨结果。   直播被发往各大视频网站,有人夸赞励志,也有人说是作秀,更有人忧心忡忡表面关怀实则唱衰,还有人声称这就是陈影跟《艳蝶》的一场营销。   真正叫应肃绝望的是永乐那边的公关,他本来以为对方怎么也会选择躺平任嘲,在这个风尖浪口,虽说这样的办法很可能会导致嘲讽,但等到热度过去,人们捡起应有的同情心,也难保不能赚一票同情心,如果换做是应肃,他就给李松群定知错就改,浪子回头的人设,让李松群出面道歉,躺平任嘲,这样未必没有重来的机会。   低调做人,也可使得这件事安稳度过。   永乐公司十分“聪明”地选择了保全人设,怒斥陈影发布不实消息,声称要上诉陈影。   结果自然是被全网群嘲,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应肃今时今日才知道,猪一样的对手同样可怕。   永乐公司的声明无疑吸引了更多人关注这件事,而其中作为受害方的《艳蝶》跟已经被扒出来临危受命一人出演两个角『色』的徐缭都成了网民口中的受害者,同理,他们也都遭到了质疑,徐缭这边还好些,他之前有作品垫底,加上是自家艺人,甚至有不少人说他接这部戏就是帮忙背锅,『性』格够仗义。   甚至还有人就这事剖析徐缭是个“江湖气”的明星,重情重义,在这个时代少见,因此极可能会被圈子抽筋扒皮,绝对走不久。   徐缭纳闷蒙阳这样的都走了十几年,是不是说明人间自有真情在。   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较晚,媒体已经将《剑指肝胆》也一道拉下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影蒸了不知几笼人血馒头,将众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张荣据说险些气出心脏病,不过刘正业很快就证明这是不实消息,他有个学生就在《剑指肝胆》里参加拍摄,张荣心脏无碍,脾气见长倒是真的。   老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还不够资格让他上医院。   事情实在闹得太大,拍戏又不是坐牢,蒙阳跟关莫磊没多久就知道了具体情况,十分激动,握着徐缭的胳膊道:“徐缭,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爷们!”   徐缭已经懒得问他们吃了什么洗脑包了,这两天的风向是唱衰《艳蝶》捧徐缭,实则是双踩,大意就是作品稀烂,徐缭出演角『色』完全是为了收拾烂摊子。   这还是因为徐缭这一年角『色』质量不错,而过往履历也足够丰厚才得到的评价。   就算如此,照旧有媒体嘲弄徐缭捡漏李松群都不要的角『色』,眼巴巴凑上去拍烂片。   其实关莫磊就算了,连蒙阳居然都吃了洗脑包这点真是让徐缭匪夷所思,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义气”的原因,刘正业这几天都对徐缭乐呵呵的,看得徐缭都有点发『毛』,大概是男人骨子里多少都有那么点英雄情结,临危救难这样的行为纵然“愚蠢”,可人毕竟是感『性』的。   搞到最后,徐缭都快把这事当真了,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不过外界实在吹得太过魔幻。柳茜跟苏星灿命运坎坷,没有他这样的待遇,快被压力『逼』得崩溃了,柳茜甚至中途情绪失控了一次,对着媒体大喊大叫,之后甩脸『色』离开。   近来媒体就蹲着他们几个没流量的明星,兴趣正浓,柳茜的爆发无疑羊入虎口,她的公关并未成型,谁也没想到会突如其来发生这样的事,应肃本着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焦头烂额之际还做了一次柳茜的危机公关。   徐缭特意去看过,媒体舆论点无非是柳茜没名气却耍大牌,不配合媒体采访,情绪崩溃这几点。   应肃处理的也很巧妙,事情刚出没有多久,不像李松群这事儿已经盖棺定论,他让柳茜发了一封公开道歉信,道歉信并不像绝大多数那么公事公办,而是把事情全程细说了一遍,先声明媒体并未联系是临时出现且自己当时赶着下一个活动,摘清楚自己的责任,再来反省自己压力过大,无论如何都不该在镜头前大发脾气,对此致歉,说得无可挑剔。   底下几乎全是心疼小姐姐,能够理解的回复,只有寥寥几个杠精。   柳茜也在群里发了消息:“谢谢肃哥【哭脸】,是我太不成熟了。”   应肃没有回话。   徐缭估计就算强如应肃,最近的事大概也差不多把他的精力给掏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柳茜突然掉链子,虽然能够理解她的情况,但难免给正在风口浪尖的公司施加压力,有些时候就是如此,并非是谁做错了什么,偏生就把局面引导向了最糟糕的情况。   应肃没有爆发已是难能可贵,更别提他还完美解决了这回事,   拍戏这段时间他们俩基本上没怎么联系,只除了串口供那会儿通讯了一次,陈影可以说也可以爆料,可已经拿到了违约金的星尘却不能泄『露』半点口风,《艳蝶》所有剧组人员只能守口如瓶,但倒也不是什么都无法出口,一时间荣誉都堆在了徐缭脑壳上,也亏得刘正业对剧组把守严格,暂时没有媒体『骚』扰,反倒是最清闲的那个。   在眼下这个时代,难说『性』情中人到底算不算是个好词,总之暂时没给徐缭带来坏处,反正都已经被带入坑里,应肃自然也没打算就这么白白被坑一回,《艳蝶》算是免费得了场铺天盖地的宣传,连带着冲上了贺岁档最受期待电影第一名,数据甩开第二位大制作接近一倍。   新闻虽然劲爆,但到底是沾了韩耀的光,一段时间的狂欢之后就进入了懈怠期,总算在发展成社会『性』事件之前被应肃勉强把控住了走向,公众话题可以引导却无法在引爆之后完全掌控,因此他所能做的只有让《艳蝶》不至于太过备受期待。   不过即便如此,局面仍旧不算太完美,不过按照市场的调研情况来看,《艳蝶》现在的热度远超出众人想象,单从利益角度触发,回本是没有什么问题了,甚至还可能大赚一笔。然而抛却这方面,这种空涨的热情跟期待也是另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对《艳蝶》的期许值过高,如果没办法交上满意的答案,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剧组都会被打击的无法抬头。   每个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都期望着逆袭,因此打脸跟莫欺少年穷的题材才会大受欢迎,《艳蝶》无疑处于弱者跟受害者的状态,导演是第一部 作品,星尘公司则并不算知名大公司,而演员里也没有几个当红的,在拍摄过程里被恶意的严重拖延拍摄计划,又临时赶鸭子上架了另一位男主。   如果这样的电影都能成功,甚至不需要特别成功,它只要是一部完整的,成熟的优秀电影,就足够让观众掏钱买票。   情怀是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   陈影出乎意料的举动可以说是危机,同样也可以说是机遇,全看星尘打算怎么处理,若像永乐公司那般回应,跟找死也并无任何区别。   应肃忙得天昏地暗,徐缭这边也没闲着,刘正业看着他满是笑脸跟上了片场ng后把他骂得像条狗完全是两回事,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三人组下戏后集体去找烤串摊子解决晚饭,被老板误以为是刚打完架的小流氓,晚上居然没什么客人,看起来就很有过去的老板烤完串后送了一瓶啤酒上来,然后坐下来苦口婆心地规劝三人走个正道。   三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蔫着,由老板念到心满意足才离开,关莫磊武戏挨骂最少,文戏挨骂最多,吃着烤串略感惆怅,不过他是三人组里唯一曾跟刘正业合作过的人,准确来讲是给刘正业的电影当过龙套,倒还习惯这位暴君的拍摄风格。   酒足饭饱——这位热心肠的烤串老板居然还卖饭,三个人点了三桶玉米饭,就着烤串解决了一顿,结账之后蒙阳跟关莫磊走在前头互相打气,徐缭稍稍落在后头一些,掏出手机看了看,今天应肃也没给他发消息。   腹部上的淤青早就消退了,眉角又豁出一道口子,徐缭吊儿郎当地跟在后头,还真有了点少年混江湖的匪气,大概是有点酒意上头,他玩了会儿手机,还是拨了通话过去:“喂,有空吗?”   “没空。”应肃接起得很快,回应却冷冷淡淡的,他声音比起往常略微有些不同,像是急着挂断,又问他,“有事吗?”   应肃这个人说有趣也有趣,说冷淡也冷淡,难得是总是守着规矩,每次徐缭给他打电话,即便自己这头故意不挂断,那人都要等上十来秒的礼仪时间才会结束,这次情况倒是新鲜,他表现的过于明显,反倒让徐缭更加好奇:“怎么了?你很忙?”   那头忽然传来了打翻东西的声音,应肃抽了口气,连带着自己的声调都荒腔走板:“我先挂了。”   “哎,你等下。”徐缭下意识喊出声来,吓得前方的蒙阳跟关莫磊打了个哆嗦,两个人一块儿转过头来看他。徐缭挥了挥手把他们俩打发了,声音降低了些,“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应肃回他,简洁明了,要不是素质还在,估计连直接挂掉徐缭的心都有了。   徐缭不走了,干脆蹲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喋喋不休地发问:“行吧,没事我们俩就这么干耗着,反正我这会儿下戏了。”   应肃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没什么大事,我在找胃『药』而已,这两天太忙了,没注意上。”   “可把你能耐的。”徐缭冷笑了声,无数影视经典片段传入脑海,他虎躯一震顿感自己有了些威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把自己忙成这样?其他人都是死的,你得一个人扛,所以连饭都赶不及吃。”   “我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应肃平淡道,“吃饭也没有食物中毒,只不过熬了两天夜,现在准备睡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装『逼』失败,略有些尴尬,徐缭眨了眨眼睛,迅速乖巧:“我这不是关心下你嘛,那你胃『药』找到了没有?”   “托你的福,我已经吃下去了。”应肃叹了口气,“你拍戏情况如何?媒体有没有影响到你发挥?”   徐缭乖乖道:“你放心好了,刘正业又不是只针对我一个人,所有试图干扰拍摄的人都是他的打击对象,敢来剧组『骚』扰的记者只要是少长两条腿都能给刘正业打成佛祖下凡,我这边没什么压力,倒是你那边怎么样?”   “跟你说了也没用。”应肃似乎喝了口水,满是疲惫地回道,“你别想这边了,好好研究角『色』,认真拍戏,不用管跟你没关系的事。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接下来艳蝶这边有些采访你要出席,我跟刘导谈好了,到时候我会去接你的。”   徐缭『揉』了『揉』自己的脸,老实听话:“好吧,那你自己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的时候,徐缭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蹲在马路牙子,蒙阳跟关莫磊一左一右挤着他,目光烁烁,满脸八卦:“那头谁啊?”   “我经纪人。”徐缭晃了晃手机,懒洋洋道,“你们俩也蹲在这儿干嘛呢。”   “等你啊。”蒙阳说道,“顺便再等人来接我们。”   三个人于是就蹲在马路边上等着人来领,蒙阳中途『揉』了『揉』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道:“其实我还有点撑,希望明天运气能好点,混文戏,可别再来武戏了,我今中午都快被打傻了,你好好一张脸也都快破相了。”   徐缭『摸』了『摸』眉骨上那道伤口,神『色』凝重:“其实我都想好了,这道要是好了也就算了,要是没好留个疤了,我就把眉『毛』修一下,搞个叛逆帅气的断眉,今中午我已经让化妆师试过了,看起来还挺帅的,有点坏男人的感觉,酷酷的。”   蒙阳沉默片刻道:“你也太注意形象了吧,咱们不能好好靠实力吃饭吗?”   “我有这个长相凭什么靠实力吃饭。”徐缭断然拒绝道,“我毁容了你帮我泡未来媳『妇』吗?”   蒙阳沉思片刻:“我倒是能帮你泡,可是泡了最后归谁啊?”   三个人在马路边上打了会儿无关痛痒的嘴炮,直到剧组的助理开车来接才上了车,风一吹,酒劲儿散了点走,可睡意涌了上来,几个大男人东倒西歪地挤在后座,没过三分钟就睡着了。   徐缭很少做梦,这次倒是久违地回到那间小小的住房。   《艳蝶》的关注度多多少少也有些影响到他,那些不过脑子的谩骂,全然陌生的指责,令人崩溃的追问,与曾经某些过往一一契合。   他漂浮在半空中,看见醉鬼的尸体躺在地上,呕吐物跟各『色』的酒『液』流淌了一地,那张脸憔悴无比,失去了一切应该有的神采,面孔陌生而又熟悉,被酒瓶包围着,是徐缭永恒的噩梦。然而他守着这尸体安静地坐着,又感觉到无比的自然,人被诋毁谩骂之后再无任何关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有什么能够得到的,自然也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徐缭下意识抬头望去,他看见门打开了,远比现在要更成熟的应肃站在门外,鬓上染了白雪,零星地掺杂在黑『色』的头发里,梳得妥妥帖帖。   “别看!”   徐缭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中涌出,近乎野兽的哀嚎,恐慌在瞬间席卷了心房,他不愿让应肃看到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而对方只是平静而冷漠地凝视着这一切。   那目光像是洞悉徐缭的所在,皮鞋轻轻踏进房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瞬间击碎了梦境。   徐缭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另两人还睡得香甜,他抓紧胸口深深呼吸,于暗夜之中阖上双眼。   不愿失败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强烈。 第五十五章   拍摄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艳蝶》的宣传情况被提前,这次倒是不用太愁院线,这样的人气多得是人前来谈合同。   应肃借着这股东风下发了软文,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那么几样:认真制作,资金不足甚至副导演自掏腰包倒卖房车,徐缭义气顶上男主避免了剧组解散。不提李松群这事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说说剧组的难处,其实说到头来无非是情怀跟卖惨这两个词。   本来应肃准备的就多是软广,哪知道陈影推波助澜了一番,省下不少钱来,本想分些钱在硬广上面宣传,可仔细想了想,《艳蝶》如今的主打情况是缺钱,如果推行硬广,难免会被网民认为是欺骗。有时候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网民想要看到什么,想怎么看,在缺乏自主思考能力的盲从情况下,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资金不足就等于掏不出甚至一百块钱来。   加上徐缭的粉丝自发组成自来水军,帮忙宣传演员拍摄时的艰辛努力,剧组遇到的麻烦跟用心程度,她们一直跟着直播,算是第一批人,配合应肃下放的一些软文,视频跟文字配合的恰到好处,引起大量转发,情况暂时对《艳蝶》有利。   倒也不必急着硬广。   这会儿时间尚不算长,人们的忘『性』不至于那么大,《艳蝶》活跃于众人眼中,不知不觉时光荏苒,刘正业倒也能体谅徐缭的情况,只要提前打过招呼,也由着他参加《艳蝶》相关的活动跟试映还有点映会,徐缭匆匆去匆匆回,没落下一场戏份,《暗龙》拍到后期磨合渐好,刘正业的脾气也随着ng次数的减少而越发温和。   徐缭在两个剧组里来回跑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网络上好像铺天盖地的全是《艳蝶》的海报跟预告片,剧组还放出早有准备的幕后花絮跟一些角『色』采访,引起影『迷』兴趣。工作让他疲于奔命,感觉自己未来的人生压根看不到曙光,在这样的忙碌下,徐缭终于迎来了《艳蝶》的首映式。   首映能给徐缭的票基本上都在应肃手里,经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又为这些票准备了一些小活动,除了几个粉头,还有几张以抽奖方式落在了其他粉丝手中。关莫磊同为《艳蝶》的配角,《艳蝶》剧组自然也邀请了他,而徐缭跟关莫磊一商议,最终决定把蒙阳也一块儿带过去,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艳蝶》这会儿名气虽大,但事实上虚得很,近来热度降低,疲态已经显『露』出来,点映跟试映上媒体的评价只是普通,最糟得是还有讥讽这是个不伦不类的风景加花瓶的流水账电影,不过这种评论不多,应肃怀疑是有媒体故意哗众取宠,而看数据来讲,《艳蝶》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只是发生之前那件事之后,暂时还不知道面向大众会是什么反应。   来参加首映式也许能蹭点热度,可也许说不好就惹得一身腥了。   蒙阳几乎想都没想,就立刻满口答应,三个人腆着脸去刘正业那帮蒙阳请假,刘导挑了挑眉,还是放了他们一马,近来《暗龙》拍摄紧张,加上徐缭受到《艳蝶》那方面的舆论压力极大,他却全程保持状态没有落下,刘正业再是冷血无情,也怕把小孩子给摧残坏了,因此就当是给剧组休息一段时间。   韩云迟也发来了消息,他倒是想来帮徐缭走走红毯,不过他的经纪人还处于观望状态,不肯将人放心,便只好与徐缭致歉。   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徐缭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再跟剧组全员见面,又觉得恍若隔世了。   首映前期剧组接到了知名网络公司森宿发来的访问邀请,网络直播眼下也相当火热,森宿一直在互联网这方面的大头,旗下服务包括搜索引擎、新闻、娱乐等等,这次发来邀请,大概也是想实现一次双赢,可见《艳蝶》如今是何等备受关注。   本来徐缭不该缺席,应肃思考一段时间,却让剧组转告平台男主演不能出席,一来是考虑徐缭的身体的确吃不消,二来是他不太希望徐缭太频繁地断开拍戏的时间,不过他仍是要徐缭拍摄了一段道歉跟祝福的视频,准备在直播上放出。   徐缭对此并无意见,在剧组里收看了直播全程。   这次剧组专访属于商业互吹,森宿对《艳蝶》颇为友好,提前协商好了稿子,也没有太多故意刁难的问题,基本上都是贴合剧组拍摄情况跟角『色』理解之类的提问,这让剧组被李松群跟媒体折磨至今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全程气氛也算得上欢乐。   你爸爸到底是你爸爸,森宿自带流量,加上跟《艳蝶》的宣传大力投入,直播间人数相当惊人,虽然没到瘫痪服务器的地步,但是也的确卡着徐缭了。   等徐缭反复横跳进去的时候,采访已经略过开头了,柳茜正跟苏星灿还有岳辛杰等人跟观众道歉,而徐缭的视频刚刚放映完毕,他进来就见着自己英俊帅气的脸从大到无,柳茜等人在主持人的带领下鼓了鼓掌,然后开始正式采访。   主持人先对徐缭的不能到来表示了下遗憾,又中规中矩地提了几个问题,将气氛炒热,中间忽然提到一个问题:“拍摄过程中让各位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几个男人说得都是出糗的事,一时气氛十分欢乐,柳茜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留着当大轴,她烫了一头大波浪卷,慵懒披在胸前,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并在一起,微微靠向了椅子,沉思片刻道:“我记得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其实是跟徐老师有关的。”   徐缭没能到场一起直播,到底是件遗憾的事,主持人对柳茜提起对方很是感到兴趣,便顺着话问了下去。   “我们有次拍水里的戏,我记得那会儿天其实很闷。”柳茜伸出食指抚了抚鼻翼,声音轻柔,“水底下在爆炸,然后吊威亚飞得很高,那段戏是我跟徐老师的打戏,其实我都习惯吊威亚了,可是在水上面,底下还有爆炸,感觉特别不同,我不知道是第几次下来,第几次休息的时候,我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撑不下去了,我要跟导演说今天不拍了。”   岳辛杰拿起话筒笑道:“你没跟我讲啊。”   柳茜也笑了笑道:“然后我站起来要过去跟徐老师谈一谈的时候,看到他在偷偷吃止痛片,到晚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从甜姐……甜姐是徐老师的助理,是从她那儿知道腰背受伤了。可当时不知,就觉得很难受,然后徐老师看见我,问我怎么了,他很关心我,跟我说不舒服的话帮我去跟导演说今天休息。”   “我只好说我也想吃一粒止痛片,他说这样不行,让我去休息,我当时哪还有什么休息的心啊,就觉得特别羞愧,找个借口跟徐老师要了一片止痛片,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拍了下去。”   主持人很上道,该欢乐就欢乐,该煽情就煽情,立刻进入了状态,感慨道:“那个时候剧组是真的很不容易啊,让我们为两位鼓掌。”   柳茜却红了眼圈,她低下头,直到主持人抽了纸巾递给她,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声跟大家道歉,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一段在这场访问里堪称画龙点睛之笔,尤其是柳茜泪洒现场被放在宣传最明显的地方,美人垂泪惹人怜惜,更何况又是如此励志的故事,加上男主角不在现场,效果更佳。徐缭当然不会傻到觉得柳茜纯粹是真情流『露』,这样的题目设置,这样的回答,这样恰到好处的爆点,没有人在之后提前筛选过稿子才有鬼。   想想柳茜这样的姑娘都学会了圈子里这一套,徐缭不由得很是唏嘘感慨,当然,作为受益者,他也没傻『逼』到觉得这样不好。   会演,能演,脸皮够厚,不要怕说出自己付出多少努力跟辛苦,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要是自己不发声,没有人会通过表象看到内在,会哭嚷的孩子才有『奶』吃,才能受到更多的关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作为《艳蝶》的男女主角,走红毯时徐缭是柳茜的男伴,而柳茜是徐缭的女伴,没人能抢他们俩的风头。   造型占去了准备的绝大一部分时间,徐缭与应肃久别重逢,心情并不是很激动,对方带他转了美容店跟近来『潮』流的衣服牌子,敲定造型后约好时间,第二日造型师在房车里使劲儿折腾徐缭的脸,恨不得给他脸上弄上三斤粉,而应肃冷眼旁观,忙忙碌碌地低头玩着手机。   可能是在解决办公相关的事情。   先到公司碰头,开保姆车去走红毯像什么样子,公司花钱租了豪车,徐缭来不及展现新造型就又被塞进了另一辆车子里,应肃摘下自己的腕表戴在他手上,仔细打量了会儿整体造型,确保无可挑剔后才微微笑了笑。   徐缭被『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就想借着车子往应肃身上挨,无奈他做好了准备,司机却经验十足,开车是四平八稳,压根不给他半点占经纪人便宜的机会,不由恼羞成怒,暗想以后首映式要摆在无人区里,最好道路坑坑洼洼,开起来能颠得人呕出心脏脾肺肾的那种。   没多会儿就到了场地,车窗外堪称盛况,几乎全是影『迷』跟记者,应肃推了推眼镜,他近来眼睛有些不适,不敢再戴隐形,平淡道:“准备好出场,保持微笑,带稳柳茜,别出任何差错,也别傻在现场,只管走下去。”   徐缭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他早到些,等了会儿柳茜的车,两人于红毯集合,相携而行,俊男美女向来是人们钟爱的话题,镁光灯疯狂闪起,两人保持微笑,谁都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柳茜到底第一次走红毯,几乎被闪光灯跟尖叫吓呆了,两人身体贴得相当紧密,徐缭胳膊都快被抓痛了。   无奈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好提醒,只能带着柳茜往下走去,好在对方紧张归紧张,微笑跟走路一个都没忘,唯有徐缭一个人知道,柳茜那双之后被报道为会说话的『迷』人双眼在走红毯时并非正欲勾魂夺魄,而是充满呆滞,被吓得不轻。   这一切对徐缭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他并非第一次走红毯,却也是实打实地摆脱掉那些过往后人生头一遭,刚踏上红毯上倒还好些,走过小半,影『迷』与粉丝近乎沸腾的尖叫声贯穿整个剧院,那些追随着镜头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着,徐缭忽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灵魂某个地方像是突兀的稳定下来,轻声细语地重复着:我喜欢这个样子。   快走到采访区的时候,柳茜才终于回过神来,她握着徐缭的胳膊,茫然而不知所措地问他:“原来红毯是这样子的?”她并不恐惧,那疑问从红唇里吐『露』出来,倒更像是一种狂热的喜悦,这个圈子撕扯人不吐骨头,却也能带来人最原始追求的东西。   被人关注。   那些追随的目光,那些狂热纯真的情感,那些毫不掩饰的『迷』恋……   “一般不是这样的,这次《艳蝶》的情况闹得太大,来了不少人。”徐缭低声与她说道,“这种盛况一般是比较大的大制作才有的,现在微笑挥手。”   柳茜如他手下的傀儡,按照他的指令行动,两人应付完记者,进入剧院,白苏也一道受邀前来,星尘公司总共就这么点班底,几乎全被抓了出来。蒙阳与关莫磊一早就到了,在一旁聊天,众人见着柳茜前来,于是急忙聚拢过来。   美人到哪儿都吃得开,柳茜虽是刚出道,但不像现下流行的女星那般幼美,大概是因为流行题材的缘故,而今的女星大多体现出小女人的美态,纯真可爱偏多的,少有柳茜这般张扬热烈的美,她今天穿了条低胸的红礼裙,波浪卷披在肩头,遮掩住空『荡』『荡』的肩膀,脖子处项链设计简洁,高跟鞋让本就不差的身高更具有压迫『性』,简直像朵猩红『色』的玫瑰。   几个大男人似众星捧月,将她围在当中。   徐缭今天也不差,应肃打算让他惊艳亮相,因此对他的造型有着严苛病态的要求。   本就英气的五官加重了这种锐气,撇去那些精致,鼻梁高挺,眼窝加深,饱满的嘴唇略微修浅了颜『色』,修身的西装裁剪得当,领口贴合脖颈,眉骨的伤早就好了,眉笔加深断层,他微皱起眉时,便显得不怒自威;然而神『色』微展,又予人春风拂面之感。   他站在镜头之下,气定神闲,再是矜持傲慢没有,忽然有人寻他说话,于是低下头来与对方笑谈,嘴角微微抿起,冷硬如雪消融,眼角眉梢皆是风情,顷刻间颠倒众生。   若非记者还记得这是一场首映礼,险些误会自己误闯了时尚大片的拍摄现场。   岳辛杰今天只能算是半个主角,大众对他的观众度不高,他带着家人从一边的嘉宾通道里偷跑,穿了件宝蓝『色』的『毛』衣,里头是加厚衬衫,看起来像是出门喝茶而不是要上自己第一部 电影的首映式。   观众席陆陆续续进了场,主持人并不相熟,却是口灿莲花,一长串开场白也叫人不觉枯燥乏味,剧组走上舞台鞠躬致意,众人从头到尾自我介绍了一番,岳辛杰本该说些电影的好话,然而他憋了半天,最终只道:“我想该说的话大家都听多了,这部电影究竟如何,我选择让大家自己感受。”   这部电影从诞生到上映,演员承受的压力不少,可无疑最为煎熬的就是岳辛杰本人,徐缭深有体会,于是微笑着为他鼓了鼓掌。   底下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资深的影评人不置与否,剧组里的所有人顺着导演的意思回到台下找好自己的座位坐下。   绝大多数演员都没办法参与后期剪辑,更别提徐缭了,他也跟在场所有人一样,第一次看到自己在电影里的模样,甚至于有些人已经在点映上看过一次了。   开场是董不语为人执笔,书生于灯下写书,记载志异怪谈,灯光映照着那张白净的侧脸,模模糊糊看不清晰,直到旁白声将那篇《擒夜行游女》的小故事简单说完,镜头方才清晰起来,眉目清朗,白面朱唇,书生将大笔一丢,宽袖翩跹枕在脑后,一间草房,一张木床,唯有满屋堆着的书籍与未装订的纸张。   接下来几分钟里,大概介绍了下董不语写书赚盘缠,准备进京赶考的事,镜头再转,便是董不语半夜赶路,准备在野外的破庙将就一夜时,意外发现了《擒夜行游女》一图。   凄风冷雨,董不语生起火简单吃了些干粮,缓缓展开画卷。   画卷上的人物忽然动了起来,缓缓化作真实的场景,徐缭看到此处,忍不住心里一跳,暗暗奇怪这是找了哪家特效,居然做得这么真实。   国内特效向来被诟病,直到之后也没大进步,徐缭本没抱太大希望,可《艳蝶》的后期特效却远超出他的想象,甚至比他所预料的要更好,约莫是崔远山的车子跟房子连带着宣传的费用全部都砸在这上头。   漫天大火,皇宫的琉璃瓦都透着焰火的光,熊熊燃烧,落进一双瞳孔。   一声尖锐的鸟鸣,无数飞羽散落,女子身披羽衣,双手成翼,面容似鸟非鸟,似人非人,怪诞之处仍显美艳,唇仍是饱满红润的,如人一般,被火焰灼烧的红眸满是怒火。   婴儿啼哭声不知从何处响起,一声赛过一声,洪亮而惹人心惊。   皇帝俊美惨白的脸略见惊恐,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太监守卫急忙搀扶,他声嘶力竭地怒吼,女妖却全然听不见,只痴痴用羽翼捧住幼儿,似捧上自己胸膛里炙热的心脏,跃身入火焰之中,进这万劫不复的伏魔擒妖之阵。   袁清佩站在火海之中,面容平淡,那张与董不语相似无比的面孔竟有这般威严冷酷,好似山中磐石,他那长刃在手,能斩得世间恩仇,能斩得罪恶滔天,能斩得妖魔鬼怪,偏是沾不得爱恨情仇,偏是沾不得忠义两难,那神兵早已被红尘两物腐蚀消融,留于他手唯有一柄凡铁,连同一个凡人。   “袁清佩。”   她痴痴喊道,百转千回,柔肠多情,凑到跟前去,面孔化为凡人模样,眼对眼,鼻对鼻,搂那娃娃似如自己亲生骨血,她却顾不上哄这孩子,只凄凉喊这名字,能把心掏出来般的深情,然而对方扫来森严庄重的目光,如庙中金身佛像,好一个泥塑的冷心肠。   “还来太子,我便饶你一命。”   袁清佩一板一眼地说道。   “凡人朝暮,不过四十五载,夫妻恩爱,我只求四十五载。”   那女妖望他,世间情爱怨仇,皆在一眼,既是恳求,也是威胁。   袁清佩不能应她,于情于理,于忠于义。   女妖于是明白了什么,她气得发抖,那幼儿被抛出火海,关磊不知首领即将死在自己所效忠的皇帝所策划的一场阴谋之下,仍是忠心耿耿腾身而起,抱住哇哇大哭的皇太子。   “好,好,好!”   女妖舒展双翼,旋起狂风无数,痴儿怨女,那眸中火光又浓,是她沸腾的怒火,心胸之中爱意消去,涌动恨意如大江翻涌,她嘶声吼道:“你分明动了心,却不愿意承认,我不信只有我一人执『迷』不悟!”   袁清佩叹息一声,拔刀起身,身手利落干脆,他道:“你我都不是红尘中人,妄动凡心本就不该,何苦还要执『迷』不悟。”   打戏很有趣味,刚柔并济,男女之间一来一回,柳茜的身段柔软,她的打戏多要借助威亚,夜行游女的身形飘逸轻灵,说是打斗其实更像舞蹈,两人在火光之中激战,众人在外围观全程,皇帝眼神阴鸷,冷笑已然挂在嘴角。   夜行游女怨气未消,袁清佩伤重未愈,激战下来两败俱伤,只不过是威吓的阵法忽然发动,关磊阻止不及,急忙下跪恳求,顺便给观众说明情况。   这阵法需要一人作为阵眼输送灵力,袁清佩平日都显吃力,更别提此刻伤重,皇帝此刻要求开阵,无异于将他活祭。   皇帝不闻,挥手示意,口中大义凛然,无非是袁清佩与女妖勾结,留有私情。   呵!火光印着他的脸,没照出正气凛然,倒映出满身魑魅魍魉,   阵法内金光乍起,女妖惨叫出声,她退去羽衣,身上唯有龙气隐约起伏,化作了原来的模样,虚弱苍白地伏在地上,她匍匐着,艰难在阵法上爬行,像尾银白『色』的蛇。袁清佩半跪在地,手中长刃没入地面,鲜血从口中淌出,他双眸光彩渐无,瞬间明白了帝王的心意。   那人上人非是要这妖孽死,他要得是袁清佩的命。   何其荒唐可笑。   “袁清佩。”女妖哀哀道,她支撑起身体,来搂着袁清佩的脖子,去抚他唇上的鲜血,细心体贴,肝肠寸断,两行清泪不觉淌下,“你怎样,疼不疼?”   袁清佩终是不忍,虚弱道:“我放了你去,自此后,悔过吧。”   女妖痛哭:“我不悔!我无过!你也对我有情,是也不是?!袁清佩,你给我一个答案,你说呀!生生世世我也随你去!”   袁清佩便笑,笑她:“你这痴儿啊。”眼中终是有了几分柔情似水。   那目光最终闭合了,他生平未曾低头,至死也不低头,于是半跪着如此殉道,可殉什么道,他是神仙中人,却死在这万丈红尘的泥泞里,死于那嫉妒、怀疑、愚昧之中。   女妖觉得枷锁渐松,知是袁清佩为放她去逍遥天地而自我了断,不由得痛彻心扉。   “你要替天行道,我便来帮你。”   她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双手化为利爪,双目杀机尽显。   人的血从来都是热的。   她要将这狗皇帝的黑心挖出来,任由鲜血洒落一地,来祭给袁清佩!   这一切都该了断。   杀!   火海顿掀狂澜,羽翼生出狂风。   这前尘终来斩断了!   倒叙的手法在不少艺术作品里都极为常见,《擒夜行游女》图既是开始也是结束,夜行游女究竟有没有成功杀死皇帝无人知晓。   因为镜头停在夜行游女飞身而起时,立刻黑屏了。   再转,皇宫内歌舞升平,一班醉生梦死的达官贵人夜夜笙歌,时光倒退到了夜行游女初次出场。旁白与场景交错,一边是帝王沉『迷』酒池肉林,居于瑶台琼室,穷奢极欲,另一边却是妖魔四起,生灵涂炭,天灾人祸扰得人心惶惶。   岳辛杰虽然名不经传,如今也很年轻,但到底是未来的大导演,此刻就已看出他对镜头的把控力,镜头流畅而完整地讲述了眼下的故事背景,凡间与皇宫的场景交错出现,两组镜头平行叙事,气氛愈发紧凑。   皇帝的荒『淫』更突显了黎明百姓的疾苦,夜行游女是难产而死的女子幻化成的妖孽,婴儿是电影里非常关键的一个主题。   夜行游女盗走刚出生不久的皇太子,皇帝恼羞成怒,在宫中摔了一地的奇珍异宝,怒吼道:“给朕把袁卿找来!”   徐缭还记得这个场景拍摄了很久,苏星灿砸东西砸到胳膊都举不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剧组到地摊上挑挑拣拣刨来的。   尚还意气风发的袁清佩在民居之间出现,这里是一段很长的打戏,剧情并不是完全契合剧本,剧本上本是皇帝被吓到后匆忙设立了太平司,而电影里则被剪成太平司已设立很长一段时间,袁清佩一直在守卫着皇城,皇帝的龙气渐弱,妖孽不光『乱』世,甚至隐隐潜伏到皇城脚下来。   袁清佩分明不是第一次出场,却仍然藏了悬念,先出场的是他那把刀,然后是滴滴答答的妖血,仓皇逃窜的猫妖借着月光转过头来,漆黑的皮『毛』,半点杂『色』也无,那双圆圆的瞳孔回望,身形婀娜如女子,丰盈饱满的胸部隐藏在皮『毛』之下,纤长美丽的双足被猫爪取代,脸部的肌肉颤动,怨毒又恐惧的,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   它伸舌『舔』了『舔』皮『毛』,轻盈跃动身形,长刃破开月光,一声尖锐凄惨的猫叫截然而止,美丽的人头滚落。   袁清佩终于出场,他立于高处,收刀归鞘,目光凛凛如另一柄神兵出鞘。   《艳蝶》的剧情不算复杂,岳辛杰讲故事的能力很强,镜头运用得也恰到好处,他的风格独立一派,跟美术探讨后用『色』也异常大胆,营造出鬼气森森的气氛,观众席不时传来惊呼声,不知道是太过酣畅淋漓,还是被惊吓到了。   水下戏唯美得令人惊叹,徐缭拍摄时可从没想过得到的效果会是这样的,柳茜虽是第一次拍戏,但半点都不逊『色』,简直就像天生为荧幕而生一般。   快接近结束的时候,夜行游女袭击皇帝的结局才真正被点明,她失败了,太平司的其他人也并非吃素的料,女妖败退,只能带上袁清佩的尸体仓皇离开。   而另一头天光大亮,董不语从破庙之中醒来,美丽的雀鸟拖着斑斓的尾羽,自屋檐轻巧跃下,落在了书生的书箱之中。   人生大梦一场,焉知我梦蝴蝶,蝴蝶梦我?   董不语大笑出声,踏出这场荒唐大梦,放下这功名利禄之心,前世因果今身正道,他本就习惯这神神鬼鬼之说,如今黄粱一梦,倒更是大彻大悟。   应肃坐在极远,快结束时徐缭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他,看不清楚经纪人的表情,对方正低着头跟崔远山似乎在交流些什么,并未将眼神投过来。徐缭怅然若失,连带着最后起身鼓掌都是被柳茜提醒的,星尘虽说没那么穷,但事实上还真没预算分给首映后剧组聚餐,因此也就没有聚头。   直到结束徐缭也没能跟应肃说上几句话,对方比预料的更忙,倒是白苏过来跟徐缭聊了两句,其实严格说起来,星尘除苏星灿之外的绝大多数新人第一场新戏都是徐缭帮忙搭的,受过他不少指点,因此态度也非常亲热。   徐缭自然不会下白苏的面子,两人在记者镜头面前也合了几张影,应肃就站在众人外头,他抬起头凝视着徐缭,置身事外。   这让徐缭一瞬间有点恨他,却又难以自控的沉沦。   首映之后没多久就是公映,徐缭来不及再投入各种各样的采访活动,绝大部分时间都被《暗龙》所占据,天气越发寒冷,可三人组的少年时光还停留在酷夏的黑背心跟钢管的浪漫上,有时候人几乎都快冻麻痹了,下了戏穿上大衣也驱不走刻在骨子里的寒意,小风扇变成了暖风机,徐缭瑟瑟发抖地跟其他两人缩在一起喝姜汤。   即便与世隔绝如徐缭,他也能够感觉到《艳蝶》的确爆了,电影相关的报刊跟网站几乎都有了《艳蝶》的一席之地,从饰演夜行游女的新人柳茜到完美掌控住两个角『色』的徐缭,影评人的影评有好有坏,从演技挑剔到角『色』定位,董不语太少出场而不够饱满,故事细节转折生硬,各『色』评论都有出现。   然而这一切瑕疵都无足轻重,毕竟它们全部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这个命运多舛的剧组在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后,努力完成了这样的这样一部高质量的电影。   曾经遭受过的苦难都成了挡箭牌。   因此大多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赞美之词还是占据主流地位,观众更是好评如『潮』,本来《艳蝶》投入就不算太大,回本压力极小,自公映后一周以来几乎都场场爆满,或是好奇于到底电影本身如何,或是看了一遍还想再看另一遍,市场数据稍一对比,院线便明智增加了排片场次。   光靠情怀跟口碑还不足够,既然有更大的利益,星尘自然不会放过,应肃这边配合营销打了几套组合拳,口碑稳定下来之下他几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艳蝶》甚至热度大爆,长时间占据热搜榜前三位,到了晚上才被其他顶掉。   当然徐缭也不是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摄之中,必要出场的几个活动,应肃直接到剧组抓人,甚至有几次跟刘正业吵得脸红脖子粗,气得老头屡屡思考要不要装心脏病吓唬应肃。不过徐缭很肯定应肃最多帮忙打个救护车,然后会毫不犹豫且毫无愧疚心地抓走自己。   圈子里有些时候会格外顺从观众的“政/治/正/确”,就像《艳蝶》的情况,这事儿说来也很有趣,观众对资本而言无疑是食物链的底层,然而某种情况下他们事实上又是决定这一切市场的掌控者。   不过等到风头最劲的那段时间过去,许多不满的声音也照旧涌了出来,认为《艳蝶》的成功相当有水分,实际上电影质量根本配不上现在这样的赞誉,不过这些话对此刻的《艳蝶》已无任何意义。   《艳蝶》的话题在公映接近半个月之后开始井喷,无论是从评论亦或者票房都取得了惊人的成功,其火爆程度甚至远远超出了徐缭记忆之中的数据,他与柳茜、苏星灿等人一夜成名,尽管绝大多数声音认为是徐缭与柳茜撑起整部电影,可也不能否认小皇帝的发挥。   柳茜是个天生的明星,她只需要往镜头底下一站,自然而然就是焦点,没有徐缭的场合她也从未惧怕,从对这个圈子的陌生到熟悉,她只用了一部电影的时光。经纪人跟公司都敲打得当,她并未因为短时间爆红而忘乎所以,对于媒体而言,接受绝大多数采访的柳茜比低调沉默的徐缭更有人情味,也更有价值。   他们追随这位女王的裙摆,试图得到一点羹汤。   徐缭……徐缭还在挨揍。   然而徐缭越是神秘,人们就对他越是好奇,曾经过往的作品被尽数挖掘出来,所有的小道消息无论是否属实皆被搬上台面,高傲冷酷的袁清佩一瞬间席卷了网络,跟夜行游女并称神仙夫妻,甚至有人真情实感地吃了真人cp,就因为柳茜对徐缭的憧憬跟推崇。   甚至有媒体偷偷溜进剧组,险些被武指当做小偷暴揍一顿。   这些笑料不过是为徐缭造势,给人们添了茶余饭后的闲谈,他愈发神秘,低调敬业的词汇不要钱似地扣在脑袋上,几乎人人都想拿到他的第一手资料。   徐缭仰头往鼻子里塞了两团纸,打戏要求真实就是这样,就算再留手也免不了出事,他脆弱的鼻子重重挨了一拳,血立刻流了下来,情况不算太严重,不过刘正业特意放了他一下午休息,毕竟这不是小事。   全组都在开工,就徐缭一个人休息,他不打算出门,媒体不知道堵着剧组多久,他这个模样简直是出门送菜,干脆找出纸巾擦掉那些蹭在手上的鲜血,把啤酒盖往桌上一磕,单手拧了开来。   关莫磊跟蒙阳可没他这么“好”的运气,只能拿瓶啤酒代替自己陪伴兄弟,然后就苦哈哈地跟着刘正业拍戏去了。   至今鼻子还是觉得酸,徐缭仰了仰头,穿着养母新织的『毛』衣,这件衣服是前不久刚寄来的,颜『色』别出心裁,继蛋黄之后是薄荷绿,看着倒是很清爽,穿起来也相当保暖。照旧是寄到公司里头,应肃抓他去参加活动的时候特意交给他的,□□短炮戳得徐缭略有些不适,『毛』衣被压在包里,今早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穿上。   他并没怎么跟对方联系过,对方也再没发过通讯来,只是偶尔几条短信,似是怕干扰了徐缭的生活。   徐缭把手机拿在手里玩了一会儿,忍不住拨了过去,对方接起的速度不快,也许是在忙,他不知为何突兀有了些紧张感。   “喂,缭缭啊。”养母的声音仍旧那般温柔体贴,她没有问徐缭为何此刻打来电话,也没有长时间未联系的陌生感,只是十分欢喜地说道,“妈妈都看见了,倩倩他们可喜欢你了,她说她们全校的女孩子跟男孩子都特别喜欢你。”   徐缭失笑出声,问道:“那要签名吗?”   “不了吧。”养母顿了顿,柔声道,“别惯着那孩子,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激动得不得了,小孩子虚荣心太强,会麻烦到你的。”   这样体贴的话本该叫人宽慰,可徐缭却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自己终究与养母的另一个家庭是无关的,于是有些不安与退缩,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应了一声,他无话可说了。   养母并未觉察出他敏感的心思,而是又说道:“你现在红了,妈妈好高兴啊,妈妈就知道,你一直都又乖又聪明,铁定是能成功的,只是时间不到而已。”她是圈外人,不知道这底下暗流涌动,弯弯绕绕,只单纯看到眼前盛景,便觉非常愉快,软声道,“只是别太累了,不过我也不懂这些,你们年轻人忙总是有忙得原因的,对……对了,衣服怎么样,还暖和吗?”   “嗯,很暖。”徐缭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啊——什么?”养母正絮絮叨叨着,这会儿听见了,略有些讶异道,“你问。”   徐缭沉默了好一会儿,有好几次想要放弃,却又握紧了手,他的鼻子酸得厉害,几乎有点泛疼,连带着声音都接近哽咽:“我……我有没有……有没有让你骄傲?”   “妈。”   他久违喊出这个称呼,声音发颤,几乎连情绪都控制不住。   “一直。”养母突兀坚定地回答道。   徐缭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别难受别难受,下章就爽起来了,粉丝留言跟电影反馈都要到了。 第五十六章   《艳蝶》的热度并未随着上映档期的结束而终止,票房早已不止回本,甚至于超出预期过多,星尘忙得直打转,毫无犹豫地转向了网络放映跟线下dvd市场。   与徐缭不同,《艳蝶》对他早就是过去式,他现在工作的重心几乎全都放在《暗龙》上,可对影『迷』甚至于粉丝而言,《艳蝶》才是现在进行时。徐缭的粉丝大量扩充还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粉丝的名字。   徐缭的原粉丝大多是从他电视剧追过来的,自称火娃,简单来讲,女友粉跟异『性』恋偏多,《片面》时本就洗了一次粉,这次《艳蝶》冲突更猛,几乎算得上分家,徐缭对电影这个圈子是不折不扣的新人,有一部分的影『迷』并未与他的老粉融合,而是自成一派,外号调味料,折腾了大半日下来,最后倒变成了纯粉跟腐粉两家分化。   其中不乏曾经《片面》的双担粉。   网友有各自不同的圈,也有某些不可提及的区域,两家虽然都是徐缭的粉丝,但却因为自己所站的cp常年撕『逼』,因此连带着徐缭都成了不可说,火娃的圈子被统称为火锅,而调味料那一派则被打上烧烤这个代号,每次大晚上开楼撕『逼』,总有无数人决定点个外卖。   人一旦成名,过往的经历就难以遮掩,就连曾经演过讨人嫌的反派都显得可爱无比了起来,然而主要人物依旧是围绕着《艳蝶》来。   烈火缭原每日除了撕『逼』,还组织群体看电影,人还是那群人,只不过这个大家族又添了许多新粉丝,老粉十分雀跃,纷纷给新粉献上多年资源。   无数人进了电影院后,一见倾心,再见就入坑。   【滴滴滴,您的未读消息有999+条】   【滴滴滴,有新的群系统消息请注意。】   【烈火缭原群内】   香香花满天:呜哇哇新人太多了吧隔壁烧烤摊什么狗屎,居然跟我们比吹撩总?   不如归去:袁清佩他妈是什么神仙颜值我爆哭,我已经在看第十遍了他妈根本停不下来1551.   何必不醒:卧槽啊清妹那一脚是什么绝世嗲精啊过于窒息可爱啊又禁欲又帅气我根本『舔』不够简直想推开柳老师让我来强上!   猪头:燕城的银河电影院居然还有一场imax的,我他妈现在坐在午夜场这里,居然还有半个场的人!!!!!   波波波:三分钟内我要所有人离开,我要给猪头包场!   臭臭乖:星尘是什么神仙啊突然发大招啊????   风越吹越远:之前组团去看那一场是真滴爽全场都是我们的人我的妈啊!   童稚:现在零点了猪头你他妈居然偷跑不喊我们?   猪头:你又不在燕城   童稚:我日。   苦涩咖啡味:天啊噜漂流瓶太太出新视频了!!!我不准有人没看过这个视频:【徐缭/柳茜】五元夫『妇』的恋爱曲谱。   斯斯文文的书:今天撩总上线三次,平均停留三分钟,发了一条微博,一看就是肃爸发的,噫污污噫,肃爸什么时候能放撩撩出来。   ……   【五颜六『色』的调味料群内】   小镜子:欢迎回来!   薛定谔的薛定谔:熊猫跟流浪者还有番茄平台都买了版权,有会员的可以去了。   喵喵喵:天啊论坛里的太太是什么人才我的妈水仙吃得我快撑死了,不管是禁欲道长还是豁达书生都好吃的飞起啊!   突突突突:恕我直言,试问谁不想日袁清佩!   桥牌:没有人,不可能有人不想的。   嘟嘟嘟嘟:尊重下袁攻粉好吗?谁不想日董不语才是真的!   山丘如我:谁看了首映式的幕后花絮!!!谁看了!《片面》女孩举起手来,我他妈就知道!只要想的话,就可以等到的,我怀念夫夫啊呜呜呜呜原地表演一个爆哭。   啾啾:天啊,国家真的该立法禁止袁清佩穿靴子,撩撩你才二十多,妈妈不准你穿靴子!会有坏人想在路上就欺负你的呜呜呜呜呜。   好刺激啊:来,我们来,品品袁清佩这个腿,【发出带劲的声音】   轻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景『色』太太发影评了我的天啊!!!琳琅爸爸是什么神仙下凡啊我是积了什么德才能跟这样的巨巨在同个圈子【嚎啕大哭】   ……   琳琅景『色』是徐缭的两位男粉,是对已婚夫夫,琳琅跟景『色』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号,是徐缭粉群里都堪称珍惜的大熊猫,通常是景『色』在用号。   这个号是新注册不久的,最初被调味料女孩注意到是因为琳琅是位画手巨巨,相当擅长国画,不定时会掉落超高质量的粮,甚至曾模仿过《擒夜行游女》图,还原程度高到可怕,虽然粉丝会制止一些ky言论,但不少人私底下都认为琳琅的质量实在高出官方太多。   一个星期之前,琳琅画了一张新图,上半张图是在黄泉之中的袁清佩,下半张图则是镜花水月之中的董不语,被官方买下成了官方海报,并且公开感谢。   于是琳琅景『色』这个id才开始广为人知。   景『色』的大号叫做好景须君记,本身就是位资深的电影跟爱好者,在影评圈也算得上小有名气,以言辞犀利出名,只是鲜少入坑,这次真情实感地吃了一位男明星的安利包,让女粉相当激动。   不过他这人十分独来独往,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喜欢火锅还是烧烤,而琳琅几乎只在发图时才出现,大多时候是景『色』打理这个账号,所以不少调味料女孩也是先跟景『色』接触。   景『色』的真名叫做商时景,从事金融行业,日常空闲时间不多不少,好在工资丰厚,手头宽裕,能给心爱的爱豆投票打call刷超话。   通常情况下,男明星的男粉都相当稀少,商时景对徐缭可谓始于人品,陷于才华。   颜值这个……暂时放在另一边再提,并非是他否定徐缭的长相,而是另两样才是吸引他的真正关键。   《艳蝶》的事闹得实在太大,就连沉『迷』工作的商时景都略有耳闻,他稍稍关注了下这部电影,对这年头居然还能有这样讲义气的演员所撼动(被惊到),正巧最近粮荒,就将《艳蝶》提上了行程表,等到上映后选了个闲暇时间,进入电影院购票观影。   影评只是他的个人爱好,被网上称作大神也实属同好抬爱,已经许多年没有产过影评了,却没想到坐下来两个小时后,他就有了动笔的欲望。   商时景『性』格谨慎,初次观影难免会有忽略的地方,他耐着『性』子等到网络上映后重刷了数次,接着第二天假日整理思绪,这才开始动笔。   琳琅景『色』:董生晓梦,破茧成蝶——《艳蝶》   这篇不敢说是影评,最多算是观后感,大家不必上纲上线,只是一些想法罢了。   谈论这部电影之前,我想先来夸夸导演。   导演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手法却老辣得让人不得不叹服天底下到底是有天才的,每个细节都值得回味,我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人家还兼职编剧,同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不由得暗自惭愧。   电影从里到外都契合主题:破茧重生。剧组吃过的苦不必我来多说,能看到这部电影成功上映,我只能说这是观众的荣幸,因为这的确是部好电影。   庞杂的叙事没让剧情线变得混『乱』,导演把每条线都梳理得清清楚楚,约莫的确受限于时间跟资金的缘故,董不语的确处理的较为生硬,可也只是相对而言。   《艳蝶》的主题,既是庄公梦蝶,亦是破茧成蝶。   袁清佩是毋庸置疑的主角,一开场就介绍了女妖夜行游女对他的『迷』恋跟爱慕,皇帝对他的忌惮跟恐惧,他无疑是个完美的男人,同样也是个很抽象的角『色』,因为他下凡本就是来牺牲自我的,可这不是悟道,所以从一开始袁清佩的路就走错了,恰恰好是这点毁了他。   这其实才是真正的历劫。   导演的设置非常令人玩味,小舞既代表了权势,又代表了情爱,袁清佩想躲,却躲不开,他入世了,却又清醒得吓人,所以非得死不可,不光皇帝要他死,他自己其实也活不久的。   小舞是难产而死的皇妃,她年少入宫,跟皇帝没有任何感情,又因为太过稚嫩被宫闱牵连害死,偏生肚子里怀着太子,因此她死了之后,前朝气数就彻底尽了,紫微星陨落,皇帝龙气渐弱,天下妖魔四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生果。   而这点龙气偏偏使得小舞重生为妖,她生前没体验过爱恨,死后才意识到了情爱,她是这部片子里最单纯最温柔的角『色』,既是可爱的情人,又是温柔的母亲。   婴儿在整部片子里出现过很多次,每次都带来转折,意味着新生。   小舞因为死去的孩子获得新生,袁清佩也是因为婴儿而与小舞相见,使得他枯井般的生命有了新生。   袁清佩并不是不爱小舞,而是不能,因为人要忠君爱国,作为人的袁清佩不能爱曾是皇妃的小舞;因为仙不能沾惹情爱,所以作为仙的袁清佩不能动情爱仙妖殊途的女妖。   从太平司的看门草跟传话花可以看得出来,袁清佩并不认为妖就是全坏的,这跟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对比很强烈,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对小舞说妖就该杀的言论是在撒谎。   他不是想杀小舞,他想杀的,从来就是动心的自己。   袁清佩在前期跟中期都是半仙半人,是仙他不该顾及君王,是人他不该断情绝爱,所以才会痛苦挣扎,最终殉道。   最后袁清佩放夜行游女去时,他就真正成了一个人,真正明白了历劫的意义,也真正接受了情与爱带来的痛苦跟解脱。   于是轮回转生,成了黄粱一梦的董生。   董生是脱胎换骨的袁清佩,雀鸟是放下仇恨的小舞,两个人都在渡自己的劫难。   ……   最后夹带私货,对演员徐缭表白一下,这句话其实该是小舞对袁清佩说的。   不过在电影院里的时候,我觉得这位演员才最适合这句话:“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好在我不是执『迷』不悟的痴儿,不像袁清佩拒绝小舞那样拒绝这位演员,他真的非常非常好,我在《艳蝶》之后了解了下这位演员,他值得如今这般盛景。   《艳蝶》也许是袁清佩的终点,却应该是这些好演员的起点,衷心祝福《艳蝶》剧组一直走花路下去,努力创造出更多的好作品,是时候破茧成蝶了。   神仙下凡辛苦了。   【配图:琳琅——沉睡在花海里的徐缭,蝴蝶纷飞。】   “我跪下给琳琅太太一个暴风雨哭泣实名请求画画五元(舞袁)夫『妇』。”   “fong了!!!!!!”   “两位哥哥才是真的神仙啊这是什么神仙影评啊细节也太多了吧。”   “感觉我们看的都不是一部电影哇哇哇”   “我也希望徐老师一直走花路下去,他真的值得这个啊爆哭。”   “总感觉官方又要买琳琅太太的图了,这是什么神仙画画呜呜呜”   “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这篇影评!!!”   “肃爸说下个月有个活动撩总会出席,景『色』太太去不去?”   琳琅景『色』回复“肃爸……”:虽然想去但是我出差【窒息】,我考虑下炒老板吧。   “真情实感流泪了。”   “就着景『色』太太的分析再看一次《艳蝶》”   “可以拿图做头像吗qaq太美了,天啊我好想跟琳琅太太约稿。”   ……   《艳蝶》可谓圆满收场,不但票房超两亿——它的成本毕竟只有几百万左右,有大部分还在特效上,还赚了不少口碑跟人气,星尘公司也进入大众视野,备受瞩目,可谓赚得钵满盆满。   李松群自然不必说,所有活动跟工作几乎全部中止,加上《艳蝶》的成功几乎在他与永乐的脸上狠狠扇了个大耳光,近来有事没事就被媒体拉出来群嘲一番。《剑指肝胆》已开始寻觅新演员,这次情况实在来得突兀,打得应肃措手不及,便也不想再乘胜追击,有时间倒不如让徐缭多多休息。   娱乐圈就是如此残酷,一夜成名极快,可稍有不慎,却也立刻坠入深渊。   徐缭心中并无打脸的快感,他的怒气间隔太久早已消失,眼下只能顾及自己挨揍的痛楚。那日跟养母通话后未能控制住情绪,不料被刘正业碰巧看见,沉浮圈子多年的导演与他合作了这几个月,知道他向来踏实沉稳,断不会因为一些小事闹情绪,于是思想岔开小道,误以为徐缭饱受网络攻击,一时承受不住。   《艳蝶》如今情况如日中天,既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质疑,指望人人大脑电波碰撞出相同的火花本就不可能。刘正业知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简单,加上努力工作,认真投入拍摄,难以参加各种活动专访,不免被媒体炒作称是耍大牌跟目空一切。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娱乐圈这个地方,什么龌龊难听的话都有,徐缭虽然入行久,但是到底年轻,又是一下子爆红,再是钻石钢铁心也难以受这委屈,本来就不能在镜头下受万人瞩目自由发挥魅力,如今敬业还要被冤枉耍大牌,难免情绪会崩溃。   刘正业自顾自脑补了一大堆,正巧外景协商不成功,陷入僵持状态,又拍了一周戏后,刘正业大笔一挥,总算放了剧组一个清闲,暂时休息一周。   私下又打了电话联系应肃,将自己猜测的情况与这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经纪人说了一遍。   刘正业实在是有爱才之心,否则也不会这么罗里吧嗦地多嘴,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位经纪人对艺人相当上心,不管是徐缭还是白苏,都定位精准,若非是对方能力超强,就是对艺人把握极准确,无论哪样,都证明他不是个蠢货,不会竭力压榨艺人的价值。   应肃向来很好说话,在没有任何冲突的情况下叫人如沐春风,刘正业被顺了顺『毛』,也觉内心畅快,于是快乐挂断通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老头如今名气不大,脾气却从来不小,媒体探班剧组总是寻常事,可《艳蝶》公映之后来得几乎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完全不顾及导演颜面,剧组十分尴尬,之后这类媒体就被刘正业一股脑赶了出去,避免影响拍摄,他倒也不在乎那些报刊上说自己什么,反正说得也不少了。   徐缭的爆红带来了不少改变,剧组风向也隐约有些浮动,却并没有给三人组的友情带来什么冲突。   关莫磊天生反应慢半拍,关注点只在他们还要不要一起吃午饭跟晚饭上,《艳蝶》给他也带来了不少人气,只是比之徐缭难免逊『色』,他本人倒也不大在意;而蒙阳则更干脆,他压根没觉得徐缭红不红有什么关系,只是挺关心徐缭被记者『骚』扰这回事的,上次有记者『摸』进剧组来,他分明心里门清还故意装聋作哑地揍了人家好几下。   放假那天只有徐缭跟个小朋友似的被经纪人接走,其他人几乎全是自己买了机票,打算四处放松一下。   “有没有太累?”应肃正在翻电影报刊,上面写了不少《艳蝶》相关的资讯,他瞥了一眼徐缭,缓缓道,“压力大不大?”   应肃一直过分关注徐缭的精神状态,生怕人会突然崩溃,上车之后徐缭就往边上一靠,今天开来的是保姆车,后座空间大得惊人,他像只幼猫一样倒下来,肆无忌惮地侵略进他人的私密空间之中,未经询问就靠在应肃胳膊上,蜷起来的样子小到可怜。   “我累疯了。”徐缭疲惫地开口,“是谁第一个开口说老刘是暴君的,我一定要给他送一面锦旗。”   应肃很短促地笑了笑,没有对徐缭的亲近表现排斥,只是问道:“要不要睡一觉?”他把报刊放下,其实这类东西还有很多,不光是他,公司也特意收集过,袁清佩的海报铺天盖地,有次应肃坐公交时在停车站时看到了《艳蝶》的概念海报,顶掉了那些楼盘跟金融的讯息,旁边等待的小姑娘正对着徐缭的脸叽叽喳喳,雀跃无比。   即便自己就是局中人,应肃还是不由得一阵恍惚。   袁清佩没在徐缭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出戏出得极快,柳茜身上还徘徊着小舞的痕迹,人们将她们划上同等号,甚至于柳茜偶尔提起徐缭时都仍是小舞提起袁清佩的口吻,女孩子心思细腻澄澈,知道从一开始有些东西就并不存在,然而很多时候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说出来就能出来,说消失就能消失。   徐缭身上没有袁清佩的痕迹,他对小舞的爱意随着拍摄那一刻就立即中止,从从容容地抽身脱出,将满座动心入情的观众都抛在脑后。他像是大步走在时光前头,对如今的辉煌盛况只字不提,只顾对着应肃嘟嘟囔囔眼下的拍摄情况。   他把脚忽然缩上了沙发,又侧过身来,仰靠在应肃身上,肆意伸展开肢体,半晌才沉闷地开了口道:“那天,首映式那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鼓着脸颊赌气,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所有人都祝贺了他,包括认识的不认识的,只有应肃冷冷淡淡地与他沟通接下来的工作行程,脸上甚至未带半分笑意,让他想起梦里的应肃,几十年与他没见过面的那个。   “我有跟你说话。”   “不是那种说话。”徐缭叹了口气,心有不甘却不知道怎么讲述,他明明对上别人口灿莲花说上半小时都不嫌口干,可每每总被应肃堵得哑口无言,“你不喜欢《艳蝶》吗?你对我的表演没点想法吗?你不替我高兴吗?”   他一连串抛出数个问题,眼睛眨眨,像两颗明亮的星星。   “我给她打了电话。”徐缭没等应肃回应,半晌怔怔道,“她说很为我骄傲。”   应肃『揉』了『揉』眉心,徐缭说得许多东西的确是经纪人应做的,可并非是必要的,对方的索取已经跨越正常的那条线,藏在话语底下的贪婪叫人一清二楚,他只得把人推开,看着不知所措的徐缭坐起身来,天真又单纯地望过来,像是不知疾苦的幼儿,丝毫不明白大人何等艰辛困难:“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   徐缭看起来有点受伤,小孩子永远不知道大人为什么生气发怒。   尽管应肃离生气还差着一大截,他只是稍显得冷漠,就已足够让习惯温暖的徐缭倍感不适了。   “怎么了?”徐缭转过身来,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目光纯洁而乖巧,不明白应肃对自己的容忍度倏然一下子收小了,于是略带委屈,“你是不是有别的明星了?”   应肃头痛欲裂,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也缺心眼了一样回话:“我早就有别的艺人,还是你师弟。”   徐缭泫然欲泣:“我就知道。”   “你再演下去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打你。”应肃忍无可忍,冷笑了一声,扼杀了徐缭表演的天『性』。   徐缭瘪了瘪嘴,十分不满,又不敢表达:“啧。”   “我想抽烟。”徐缭抬眼看他,委屈巴巴,可怜见的,像是地里的小白菜,手上没有闲着,已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了,就差倒一根出来凑嘴上点火了。这压根都不是在问应肃能不能抽,是当着他面一定要抽了。   “怎么,缺打火机啊?”应肃眼皮也不掀,“还是要我给你别嘴上?”   徐缭信以为真,嘟起嘴凑过去,被应肃举起报刊挡住了,经纪人皱着眉道:“我没带火,没打火机就别抽了。”   虽然徐缭没有打火机,但是他有片场顺出来的火柴,还是防水的,刺啦一滑,声音动听,燃烧兄弟情的火光更是动人,这盒火柴跟随丁蔚然“走南闯北”,从十八岁的摄影棚走到三十岁的片场,属于唯一三人组过往的证明。   可惜徐缭不是丁蔚然,没半点珍惜,点上烟后雾气袅娜,从纯洁无瑕的小男孩化身颓废中年大叔都没花三秒钟时间,他仔细数了数,还有十五根,刘正业不会因为这盒火柴没得用而掐死他了,由衷松了口气,差点没把烟掉在应肃精心挑选的地毯上。   徐缭脱出角『色』很快。   应肃慎重地想道:但是他精神状况好像越发不稳定起来了。   徐缭自顾自地抽了会烟,半晌大概是太过寂寞从而导致了无聊,他瞥向车里唯一的另一个活人——司机当然不算,他只要不想死就不会去折腾司机大哥,更何况房车的驾驶位跟后头分得太开,他还得爬起来去『骚』扰人家,不如就近。   “老应。”徐缭的口吻又恢复成了中年大叔的慵懒,他叼着烟眯着眼,『性』感又风情,“你还记不记得之前说试镜试上了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应肃对他抽风似的变化适应良好,只是对这句话怔了怔,半晌才平淡道:“记得,你现在就想好了?”   徐缭哼哼笑了两声道:“我早就想好了。”   “哦。”应肃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掐了掐眉心下面那点部分,然后又『揉』了『揉』,内眼角那颗小痣微微一动,叫徐缭心『潮』『荡』漾,若非还有点理智存在,想亲亲那颗小痣的想法就快要从牙根里钻出来了,可惜那天被摔在地板上的痛感还清晰存在脑海里,他没胆作死。   “让我抱抱你呗。”徐缭张开双手,跟鸟儿张开双翼一般,脸上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那些千变万化的面容都不是他本人,却又都是他本人,那些曾经被演绎过的角『色』『性』格万千,成了他脸上长出来的各『色』假面,谁也不知道到底哪部分才是真的。   应肃皱了皱眉,仍是伸出手,由着欢呼雀跃的徐缭扑进怀里,两个人严丝合缝,对方像是颗炮弹一样冲过来,却在扑进应肃怀里的那一刻瞬间安静了下来,他瘦了很多,腰细的像是能『摸』到骨头,力气又大了点,勒得经纪人觉得快要断气,两条长腿压在皮革沙发上,也不怕抽筋。   他温顺、乖巧、安静的靠在应肃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低下去,靠在应肃的胸口听心跳,软得像包棉花糖。   是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应肃搂着他,像搂着个大型抱枕,只能叹气:“你动动,别碍着我看这期周刊。”腿上的屁股挪了挪,算不上干巴巴,当然也没有照片里拍得那么饱满丰盈,徐缭在刘正业惨无人道的摧残下还能保住点肉很可能是因为屁股自己天赋异禀,跟主人本身没什么太大关系。   怀里搂着万千少女的男神仍然坐怀不『乱』的恐怕只有应肃一人,他铁石心肠地按了按徐缭的脑袋,免得打扰自己搜集《艳蝶》的情报。   徐缭不太老实,试图得寸进尺,他磨磨蹭蹭了片刻,不肯从应肃怀里出来,胳膊搂得死紧,好在没有傻到问应肃自己跟电影周刊哪个更重要。应肃铁定不会说电影周刊,可是绝对会在心里觉得徐缭是个傻『逼』,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经纪人这么熟悉,还没来得及想通前因后果,心里已经生出十分骄傲。   “应肃。”徐缭把声音放得又软又柔又绵,甜到发腻,有些讨好地去蹭对方的脖子,应肃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他向来品位一流,任何时候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若非上天实在吝啬,恐怕男神之位早就轮不到徐缭来坐。他并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要撒娇,让对方『摸』『摸』自己,抱抱自己,像爱抚一只宠物,仿佛渴肤症患者病情发作。   应肃的思维向来与众不同,他眉『毛』微微一挑,缓声道:“抱够了?”   当然没有。   徐缭实打实地翻了个白眼,他埋在应肃颈窝里询问:“我刚刚那句话里头的哪个字给你这样的错觉。”   “两个字都给我这样的感觉。”应肃冷冰冰地回应他。   “那肯定是你神经长歪了。”徐缭闷闷不乐,往应肃颈窝里吹气,吃准了这会儿对方对他无可奈何。   应肃揪着他的脖子,跟提一只猫一样,低声警告:“你是不是想挨揍?”   徐缭往后仰过身去,乖巧地看着他,嘴上仍不老实:“哎呀,你害羞什么嘛,男孩子之间这样很正常的啦。我就抱抱你,又没做别的事,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会对你负责的。”他一身正气,好像真没借着刚刚的机会对应肃做些什么,随即一笑,整个人又不正经了起来,“干嘛,你真要打我啊。”   应肃当然没有打他,只是把他摁在了沙发上,膝头压了过来,贴着徐缭的腿根,让他张也不是,闭也不是,只能仰着头干巴巴地笑着,心想不会真把人给惹『毛』了吧,不由得心里头一阵后悔。   “车门一开,外面全是记者。”应肃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玉石敲击,听不出半分人情味,“司机只要过来拉门,所有人就会看见我们俩这个样子。”   随着他的声音起伏,车也听话地停了下来,徐缭的瞳孔猛然一缩,他伸手揪住应肃的西装,忽然有些慌『乱』无措了起来,想把人从自己身上蹬下去。   “他们可不会觉得男人之间这样很正常。”   应肃俯身下来,脸凑得极近,因为没有戴眼镜的缘故,他下意识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起来愈发难以猜测心意,声音不高不低,平和如机器人一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也许徐缭又要彻底完蛋,意味着他接下来会跟应肃死死捆绑在一起,意味着他的桃『色』新闻会卖到飞起。   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一在脑子里回溯,纵然清楚知道应肃绝不会这么对待自己,可恐慌仍然无法彻底阻断。也许是重来一次的缘故,徐缭比过往更恐惧失败,更恐惧自己会走向原本的下场,他在应肃的身下瑟瑟发抖。   “我不玩了!”徐缭踢不开他,心想崔远山这个混球专门骗人,应肃力气哪里小了,也亏得他这时候还能想到这些东西,只得大声叫道,急得满头大汗,“我不玩了!应肃!”   应肃很快就直起身体,松开了手里徐缭的衣襟,对方谨慎地缩起身体,团在沙发边角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起来想骂人又不太敢的样子,烟头居然还没掉,黏在嘴唇皮上跟着主人瑟瑟发抖。   他于是忍不住叹气,无可奈何道:“你真是被宠坏了。”   徐缭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他放屁,脸上温顺无比,一句话都不敢说。   “以后不要再做这么不知死活的事了,我不是能陪你玩的人,你根本没准备好应付这样的情况。”应肃皱着眉头抚了抚领带,“当然,不管是我还是别人都是一样的,其他人你更需要注意,没被发现我都随你,但如果在媒体面前捅了篓子,你知道是什么下场,给我省点心。”   徐缭恹恹道:“哦。”   倒是应肃看他这样反倒乐了:“现在知道怕了?”   徐缭心有余悸,他知道错了,可是还敢哔哔,小声嘟囔道:“我就是想开个玩笑,你干嘛吓我。”   “小骗子。”应肃不轻不重地骂了他一句,车子停进了停车场,开车窗看了看后去开了车门,轻描淡写,“你下来吧。”   徐缭气呼呼地走下去,《暗龙》大多戏份都是在燕城拍摄的,因此回公司也倒方便,应肃给他安排了个活动,依旧是跟《艳蝶》有关,他这个男主角久未出现在镜头之下,是该活动活动,免得惹急了媒体将他生吞活剥,近来耍大牌的名声已经不怎么好听了。   柳茜自然是提前飞回来跟他背稿子,黄牛泄『露』了踪迹,徐缭前脚刚回去休息,柳茜后脚就飞回公司,引得媒体跟粉丝心急火燎,简直想爬星尘公司的墙头。   剧组里干柴烈火的事不少,毕竟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大家都是成年人,欲/望跟火花一上来管不住裤子也不足为奇,这圈子里玩得开的多得是,『露』水情缘,基本上曲终人散完了也就罢了。   柳茜走得是『性』感大女人路线,惹得不少非议,几乎不少媒体私底下猜测他们俩睡到一起过,可没有实证不能『乱』报道,连cp粉都起哄,信誓旦旦若非徐缭深爱柳茜,装不出那深情无比的眼神。   装得出来。   徐缭看着柳茜的时候想,他能随时随刻变成袁清佩,将柳茜当做小舞,然而那些是虚假的。   柳茜见着徐缭很是开心,她矜持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溢出笑容,对着徐缭却终究只道:“缭哥,你回来了呀,好像瘦了也黑了。”   “怎么的,久了生疏了,这都不抱一个?”徐缭同她开玩笑,拍了拍自己胸膛,倒没真敞开胸怀去抱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生得这么漂亮,装什么深沉,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让我开心开心。”   柳茜抿唇笑了笑,那点儿冷意带上点艳的意思,愈发美艳动人起来,她拿着台本坐在徐缭身边拿本子戳他,半晌才道:“没什么呢,只是觉得圈子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她顿了顿,脸上还挂着笑容,“还好,现在习惯了,媛姐给我审了下戏,说现在不能随随便便的接,还看公司里有没有安排吧。”   工作这回事,就算是师兄师妹也不方便说,徐缭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老气横秋地开口:“我看你的采访了,本该是我带带你,只是之前实在没时间,这回就被肃哥揪回来跟你搭台了。你以后别太往台下看,真遇到不知道开口的,就撒个娇混过去,别呆呆的,这次采访主要是我,问着什么你都得稳住,镜头面前最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媒体乐疯了,你自己落不着好的。”   “媛姐也这么说呢。”柳茜乖巧点头。   徐缭多看了她两眼,叹气道:“你很省心的。”   我就不一样了,能气得应肃都想揍我。   不知为何,徐缭心里充满了不该有的骄傲感,他虽记吃不记打,但应肃说的话到底听进去了,知道自己近来过于得意忘形,不由得收敛了些,免得真闹出『乱』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回归六千。   _(:3」∠)_累了。   肃哥说撩总被宠坏了,是因为撩总这会儿就像只粘人的野猫,渴望自由,又想有个主人宠爱。   所以他可以蹭你,你不可以有过多想法,你太亲近他了,他就吓跑了   这个其实明天的剧情也会提到啦,不过还是说一下。 第五十七章   所谓的休息其实不过是在上另一个班,《艳蝶》爆火,带来曝光跟热度的同时也带来了繁重的工作。   之前徐缭被摁在《暗龙》里头尚不知情,等自己出来了才发觉行程被排得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应肃为帮他挡掉那些活动费了多少心思。   采访的会场不在燕城,下飞机时应肃给他安排了好几个保镖,连带着出动了机场的安保措施,徐缭还当应肃紧张过度,万没想到柳茜也略有些紧张。神仙夫『妇』首次一块儿出场,活动被预热炒起氛围,票几乎卖出天价,黄牛向来只能打击不能控制,《艳蝶》热度究竟多高,徐缭此刻才隐隐约约略有些了解。   话题翻来覆去地炒,媒体也不嫌生厌,柳茜与徐缭同时现身机场,人『潮』涌动如同浪『潮』席卷,围得水泄不通,甚至妨碍到了正常旅客,粉丝面孔大多陌生,热爱与癫狂交错出现在年轻稚嫩的脸庞上,尖叫声能掀翻屋顶,徐缭上次看到这样的盛况,还是《凰璃》那会儿他们几个主演的粉丝一块儿聚在一起。   徐缭不动声『色』地站在保镖身后,汪甜被派来单独照顾他,算是升了一级,成了长久助理,之后也要跟着他进《暗龙》的,刘正业那儿已经打过招呼,不知道老头心里会怎么想。下机前汪甜仔仔细细瞧了他的脸『色』,免得拍照时怯场,也不能输给柳茜风头;柳茜那儿也分配了一个小姑娘,她走冷艳风格,『性』冷淡的妆容霸气又妖艳,活脱脱女王降临。   人头乌泱泱一片,徐缭没走安全通道,而是在保镖跟保安组成的人墙下走过,人流像是鱼群,前仆后继,换得太快,浪『潮』似的一阵阵翻涌,徐缭微笑示意,引发更高的尖叫声。   他与柳茜的粉丝群众不同,两边似乎也颇为上道,分流开两侧,好让徐缭跟柳茜辨认人,媒体这时倒稍逊女粉丝,炮姐扛着□□短炮老老实实站在保安之后,手稳心稳,除眼底狂热之外只剩下徐缭,连连拍了数张。   徐缭意外发现女粉之中夹杂着十来个戴着口罩的男粉,尴尬地被女孩子们挤来挤去,尽量帮忙维持着秩序,快走出通道的时候,他凑到人墙边上握了握就近的一名男粉的手:“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大家请注意安全。”   这喧闹吵嚷的环境里声音多半起不了作用,徐缭只能对前排的粉丝致意,神情温柔。   男粉丝转过头来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看着他,所有粉丝几乎快疯了,她们疯狂地扑上来使劲的抚『摸』、抓挠徐缭的胳膊,试图抓住他,试图挽留他,可徐缭很快就收回手来,对这样的情况驾轻就熟,熟练地像是天王巨星,保镖遭受地压力增大,两人此刻也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粉丝冲破了人墙,几乎全贴在了车门上,她们未能安静下来,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簇拥着缓慢前进的车子行动。   徐缭没有再看窗外,柳茜心有余悸,吓得拍了拍胸口,脸『色』惨白道:“缭哥,你怎么突然跟粉丝握手,怎么样,没被抓到吧?”   其实徐缭手上破了一道口子,有个姑娘美甲上的零碎不少,挠得他腕上破开一道口子,血珠子溢了出来。   “没事。”徐缭低头看了看手腕,他还戴着应肃送来的那只表,皮革的表带被扯开裂口,正压着手腕上那道血口,汪甜瞥见后大呼小叫,低头去翻找创可贴,又要帮他拆下手表。徐缭不太习惯空空如也的手腕,他将腕表珍藏起来,轻声微笑,说不上是敷衍还是回应自己,“他们也不容易,护着女粉丝,都没能多看我一面。”   柳茜无奈道:“那也不能伸出手去呀,您看手上都被抓成什么样了。”   徐缭笑了笑,看着手腕上被贴上的那个小熊创可贴,缓缓道:“他们不是有意的,要是他们不喜欢你,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柳茜可听不懂他的有感而发,只感慨他实在过于宠粉,因而有些愤愤不平。   会场很大,座位却并不算多,徐缭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登上这样的舞台,主持人相当出名,可谓家喻户晓,他看来竟然只是觉得有些脸熟,粉丝入场不少,拿着横幅跟海报,大半竟然都是徐缭的粉丝,好在还有不少是cp粉,总算没让柳茜那么尴尬。   主持人妙语连珠,柳茜这次有前辈坐镇,回应起来更为自信,徐缭不必多提,他在柳茜心里天生就是天王巨星,自然不会被这些问题问倒。徐缭对柳茜相当关照,每到柳茜被问到,他就会根据回应稍作反应,柳茜下意识看他表态,就知道自己回应得好不好,不由得心下更为安定。   直到采访结束,徐缭与柳茜按照本职工作宣传了下接下来会出的dvd,活动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于戏上肆意尽欢,戏下却是谦和儒雅,柳茜坐在他身边只觉得心中安定,无所畏惧,暗想徐老师果然天生就是巨星的料子,只是差个机会。   活动时主持人眼尖,看出徐缭手上的小熊创可贴,刻意引作话题,柳茜本想引到自己头上,不料被徐缭三言两语化解,反倒关心起粉丝安危来,可谓大型宠粉现场,粉丝们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似的呼唤着徐缭的名字,甚至有人动情哭了起来。   粉丝久未见他,实则也并不清楚他私底下是个怎样的人,这次活动方觉自己饭上一位谦和君子,风度翩翩,心绪更为难平,散场时还隔着隔离带不愿离开。   活动本就接近傍晚举行,结束时天『色』已然不早,柳茜提前从通道离开,徐缭细想片刻,与团队商量,打算出去跟粉丝道个别。   这次倒不像机场那般群魔『乱』舞,粉丝们混合着,有些入了场,有些没买到票就一直等待外头,徐缭推开门走出来,受了夜间寒风的粉丝们忽然沸腾起来,可又想起徐缭活动时伸出的手腕,皆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老实的也被重新摁了回去。   “徐老师。”   “缭缭!”   “撩总!”   “你超棒的!”   “袁清佩!”   粉丝们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挥舞着荧光棒,如同无数闪烁的星辰,那些声音渐渐统一起来,最终统一成了“徐老师”,声浪连绵不断,像是大合唱一般,她们满怀虔诚的呼唤着他,任由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降落离开,再转到别人的身上。   保镖们稳稳当当地站着,随时准备好应付任何意外。   徐缭张开了嘴,第一声的时候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话,第二声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数双眼睛期盼地看着他,他笑盈盈地站着,既不像袁清佩,也不像董不语,声音轻柔如春风:“谢谢你们来了,希望今天大家都很开心。”   “我们超开心!”   或清脆或低哑的女声里忽然冒出几个浑厚的男音,女孩子们嘻嘻哈哈把男粉推出来,让他们半蹲着挤在第一排。   徐缭笑了笑,对他们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们保护这些小仙女啦。”   男粉们大多矜持,只知道不好意思地傻笑,徐缭不能停留太久,便说了最后一句:“时候不早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汪甜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生怕有粉丝突然发疯冲上前来,直到徐缭重新走回会场的通道才松了口气,柳茜早在车上等着了,上了车才发现粉丝们又涌了过来,尾随着车子走了一段时间。   徐缭只好再探出身去跟她们挥手,粉丝们似乎组织了下,喊道:“徐老师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徐缭笑了起来。   她们凝视着徐缭,最终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司机松了口气道:“真是吓死了,我还以为要被堵死了,这些粉丝扑上来就跟僵尸似的。”   徐缭撤回身来把车窗重新升起,这次车子再没遇到任何问题,畅通无阻地载着他们回到了酒店,柳茜筋疲力尽,也没心思多跟徐缭说什么话,打过招呼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两人第二天都还有其他工作,不如抓紧时间休息。   她们又回来了。   徐缭躺在了床上,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膛,他仍不能忘记自己坠入深渊时发生的一切,接机的粉丝们憔悴伤心,她们凝视着徐缭,眼眶红肿,奋战多日,只能勉强支撑起笑脸为他打气,坚信这一切只是徐缭一时的不顺。   可他再没有好起来,自然也没有再见过那些面孔。   那些赤诚的爱意又再回来。   徐缭紧紧捂住心口,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休憩,浑然不知道参加会场结束跟观看了直播的粉丝在群里炸了锅。   【烈火缭原】   你是我的轮回:他妈哪个臭傻『逼』抓得徐老师,给我站出来,你脑壳被狗踢了是不是,我日哦,他妈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吓死徐老师啊,仗着他人好都他妈做什么狗屎事?   香香花满天:轮回冷静!   你是我的轮回:冷他妈的屁静啊,隔壁都找我撕『逼』来了,说我们毒唯!说着喜欢徐老师,其实根本就是私心,我的天啊我真是fong了,我特意拜托了小嗲嗲他们帮我们维持秩序,几个男粉连看都没能看上徐老师几眼,你们居然还能搞出事来,徐老师『露』出那个创可贴的时候我在公司看直播差点当着同事的面哭出来,他这个人这么温柔,我们他妈没保护好他就算了还伤害他!可当个人吧姑娘们!   何必不醒:也不一定是咱们这边的吧。   猪头三:就是我们这边的,隔壁烧烤摊全站在后面,除了几个炮姐协商了一块,基本上没有往前走的,今天是神仙夫『妇』组啊,他们家只是来看撩总的,没几个挤在前面。   小小菊花:轮回别急,《艳蝶》除了几个录播基本上没什么别的撩总镜头,这次是他第一次出场,大家激动也很正常,徐老师也说了能理解,下次我们管好就是了,也的确是我们没处理好。   3221313:其实我只想知道小嗲嗲的感觉,撩总可是握了他的手啊!   风越吹越远:是的,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小嗲嗲:……徐老师超香的,手有点凉,很软。对了,表特别配他!   猪头:你不要做人了,我宣布你已经死了,你死了!!!   童稚:你死了!   苦涩咖啡味:我离着小嗲嗲就一个位置,早知道我去挤第一圈了呜呜呜呜呜!   实名爱缭缭:吐魂,你他妈……缭神跟你握手你居然能注意到表??????   你是我的轮回:妈的气死我了,这次被隔壁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下次再出这种事老娘把你们头都摘下来当球踢!   咕咕鸟:好了好了,我把今天的照片处理好了,隔壁也把图传过来了,轮回别气了,我们来看宝贝的盛世美颜。   ……   这两天《剑指肝胆》没有罗棠的戏,剧组给她放假,两天,左右闲着没事,干脆飞回燕城来找应肃喝酒耍拳。   罗棠酒品不太好,朋友掰开指头数数不论男女能让她放心喝酒的也只有应肃一个人,雷厉风行地约了时间后,想起应肃的酒量,于是做好续摊的准备。   两个人约了酒吧一个包厢,罗棠好歹是个视后,代表作多得能打星尘整个公司,媒体盼着传她绯闻多年,她自己心里哪能没点数。应肃跟她一前一后进的包厢,时间压得稳稳当当,罗棠经营形象多年,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薄丝袜已足够让她撑过整个冬天,端着酒杯风情万种,不动声『色』的把空调调到了三十度。   应肃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进了桑拿房。   按照惯例,废话不必多讲,酒先来一轮,喝尽兴了罗棠才松了口气,仰着身体靠在沙发上跟应肃闲聊:“我可看见了,你对那小孩倒还挺上心的。”   她已过了而立,女演员的演艺生涯不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难免走下坡路,罗棠却是个例外,她长相精致漂亮,这会儿看起来仍像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演技又好,从十几岁的女娃娃演到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跨度极大,因此从没缺过工作。   “你又知道了?”应肃把玩着空酒杯,享受着微醺的感觉,这点酒对他而言无足轻重,恰好能享受到放轻松的乐趣又不至于丧失理智,他不喜欢无意义的饮酒,就像那些无聊的应酬,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饮酒。   罗棠架起长腿,鲜红『色』的高跟鞋踹了踹茶几,嗤笑道:“你这洁癖把东西给过谁,现在表都给人家戴腕上了,我又不是个瞎子,人家媒体把图放那么大,我想不知道也难啊。你也真是厉害,拿那表配他这一身穷酸,怎么配出来的。”   “老爷子偷偷塞进来的,当我看不出来。”应肃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我挺喜欢的,又舍不得丢,干脆送人。他现在人气是有了,可资源还没跟上,用不着那么奢侈,配得哪有什么问题。”   提到应肃他爸这事儿基本上事情大多无解,罗棠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得了,我也不说你那宝贝心肝的坏话了。咱们再点一轮吧,姐姐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今晚上你付钱。”   “我还以为我就是来当钱包的。”应肃笑了笑,由着她疯点下去。   又喝了两轮,罗棠就有点撑不住了,她摁着太阳『穴』『揉』了『揉』,觉得酒精都在脑子里晃『荡』,差不多能听见水声:“说起来我就奇了,这小孩儿是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丢在您老手里居然还能藏上这么好几年的,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这话说的,您老这又是吃了哪家的洗脑包呢。”应肃似笑非笑,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爱八卦的天『性』逃不掉,而且看东西只看感兴趣的,不看真不真,好在圈内朋友不少,大多八卦底下的真相自然会有人跟她说个清楚,不然就靠她这八卦指南,真天仙也能给她看成白莲花,小妖精都能整成禁欲精英。   罗棠拿冰『毛』巾压在脸上,敷散热意:“哎哟,我这不是听人家说的嘛,你管我听谁说的,这演技前后差距也太大了,看他几个采访也处理得体,聪明倒是挺聪明一个人,你要不跟我说他新火起来,我还当是根潜伏多年的老油条。”   “我也没想到。”应肃叹了口气道,“我现在都在想要不要让老崔装把潜规则的恶导演,激发下艺人的潜力了。”   “什么玩意?”罗棠没听清楚具体情况,掀起『毛』巾眯着眼睛看应肃,“什么潜规则?你还说你对他没意思?”   应肃忍不住摁了摁眉心,吐槽她:“你可真是会抓重点。”   “嘿。”罗棠酒意上脸,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眨巴扇子似的睫『毛』跟他开玩笑,“不然怎么当八卦小天后。”   罗棠又换了下脚,高跟鞋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借酒壮胆,枕着手饧眼缠绵,偷看应肃的脸『色』道:“不过说真的,你倒是跟我聊聊那孩子啊,指不定我们俩接下来就有合作的机会呢,你跟我说说看情况,我跟他到时候合作起来也心里有个数啊。”   应肃明知她只是心存八卦,无奈这话实在说得有理有据,居然还真反驳不了,只叹气道:“你要是能捎带他一把手,我倒是感激你。”   “这好说。”罗棠坐直了一些,连带酒意都散掉了三分,“你说得越清楚,我才能越上心不是。”   应肃喝了口酒,半晌没开腔,罗棠知他点了头必然会开口,总要给人时间酝酿说辞,两人又点了根烟,喝酒抽烟全齐活,就差给应肃烫个头,罗棠眯着眼睛笑,涂得红艳艳的嘴唇活像要吃人,耐心等着应肃开口。   “他能力挺强,『性』子也好,你跟他吧,亲不亲近都觉得处起来如沐春风,可凑太近了就麻烦了。”应肃晃了晃酒杯,冰块在『液』体里叮当作响,“跟野猫似的,说他独立吧,有时候又黏人得很;说他黏人吧,又怕被拘着,你要误解了太过亲近他,他怕极了还要挠你。”   罗棠哈哈大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啊。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你倒是挺上心啊?”   “上哪个心?”应肃举起酒杯,仰头看斑斓的酒『液』,灯光下几乎有点晃眼,他神情冷淡地一饮而尽,只剩下几颗冰块堆在杯子里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觉得自己好歹有点责任,经纪人有时候对艺人就跟养孩子似的,总盼着他们好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见他就在这点小事上栽了跟头。”   罗棠“啧啧啧”了两声,十分感慨:“你说我那经纪人怎么就没你这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特意把人小孩养得白白胖胖,精精神神,有点瑕疵都不让出厂,非要十全十美了才送到别人嘴巴里去,行啊你,圣僧啊!”   “说什么呢。”应肃瞥她一眼,“怎么还想当个女儿国国王?”   “这话说得,我这身价就不能当个菩萨?过分了吧。”   两人喝到散场,罗棠总算接了经纪人的电话,那头都快急哭了,她这会儿被烟酒『迷』了眼,又一茬没一搭的应付着小姑娘,还是应肃看不下去把手机拿了过来。对面一听是应肃就放了心,松口气道;“是肃哥啊,那就没事了,我这会儿都快把公关都联系上了。”   应肃哭笑不得,报了地址让人赶紧来接,然后扶着罗棠去吐了一波,不管女人男人,长相是天仙下凡还是阎罗在世,呕吐起来都是一样的丑,罗棠在他面前全无形象包袱,妆都折腾花了,吐完脑子更不清醒了,这才开始大骂特骂:“赵松溪你这个神经病!疯子!脑残!龟孙儿!你他妈瞎了哪只眼睛看不上老娘,我靠你二大爷!”   原来是失恋了,也可能是还没恋上。   应肃面无表情地给罗棠灌漱口水,视后含着水在嘴里咕噜噜了一阵,给他一拍后背,哇一声吐出来,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他:“你干嘛打我。”   “怕你吞下去。”应肃和颜悦『色』。   罗棠有点『迷』,点了点头算是被敷衍过去了,抽了抽鼻子,她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赖在应肃胳膊上有点起不来,眼泪一流,抽泣道:“应肃,你说我哪里不好?”   “妆都花了。”应肃避重就轻,抽了湿巾给她擦脸,不愿意哄她。   “哦。”罗棠点了点头,由着应肃给她擦眼泪,抽着鼻子道,“阿肃,你人真好,我要喜欢你就好了。”   应肃不太爱跟他人接触,罗棠能得到这点安慰已觉十分感动,得亏她不知道应肃对徐缭是怎样毫无底线,否则这会儿大概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信心了。   应肃面不改『色』:“我是同『性』恋。”   罗棠脑子顿时当机;“啥?”   “骗你的,清醒了吗?”应肃面无表情道,“其实我是双『性』恋。”   “啊——?”罗棠酒醒了一半,“真的?”   应肃微笑道:“你猜,醒了就自己擦,我不想照顾醉鬼。”   罗棠急忙拿『毛』巾擦了擦脸,跟发现野生大熊猫似的打量着应肃,震惊无比:“我靠,到底是哪个啊,我一直当你无『性』恋啊,每次喝酒我『摸』下你大腿你就跟黄花闺女似的打我,感情我一直是在『性』『骚』扰你啊???”   “……恭喜你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当行为。”应肃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自己的腿。   罗棠惊呆了:“我的天啊,这世界也太他妈的离奇了吧,活久见啊!你居然有『性』取向的?比赵松溪不喜欢我都离奇。”   应肃:??? 第五十八章   赵松溪,知名男演员兼燕城戏剧学院客座教授,年近四十,有车有房,单身未婚,家里的奖杯摞起来能砸死人。   这位在圈子里如雷贯耳,圈外却并不清楚,观众对他大多知晓角『色』,却不知道姓名,每每提起来,形容总是角『色』的名字,按照当下流行的说法,是真真正正的整容式演技,剧抛脸,为人十分低调,圈内人送称号戏隐。   徐缭有想过会在片场、酒会甚至是各种各样的活动跟节目上和赵松溪认识,可打死也没想过自己会跟这位大神在酒吧门口撞上。   赵松溪日常生活里书卷气很浓,来酒吧这种地方还穿得像是准备出门教书育人似的,开了辆还没徐缭摩托贵的二手车,极为腼腆地下车等人。活动结束完徐缭就飞回来了,他的假期所剩不多,准备出来放松放松,没想到会遇上赵松溪,很是稀罕地靠在摩托车上打量,见他一直不进去,大概也猜到是来等人的。   恰巧,徐缭八卦之心不多,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赵松溪出道以来一直都没有什么绯闻,秉持老干部作风低调做人,能让他在这种跟他本人格格不入的场合心甘情愿等这么久的人,绝非凡夫俗子。   八卦这种东西,就算不说出去,也难免会有自己窥探到秘密的乐趣。   然后他就等到了带着女伴的应肃。   徐缭脸都绿了。   他不光脸绿,还觉得自己头发也绿油油的。   见着了应肃,这八卦就不能开心地继续看下去了,徐缭跟应肃没谈恋爱是一回事,可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把应肃划为自己的所属物,他可以放火,应肃不可以点灯,登时气得七窍生烟,觉得脚底像踩了个正热的平底锅,烫得他直跳脚。   赵松溪在徐缭之前走了过去,这才让徐缭沸腾的大脑略微冷静下来,意识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燕城安全的酒吧几乎全在徐缭脑子里,这一家属于安全系数在第一档的,很符合应肃的选择,可没有任何必要,徐缭的粉丝都未必记得应肃的脸,。   所以铁定是为了另一个人选的。   喝醉的罗棠只在八卦下会清醒片刻,她走得晃晃悠悠,实则跟应肃还保持着一定距离,潜意识里还记得自己这位好友不太喜欢跟人亲近,之前呕吐的时候对方愿意借出手臂已经值得感激涕零,倒是应肃担心她把自己摔惨了,隔着衣服握住了她的胳膊。   赵松溪走上来的时候,正撞上罗棠醉眼惺忪地瞅人,夜风一吹,酒劲跟睡意一块儿上来,她瞥了眼心上人,这会儿连装腔作势都拿捏不住了,还当自己在做梦,恶狠狠地问道:“这时候来讨什么好,走开!”   应肃笃定她明天醒来十有八九要后悔,然而不关他事,于是作壁上观。   赵松溪见着有外人在场,言行颇为克制,只是温和道:“小棠,这位是?”   “跟我一块儿的除了朋友还能是谁,怎么也比你亲近,不要你管我!”罗棠赌气地要去钻应肃的车,应肃一下子没留神,被人『摸』走了车钥匙,罗棠打了个嗝儿,一双长腿就收到车里头去了,拍着车窗喊应肃,“快上来,你还傻站着干嘛,我们走啊。”   应肃慢条斯理道:“咱们俩都喝了酒,代驾还没来,怎么走。”   罗棠脸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下,缩在车里头不出声了,只有车灯明晃晃的亮着。   “你好,我是应肃,星尘公司的经纪人,罗棠的酒肉朋友。”应肃倒是对赵松溪印象很好,礼数周到地伸出手去跟对方握了握。   “应先生真是幽默风趣。你好,我叫赵松溪。”赵松溪听过他的名字,也极为客气地握了握手,两人点到为止,他顿了顿,又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几分生疏来,“那就麻烦应先生好好照顾罗小姐了。”   他改口也快,刚刚还是外人跟小棠,现在就变成罗小姐跟应先生了。   罗棠在车内不满地踹起了车门。   应肃撇去了十有八九这个词,他笃定罗棠百分百会后悔。   心怀鬼胎的经纪人刻意姗姗来迟,怀着对应肃满腔的愧疚之情,结果到了才发觉应肃坐在车里,而罗棠像是被绑架了似地倒在后座上,她瞪圆了眼睛,不慎走漏口风,惊讶道;“奇怪,难道赵先生没来接吗?不应该啊!”   “来了,被她赶走了。”应肃神『色』沉稳。   圆脸经纪人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向车窗内道:“姐!你可真是我亲姐啊!”   出于无奈,她只得接过车钥匙,身负重任当起代驾,顺便跟应肃吐槽下自家老板到底能作妖到什么地步。身为同行,应肃感同身受,很是理解圆脸经纪人的悲愤,倘若易地而处,罗棠这样的情况出现在徐缭身上……   不。   应肃忽略心头突生的一丝不悦。   他压根就不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来。   ……   赵松溪准备离开前被徐缭拦下,两人续上了应肃跟罗棠本来打算续的摊儿。   他们俩一个是当红小生,正炙手可热;一个是大满贯影帝,向来行事低调,两个人凑在一起要是被媒体拍到,乐子可谓大发,媒体的狂欢刚刚结束,还是不要再开一顿盛宴了。所以徐缭跟赵松溪都没心情喝酒,干脆换了家餐厅吃饭,他们俩都是圈内人,虽没见过面,但识得彼此,更何况圈子里人脉错综复杂,关系网有心亲近几乎跑不开熟人。   这会儿已经没了雅间,两人戴着口罩找了个半开放式的座位,隔着一扇屏风,乍一看像俩流感患者跑出来吃饭,生怕自己打个喷嚏就殃及池鱼。   徐缭戴口罩是为了遮脸,赵松溪纯粹是拒绝不了徐缭强塞来的好意。   虽说跟过来一块儿吃饭,但两人事实上还真是陌生人,没半点交情,只在路上自我介绍了下,赵松溪看了看徐缭,无端觉得气氛凝重,就笑了笑道:“刘导经常跟我提你,说你在年轻这批里第一档的演员,《艳蝶》那部电影演得确实好,我还想着跟你认识下,没想到会这么巧,倒先在路边撞见了。”   徐缭干笑了两声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天『色』太暗,徐缭又站得太远,压根没看清应肃的女伴长什么样,连赵松溪都过去献殷勤,会是哪几个呢?他在脑海里一一筛选过适龄的实力女演员,忍不住玩起了筷子,试探道:“赵哥,刚刚那位是?”   赵松溪看起来戒备了很多,他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仔细打量着徐缭,然后把目光移到了菜单上,温文儒雅地微笑起来:“一个朋友。”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徐缭的手指一停,笑道,“我在意的是另一位。”   “另一位?”   徐缭点了点头道:“应肃,我的经纪人。”   赵松溪于是恍然大悟起来,略有些玩味起来:“去喝酒跟经纪人撞上,感觉的确不太好。”他也是过来人,略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没被发现就算了,被发现可真是要命。”   他虽然是过来人,却不是徐缭的过来人,可话题延伸至此,徐缭也不好从头掰正,以免暴『露』自己,只得顺着赵松溪的话点头道:“就跟老鼠出门觅个食转头就见着野猫似的,胆子要不大点我都快从摩托车上滑下去了。”   “你倒是很听经纪人的话。”赵松溪被他的比喻惹得忍俊不禁,他经常去学校里上课,接触的学生多是徐缭这个年纪的,看他就像看自己学生一样,加上对徐缭的确颇为欣赏,见对方无意打探罗棠的消息,倒也放下戒心来。   这家店饭菜不错,赵松溪跟徐缭吃得不快不慢,还谈了不少演戏方面的事,毕竟两人刚刚认识,谈私事也实在不太合适。赵松溪学识渊博,徐缭见识不少,许多想法对这个时代而言都足够新奇,恰好赵松溪不是个固步自封的老顽固,两人倒是越聊越投缘,他这才明白刘正业跟自己吃饭时说徐缭这个演员想法有时候很大胆是什么意思了。   最后分别时还互换了联系方式。   平白在路上捡到个影帝级别的大佬朋友,换任何一个明星都得乐疯了,可徐缭却满心忧愁,骑在摩托上想事情。   他想过很多跟应肃有关的困难,可是由于后世应肃一直保持单身,且经常被传跟崔远山的花边新闻,导致了他从来没想过应肃有可能是个异『性』恋啊!   这他妈都不是地狱级别的难关了,而是直接砸掉了游戏机的程度啊!   难道说应肃保持单身就是因为赵松溪横『插』一脚,把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姑娘给娶回家去了?那感情好!   徐缭默默吃了颗定心丸,他决定了,要跟赵松溪打好关系,为他出谋划策,绝不能让自己的新朋友打一辈子光棍。   天知道徐缭刚刚看见应肃在与自己无关的情况下出现在酒吧还带着个姑娘的场景感到多么惊悚,他已经把人家未来三十年的光景都想好了,甚至连应肃请假回家结婚的恐怖现场都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倒不是徐缭这会儿不能照顾自己,而是他一清二楚一旦自己崩溃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应肃绝对会及时帮自己处理好任何突发事故。   而且徐缭有自信,即便应肃手底下还有白苏,可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问题是白苏可不是他亲儿子啊!   被应肃训已经够惨了,未来还可能要被踢下最让应肃『操』心的第一位,那简直就是人间悲剧了。   回归剧组的第一天,由于没能吸到足够的应肃,徐缭显得有点半死不活的,刘正业看着他这个德『性』很是奇怪:“你不光伤着手,脑袋还被粉丝给揍了?”   “去你的。”徐缭有气无力道,“你们出去耍得开心,我可是在工作,我被割着手你都不知道关心下我?”   刘正业嘿嘿一笑道:“小子,知道成名的坏处了吧。你在我这儿什么伤没受过,这屁大点的伤还拿出来说,放了假倒是把你给放娇气了。来来,我给你看看,没真伤着吧?”   “哪能啊,我这全身上下都是吃饭的家伙,可不得金贵点。”徐缭『揉』了『揉』脸,本着职业道德,他把应肃跟不知名的妹子全都抛到脑后去了,“老刘头,感情着你还认识赵松溪啊,要不是我跟人家碰上,人家跟我夸了夸你,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俩熟。”   刘正业对他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攀关系的吗?人家夸我你嘚瑟个什么劲儿,老赵人挺好的,你没事多跟他聊聊,少参加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对你有好处的。用心演戏,别小腚儿贼轻红了点就开始发飘,听见没。”   “听见了,二大爷。”徐缭拖长了腔调,他太熟悉这些玩意了,那些狂热能从好变成坏的,她们能多热情地去爱你,就能有同样的活力去恨你。可人就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他分明那么清楚明白,也曾经被深深伤害过,然而有了如今的热度,仍是快意大过痛楚。   寻常的普通人只能被数人真心实意地爱着;明星却不然,千万的爱意汇聚淹没,心为一人而动。   千万人的心只为你而动。   徐缭想:谁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剧组放假一周,回来时大家压力也减轻了不少,加上快要接近新年,不少人虽然回不去,但家中置办年货,带了不少新玩意入组分享,气氛便热闹了许多。外景终于协商好了,刘正业大手一挥,就直接换了地方,准备去冰城拍摄,燕城已经够冷,冰城简直能冻掉腿『毛』,剧组的欢天喜地来不及消散,就硬生生碎成了道路上的冰碴子。   徐缭忙得忘我,因此不慎病倒,『药』吃了多少都不见好,天天在剧组里流鼻水,抽光了剧组所有人用的纸巾,好在汪甜相伴身侧,总算没有太过狼狈。病归病,戏还是要拍的,化妆师为他涂脂抹粉,只要不打喷嚏一切好说,三十来岁的丁蔚然苍白阴郁,身边除了一盒老旧火柴盒之外,新『潮』的像个留洋归来的社会精英。   刘正业起初对徐缭生病的声音并不满意,结果试了两次戏后,倒刻意要徐缭捏出那嗓音来。   徐缭每天念台词就念到近哑,病情反复更难好起来,急得汪甜天天给他变着法儿地炖汤,真不知道是找了个助理还是找了个保姆。   这日要拍丁蔚然长大后第一次出场,刘正业非要选个雷雨夜晚,剧组守了足足一个月才在午夜等来这天赐良机,打光师几乎被折腾掉了半条命,摄像组分作里外两边,外头的披着雨衣站在阳台处拍摄,冻得瑟瑟发抖。   冰城的雨压根不是雨,是冰雹,打下来冻人得厉害。   徐缭几乎半哑了,扯开嗓子说话就痛得厉害,这出戏是他在家里接待一个叛徒,剧组租了个阁楼,本来地儿不大,可单纯布置成个书房却稍显宽裕,豪华的暗红『色』单人沙发被安置在窗边不远处,暗暗的一盏台灯开启,他只能穿件薄薄的睡衣,头发被打湿了,像是刚洗完澡的模样。   透进了骨头的冷。   寒气无孔不入,背上像是隐隐又作痛起来,雨水大而密集,嘈杂地击打着玻璃窗,像是有人在外无声无息的敲门,不时有电闪雷鸣,映得丁蔚然苍白的脸透出无波无澜的可怖意味。   刘正业凝视着监视器,镜头诚实地呈现出自己拍摄的一切事物,透过满是雨水的窗户,丁蔚然微微侧着头,水晶吊灯安静垂落下来,比起照明所需,更像无关紧要的装饰物,唯有台灯幽暗的发着亮光,是窗里唯一的光源,丁蔚然的脸在雨水里逐渐扭曲模糊,雨越来越大了。   这次真的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丁蔚然有一丝疲倦,修长的指尖夹着烟,一根火柴擦过,火焰『舔』舐过烟草,喷薄而出的白雾萦绕着,声音嘶哑地近乎含混不清。   吴浩拎着神『色』仓皇的人走进来,对方被捆得像头即将要进屠宰场的猪,神『色』黯淡如丧家之犬。丁蔚然抽了一口,又把玩着,缓缓吞云吐雾了片刻,才翻转了用鼻尖轻嗅烟味,他挪动眼珠子去看此刻正在地毯上痛哭流涕的年轻人,动作带有几分神经质般的僵硬,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似的,他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分外关切:“晚饭吃了吗?”   “啊——”正蠕动着身体试图爬到丁蔚然脚下的年轻人怔了怔,哭得满脸泪花跟鼻水,他微微颤抖着,斟酌回答,“还……还没有。”   “饿着可不好。”丁蔚然叹了口气,“浩子,你越大越不懂事了。”   吴浩像尊雕塑似的站着,既不说话,也不回应,更没有道歉的意思,『舔』了『舔』犬牙,像头悍勇的野狗。   “给他解开吧。”丁蔚然慢腾腾地咬着字,声音从他喉咙里轻飘飘地流淌出来,像是绵软的丝线藏了钩子,听得人心里挠痒痒。   吴浩便低头下去给他松绑,年轻人迫不及待地活动活动筋骨,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正吞云吐雾的二当家,他侥幸地低着头,看见男人雪白的小腿,半掩在鲜红的睡袍下,足面是青白『色』的,透出旖旎诡异的风情,布料与肌肤紧密地贴合着,烟雾仍然腾升,他懒懒垂着眸,似笑非笑:“我恰好准备了,赏脸吗?”   年轻人战战兢兢,满头冷汗,不知道这是场鸿门宴还是真心实意的邀请,吴浩熟稔无比地去开灯,桌上是热腾腾的一顿盛宴,饥饿跟寒冷早已将他缠上,心知肚明叛徒没有好下场,也耳闻过这位二当家的狠毒手段,可他仍是饿了,肚子如鼓鸣,口水不停吞咽。   “你很怕我?”丁蔚然笑他,年轻人下意识点了点头,又飞快摇了摇头。   “吃吧。”丁蔚然把吴浩唤回来,免得这人食不下咽,温声细语道,“浩子『性』格不大好,让你一路上受惊了。   年轻人哪敢说些什么,他趴在桌边正狼吞虎咽,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声音突然卡了壳,他吃到了三炷香,准确来讲,是饭里有三炷烧尽的香,其意不言而喻,顿时觉得如鲠在喉,喉咙里发出咔咔的怪声来。   “吃饱了吗?”   丁蔚然问他,那嗓音像蛇的吐息了。   “我……你……”年轻人睁大了眼睛,他开始往地上呕吐。   丁蔚然于是欣慰起来,手指轻轻一动:“看来是吃撑了。”   吴浩会意地走上前去,他背对着丁蔚然,随着一声叫人心惊的响声,那年轻的生命瞬间消失,身体软趴趴地顺着吴浩的大腿滑落了下去。丁蔚然倍感扫兴,漫不经心道:“浩子,连着他跟地毯一起丢出去吧。”   “这次不盘问?”吴浩问他。   “你还记得盘问?”丁蔚然挑眉道,“那还下手这么干脆。”   吴浩闷声:“你让我动手的。”   丁蔚然笑了起来,那张惨白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人的温度:“傻小子,用不着问他,游星让我处理这件事,就没想让我问出什么东西来。”他站起身来,把香烟捻进了还剩半碗的白米饭里,米饭颗颗饱满圆润,他不由得惋惜,“真是个没福气的东西,这样好的米都吃不完,还受得了什么香火。”   “做饱死鬼还是饿死鬼,有什么差别呢,都是些该进垃圾桶的老规矩了。”   丁蔚然拧着火红的烟头,摁焦了几粒米饭,那火光慢慢熄了,只剩下焦臭味,幽幽道。   刚一下戏,徐缭腿就软了下来,今天他的戏差不多了,刘正业也不勉强他来跟自己坐一块看监视器,挥挥手就把人放行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再吃些『药』。汪甜给他披上外套,又喂了两粒『药』,徐缭就着她的手喝热水把那些干巴巴的『药』片吞了下去,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车子一路开回酒店,徐缭大概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演戏上,松懈下来之后就昏昏沉沉,寒气从头钻到脚,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汪甜给徐缭刷卡开了房门,把人推上床,又翻出被子来严严实实把他捂起来,地暖热得极快,徐缭眯着眼睛缩在被窝里,话梗在喉咙里半天,没吐出来。   “徐老师,你好好休息。”   汪甜的声音飘飘『荡』『荡』,像来自远方。   “嗯。”   徐缭把头埋在枕头里。 第五十九章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徐缭醒来时发觉还是夜晚,还当自己只睡了一两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只是忍不住感慨当初喝几个月都没能把自己喝进医院,这会儿还有人照顾都能生病,于是感叹人的命好起来,难免也娇贵许多。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徐缭试图从棉被里挣扎出来,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像是平白无故添了许多负累。可走廊上的光突然泄了进来,他不知道怎么有些害怕,又无声无息地安静下来,想把头钻进被子里,却又闻到一阵香味,饥饿感顿时加重了许多。   徐缭眯着眼去看走进来的人,还当是汪甜,可转念一想,汪甜不是才刚走吗?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到额头上,绝不是汪甜。   徐缭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应肃坐在黑暗里,慢腾腾地去开小灯,手还护着他的眼睛,声音在空间里响起:“醒了?”   “嗯。”徐缭还当自己是在做梦,适应了光线之后,就麻溜地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又被应肃摁着塞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经纪人伸手『摸』了『摸』徐缭的脖子,『摸』到满手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缓缓道,“你等着。”   没多久浴室就传来了放水的声音,大概好几分钟,徐缭都一直在看磨砂玻璃上那个晃来晃去的影子,直到应肃挽起袖子走了出来,他的手重新洗干净了,把徐缭待会要换的衣服找了出来,又看了会儿水,才催着徐缭进去洗个热水澡。   “我要是进去了再出来,你不会不见了吧?”徐缭恍如梦中,他疑『惑』道,“我到底醒没醒,没醒的话你是不是太可怜,在我梦里还要做个劳碌命。”   应肃没理他这句废话,只是平平淡淡道:“我给你买了白粥,你自己有没有想吃的?”   “我想要会流红油的咸鸭蛋!”徐缭突发奇想。   应肃不置与否,只是让他快去洗澡,别身上带着汗吹风,免得病气又再入体。   “别泡太久。”应肃叮嘱他道,细心体贴,跟现实里一模一样。   徐缭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然而他又实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于是不敢多泡,很快就起来了。出来的时候应肃已经把被子都换了,里头已经被暖好,像个安全的巢『穴』,粥碗边果然放着两个红油鸭蛋,徐缭钻进被窝里头,弓着被子包把自己团成个巨无霸汉堡,只觉得身上干燥清爽,又暖洋洋的,值得再睡一觉。   应肃不准,于是把他提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张小桌放在床上。   大家都是人,怎么应肃一下子就能做这么多事,徐缭『迷』『迷』糊糊地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被子把他包得密不透风,只剩张苍白又柔软的脸。   “把手拿出来。”应肃冷冷道,“你还要我喂你?”   “啊——”徐缭张开嘴巴。   应肃拿筷子敲了敲鸭蛋,脸『色』不善,徐缭立刻闭嘴,使劲折腾了半天,从棉被堆里挤出了自己两只手,这才见经纪人神态缓和几分,对方拿着小勺给他一勺勺地挖红油蛋黄,馋得徐缭直流口水。   白粥买来已有一段时间,这会儿正适口,徐缭没一会儿就消灭了一大半,粥是热的,胃是暖的,鸭蛋咸得恰到好处,没道理是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徐缭问他。   “你今早发起高烧,我接到了小甜的电话,就赶过来跟刘正业协商下剧组接下来的拍摄情况,好在你身子骨不错,吃了『药』就退烧了,本来都打算再等会就带你去医院。”应肃把两个鸭蛋都掏空了,全丢进垃圾桶里,又把垃圾收拾了,拿纸巾让他自己擦嘴,跟照顾小孩子似的。   今早?   徐缭有点儿恍惚,愣了愣:“怎么,我都睡过去一天了,那……怎么没人喊我啊?”他筋疲力尽地去『摸』自己的额头,满心愧疚,“剧组那边还没说呢。”   他也是睡傻了,应肃人都在这儿,自然早就联系好剧组了。   “刘正业脑子有问题,你也跟着他发神经?”应肃坐在他身边问他,“他拍起戏来疯了一样,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今早上应肃跟刘正业打电话时说话也是这个口吻:“徐缭戏来疯,您拍戏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管着点?”   把刘正业说得脸红脖子粗,当时就打算要么从这阁楼上跳下去,要么跟应肃同归于尽,好在应肃还是留了点口德,过来跟剧组协商了下,暂时把徐缭的戏份给停了,剧组先拍摄其他演员去了。   徐缭被训得有点懵,就干巴巴笑道:“我没想到,这不是没发挥好,就想多来几遍,怕给剧组拖后腿嘛。”   “是啊,你想到了要我干嘛。”应肃冷冰冰地刺了他几句,又翻出两粒『药』来让徐缭吃。   徐缭不由得有点委屈:“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他这会儿还是个病人。   应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狠话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徐缭跟刘正业,拍戏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赶起来昼夜颠倒,加上刘正业喜欢改剧本,有时候突然灵感一动,半夜都要把人喊起来拍一段试试看,剧组是被他折腾习惯了,蒙阳跟关莫磊身体又好,因此中招的才只有忙于工作的徐缭。   其实应肃不太想理他,可徐缭眨巴着眼实在有些可怜,他又不可避免的心软,便坐在床边道:“你要不要玩会儿手机,刚吃了粥跟『药』,暂时不能立刻睡下去。”   徐缭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我现在就想睡。”   “那你睡吧。”应肃叹了口气,帮他放平了枕头,看着徐缭泥鳅似的滑下去,帮他盖好了被子,冷不防被握住了手。   应肃的手很凉,大概是里里外外跑多了,短时间里暖和不起来,徐缭把热乎乎的脸蛋贴上去,觉得今天的应肃格外好说话,一点儿也不扎心,更不讨嫌。他心里头那么点朦朦胧胧的意思就忍不住钻出苗头来,其实徐缭自个儿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说是喜欢应肃,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可说不喜欢,又忍不住在意对方所做的每个细节。   “我没有让汪甜留下来。”徐缭低声道。   “嗯?”应肃一下子抽不开手,问他,“什么?”   徐缭声音还是哑,只是缓和了许多,显得疲惫,他低声道:“之前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很难受,想要个人陪陪我,可是我没有跟汪甜说。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来讲其实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如果只是依赖,谁都可以的。”   应肃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沉默了半晌,看着幼猫般的徐缭,实在说不出口其他话,态度便松动了些:“大概吧。”   “应肃。”徐缭握着他的手,低着头,又说道,“你可不可以,稍微试试看喜欢我?”   “睡吧。”应肃没回他,只是平静道,“好好休息。”   徐缭有些丧气,哪知应肃又凑过来稍稍亲了下他的额头,缓缓道:“小孩子别整天想这些东西。”   觉得自己男『性』尊严受到侮辱的徐缭略有些悲愤,瞪大了眼睛去看应肃,可忍不住心花怒放,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先该伸手去『摸』『摸』额头上那个亲吻,还是该跳起来指责应肃。   退烧『药』的『药』效终于姗姗来迟,直接拍飞徐缭的犹豫不决,把他强行拖进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应肃已经不在这儿了,徐缭精神倍爽,半点没见病气,汪甜带着早饭开门进来,稀罕道:“徐老师,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觉得我现在能揍趴八个关莫磊。”徐缭舒展开身体,坐在桌前等着吃早饭。   汪甜心中了然:“哦,您病得更重了。”   “……怎么说话的。”徐缭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连带汪甜也笑,他拿着个馒头咬了一口,忽然问道,“哎,应肃呢?他人去哪儿了,不一起吃?”   “肃哥早走了。”汪甜打个哈欠,泪眼汪汪,昨日徐缭突发高烧把她吓坏了,一时处理不来剧组跟徐缭两头,只能打电话请求支援,这会儿还累得要命,“都是我不好,处理不来,肃哥那头还有事呢,是临时抽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麻烦到他。”   耍完流氓就跑,这都什么人啊!   徐缭很是不忿,又忽生不详预感,急忙掏出手机给应肃发了一条消息:“是我粉丝管你喊爸,你可别真当我是你儿子,你要知道,他们还有喊你哥的。”   应肃优雅矜持,半分钟后回他简洁而有力的答案:滚!   汪甜就坐在边上,徐缭不觉自己发得有什么问题,因此也没避着她,小姑娘今早吃面,筷子刚卷起一团,不知道他们俩打什么哑谜,看着徐缭的手机屏幕就笑了,甜声道:“这辈分可『乱』,徐老师您知道粉丝里头还有管你叫宝宝跟儿子的亲妈粉吧?”   “怎么,他们管应肃喊爸……?”徐缭嘴角抽搐了片刻,“感情这还是个爷孙关系?我们俩这是差着两辈,是这个意思吗?不能吧,这堆应该不是同批人吧。”   汪甜摇了摇头道:“这我哪儿知道去,我就知道您宠粉,粉丝里头觉得你跟小糖心似的,还有人私下管你叫宝贝闺女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是不喊的。”她跟徐缭混得极熟,并不在意说这些话,倒听得徐缭汗『毛』倒立,略感尴尬。   倒不是徐缭歧视闺女这个词儿,实在是他当人家儿子久了,已经习惯,不想再习惯习惯当闺女的感觉,有个闺女倒是可以。   今天没有徐缭的戏,他们俩慢悠悠吃着早餐,很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奈何徐缭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主,粉丝这个话题让他无话可说片刻后,他又兴致勃勃地提起另一桩事情来:“甜甜啊,我问你个事儿,如果你有个很喜欢的男孩子,他对你特别好,可是你每次跟他提交往的事,他都特别冷静的拒绝你,可又不是完全拒绝的那种,你觉得这算不算是有希望?”   汪甜眼神犀利,神情严肃:“这是个渣男,遇到要赶紧跑。”   “不……等下,怎么就是渣男了?”   “这不就是欲擒故纵吊着人吗?”汪甜愤愤不平,“拒绝就拒绝,还不完全拒绝,其心可诛,简直就是绿茶婊!”   徐缭暗想:那我倒盼着他来渣我,可他连计划书都没打算打一份。   应·绿茶婊·其心可诛·肃正忙得脑壳发痛,恨不得把公司从老总到清洁工挨个胖揍一顿,浑然不知道有两个小混蛋睡饱吃足消耗着他谈判得来的假期,正在私下诽谤中伤他的名誉。   这场病来得慢去得倒快,徐缭精神头恢复得很快,只是嗓音一下子没能复原回来,汪甜记着要让他忌口,可徐缭却不大安份,满脑子想着吃火锅跟烧烤,冰城火锅算是一绝,他来这么久,每天就顾着吃盒饭跟拍戏,还没有到处走过,就软磨硬泡着要汪甜跟他一块儿上街。   汪甜能屈服吗?   能!   没人能在徐缭那张脸下违抗他,除了应肃。   汪甜生无可恋地给徐缭翻出棉大衣,恨不得给他套上八件秋裤,徐缭腿瘦且长,裤子贴合着线条压得平平稳稳,完全看不出穿了两件的模样,汪甜捏着自己的小肉肉一边羡慕一边看他坐在床边套棉袜跟加厚的长靴,站起来时还在地板上跳了两下,从背后看上去一双腿简直像是超模。   “要不咱们还是穿胖点吧。”汪甜有些犹豫,“这也太招摇了。”   徐缭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一下子就把汪甜击得溃不成军,女助理痛苦道:“成……成吧,咱们就这么出去。”   冬天不吃火锅,天理难容。   汪甜跟徐缭搜了家冰城排行榜上的火锅,搜寻评论确保不是网红店后才定了个座位,火锅虽好,架不住时候不对,大中午没几个人吃,两个人打车过去后见店里十分安静,倒也放下心来,他们预定的是二楼,这家包厢都是半开放的,便挑了个偏僻的位置落座,边上有大花瓶挡着,两人心安理得地点起菜来。   为了防止徐缭偷跑,汪甜别出心裁,特意跟店长沟通,把鸳鸯锅变成了番茄跟菌汤。   真是好鸳鸯,简直是红白玫瑰的冲击。   徐缭生无可恋,只能多点几盘肉,誓要在这家火锅店吃遍所有种类的牛羊,汪甜去帮他调料,不多会儿老板就把锅端来了,还上了一大瓶酸梅汁。   水慢慢沸起来,徐缭眯着眼,就着烟雾缭绕看见又来了两位结伴来吃火锅的,一个穿得很休闲,另一个看起来像是要去抢银行,遮得严严实实,就差一双眼睛也掩上了。   大中午吃火锅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至于稀少到值得徐缭多看一眼的地步,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两个人牵着手,而且戴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   国内对同『性』的政策虽然早已开放,但无奈的是人们的思想始终未能跟上,从白苏跟徐缭除了《艳蝶》那一场首映式外至今仍在避嫌,且白苏接各种各样的戏来洗掉出道作给圈内人留下刻板印象的情况就可以看出,这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仍是禁忌。   就像徐缭再想撩拨应肃,他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经纪人表『露』过分的亲密行为。   “吃鸳鸯吗?”   这儿没什么隔音,那两人正巧坐在邻桌,声音便清清楚楚的,徐缭非是有心想偷听,却的确有所在意,因此忍不住竖起耳朵,“刻意”关注了下对桌的情况。   “不吃。”那名疑似劫匪的男子声音意外轻柔软糯,不知道是怎样的水养出这样的嗓音,婉转清细,听得人骨头酥麻,却并不女气,“你不舒服,我陪你吃清汤。”   “我病了又不是你病了。”另一个人含笑道,“那要菌汤还是三鲜。”   这次对方踌躇了下,问道:“你喜欢吃哪个?”   “行了行了,我来挑吧。”   好嘛,又一对生病还非要吃火锅的奇葩,徐缭找到同好,不由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拉过汪甜来看一看。其实这两人要说对话,也并无什么出奇的地方,非要说是对很好的朋友互相迁就,也凑得上去,只是不知为何,就是能听出那种柔情蜜意的意思来。   徐缭不觉自己被喂了一口狗粮,又奇怪汪甜调个料怎么一去不返。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汪甜就端着两份调料折返回来,只是停错了地方,她停到前一桌去了。徐缭赶紧看了看自己,确保自己没有隐形,正要开口把人喊回来,却听汪甜震惊道:“景……景『色』太太?!”   “啊——”徐缭呆若木鸡。   天地这么小???   商时景也不由得愣了愣,疑『惑』看向了汪甜,略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好,你是……?”   “我是甘草好滋味!”汪甜兴奋不已,目光却不经意瞥到了正坐在火锅后等着的徐缭,见到太太的喜悦顿时消弭,连带着心肝都寒了起来,“呃——”   汪甜:急急急!跟老板吃火锅的时候遇到老板粉丝里的大神太太想先要签名又不能暴『露』老板,该怎么办!在线等!十万火急!   商时景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徐缭面无表情地举起手:“嗨?”   于是四个人凑到了一桌,汪甜老老实实坐着如面临四堂会审的犯人,正绝望无比地认定自己职业生涯恐怕就此到头,一边又蠢蠢欲动地想『摸』出便利贴让琳琅景『色』给自己签个名。商时景偶尔会在博客里发些个人照跟风景照,因此追他的调味料女孩大多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倒是琳琅不怎么出镜。   不,不是不怎么出镜,是从来没有过镜头。   不过琳琅景『色』是一对,那么跟景『色』太太戴同款婚戒的必然就是琳琅了。   虽说徐缭曾经也在路边见到过自己的粉丝,但男粉倒还是头一遭,更别提是这么冷静的两位男粉了,对方既没想捧着脸尖叫,也没想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去,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休闲装那一位颇为温和地说道:“你好,叫我景『色』就可以了,我很喜欢你。”   “谢谢。”徐缭喝了口温开水,他对琳琅景『色』这个id颇有印象,其原因无非是星尘想跟琳琅约张海报,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完完全全地漠视了那条信息。   崔远山还发过牢『骚』,说这么高冷的粉铁定是毒唯。   徐缭不知道他们俩毒不毒唯,不过根据两个人的眼神,他能确定琳琅铁定不是自己的粉,这人打从一坐下来开始就没正眼看过自己几次,倒是景『色』脸上满是欣赏跟喜爱。徐缭看过他们俩的账号,不可否认,琳琅的才华惊艳绝伦,可以说景『色』若非是跟他捆绑在一起,光靠影评铁定没那么多粉。   本来徐缭也更喜欢琳琅一些,不过这会儿他决定还是多喜欢点景『色』,毕竟人家可谓真心实意地欣赏自己,另一位可能纯粹是想讨对象的喜欢。   景『色』对《艳蝶》的特效不以为然,不过对徐缭的演技却给予了高度评价,看得出来他的确喜欢这部电影,他已有些年纪,看起来三十来岁,十足成熟稳重,因此场景也没多尴尬,倒是聊得十分愉快。   汪甜侥幸暗想:自己的工作可算是保住了。   火锅的配菜上得很快,老板带着小推车放在旁边供他们方便选择,琳琅这才摘下口罩跟『毛』线帽。   从很早以前,徐缭就多少意识到,人的美貌纵然有高有低,然而事实上其实也没有任何人能令人发狂,明星不过是精心包装下的华贵产品,即便长得却有好些,却实则也没到夸张的程度。他们真正被记录于风华绝代这个词汇上时,不过是根据行为跟作品所带来的升值,与本身的容貌关系虽有,但实则并没有人想得那么大。   琳琅却不同,他生得很美,有骨有神有皮,双眸若寒星,嘴唇微微含着笑意,清爽短发挑染成灰『色』也不失沉稳,倒也难怪他要戴着口罩,不戴的话只怕不胜其扰。   世界真是太小了。   汪甜已经完全呆住了,徐缭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老李照片的那个人啊!”   好险,差点把天仙叫出口。   “老李……”琳琅略沉『吟』片刻,疑『惑』道,“你是说那个骗子?”   景『色』沉默片刻,捏着筷子道:“阿琅,听也听得出来,人家不是骗子。”   可怜的老李,感情人家一直当你骗子。   徐缭略有些尴尬道:“他是我们公司的星探……”   火锅桌前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是来当红娘的x 第六十章   火锅吃完,汪甜跟景『色』跟竞赛似的抢着要买单,两个人挤着下楼去了。   就剩下徐缭跟琳琅坐着,琳琅这个人并不冷淡,只是对其他事不太关心,吃火锅时谈话他也说过几句,不热络也不疏冷,颇好相处的模样。对上景『色』时,徐缭还有点明星对粉丝的职业道德,可看着琳琅,就全部消失了,他顿了顿,问道:“冒昧问一下,我会不会让你们有点尴尬?”   其实他脑子里想得还是老李说的那句包养,可怎么看,景『色』都委实不像一掷千金的土豪大款,倒是琳琅比较像包养的那方,光靠那手画技就够他吃一辈子了。   “为什么尴尬。”琳琅的眼神跟应肃有点儿像,都带着点洞悉,好似把人的心事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笑了笑,眼波好似秋水潋滟,“你们有个说法,叫crush,但他跟我是love,应该是这么表述的吧?”   徐缭怔了怔,沉默了片刻道:“粉丝对明星一般不用crush。”   琳琅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   “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徐缭想了想,又问道,“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亲密的行为,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吗?”   琳琅微笑道:“人会有很多很多问题,不论你做任何事,既然如此,我何必为此放过唯一令我感到幸福的所爱,去迎合总会有问题的世界。如果我需要世人去纠正我应该做些什么,那我就不会成为我了,不过做明星很不容易吧,你们要做公众眼里‘正确’的事。”   不知怎么,徐缭隐隐感觉到了琳琅埋藏在温润表面下的尖锐跟攻击『性』。   “这就是你不愿意当明星的理由吗?”徐缭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说到了重点上。   “不,因为阿景跟我说他是骗子。”琳琅喝了口水,又道,“不过我也的确不想当,我只在乎一个人怎么看我,而他已经给我答案了,浮生往来皆是客,何必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   最后汪甜跟景『色』各付了一半,白吃白喝的两人也没闲着,琳琅给汪甜签了名,而徐缭给景『色』签了名。景『色』的确十分喜欢他,临走前掩不住满面喜『色』,真诚为他加油:“我很期待《暗龙》,相信你们会合作得很好。”   徐缭笑着对他挥了挥手,男明星的男粉本就稀少,更别提是这样高质量的男粉,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倒是汪甜已从兴奋里冷静下来,遇到大神实在过于意外,然而某种意义上也的确证明让徐缭『乱』跑委实不*屏蔽的关键字*全,她生怕再出意外,约了车来,打算打道回酒店。   好在徐缭这会儿也颇为老实,没有反抗就被塞进了后座。   crush……   徐缭第一次正视起了这件事来,他并不是个格外情深义重的人,情这回事在圈子里格外难以长久,其实倒也不止是圈子,天底下大多都是这样的,因此绝大多数人都艳羡赞颂长久圆满的爱情。   人就是如此,随处可见的东西并不值钱,反倒是那些稀少无比的,才值得人追捧。   我对应肃,也只不过是crush吗?   徐缭没办法得到答案,他拿琳琅景『色』来对比,扪心自问,是做不到他们二人那般坦坦『荡』『荡』的模样的。应肃从来都是对的,他说自己没准备好接受这一切,说自己被宠坏了,说自己只不过是惯『性』依赖,说自己是个孩子,一句句都验证了。   这让徐缭有点失落,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很薄情,然而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他不是没有对别人产生过这样的感情,只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没像是对应肃这样,神魂颠倒,长长久久,让人误以为是真心,可却从没想过未来。   应肃不是这样的人,若自己这种心神俱醉且来势汹汹的痴『迷』在某一刻瞬间消退而去,那应肃可怎么办?   徐缭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感,他想起昨晚应肃坐在床边的模样,放松而温柔,留在额头上的吻柔软略带点凉意,带给他的心脏那么热烈的冲击,然而这却不足够,还远远不足够他去考虑更好的未来,更长久的东西。   他没办法给予应肃同等的东西,所以对方才会一直拒绝。   汪甜不知道徐缭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陷入了失落状态,分明早上出门时还都好好的,思想来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于是赶紧拍拍小胸脯跟徐缭打保证:“徐老师,你别看琳琅太太这么好看,在我心里,其实你还是第一位,长得好,演得也好。”   这给了徐缭会心一击,恹恹无力道:“所以你觉得琳琅比我好看?”   “那……那不能够啊!”汪甜忍痛道,“您比他有气质有实力多了,这个……这个皮相都是外在的对不对,再说了,你想下,琳琅还是您的粉丝是不是,跟粉丝有什么好对比的。”   徐缭并没有感觉好多少,略显疲惫地回了酒店,决定再背会儿台本,可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些话,实在背不下去,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来。   这会儿徐缭突兀就能够理解崔远山了,有应肃这样的人待在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安心,有时候甚至跟喜不喜欢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于是他就没怎么过脑子地把自己的疑问给发了出去,其中甚至不乏对琳琅这般通透的艳羡。   应肃草草回复他了事:“喜山水之趣,未必真隐士;图名利沉浮,未必真小人。”   徐缭满头疑问:“什么意思?”   应肃:“说得越清楚的人,心里不一定是真正清楚,网上心灵鸡汤这么多,人们都知道真爱最圆满是什么样,说起来一套套,却不见得的确尝试过,也不清楚什么最适合自己。你没经过声『色』表象的历练,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人生有些跟头是必然要摔的,哪有那么多捷径可走,演戏即便彩排过仍会出问题,何况是人生。”   徐缭对这口鸡汤有些不满:“他们真的挺好的,我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应肃很是无奈,甚至考虑起让崔远山给自己涨工资的事来:“他们已经走过磨砺,自然会有这样的结论,你还没有特别爱过谁,就想着未来一切,那不是爱,是该进疯人院了。与其考虑这个,倒不如先找个叫你久处不厌的人,再慢慢考虑接下来的东西。”   徐缭想了想,问他:“那你呢,应肃,你对这种事怎么想?”   应肃:“若是相爱,有何不可。”   徐缭愤愤不平:“你看你也是。”   应肃又回他,不为所动:“有何不可。”   徐缭这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他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心脏砰砰跳动,甚至比往常更为激烈,简直像是一下下要跳出胸口一样。   他说:有何不可。   手机放在胸口处,正贴合着心动,徐缭甚至想蜷起来像个小姑娘那样尖叫,却半晌发不出声来,只能呆呆地『摸』着发烫的手机,那四个字像是纹在他的舌根,烫得他声嘶力竭,又怎么样也没办法挣脱咽喉,许久后他才觉得喉咙发痛,这才停止使劲儿吸气的愚蠢行为。   哪怕他后知后觉想到应肃这句话压根不是对自己说的,只不过是在阐述个人爱情观而已。   快晚上的时候徐缭跟汪甜叫了夜宵带给剧组,果不其然,片场灯火未歇,徐缭生病,今日的拍摄日程变成了何游星跟他女朋友少数的甜蜜戏份,刘正业正拿着喇叭大吼大叫,吼完才下去吃了粒金嗓子,没人敢去招惹他。   副导本想冒着怒火知难而上,见着本不该在此的徐缭晃了过来,立刻推锅,拍着徐缭的胳膊让他去跟刘正业聊聊。   徐缭脾气好,倒也不介意这事儿,他招呼副导去吃夜宵,自己则漫不经心地跟蒙阳他们打了招呼后逛到了刘正业身边。刘正业这人脾气不太好,却很懂该怎么让演员发挥出最好最完美的一面,因此只要演员状态稍稍差一些,他说过两三次后还不成,那准要大发雷霆。   没人敢触他霉头,副导这也是看徐缭大病初愈,这才敢把锅丢给他,让他去惹阎罗王。   “还气着呢?”徐缭蹲在他身边,刘正业气鼓鼓地搂着那个大喇叭,没好气地瞪着他,粗声粗气,“废话!”   众人正在偷听,忍不住打个哆嗦。   “你怎么来了。”刘正业怒气未消,可看着徐缭,还是硬生生将呛人的话憋了回去,他合作过的演员不少,没几个像徐缭这么合拍的,甚至比蒙阳都合他心意,加上之前跟应肃谈了一通电话,被个年轻人说得脸面无光,也反省自己有时候拍戏起来是不太人道,闷声道,“不多休息会儿?”   徐缭递了瓶水给他,笑道:“差不多啦,我年轻人,身子骨跟你们这些老人家不一样,吃了『药』一两天这不就恢复了,来,喝口水。”   刘正业被他气乐了,笑道:“还年轻人,弱鸡一只,拍几天戏就病倒了。”他伸出手去捏了捏徐缭胳膊上的肌肉,倒也赏脸,把水瓶接了过去,“白锻炼你了都。”   “真没事了?”   过了半晌,刘正业又抬头问他。   “真没事了。”徐缭伸过手去拍了拍他的背,问道,“行了,发火伤肝,我这倒下了没事儿,还能排排戏份把其他的先拍了,你金贵着呢,可别出点什么幺蛾子。”   刘正业一听就忍不住跟他发牢『骚』,从各种小『毛』病吐槽到演员问题,徐缭蹲得腿都酸了,还没忘应付他,心里纳闷自己怎么跟哄小孩似的。其实也相差不远,上了点年纪的人有时候跟小孩子还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专心追求艺术的人,有时候心『性』更为单纯些。   又絮絮叨叨了阵,刘正业才觉得没意思,有心想跟徐缭吐槽吐槽他经纪人吧,想想觉得没必要,也就干脆不说了。徐缭知道这是没事了,就把人拉起来,说道:“我带了夜宵来,这会儿应该正好,咱们吃个夜宵再开工吧。”   这才算相安无事。   汪甜进来剧组不久,可也接受过刘正业的折磨,对徐缭很是敬仰崇拜,捧着『奶』茶异常憧憬:“徐老师,你真的好厉害,连刘导都能劝下来。”   “我这要不是刚生了病,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刘导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泄愤了事的场景了。”徐缭倒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把自己那点儿分量掂得清清楚楚,哼笑了一声,接过汪甜递来的『奶』茶喝了一小口。   他不想呆在酒店里,呆在酒店里就会想应肃那四个字。   这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得到了一块稀世珍宝,知道没办法永远把它藏起来,知道没可能永远占据下去,仍是不可避免的心旌摇曳,然而那是不应该的。   重拍时刘正业才终于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兼职外卖了,不好好休息跑来折腾什么?”   “我这不是想跟着看看。”徐缭嬉皮笑脸地回他,“你不是别让我发飘吗,我得忙起来啊,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浮气要压了。”   刘正业听了这句话,连皱纹都舒缓了不少,点了点头道:“没错,你这话说得好,很少人能像你这样想了,那你就跟着,不过自己管着点自己,我可没工夫理你,今天估计要拍挺晚的。”说到这里,他脸又沉了下来,跟调『色』盘似的。   大家心惊胆战地吃完了夜宵,不少剧组人员大声跟徐缭道谢,刘正业挑了个眉,倒没说话,深夜里一碗热汤下去,又是冰城这样的地方,的确舒坦。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身上都热乎起来了,也可能是刘正业心态总算恢复过来,再拍总算没差得太离谱,女演员对镜头还有些敏感,有时候下意识就会去看,可也尽量收敛住了,再拍几次就差不多能控制住自己了,她身上有种纯洁干净的气质,在镜头前本『色』出演,倒是蒙阳时不时出点差错。   徐缭『摸』着下巴看他们俩,想了半天,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没什么来电的感觉,何游星对他女朋友是一见钟情,蒙阳这演得跟要日久生情似的。   蒙阳挨了顿臭骂,又ng了两三次,也不知道是怎么调节过来,居然琢磨过来了那点情意,总算是把这场戏给过了。   因为是深夜的缘故,等下工时,灯光师手都快僵成固定形状了。   晚上剧组一块儿回去,时间差不多都凌晨一点了,折腾折腾,睡六个小时就得再起来,汪甜今天拿到了大神签名,还跟琳琅秀『色』换了联系方式,正在网上炫耀,一时间活力满满,全无半分睡意。   关莫磊倒是上车就睡着了,他向来独来独往,经纪人倒有一个,除了他之外还管不少人,加上关莫磊这人『性』格比较自我,本想借着《艳蝶》的东风大炒特炒一番,哪知道关莫磊缩进《暗龙》剧组里,闷声不吭,两人像是吵崩了一架,对方就再不怎么管他了。   剧组里刘正业的心头肉除了徐缭,就属关莫磊了。   其他人都觉得关莫磊有那么点闷跟傻,只有徐缭知道关莫磊这人有点死心眼,比起炒作出名,更习惯靠作品,因此自然是跟着刘正业学到点真本事更具有诱『惑』力。   倒是蒙阳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徐缭也没敢问他是不是发花痴了,今天闹腾下来也的确挺累,回了酒店后匆匆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直到六点多时汪甜来喊他。   等徐缭下去的时候,酒店餐厅里已经有几个剧组的人了,蒙阳跟关莫磊起得都早,尤其是关莫磊这个牲口,满头热汗,估『摸』着早起去晨跑了个几千米,正拿着『毛』巾擦汗,蒙阳帮他端了份早餐,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   徐缭也不客气,跟着汪甜就挤了进去,小助理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位老师早上好,不介意我跟徐老师坐下吧?”   “早啊小甜。”蒙阳跟她打招呼道,“别客气,随便坐。”   汪甜问了问徐缭要吃什么,又问蒙阳他们要点什么,对方摇了摇头,这才起身去拿早饭。徐缭等着小助理的殷勤伺候,趴在桌子上跟他们两人说话:“你们俩起得挺早啊?”   关莫磊笑了下,没说话,倒是蒙阳还是那个样子,他吃着包子的面皮有点出神,半晌才想着什么似的,忽然跟徐缭道:“你经纪人挺厉害的。”   什么意思???   徐缭脑海瞬间拉响了警钟。   “是啊。”关莫磊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围观拯救世界的大场面一样,一脸敬仰,“他真的很厉害啊。”   徐缭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是吗?”   关莫磊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蒙阳忽然问他:“你们公司的经纪人都这么厉害吗?”   “咋了,想明珠暗投啊?”徐缭同他开玩笑,蒙阳签的公司不算小,别看他这会儿不受重视,等《暗龙》一开播,他的发展潜力跟资源肯定比星尘好,明星不会莫名其妙提这类事情,又关切道,“你经纪人有问题?”   蒙阳沉默了片刻,又笨拙道:“哦,不是。”   关莫磊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就小声跟徐缭道:“他对你们公司的那个柳茜有点意思,之前首映礼就换了联系方式,现在还没跟人家说一句。”   哦,不是对应肃有意思就行。   徐缭顿时松了口气,顿时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你说小茜她啊,她倒是还好,就是媛姐这个人吧……”他顿了顿,还真不好意思把那个铁娘子称作温柔体贴,哑了半天道,“还真挺厉害的。”   柳茜的经纪人姓木,叫木媛,是《片面》播出后来的星尘,还帮着当过一段时间白苏的助理,应肃不怎么跟徐缭提除经纪人这个身份之外的工作,可从木媛坐飞机似的升职经历来看,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而柳茜拍摄完《艳蝶》之后还未出名,她就已经接到了广告跟几场商演活动,足见木媛能力强悍,也正因如此,她对柳茜管得相当严格,周道地简直像是亲妈。可能是这个缘故,柳茜对木媛的依赖『性』也颇重,平日跟徐缭闲聊的时候经常会提到她这位经纪人,好在这会儿木媛只有她一个艺人,能把绝大多数精力放在她身上。   娱乐圈相当残酷,深谙其中规则的木媛教导方式跟应肃截然不同,打一开始就跟柳茜把这些事说得清清楚楚。   徐缭忽对蒙阳生有半分同情,就道:“你别想了,她现在没这个心思。”   蒙阳笑了笑,倒也没有特别失落的样子,只道:“我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演戏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能没点数,圈子里感情难长久,常常进了组十天半个月的不见面,要没公开,见面都得偷偷『摸』『摸』转七八趟免得被人发现。换了下个剧组,谁知道会不会陷到另一段假戏真做的感情里头去,我也就是这会儿想想,没别的。”   怎么大家都想得这么清楚。   徐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情只有我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正巧汪甜带着早餐上来,满满当当一食案,他哭笑不得:“小甜,你把后厨都端过来了?”   “这不是怕您胃口不好吗,我拿这么多,您就挑着每个吃点也能吃撑了。”汪甜很是骄傲得意。   徐缭选了碗牛『奶』粥不紧不慢地喝起来,汪甜又转头去跟蒙阳他们聊天,她天『性』活泼,长得也讨喜,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像个小妹妹似的,大家都喜欢跟她说话。汪甜说起话来嘚吧嘚吧没完没了,一会儿让蒙阳他们打戏的时候对着徐老师留点情,一会儿又让他们多多照顾下徐缭,好像徐缭是个脑瘫儿童完全没法生活自理一样。   脑瘫儿童徐缭翻了个白眼,把一整碗牛『奶』粥跟切片的水果吃完了,又戳了半份沙拉里的鸡肉跟蔬菜,满口都是芝麻香。   他不光有胃口,胃口还挺好的。   等汪甜挨个拜托过来完之后,就发现自家老师食量超标了,震惊道:“您怎么能吃这么多啊?!”   徐缭也很震惊:“你拿来不是让我吃的吗?”   汪甜无言以对,叹气道:“哥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演员了,要学会自己控制身材。”   徐缭赶紧地又吃了两片生菜,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行了,我体内的叶绿素跟脂肪平衡了,这样成了吧。”   “您又不是个花。”汪甜哭笑不得。   徐缭挑起拈花指,抛过媚眼,喑哑的嗓子低沉:“难道我不比花娇艳?”   汪甜在恶心跟动心之间犹豫不决,蒙阳跟关莫磊就没那么多包袱了,十分诚实地反馈自身感想:“呕!”   “行了,有孕回家生娃去,起来,该走了。”徐缭恶心完人,心情大好,于是变脸比变天还快,整了整衣服,又是一身爆棚荷尔蒙,『性』感又优雅,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准备定时上工。 第六十一章   剧组没在冰城过年,拍摄虽然有那么些问题,但到底没卡到在冰城吃年夜饭的地步。   场地转移到了魔都的江口边上一个废弃仓库里,三人组里头关莫磊最先杀青,最后一场恰巧是退场的戏份,化妆师往他脸上涂血浆画伤口,丁蔚然被保护得极好,只有衣服略有磨损,头发拨『乱』了些,连满面灰尘都不见,倒是脸『色』越来越白。   这场戏是半绿幕,纵然是《暗龙》这样的片子,也避免不了一些借助特效的地方,徐缭早早准备就绪,关莫磊拿着台本默默念他那没几句的台词,他文戏不大行,这几个月跟着刘正业被调好了些,可最后这出退场却未必拿捏得当,私底下不知道找蒙阳跟徐缭试过多少次戏,表情因为太夸张被嘲笑了好几次颜艺。   好在最后这出戏总算没出丑,关莫磊的表演不功不过,竟然一条过了。   蒙阳站在旁边,神情凝重,他们之前在冰城把前面的戏份拍摄掉了,阁楼除了是丁蔚然的书房之外,还是议事厅跟蒙阳的卧房。   这段剧情到了帮会被叛徒出卖,何游星决定自己抗下一切,让丁蔚然带着吴浩出国躲避风头,却万万没想到丁蔚然会为了自保杀死因保护他而受伤的吴浩。   三人组一人坐了大牢,另两个人却是尸骨无存。   吴浩将后背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全不设防,他坐在仓库窗口边吃着速食罐头,又急又快,像是条好不容易找到食物的野狗那般狼吞虎咽,食物顺着胡茬子滴落下来,落进江水里。   这仓库就连着江口,那窗户不高,底下是几根并在一起的塑料管子跟滔滔江水。   他受了伤,背心被血洇得湿透,却全无痛觉一般,浑然不在意。   “等会船就来了。”吴浩瞪着江面,把衣服又扎紧了点,“阿然,你不吃点吗?”   “你吃吧,吃饱些,我不大饿。”丁蔚然的嗓音从黑暗里冒出尖来,阴阴柔柔,哑得惊人,“不够的话,我这份你也吃了,你受了伤,没体力怎么行。”   吴浩倒也没有跟他客气,把食物全塞进了肚子里,丁蔚然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得吃饱些,失血流失的体力只能靠多吃点来恢复,这会儿可没办法找医生。他打小就皮糙肉厚,无论受怎样的伤,都好得很快,所以也从来没什么人心疼过他,后来何游星跟丁蔚然倒是会关照些,可不太严重的,却也不大上心,吴浩自然而然也把自己当做铁人一个。   丁蔚然掏出了怀里最后一根火柴,他从仓库的暗影里走了出来,火光乍燃,三根线香被掰去大段,立在了一块面包上。   “吃饱了吗?”丁蔚然的脸『色』苍白,江口风大,背后还有鼓风机,吹得徐缭脑壳疼,边上的绿幕也让他有点想笑,他笃定开口,“你是不是很担心游星。”   吴浩皱眉道:“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丁蔚然轻飘飘问他:“你是不是想回去见他。”   “是。”吴浩斩钉截铁,半晌又颓丧下来,“我想等你上船,再去。”   丁蔚然叹息一口道:“何必这么麻烦,我这送你去见他。”   吴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试图转过头来,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丁蔚然未能遮住的地方血迹越散越大,越来越浓。野狗惶惶然,忽然说不出话来,刀在他的伤口里翻搅,痛得他几乎咬烂下唇,失血让意识逐渐模糊,他抓紧了丁蔚然的手臂,本有反击的机会,可困『惑』与不解占据了大半脑子,他不由得渐渐松了力道。   “我……不明白。”吴浩喉咙里发出血的咕哝声。   “安心吧。”丁蔚然神情悲悯,按着他的头摁在自己肩上,像是何母死去的那个夜晚,他冷眼看着两个少年人嚎啕大哭,所做不过是伸出双臂,给一个兄弟的拥抱。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丁蔚然松开匕首,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吴浩的背上,轻声道,“见到游星代我问声好。”   丁蔚然松开了手,尸体直直坠入江水之中,神态恢复平常,他从容拧开仓库里生锈的水龙头,黄『色』的锈水慢慢恢复澄澈,他缓缓洗去双手血腥,又将脸洗得一干二净,重新换了套衣服,两张船票择出其一,他凝视着那上面的名字,半晌嗤笑一声,将其撕得粉碎,随手一扬。   漫天碎纸飞舞在江面上,像是送丧的纸钱。   三炷香还未熄,火红的烟头在黑暗之中忽闪忽灭。   何游星总是说他愿意为了兄弟情义,为了爱情,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放下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却忘记了一件事,假如他没有这一切,谈什么放下一切,只有掌控权力跟地位的人才有选择的资格,从他想要卸任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丁蔚然轻叹了口气,皮鞋踏在铁皮上哒哒作响,从大到小,渐渐没有了。   “过——”   众人正七手八脚地在捞关莫磊,仓库窗口离江水少说有十余米高,真让人下去,那就不是拍戏是谋杀了,他身上套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被吊下去,而不是被丢下去的,不过饶是如此,进水的冲击力也不小,加上天冷,等关莫磊被捞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有些青紫了。   剧组几乎全围了上去,灌姜汤送毯子,蒙阳看得几乎拳头都攥起来了,拿了条热『毛』巾给关莫磊擦脸上的血污,其实早就被江水冲得差不多了,这点热度倒是让他身体稍稍暖和了些起来。   关莫磊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睫,问道:“刘导,能过吗?”   “过了。”刘正业瞥了他一眼,“去换个衣服,到暖风机边上去,别傻站着,真把自己当条鱼啦?”   关莫磊傻笑了两声,去临时换衣间里换下了这身戏服,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花束捧在他面上,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接过来,头发还是湿的,趴着条『毛』巾,摄影师转过来给他录像,蒙阳跟徐缭挨个上去跟他拥抱了下,三个人搂着肩膀低头学着电影里的三人组那样互相打气加油了一番。   剧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关莫磊看着他们俩,把那束花抱紧了,半晌道:“我今天杀青了,以后就不跟你们俩了。”   “哎,还好,我都怕你跟到我家里头去。”徐缭心里有几分舍不得,眨了眨眼睛,故意开玩笑道。   拍戏就是这样,短短几个月建立起来的连接,关系好时戏里戏外混在一起,有时候几乎不知道胸膛里那澎湃的感情是来自自己还是角『色』。蒙阳闷着声捶了捶关莫磊的肩膀,勉强笑道:“没事,他不让你跟,你来我家,咱们俩继续打电动。”   关莫磊“嗯”了声,眼圈也有点红了,他『揉』了『揉』眼睛道:“行了行别煽情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这什么花啊,我花粉过敏,可熏得我。”   随口搪塞的借口被当了真,负责买花的小姑娘快吓哭了:“对不起,关老师,我不知道。”   关莫磊本来就只是为了掩饰泪眼,见把人吓到,只好又去安慰她,表示没什么大事,当天下午就走了。   之后徐缭又跟蒙阳陆陆续续拍了几周,年夜饭剧组一块儿吃的,刘正业心黑,连年假都没给放,关莫磊当天给他们俩都分别发了新年祝福,一模一样,毫无诚意,全是“新年快乐”。   徐缭杀青那天,特别提前跟应肃说了一声,经纪人倒也有心,当天准时到达,看着他拍完了杀青的戏份。蒙阳还有好几场戏要待在剧组里,有几个迟入组的演员跟他有对手戏,工作人员把捧花递到徐缭怀里,他搂着花,一张嘴忽然想落泪,就干脆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没能察觉出来,纷纷起哄,让他说上两句,徐缭忍了又忍,不想在应肃面前丢脸,赶紧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自己带头鼓起掌来。   刘正业一乐,跟副导说:“你看这小子臭不要脸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跟着一起鼓起掌来,一时间剧组掌声雷动,徐缭又隔着花跟蒙阳拥抱了下,对方很是动情:“缭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还真有。”徐缭也很是煽情。   “何游星,要不是主角光环你早就被我干掉了!”徐缭倒退三步,冲着蒙阳大吼,然后撒腿就跑。   “你放屁!丁蔚然,我他妈今天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帮着浩子为民除害!”蒙阳拔腿就追,两个人闹了一阵,才算罢休,徐缭情绪缓和了下,这才能嘻嘻哈哈地过去跟导演组的几位拥抱,最后才轮到总导演刘正业。   刘老头生『性』傲娇,这会儿居然很直白,搂着徐缭拍了拍,跟他说了句话:“其实你这小子演丁蔚然实在太漂亮了点,可你演好了,这就够了。”   徐缭就站在那儿,眉清骨秀,漂亮地不像个底层出来的坏蛋,他阴郁又苍白,带着点病态恶毒的美感,普普通通的丁蔚然脱了形,框架被他撑开来,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丁蔚然。杀青戏是丁蔚然对何游星起杀意的那一场,他的退场戏早在关莫磊第二天就拍完了,这会儿妆容还有点稚嫩,是个刚入江湖的年轻人,风华正茂,看起来就还有长久的前路要走。   刘正业眯着眼看他,忍不住笑了笑,他想:挺好的。   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徐缭的泪点,顿时跟个拧坏了的水龙头似的往外泄洪,搞得刘正业也有点儿鼻酸,就捏了捏徐缭的脖子,跟给猫顺『毛』一样,劝道:“行了,你小子前路长着呢,这时候就哭成这德行,也不怕以后被当黑历史。”   徐缭破涕为笑,正巧身边应肃递上来一方手帕,他就拿着手帕擦了擦脸,刘正业一拍他脑袋,跟他说:“去吧,别碍着我们拍摄了。”   得,白感动了。   汪甜回去把他的行李收拾好了,等徐缭卸妆换了衣服,清清爽爽地窝在了保姆车里头,应肃跟木媛通话,对方做了个新方案递上来,值得考虑,他结束后通话后仍在思索,直到身边拱上来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他瞥了一眼,是徐缭。   青年压根没经过应肃同意,无声无息地埋在他肩头哭了起来,在片场竭力压抑的那些情绪在此刻喷薄而出,全然不管对方乐不乐意接受。   应肃给不知所措的汪甜使了个眼『色』,让她到后头去吃巧克力,对方心领神会,瞬间就没影了。   “哭什么。”应肃抽了桌上纸巾给他擦眼泪,之前那方手帕上擦花了徐缭的妆,脏得让人没法忍受,他干脆就丢了。   “不知道。”徐缭吸了吸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就是……忍不住。”   曲终人散,戏落幕就收场,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应肃无波无澜,不为任何动心。   “应肃。”徐缭忽然抓过他的手,毫不避嫌地直触肌肤,惹得应肃略有些皱眉,然后手心就贴在了对方胸口处,掌心里是不断跳动的心跳声,他如触电般想收回手,无奈艺人这会儿仿佛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愣是让他动弹不得。   徐缭脸上仍有泪,他使劲抽泣,语调哽咽,却满是喜悦之情:“这里,这里好一点起来了,我感觉到了。”   应肃半晌无言,他静静顺着掌心聆听对方的心跳,觉得并无意义,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人的悲喜并不共通,他能理解,却不意味着能够感同身受,因此只觉得这时徐缭的花脸实在难看无比,还剩下一点淡淡的欣喜,艺人状态好转,代表他的压力也会缩小。   然而长久的自律使得恶毒言辞无法挣脱唇舌束缚,应肃沉默片刻,只是轻轻叹息道:“那很好。”他眉目温和,彬彬有礼,给了徐缭不该有的错觉,于是投身入怀,紧紧抱住他的腰肢,不容挣脱。   过了许久,经纪人才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并未拒绝这过分的亲近。   《暗龙》是个好剧组,从演员到导演都人情味十足,《艳蝶》的计划提前被打『乱』,应肃措手不及,使得徐缭的活动跟行程安排地颇不恰当,刘正业虽然不悦但也屡屡容忍,纵然有什么冲突矛盾也都仅限于剧组跟经纪人之间,牵扯不到徐缭身上。   这次跟前几次拍摄情况都不大相同,《暗龙》不急档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也没有什么突然出现的大麻烦要收拾,能让徐缭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角『色』跟导演的指导之中,加上近来《艳蝶》走红,剧组里不少人还能算是他的粉丝,大多对他宠爱有加,或是颇为欣赏,倒也难怪会有这样的情绪。   徐缭这人简单又复杂,矛盾麻烦无比,看他活动跟采访时挥洒自如,好似混迹圈子多年的老江湖,可私底下却又像只讨嫌的野猫,嫌弃外人却又害怕寂寞,倘若被爱意包围,就惬意轻松地『露』出肚皮,看起来好懂得很,不理他便委屈,过分溺爱就骄纵。   他的确是该吃这碗饭,这般怕寂寞的生物,若非万众瞩目,只怕哪日就静悄悄地把自己抛弃在暗处,还无人知晓。   应肃不知自己说准了徐缭荒唐前生的结局,只是宽容片刻,就冷酷无情地把人推了开来。   汪甜吃掉了半包巧克力,终于得以喘息,在这宽阔的保姆车里有了一席之地,徐缭发泄完情绪之后就显得好了许多,笑嘻嘻地去跟女助理打闹,两人登上网络看博客留言,下意识先翻了翻琳琅景『色』的私人账号。   这几天琳琅又产了新图,为庆祝《暗龙》出的概念海报跟定妆照,十有八九是景『色』的功劳。   琳琅几乎什么都能画,个人风格极为浓烈,三人组在他笔下勾描出轮廓,艳红的颜料模拟出流淌的鲜血,带来极佳的视觉冲击感。   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许战损,吴浩眼角淌下血痕,肌肉紧绷,神情似恶狼一般凶狠;丁蔚然的头发凌『乱』,嘴角带血,唇间抿着烟,神情轻浮而又风情,氤氲在烟雾之中;何游星颧骨淤青,脸颊翻出一道刀口,脸上挂着近乎惨烈的冷笑,并非只有健全善良的才是美,这样的丑恶跟惨烈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说同人图未免完成度也太高,简直可以直接拿出来当宣发海报了。   这一届的官方不行啊。   徐缭无声为《艳蝶》跟《暗龙》的宣发组悄悄抹泪,不小心碰上这么一个大魔王粉丝,除了跪下喊爸爸之外还能怎样。   再往上就显然是景『色』的火锅repo了。   琳琅景『色』:   【几张风景照片,景『色』跟徐缭的合照】   最近因为生病没什么胃口   带琳琅出去觅食吃火锅的时候意外看到撩总了,似乎是在这边拍戏。   撩总人非常好,小甘草也在,长得很可爱。   估计是拍戏很辛苦的缘故,气『色』不太好,照片上应该也看得出来吧,脸『色』有点苍白。   素颜实在是太能打了!   现实里比荧幕跟镜头里要好看得多。   感觉化妆师给撩总挑选的妆容只是适合他的角『色』而不是试图让他更好看点,看到的时候我都有点惊到了。   【划掉】虽然琳琅是完全另一个层面上的,但是我必须要说撩总真的太好看了,他真的是凡人吗?我是认真发问的。【划掉】   非常期待接下来的活动。   顺便,皮肤状态超级好,满脸胶原蛋白啊_(:3)∠)_大叔好羡慕啊。   因为冰城这边拍摄的剧组不少,我也算看过一些,有些明星是有明星光环才显得不同,撩总是真的特别好看,五官完美,而且很有气质,除了琳琅之外可以说是我心里的颜值巅峰了。   希望小哥哥能一直走花路下去。   注:照片经过徐老师同意拍摄跟发布,比心。   活久见:从划掉的字眼里感觉到了景『色』太太满满的求生欲嗝盒盒盒盒盒盒。   蓝嘟嘟的胖子:不知道该夸太太的拍摄技术还是徐老师的盛世美颜,太好看了吧!   长安盛景忆繁华:天啊,甘草太太说琳琅太太超好看的,otz想知道琳琅太太什么样。   悲观主义者:感觉到了景『色』太太满满的痴汉力,今天也被喂了一嘴狗粮呢   你是我的轮回:妈呀这是什么神仙下凡!心疼徐老师,感觉真的好累啊。   小樱桃:甘草太太没有放图哭唧唧   ……   徐缭沉默片刻,感慨道:“我现在能确定景『色』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我了,居然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地夸我。”   “您也太谦虚了。”汪甜在边上咯咯直笑,又刷了不少粉丝夸徐缭的话给他看,刻意避开了某些黑子跟令人不舒服的言论。   应肃也随他们嘀嘀咕咕,吵嚷不休,只管自己处理起事情来,杀青这一场应肃特意跟机场打过招呼,徐缭人气正旺,止不住黄牛要卖消息,公司虽然尽量维护艺人的隐私,但到底做不到封杀所有蛛丝马迹,只要有接触,信息就会有流通,这是没办法阻止的事。   坐了一路车,又转了几趟飞机,饶是徐缭精神足也有些架不住疲惫,应肃给了他几天休息,把接下来的行程留给了汪甜,让小姑娘带着徐缭回家。   应肃给他接了不少商演活动,徐缭现在人气正如日中天,《艳蝶》至今仍是颇为畅销,无论非议如何,并不损他的人气。熬了好几年的小透明终于大放光彩,彻底走入大众视野,正是事业上升期,不少金主爸爸也彻底坐不住,抛来雪花似的邀请。   他仍记得徐缭想要个衣橱的玩笑话,加上星尘现下资源委实太少,而《艳蝶》的成功意味着徐缭将出席不少正式场合,每次都预约高定太过烧钱,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最好还是尽量能有合适的中档牌子充当下衣橱。   应肃在一堆代言邀请里挑挑拣拣了半日,最后接到了“瑞丰”这个牌子。   于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瑞丰这个牌子不是不好,反之,是太过好了。   好得就像天上掉下的馅饼,应肃接到瑞丰的消息时,一旁跟他谈工作的崔远山正好看见了,几乎疯魔『乱』舞,就差冲出去门去大喊大叫瑞丰要跟我们公司合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人家谈恋爱,我他妈就是这种戏份? 第六十二章   瑞丰是国内的老牌子,主打西装,走复古优雅风格,曾是全球都相当知名的男装品牌,如果放在四年前多少也算得上全球一线级别的高端代言,可自打换了东家,风格试图走向年轻化跟多样化后,瑞丰连连在国际时装周上铩羽,于是掉了好几个档次下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如此,瑞丰也算得上是国内相当优秀的大品牌了,资历稍显不足的一线男星都未必能蹭到这样的邀请,更别提徐缭这会儿撑死了也就是个三四线的水准。   如果按照标准来划分,瑞丰没到顶级,却也够格在二档了,要是光从国内来讲,这已算得上是顶级了。   明星不常能接到好的代言,却不意味着可以『乱』接代言,尤其是低端品牌会拖累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好艺人,给自己找猪队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拿钱一时爽,处理历史遗留问题却要命得很,尤其是越高端的牌子就越挑剔,一旦曾经接到过低端品牌,再红也休想人家多看你一眼。   瑞丰颇为谨慎,发来的只是短约,没打算长久跟徐缭捆绑在一起。   应肃想也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艳蝶》虽是后起之秀,但已确定入围两年一度的繁花奖,且颇受关注,瑞丰近来不太景气,大概也是想在这一年里搏上一搏。不过瑞丰并非完全抛出筹码,跟他合作的大牌明星也不少,徐缭只不过是春夏季男装的代言人而已,一旦繁花之夜未能得到好的回馈,只怕换下这个代言人也毫不犹豫。   星尘名气不够,资源不足,要是能顺着徐缭搭上瑞丰这条线,以后其他艺人也好联系高定牌子,包括徐缭,拿下瑞丰等同镀金,只要代言一出,自然会有不错的赞助主动找上门来,并非是坏事。   换做其他公司接到瑞丰的邀请早就尖声尖叫起来了,尤其崔远山就是鲜明例子,他得知时险些把自己的地板蹦裂足以证明激动之情。也只有应肃权衡利弊,思考其中具体得失,试图从这从天而降的肥肉上再竭力榨取更多利益,不过纵然如此,他对徐缭的定位仍然精准到冷酷,没被现下的高人气蒙蔽视线,接到邀约的第一日就约定了时间去谈合同。   等到他询问徐缭时,合同已经在办公室内历经无数厮杀,被律师反复琢磨过多次,确保双方都满意为止。   徐缭一边在合同上签名字一边问他:“要是我说不想签,那你会怎么样?”   “我会推掉它。”应肃云淡风轻地说道。   徐缭窃窃偷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如果接下来你未能展现出拒绝的实力,那我就立刻放弃你;如果你步步高升,再过几年自然会有更好的代言等着你。”应肃平淡道,“我不过是你的经纪人,你也不过是我一个客户,不必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这个答案不是徐缭想听到的,他不免流『露』出失望之情,连接到大牌代言的喜悦都消弭无踪,嘀嘀咕咕,哼声道:“再过几年,那是几年啊。”   想也知道,爱几年就几年,应肃才不会管他自己作死。   签完合同还有几日的假期才去工作,徐缭想出门旅游,可又选不定地方,当了明星就有这点麻烦,虽然钱这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但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仿佛身后长了百八十根尾巴,千万双眼睛盯着恨不能他突然出错然后将其拆吃入腹,连出门散心都有可能引起交通危害。   他在家写了半日的旅游计划书,只觉得无聊又烦躁,于是把手里的本子一抛,线扎得不结实,被笔尖不小心勾破,干脆任由纷纷扬扬的纸页在空中『乱』飞,像是下了场鹅『毛』大雪。   今个天气不错,徐缭大步跨过满地纸张,拖了张可做单人床的便捷沙发到飘窗边晒太阳,沙发图个省事轻便,他力气又不小,一路拉过来倒是没什么障碍,不过扯皱了地毯,勾出几根线头来,他也浑然不管,只是身子一歪,倒在阳光晒着的软垫上,枕着手想起了应肃那一摞又一摞的文档跟方案,突然倍感头大,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坚持下来这么无趣的东西。   人这东西,光鲜亮丽,复杂多样,徐缭把玩着靠着肚皮上的抱枕一角,突然疑心起自己皮囊到底有没有说得那般夸张,怎么从来不见应肃对他心旌摇曳,别说谈个恋爱这种人生大事,就连有点意思都没有显『露』半分,难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混得太熟了让应肃产生了免疫反应?   那也不能够啊。   韩云迟恰好这时发来消息:“够厉害的啊徐老师,瑞丰都上门邀你了,我回燕城了,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咱们去吃一顿?当给你庆祝了。”   徐缭半分钟后问他:“老韩,你说我长得怎么样?”   韩云迟:“那是没话说,不然我怎么能放下木小仙女试图跟你发展下情敌之外的关系呢?”   徐缭略有些美滋滋的:“行吧,回来咱们去吃……”他想起那次遇见粉丝的事儿,心有余悸,连忙删掉火锅二字,道,“吃个自助烧烤吧。”   韩云迟:“不成,我最近上火,咱们吃点清淡的吧。”   徐缭:“那你问个屁啊。”   韩云迟:“这不是客气下嘛。”   结果两人去个偏僻到可以充当杀人现场的小店里吃了清汤砂锅,徐缭翻着碗里的红薯粉,忍不住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答应跟韩云迟出来聚餐,不过偏僻归偏僻,东西倒是真好吃,量足味美,店面也十分干净,老板娘格外热情却有眼『色』,点菜时跟他们介绍了一箩筐,上完菜就闷在柜台后面看视频。   就是地段差了点,不过胜在清净。   徐缭听了两耳朵,觉得声音格外熟,就抬头瞧了瞧,居然是韩云迟的新剧,老板娘愣是没看出自家店里唯二的客人其中之一就是视频里那张脸,嗑着瓜子看得正欢,不时伴着几声娇憨的欢笑声,在大堂里回『荡』。   “咱们就这么庆祝啊?”徐缭问他。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韩云迟震惊道,“不好吃吗?”   好吃……倒是真好吃。   徐缭又蔫儿了下来,仍是有点不得劲儿,主要是这个庆祝场景跟他脑海里所想的大餐实在差着十万八千里,然而味道没话说,他实在无法挑出刺来,只好感慨道:“可惜了老板娘这手艺,在燕城挣钱不容易,这种地界能赚着几个钱。”   韩云迟古怪道:“谁跟你说人家靠这面馆赚钱,这条街都是她的。人家开面馆是怕把自己给闲废了。”   哦,告辞,是我打扰了。   徐缭在心中抱拳,决意不再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韩云迟闲聊起来,两人许久没见面,关系倒没变坏。人家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其实在娱乐圈里别说雪中送炭了,光是不落井下石就够情面了,蒙阳属于例外,他帮他经纪人那种得叫仗义,搁在某些人心思里头,可能还叫缺心眼。   韩云迟喝了口汤,扭捏了半晌,忽然说道:“哎,你在企鹅上问我那话是什么意思?该不是突然想通了,打算跟我摩擦下重新生个火花吧。”   “火花是有,没打算跟你摩擦。”徐缭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差点喷韩云迟一脸汤汁,急忙抽过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嘴唇好掩饰自己的诧异,拈着勺子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说感情这回事勉不勉强得来?”   韩云迟眨眨眼,略有些失望,于是抱以万分沉痛:“勉强得来,勉强不来也要勉强,不试试怎么知道对不对。”   “真的?”徐缭欣喜若狂。   “假的!这事儿简单明白,就跟我想但是你不想一样简单明白,勉强那叫犯法。”韩云迟举着筷子挥斥方遒,没好气道,“你想要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整日死缠烂打,你心里恶不恶心,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想想私生饭就知道了,她喜欢你,你能勉强得来吗?”   徐缭被说得脸『色』发白,疑心韩云迟是故意打击报复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被嘴里的红薯粉噎死。   偏生又知道韩云迟说得是对的。   感情这回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有些别的阻碍不能在一起,为了走下去而勉强是叫情趣。   可应肃心里没他。   徐缭顿觉嘴里没了滋味,可偏生又不能死心,这会儿没有,谁能说得准以后没有,只要应肃一日不说死了话,他就一日没法死心。   好砂锅吃得食不知味,突然被人从甜美梦境里拔了出来,徐缭感觉心脏又酸又胀,撑得胃部无处安置,想到应肃那日跟自个儿说对谁都一样,想想白苏也赖在经纪人怀里的场景,一时间心里泛酸,差点把红薯粉戳成红薯汤。   韩云迟总算反应过来,迟钝道:“别浪费食物啊。”   徐缭冷静想道:要不我还是把筷子先戳到眼前这个人脑袋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日份的加更,为感谢‘小三爷’的中短评。   _(:3」∠)_因是本文第一次收到,所以满足加更需求。   还未看过今日八点准时更新的盆友请回上一章观看剧情。 第六十三章   其实打从一开始,崔远山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应肃。   他暗恋应肃满打满算也有十三来年,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跟对连体双胞胎似的,没分离过太长时间,他陪着应肃度过失去母亲的那些岁月,应肃陪他走到如今,光阴何等漫长,换成一对有意的男女这会儿八成孩子都生出一支足球队了。   可崔远山跟应肃就像绝缘了一样,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十七八岁的时候崔远山心高气傲且自信满满,还觉得他们俩就这么倔着,怎么着也会有未来,然而都到这岁数了,有些事也就一清二楚了,临死心也就差一句话的事。可他就是怂,早该脱口的话不想出口,好像这样僵着总会好起来一样。   其实不会,当初拍摄《片面》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看出这底下是什么扭曲畸形的感情。   他,徐缭,应肃。   连崔远山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有好下场,顾长年自然也就因此离开周怀,可心里再怎么清楚,要他当面承认,也是千难万难。   这世道多有趣啊,徐缭喜欢他,他喜欢应肃,应肃又对徐缭关怀备至。   崔远山当然不会觉得应肃会对徐缭有什么不道德的绮念,否则他就算让星尘破产也得去整个容回来以权谋私让应肃给自个儿当经纪人,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心心念念期望的东西,在另一个人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出来。   那些关注、陪伴甚至于呵护。   应肃从高中开始就特别像个神,强大而无坚不摧,那会儿崔远山几乎以为他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哪怕路上总有阻碍,可应肃总会帮忙扫平问题,除非遇到了手段通天的如来佛,就跟之前星尘突然坠入深渊那次一样,连应肃都措手不及。   像是李松群这类事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   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底下就是一堆草包,跟着相处不超过五分钟就想把桌上的菜扣到对方脑门上;可应肃不是那种人,他是一坛埋久了的陈酿,坐下来耐心将他挖掘出来,细细品味,才能感到那醇香适口,然而没有人是这坛陈酿的主人,他可以是每个人的知音,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的知己。   年轻人意气风发,除了考试挂科跟晚上吃些什么就没更多烦恼;可等上了大学,临近毕业,生活衣食住行跟梦想的压力迫在眉睫,许多旖旎美丽的幻想也就在此刻瞬间破灭。   他早就不是十七岁那会儿的单纯少年,踩在梯子上半宿,冻得瑟瑟发抖,就为借着月光凝视应肃酣睡的脸庞,光是看着就能傻乐半天。   十七岁的应肃白白净净,高高瘦瘦,青涩又稚嫩,脸上还带着生人勿近的抗拒,丑到爆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仍觉意气风发,干净的一塌糊涂。   凭良心说,崔远山也特别想把这个锅推给社会跟成/年/人长大后面对的诱『惑』力,可应肃始终如一,好像他就当真是天神下凡来普渡苍生的,在这苍生里捎带了一个崔远山格外上心,至今仍是洁身自好,每每崔远山见着他都张不开嘴,觉着自己要是嬉皮笑脸跟人告白就跟耍流氓没什么两样。   二十来岁的应肃熬夜坏了眼睛,换上眼镜西装,整整齐齐,衣物熨帖,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如同披上一件完美无缺的铠甲,斯文得体,将所有獠牙藏匿起来,彬彬有礼地从容微笑,像是在海面上沉浮的冰岛幻化出的海市蜃楼,越是熟悉就越清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崔远山又颓又丧,时间一长,更觉自己没办法跟应肃开口,恨不得投回娘胎重造,指不定轮回转世还更快一些,长到十八来岁正好干干净净单单纯纯的跟四十来岁的知『性』大叔应肃谈一场酣畅淋漓天崩地裂的爱情。   可是崔远山也明白,应肃只是不喜欢自己,就算改变再多,也改不了这事实。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必然得意,崔远山事业蒸蒸日上,从手底下第一狗头军师应肃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就能看得出来,秘书已经习惯老板时不时突然走个神的状态,柔声细语地唤了他四五次,总算跟喊魂似的把人给喊回来。崔远山一垂眼,看一摞文件叠在自己面前,挨个签名下去,『揉』了『揉』眼睛,想起徐缭如今的情况,又道:“把薛姐跟汪甜都给徐缭吧,免得麻烦了。”   秘书点了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薛姐是星尘新挖来的一个化妆师,在圈子里还怪有名气的,喊是喊姐,其实是个男的,这方面娘里娘气的男人并不在少数,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能力,无论有什么怪癖跟什么『性』情都能被容忍接受。   崔远山叼着根烟略有些犹豫,《艳蝶》出事后他就一直没闲着,从拍摄到这会儿都没忙歇下来,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个闲空,又马不停蹄准备筹备新项目,酒喝了几轮,新人也认识了不少,大半年靠自己解决的生理问题终于摆上台面。   柜子里堆着一整排名片跟不同人的联系方式,他仰天长叹,靠在办公椅上煎熬又挣扎,最终还是放弃装模作样,老老实实地挑了一张出来。   名字对上记忆里的脸,那孩子笑起来的样子跟应肃年轻时候打架的样子有点像,都带着点野『性』,可其他的就全然不同了,风/『骚』入骨,暗示玩得比演戏还溜,一桌姑娘都没能沾上半点他那种风情万种。   没相应年龄的半点清纯可人,然而这东西又不是不能伪装。   崔远山把名片在指尖玩了片刻。   没有固定伴侣,也没有人给予他任何考验,这种事崔远山讲究你情我愿,没有任何道德枷锁能够谴责困扰他。   然而欲/望满足之后,感情仍是反复纠缠,让他不经意间生出空洞而寂寞的感觉来。   他点上那根烟,在一片寂静里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连少年时单纯喜欢的那些感情,都腐化成脓。   ……   徐缭的旅游计划写了一周仍是没写出只言片语,地上飞了满地纸张,不经意踩着就带飞起几张来,他也浑然不管。镜头里被捅死的好兄弟关莫磊大概对他心有余悸,也可能是真正忙碌了起来,辞掉了健身教练那份工作,搞得徐缭只得重新再找教练。   好在关莫磊还不算绝情,介绍了位口碑不错的好朋友给徐缭认识。   新教练是个金刚芭比,长着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前凸后翘,若非全是肌肉,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她是徐缭的粉丝,平日下了场娇羞可爱地挥舞起小拳头,进了训练室跟场地就化身冷酷无情的女战神,好在徐缭经过关莫磊的摧残,已能抵抗这样的打磨,总算没有太过丢脸。   一周两次健身房,徐缭完美达成任务目标,平日就待在家里生蘑菇,网上的旅游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到意动,又想起自己孑然一身,他天『性』最怕寂寞,不愿意一个人出门在外,可眼下感情正在空窗,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人陪伴身边,若找汪甜,那也委实过于悲惨。   思来想去,将朋友挑挑拣拣,说白了不过是那一个人。   应肃。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应肃提前联系了他去做造型,顺便认识下接下来专属于他的化妆师。   薛姐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全身上下就属一双手长得最好看,走起路来弱柳扶风,除刚见面就拉着徐缭来了个转圈圈且过分热情之外别无缺点。应肃坐在边上看他们互相熟悉,徐缭借镜子偷窥,与他足有一周没见,拍戏时因为忙碌倒还好些,可待在家里头实在太闲,一天能过成一年,眼神必不可免贪婪了许多。   他这点小心思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汪甜低头正看时尚杂志没感觉出什么来,倒是被薛姐看得一清二楚,化妆师虽未必知晓眼前这位合作对象到底心里喜欢着谁,但艺术天『性』让他意识到自己寻觅到了至宝,便笑嘻嘻地低头说道:“我喜欢你野『性』的眼神,非常『迷』人。”   “你也十分可爱。”徐缭与他见面不过三分钟,薛姐就决定接下来要跟他共同携手一生了——当然是工作上的。   应肃向来都知道徐缭的能耐,可当面看着徐缭跟薛姐才打个照面关系就立刻蹦到了相逢恨晚,不免倍感头痛,就『揉』了『揉』太阳『穴』。   薛姐天不怕地不怕,见着崔远山都敢捏他屁股,就有那么怵应肃,因此态度接近巴结,见着人似乎有些不悦,急忙凑上脸去,甜甜笑道:“哎呀,肃哥,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我这把窗户开开,让你通通风吧。”   “不用,我去开。”应肃淡淡道,“你只管照顾徐缭。”   薛姐于是又蹦了回去,转着圈打量了徐缭一会儿,颇有些娇羞:“哎呀,看照片我就中意,没诚想真人也这么好看,嘴巴又甜,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眼,掉下来这么个神仙宝贝,你放心,姐姐一定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迷』得瑞丰那群钱鬼死去活来,巴着你的腿跟你续约。”   “那我可就全交给你了。”徐缭笑眯眯地应他。   全程只有汪甜活生生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他们俩这么小女生式的“腻腻歪歪”,生怕待会儿两人就打算结伴一起去上厕所。   瑞丰时尚资源可以说是至今圈内顶尖的,应肃当初虽有争取,但老实说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会有所回应,他翻了翻杂志,忍不住皱眉细思了起来,星尘还没有实力拼资源,徐缭能接到瑞丰也堪称高攀,男刊每年两季,春夏跟秋冬,如果想要后续合作,这次春夏刊必然是重点。   那就只能靠徐缭自己努力了。   通常像是徐缭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运气好,无论是繁花奖还是人气高亦或者是热度让瑞丰有所心动,都可以归入运气,《艳蝶》的爆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情况实属脱轨,连带着捎带了徐缭一程;二是瑞丰高层有话语权的人很看好徐缭,因此乐意捎这孩子一把手,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不过时尚圈的情况也说不准,应肃本人倒是更倾向是对方觉得徐缭符合他们春夏季的主题。   那么接下来就只看一点。   徐缭流量变现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瑞丰在杂志跟广告商的投放比极高,接下他的代言之后,时尚杂志也有陆续找上门来,如果能维持住现在的情况,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短短一年之内从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冲到一线中游,甚至拿到顶尖那部分人都未必能拿到的资源。   应肃轻叹了口气,都不敢这么瞎写,他真的有些疑心是不是老天爷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什么因此格外赠予这运气。   接下来这几日徐缭几乎忙飞了起来,瑞丰的春夏季主题需要拍摄,还有几个时装杂志内页,《男人情调》甚至给出了周刊封面加内页的优待。《男人情调》在国内的地位算不上老大哥也排得进前三,销量跟影响力上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就算是借瑞丰这股东风也过于夸张。   徐缭压根记不清短暂的休息之后,应肃到底给自己接下了多少工作,每天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天不亮就要再起来上工,甚至到最后连徐缭本人都快疑『惑』不安起来,今天是跟《男人情调》合作,他待在化妆室里等待造型师进来,而应肃仍与他待在一起。   “最近怎么有那么多机会?”徐缭几乎有点糊涂了,“时尚资源什么时候这么好啃了?”   上辈子他近三十岁的时候才接到不错的机会,还是公司竭力给他争取得来的结果,之后一步步都走得颇为艰辛,因此此刻难免有些恍惚。   “问得好。”应肃嗓音冷淡,“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天上掉馅饼砸在你脑袋上,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   《男人情调》向来『骚』包,主题惯常围绕格调、优雅、奢华这三点,且相当放『荡』不羁,拍摄风格极为大胆,登上杂志的超模跟男星不论什么款式都能在其中找到,《艳蝶》爆红后也不过短短数月,如今居然能登上它的封面,足见对方对徐缭的看重。   化妆师跟造型师准时到来,见徐缭提前到达还微微致歉了下,然后就有条不紊的为他准备起之后拍摄需要的妆容跟造型来,两人中间甚至因徐缭适合怎样的形象而产生激烈的争论,不过很快互相妥协,徐缭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操』控,只管看着化妆镜里倒映出来的应肃。   应肃这次没在看杂志,而是凝视着他,两个人仿佛对上了视线。   徐缭脸上微热,却并未逃开。   那双桃花眼过于多情,若被掩盖未免可惜,淡淡的眼线描绘突出双眸,浅『色』眼影加深轮廓,眉眼之间情意与忧愁并存,白『色』的西装贴合身材,搭配黑『色』衬衫,干净而冷酷。西装对身材有一定要求,尤其像是白『色』西装,一个不好就穿成白大褂,好在徐缭身材不错,完美驾驭住,总算没让忧郁王子变成熬夜过头的外科医生。   造型师拿着卷发棒在旁帮忙,在《暗龙》里养长了后未来得及剪掉的头发成了他们手下的灵感,鬓角零星地卷曲着,衬托他被勾长的眼尾,隐有欲说还休的哀愁。   徐缭在他人手下焕然一新,变成一个完全崭新的人物。   拍摄台上几乎摆满了盛放的白芍『药』跟玫瑰,让徐缭一时间想起琳琅所画的那张图,自己倒在花海里的场景,显然对方也有相应的构思,然而当然没有那么轻松任由他躺着拍摄,这些鲜艳怒放的花朵被固定成一个半环绕的花墙,花朵叠着花朵,仿佛把徐缭彻彻底底地怀抱在怀中。   《男人情调》财大气粗,只看效果,不管价格,灯光师跟摄像师正在协调情况,有工作人员带着徐缭熟悉了下场景,并且说明了下镜头需求,他下意识在人海里搜寻着应肃的身影,对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他点头,让徐缭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拍摄大片对他来讲驾轻就熟,他对于这方面有“天生”的优势,总是有些东西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没法消磨去,瑞丰当时就因他的熟稔赞赏过这天份,《男人情调》也略有惊讶,若非调查过对方的资料,以对方上手程度之快,展现自我姿态的自信来看,还真瞧不出是个新人。   拍摄相当愉快,徐缭对小组的要求大多都能满足,黑『色』衬衣打底,白『色』西装略微解开几个扣子,无论提出怎么样的要求对方都能立刻满足,高傲与忧郁的转换顷刻间变化,快得众人还以为自己在欣赏变脸这一表演艺术。   拍摄大多要勾出男『性』的荷尔蒙来,有些男星的气质适合『裸』/『露』出一部□□体,比如胸膛,他们通常有坏男人的气质,邪魅、潇洒、不羁等等特『性』,少一些也要『露』出结实的胸膛,多一些则干脆『裸』身披着衣服上场;即便是寻常主题,也偶尔会突出脖颈、脚踝、『露』出的手腕等等。   徐缭截然不同,本该解开的几颗扣子被重新要求系上,走近乎纯粹的禁欲风格,摄像师换了不少想法,连连拍摄了数张。   拍摄对象配合,小组又十足默契,这份工作并不艰难。   早在之前徐缭就已经历过瑞丰的挑剔跟较真,《男人情调》要求虽高但并不算离奇过分,他在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拍摄中途停下休息,徐缭需要补妆,而跟小组也需要一定沟通,助理拿吸管放在矿泉水中供他饮用,避免污染妆容。   接连拍摄让徐缭略有些吃不消,借着休息的空档稍稍喘息了会儿,他拿着水沉思摄像师提出的要求,陷入自己的思绪。   应肃鲜少看到徐缭这个样子,他见过对方全情投入角『色』的模样,见过对方在家里懒惰撒娇的德『性』,也见过徐缭崩溃绝望的一面,然而并非是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他带来了徐缭所有负面跟脆弱的模样,又推离开那些崩坏跟狂『乱』的情绪,像是块剔透美丽的琉璃,是需要人珍藏的易碎品。   那漆黑的睫『毛』下,是玻璃珠般清澈的目光,徐缭微笑着,踏入光影之中,轮廓仍旧那般好看,眉宇之中带着深沉的哀愁,那双明眸里藏着黯然的情意,回馈这世界无限温柔。有那么一刻,他是温柔与脆弱的化身,看起来像是历经沧海桑田,瞬间却又好似误坠凡尘,纯洁干净的像个天使,尚未被尘世污染。   应肃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脏疼痛难忍。   在这虚假的形象之下,他突兀荒谬认定,这才是徐缭的真实面容,撕扯下那些完美无缺的假面,千疮百孔,伤痕累累,羽翼包裹着自身,因而看起来仍是美丽而健全的。   摄像师接近狂热,拍摄行程直至夜晚才结束,徐缭疲惫不堪,对方却是热情高涨,于是又拖了半个小时才算彻底收工。   徐缭没能从拍摄里回过神来,上车后自发自觉缩进应肃的怀中,像是挨了小孩子拳脚的野猫那般不知所措。   爱情应是成熟的两人互相吸引,脱离任何一方都不会彻底崩溃,而不是一方一昧的付出、拯救、约束、被依赖甚至于自我感动。   应肃用理智规划行为,可在这一刻仍然感觉到困『惑』,他与所有人类相同,都会被美丽的皮囊所引诱,然而他的自控力足以自傲。徐缭与自己合作多年,『性』格坚强冷静,拍摄只不过是模拟他的幻影,自己更不该轻易因这美丽的脆弱而动摇。   “应肃,你抱抱我。”徐缭伸展胳膊搂住应肃,神情疲惫,声音伶仃,像是活生生从喉管里挤出来的哽咽,他憔悴而狼狈,愁绪挥之不去,全身心的依赖着应肃,残缺不全。   我该推开他。   应肃冷酷想道:将他推开,明日清晨徐缭就会恢复原状,他不过是维持这样貌时间太长,陷入某些不可名状的情绪之中,为他退让底线毫无意义。然而那张苍白的脸就依偎在怀里,只祈求一个拥抱,应肃尚未能这般残忍,只好轻声叹息,拥住这一场美梦。   徐缭安安静静,聆听应肃胸膛的心跳,他落下亲吻,知晓那心头血滚热。   “应肃。”   他颤着声,不敢再祈求过多。   “我在。”   那爱意翻江倒海,浩浩『荡』『荡』奔涌而来,瞬息将徐缭淹没,他只需这般多,便已如此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爱意不是说肃哥的爱意。   是指徐缭感觉到的爱意。   由于崔总不喜欢沙雕剧情,那就来写失恋剧情【滑稽】 第六十四章   《艳蝶》之后一切都顺当了起来。   应肃陪伴徐缭参加各种拍摄活动,代言邀请发来不少,精挑细选之后只应下一两个,瑞丰那方官宣,几家时尚杂志轮流抛出消息,宛如鱼雷在深海之中炸开,就连此时风头最劲的柳茜都稍逊风采。   徐缭自《艳蝶》之后就格外低调神秘,人们难以满足好奇心,只能挖掘出他的过往跟作品一一品味欣赏,像是试图从那些零碎的视频资料里挖掘出假面之后真人的生平琐碎。有被这热度波及自家正主的粉丝难免吃味,嘟囔这张脸也没好到能上大舞台的地步,哪知道刚转过头打脸就来得如此突兀。   时尚圈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塑造出各『色』各样的徐缭,为他铺一条前程似锦,心甘情愿让哥哥走上花路。   《男人情调》拍得最晚,出来的却是最早,销售量再创新高,蓄力已久的粉丝积攒的能量颇为可观,场景几乎可谓是疯魔,宣传才刚刚发力,徐缭那儿不过转发句合作愉快,热度就好比坐火箭一般上去,刚上架就被扫『荡』一空,杂志社的电话响起就未曾断过,主编痛定思痛,加大印量,按照现在的热度估计,在原先准备的数量翻了五倍左右,连带着一直合作的印刷厂都叫苦不迭,   追星的有懂也有不懂,徐缭一直以来曝光率都不高,是应肃有意为之,也是他本人不愿意太过参加不必要的媒体采访,比起其他明星频频出现于镜头之上,他更多是活跃在新作的消息之中,上次出现还是刘正业受邀参加一个采访,提及至今合作最为愉快的演员是徐缭。   演员本来就不像是歌手那样能买专辑跟歌曲支持,更别提是打榜了,通常粉丝们只能靠买代言来支持自家心爱的哥哥,可是徐缭出名以来,几乎没接过什么代言,大家有劲无处使,有人甚至无聊到买了几百张艳蝶的dvd来支持星尘。   没诚想突然丢下这样的大料,瑞丰的代言尚且不说,《男人情调》光是宣传海报就足够各大粉群炸开锅。   这一期男明星不少,可主打却仍是徐缭,众人忽略一连串的头衔跟介绍,找到了官网放出的预览图。   徐缭占页不多,不过封面与内页预览就占了两张,在宣传里可以说是分量颇重了。   封面中规中矩,为了配合标题有一定的约束『性』,徐缭看起来优雅『迷』人,气场十足,眼角是情,眉梢是欲,算不上惊艳却也发挥超群,在《男人情调》历年以来的周刊里质量堪称上等。可是内页海报却截然不同了,如果说封面的徐缭不过是个俊美凡人,那内页的他简直就是神仙下凡了。   无边无际的白芍『药』怒放着,纤长的手指拈着一支暗红『色』的玫瑰,白、黑、红三『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感,男人依偎在花海之中,眼光『迷』离而满怀愁绪,比起封面上那双凌厉而富有侵略『性』的多情桃花眼,此刻那双明亮的眼眸更多是茫然而不知所措,脸部线条也因光线显得愈发柔和。   简直一张海报就是一个故事。   跟《艳蝶》时不同,艳蝶内徐缭扮演的角『色』是接近鬼魅幽怨的,带着森森的寒气,与这个瓷娃娃一般的男人有着天壤之别。   他柔弱却不阴郁,忧愁却不绝望,宛如一件精美瓷器,一碰便碎,却又像是曾经破碎过后再度被能工巧匠拼凑起来,不失美感,然而那似有若无的裂痕始终存在,便惹动人的怜惜。   圈子里有个定律,男明星女粉丝多,女明星男粉丝多,男明星的男粉珍贵如大熊猫,然而这个定律在徐缭身上被打破了,他的粉群里有不少男粉,尽管数量比不过女『性』,然而跟其他男明星相比却相当惊人。   《男人情调》卖到脱销若说还算正常——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可官网被卡到炸服务器就是破天荒真真正正的头一回了。   实体店跟报刊亭都已没了存货,粉丝被预告图惹得心里痒痒,只能期望从官网下单,屡次刷不开界面不免烦躁,不少人在博客上发起牢『骚』来。   “卧槽啊男人情调的官网是怎么回事啊???他们拿来种土豆去了?”   “现在还超时,超你妹啊!”   “_(:3)∠)_到底想不想赚钱,我姐妹早上买到了周刊现在还在炫耀恨不得打死她”   “呵呵,男人情调的服务器就像男人的嘴,只知道甜言蜜语,勾引了人撒腿就跑!”   “三分钟后我要看到他家官网正常运行!”   ……   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推动,亦或者是路人与粉丝的玩笑,《男人情调》生平第一次冲上热搜第十。   no10.#男人情调跪下道歉!#   不少人本来不明所以,点进去后才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粉群趁此机会在热搜里面卖安利,让各大路人顺便吃了一口安利,连带着徐缭在明星人气榜的前三位上又进行了长时间的霸榜,之前《艳蝶》放映他就霸占过很长一段时间,只不过随着出镜率而慢慢跌落,这会儿又突然冲了上去,气得刚花完钱刷榜的其他明星粉丝险些气歪鼻子,不知道是打哪儿来这么一尊大神。   徐缭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只需要数据跟人气,知晓结果不差就已经足够,连日来的工作让他精神不振,还未来得及休养生息,就被迫应对起繁花奖来。   《暗龙》刚刚杀青完毕,剧组已经准备开始宣传,刘正业这些年来代表作不少,身价稳定,只是没有特别出『色』的作品,提前大张旗鼓地宣传并非是他的风格,可见这次他对自己的作品的确是非常看好。   官宣小编说是提前偷跑几张剧照,其实是剧组暗中授意,三人组的照片最多,单人照跟合照占据大半,留了一张给弟弟刘守业,这也是老规矩了。   徐缭在《男人情调》里所呈现出来的脆弱之美还没从众人脑海里消退,丁蔚然那『性』感残忍的风格又如一把尖刀刺入颜控心房。女人最难抗拒几种类型,脆弱易碎的珍宝,还有俊美狡黠的斯文败类,   “天啊!!!这是什么一表人渣!咳,我是说一表人才!”   “这眼镜是要杀了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   “《暗龙》什么时候上映!”   “卧槽衣冠禽兽这个成语居然有了拟人形象!”   “扛起我蒙阳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丁蔚然太惊艳了吧,卧槽啊暗龙这个设定这种美人真的不会被各种……这样那样吗!”   “上面来战!丁蔚然这分明是蛇蝎美人这个成语的拟人!”   ……   在网络这个大环境下,许多流行的热度话题除了一部分被牢牢掌控在各大公司手里之外,也经常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打得人措手不及的话题。   继《男人情调》服务器瘫痪后被冲上热搜之后,《暗龙》底下众人开玩笑谈论的成语拟人在一晚上忽然风靡了起来。   第二天各大公司的宣传部起床上班,就懵『逼』地发现#成语拟人#忽然排在了前三的热度,点进去一看,所有明星都被粉丝拉下场,整个话题底下几乎全是盛世美颜。没有被提名的明星也不甘落后,纷纷为自己造势,各大v做起长图,精修到位,掀起狂欢的帷幕。   徐缭连着带起两个热搜,自己却毫无姓名,众人翻出之前的几次他所参与的话题,《片面》结局是#周怀惨#,《凰璃》热搜是#凰璃三角恋#,连带《艳蝶》都只是角『色』名上线,联系上这两次的热搜,不免被网友戏称是不配上热搜的男人,粉丝率先下场自黑,诉苦正主的曝光率到底有多低,别说热搜前十,连一百都不一定能进。   玩梗不管真假,众人有兴致参与就好,徐缭既有热度,公司自然也不会傻到放过机会,联系了大v跟媒体暗中炒作,人气一时居高不下,居然在星尘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上了第二位,应肃并不讶异,暗中安排了调控,以免过犹不及,惹起网友恶感,导致效果反弹。   不过即便如此,也照旧有人对徐缭的频频热度感到反感,有黑子伪装路人加入战斗,粉丝也不甘示弱,一时间博客版面闹得腥风血雨。   这些情况都属正常,应肃并不在意。   繁花奖即将到来,应肃手头上又接到了一个新剧本,却十分犹豫到底要不要递给徐缭。   好团队,知名女导演,拿下过不少奖项,虽不能说每部电影的质量都有所保障,但也是业内的好口碑。《暗龙》的定位较为模糊,刘正业这些年拍摄影片都属于一半一半,口碑票房皆有保底,却哪儿也不突出,这一位则是按着冲击奖项来拍得电影,手头上几乎没有什么商业片。   《失语者》。   据说改编自现实,是曾经被人们漠视而发生的悲剧,最初被写成,之后才被新闻披『露』,作者本人也不堪网络暴力而『自杀』。   事实上至今仍不知道真假。   剧情并不复杂,曾有一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学子在经受教育后重新回到山村之中教导学生,成为了一名老师,他满怀赤诚与热情,然而却遭到了村民愚昧无知的残忍对待。山村之间重男轻女的思想十分极端,这位最初饱受尊重的老师在路边捡回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哑巴女童之后,生活立刻迎来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女童的父母找上门来,硬说这名老师毁了他家孩子的清白,强行跟他讨要聘礼,老师家中物品被洗劫一空,村内传起流言蜚语,女童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在他家中,他只能努力养活两人,然而女童也备受歧视,孩子们本该天真无邪,却以最恶毒的方式去欺负侮辱哑女,老师也慢慢在村子里丧失尊严跟权威。   哑女与老师两人相依为命,最终哑女再也无法忍受,为了不拖累养父,选择回到最初两人相遇的河流边,活生生溺死了自己,她日记的最后一页,懵懂天真,稚嫩单纯,却又触目惊心:爸爸,只要我死掉了就会好起来了。   最终老师也选择了死亡来解脱自我。   作者据说是亲身参与者,他漠视了这一切恶行发生,既无勇气阻止,却又无法容忍良心的折磨,最终选择用来讲述这个故事,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愧疚感。   失语者。   丧失声音的何止是哑女。   《艳蝶》票房跟口碑都颇为稳定,繁花奖两年一度,如果光从艺术『性』角度出发,从头到尾排下来都轮不到《艳蝶》的内涵,夹杂在其中难免黯然失『色』,董不语跟袁清佩两个角『色』虽然有挑战『性』,但按照曲高和寡的『尿』『性』,《艳蝶》估计只能陪跑,最多得个导演跟特效。   今年繁花奖最佳男主角的竞争太过激烈,应肃并不看好徐缭,对方发挥稳定,可是有时候得奖并不是这么单纯的事。   刘正业的作品质量向来有保证,且有自己的市场,不必太过担心《暗龙》本身,徐缭眼下热度正高,状态稍有好转,耐下『性』子再好好打磨对未来更有益处。《失语者》很明显是为了冲击奖项的片子,说不准借此机会,出道多年的徐缭能以不过三部电影作品的资源就能直接拿下影帝这一称号。   虽说没到第一部 电影就直接拿下影帝这么夸张,但也是圈内少有的情况了。   应肃『揉』了『揉』眉心。   然而……   然而他不行,徐缭无法承受其中蕴含的东西,饰演丁蔚然时就已经略见端倪,每个角『色』从他身上长出自己的特『性』,徐缭比顾长年更多变,比墨玉更畏怯,比袁清佩更迟疑,比董不语更懵懂,比丁蔚然更多心,那些角『色』身上的特『性』一一在他身上冒出尖来,又由他搓『揉』捏扁,塞回胸膛。   应肃并不想阻碍徐缭的演艺生涯,却也不想看他因为一部电影而彻底毁了自己。   这个角『色』某种特『性』与徐缭重合在一起,应肃深知对方惊恐无助时的凄惶,尽管对过去一无所知,可也心知肚明,若将他再彻彻底底抛入万劫不复的场景,即便只是拍戏,对方只怕也会一日日坠下去,无法自拔。   然而,单纯从作品角度来讲,也许徐缭会完美契合这个角『色』。   应肃无法决定,只好联系徐缭,由着对方选择是否要拍摄这部电影,徐缭懒散坐在办公室的软皮沙发上,他斜斜躺着,手中握着薄薄的剧本跟资料,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之后,嘻嘻哈哈地笑道:“接吧。”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光,敛起微笑,继而温声细语道,“我想演这个角『色』,他比我有价值得多。”   也许应肃从来没有看懂过他,而对方只是低头吃起口香糖来,泡泡吹得一个赛一个大,破裂时响起的噪音扰得应肃有些分心。   “你的状态撑得住吗?”应肃询问他,“确定自己没问题了?”   徐缭嚼着口香糖歪着头想了想,耸耸肩道:“没有,不过我想演。”   于是应肃忍不住搁下笔询问:“如果你撑不住呢?你太过融入这个角『色』导致引发你的……”他突然沉默下来,半晌叹气,“我们都知道你精神方面——”   “不稳定。”徐缭抬头看了看他,第一次这般冷若冰霜,平静道,“我很谢谢你,可这是我的事。”   他很快又嬉笑起来:“不疯魔不成活嘛,演员无非就是这样,这样的好剧本错过了多可惜啊,你难道不会有拼了命想去做的事吗?不惜一切代价?”   应肃被徐缭纠缠惯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那样的冷淡与反感是针对自己,就像常人抚『摸』惯了小刺猬柔软的肚皮,因此对方张起全身刺来防卫时,便没能回过神来,不慎被扎伤了手。好在足够严谨自律,并未过分放松自我,这伤口便也不是很深,浅浅的,痛楚却弥留不去。   “没有。”沉默来得漫长,应肃重新提起笔,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徐缭忽然从沙发上窜起来,他趴着桌子边对应肃眨眼睛,俏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别气嘛,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都没问题了,你放心吧。”他顿了顿,轻佻地笑了起来,“难道我还会傻到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吗?”   他还如之前那般嬉皮笑脸,黏人亲近,可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应肃多多少少地意识到了。   在自己说出某句话之后,徐缭就彻彻底底变了。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平平安安地迎来了繁花奖,瑞丰的情况并非一人能扭转过来的局面,不过高层似乎对徐缭也颇为满意,除了高定之外,连其他零零碎碎的配饰都一应俱全,香水、腕表、鞋子、领带,这些都是旗下的小牌,并不常见,足以看出对方合作的诚意。   造型师特意为他设计全身造型,坐进车里的时候徐缭觉得自己仿佛要去领全球奖,他不由得感慨一句:“被金主爸爸包养的滋味真好。”   应肃似笑非笑,平淡道:“看来瑞丰有续约的心思。”   徐缭在旁起哄:“签签签,十年八载我都乐意。”   “你想得倒美。”应肃坐进车子里极为自然地单手解开了扣子,他在礼仪方面完美无缺,好似天生就会这一套套的玩意,动作行云流水,『迷』得徐缭死去活来,恨不得凑上去亲应肃两口,只可惜之前因为《失语者》的事两人至今气氛只能称得上温馨合拍,那点暧昧被丢到九霄云外,怎么也找不回来。   徐缭自然不是找死,《失语者》从头沉重到尾,处处透着压抑,主角作为老师从备受爱戴跟尊敬到人人讥讽嘲笑,情况虽有不同,但与他当年的遭遇何其相似。   堕落、颓废、『迷』茫。   老师胜过他,在最绝望那一刻仍不忘教化愚昧,以身饲魔,最终的死亡都显得神圣非凡,是这世俗太过不堪,配不上这位完人。   可徐缭不同,他是尘埃里的烂泥,与这世道一模一样,说不准世人还嫌他丑陋恶心。   人家总说破而后立,可怎么破,怎么立。   至今徐缭偶尔仍觉自己昏昏沉沉,未能脚踏实地,好像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个早该失去的酒鬼藏匿在他破碎不堪的心脏里,没人能救他,除了自己。怎能期望他人了解另一个全无相关的凡人更胜过本人,聪明如应肃也不过看出他状态不佳。   治病救人,医生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需要病人自己想好起来。   将我彻彻底底地打碎吧,将我从那窠臼里拽出去,将我的新生还我!   让这过往都灰飞烟灭。   把他带走!   他早已被这世界杀死,本不该再对活人纠缠不休!   走红毯时徐缭从容微笑,仿佛那些隐秘的心思在灯光下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肃从一旁通道进入等待他,他对粉丝影『迷』甚至观众挥手示意,听取雀跃欢呼跟尖叫,闪光灯照得他如同璀璨星辰,带着『迷』人笑意应付过往记者,不忘为新作品《暗龙》打打广告。   《艳蝶》剧组久别重逢,大家都略有些惊喜怀念,徐缭欣然坐下,岳辛杰一战成名,他未选择签入星尘,不过也将个人工作室挂在了星尘公司之下,算是互相合作,徐缭知他未来道路平坦顺遂,正在通向人生巅峰,便含笑与他套近乎,倒叫岳辛杰略有些受宠若惊。   最初拍戏,徐缭名声就稳压他这个导演一头;如今成名,徐缭仍是稳压他一头。   岳辛杰与他合作愉快,自然也巴不得对方对自己有个好印象,于是喜笑颜开,倒被一旁吃味的苏星灿取笑,说是岳导对着徐缭格外双标。   剧组叙旧完毕,繁花奖也姗姗来迟地迎来主题,《艳蝶》因娱乐『性』与艺术『性』兼容,斩获最佳影片与最佳特效,其余却是多只得了个提名,尽管如此,也足够岳辛杰欣喜若狂,走上去领奖时几乎脚步都发飘。   徐缭此次陪跑,却也并不生气难过,今年战况空前激烈,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是赵松溪,满座男演员只怕无人敢夸口自己演技能与赵松溪一战,自然是心服口服,无二话可说。 第六十五章   新电影筹备已有三年,各路人马都已找齐,只欠缺一个男主角,也许是福至心灵,也许是因缘际会,女导演汪小婵在《男人情调》上看到徐缭的第一眼,就相中了他。   在繁花奖后徐缭还有一些活动要忙,就录了一段试戏的视频递交过去,汪小婵第二天就发来了消息。   他通过了。   剧组提前跟应肃联系,说明了拍摄情况,为了追求真实,片场不在任何摄影棚里,而是在个无人知晓的偏僻山村里头,公路未修,水电难以保证,住处也十分简陋,不过能够保证联系,村子里有信号。   汪小婵足够诚恳,想来遭到过许多拒绝,期望能跟徐缭本人谈一谈。   应肃如实转告,而徐缭并无任何问题,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缓缓道:“演员嘛。”   公司这头安排的活动跟繁花奖的采访稍稍过去一段时间后,徐缭就应导演的要求直接进组,带着薛姐跟汪甜一起前往不知名的小山村。   地方偏得出奇,然而青山绿水,是与城市钢筋铁骨久违的大自然,民风格外淳朴,来接机的剧组人员少言寡语,带着三人坐过汽车后换了三轮车,道路条件极差,众人坐在三轮车之后放着的小板凳上,顺着稻香在坎坷崎岖的道路上前行,路上偶有收割的『妇』女老农看着陌生人新奇,于是直起腰来打量,阳光晒着黑黝黝的脸庞,身影在麦浪里摇晃,徐缭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前路茫茫。   薛姐跟汪甜都有些惴惴不安,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道:“咱们该不是受骗了吧?”   徐缭跟导演一直保持联系,自然不可能是上当受骗,他笑了笑,轻声安抚两人,可等跟剧组正式见面的时候,徐缭差点以为自己是真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汪小婵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副知青下乡的模样,带着酒瓶底厚的圆框黑眼镜,笑起来有点羞涩腼腆,个子不高,很难想象她是位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项的大导演。其他人也大多是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比起娱乐圈,倒更像是一群前来支教的大学生。   “欢迎你,徐老师。”汪小婵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地儿是偏了点,没惊着你吧。”   惊着能怎么办。   徐缭微微笑了笑,与她握手。   情况远比徐缭所预料得更为恶劣,剧组住在村子荒废多年的招待所里,之前工作人员已经彻底打扫过了,可仍能看出老旧腐朽,墙上粉刷的油漆早就剥落。汪小婵的团队『性』格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吃得了苦,接到徐缭后就直奔住处,汪小婵带他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又引人下楼准备吃饭。   锅烧得漆黑,虽然有电有网,但用得仍是柴火,自然也可以烧煤气,不过按照汪小婵的话来说是最近柴火够多,不要浪费,屋子不少地方漏风,都被工作人员用报纸或是纱布糊好了。   薛姐满心抱怨,一路上嘟囔个没完,晚上吃饭时却被工作人员吸引了注意力。   汪小婵为了拍摄电影几乎大江南北都去过,她的团队自然也是见多识广,有人『性』格沉默,自然也有人热情奔放,有心与新来的三人好好认识结交,就说起各地风情文化的趣味来,满桌欢声笑语不绝。   接下来的艰苦像是都消散了。   饰演养女的小演员在晚饭之后才跑来,她是这个小山村的村长孙女,有一双雪水里洗出来的明亮眼睛,跟要饰演的人设并不相似,活泼开朗,看着谁都亲近,小嘴跟机/关/枪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叫做燕娇。   村子虽然偏僻,但是附近倒也有学校,她平日要上学,偶尔假日才能拍戏,汪小婵已经沟通好了一切,也提前教导过这个小姑娘如何面对镜头跟演戏。   小姑娘说话带着口音,还处于普通话跟方言互相转换的中间过程,听起来娇憨可爱,不像是之前带他们来的那位三轮车司机,口音重得叫人听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颜控不会因为经济、时间、地点而有所减少,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穿着优雅又华贵的徐缭在众人之中格格不入,剧组一桌围绕着吃饭,宛如众星捧月,愈发显『露』出他的光彩明艳来。她识字虽还不多,可这几个月来,为了自己小小的演员梦已经啃过好几次剧本了,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漂亮叔叔就是自己未来的“老师”跟“养父”,不由得高兴起来。   这里的夜空比城市里的明亮,适合文艺青年装一波,村子里的信号不算太好,总也不至于差到让人崩溃。   徐缭拍了星空的图传到朋友圈里,点赞跟评论很快就来,他刷了几次,却都没有看到应肃反应。他有些失落,哪怕知道即便自己与应肃没有闹任何问题,对方也不见得会点赞自己的朋友圈,可发生过争执之后,这方面难免在意起来。   尽管对应肃而言,这甚至都不算争执。   小姑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拿了个烤熟的红薯递给徐缭,她不太怕生,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满是纯洁,牙齿长得并不齐整,尖锐的小虎牙笑起来娇俏又可爱,她坐在小板凳上,啃着红薯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可好吃啦,甜甜的,你吃。”   徐缭握着那块红薯,缓缓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道:“我吃饱了,你吃吧。”   小燕娇脸上沾着点红薯碎末,她仰起头看着对方,想起了剧本里一段介绍,忽然意识到了那些自己本来还不明白的话。   有些人天生就是跟她们格格不入的。   跟小婵阿姨,其他叔叔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小燕娇忽然觉得难过,抓起红薯就跑走了。   小姑娘的情绪变得极块,招待所里亮着灯光,众人拿着老旧的茶缸喝水谈天,不经意瞥见小燕娇往外跑的模样,这孩子极懂礼貌,鲜少出现这样的状况,便赶出来看了看,了解情况。汪小婵咬着个土豆,听了下前因后果,倒是没那么急了,只是点点头道:“小姑娘的『性』子,不用急,到时候我跟她聊聊。”   徐缭只好苦笑,刚来剧组第一天就跟另一位主演闹了个不合,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最先拍摄的环境是在学校里,这会儿到了秋收,不少学生被家里喊回去帮忙,学校里时常凑不齐人,剧组愿意花钱招小演员,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学校干脆把场地租借给剧组,并且愿意全面配合,有人付钱让孩子们上课,对这所堪称穷困潦倒的学校自然是有益无害,校长握着汪小婵的脸笑得格外谄媚。   学校并不算大,校长说话就站在升旗台那泥垒的两块胚上,『操』场坑坑洼洼,并不平整,到处生长着杂草野花,偶尔还能从里头抓住几只小昆虫。几十个孩子们仰着脸,衣服洗得发白,有个男孩子身上则溅着泥点,大多脸上都是黑黝黝的,有几个小女孩则面黄肌瘦,眼睛大多都很纯净,也许是青山绿水养人,他们大多都又乖巧又听话,在烈日下听着校长训话,没有人显『露』出不耐烦的意思。   教室没有多少间,大孩子跟小孩子都坐在一块儿,桌椅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板书晃晃悠悠,只有半盒子的粉笔,□□混在一块儿,有几根写秃了只剩下一丁点儿粉笔头,仍是舍不得丢,缩在纸盒子里滴溜溜地到处碰撞,像是不小心掉进来的石子。   剧本在之前就已经读熟,汪小婵早就与他沟通过,进组可能就要立刻拍摄。   徐缭戴上眼镜,头发梳了个二十多年前的造型,衬衫洗得发白,站在讲台上宛如一张上个世纪的老相片。   板书被分成两个板块,他要给两边同时讲课,照顾完小孩子,再去照顾大孩子们的功课,剧组将教室坐满。孩子们仰着脸,『露』出求知的目光,安静又乖巧,燕娇被特别打扮过,不复之前的活泼开朗,短发垂在耳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了一层粉,显得面黄肌瘦,就显出那双眼睛愈发大起来,身上的衣物也老旧非常,安静无声地坐在角落里,跟剧组们待在一块。   这时的哑女还不能出场,因孩子们仍对这位从城市里回来的老师留有敬重仰慕。   也不知道汪小婵是怎么跟她说的。   秋虫在丛木地里咕哝,徐缭咬字清晰,韵律宛如美妙的音乐,他虽然不是正经八百的老师,但好歹这点常识还在,这出戏倒像是真正在教书育人,大家听得十分认真,粉笔在板书上写下一连串知识,粉尘洋洋洒洒地落着,阳光照过满是斑迹的窗户,带来如同盛夏般的暖意。   摄像师如同鬼魅,镜头安静来往,徐缭丝毫不受干扰,从从容容讲下去,直到汪小婵敲响了下课的钟声,孩子们如游鱼般涌出教室。   徐缭微微转过身去,窗户正对着『操』场,风吹过草丛,一切似还美好。   拍摄分明才刚刚开始不久,可徐缭就已感觉到严重不适,他深知未来悲惨,基调从一开始就带着凄凉,这一切美好都迟早会破碎,却无能为力。   晚上吃饭时剧组与他说笑,这段拍摄时间相处下来,那点生疏早就消弭,汪小婵看着腼腆,实则颇为自来熟,而徐缭八面玲珑,也算得上一拍即合,加上拍摄进度极为顺利,因此谈话十分愉快,薛姐跟汪甜更不必说,他们俩权当这次是来进行农家乐了,只是晚上的蚊虫偶尔让薛姐咕哝了几声,像是秋虫在叫唤。   徐缭端着饭碗,菜都极有农家特『色』,他夹起一大堆酸辣土豆丝放在碗头,觉得喉咙干渴,那个温柔安静的老师从他的血肉里生长出来,那般志得意满,那般欢欣喜悦,浑然不知自己已到万丈悬崖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他面上带笑,心里却忽然累得厉害。   小山村也没有什么娱乐,除了聊天打牌就是玩玩手机,吃过饭后不多会儿就散去了,汪甜跟人家组团开黑,他们玩得游戏徐缭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款改编自经典游戏的手游,典型骗钱的换皮坑,架不住情怀作祟,硬是往里充了不少钱,这会儿正在组队刷活动。   招待所附近有条小河,河水很清澈,村里人吃水就从这里打,远方青山云雾氤氲,把这方土地衬托的宛如人间仙境,他蹲在地上无所事事,就想『骚』扰一把应肃,于是看了看河水里微波『荡』漾的月光,手机掏出来又放回去,看了半晌,才翻到了联系人那一页。   他仍是胆怂,仔仔细细想了想,又换成了聊天界面,打算发一段语音,也好调整情绪。   徐缭踌躇犹豫了两个钟头,在河边蹲成化石,等到了应肃打来的电话。   “一切还好吗?”应肃十分疲倦,听着声音都能想到他在按自己的眉心,“拍戏累不累?”   累,很累。   村子没修路,走起来坑坑洼洼,偶尔能坐车,偶尔只能走路,不过没差,不是屁股受罪就是两条腿受累,然而应肃并不是在问这个。徐缭蹲在地上,心脏跳得仿佛摇滚乐队鼓手『操』控的架子鼓,他含着泪,恐惧面对曾经的过往,那块扭曲丑陋的烂肉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形,借相同的过往塑造相似面容。   欢乐与幸福都已经让他疼痛不堪,便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戏份。   “我把他带回来了。”徐缭的话在黑夜里冷飕飕的,像是什么鬼故事一样,他带着哭腔跟应肃诉说,“我好害怕,应肃,帮帮我。”   应肃没有说“我早就说过”之类的废话,他轻声叹气,拒绝道:“我帮不了你,徐缭,我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像午夜的一阵清风,像是冰川飘来的一点寒意,猝不及防让徐缭清醒了过来,于是冷静下来,擦掉脸上早已冰冷的那点泪珠,缓缓道:“没事,我可以的。”   世界那么黑暗可怖,许多路是无法避免的,没有谁能为另一个人扫清任何障碍,再平稳的巨船碰上暗礁也只能束手就擒,再灵活的扁舟遇上风浪也只得胡『乱』打转,没有人会一帆风顺一生,面对黑暗如何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缭心力憔悴,戏份连同慢慢沉重了起来。   他与哑女在简陋的水泥跑道上奔跑,对方回馈怯生生的笑容到发自真心的快乐,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全身心依赖着这位长辈,习惯伸手去抓住白衬衫飞出裤腰的一个小角,仿佛是专属于她的位置。   两个人一起坐在山头上看夕阳,小燕娇递给他的红薯终于得以在镜头里品尝,徐缭抱着小姑娘,像是搂着个贴心可爱的小闺女,哑女不会说话,学习能力却不差,两人很快就能用纸笔沟通,食物跟衣服骤然减缩,哑女体贴乖巧地上山去采野菜。   老师为她讲人生道理,教导她如何做人,为她讲述那些童趣纯真的故事里蕴含的哲理,希望她与人为善。   粥稀得像清汤,衣服一尘不染却满是针脚跟布丁,唯一的玩具是老师编得一只小蚱蜢。   然而哑女仍然十分快乐,她身上的伤痕在逐渐退去,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逐渐齐整,还学会了画画,没有蜡笔就用木炭。她愿意用笔画下大千世界,憧憬着养父所说得未来跟那些近乎不可能的外面世界。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徐缭刚读完一篇寓言故事,他轻轻拍着破旧的棉被,小燕娇躺在枕头上,她眨巴着眼睛,拿起本子写了一句话。   “我想跟爸爸一样。”   字迹并不好看,却很端正。   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目在灯下几乎发出柔和的亮光,让他看起来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老师期望着这个早早就体验过人间丑恶的孩子重新充满希望,生命之中充满光辉,不被怨恨与痛苦侵蚀,变成一个善良而温柔的好姑娘,她能永远欢笑,永远幸福下去。   也许是因为经历的缘故,哑女过分懂事听话,她不光没有心生怨恨,甚至感激无比,因此几乎不曾提出任何无理要求,她竭尽所能地帮助老师,认真读书识字,生怕辜负他的期望,被重新抛弃。   然而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并未消失,对父女二人的猜测从未消失,孩子们肆无忌惮地欺负哑女,而村民们也逐渐对老师也生出排斥。   人们向来不吝以最坏的念头去猜测他人,往往忘记了恶本身就是衍生于此。   老师试图说明道理,却无人聆听,他在暴力跟恶语下无力反抗,连同面对孩子时的权威日渐削弱,甚至无法为哑女讨回公道,小姑娘无法说话,自然也不能安慰养父,他们仍旧互相依偎着,强颜欢笑,仿佛房门一关,那些痛苦与丑陋的面容就会被拒之门外。   哑女的笑又变了,她勉强着自己微笑,身上本未彻底消散的淤青又再多了起来,她的衣服变脏变『乱』,而老师只是沉默寡言地为他缝补着,小屋里渐渐少了欢笑声,仿佛失去声音的不止是一个哑女,还有另一个人。   徐缭觉得自己仿佛被拖入了沼泽,越挣扎就越痛苦,几乎窒息。   他想把那个自己挖出来,血淋淋地剖出,可对方却日渐强壮,这痛苦与绝望成为养分,眉目愈发清晰,连带着徐缭也日渐虚弱,奄奄一息。   那东西要拉着他万劫不复,分明已经杀死过他一次,却仍不肯罢休,仿佛徐缭天生就不配幸福地活着。   然而这是徐缭咎由自取,是他自以为是地应答下来,以为自己能毫不犹豫地击溃对方。   哑女被吊在树上,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拿弹弓填充上石子打她,那脆弱的声带发出细微的叫声,然而仅此而已,她无法求救,这点叫声只能平添暴力的快乐,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发出大笑着,肆无忌惮地吐『露』着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污言秽语,指责她是老师的小媳『妇』。   怀孕、生子在病态粗鲁又严苛的管教下仿佛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才会诞生的怪物,于是他们借此攻击,甚至有人觉得仍不满足,上前击打哑女的小腹。   老师姗姗来迟,喝走这群孩子,为首的小霸王并不惊慌,而是对他大做鬼脸,甚至脱下裤子那白溜溜的屁股对着他,而后嘻嘻哈哈地疯跑走。   哑女浑身淤青,满脸是伤,她瑟缩着贴近养父,疼得无声无息。   徐缭只觉得无力,良久起不来身,剧本要他惊惶无措,要他痛心疾首,然而这无力感与痛楚无边无际袭来,他怀中抱着哑女,眼泪无声无息流下。汪小婵冷眼旁观,并未出声喊停,镜头记录下这位年长的男人无力而绝望的神情,她心中相当满意,只当这是徐缭的即兴演出,于是拍摄完毕,欣然喝止。   应付剧组跟汪甜薛姐像是一场戏中戏,徐缭扮演迅速脱离角『色』的大明星,他风光无比,演技精湛,跟刘正业合作过后他就能感觉到自己进步飞快,那些反反复复拍摄的经验终于给予了他漂亮的回应,他装得极为敬业,入戏与出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大家嘻嘻哈哈,汪小婵亦是十分感慨,不厌其烦地重复多亏找到了徐缭。   徐缭用精血来饲养这部戏,用骨肉来培育这个角『色』,他彻彻底底地虚弱了下去,回到房里后甚至无力滑落在地。   “应肃。”   他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呼唤这个名字,另一头的对方平淡冷静,缓缓道:“徐缭。”   “你要是来拍摄,就要爱上我了。”徐缭胡搅蛮缠,故意激他,却连声音都虚弱不堪,“我好累,你不知道,这次要是不能捧个奖杯回来,简直浪费我这么用心。”   他竟有余力笑。   “好好休息。”应肃淡淡道,“既然要做,那就做好。”   那般冷静,那般理智,丝毫不过问任何过往与异常。   好像徐缭本不是个支离破碎的瓷娃娃,而是庙宇里无坚不摧的怒目金刚。   应肃还不知徐缭放出了一只怪物,如今快要死了,他把自己看得太高,自以为是,如今收手已经来不及,然而听着这话还是微笑,多少有了些许力气,于是又能继续努力走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到自己都发冷,所以大中午发出来,正午阳光正气,希望让大家暖和点。   这部电影不太想扩开长写,所以换了种写法。 第六十六章   哑女的笔记本跟笔都被丢进了山沟沟里,纸笔并不是便宜的东西,她慌忙寻找,直到夜间才伴着虫鸣回家,遇上了四处寻找的老师,两人坐在路边,她低头写下一句话:“如果我再好一点,他们会喜欢我吗?”   “会的。”老师苍白着脸微笑,心有余悸,“只是你不要再这样『乱』跑了。”   哑女点了点头,并未说出自己为何走到如此远而偏僻的地方,老师自然也没有问,他们都没有过多的心力去追根究底,只当这件事是个意外。   小燕娇捏着徐缭的手跟他一起往回走,低着头,小姑娘被这沉重的故事压抑住了,下戏时她跟剧组人员们坐在一起,已经有些累了,缩在徐缭的胳膊边轻声问道:“小爸爸。”她甜甜地唤,是哑女至死的遗憾,小声哽咽,“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事,对不对?”   “对。”徐缭柔声回答她,“没有这样的事。”   小燕娇于是安心,她轻而易举地沉入梦乡,这部戏对她不过是一场噩梦,睡醒便消弭无踪。   晚上徐缭又与应肃打了一通电话,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煎熬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喘不过气,不能叫众人发现。他好无力,又那般憎恨,圣人般的老师含泪,他却满怀怒火,恨不得扼杀这个无用的自己,恨不得偷偷躲起来哭,恨不得抛却这一切让自己完完全全解脱。   实在好累。   应肃也由着他,呼吸声在那一头平稳响起。   他怎能如此坚定。   徐缭突兀生出怨恨,这世间人人都可能陪他下地狱,唯有应肃坚定不移,对此不屑一顾。不止是那位教师,连同那些村民的恶意都一同涌入这具身躯,他深刻理解了这位老师,满心恶毒跟仇恨,恨不能将疯狂与恶意回馈于这个藏污纳垢的世界。   然而那些温情与善良,懦弱地藏匿起来,令徐缭几乎死去。   小燕娇与徐缭的关系因为拍摄的缘故迅速好了起来,汪小婵偶尔会打趣他们两人第一次照面不顺利,接下来倒是比谁还亲。小孩子天『性』敏感,觉察到大人心中深埋的恐惧与不安,她带着徐缭在稻香里畅游,饱满的谷粒沉甸甸压着,捕捉夏季未死的流萤,漫步峡谷下清澈的溪涧,她抓着徐缭的手,仰起头看他,明晃晃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声音甜美:“小爸爸,你要好好的。”   徐缭失笑,问她:“怎么了,我不太好吗?”   小燕娇甜甜地笑,她仰头看向远山,剧组里有人下了不少来解闷,她一贯讨人喜欢,那些姐姐也乐意跟她说话聊天,讲述那些距离她还太早的故事跟情节,于是便要徐缭蹲下来,绘了绘他的眉眼,声线稚嫩却故作老成:“看啊,这人间青黛,远山绿水,都是你的眉眼,你要是不展颜笑一笑,这大好山河都要同悲了。”   “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徐缭哭笑不得,握着那粉藕的小胳膊放下。   小燕娇十分疑『惑』:“不对吗?”   徐缭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便没有再说话,小燕娇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小爸爸,你说到最后的时候,你有没有原谅他们啊?”   “嗯?”徐缭问她。   “我觉得是有的。”小燕娇轻声道,“因为小爸爸这么好,所以哑女才会是个好孩子。”   我会原谅他吗?   徐缭不知道,过往就像块丑陋的疤痕种在心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原谅这段过往,他满怀愤怒痛苦,与老师不谋而合,哑女死后他几乎颓废无助,恨意滔滔,却无法宣泄,只能懦弱赴死。   何其相似!   “也许有吧。”徐缭听见自己说道,他看向天空,温柔撒下弥天大谎,为了保留这纯真而珍贵的笑颜。   她终将明白,这世间龌龊不堪,无人能独善其身。   拍摄接近尾声,徐缭愈发沉默寡言了起来,他是个好演员,该幽默时幽默,该认真时认真,从不耍大牌,实力强硬,发挥稳定,一具好皮囊任由他『操』控转换,痛苦绝望细微如他真正体验过这般痛不欲生的滋味。   哑女死亡那一场,他从河中抱出小燕娇,深秋的水很凉,好在小姑娘火力壮,大家围上去温声细语,帮她擦头发换衣服,她母亲坐在一边把她搂紧怀中,夸囡囡可爱懂事,演得惟妙惟肖。   徐缭双腿冰冷,接下来要拍老师在小屋里崩溃的戏份,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支柱倒了,唯一的信念所存无几。汪小婵颇为信任他,由着他自由发挥,并不要求强行按照剧本上来,丝毫不知那怪物已被豢养长大,几乎就要把徐缭吞噬精光。   他在镜头前绝望崩塌,宛如一个鲜活的人彻底分崩离析,淹死在水中的不止是哑女,还有心力憔悴的老师。   镜头捕捉着他细微的神态,捕捉他的肢体动作,大家围绕着,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仍有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捂着嘴哽咽起来,迅速逃开片场。   无人能够拯救他,众人为他痛苦伤心,却无法打破这荧幕这屏障,连半点温存善意都无法赠予对方,这便叫人绝望。   汪小婵喊出声时,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撑得下去了,那绝望与痛苦来得如此汹涌可怖,仿佛徐缭真正就此地死过一次,他们冷眼旁观,无人愿意伸手救赎。纵然欣赏如汪小婵,仍感心有余悸,她拍了拍手,扬起笑脸,汪甜泡了姜茶给徐缭喝,对方顺从接过手来,脸上笑容温柔,又恢复成了令人心安的那名演员。   汪甜『摸』到他的手,冰冷无比。   拍摄已经结束,汪小婵等人怕他缓不过劲,看着他喝完一大碗姜汤,就推人去招待所里洗个热水澡后好好休息。   “您随便哭,就是别哭太久了,待会儿可有惊喜呢。”带上门时,汪甜笑嘻嘻地抛下一句话,随着大家伙儿往底下走,他们今天商量好了一起打牌。   徐缭没有眼泪,那怪物终于挣脱了他的束缚,毫不犹豫挖开血肉,择其大啖,他转过头,无声凝视窗外的远山,雾气氤氲,宛如仙境,一瞬间痛到起不来身,冷汗洇开被褥,如此绝望。   ……   应肃来时下了雨,山路不好走,够买下全村所有车子的西装外套被拿来挡雨,汪小婵不太好意思地撑起一把小破伞,略有些战战兢兢道:“不好意思啊,应先生。”   “没什么。”应肃抬头看向远方晃悠悠的灯光,缓缓道,“是我冒昧前来。”   汪小婵踏过大大小小无数舞台,经历过不少颁奖典礼,可本质还是个文艺女青年,惯来不擅长跟应肃这种职场精英打交道,生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就泄了底,或是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框进去,然而徐缭跟她合作得太过合拍,因此难得忘情,殷勤无比地跑出来接应肃。   先前汪小婵只在电话里跟应肃联系过,觉得对方『性』格严肃,做事认真,说话委婉而留有余地,应当是个好相处的人,万万没想到本人气场强大,惊得她像山野里的兔子,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好干巴巴傻笑,与他谈了谈近来徐缭的表现。   拍摄跟电影是汪小婵的长处,她矜持之余不免得意,话里话外都听得出来对徐缭的赞赏,本以为应肃会喜笑颜开,再不济也会稍稍客气下应付应付,哪知道对方面沉如水,看不出分毫自满与骄傲,许久才缓缓道:“是吗?”   “是……是啊。”   汪小婵瑟缩了下,一下子不敢吭声了。   徐缭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雨帘里的远山在玻璃上模糊成调『色』盘上的青黛,他的眉眼倒映着,缓缓浮现出另一张容颜来,顺着淅淅沥沥的雨,被顷刻间扭曲。应肃无声无息地到来,他本不该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更不该在今天到来,然而温度却好似是真实的。   “徐缭。”   应肃坐在他身旁,伸手握住那冰冷的手心,徐缭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浑身冷汗,便试图着想抽出手来,然而又舍不得这份暖意,不愿意抽离。他不敢说话,不敢声张,生怕这蜃影消抹无踪,便眼睛眨也不眨,宛如失声。   “你很勇敢。”   他这般说道,然后微微笑了笑,抚过徐缭同样冰凉凉的额头,竟没有在意那点汗『液』,其实徐缭不太清楚这笑容是意味着什么,只觉得一脸茫然,不知道对方是觉得自己可笑才笑,亦或者应肃只是单纯想要微笑才笑起来。   “你问我有没有想过无论怎样都想做到的事,有。”应肃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山间的流泉,“可是我已经永远错过,再也做不到了,你远比我想象得更坚强,我任自己放逐自流,你却打破这一切重头再来。”   徐缭无声无息地流泪,他忽然觉得不那么痛了,就伸出手去,像婴儿似的索求拥抱,应肃俯下身来拥抱他,然后吻了下那流泪的眼角,暖暖的,带着点『潮』湿意味:“你会好起来的,会永远好下去的。”   “我会好起来的?”徐缭从喉咙里哽咽出声,“会吗?”   应肃对他微笑,抵着额头轻声道:“会的。”然后伸手按住徐缭跳动的心脏,嘴唇柔软,“你看,你已经在好起来了。”   这大概是美梦一场。   徐缭放任自己拥抱应肃,惯来冰山似的经纪人竟丝毫没显出半点排斥,他闻起来像是缝隙里的青苔,夜间的雨水,灶内燃烧的火焰,『潮』湿又温暖,清新又带着点凉意,仿佛一片薄荷叶在嘴巴里嚼到无味,于是死死抱着应肃,那怪物在应肃的手心里跳动,来此地后头一遭安生了下来。   “我没办法。”徐缭带着哭腔道,“我没有办法,应肃,你别走,他只听你的话。”   “不是我。”应肃叹息,“不是我在帮你,徐缭,这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做到的。”   他慢慢松开了手。   心脏果真未再折磨徐缭。   徐缭凝视着应肃,泪盈于睫,慢慢安静下来,他收回手捧着自己被撕扯到不成模样的心脏,曾痛得咬牙切齿,可此刻缓缓平复下来:“我以为我要死了。”他小声道,“刚刚它还那么痛,把我扯成两个人,撕得七零八碎,痛不欲生,然后你就来了。”   “不会的。”应肃柔声道,“你不是会轻易屈服死亡的人,即便我不在,你也会好起来的。”   徐缭轻轻笑了笑,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去,他轻轻道:“应肃,我想了很久很久,想杀死他,想抹掉他,想把他挖掉,刨出去,不想承认他,最终我想……我想原谅他,可我好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就原谅他。”   应肃在夜间宁静地坐着,守护着徐缭熟睡,那温暖从始至终。   第二日放了晴,徐缭难得睡个好觉,夜间无梦,他醒来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汪甜在门外喊他吃早饭。   徐缭『迷』『迷』糊糊地起床,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顺着招待所跑了个来回,大家陆陆续续醒来,见着他打招呼,却没有应肃的影子,于是茫茫然地坐下,略有些沮丧,这荒郊野岭的偏僻山村,应肃怎肯大驾光临到来。   他只当是梦,便心不在焉起来。   汪甜为他盛粥,自己先稀里哗啦喝了一大碗,古灵精怪地看着他笑。玉米粥香甜可口,徐缭精神头稍稍好了些,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连做梦都忘不了应肃。   几场重头戏都已拍摄完毕,昨晚上老师的崩溃是最重要的剧情,还有一场则是老师带着哑女一同溺河。汪小婵怕他状态不佳,因此先拍了剩下的七零八碎,徐缭零零散散地拍摄,站在学校的水泥地上看着云雾缭绕的高山,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看不透这层峦叠嶂之后藏匿着什么,就像他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孩子们已经与他混熟,雀跃地在他身边跑动着,徐缭微微笑着,有时候与他们一块儿玩,有时候则不。   在这小山村里呆了几日,剧组多多少少都学会了几句方言,徐缭不准学,他得满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与人吵架,汪小婵生怕他被带偏,连连警告过剧组其他人好几次,不准他们把徐缭带偏,可到结束,徐缭仍是从小燕娇那儿学了几句甜腻腻的方言。   时日一点点过,入冬下了足够多的雪之后他们拍摄了最后一场戏。   老师抱着哑女溺河。   水冷得像冰,剧组尽量提前做好准备,甚至在边上生了篝火,小姑娘金贵,自然是不能下水的,这会儿正在学校好好上课,因此抱着得是个道具娃娃。汪小婵把羽绒衣脱了,穿着件中袖哆哆嗦嗦地跟徐缭讲戏,誓要在精神跟身体上都与主演共存亡。   徐缭哭笑不得,拿衣服给她披上,女导演冻得嘴唇都青白了,来不及欣赏这场盛景,雪花零星飘着,青山换『色』,变成了银装素裹,像一场沉默寡言的葬礼。   他想起了小燕娇说得那句话。   看啊!这人间青黛,远山绿水,都是你的眉眼,你要是不展颜笑一笑,这大好山河都要同悲了。   那醉酒仓皇的怪物蹒跚着从徐缭身体里掉出来,徐缭欣然凝视他,不再避讳那瘦如骨柴而显得憔悴无比的面容,他生得那般完整,有手有脚,浑身是伤,带着饮酒过度的神经质跟枯竭,轻飘飘离开这具身体。   与徐缭长着同样的面容,却并非同样的精神气。   这一点都不难。   醉酒的过往拥抱着那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老师,尽可能地温暖对方,于是对方也微笑起来,两人步入冰冷的河流,遥遥地回望徐缭,温情而宽容。   死亡并非是痛苦的,这死亡也不全为解脱。   徐缭的心脏在反复回响着,与这山谷、与这河流、与这雪白的高山互相呼应,那声音高昂而坚定,『荡』气回肠地来回呐喊:   “我原谅你!”   原谅过去的我,原谅曾经的一切,原谅那些崩溃与不堪,原谅那些丑恶与痛苦!   原谅屈服于死亡的我!   原谅沉『迷』新生的我!   这痛苦从放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终结了。   徐缭走入冰冷的河流,水隐隐约约淹没过头顶,寒冷贯穿这具身体,他好冷,却从未如此温暖。   剧组将他手忙脚『乱』地从河流里拖出,热度重归这具身体,徐缭湿漉漉地看着天地,那过往的他与老师一同长眠在这雪山之中,纯白无瑕,一尘不染。雪花忽然大了起来,工作人员嘟嘟囔囔地抱怨,他的黑发染着暮雪,睫『毛』承载千山,那世间万千映入眼帘,从未这般快意,从未这般放松。   汪小婵疑『惑』不解,问徐缭道;“徐老师,你最后为什么转过头来笑了笑?”   虽然镜头很惊艳就是了。   她嘀咕着。   “因为这世间仍有美好的事物,哑女是个好孩子。”徐缭缓声道,顿了顿,“小燕娇跟我说,哑女从没怪过任何人,她只担心养父,所以我想,能教导出哑女这样的孩子,他在至少死亡的那一刻,并不会对这个世界满怀憎恨的。”   汪小婵颇有些动情的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反复看了好几次监控器,叹气道:“这个镜头是真的很完美,我看了好几次,简直要起鸡皮疙瘩,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表现,现在我懂了。”   溺河之后徐缭发起了高热,并不奇怪,村里人很是担忧,送来不少草『药』,汪小婵让剧组加紧把人送到城市里挂了号,又在路上吃了几片『药』,总算情况没有严重起来。   之后的戏大多都是小戏,深冬时徐缭彻底杀青,剧组捣鼓了不少菜给徐缭,招待所的几张桌子七拼八凑合在一块儿,有个缺角拿剧本给垫上了,汪小婵买来了当地人自家酿得米酒,薛姐喝得醉醺醺的,搂着徐缭的脖子与他诉苦,不知道该说是夸他还是贬他,抱怨这样的工作以后还是少接为好。   徐缭尴尬笑了笑,跟剧组道歉,汪小婵倒是豪爽,哈哈笑道:“这地实在太偏了,我要不是为了拍戏,我也不愿意待着,好在拍摄快要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终结我们的野人生活,去纸醉金『迷』,沉沦红尘去啦!”   “你们先吃,我带薛姐去休息。”徐缭扶起薛姐,让汪甜帮忙招呼,剧组问要不要帮忙,徐缭挥挥手表示不用。上楼的时候徐缭就后悔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了,别看薛姐娇娇软软,实则还是个大老爷们,身上香风混着酒气熏得徐缭直皱眉头,两人挨挨蹭蹭着墙壁总算爬上去,累得徐缭满头大汗。   薛姐打了个嗝儿,仔细盯着徐缭道:“小缭儿。”他捏了捏徐缭的脸颊,气敦敦,羞答答,声音能拧出水来,充满了忧心忡忡,“那天儿肃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该不会是说我适应不了这儿的地方,肤质变差了吧?”   “他跟我说了什么?”徐缭几乎捧腹大笑,不知道薛姐这猜想从何而来,于是忍笑道,“他能跟我说什么?再说,你还指望老应是个善知风月的人吗?连你肤质都能看出好坏来?”   薛姐娇滴滴地歪来扭去,疑『惑』不解:“那他就在你房间里看你睡了半小时?”   “他来过?”徐缭一下子哑住,“什么时候?”   “这我哪儿记得啊。”薛姐摇摇晃晃,“就有天下雨,他坐着车来,好好一件西装都淋废了,小婵婵跟他说话,他也不太高兴的样子,我跟甜甜被盘问了一圈,倒看他越来越不高兴,我还当你们俩说了什么呢,可肃哥最终也只说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就要走了。”   徐缭就觉得脑子一轰,急道:“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   “有什么好说的呀,你第二天精神头那么好,我们只当肃哥跟你谈了谈心。”薛姐不知道一向温文儒雅的对方为何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委屈巴巴,于是撅起嘴道,“怕问了你嫌我们多事。”   他来了!   徐缭觉得喉咙干渴,那个人不愿意帮他,却无声无息穿过夜雨跟清风来到他身边,于永夜里点起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反复写了数遍,撩总最终接受,原谅,容纳了自己。   我也松了口气。   晚上没有更新了,明天晚上八点准时更新 第六十七章   徐缭杀青的第二天离开了这座小山村,汪甜跟薛姐顿感轻松,小姑娘哭成泪人,他抹去那脸颊上的泪痕,转头看远山,仍是一重又一重,云雾氤氲着。   他把某些东西抛却在这里,世事真有趣,当徐缭竭尽全力想抛弃、扼杀、消抹那段过往的时候,那玩意就加倍折磨他;可当他把这一切都放下了,那段过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仿佛一块黏在脸上的污泥,水一冲,便轻松简单的消失了。   人总有不想接受的过往,从高处猛然摔至泥潭的痛苦,从万人所爱到漠视鄙夷的崩溃,徐缭轻轻松了口气,把这些放下了,让河流冲走,让高山掩埋,把那些可放不可放的,全部都埋葬于此。   剧组还有事情,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汪小婵吃着饭跟他道别,待会还要上工,徐缭又颠簸了一条长长的山路,手软脚软地换车进城,走进机场时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时间晕头转向,机场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他甚至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上了飞机才缓过劲来。   应肃来接机,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动,徐缭坐在副驾驶位上饶有兴趣地看他,嘴唇饱满,似笑非笑,仿佛进山一趟是只野狐精怪为了回家渡劫,如今时来运转,又等着出来『迷』『惑』苍生了。   “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应肃对他说,“有事找汪甜解决,没有必要,不要联系我。”   徐缭意味深长地答应,『摸』着下巴让汪甜给他定了张海洋馆的票,应肃险些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   回公司后应肃一骑绝尘,连个媚眼都没等,除了尾气什么都没留下。   徐缭心肝宝贝的小摩托还停在公司停车场里,他离开前怕放久了对车子不好,特意把钥匙交给了一直想『摸』『摸』的柳茜,正巧柳茜开了回来,一身黑『色』骑行服,身躯凹凸有致,贴着他的宝贝车颇有点野兽美人的风采。   “徐老师啊。”柳茜摘下头盔,香汗淋漓,重新把头发绑了起来,钥匙在指尖打了两圈转,仍是冰山美人的范儿,“您回来了。”   “可不是。”徐缭接过打空中飞来的钥匙,上下一扫,“你这衣服不错啊。”   柳茜闷声笑:“可别笑我了,你总是这样,小半年小半年的没消息,你的粉丝成天哀嚎,前些天还有记者问我你到哪儿去了呢。”   “这不是进山种树去了嘛。”徐缭若有所思,眉欢眼笑,“所以说啊,还是得出门走走,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失语者》这部电影赫赫有名,还没上映受到的关注度就极多,一来是导演,二来是题材,三来是徐缭本人热度就不低,提前被媒体炒为明年最虐心的一部电影,柳茜大概了解过一二,愣是不明白徐缭刚杀青结束,怎么就轻轻松松从角『色』里脱出形来,看起来简直像是出门演了一波情景喜剧,而不是什么悲惨人生。   “你状态……挺好的。”柳茜沉默片刻道,“这样挺好。”   苏星灿正巧跟白苏勾肩搭背出来,见着徐缭眼睛一亮,伸手打招呼道:“徐哥,进山看见漂亮妖精了吗?”   徐缭冲他挤眉弄眼,笑道:“能有妖精漂亮过你徐哥?”   苏星灿顿时捂住心脏,故作痛苦之『色』:“还是徐哥厉害,这『骚』话我说不过你。”   四个人在公司底下开了会儿玩笑,徐缭就上楼去找崔远山了,人家公司分层,多少多少层代表一个等级,星尘这儿没这个规矩,主要是楼没修那么高,又懒得扩,据说最近在选新址,打算换办公楼,公司里人越来越多,这事儿倒也不足为奇。   崔远山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待着,前台小姐拦谁也不可能拦着徐缭,更别提这姑娘本来就是徐缭的粉,她笑脸盈盈地就给大老板打了个电话,又满心欢喜道:“徐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板在办公室等你了。”   “谢啦。”徐缭冲她挥了挥手,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歪在边上没个正形,汪甜看着他偷笑,然后把手机递给他看了看,疑『惑』问道,“徐老师,你怎么突然想去海洋馆?”   “连绵青山,总要有滔天碧波来配。”徐缭捏了捏脖子,轻飘飘笑道,“你徐老师一无胆气,二又宅得慌,除了拍戏不愿意出门旅游,等着在家里坐吃等死,想看看着大好江山,也只能到这些人造馆里去欣赏了。”   人人都从水中诞生,我把尸骨葬于青山,因而想体会如何从本源重生。   汪甜只当他在开玩笑,嘻嘻笑道:“您又逗我了。”   徐缭没有逗她,然而也清楚对方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笑了笑,他们到了地方,小助理哪有那么多忧愁,自然轻轻松松地跑去忙活自己的事了。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等着崔远山放他进去,对方从来没跟着他装过样,自然也就让人进去了。   “回来了啊。”崔远山眼皮也不抬,他们俩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姑且还能称之为朋友,而且是心知肚明对方心里那点道道的朋友。   嗯,可能只有徐缭一个人心知肚明。   徐缭心里藏了个应肃,知道崔远山心里也藏着应肃,这未来说不清楚可能是跟谁走,反正打死不会是崔远山,他心思多,弯弯绕绕满肚子,自然是想通过崔远山,知晓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   “忙着呢?”   徐缭坐在沙发上看他,崔远山埋头在文件里,摄像的机器挤得到处都是,碟片塞进书柜,海报贴得『乱』七八糟,沙发后头还有张单人弹簧床,要不是知道这是老板办公室,还当是哪个富二代高中生的狗窝。   “不忙。”崔远山声音有点哑,打了个哈欠道,“你来得正好,我赶巧不想看了,这堆玩意还得赶在明天前处理完,你赶紧跟我说说话,这狗屁玩意看得我脑袋都快炸了,小肃又请假了一周,我现在可烦得很。”   徐缭深感诧异,微微笑道:“应肃这个工作狂也会请假?”   他还当是出差。   “会啊。”崔远山抿了抿嘴,又翻过一页纸道,“哦,对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他每次离开公司都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他出去休息了。”   不知怎的,听见这话,徐缭就忍不住想磨牙。   “你别看他那样,好像跟什么危险行动都绝缘,其实每年会找个空闲的时间去自由潜水。”崔远山絮絮叨叨道,“你说自由潜水有比蹦极跟跳伞好到哪里去吗?他之前还老是念叨我追求刺激,自己却每年都会选个时间找个小岛放松一下,我真担心哪天电话响起来是潜水那边跟我说他消失了。”   徐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崔远山瞥了他一眼,笑道:“行了,百无禁忌,都这么多年了,你皱着脸干嘛,舍不得经纪人啊,左右也就一周,他就会回来的。”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徐缭无奈道,“对应肃有点愤愤不平。”   崔远山的脸僵了僵,撇着嘴道:“你的错觉。”   该不会是告白失败了?   徐缭实在不太想表现的自己很高兴,于是只好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应肃还有这一面,他喜欢潜水?”   “说是喜欢……其实也没有。”崔远山犹豫了片刻,“算了,你就当是兴趣爱好吧。”   兴趣爱好还能当是就是吗?   徐缭简直想替学校跟祖国重新教育下崔远山,这话说一半留一半都是什么『毛』病,吐出来的话就不要再塞回去,然而他也不想表现得过于急迫,避免打草惊蛇,眼下情势对己方有利,可要是崔远山警觉两个人都有那么点心思,那就说不准了。   虽说崔远山未必吃得到这块肉,但他不想让徐缭吃到的办法可太多了。   不过到头来仍是崔远山自己憋不住一肚子话,半晌叹气道:“其实我有段时间也挺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他压力过大的,后来想想,他大概就只是喜欢潜水的时候那种寂静安宁的感觉吧……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看周扒皮的眼神看我了?”   徐缭识相收敛回眼神,敷衍地对他笑了笑,又说起闲话来:“崔大导演,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戏让我客串一下?”   “还不安生啊。”崔远山笑他,“我可都听应肃说了,你在那穷乡僻壤演戏演得要死要活,都快把自己弄疯了,省省吧,我答应过他摁着你好好休息了,好好一棵摇钱树可不能死命晃,你啊,还是老实点吧。”   哦,他一直对我牵肠挂肚。   徐缭硬生生从这点只言片语里抠出糖来,美滋滋地在舌尖『舔』了『舔』,舍不得咽下肚去,按照这劲头,申请个小号躲在粉丝里绝对没人能把他认出来。那天应肃从摩托车后座下来,徐缭得意矜骄地靠着车子跟他说“你完了”的时候,可从没想过完蛋的人会是自己。   第二天徐缭起了个大早,骑着他心爱的宝贝摩托去做头发换造型,拂去青山绿水的淳朴,重拾大城市奢靡风貌,然后像个感冒患者一样把一张好脸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海洋馆人不多,这会儿孩子要上课大人要上班,没几个闲人跟着徐缭这样瞎混,他把手揣在兜里,像个普普通通的游客那样在甬道里行走着。   气氛很安静,因为总共也没小猫两三只,鱼群隔着玻璃自顾自游动着,半点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两脚怪兽。   徐缭慢慢摘下面罩,他仰头看着这一切,海洋馆设施做得很好,甬道都像是深海的一部分,除了隔着玻璃,几乎令人以为自己也置身于水中,光影恍惚如同梦幻。他大致看过几场水下舞蹈,也了解过潜水,自身拍过水戏,可站在此地,看着这些生灵,却必不可免地想到远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应肃。   一头白鲸摇摇晃晃游来,疑『惑』地贴着壁面打量徐缭。   徐缭看着它,微微笑起来,想象温暖的水流穿梭过自己五指,阳光穿透水面,他无限下沉,连同重力一道失去,于水面之中睁开双眼,如同回归生命的本质。   走到水母馆的时候,徐缭累了,于是找了张长椅坐下来,各『色』的浮游生物从他身旁游过,像是水中无数光芒。   潜水非常危险,少不经事的时候,徐缭年少轻狂,也曾经想试着去玩玩那个东西,回忆并不算美好,诚然进入水中那一刻是惊艳而震撼的,可是上去时流得鼻血也足够惨烈,他头晕目眩,坐船坐得差点吐到海里污染环境,异域的吃食不符合他娇弱挑剔的肠胃。   从此潜水活动彻底被他从脑海里抹去,而蹦极这事就更不靠谱了,他刚萌生念头,经纪人就把蹦极死亡的各『色』新闻摆在他面前,吓得徐缭不敢迈开半步。   他想:应肃怎么会喜欢潜水呢,不是有洁癖吗?   日子过了两天,冰箱早就空了,徐缭在外头疯玩了一段时间,吃喝都在酒店跟饭馆里,跟几个还在燕城的朋友碰了碰面,大鱼大肉到上火,终于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到超市逛了一圈,提着一袋子的蔬菜跟肉准备回家,路上突发奇想,心血来『潮』地给应肃打了个电话,对方好久都没接,等徐缭骑车回家后,手机才响起来。   应肃在那头喘气:“怎么了?”   “没怎么。”徐缭听他喘气,觉得略有些口干舌燥,为了防止自己也喘起来,就道,“哎,你吃晚饭了吗?”   应肃大概是觉得他脑子有病,然而沉默片刻,还是淡淡回应道:“我在游泳,这会儿还没到饭点。”   “哦——”徐缭管自己戳了戳米粒,半晌叹气道,“其实吧,是这个样子的,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应肃大概是从泳池里出来了,徐缭听见有人跟他打招呼,小语种,压根听不懂在说些什么,连语系都分不出来,心下一个咯噔,暗道应肃该不会真飞到世界另一头去了吧。   “你说。”应肃跟别人打完招呼,又回来应付他,“是很重要的事吗?”   徐缭的筷子都使不好了,夹一块掉一半,干脆翻出个勺子来挖饭,省得糟心,漫不经心道:“是挺重要的,大概跟我下半辈子有关吧。”这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推开碗碟,从口袋里单手『摸』出烟来揣到嘴边,又『摸』出打火机,噌一声燃起火焰,抽了两口叹气道,“我的理想吧,胸大腰细屁股翘,能不能生都不重要,你大概就占个不能生,老实说,本来没啥大事。”   应肃大概是笑了下。   “咱们俩这几年下来,你心里也清楚,我也明白,拍戏工作兜兜转,你不是我同行,我更不是你儿子。”徐缭又抽了两口,吸了口气道,“我就不废话了,只问你一句,那天在招待所里头,你跑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应肃一本正经,声音平和,愣是叫徐缭听出普度世人的意味:“我担心你。”   “担心到让你眼巴巴穿山越岭,不管洁癖,沾着一身冷汗都肯搂着我?”徐缭不怒反笑,“当初我说那些话,你跟我说我屁都不懂,就是脑子发热,那点儿好,其实你对谁都这样。你放屁!”   应肃感觉自己有些冤枉,皱着眉头暗想:我哪有说你屁都不懂。   “我去拍这戏,目的不干净,动机不单纯,拍得好是我本事,拍得不好是我缺德,侥幸讨了汪导喜欢,没事『骚』扰『骚』扰你,这是我不对。”徐缭把烟熄了,慢腾腾道,“可那天你来了,是你不好。”   “应肃,是你招我的。”   应肃不知道怎么回他,拿着手机走出好长一段路,心里头门清,然后就听见那头跟他说:“你不是这种人,应肃,不会为了一通没打成的电话眼巴巴跑来,你要是对谁都这样,满天下都是你小情人了。我跟你处事这么久,你一直不冷不淡,对我跟养猫似的,该推就推,该挡就挡,我嘚瑟过头你就教训我一顿,咱们俩一直守着那条线,可那天不是这样。”   “头一次让你坐我后座的时候我跟你说你完了,我知道我在开玩笑,今天我没开玩笑。”   “是我完了。”   应肃突然停下来了,他身上还在滴水,袍子草草裹着身体,站在灯光下晒得厉害,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管未来会怎么样,这会儿徐缭是来认真的,所以这才麻烦,当初徐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可以理所应当,堂而皇之地拒绝,可如今是一片真心。   从青山里出,从绿水里洗,干干净净的一颗红心,带着鲁莽跟冲劲,丝毫不留退路地递了过来。   徐缭想了又想,他把这爱意洗了又洗,跟浣熊那样,真心没像棉花糖化进水里,倒洗得越发澄澈透亮。   大明星的呼吸声在那头起起伏伏,应肃恍惚间想起自己潜入水中的模样,呼吸声或快或慢,鱼群从他身边游过,随后寂静无声,他彻底放松自己,往下沉去,水泡咕噜噜破灭,海水静谧而无垠,仿佛被世界隔绝。   徐缭不是在开玩笑,这世道何其现实,他并非全不知情,也许正是因为太过明白,因而过往塑他八面玲珑,只为此刻一往无前。   只是应肃不明白。   “从那里回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徐缭说,“人生碌碌,世道茫茫,我虚度年华几十载,现在想清楚了,再没这会儿这么清楚。”   应肃也点了根烟,他找了吸烟室坐下,往烟灰缸里点了点那些时烧尽的灰烬,淡淡跟徐缭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潜水,其实我对这活动没什么兴趣,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跑大老远,到几乎没几个人的小岛去玩这个吗?”   “当我越往下沉,就会越想上升。”应肃第一次跟他谈起自己,“潜水很有趣,也很致命,每次挑战完自己,都有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觉得不会再有什么难事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俩如果谈恋爱,这件事比潜水危险一万倍,同『性』,同事,工作都忙碌,不管是社会还是你的粉丝都会有一定压力。”   “我知道。”徐缭道,“我知道。”   应肃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走的第二天我去了海洋馆,起初就只是想去看看。”徐缭缓慢道,“那里修得很好,搞得我一直在想,如果玻璃突然承受不住重量了,水冲下来,我最想做什么?我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走在桥上怕它断了,上了高楼怕它塌了,坐飞机怕坠,我把它们挨个想了一遍,要真到最后了,我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起。”   应肃抿着唇沉默了很久,他还能如何,只可举手投降。   于是只好道:“我愿意。”   徐缭噗哧一声笑出来,可爱又甜蜜,赶紧吸了两口气,恭喜自己喜提男朋友一枚,这欢喜实在憋不住,到底没有办法,只好欢欣道:“这句话实在太早,我还没来得及挑选戒指。”   应肃吐出一口烟雾,半晌跟他半宣誓似的说道:“算了,假期结束,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徐缭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你已经潜水过了?”   应肃却是一颗玲珑心透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缓缓道:“我心上有个人了,太重,不敢冒险。”   人从来都不该逞能。   应肃一清二楚,他比任何人都惜命,也比任何人都谨慎,因此崔远山才莫名其妙他为何会喜欢潜水,潜水太过危险,水压、暗流、甚至于要将身家『性』命依附于另一个人,再有经验的老司机都难免沉船,他仍放纵自己,只是因为贪恋。   他不喜欢跟任何人接触,光照过的海水温暖如同怀抱,应肃逐渐沉溺,任由水流无声无息包裹自己,像是拥抱。   如今下潜得太深。   应肃仰头看天,吐出烟雾袅袅。   有人来喊他上岸了。   徐缭大概意识到了粉丝被正主发糖是什么感觉了,他手一抖,烟就掉在了地毯上,火星焦灼,燃起一阵臭味,他赤着脚站在地上走了两圈,用椅子脚压碾了那点火星,避免刚脱单就被自个儿烧死。   然后他丧失了理智:“你回来我就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个丧失理智的回复:   徐缭:“那你回来我带你去『荡』秋千。”   应肃沉默片刻道:“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吧。”   肃哥跟潜水的梗其实是来源于一部老电影,叫《碧海蓝天》八几年还是九几年的好像。   是部好电影,有几句台词我记得很深   大概是:身处海底的时候,会找不到浮出水面的理由。   潜入得太深,就会思念陆地的灯火,于是来回穿梭着。   肃哥是个很理智的人,想了想,给他选择了潜水。   顺便看电影回来路上看到骑平衡车超顺溜的小男孩,长得很可爱,我是说平衡车。 第六十八章   瑞丰果然有续约的意思。   应肃赶回来后没能先跟他的新任男朋友亲个嘴,而是转飞机去谈了谈接下来的合约,徐缭美滋滋地收拾了下家里,结果左等右等没等来人,他坐在飘窗边捧着脸想合法同居的事,哼着小调将那块被烫出洞的地毯草草打包扔掉。   家里就剩下阳光房还有点空位,徐缭本想在那儿添点应肃喜欢的东西,可刚打开店铺,方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对方惯来七情六欲生得淡漠,天『性』平稳好似一块冰石,生得不算美貌却极有风度,徐缭只知他注意安全,擅长喝酒,气态极佳,年少时酷爱打架,定期潜水,偶尔摄影,其他却一无所知。   徐缭躺在床上陷入沉思,生活被演戏跟活动完全占据,应肃在他身后面面俱到,就差连他今天内衣内裤都知道是什么『色』了——换作特别要紧的工作日,说不准应肃还真知道他今天穿什么『色』的。   只怕在应肃那儿,他有点什么小爱好都被『摸』得一清二楚了。   信息不平等让徐缭相当不满意,然而到底刚刚交往,这爱火燃起,总会持续烧下去,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徐缭十分耐心地等待了一天、两天、三天……等来了一个公益活动。   《失语者》剧组终于从大山里出来了,汪小婵想为那座山村捐一座希望小学,剧组当时拍摄时,学校破旧到连重新布景的工作都没必要做,甚至有些地方差到让剧组都心惊胆战,生怕哪天风大一点,就能直接掀开这个屋顶盖把孩子们全部卷出去。   因此拍摄完毕之后,汪小婵想以剧组的名义出钱做些好事。   作为男主角的徐缭自然无可避免,这也算是他签在合同里必须的工作,更何况汪小婵也没要他出钱,却让整个剧组受益,不过是走个场的事。   这时徐缭终于想起自己还有博客这么一回事了,于是掏出手机上去瞄了两眼,他不常用小号,一来经常会忘记账号密码,二来博客这玩意对他来讲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反正应该要做的事应该要看的数据,应肃都会整理好给他。   而他只对真正的八卦有兴趣,捕风捉影是媒体的爱好,而在圈子里很多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许多被质疑感情不合的明星夫『妇』很可能早就已经离婚,只是为了面子跟粉丝的情绪而没有公开。   对明星来讲,每个爆点新闻都有利用的空间,如果能拿来为自己的作品增加热度,那就更好不过了。   火锅女孩跟烧烤女孩在底下嘤嘤哭泣,时刻关注他的新热度,甚至有人专门为徐缭的上线做了统计,这群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靠着时长就能分析出来『操』控着账号的到底是谁。徐缭特意瞄了两眼,发现他们记录了好几个月,无一例外,后头签名全是应肃,姑娘们闷闷不乐,记录档案上的表情也变化万千,毫无例外,全是哭脸。   连杀青那天都是应肃发的,客客气气,规规矩矩,冷淡的没半点人气。   徐缭心生得意,哪管发博后洪水滔天,当即编写一条。   @徐缭:“山里的红薯不错,小姑娘也水灵,青山绿水好去处,但还是我的大姑娘们比较可爱。”   顺便配张直男自拍,全靠颜值支撑。   吃晚饭时已经有许多回复,徐缭放下筷子专注手机,底下无一例外全是粉丝。   喵咪咪:我的天啊!这是本尊吧,是本尊吧!徐老师今天居然发微博我要去买彩票!   每天都是好日子:男粉也要有位置!   嘟嘟嘟嘟嘟:今天居然不是肃爸?   灵魂千篇一律:叫什么肃爸,喊肃哥!这是什么超级大甜心,猛吸猛吸!   咯咯咯:感觉大宝贝怎么从山里出来后彻底放飞自我了,这是什么神仙颜值啊爆哭,就是拍摄有点问题,妈妈不是想说你拍照不好,但是学习一下肃总嘛,qaq嘤嘤嘤。   得意小哥哥:男粉也要有姓名!   兰花天香:哭晕在厕所,我是哥哥的大姑娘,是我了!我单方面宣布我跟哥哥锁了!   帝国永不为奴:这土味情话……徐老师,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睛。   ……   应肃当然有私人账号,且粉还不少,有一半微博都是风景照,还有些则是转发各种优质的节目或是表演现场。   徐缭还看到了一个脱衣舞视频,不由得大感震撼,深感自己虽然早与他互相关注,但一路实在错过太多风景,于是认真追起博客来,试图从另一个层次去更深入了解应肃本人。   脱衣舞视频最具有冲击力,也是应肃最为热门,回复最多的一个转发,徐缭先是看完了舞蹈,除了热辣想不出别的词汇,点开回复栏一看,应肃在底下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评论,看得人眼睛生疼,粉丝吹起彩虹屁一个接一个,半点不带含糊的。   “这大概就是神仙评论吧。”   “我不配看这个视频。”   “颤抖的手,空虚的心,一无所有的我愧疚于之前的龌龊。”   “肃爸真的好有文化,天啊噜。”   “老实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肃哥太过于理『性』了,每次看他理智分析完各种因素之后,发自真心地赞叹这艺术的美丽,都能感觉到双重震撼。即便是肃哥这样的大佬也会屈服于情感,感觉更突显出来作品的优秀。”   “楼上彩虹屁满分。”   ……   满脑子带颜『色』废料的徐缭深感惭愧,然后就被老天爷摆了一道。   准备出发的前夕,徐缭窝在窗边看书,他已经很久没回主卧室睡过了,床太大,越发觉得冷清,飘窗早上能晒太阳,晚上能看月光,小桌跟坐垫被撤下多时,换上一排的书还有个平板,沙发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他眯着眼睛听曲子,流行歌热榜从头开始听,听到不知道第几首的时候,忽然觉得声音熟悉,瞥了一眼,居然是白苏的新剧主题曲。   这小子跟韩云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情况没有对方严重,还不至于连片头片尾『插』曲都包了。   晚上寒气越发浓重起来,徐缭简单吃了碗麦片,有点图凉,就把被子蹬开,衣服被蹭起一角,他也浑然不觉,直到书看了大半,才忽然感觉到了不对,腰背相连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近乎撕裂的痛感,他弓着背好半晌不能动弹,埋在被子里深呼吸着。   被子之前被踹开太久,暖和的地方不多,像块铁板一样盖在身上,疼痛翻江倒海地涌来,徐缭弓起身体,伸手往飘窗上一阵『乱』翻,冷不防被几本倾倒的书砸中了手,一下子猛然抽回来,倒把自己带着往地上栽,肌肉这会儿受不了这样拉扯,痛得脸都快变形了。   演员的身体大多不会太好,吊威亚、骑马、打戏都可能造成伤害,由于演员可能会因为戏份要求保持长时间久站久坐甚至于许许多多负荷『性』的动作,腰肌劳损几乎是最常见的伤势。   徐缭实在是太习惯了,他上辈子腰就不算太好,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口袋里必备止痛片,没特殊必要的时候,总会带着腰封固定。   之前拍摄《艳蝶》的时候,为了赶戏,徐缭像个木偶一样被威亚拉来拽去,不光是腿上磨破,为了做好动作,腰部也处于长时间压力,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腰背出了点问题,只是仗着新身体,年纪轻,并没有太在意,后来也只是不注意的时候偶尔痛一会儿,很快就能缓解,下冰河那会儿大概是冻麻了,都感觉不到痛了。   也可能是在山里皮实了,不觉得苦。   总归回到这纵情享乐的花花世界里之后,这病痛又找上门来了,腰要靠养,养它几年,那徐缭还吃不吃饭了,他在冰冷的地上缩起身体,怪自己干嘛突然偷懒贪凉,这天气能热到哪儿去,不早点开个空调,这会儿受罪。   地板渗入骨缝得冷,徐缭知道这痛楚很快就会褪去,他只是冷,又冷又痛,才有点难以忍耐。   徐缭哆哆嗦嗦地蜷在地板上发抖,他不想动,一动就痛,可实在是太冷了,难免怨恨起自己干嘛要收掉那块被烫了一个小洞的地毯,不过就是芝麻绿豆点大,为了好看还把飘窗这头的给挪过去了。   痛是会麻木的,习惯之后徐缭就蜷缩着『迷』『迷』糊糊睡了下去,陷入睡眠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冻僵了。   再有知觉的时候,是身体突然悬空,徐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个人就在自己身边,整个房间都没那么冷了,他听见空调被调动的响声,热风呼啦啦吹出,然后被塞进了已经热暖的被窝里。   “喝点热的。”   那声音对他说道,热乎乎的杯子凑到嘴边,香甜的热可可调了牛『奶』,一下子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温度偏高却并不烫嘴,徐缭觉得冻僵的身体都好似顺着体内的这股暖意重新活络起来,在思考对方是谁之前,先感慨了一番自己该不会是条蛇精转世。   理智姗姗来迟,徐缭用脚想都知道能自由进出他家的人是何方神圣,干脆眯着眼睛装死。   他正奇怪应肃怎么每回都来得恰到好处,转念一想却又想到今个自己在地板上白白挨了半宿的冻,可算不上是及时,心下就有点不满。   行李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应肃检查了一遍,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时大概是腿蹲麻了,稍稍踉跄了下。徐缭忙里偷闲,装睡之余不忘蹭点眼福耍把流氓,见应肃把厚厚的大衣脱了,里头就剩件衬衣跟小马甲,长腿劲腰,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帅得一塌糊涂。   可以说往整个娱乐圈的经纪人里头放眼望去,能力姑且不论,光颜值跟身材这方面,无人能出应肃左右。   “流口水了。”应肃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冷冷道。   徐缭下意识伸手去抹,对方有点嫌弃地笑了笑,几乎微不可见,只是眉目舒展,拿手帕擦掉了他嘴角一点热饮残余的『奶』渍,薄唇微启:“骗你的,醒了?”   “家里都进贼了,不醒等着人财两失吗?”徐缭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跟他开玩笑。   应肃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面包给他,漫不经心地陪他撩『骚』:“造谣可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说说看,我偷你什么了。”   “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徐缭含情脉脉,换来应肃一脸冷漠,他自己也撑不下去,憋着笑道,“甜不甜,有没有听到你怦然心动?”   应肃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柔声答复:“心动是没有的,不过拳头蛮想动一动的。”   徐缭颇为不甘心,闷声道:“你看着我这么可爱『性』感,就没有点正常人的感觉吗?”然后他往下瞄了眼,发现自己被应肃裹成一个大型寿司卷,就差中间撒点肉松,可爱大概是有,『性』感曲线就不要妄想了,没被看成『毛』『毛』虫都算应肃带了男朋友滤镜,不由得叹了口气,认怂道:“您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跟我一条小『毛』『毛』虫计较吧?不如等我破茧成蝶了再来报答您老怎样?”   “你真是一刻都叫人省不了心。”应肃皱眉,拿出衣物让徐缭重新换上,又去『摸』他冰冷无比的手,不悦道,“在镜头前好端端的,怎么下了镜头越活越回去了。”   徐缭偷偷在应肃下巴亲了一口,亲到点刚冒出的胡茬,忍不住咬了口,刺刺的触感顺着唇肉滑过去,有点麻痒:“这怎么能叫越活越回去呢。”他慵懒靠在男友的怀里,『迷』恋这点微妙的触感,又蹭了好一会儿,笑眯眯道,“我就是活明白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有人会好好照顾我,才懒得分心在这些小事上啊。”   其实倒并非真是这么回事,徐缭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倘若他对自己有点上心,也不至于这么拼命,更不至于上辈子喝死。   应肃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大概是习以为常了这种状态,认命地找出个『迷』你暖风机来给徐缭暖脚,然后瞥了他一眼:“照顾自己也叫小事?”   “总之不算大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徐缭揪了揪自己长得略长了些的头发,仍不肯放过之前那个话题,慢腾腾道,“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我要是生活上八面玲珑完全不让人『操』心不说,还能全力倾注于事业,那不得英年早衰?谁规定人长大就一定要越来越顾全别人的心意才叫成熟的,我觉得只要自己不辜负自己,就很成熟了。”   应肃抬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别的姑且不论,这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徐缭沾沾自喜道:“是吗,不过也这是必须的,我这不是刚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民教师,熏陶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没点文化怎么能行呢。”   “行了,起床吧。”应肃把衣服丢给他,自己则去卫生间里洗手顺便擦下被某位大明星亲到湿哒哒的下巴。   他这洁癖大概是一百年都好不了了。   可总归没被当面推开了,徐缭有点美滋滋地穿上衣服,觉得今晚月『色』格外朦胧梦幻,浪漫无比。   同理,徐缭这恋爱脑大概也是好不了了。   告白顺理成章,交往水到渠成,亲密行为早在他们俩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就不知道越轨了多少次,眼下只能说是合情合理,得寸进尺。徐缭穿好松垮垮的『毛』衣跟外套,驼『色』大衣上还有一连串可爱流苏,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小球,衬得他年轻了十来岁。   于是年轻了十来岁的徐缭就坐在被窝里吃小面包,铺了一张纸巾,粉屑掉个没完,大概吃了一半漏了一半,那杯没喝完的可可牛『奶』被拿来润了嗓子,好不容易把哽在喉咙里的那团给咽了下去。   他们俩都没提同居跟公开的事,对徐缭来讲不到时候,也没有心理准备;而对应肃来讲,时机不恰当,更何况他也不打算让自己之后一直处于被粉丝长期『骚』扰的状态。   应肃出来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嫌弃了,把满是面包屑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之后,又将这张单人小床收拾了一遍,这才把人提溜出来,就差找个包把这只越发野『性』难驯的小猫给塞进去随身携带了。   喝完热可可的杯子被应肃拿去洗了,经纪人把车钥匙递给他,让他自己先上车开会儿空调。   徐缭乖乖接过钥匙,这件『毛』衣是肥大款,袖子长度惊人,简直怀疑曾是刘皇叔的高定款,徐缭往上扯了两次,才勉强『露』出大半个手掌来,另一只手干脆放任不管,拿着袖子『乱』甩,蹦蹦跳跳地往车子处跑去,应肃扣好杯子出来,青年还在车门边晃悠,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然后盈盈抬起头,对他甜甜笑了笑。   这大概是倒退了二十岁。   应肃被一击必杀,哑然半晌,才想起大衣还在自己手上挂着,于是心慌意『乱』地重新披上衣服,故作平常。   快走到车边时,徐缭忽然一拉车门,冲他抛个媚眼道:“帅哥,约不约?”   应肃冷笑了一声,徐缭就立刻缩进了车里,老老实实给自己扯上安全带,一脸严肃,刚正不阿:“肃哥,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活动?”   “罗准的新剧正好转场到同个城市,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探班或者串场,他之前联系过我,不过我没直接应下,看你心情。”应肃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道,“这场活动之后瑞丰那边有几个短片跟宣传照要拍,年底那两个奖,金表跟锦鸡都没看上《艳蝶》,估计是热度太过了,自觉阳春白雪的『性』子又起来了,这方面不用管他,刚进大荧幕,就能在繁花那拿到提名已经不错了,你真正想拿奖还得看《失语者》,这事我到时候会安排的。”   徐缭愣了愣道:“安排什么?”   “安排热度跟营销啊。”应肃莫名其妙,“不然安排你获奖吗?”   徐缭心有余悸,暗道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还想怎么肃哥突然变成应总了,差点想跪下来喊爸爸。   “这次节目录制不需要,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几个舞会,是瑞丰的,我邀请了柳茜当你到时候的女伴,同一个公司,又是知根知底,再适合不过。”应肃皱了皱眉,缓缓道,“今年时装周瑞丰难得扳回一局,春夏估计会有大动作,你自己上点心,星尘跟各家媒体没好到能抢邀请函,你现在身价也不到让人眼巴巴想带你炒作的份上,瑞丰那边如果能谈好,邀请你去时装周看秀,那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就稳了。”   徐缭听得头晕目眩,急忙打了个哈欠道:“到时候你喊我吧!”   应肃略有些无奈,却也不好指责他,诚然如徐缭所说,他虽然在生活里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可上了镜头,接受工作后,却从没让人失望过,甚至连交际采访都从不让人『操』心。   徐缭在座位上眯了会儿眼睛,半晌想起女伴这档子事,忽然道:“哎,应肃,我接下来要是为了演戏做出点……就各种牺牲,你会不会挺不高兴的?”   “工作而已,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应肃淡淡道。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反倒让徐缭有点儿不高兴了,他也知道这是再识大体不过的话,搁封建旧社会正宫娘娘能这么说话,哪个大老爷们不得笑咧了嘴,徐缭不知好歹地撇了撇嘴,看向窗外,怒火暗生,哼哼唧唧道:“你倒是很豁达。”   “你现在充其量是个流量演技挂的,要说底气还差得远。”应肃看都没看他一眼,凌晨车不多,也不敢分心,“你是要跟媒体手撕一波,当场出柜,大量掉粉,被媒体争相报道,然后给人当上好几年谈资,在圈子里举步维艰,熬到一身演技都沦落去拍偶像剧呢;还是老老实实等走稳了踏实了再说这些话。”   徐缭抱怨道:“你就不能梦幻点吗?”   “这不是有你了吗?”等到一个红灯,应肃终于看他,睨了他一眼,“我负责让你自由自在地幻想。”   徐缭被瞬间击沉,那点小火苗没来得及无理取闹窜起就已经被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明撕暗秀吧 第六十九章   下飞机进酒店那会儿,徐缭重新申请了一个小号,清空了微博强行加进来的所有关注,只关注了自己的大号跟应肃。   一个快乐的恋爱脑:我磕到真的啦!   小号的微博当然没那么热闹,不过零星有几个强塞过来的僵尸粉,徐缭也并不在意,这会儿应肃刚办完入住手续,转过头来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在傻笑,不由挑了挑眉。   瑞丰对徐缭颇为看好,之前几次杂志拍摄都是瑞丰新款,这次出席公益活动,那边也早就过来联系,想来是之前合作还算满意,愿意给些甜头。应肃这几日也渐渐想明白过来,瑞丰就算这两年日渐不景气起来,可毕竟地位在那,高奢牌子固定消费人群摆在那里,不至于惨到要找徐缭这么个小明星来吸人气。   只可能是徐缭真的走了大运,或是风格或是形象被看上。   其实也并不奇怪,自打那次没成功的潜规则过后,徐缭整个人就变了不少,瑞丰向来走成熟优雅路线,近些年也设计不少青春风格的牌子,可都不尽如人意,无法完美统一起来,而徐缭的气质相当独特,他既有少年的青涩纯真,又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应肃看过春夏那几套,当时拍摄宣传片跟海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了。   还没到一线就有了一线都没有的资源,搞不好这小子真是天选之人,不然运气怎么能好成这样。   如果瑞丰真如想象这般看重徐缭,那就看接下来的酒会了,对方百分百会谈起看秀的事,在时装周看秀可没那么简单,接下来应酬必不可免,还要跟瑞丰好好谈一下这方面的事,不管对方有没有心,自己这边也要努力争取。   星尘这一年出了两部剧,数据都相当不错,算是靠《艳蝶》成功翻身,若不出意外,接下来会越走越好,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方案已经提交上去,之后徐缭如今与以前不同,需要一个完整的团队为他规划并且执行接下来的职业生涯。   应肃想得头疼,『揉』了『揉』眉心,把东西搬进房间后就把房卡交给了徐缭,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   徐缭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卡,发出惊世骇俗的言论:“你……你不跟我一起?”   说出口后方觉后悔,他与应肃交往不过几日,确定关系之后反倒腼腆,连个亲亲抱抱都没能蹭上,最多是握了握小手,说出如此容易被人误解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应肃这个大木头觉得轻佻不自重。   倒不是徐缭对自家经纪人某些功能有所怀疑,实在是应肃常年以来表现的过于冷静自持,令人怀疑他有没有解决生理需求的必要。徐缭虽偶尔调皮捣蛋,但那也是『摸』清楚了应肃底线在哪儿,如今贸贸然踩入那块自己不知深浅的区域,连挨骂的准备都做好了。   有些人刚见面就能上床,交往十天就敢领证,没谁能信誓旦旦说这就不是真爱,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徐缭算不上保守也称不上过度开放,玩得开却从来没过头,自认比起圈里某些为了解压什么都敢玩的同行还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可遇上应肃就怯怯不敢出声。   他家这位大经纪人,一看就是得一两个月才能牵手,半年才能拥抱,一整年过完感情稳定方能亲亲,等到了结婚才可以上床的老古板。   典型封建社会受害者。   尽管徐缭本意只是想抱着应肃一块儿入睡,没半点不纯洁的念头。   “你七点钟还有工作,所以不行。”   应肃倒没在意这句话,男人容易被荷尔蒙煽动,管不住下半身的事比比皆是,比如崔远山,爱是真的,『性』也是真的,又不是和尚,还强求人存天理灭人欲。他洁身自好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喜欢的人,合适的地点,再正常不过的欲/望,确认过的交往关系,不管时间长短,吸引力是始终如一的,没必要扭捏。   徐缭的邀请跟挽留都很令人动心,然而不行。   工作胜过一切私欲,应肃不会自砸招牌。   “我……还有工作。”徐缭木讷片刻,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听出应肃的言下之意,顷刻间就把自己单纯的想法都给丢进了垃圾桶,顺着这话的思路继续下去,半晌才道,“所以,没有工作就可以?”   “如果没有别的麻烦,为什么不行?”应肃疑『惑』道。   徐缭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状态。   “你被吓到了吗?”   应肃略有担忧。   “没有。”徐缭觉得自己摇摇晃晃,仿佛置身棉花之上,脚底发飘得厉害,就赶紧坐在了床边,神情恍惚道,“没什么,我就只是……太惊喜了点。”   这么多年来,徐缭难得心思细腻一把,合情合理为情人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万没想到媚眼都抛给瞎子看,谁能料想到圣僧是个酒肉穿肠过的假和尚,世界过于离奇,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好不容易呼出一口长气,缓缓道:“人类真是太疯狂了。”   应肃于是认定他的男友是个小傻子。   小傻子怎么了,小傻子也得五点爬起来化妆,今天不止是公益活动,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采访要接。这次录制不过是预热,汪小婵圈内人脉不少,早有打算发起慈善活动的打算,邀了不少明星,谁说利益不能跟好事挂钩,《失语者》热度越高,受益的人便越多,应肃未料那位腼腆的娃娃脸女导演还有这样的手段跟心思,心中十分赞赏。   汪甜跟保镖早上才到,正赶上两人要前往会场,这次行动称不上保密,加上徐缭又颇为出名,录制的会场门口居然来了不少粉丝,大概是上次机场吃过教训,粉头也加紧了管理,这次人数尽管不少,可绝大多数人都非常老实地只管尖叫,没有上前俩试图抓挠徐缭。   大多数人都拿着手幅跟海报,还有人在边上管派发的,她们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这一刻看一眼徐缭。   徐缭虽然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但也不敢多留,只好跟粉丝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进入会场后头的休息间里。   汪小婵早就在这里忙活了,今天主角是徐缭但并不完全是他,还有不少明星,她忙得像个被人抽打的小陀螺仍不肯停下,好不容易喘口气才过来跟徐缭说话:“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徐缭正坐在转椅上看化妆镜子边贴着的日程表,说是日程表,其实更像是记事本,这位化妆师看起来是个粗心健忘的人,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行程都写得清清楚楚贴在镜子边上,最底下记着一条:世界读书日,书城有大折扣。   他忽然道,“一个月后就是读书日了啊?”   “是啊。”汪小婵『揉』着眼睛道,“怎么了?”   徐缭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们这个公益可以联动一下,你想,希望小学建起来总不能缺斤少两,要书要文具,都是大花销,正好大家家里多少都有藏书,总会有些买来看完了没兴趣再翻的旧书舍不得丢,最后都卖给废品站,倒不如集中起来,说不准能建不少图书馆。”   有些想法本就放在那儿,谈不上有没有提前想到,汪小婵一心扑在希望小学的建立上,自然注意不到接下来的节日,按照徐缭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是个好主意,节日跟公益结合在一起,加上明星的号召力,这股力量不容忽视,扩大对公益的影响力,反响必然热切。   明星几乎每个人都会参与公益事业,一来能够有助于提高公众印象,二来各种慈善活动也能够炒热名气,带来一定的话题量。   不管最初目的是善举还是作秀,明星参与公益本身就是一件好事,只要钱的的确确落在实处。   汪小婵颇为赞成这个主意,『摸』了『摸』下巴道:“挺好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准备,我这边会策划起来,你读书日那天能空出时间来吗,我会去联系平台,到时候搞个直播?”   行程在车上就反复确认过几次,徐缭记得自己那天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于是点点头道:“没问题。”   汪小婵略有些惊讶,问道:“不需要先跟你的经济人商量一下吗?”她至今仍对那位经纪人抱有极为深刻的印象,加上前期一直是应肃与她沟通,且《失语者》拍摄相处下来,感觉徐缭本人极为温柔和善,跟强硬跟主动两字完全沾不上边,甚至有时候脆弱得近乎下一刻就会破碎,当初她就是看上徐缭在杂志上的气质才将人敲定下来,便以为他们两人之间的工作情况多是由应肃主导。   “没关系,我决定就好了。”徐缭笑了笑,正巧化妆师进来,就从从容容躺下等着开工。   “这样啊。”汪小婵意外却并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不需要跟应肃交涉就更好了,她欣赏这名演员,有心提携他一把,便道,“待会儿有两位大人物来,分别是罗棠与赵松溪,你要是见到了,记着跟他们俩打个招呼,尤其是赵老师,别看声名不显,可他拿过的奖,比不少当红小生演的戏还多。”   赵松溪是熟人,罗棠则蝉联三届视后,是圈子里相当出名的一位女星,木云彤算红,可到她跟前也只能乖乖低头。   徐缭感念汪小婵一片好意,于是点了点头,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女导演也没其他话要说,只给他打了打气,就转身离开了,今天的录制不少人或是冲她的名气,或是冲这部作品的潜力,都给面子来了,她自然闲不下来,能空出这些时间来跟徐缭讲话,全是因为在山村里培养出来的好感。   节目录制得非常顺利,结束时赵松溪正好刚来,见着徐缭愣了愣,冲着他挥了挥手,又低头跟助理和经纪人说了些什么,大步走了过来。他的经纪人跟助理都很是年轻,对赵松溪的态度有点接近『迷』弟,男神一发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赵松溪就带他进休息室聊聊天,免得被打扰。   “小徐。”赵松溪看起来有点紧张,不太像是对徐缭,反倒像是对另一个人,他迟疑了片刻,吞吞吐吐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来录制的明星还有谁?”   徐缭跟他见面不多,可两人经常在手机上聊天,这位前辈为人谦和儒雅,在山村里拍摄老师的时候给予过他不少帮助,尽管对方一无所知,可徐缭还是颇为感谢他那时候给予自己在演技方面的提点,过度把感情倾注在角『色』里会毁了整部戏,如何收放自如也有一定讲究。   “今天来参加录制的可不太少。”徐缭坐在沙发上,轻松惬意地架起一条长腿,神态慵懒,“赵老师这是问哪位呢?”   赵松溪若非心神不宁,早该敏感觉察出徐缭状态恢复过快,此刻倒也不晚,推了推眼镜,苦笑道,“看来你没怎么受《失语者》的束缚,难怪汪导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将来成就必然在我之上。”   这话可不敢接,汪小婵心思细腻却颇为率直,赵松溪为人师表没必要撒谎,这话拿捏不好怎么回答,徐缭听得哭笑不得:“哥哥哎,我当你是我的亲哥了,这话哪能随便『乱』说,你粉丝要是知道还不活吞了我?我怎么能跟你比?”   赵松溪脸『色』一肃,不赞同道:“怎么不能,前人功绩就是让后人来超越的,你有能力有本事,别这么贬低自己。汪导说话向来率直,你愿意为一个角『色』灌注全身心血,又能立刻脱出,光凭这点就强过我许多。”   徐缭花花肠子多,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愣是没接触过这么耿直的,仔细琢磨一番,这才意识到对方不是暗讽而是明夸,看着赵松溪那双明亮的眸子,一时间五味陈杂,苦笑道:“得,你高兴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他一摊手,显然是表示这话没法接。   “瞧你说的。”赵松溪看他这样也觉可乐,就笑了笑,缓缓道,“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你也别把刚刚那个问题放心上。”   话虽是这么说,赵松溪脸上却隐带忧虑。   感情这批明星里还有赵松溪的仇家,而且看他的样子,说不准还是债主。   徐缭心思活泛,像是赵松溪这样的人物,认识刘正业跟汪小婵这种圈子里有实力或有名气的导演简直是小事一桩,跟演员贴着导演的规则不同,到他这个演技跟地位,大多都是导演贴着他了,汪小婵耿直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请赵松溪的仇家来。   债主嘛,人情债,钱债,还有一种就是情债。   赵松溪在圈里名声一向很好,又有份教授的副职,路线显然跟绝大多数人没太大冲突,尽管不怎么出现在公众面前,可每年也会固定接一部作品,金钱方面自然毫无顾虑,与人为善,从来没听说过跟人发生过不合,更不可能是纠纷。   徐缭想起那天酒吧的那件事,隐隐约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却贴心地没有表现出来。   给两人的时间不多,录制结束后还有个群访,于是简单聊了两句也就作罢。   《失语者》关注量不小,这次只是录制也来了十几家,会场塞得满满当当,他来之时有几个不认识的明星已经在接受采访了,瞥了眼表——这表被他换了表带,算是修好了,皮革换成金属,贴着手腕冰冰凉凉。   时间正好到徐缭上场,于是带上工作必备的笑容,工作人员递过话筒,他拍了拍,确保没问题之后,忽然往前跨了一大步,正对着应肃走去。经纪人就坐在底下第一排低头看着手机,夹在一群『迷』妹粉丝当中,大概是气场震慑,大家都下意识隔着他快乐呼唤。   仿佛两个世界的人。   徐缭大步跨过舞台,记者们像是看到食物的鱼,争前恐后涌来,然后就看见徐缭直接干脆地坐在了舞台边缘上,一双长腿在空中晃悠,闪光灯闪个没完,刺得眼睛生痛,有嘈杂声音窃窃私语,不外乎要说他放肆妄为,或者不合礼数,这够不上黑料,说不定还有粉丝吹他浪漫天真呢。   他眨眼看着应肃跟粉丝们,小姑娘们捧着心,应肃坐在最前,全世界忽然缩减成这个会场的观众席这么小。   徐缭所在意的一切都在这个狭窄的地方,他充满爱意地扫过每个人,那些真挚爱着他,不远千山万水奔涌来的女孩子们跟男孩子们,还有应肃。   媒体们争前恐后地发问,生怕落于人后,徐缭坐得稳稳当当,流苏扫过舞台设备,有粉丝急忙站起身来喊道:“撩总,你的衣服。”   “当给汪导扫地了,希望她下次有角『色』还能考虑考虑我。”徐缭低头一瞧,从缝隙里扯出流苏,见对方还站着,便笑眯眯回答,“请这位观众回到自己的座位,注意安全,不要做出这样的危险举动。”   这是入场时工作人员的叮嘱。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笑声,有两个女孩子跟她低头说话,满脸羡慕。   媒体的问题大多都有稿子,个别自由发挥,徐缭身经百战,微笑应对,这次《失语者》没有其他够格的主角,找不到挡箭牌,只能抓着导演硬头皮上阵,他吹汪小婵吹得不动声『色』,仿佛神交多年,赞誉信手拈来,公式化的答案重复多年也百听不厌,于是又谈起山山水水,紧扣主题,其中穿『插』一些拍摄时的趣事,当初的辛苦被轻松掩埋在土里,说到底还是多宣传这场公益活动跟这部电影。   徐缭从容自信,风度极佳,纵然坐在舞台边缘也不缺乏魅力,随便拍张照都像是时装杂志的街头大片,加上说话妙语连珠,风趣无比,媒体与粉丝一个不落地好好照顾齐全,待到采访时间结束,不少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走时徐缭发了个消息给赵松溪,对方估计忙于拍摄,并未回复,这招呼已经打到,不必多累赘说些什么。   司机开来保姆车,三人一块上去,今天汪甜不知道被挤在哪里,徐缭愣是没看见她,见着面就笑侃道:“看我们家甜甜累的,怎么了?刚从山里挖煤出来啊?”   他纯粹只是开句玩笑,跟汪甜闹惯了,没有动怒讽刺的意思。   汪甜自然心知肚明,擦了擦汗,还没来得及回应,应肃就翻过一页,缓缓道:“你当粉丝全是批发机器人,按个开关就全员听话吗?”   徐缭这才明白,赶紧剥了块巧克力递过去,哄道:“哎哟,我们甜甜厉害了。”   汪甜接过巧克力来笑了笑,含进嘴里,却转过头跟应肃说道:“肃哥,徐老师跟我开玩笑呢。”   公司里没几个人不怕应肃的,他向来不苟言笑,汪甜跟徐缭私底下闹惯了,见着应肃就格外胆战心惊,她知道对方惯来一视同仁,生怕一句玩笑话就害徐缭挨骂或是让应肃印象不好。   倒不是汪甜神经过敏,这事也不是没有过,之前她还在当白苏的助理时,应肃管艺人极为严格,白苏到底是个年轻人,不小心中了媒体的套,在采访上说错几句话,上车时就全是低气压,难能可贵就在应肃不会『乱』发脾气,而是耐心教导,只是那种气场实在恐怖,让汪甜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应肃是个有能力的好经纪人,跟汪甜怕他发火没什么冲突。   更何况今天徐老师好像心情特别好,好到有些出格,当时见他不按安排直接坐在舞台边缘上,吓得汪甜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被做文章,说他不尊重主办方。   导致汪甜上车后就有点惴惴不安,生怕应肃发话。   好在应肃看起来心情好像不太坏,徐老师也一直笑眯眯的,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糖分安慰,汪甜慢慢没有那么紧张了。   接下去有六七个采访,这种没必要经纪人出马,应肃只不过跟他们顺路,到一个路口就下了车,谈他的要事去了。   汪甜松了口气,靠在沙发上的姿势都自在了许多,她本来没这么怕应肃的,可上次挨了顿训——哪怕应肃的面向对象不是她,甚至连扫到台风尾都称不上,可还是把汪甜吓住了,她拍了拍胸口,叹气道:“肃哥真的好吓人啊,真难为徐老师你看粉丝时那么高兴,要是我,看到肃哥的第一眼就吓呆了。”   “会吗?”徐缭一双桃花眼含笑,眼波流转,情意绵绵,“我倒是觉得他特别好。”   汪甜没能听出弦外之音,捧着脸唉声叹气:“好是好啊,可吓人也是真吓人。”   那才有意思呢。   徐缭『舔』了『舔』唇,决定不污染小姑娘的身心。 第七十章   【五颜六『色』的调味料】   让我聆听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姐妹们姐妹们!宝贝,我的胡椒粉辣椒粉白糖盐分小味精们!!!我有个事情要求助!!!   加班的小镜子:聆听太太有什么事???   哗啦啦:今天聆听太太不是去现场了吗?见到撩撩了吗?   喵喵喵:说说说一哈!!!   让我聆听你:见到了见到了,等我修完图我就放群里,稍等下,我想问下这个男粉太太是谁啊!!!天啊他好有气质,超帅的,全程都坐在前排一脸冷酷,我差点被他看腿软了,审美跟衣品超一流啊!【应肃侧脸照.jpg】撩总出来的时候他就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看着撩总,我的天啊!还嗑什么cp,我单方面宣布这对粉丝x明星锁死了!   突突:呃——对哦,聆听太太是新粉呢。   打一把桥牌:这个问题还真是……   嘟嘟嘟嘟:不是男粉啦【笑哭】   山丘滔滔闻天:聆听太太这个不是男粉。   啾啾:是肃总啊。   发出刺激的声音:是肃爸啦。   绝望的浪漫:你们这么说太太怎么知道是什么啦,这位不是男粉,你旁边拍到那几个才是,他是撩总的经纪人,叫做应肃,大家都喊他肃爸或者肃哥啦。   正英如此:肃爸的衣品真的是完全没得挑,感觉细节的小搭配也特别讲究,比起来撩总简直是……不过他好像一直都没穿过正装之外的其他服饰。   蒹葭苍苍:应总看自己手底下艺人都是这样的啦,白苏上一场访谈也有拍到应总入镜,他也是这么看白苏的。之前苏打水(白苏粉丝)那边还有人嗑rps被diss了,然后他家就发散开来,到最后在争执资源方面应总更偏心谁。   无闻西东的熊猫:太太刚入圈可能不太懂啦,肃爸地位蛮高的,是星尘的二把手,底下只管两个艺人,就撩总跟白苏俩,虽然长相比不上明星,但是身材跟气质吊打超多小生的,之前新闻不是在网上炒个谁是你心里最合格的经纪人,一群歪瓜裂枣里面,肃爸简直是高岭之花,结果被粉丝扒出来肃爸每身搭配差不多几万到几十万上下,有不少人就发了疯,加上白苏那场访谈,隔壁一直给肃爸搞霸总人设,拉瓜拉到经纪人头上我是真服气了。   让我聆听你:这样啊,emmmmmmmmm想想也是哦,肃爸这个年纪,应该都结婚生子了,嗑rps的确不太好。   蒹葭苍苍:没有啊,应总是单身。   呼啦圈:哈哈哈肃爸还单身啦,不过是直男,没结果的。   西瓜皮:其实我们家也有人嗑啦,不过隔壁疯太厉害差点捅到正主面前,所以就下了禁令,毕竟这种事很容易殃及哥哥。   ……   【烈火缭原群内】   风是我的远方:1551天啊我简直要窒息了,这是什么大宝贝啊,他终于出来了,出来还立刻放了个大招!   不如归去:丁蔚然跟今天的那个绝世大可爱真的是一个人吗???   我愿意永远不醒:那个小球球我简直,窒息!   猪头三:茜妹骑撩总的小摩托我可以『舔』一辈子的粮,感觉搞到真的了!   波波波:没有人想『舔』那个小孩的腿吗!!!   臭臭乖:让开,我来!   风越吹越远:看到图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恋爱了!   苦涩咖啡味:呜呜这是什么绝佳小蜜糖啊,穿得超甜,我简直窒息!   梦:我现在能写几万字的彩虹屁,我的天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是个什么千面小妖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采访、采访、采访,一连串的采访,徐缭恨不得立刻就再接一部新剧然后彻彻底底投身进去,如果说演戏是这份工作最有趣也最困难的环节,那么之后这些千篇一律的采访跟活动无疑就是最无趣的那部分,曾几何时他也为活跃在话筒下而雀跃不已,媒体的关注意味着观众影『迷』粉丝的热度。   可真正实施起来很枯燥,几乎每个问题都不得不重复上数次,徐缭得尽量让每个回答都听起来截然不同,事先跟剧组定好的梗反反复复讲述七八遍,乏味无比,要是遇上爱找事情的记者,那么乏味之余还要加上点烦躁。   不过好消息倒也不少,自打接了瑞丰跟杂志的代言,除了拿得出手的作品还不多之外,二线的名气跟资源算是稳定下来了,随着徐缭所受到的采访越多,进入大众的视野也就越多,同理,黑他的人也相应多了起来,当明星的没有几个清清白白没被黑过,就连赵松溪这样的人物都有人专门扯个区说他为人假清高。   这事实在不足为奇,只能证明徐缭的确开始被众人所熟悉起来。   当明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靠作品,要么靠流量,前者看运气,后者看钞票。圈子里不乏长相出众又有实力的演员,倒不如说太多了,然而僧多粥少,资源只有那么一些,每个机会都值得抓住,可更多时候是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抓,于是衍生许多令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徐缭打重生以来就没遇到过那些藏污纳垢的事,一来是应肃挑剔,格外注意他的精神状况,因此特意筛选过剧本跟剧组;二来是他连演了两部都是未来大爆可眼下关注度一般的电影,再之后就开始『操』心自己的状况,而这些作品里,哪怕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凰璃》剧组也因投入巨大而相当谨慎小心,不会因为私情耽误拍摄。   大概是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太开心,白天的行程忙碌完之后,徐缭就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罗准的邀请。   罗准曾经帮过他的忙,人情债就是有来有往,加上徐缭对这位金牌编剧印象极好,也愿意继续来往。   更重要的是,罗准现在正在拍摄的就是他封神的第一个阶梯——《事死如生》。   《事死如生》总共分有五个系列,徐缭隐约记得这部作品被拆开拍摄了不少,最早是部上星电视剧,作品热度惊人,且粉丝粘『性』很大。之后由于制度关系,几乎全部转向网剧,电视剧跟网剧的优劣不必多提,而对于罗准的作品与受众来讲,网剧相较之下,审核相对更为宽松,对ip的拓展『性』也更有利,自然是拍摄网剧为首选。   现在这个点,应该是《事死如生》的第一部 。   任何由其他作品改编成影视的作品都存在一个趣味点,官方所创造的角『色』,未必是受众者心目中的那个角『色』,同理,即便作者指名选角的演员,如果表现不好,读者也未必买账。   《事死如生》却是少数所有主角都讨得大众认可的改编作品,甚至一直拍摄到最后,都是原班底出演。   好大一块肥肉,却无从下口,不过徐缭也心知肚明,人不可能太贪心,他当初选择了《失语者》,就注定错过《事死如生》,可并不妨碍他客串蹭个热度,再者来说,这会儿还不一定是谁蹭谁的热度。   做人就不该贪心。   服务员进来上菜,导演不太眼熟,可见着就直犯恶心,徐缭面不改『色』地从脑海深处挖掘,半晌终于翻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何姓导演,圈里有名的风流浪子,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玩得相当开,年纪不小,手段不少,加上的确有些本事跟人脉,倒也多得是人愿意跟他做一夜『露』水夫妻。   哦嚯,也恰巧是被徐缭报警的那一位。   看来后续没出什么大丑,过得仍是十分滋润,这些陈年旧事没人去深挖就不会被特别关注,笑料过了一阵也就散了。   徐缭脸上笑意不变,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却多了几分煞气,罗准不知前因后果,仍是对他热情招呼,看得出来并无戏谑恶意,这事过去已经有几年,他那时病症刚有缓和,重回娱乐圈忙于琐事,毫不知晓也不足为奇。   今天本来就是看在罗准的面子上才来,徐缭索『性』坐在这位大编剧身边,言笑晏晏与众人觥筹交错。   服务员上菜极快,桌上热气腾腾,中间是个火锅,添了不少东西,酒过三巡,众人也撕下和善的表皮,『露』出饥渴的獠牙来。   最先发难的是个老资历的女演员,似乎是女二号,她端着酒杯敬了徐缭一次,像是不经意谈起眼下圈内的作品,话说得恰到好处,不经意间峰回路转,忽然道:“人啊,还是要认命,再大的投资,再好的演员,缺了点运气就起不来;可要是有那么点运气,说不准什么事儿都成了。徐老师,您说是不是啊?”   一片白雾茫茫里,她化妆极淡,看着倒像素颜,嘴唇猩红,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徐缭身上啃下大块肉来。   《事死如生》投资并不算太大,罗准专心剥虾,最初还当这位女演员是在说自己,可听到半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到底不是个缺心眼的,脸『色』不由得一变,正要开口,见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向徐缭,一时哑然。   他是剧组的人,与徐缭私交不算太深,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为人出头把整个剧组都得罪一遍,只能闭嘴,颇为愧疚地看了眼徐缭。   徐缭对这场景倒并不诧异,哪怕是二线导演也胜过一线明星吃香,这些演员要拍作品说到底是要靠导演跟制片,他如今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指不定哪天就被异军突起给挤下去,投向导演不足为奇。   “看来您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徐缭并未留口,尖细的筷子头在肉片上拨了拨,缓缓道,“不过我倒是奇怪,您这么多年了,真就只差了那么点运气吗?”   这话尖酸刻薄,所谓好男不跟女斗,通常圈子里谈天说地,女人又是前辈忽然发难,男人大多会谦让点,咽下这个哑巴亏,没诚想徐缭上来就踩死资历,又暗示年纪,女演员气白了脸,一下子不出声了。   圈子里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都是寻常,徐缭想,总是有人的人生,起起起起起落——   比如他。   因此这猝不及防地落了这一下,差点闪着徐缭的腰。   徐缭将筷子搁下,觉着这饭吃着也没滋味,心中亮堂着,因而也不打算给罗准留面子,反正这一位也不会生他的气,于是微微笑着欠身起来,模样风情万种,又略带冷意,有七八成应肃平日里头吓人的气势:“不过我今个倒是瞧清楚了,看来各位,都不是什么会走运的人。”   他这话把一桌人得罪了个遍,罪魁祸首终于装模作样地开腔,带上一脸假笑打圆场,和善道:“徐老师开玩笑了。”   徐缭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冷笑了声,撩得人心头火气,何姓导演暗地里磨牙,说不清心里涌起来的是□□还是怒火。   “老罗。”徐缭懒得理他们,慢悠悠道,“下次请你吃饭,这桌就不吃了,我怕闹肚子。”   徐缭拿起外套,缓缓把大衣扣子系上,而后轻轻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像是刻意拂去什么脏东西,耍够大牌的气势,打开门离开了。   出门时被寒风一吹,扬眉吐气,只觉得爽快,连接下来可能会被打脸都顾不上了。   有段时间徐缭很喜欢看一些逆袭,毕竟生活里不常是那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付出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当然你不付出是铁定没有的,更别提那种跨级别打脸跟恶人有恶报了。要真有恶人有恶报这回事,就算徐缭刚出道那几年欺负他的人,能把整个地狱都填满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徐缭上辈子刚红那会儿,好心扶个前辈——当然的确也有结交的意思,结果对方自恋到以为徐缭对她有意思所以泼了他一脸红酒,让徐缭当众出丑,开口就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按照天理循环,她该比徐缭过得更惨,可结果这位女明星最后嫁入豪门,活得比他可滋润多了,最大的烦恼大概是怎么花掉那些该死的钱。   徐缭低头呼出热气哈手,眉眼少见凝着冰霜,《事死如生》接下来的确大热,可也不见得他就是个软柿子,红也分等级,走到今天为止,徐缭还真没怕过。   应肃是个很没情调的男人。   徐缭跟他谈了还不长的恋爱,可到底合作了几年,这个没情调并不是指应肃不浪漫或是不会说情话,而是某些时候出乎意料的心狠。这次客串的确是罗准发来邀请,可是剧组导演是谁,是什么态度,应肃本该一清二楚,这个男人绝对有潜『性』控制欲,上辈子八成是锦衣卫转世,任何他想知道的情报都不会放过,因此没任何可能一无所知。   可他没给自己任何提醒。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心脏泛起酸涩,徐缭大步走出来时,在一堆助理里待着的汪甜眼尖见着,急忙抽身出来匆匆跟上,低跟鞋踩得大堂地砖格外嘈杂烦人,他拉开车门上去,面沉如水,不想搭理任何人。汪甜识时务,懂进退,立刻上了副驾驶位,不打扰徐缭的私密空间。   罗准发来消息,不算道歉,意思也差不了多少,欲言又止。他不清楚恩怨,是剧组率先发难,可徐缭实在反应过度,因此略有些疑『惑』,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徐缭草草打了几个字敷衍了事,并不快意。   这事儿委实憋屈,憋得徐缭心里一肚子火,事已至此,他若非要询问个说法,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可若不问,又实在难受,犹豫不过三十秒,徐缭理智举起手机,毫不犹豫地从联系人中翻出应肃,拨号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徐缭便再难克制,阴森森,恶狠狠,开腔就难掩怒火,一口银牙嚼铁咀金,像是要把应肃活吃了一样:“你是什么意思?!”   应肃莫名其妙,于是瞥了一眼行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到了今天这个点,心下了然,便抚着眉眼平淡问道:“你怎么解决的?”   徐缭恨恨道:“你先别管!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能所有事都跟你说吗?”应肃声音冷静,那头传来簌簌地翻书声,大概是在检查文件,“人得往前走,如今你有这样的热量,难道不想再进一步?你越走越高,名气就会越发提升,遇到的问题也就不单单只是这些了,我不能为你安排好一切。”   徐缭沉默片刻道:“可你是我男朋友啊。”   “徐缭。”应肃忽然开口,“你要明白,我除了是你男朋友,还是你的经纪人,无论是哪个身份,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都不一定是我,也许某一次你突然太过入戏,因戏生情,觉得女孩子更好于是跟她结婚,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明白吗?总有些事,你要自己面对。”   “谈恋爱的人不能说这个。”徐缭闷声道。   应肃婉拒他:“我是你的经纪人,如果你想永远当个孩子,那可以,接下来我会为你安排到无微不至,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让你免于纷扰,直到我们结束为止。”他缓缓道,“我会对你毫无隐瞒,毫无怨言,直到厌倦为止,如果这是你要的。”   其实应肃说的东西,徐缭都明白,自己依赖对方过重,不是每个剧组都那么纯洁无害,有人地方就有利益,而人是多样化的,当声名鹊起后,就会遇到世间最无孔不入的恶意跟猜测,人们将每个动作,每句话都逐渐拆分解析,琢磨出其中意味,若非金刚不坏之躯,在这圈子里几乎生存不下去。   《凰璃》剧组的冷淡,何姓导演带来的难堪,皆只不过是这海面上一朵浪花,连暗『潮』都称不上。   应肃低声道:“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徐缭,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及时赶到,你要习惯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别让我成为你的必需品,很多事情你要靠自己。”   徐缭忽然觉得难过,他不知道应肃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能如此冷酷理智,就好像随时准备好失去那些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一样。于是他沉默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应肃恢复原样,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以经纪人的身份告诉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有问题也会帮忙解决掉。   可爱不是这样的,爱不是这么理智,不是这么冷静,不是这样……残忍的。   “应肃……”徐缭略有些踌躇不安,他缓缓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我的告白。”   应肃沉默良久,轻声道:“因为我爱你。”   即使你从未在未来的人生安放我的位置。   徐缭不是金丝雀,从来养不熟,他更像是只鹰,猎人抓下这翱翔天际的猛禽,硬生生磨耗它的『性』子,让它奄奄一息,依附于人。而应肃不同,他更希望这只鹰能恢复锐气跟野『性』,重新回到属于它本身的地方去。   他从不怀疑徐缭爱自己,可也清楚徐缭还有大好的未来。   缘分需要珍惜,狗仔无孔不入,有些伤害在不经意间就会造成,悲剧从来不是强行导致的因果,而是无人做错,无人刻意,平平淡淡之间不经意促成的结局。迈出交往这一步开始,就要承担同样的甜蜜与风险,应肃是徐缭的男友,同时还是经纪人,因此考虑的事情需要更多也更全面。   若真有分离那一日,应肃期望那时徐缭已强大到不会为这些琐事而阻碍身心。   他这般爱着这个男人,也从未怀疑过徐缭对自己的感情。   正因如此,才更为慎重。   若是两『性』甚至于同『性』关系之间,只需要毫无意义的宠跟爱,愿意花大钱就能摆平一切,那大抵跟爱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用包养跟宠物来定义关系更为适合。   徐缭临时变了道,他们俩还在一个城市忙碌工作,只是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他大大方方去找应肃,顺道进超市买了润滑剂跟安全套,下车时揣在口袋里,神『色』如常地让人在楼下等他。   进房间时,应肃还不明白对方来做什么,徐缭把口袋里几个套子跟润滑剂丢在床上,冷静脱去外套就往浴室里走,关门前转过身来,神态十分诚恳:“其他地方都很满意,现在我想验个实货。”   应肃瞟了眼日程表,第二天没事,要求合情合理。   于是他就把徐缭给验了。 第七十一章   徐缭醒过来的时候,应肃已经起了,正在阳台上抽烟,只穿了条裤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徐缭其实没必要去超市购买,酒店里也有存货,各『色』型号一应俱全,他对上下并不纠结,不过最初来的时候,的确是存着把人办了的心思来的。哪料中途翻车,不过应肃贴心,为了避免给清扫人员增加负担,也没浪费他买的那几个套子,仔细数一数,好在是两个人,要是光一个人用,这晚上可真够人肾虚的。   近来没太修指甲,应肃背上被挠出几条红肿的长痕,在皮肉上格外显眼,徐缭很是愧疚了一番,又忍不住有点洋洋得意。要是完全爬不起来床,那倒也不至于,处男又不代表全无经验,应肃天生学霸,学什么都快,徐缭上半场还稍稍带了他一把,中场休息完就等着被人喂水享受,全程懈怠,可谓好吃懒做,令人鄙夷。   “哎,你过来。”徐缭缩在被窝里喊他,不乐意自己动弹。   应肃转过身来,把烟弹了,捻熄在烟灰缸里头,手一搁,整个人已经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搂着他,身上还带着烟气,不太好闻,又怪让人喜欢的。   “怎么?”应肃伸手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缭对他翻白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半晌道:“舒服,舒服死了。”   应肃的手就不轻不重拍在他额头上,神『色』微敛:“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很正经,食『色』『性』也,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够正经?”徐缭不理他,勉强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去搂经纪人的脖子,贴着脸温柔依偎着,然后轻轻咬着耳朵低声道,“我会爱你,很爱很爱你,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应肃没有说话,只是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   有个细节是徐缭昨晚意外发现的,应肃不喜欢主动亲吻,可是对送上门的却来者不拒,明明有洁癖却对接触乐此不彼,他亲起来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强硬跟冷漠,是很柔软的,跟进步飞快的技巧不同,显得格外生涩而纯情,徐缭要不是真撑不住,当场就能被激动的狼『性』大发。   “要不要喝粥,喝完把消炎『药』吃了。”应肃任由徐缭往他脸上亲,湿软又温暖的嘴唇不经意摩擦过肌肤任何一块,带来令人不知所措的暖意。   “噢。”徐缭拖长了腔,又紧了紧手,不肯放人离开,慢腾腾道,“还是算了吧,我想抱着你,再亲亲你,最好再吃一次。”   对方并未『色』『性』大发,而是皱起眉头,规矩周道宛如正人君子,缓缓道:“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徐缭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把那微皱的眉宇『揉』散。   应肃大概是怕徐缭还要作妖,直接穿着裤子进了被窝,凉得徐缭一个哆嗦,好在两个大男人火力够壮,很快就又温暖了起来,他把徐缭抱在怀里,为了以防对方再做点什么,把两只手都塞到了胸口处,考拉抱树大概都没他这么紧密,低声道:“等会没事,再睡一会儿吧。”   “行啊。”徐缭打了个大哈欠,脑袋拱了拱应肃的肩窝,又『舔』了『舔』那条肿起来的皮肉,低声道,“痛不痛?”   “睡吧。”应肃摁着他的脑袋没说话。   完了,八成很痛。   徐缭入睡前昏昏沉沉地想:该去把指甲给剪掉了。   大概是特别累,徐缭入睡得很快,应肃把他抱在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不安分地蹭来蹭去,那张有活力的脸在沉睡时是格外宁静安份的,甚至称得上娇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说得太甜蜜动人难免丢人。   这就是办公室恋情的坏处,有些事碰上了,于公于私都不好处理。   无论徐缭过往经历过什么,无论那个晚上到底让他多恐惧,迟早有一日都要把这些放下,『摸』透圈子里所有规矩,从从容容、面不改『色』地去面对这一切。   还好。   应肃『揉』了『揉』怀里人的头发,有精力耍大牌、发火都是好事,证明徐缭愿意去面对,哪怕反应不适合,这也不是不能安排的事。他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些情况没能让徐缭蒙上暗影,见到真人后吓得说不出话来。   再醒的时候都快大晚上了,徐缭饿着肚子醒的,边上还有余温,估『摸』着应肃才起来没多久,浴室里没响声,大概是出门去了。他躺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让司机跟汪甜等着,本来嘛,这事儿讲究个一拍即合,最多几小时完事,徐缭也没想到自己会整整待上一天,这会儿脑子终于回归,生怕自家助理就傻不拉叽地饿死在车上,于是赶紧发了个消息过去。   徐缭:回去了吗?   汪甜明显会错了意:我还在逛街……肃哥说今天不用上工了,他跟你有工作要忙qaq,您在哪儿,我现在就来接!   哼哼,有工作要忙。   徐缭趴在枕头上继续打字:不用不用,我这就是关心下你。   汪甜:tvt徐老师您真好。   徐缭不由得一阵心虚,明白应肃估计早就解决完一切麻烦了,在心里偷偷『摸』『摸』给经纪人写了几百字的彩虹屁,然后转过身,对方正巧回来了。应肃拎着一大堆东西,又夹着个手机在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见人醒了也没什么大反应,指挥徐缭过来帮忙提东西。   徐缭是隔了好多年才尝一次肉味,应肃大经纪人亦是处男刚开荤,按道理说应该是老房子着火,一旦势起,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可饱暖思『淫』/欲,饱欲了就得思吃饭,肚皮饿得咕咕叫,再大的『性』趣都得下去。   “不去。”应肃一直敷衍地用单音节应付那头,忽然开了口,倒把正在搬食物的徐缭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人,对方皱着眉头,焦躁地用指头点着自己的胳膊,半晌才道,“不行,我现在不能自己做主。”   哎哟呵。   徐缭心想:这世上居然还轮得到人来做应肃的主?   他不愿意承认,心里有十分嫉妒,即便是做主的是金主爸爸也无济于事。   今天应肃穿得倒很休闲,连领带都没系,说话间脖子处忽然掉出来个东西,明晃晃的一条长链子,系着枚女戒,正在胸口打晃。他们俩之前那么赤诚的坦诚相见过,徐缭愣是没看到这玩意,而更早之前应肃向来穿得严实,则不确定有没有过,可不管早有晚有,他都感觉自己脑袋上仿佛种了一片草原。   理智告诉徐缭,应肃绝没可能出轨。   可那枚女戒实在扎眼,现在又不流行戒指链,更别提应肃穿衣风格从来都跟这些不搭边。   “……我问问他,等会给你答复。”应肃已经开始用手指『揉』太阳『穴』了,他深深叹气,竟有几分无奈。   应肃将通话挂断,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着状若无事的徐缭,大明星戏精附体,脑海里的黄金八点档连续剧已经演到高/『潮』部分,刚决定好如白莲花一般一脸悲愤地冲应肃大喊你这个渣男欺骗我的身心,就听对方道:“罗棠心情不好,约我喝酒,你意下如何?”   罗棠又是哪位!   徐缭戳了戳粥,忽然反应过来:罗棠?!   “她心情不好干嘛约你喝酒?”徐缭极为警惕,女人跟女戒,联系的恰到好处。   “因为我们是朋友,领导。”应肃『揉』了『揉』鼻骨,重新戴上他的眼镜,沉『吟』片刻道,“我保证是男女『性』之间非常纯洁的正常朋友关系。”   徐缭十分诧异:“男女关系还有纯洁的吗?”   应肃冷静反击:“你跟汪甜不纯洁吗?”   徐缭立刻束手就擒,捂脸道:“你说得对。”   这时徐缭才反应过来应肃刚刚在通讯时说为什么说自己不能做主,乐不可支,还记得要稍稍矜持些许,咳嗽了片刻才道:“行吧,不过我也要去。”   “你也要去?”应肃略有些诧异,皱眉道,“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徐缭点了点头,十分诚恳:“我看起来像弱智吗?”   应肃居然犹豫了!   “你知道我昨晚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不生气了吗?”徐缭喝了大半碗粥,『舔』了『舔』嘴唇后站起来跟应肃亲了一会儿,对方大概是有点嫌弃这种近乎育儿的亲吻方式,也可没有拒绝,徐缭捧着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我不是受不了这些事,应肃,其实我受不了的是你瞒着我,可说到底,是我太让你不放心了,对吧。”   应肃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是乐意让你宠着,应肃,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这么搭理。”徐缭握着他的手捏了捏,只觉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恨不得凑到唇边亲一亲,他也真这么干了,“可是你见我公共场合出过几次事,丢过什么脸。咱们俩这是办公室恋情,你还是我经纪人,人家分手闹不和最多上个八卦版面,我们俩闹出不和连着事业都要完蛋,我再没脑子,也知道这要只是一时兴起的话,长久不了,绝不能跟你搞下去。”   “我要是真傻,那早该说出口;我要是不傻,就不该跟你告白。”徐缭咬了一口应肃的手腕,抬着眼看他,声音沙哑慵懒,“我排除万难,想方设法,你当我真的闲得屁股发疼找个炮友玩玩感情游戏啊?”   徐缭搂着他,嫌自己站着麻烦,干脆大半个身子都挂了上去,懒散道:“我爱你,应肃,可我不是个傻子,你没必要给我安排闯关游戏,等我慢慢升级。现在咱们俩都是事业上升期,傻『逼』到公开那纯属是给媒体发钱,给自己不痛快,可跟亲友说这事儿,我不在乎。”   应肃怔了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哼哼,知道你领导能耐了吧。”徐缭挑眉看他。   说你胖倒还喘上了。   应肃失笑,他不太常笑,笑起来居然颇有冰雪消融之感,徐缭『色』令智昏,撅起嘴巴又要亲一个,被冷酷无情的男朋友硬生生从身上拽了下来摁在椅子上,对方伸手去解开脖子上的项链,犹豫片刻,方才取下俯身为他戴上。   “这是什么?”徐缭『摸』了『摸』冰凉的戒指,“之前怎么没看你戴。”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应肃缓缓道。   徐缭心有余悸,还是忍不住贫嘴道:“那的确,是不能让咱妈看见昨晚上那场合。”   应肃忍不住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盯着那枚戒指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我本来以为还需要再等你一段时间,再过久点才能为你戴上,可现在看来是时候了,是我瞎『操』心太多了。”   那不能够,我家肃总说什么都对。   徐缭刚想意思意思贬低自己谦虚一下,应肃就凑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缓缓道:“它对我很重要,现在我交给你,你要好好保护它。”   “嗯。”徐缭抬头看他,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握着那枚戒指,低声道,“你放心。”   『性』这个字眼有时候远远不止是那么单纯的东西,所以人类才会再给它后头加上一个爱,比方说这会儿徐缭就感觉自己被爱意包裹着,倒不是说以前没有,而是没有那么具体化。人的本『性』生来就是贪婪的,除了心还不够,连身体都要互相占据,才觉得真真切切地拿捏住了什么。   他们俩进展快得吓人,确定关系才不过几天,一下子就上了全垒,徐缭这个漂泊无定的浪子,居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应肃没太跟徐缭说过家里的事情,活像天生地养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寥寥几次谈话,崔远山也从不提及亲人,整日忙得没完,好像根本不存在家庭。这些东西不是完全失踪的,总有那么些痕迹会遗漏蛛丝马迹,白苏会打电话,蒙阳带着相片,韩云迟偶尔会提起家里的事,过年工作最易生抱怨,不像徐缭跟应肃,只言片语都不提及。   是遗物啊……   徐缭『摸』了『摸』戒指,心头仿佛多了责任,沉甸甸的,软体动物一样缠着应肃,找遍全身上下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玩意,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塞到应肃心里,磨着他亲了小半个钟头,才让人回话。   罗棠『性』子火爆,偏爱热闹,以往迁就应肃总是找些清吧,这次却选了个热闹地儿,好在没疯到自己上台去跳。   这地方徐缭比应肃就熟多了,人群挨挨挤挤,舞池里跟下饺子似的一蜂窝男男女女正在扭来扭去,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带着有节奏的电音像发了疯,对应肃而言可能更接近精神病院让病人出来放风。这次罗棠带了助理,等到了就让人来接应肃,本是熟人没必要客气,哪诚想见着徐缭就愣住了。   酒吧里头正在狂欢,音乐震耳欲聋,还有几个不要命的扯着嗓子在呐喊,徐缭跟着调子踩起舞步来,好大一个音痴,舞蹈细胞居然不错。小助理十分激动,这地儿说话不用喊听不见,就声嘶力竭到脸都发红:“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儿!”   就这声音还嫌小了。   徐缭勉强听清,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上了楼,罗棠找了个能看见底下舞池的包厢坐着,隔音效果不太好,地板像是都在微微发震,她喝得一塌糊涂,妆都哭花了,抽着鼻子正在抹眼泪,一抬眼就看见两个大男人挤在门口,震惊到连纸巾都拿忘了。   “你……”   罗棠总算回过神来了,把脸上泪花给擦了,又恢复本『色』,像是镜头下的仙女了,她矜持道:“今天怎么带了朋友。”   “我说过了。”应肃冷冷淡淡,“会带人过来。”   罗棠心想:老娘他妈怎么知道你带个人过来是这意思,就不能塞楼下玩?我差请客这点钱?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两人关系,只想崔远山这猪头又给应肃塞了什么鬼工作,忙到连艺人都得系在裤腰上带着,难怪说自己现在做不了主。   “介绍一下。”应肃开口,“我男朋友,徐缭。你就算了,他认识的。”   罗棠脑子一轰,懵了:卧槽,潜规则这年头都搞到应肃头上了?这他妈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这金主长相倒贴都有人要吧。   合着愣是没想过应肃潜人家这可能。   事已至此,罗棠反倒冷静,她抽出纸巾擦拭片刻,缓缓道:“应肃,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对我眨眨眼,别这样,我害怕。”   应肃眯了眯眼,神情说不上是不是嫌弃,徐缭只觉得好笑,开了瓶香槟倒上,乐呵呵道:“我们俩聚少离多,难得休息舍不得分开,棠姐见谅,我喝一杯道歉。”   罗棠说:“『操』。”   然后递出了酒杯。   罗棠能说什么,不能,要是赵松溪跟人家出来谈心,她别说跟着了,在家里就直接摔盆砸碗了,她在这圈子里遇到守口如瓶,能管好自己的男人不多,一个成了她密友,一个成了她前夫。现在好密友也有了伴,罗棠感情受挫,没诚想还要再吃口粮,心底比黄连还苦。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应肃的媳『妇』就是她媳『妇』……啊呸,就是她的好哥们,没差。   罗棠邀两人坐下,这会儿才算把徐缭认了个齐全,《艳蝶》上映那会儿她跟赵松溪去看过,对方还夸过这个青年演员,不显山不『露』水的,长得倒是蛮好的,就差了点红的机会,谁能想到之后还真红透了,圈子里挺低调一个人。   能让应肃这棵枯木开花,也是蛮有本事了。   多好一杯酒,喝到肚里伤心,罗棠倒没有什么担心,应肃信得过的人她也信得过,更别提这会儿家大业大,压根不在乎恋情公不公开的事,要不是还有点理智,恨不得自己找报社把婚姻给抖出来,可赵松溪铁定不高兴,罗棠哪舍得他不高兴,更别提那些『乱』七八糟的采访了。   说出什么话都想得到。   罗棠把酒杯一放,喃喃自语:“应肃,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丑了?”   很好,平平无奇系列可再添一员大将。   应肃沉着回应:“外貌暂不评估,不过你现在脑子不清楚这件事,我很确定。”   “那为什么赵松溪要跟我离婚。”罗棠只听了她想听的话,放下酒杯,打个酒嗝,想起伤心事,眼泪又簌簌流下,“他要跟我离婚……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没出轨,财产几乎全部给我,他说我们感情淡了,没办法在一起了,怕继续耽误我,他分明就只是不要我了!”   “如果他想的话,我可以公开啊,我不是不愿意,也不是怕耽误事业,是那一次真地吓坏我了。”罗棠哽咽道,“我的私生饭去跟踪他,『骚』扰他,甚至还想对他动手,我真的特别害怕他受伤。”   又喝了两杯酒后,罗棠突然毫无形象地大哭起来,大概是在两人到之前就喝了太多,情绪瞬间崩溃:“可他不要我了!我做什么都没用,我哄他开心,我放下工作陪他,他就是走了,再也不肯见我,不愿意理我!”   那头哭得梨花带雨,这头两个男人一脸冷漠,徐缭倍感尴尬,问道:“你在想什么?”   应肃若有所思:“我在想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这届狗仔也太差了。”   徐缭想应肃真是个狼人。   好在罗棠也并不是非要人回答不可,她只是需要人陪着喝酒,所以哭闹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红着眼睛待着,半晌突然道;“他再也不会在我的手术单上签字了,对不对?”   世界上三条腿的□□不多,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应肃劝人也很有自己的风格,开口就是必杀:“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罗棠,你只是现在过不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他离开你,是因为你没有了吸引他的东西,终究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他身上没有吸引你的东西。”   “不会的。”罗棠摇摇头,手中酒杯晃『荡』,她说,“我好想他,以前那几年我从来没想过他,工作再忙,联系再短,我都没想过他,我知道我回家他就在,可是他现在不在了,他不见了,回到家就只有一张离婚协议书,他给我发最后那几个字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别闹了。”   罗棠哭得更伤心了:“我没有闹,我要他回来,可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回我。”   徐缭想了想,给赵松溪发了条消息:罗棠出事了。   赵松溪:地址   赵松溪:我立刻过去   哦嚯。   赵教授标点符号都不带了。   徐缭眨眨眼。 第七十二章   酒吧之旅匆匆结束,赵松溪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罗棠经纪人。   应肃想起第一次遇见赵松溪的场景,暗感失策,他早该发现两人之间有所猫腻,否则经纪人怎会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徐缭对一楼群魔『乱』舞的场景颇为熟悉,雀跃的小舞步踏了两下,终究没敢太过在自家领导面前放肆,老老实实被送回了酒店。   读书日很快来临,汪小婵联系了流浪者开直播,众人在后台预热,徐缭跟赵松溪更熟,便由两人一道。   这些年来赵松溪虽然名声不显,但到底是老前辈,地位还是相当与众不同,更别提他还是国家指定的爱心公益大使,本身也相当热心各种慈善活动,若是媒体愿意报道,一长串的名额只怕能惊掉人的下巴。   赵松溪不太喜欢化妆这一套,生怕助理烦人,就特意躲到徐缭休息室来看书,直播有个大概的流程是定死了的,他早已做好准备工作,这会儿不放心,又多看了两遍。徐缭状态却不太好,近来《暗龙》宣传也准备开始,时隔一年多总算要开始上映,三人组能再碰头,徐缭连夜坐飞机回剧组谈了谈接下来具体的活动,今早刚回来,因此打了个哈欠,精神有些不济。   汪甜给两人都倒了咖啡,然后出门去了。   “你们还好吧?”徐缭啜饮了一口,觉得热气灌入肠胃,从内而外散发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开了口,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整个沙发里,斟酌着开口道,“相处久了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别为一时之气。”   赵松溪微微笑了笑,迟疑片刻,模样居然是有点愧疚的:“不好意思,让你们费心了。”   他这人倒是儒雅客气得很,旁人不过是多嘴八卦,竟也能蹭上句多谢关心,徐缭没有说话,只是享受了会儿咖啡的味道,明白赵松溪是铁了心要离婚了,然而他想不通,既是你爱我,我也爱你,又何必分开。   “这事我已想了很久。”赵松溪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要给徐缭一个答案的,于是又道,“我们俩是因戏生情,现在戏结束了,人却出来得太慢,好在是出来了,再拖下去也没意义。”   因戏生情?   这事在圈子里太过常见,演员过于投入一个角『色』,导致短时间内无法出戏,因而诞生了一大堆情侣,这其中有为了炒作假真心的,自然也有真动了心的。多巴胺这东西有一定的时限,快起来第二天就能翻脸不认人,慢起来能拖掉人的半生,可赵松溪跟罗棠都不像是那种不谨慎的人。   “你怎么知道?”徐缭捏着台本问他。   “她两年前做了个手术,而一年前我看到复查的单子才知道。”赵松溪轻声道,“之后我问她怎么不告诉我,她说没这个必要,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明白了,我没办法继续这么下去,她爱闹爱玩,我却木讷无趣,最初还以为是聚少离多的缘故,后来想清楚了,我们两个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缭本想说只是个手术而已,何必小题大做,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这就是两个人走下去会发生的问题,爱情本身就是互相磨合,赵松溪还爱罗棠,可是他累了,谁也无法阻止他停下脚步休息。   有时候重点并非在一个小小的手术上,它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徐缭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道:“不会可惜吗?你还那么在乎她。”   “我为她做了我最大胆的尝试。”赵松溪神『色』如初,平平淡淡,“现在不过是结束了,这个尝试失败了,演员经历最多的就是失败,所以不要紧。”   徐缭就没有多说什么。   准备直播时,艳光四『射』的罗棠正走出来,化妆师在帮忙打理她卷发上的装饰,她今天看起来像是一支花,优雅动人,目光望过来,盈盈动人,脸上还挂着笑容。   “小缭。”罗棠风情万种地走过来,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地盯着徐缭身旁的赵松溪,笑容愈发明媚,旁人只当她在看徐缭。   徐缭几乎都能听见边上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他的确想跟这位视后打好关系,可从没想过打好这方面的关系。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徐缭抿唇一笑,既然罗棠有心示好,也不能怪他蹭点好处,便亲亲热热地回道:“棠姐早。”   赵松溪并未看她,神情几乎是有些冷淡的,要不是徐缭跟他刚刚聊过,险些以为昨天那个连标点符号都忘记打的赵教授是自己做梦臆想出来的。   “赵老师也来了啊。”罗棠脸『色』不变,忽然伸出手来。   赵松溪不好当面下她的脸,知晓媒体最爱嚼这类口舌,罗棠的八卦多得是人在追,谁管赵松溪是谁,他强忍住皱眉的欲/望,也伸出手来跟罗棠握了握,缓缓道:“罗老师。”   罗棠直勾勾地看着他,赵松溪抽了两次手才勉强抽出来。   徐缭看了看他们俩,一位是媒体宠儿,另一位是圈内泰山,若能将他们俩重新撮合成功,光人情就够徐缭往后不愁,然而他自知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再有金刚钻也难揽这个瓷器活,同理,要是让他们俩在这儿上演家庭八点档,这慈善活动就可以直接卖两人八卦盈利了,压根不需要他跟赵松溪上去直播。   “时间快到了,赵哥,我们走吧。”   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事儿,徐缭急忙给了个台阶,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赵松溪顿时松了口气,点点头跟他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缭总感觉如芒在背。   赵松溪并不太能跟媒体打交道,这一点是徐缭跟他直播完后才发现的,他『性』格较为安静沉闷,说话斯文得体,是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男人,本来徐缭还担心他不太能适应直播,可大概是讲座惯了,面对千万人的直播也不显窘迫,只是到了媒体面前就成了锯嘴葫芦。   直播完成得出奇顺利,徐缭活泼好动,赵松溪沉稳博学,两个人一静一动,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日直播居然也颇为有声有『色』,毕竟是读书日,在推广慈善之前有几个相关的小活动,赵松溪都颇为配合,而后来提及推荐书籍,则更是侃侃而谈,半点都不『露』怯。   光从推书环节来看,赵松溪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老师,枯燥无味的书本推荐被他说得异常精彩,徐缭差点在当场拿起书准备好好学习。   观众们都很买账,小哥哥好可爱跟我会认真看书等等的弹幕刷了一大波。   “赵哥到底是专业的。”   下播之后徐缭喝着水夸赞他,对方笑了笑,来了波商业互吹:“好是因为有你托着我。”   说得跟两人刚刚讲了个相声一样。   结果到了活动结束后的媒体访谈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赵松溪笑得格外和善,回话却极少,只除了跟公益有关的事多说两句除外,全程保持着另一个世界的频率,徐缭见势不对,只好帮忙打圆场,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也亏得来的都是大媒体,不像小媒体那样口无遮拦。   直播没事,哪想到在采访这环险些出了差错,徐缭虚惊一场,仍是满头冷汗,到后台休息时忍不住苦笑:“您这么多年来名声不显,该不是跟媒体不对头吧。”   赵松溪内敛地笑了笑,缓缓道:“我处理不太来这些,好在他们写了我几次耍大牌之后就不怎么喜欢理我了,以前拍完戏,剧组也会尽量帮忙,我只负责坐在边上听就行了。”   徐缭哭笑不得,觉得这锅不能单怪狗仔,媒体大概多都吃过赵松溪的苦头,一个好好的演员上了镜头,采访十个问题起码有八个问题五个字内解决,有两个干脆就不说了,只要是个记者,见着他都得绕道走。   偏生这位老师除了不太擅长应付媒体之外,样样都完美无缺,奖杯拿得手软,真是采访不是,不采访也不是。   “你是……天生不擅长吗?”徐缭沉『吟』片刻还是问道,“我看咱们俩平日交流也挺正常的啊。”   赵松溪想了想,缓缓道:“他们写的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跟我怎么想无关,既然如此,我何必浪费口舌,由他们去写吧。其实前几年还好,有些人会问有关的问题,比如说我对角『色』的想法跟看法,为什么那么演绎,后来就慢慢变了,他们更希望知道我这个人,而不是我所饰演的角『色』,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回答。”   这底气。   徐缭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您是真佛出世啊。”   “我本来就是个演员。”赵松溪笑了笑,“后来又当了老师,我只需要对我的作品跟学生负责就可以了,所以就习惯了,如果这是我负责的领域,我会尽心尽力,可他们想知道无关的东西,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没给你添麻烦吧?”   这话不能说错,可也实在算不上对,总之属于不可参考的经验,赵松溪出道早,早十几年前圈子还不是这个模样,媒体也没猖獗到眼下这场景,大多数演员靠实力吃饭而不是靠流量博出位,娱乐圈是风向变化最快的地方,而到现在赵松溪又有了地位跟资历,不看媒体脸『色』也属常事,徐缭想了片刻,居然有点儿羡慕,于是笑道:“没呢。”   赵松溪便点了点头,终于有点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跟你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能在同一部作品里见面。”   徐缭忍不住笑起来:“那可能有点儿难了,您该不是要我帮忙给你打圆场吧。”   “换做别人也许是,可你不一样。”赵松溪为这个俏皮话短促地笑了笑,然后想了想,缓缓道,“你的成就不止于此,我很期待你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就算是客套话我也收下了。”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跟赵松溪握了握手,这才分道扬镳。   读书日直播引起了不少水花,跟质量本身无关,其原因是因为一名网友发博询问:“徐缭宝贝旁边的那位小哥哥是谁?”   “博主是认真的?赵松溪你都不认识???”   “很奇怪吗,我也不认识赵松溪啊,这谁啊?非得要认识他吗?”   “他咖位有我哥哥大吗?搞笑,还非要认识了。”   “卧槽你们真是我亲哥亲姐,这位大神居然都没人认识,早十年全娱乐圈都得跪下来喊他爸爸,他是国内甚至全世界唯一拿下国内外十大金奖的影帝啊,封神好多年了,平日为人低调而已,你们说不认识的是认真的吗???去年繁花奖竞争那么激烈,得主是他啊!要不是他参赛了,其实应该坐在评委席的。”   “是我爸那辈的大神。”   “也不奇怪吧,赵哥这么多年教书育人,深居简出,而且从不接受采访,连登报都很少,近几年作品越来越少,网上一大群小孩子,指望他们能耐心看当年的影片,认识才有鬼吧。”   “呵呵,今年十五岁,最喜欢赵老师的《海棠花开》,刷了好几次了。”   “提问前请先看一看百科,谢谢。”   “《失语者》也太牛了吧,查了百科才发现是大神,我当初看录制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汗。”   “我觉得应该是请问赵松溪身边的那位年轻明星是谁?【滑稽】”   ……   #赵松溪是谁#上了热搜,而今天的徐缭依旧没有姓名。   徐缭晚上回酒店时看到这个消息,估『摸』着这个梗还能继续玩下去,直到他自个真正上热搜的那天。下播那会儿他打铁趁热跟赵松溪谈了谈互相关注的事,不过赵松溪说自己不太玩微博,账号都是罗棠给他申请的,关注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都是名导跟老戏骨,罗棠并不在其中,大概是刻意避嫌,关注列表刚多了个徐缭,还新鲜热乎着。   赵松溪的微博的确不多,有些是他对角『色』的记录,有些则是他写的小诗,粉丝都少得可怜,更别提私人生活相关了。   徐缭简单看了一遍,又切换了自己的小号,不知为什么突然多了几个粉丝,他统统移除掉,又继续发起自己的恋爱脑记录来:他特别好,像团美梦。   配图是灯光下拿着戒指的自己,让应肃刻意拍得,手抖得仿佛自动加了十重马赛克,别说近视眼,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人是个鬼,身形好似名画呐喊。饶是应肃专业素质过硬,在徐缭要他手抖成癫痫病人发作的硬『性』要求下,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愣是把好端端如梦似幻的一张照片拍成了恐怖现场,辣眼睛得要命。   应肃对此略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暗龙》已经确定档期,在暑假上映,宣传资源不算太少,总归是比《艳蝶》多得多,难能可贵的是三人组再度见面,因此碰面聚会加上各大采访忙得徐缭晕头转向,睡眠时间都减少到一定程度,更别谈恋爱了。   他很长时间没这么忙过了,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儿不适应。   应肃偶尔会来,其他时间则要去忙白苏那边的事,经过那次灵与肉的畅谈之后他就对徐缭格外放心,两人最后见面是在半个星期前的剧组采访上,忙碌得要命的大经纪人来跟徐缭说协调档期的事,毕竟瑞丰的酒会也快要开场了。   这几个月发来的商业活动基本上都被推掉了,徐缭跟着剧组转场到各个城市宣传,通告排得满满当当,剧组人跟他打趣,说没想到他还认识赵老师,看来都是泡在微博上的八卦分子,刘正业早就知道,因而不动如山,拿着茶缸喝水,四平八稳,云淡风轻地像个老神仙。   打《艳蝶》下映之后,徐缭的热度就经常跟随各种活动时高时低,一来是他的确太忙,鲜少出现在媒体前,二来是他情况委实特殊,因此尽管他不理会媒体,可总有人帮忙带着出场。   刘正业没想到连赵松溪都能被他拖下水,眯着眼打趣道:“你小子有能耐啊,接下来还要看你脸『色』吃饭,说不准《暗龙》得看你这边的热度了。”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刘正业对《暗龙》很有自信,只是想臊臊徐缭,也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试探的意思。   作品还没出来,新闻就敢『乱』写,《失语者》还没上映,徐缭的演技就已被吹得天花『乱』坠,加上几次采访里汪小婵信誓旦旦的态度,活像《失语者》直接能捧回个影帝。这类影片后期比一般影片流程要快得多,磨得是档期,刘正业隐约听到风声,这部片子估计会定在十月的黄金档。按照他对汪小婵的认识,如果国内是在十月,今年年底或是明年二月初铁定会在国外上映。   票房不是问题,《失语者》是冲着奖项去的,就看到时候徐缭的本事了。   刘正业跟徐缭合作过,这个青年演员演技足以令人惊艳,可还没真到封神的地步,因此怕他被吹飘起来,自己心里没点数,到时候要是陪跑甚至没得陪跑会心态爆炸,于是有心想敲打一下他。   徐缭苦笑道:“你们当大佬的,都这么谦虚吗?”   还好。   刘正业心里一松,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跟看儿子似的看了看徐缭,无声点了点头,于是『揉』了把对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徐缭下车时顶着一头鸡窝,脸『色』不太好看,蒙阳跟关莫磊两个人穿得格外休闲放松,三人组倒真有点电影里那几个角『色』的那么点儿意思。   “精致啊,老徐。”蒙阳还没到媒体面前就格外嘚瑟,伸手拍了拍徐缭的肩膀,感慨道,“你这一头……是有点漂亮的,哪位大师做的头发?”   徐缭没好气道:“刘大师的手笔,人我都给你们带来了,喏,进车去烫个发?”   蒙阳摇摇头道:“不了,我跟磊哥多糙汉子啊,不能抢你精致男孩的人设,我们俩就免了吧。”   《失语者》在慈善活动结束后又安静了下来,留给徐缭足够的空间去安排自己的工作,宣传活动恰好错开《暗龙》的相关档期,主要是这部片子本身也就不适合过分宣传,汪小婵跟应肃已经联系过了,如果有必要的通告,会提前一周左右商议,确保双方都不会撞车。   市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对影片已经划分得差不多了,剧情片跟爆米花片的区别相当明显,比起沉重的题材,人们更愿意为能让自己放声大笑的片子买单,毕竟生活已经如此艰辛,通常能获奖的剧情片票房上都不算太可观,然而这并不是铁律。   每年总会有那么几部片子碾压着这些铁律,票房跟口碑双收,可毕竟少,《暗龙》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徐缭跟刘正业说那句是真情实感的,《失语者》最终情况如何他并不确定,可是《暗龙》的情况却是清清楚楚,给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哪怕《失语者》失利,多少也还有个保障。   再大再有牌面的导演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作品就一定成,不过跟着这些名导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保障,起码人气跟关注度方面就会有保底,演员最大的烦恼可能是进不去组。徐缭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主要原因是他对那些大热的影片,特别是凭空杀出的黑马多少都还有些记忆,提前得知答案,赌博最大的忧虑自然就消弭无踪了,只看能不能上场。   说辞大多千篇一律,好在三人组时隔一年,重新捡起的默契还在,临时抛梗也都接得住,重复无数次的问题说上数回居然也不嫌枯燥,偶尔还能添些新花样,不时说些拍摄时临场发挥的趣事,这演技方面的事还是徐缭跟蒙阳玩得多,他们俩都格外会说话,偶尔带关莫磊下场,场面就十分热闹了。   这次采访结束后,徐缭还有个单人的专访,应肃卡着时间到达带他走,争分夺秒,好似要抢救生命,两人在车上亲了一口,将那点爱意徘徊在舌尖,饮鸩止渴,而后让应肃专心开车,留足时间给徐缭细细回味。   好久不见,徐缭有几分想他,结果还没来得及回神,车子就已经到场,应肃立马从男友转换成同事,毫不犹豫地让他下车。   徐缭依依不舍,仍挂上商业笑容,开门时被镜头完全包围,虽知没有暴『露』,但仍觉心虚,顿感刺激地冷汗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别搞我! 第七十三章   专访无非就是那几个问题,《暗龙》预热,而《失语者》备受期待,赵松溪与他同上直播,徐缭身上的新闻爆点多到足够腾出一个版面来写。   瑞丰邀他前往酒会的消息早已扩散,主持人大概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热度却又无从下手的对象,热了热场就加足马力开火,对他一阵狂轰滥炸。   《片面》始终是跨不过的坎,白苏跟他饰演*屏蔽的关键字*人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意难平,私底下的关系被重新提起,徐缭对白苏无情,对应肃却有意,想到顾长年就是应肃本人,不由得恍惚片刻,被镜头捕捉下来。   多奇幻,他曾饰演顾长年,之后却爱上顾长年。   徐缭回应妥帖,不至于引人遐想又全然挑不出错,他们俩已许久不曾碰面,互相也不提及彼此,他斟酌片刻,终究没将关系说得太生疏,毕竟是一个公司,倘若分得太清楚明白,也难免显得过于刻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落落大方,主持人倒也没太做纠结,又问了问《暗龙》跟《失语者》的话题,提了几个粉丝粉丝福利,这次专访就算彻底结束了。   等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应肃带他回酒店休息,剧组早已转到另一个城市,他们两人得等明天早晨的机票,徐缭有些累,沉闷地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应肃忽然发问,“你怎么想出这么难听的名字。”   徐缭略有些尴尬,进采访时他把手机留给了应肃,对方大抵是想在专访之前把消息推送给微博,结果看到了账号,纵然如此,他还是不服气问道:“你怎么偷看别人手机。”   “你专访开始的消息还没有发。”应肃果然如此回答,而后忍不住皱眉道,“下次别把那种图发出去了,丢人。”   “又不是你丢人,上镜的只有我啊,就算被认出来也跟你没关系。”徐缭嘀咕道,“我想发嘛。”   应肃摇了摇头,像是下意识否认,最后才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发,是不要发这种图,你大大方方一些,如果只是些单人照,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人家最多当你也是粉丝,不需要这么刻意去掩饰。”   “噢。”徐缭来了兴趣,靠在座位上看向后望镜,略带点得意洋洋,“应总是要教导我一下了?”   应肃笑了下,没回他。   两人住在机场附近的一所酒店里,两个房间,徐缭累得没有继续再闹的精力,而应肃自然也不会在这会儿与他厮混,两个人各回各的房间洗漱休息。   徐缭简单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倒在床上,像条脱水的鱼一样发僵,手机忽然微微一震,他打了个大哈欠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是张陌生无比的照片。   是石臣。   这个客串的角『色』相关剧情在徐缭的脑海里几乎没再多残留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与个令人惋惜的小童星有关,他也不知这是应肃何时拍摄,背景被渲染得看不出具体,仿佛时尚大片的封面,不愿多添七彩,黑白二『色』已经足够『迷』『惑』世人。   这角『色』很像徐缭,又不太像,大概是黑白带来年代感,照片上这人万种风情,仿佛年轮拨转,将他凭空掉出,倒真有点熟透了的意思。   胡茬并不算太明显,有张冷冰冰的容颜,带着点慵懒惬意,大衣披在肩头,马甲收紧了腰线,因着视角,更显得一双长腿无处安放,若非双目微阖,难免有几分睥睨之『色』,纵然闭眼小憩,也难逃气场惊人。   不知怎的,这般肃穆禁欲,竟平白无端弥漫出肉/欲横生的滋味来。   徐缭自个儿看得脸红心跳,急忙奔去浴室里瞧了瞧镜子,突兀疑心自己到底是不是照片上的人,那头又发来消息:“下次想发什么,我给你拍。”   “你这还叫不玩?”徐缭问他。   “的确没玩。”应肃冷淡回复,“早些睡吧。”   徐缭急忙切换小号,那张仿佛拿来搞笑的呐喊还摆在上头,反复想了想,到底也是出自应肃的手,虽说是遭他强迫,但到底有些舍不得删,就依旧留下,将这张图片放上,犹豫片刻,配字道:“这世上千万美好,比不上你。”   他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第二日赶上飞机继续宣传,却不知道专访出来之后有几个小圈子几乎发了疯。   怀念天下第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要愿意等,终有一天会同框的!   哇哇哇:天啊撩总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我一个原地爆哭。   清风:眼睛好酸,根本止不住,这么久了,撩总终于第一次正面提起小白了呜呜呜呜。   天生我鸭必有用: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红尘客栈:我靠,我是真的哭了,撩总说话之前那个两秒的恍惚你们看到没!   残酷:小白……是个很好的演员,那两秒让我泣不成声,他们爱过啊!真的爱过!   徐白大法好:是那么克制,那么冷静的缭神啊!对小茜姐绅士有礼,三人组风趣幽默,跟韩老师可以双人相声,和赵老师这种大神都面不改『色』帮忙圆场,在娱乐圈里光靠情商就能圈粉的徐老师,对所有场合都那么游刃有余的缭神!提起小白时还是必不可免地恍了神!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西皮,我给大家表演个泪如喷泉!   樱花朵朵开:我是真的放不下,我放不下!怀念夫夫是我一辈子的意难平,这个专访我简直可以吃一百遍,太痛了,我感觉心里简直『插』满了刀子,哭出声来了。   一钱沉香:看前面的时候被主持人跟撩总逗乐了,提到《片面》的时候,眼泪忽然就流下来了。   ……   略过某些对西皮粉不太友好的真相,这两天徐缭真的忙到发昏,瑞丰的邀请函终于递到他手中,除《暗龙》之外还要准备酒会相关的流程。应肃对照片有一定执念,非要精修完毕才愿意洗出,等到成品出来,徐缭才能拿到自己专属的那几张,可惜他想好满肚子『骚』话憋得难受,应肃都还没能修完半张图,无奈照片质量实在上佳,连带着他的那些情话都显得高大上。   被照片宠坏的徐缭只好继续忍着。   宣传后半场基本上是汪甜跟着,应肃飞回燕城跟木媛讨论酒会的事情,徐缭在受邀行列之内,他虽只是支线代言人,但带个女伴合情合理,事先也已沟通过,并不会出任何问题,柳茜的礼服高定可以联系相应品牌,并非难事,重点是梳理流程。   木媛是个有野心也有手段的女人,柳茜前不久新电影刚刚杀青,该营业炒作就炒作,该上话题就上话题,该收手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她不打算把柳茜当做一次『性』消耗品,大胆又不出格,热度有了,冷艳女神的人设也完善彻底,小舞没能成为束缚柳茜的窠臼,倒成了她走向大舞台的踏板。   牧易野是当代导演内的代表人物之一,擅长文艺电影,处女作《高山土地》一战成名,之后又连拍了《天井》跟《愚昧的偏见》等等,几乎每部作品都有入围重要奖项。他休养生息了一年有余,近日准备执导一部爱情文艺片——《人间心火》,对柳茜发来了邀请。   难得的好机会,还是女主角,艺人有本事,经纪人也长脸,木媛底气十足,有必要跟总监谈谈接下来的资源分配。公司就是这样,狼多肉少,往外扩了是整个大圈,往小缩了男女团都得勾心斗角,以前是徐缭厉害,可如今柳茜也半点不差。   一哥一姐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但暗地里公司分拨的资源也有所竞争。   应肃沉『吟』片刻,并未太过犹豫就同意了木媛的要求,既然柳茜交出满分答卷,他自然也不会令人失望。木媛倒也并不贪心,她知道柳茜现如今的价值还没到能挤开徐缭的地步,自然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暗龙》的宣传仍在继续,徐缭跟着剧组天南地北到处瞎跑,反正应肃不在身边,有稿子的按照稿子回答,没稿子的两眼一蒙心里挑挑拣拣了各『色』答案随便丢一个回了,连带穿衣风格也懈怠下来,以前出现在镜头前,应肃总会特别提点他穿些什么衣服,要怎么搭配,然后找个造型师把他拾掇拾掇。   本来即便没有应肃在,徐缭在心里头还多少有点数的,偏生不巧得是这次跟着蒙阳和关莫磊一起采访,这两人穿衣风格是出了名的不讲究。关莫磊看着浓眉大眼,老实诚恳,实则自由奔放,有次穿着套运动服跟球鞋就上去接受采访了;蒙阳就不提了,还不如关莫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彩虹披在身上了。   徐缭就被带歪了,好在他怎么着都还有点底线,只是穿得比较随意,而且由于那张石臣的照片委实太过成熟,令人担忧年纪跟气质问题,于是下意识把自己往嫩里打扮,导致采访的记者这两天都夸徐缭『奶』甜『奶』甜的。   作为直男的关莫磊跟蒙阳对此十分鄙夷。   姑且不谈关莫磊的直男品位,徐缭依稀记得在拍摄期间,蒙阳穿衣风格虽然称不上衣品好,但起码还是个正常人,这会儿怎么穿得花里胡哨活像只红腹锦鸡。有次采访结束后,徐缭实在忍不住问他,蒙阳略有些愤愤不平:“你这样的打扮好意思说我吗?”   徐老师穿着件『奶』白『色』的卫衣,甜美可爱的仿佛十六七岁的青涩少年,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好歹没穿成七彩调料桶啊。”   蒙阳怒视他,痛心疾首:“老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越来越不像直男了。”   我本来就不是啊!   徐缭伸手止住控诉,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真心话吓坏两个大兄弟,于是强行扯回话题:“这不是你把自己穿成彩虹的理由。你要是继续这个审美下去,别说直男了,弯男都容不下你,你这是要进军时尚圈啊!”   时尚圈跟娱乐圈虽然紧密相关,但其实个别时装周的主题跟造型设计实在奇葩到让人欣赏不来,因此吐槽某人衣品糟糕的时候,偶尔会开开这方面的玩笑。   当然,是私底下的。   正常的网民可以吐槽时装周的奇葩设计,可明星说这种话要是被某些设计师听见,那就等着被穿小鞋了。   “巧了。”蒙阳闷闷不乐道,“就是按照时尚杂志上来搭配的,我经纪人要求的,说我不能再这么随便了。”   徐缭槽多无口,忍不住多嘴了句:“你都看了什么杂志啊?”   蒙阳往自己包里翻了翻,找出两本来丢给他,徐缭定睛一看,这几本全是花美男定位,不由得感到一阵胃痛,艰难道:“蒙哥,你是不是对自己的硬汉定位有什么误解?”   对自己误解极深的蒙阳使劲儿对徐缭翻了好几个白眼。   《暗龙》即将上映,宣传日渐紧张,除了采访还有各『色』活动,宣传更不必提,徐缭愈发忙碌,别说朋友,好几天连应肃都想不起联系,回到酒店后沾着枕头就睡,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二十四小时来用。剧组相差无几,几乎没怎么停歇,从一个城市转到另一个城市,亏他在应肃走那天还说会记得买特产回去看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城市有些什么,到后来他就连自己到底去过哪几个城市都快记不清了。   回燕城的头天晚上,徐缭在车上睡了一觉,好在是三人组活动,采访并不枯燥,他仔细想了想要是跟着《凰璃》那剧组时这么高强度的宣传活动,估计自己也要变成下一个赵松溪了。然而饶是如此,三人也都格外疲惫,今天采访结束后还有个应酬,主办方请吃饭,好在大家都挺能喝,火力分散得很开,金主爸爸最先倒下,被秘书扶了出去,之后剧组就轻松多了,可饶是如此,酒意加困意还是折腾的众人够呛。   关莫磊毫无任何压力,甚至在车上跟他们嘀咕考虑转去幕后的可能,徐缭心想以后武打明星这块还要靠你来撑呢,怎么能这么不思进取,可再仔细想想,觉得关莫磊兼职动作指导也不妨碍他演戏,于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让他自己跟经纪人讨论去。   蒙阳早就睡过去了,靠着车窗脑袋如波浪起伏,徐缭也困得不行,垂着头小鸡啄米似地打瞌睡。关莫磊见说着说着忽然没了应和声,这才从自己的世界回归,左看右看俩人都已经去跟周公约会,只好无奈叹气,又生怕蒙阳把自己撞成脑震『荡』,赶紧把人抓了回来,随手塞了个抱枕过去。   徐缭下车时仍带着睡意,跟着剧组一道回了房间,汪甜过来扶了他一把,自己也悄悄打了个哈欠,时间太晚了,她倒不忙,全程都在底下坐着等徐缭录制结束,还刷了会儿微博。   《暗龙》的宣传活动跟预告片穿『插』着在网上爆料,宣传虽然不及当初《艳蝶》被坑之后那般声势浩大,但也不像被坑之前那么小打小闹,还是有不少关注量的。丁蔚然反水这事儿在剧组里人尽皆知,可不少观众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三人组里,不少男粉包括女粉甚至发出“但求一睡丁蔚然”的呼喊声。   蛇蝎美人身下死,十大酷刑也甘心。   徐缭跟关莫磊是第二次合作,预告片里也有提及吴浩对丁蔚然的服从,甚至可以说宣发组相当恶意地故意误导群众,让吴浩跟丁蔚然看起来像对黄金搭档,不少期待的影『迷』甚至在底下为何游星抱不平。   何游星: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在这里。   何游星:你们开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   何游星: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何我始终没有姓名。   ……   预告片最终版出炉当天,女主角现身,吴浩跟丁蔚然终于得以平反,底下的评论于是开始刷:   丁蔚然&吴浩:说好一起单身狗,你却偷偷泡了妞。   汪甜常年混迹粉群,两边都加了进去,已有太太借着预告片这点资源剪三生三世了,仍是忠犬女王的搭配,堪比大片预告,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是不是跟徐缭待在一起久了,各家友情粮已经吃饱,倒不怎么吃西皮,好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一番,这两年下来居然变成个唯粉,每天就靠混在粉丝群里看她们的神奇脑洞跟沙雕段子乐呵。   人间有爱,汪甜难得圣母,为提前嗑西皮的姑娘感到悲哀,不忍心想在电影院里看到捅刀那一幕该是何等凄惨,可同情之余又不免幸灾乐祸。   唉,人之初,『性』本恶,怪不得她“心狠手辣”,罪魁祸首是刘导跟徐老师,汪甜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心安理得地再度刷起超话来。   徐缭带着困意回到房间,闭眼之前给应肃打了个电话,趴在枕头上摆弄手机,眼皮将垂不垂,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   “有事吗?”应肃在那头问道。   “你看没看我的采访了吗?衣品没给您老丢脸吧。”徐缭拖长了腔调,皱了皱鼻子,头发在枕头里蹭了几个来回『乱』成一团糟,比前不久刘正业手下折腾出来的还要具有凌『乱』美。   徐缭衣着风格也被粉丝津津乐道了好一阵,毕竟应肃在跟不在时的区别实在太大了。   “挺好的。”应肃回道,“比我挑得更适合你,只是太幼了点。”   徐缭慵懒地笑,难得抽出空跟男朋友煲电话粥,上半身不动下半身跟蛇似的往地板上挪,两条长腿掉在地板上,整个人也顺着床滑下去,坐在地板上『摸』早早就被丢下来的外套,里头还有一包烟,打火机也在一块儿,他点了根烟,总算精神了点。   “噢。”徐缭轻佻笑了笑,说多了话的嗓音略哑,“我知道,你喜欢照片那样的我多一些。”   没道理,自己竟跟自己吃醋,徐缭心里不太痛快,嫌应肃实在不解风情,少年幼嫩些多好,青春活力,可爱天真,难道不正适合拆吃入腹?   应肃沉思片刻道:“我不对小孩子下手。”   徐缭深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指尖,起身坐在床边,手就伸向了烟灰缸,用肩膀夹着手机,一双长腿架在一起,这会儿接近夏天,已经开始燥热,他觉得应肃的声音跟铁扇公主那把假芭蕉扇似的,吹来是凉风,却扇出滚滚热焰。   烟火伶仃,徐缭仔细瞧了瞧那点火星,眉梢眼角含情脉脉,刚开荤就得禁欲,可怜了他三月不知肉味,这会儿有点精神就想折腾。   “应总,人生千百种滋味,总要都尝尝嘛,你只喜欢一种风情,倒显得我没本事了。”   “怎么。”应肃无端觉得好笑,深更半夜工作,自然觉得疲惫,值得给自己休息几分钟,他舒展身躯仰头看黑沉沉的天花板,“你磨炼演技难道是为了让我搞的吗?”   徐缭轻啧了一声道:“吃饭的本事拿来兼职也无伤大雅啊,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情趣而已,那你想搞吗?”   作为男朋友的应肃有点想,作为经纪人的应肃则完全不想,他无声微笑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去冲了冷水澡消消念想吧。”   徐缭叹气,不甘示弱:“你难道不想试试……”   “不想。”应肃冷酷拒绝,“我只接受本人。”   徐缭十分好哄,听了这话又有几分甜滋滋,于是拿过当初话题来重问应肃,真真切切恋爱脑发作:“应总,那我『奶』吗?”   “『奶』,特别『奶』。”应肃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一针见血,从根源解决问题,“难怪粉丝喊你宝贝心肝,喊我肃爸。”   这话……   徐缭心念一转,忽然磨牙,心情如过山车般急转而下,两人又闲聊片刻,一根烟抽完,他去刷牙,满口薄荷清香,叽里咕噜地跟应肃说话,方才心满意足挂断电话,放应肃继续工作。   第二日前往机场,剧组意外发现近来走『奶』甜青涩风格的徐老师忽然回归成熟优雅,轻薄的黑『色』长袖衫,格外修饰腿型的紧身牛仔裤,他是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难看不到哪里去,笑起来仿佛明月当空,五官柔和而精致。   唯有关莫磊十分诚实:“老徐,你今天看起来起码老了八岁。”   徐缭笑容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徐缭:对不起,我们弯男不想跟你们直男聊天。   撩总自己打扮『奶』气是因为上辈子习惯加上他自己实际年龄的缘故哈哈哈哈哈,自己觉得自己比肃哥大好多,所以多少有点介意。   肃哥:从根本解决问题就好了。 第七十四章   《暗龙》终于迎来了首映礼。   观众的忘『性』很大,《艳蝶》才不过是前年年底的作品,算来时间也并不是很久,去年还错失了繁花奖,可不过一段短短时光,就已被之后上映的各类电影取而代之,有些没做好准备工作的小媒体甚至以为徐缭是第一次上大荧幕。   演员就是如此,需要很多很多作品积累起来,才能被人牢牢铭记于心。   而徐缭比寻常演员还要更奇葩些,他总是时不时因为拍戏而消失一段时间,别说粉丝,连媒体都得不到他半点消息。   其实近来徐缭跟着剧组跑久了,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的道路走得略有些奇怪了,有些事在没有被提及时并不奇怪,可是意识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会因为拍戏而完全消失,多多少少会保持一定的话题度,不至于让整个人完全离开主流媒体。   白苏就是如此,应肃帮他安排的行程井井有条,拍摄配合剧组,空闲配合采访,走在街头都有“抓拍”相关的新闻,几乎没什么空档。他与媒体相当默契,又有一定的话题度,打造出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徐缭却不同,他太自由了,简直像系在应肃尾指上的风筝,靠一根线摇摇晃晃,在天际畅游。   这次首映礼举办的时间有一定的限制,并不算漫长,刘正业跟主办方那边特意协商过,给主创人员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因此来时声势浩大,几乎所有参与拍摄的幕后人员跟演员都出现在了座位席上。   这次请了不少媒体和影评人,按部就班的红毯跟媒体采访,来得粉丝也不少,全场都是尖叫跟欢呼声,可徐缭却略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之前刘正业不经意提起的那句话: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当时在那么好的时间上,你会接下《失语者》,你公司居然会让你接。   多好的时间,《艳蝶》热度还没完全过,《暗龙》刚刚杀青,瑞丰又发来邀请,几本杂志卖到脱销,热度恰好,正适合一飞冲天抓紧话题,却让自己埋头进了深山老林拍戏,半年没有任何消息,媒体的热情一瞬间消耗殆尽,即便对于演员而言,这样的行为也太愚蠢了。   纵然心事重重,可徐缭还没忘记工作,直到进入影院后方才收起笑容。   《失语者》并不只是题材艰难,也不单单是环境艰难,还有一点颇为致命,它的情况注定演员要一心一意地扑在拍摄上,汪小婵看着和善可亲,佛系导演,实则从不接受任何探班跟媒体采访,加上拍摄场地的确恶劣,也的确没多少人愿意过来。   这部电影,在拍摄过程里,主演拿不到任何话题度,且这类电影受众不大,宣传也是影片大过于演员。   当时徐缭并非无戏可拍,综合考虑下来,接《失语者》其实得不偿失。先不谈当时徐缭的情况不佳,事业刚刚巧迎来真正的转折点,按照应肃的深谋远虑,当时他本不该让徐缭接下《失语者》,好不容易演艺生涯刚有点起『色』,就又被折腾回了原地。   未来的事没有人能说准,《艳蝶》的意外情况姑且不提,《暗龙》是匹凭空杀出的黑马除了徐缭以外无人知晓,如果《暗龙》反响平平,徐缭借《艳蝶》在电影圈子里站稳的那点根基就全部消失了,除非他肯在文艺电影里再混上好几年。   接《失语者》不是没有好处,可一般来讲,人们不会走得那么险,好像每部作品不成功便成仁,大可稳妥一些,更别提当时徐缭还有一部爆票房的作品打底。   这个年代说诚恳也算诚恳,说拜金也算拜金,接下来会越发转型,彻彻底底变成流量明星的地盘,有奖项有演技有名气都比不过有流量。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应肃都没有强制要求徐缭去做过什么,无论发生任何事,对方都会按照他的意愿而让步。   上场时徐缭仍在想这回事,刚开始是刘正业的讲话环节,他笔直站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开小差,却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里的应肃,对方在台下坐着,微微抬起脸凝视过来。那么平凡无奇的一张脸,在娱乐圈这个俊男美女出奇多的地方里压根排不上号,可徐缭看过去时,却觉得其他助阵的明星都是背景板,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应肃。   等刘正业结束完发言,几位主演才打打闹闹说了些趣事,漂亮的女主角矜持微笑,她并非真的拙嘴笨舌,可也的确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场合。好看的人总是多少有些优待,这样柔美的笑容足以众人惊艳,自然连不善言辞都显得清纯动人了起来。   而后众人下场,将舞台让给真正的主演,不断重复着几张剧照跟预告片的屏幕渐渐暗下去,《暗龙》在一片寂静里开场。   电影剧情跟徐缭印象里区别并不算太差,只是丁蔚然换了个人,风格便迥异了起来。   徐缭终于意识到刘正业屡屡在片场皱眉,不厌其烦地提起自己对于丁蔚然这个角『色』而言太漂亮了是什么意思。用之前放定妆照时意外热搜的成语拟人就是,他把一个儒雅老派的衣冠禽兽演成了蛇蝎美人,其实也怪摄像跟灯光,硬生生营造出旖旎轻浮的风情,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诱『惑』力。   少年的丁蔚然出场倒还带着点青涩,然而阴郁早已长成,他在三人之中过分早熟,琉璃般清澈的眼眸内藏污纳垢。   他的『色』相过于明艳了。   《暗龙》到底是以何游星为主,丁蔚然因为徐缭的缘故,多给群演添了几句台词,如这类电影之中,漂亮的皮相没能带来什么好处,刚入帮的三人组,丁蔚然的心思最毒,实力也最弱,领头的大哥肆无忌惮地讥讽他是个娘娘腔,卖屁股的。   何游星为他出头,义气大过天,拼了命地爬上去,将大哥的舌头割下送到丁蔚然手中。   蒙阳的扮相没话说,他是盛夏被生活鞭挞着努力长大的少年;也是浑身浴血不知未来的『迷』惘青年;等到位高权重,换上老派西装,有了谈话的一席之地;再到一身长衫,人人都称他一声何爷。   丁蔚然与吴浩如毒蛇与野狗站在他身后,何游星端端正正坐着,温文儒雅,不动声『色』间叱咤风云,从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毛』头小子变成人人畏惧的地下皇帝。终于可以脱了那身洋人的皮囊,西装叫他穿得浑身难受,就换了长衫,刻意做得方便活动,看着像个读书人,袖子里却藏着刀子。   何游星的人脉太广,扳倒他并不容易,警/局那头虎视眈眈,新起来的小帮会像群鬣狗,试图围剿大象。他自己倒是笑了笑,将一些厌倦了的琐事同丁蔚然说,觉着近些年来的日子过得与自己所想的不同,倒不如继续当十余年前涮着清汤当火锅的少年,又羡慕丁蔚然读书多,知道许多大道理。   丁蔚然听出了端倪,心里顷刻间动了念头。   三人组到底不齐心,吴浩从来就没变过;何游星惦念当初却再回不去;丁蔚然则一条道走到黑。   丁蔚然读书虽多,但人却自私自利,心胸狭隘,落在他手里鲜少能有人落得好;何游星读书少,却会做人,多是跟人抽刀子的交情,他惜命可不怕死,懂得给人留全颜面,心够狠手够辣,偏又藏了那么点菩萨心肠,不会刻意折辱仇家,因此人人面前都说得上话,大家也都服气他这人。   所以人人都是打心眼底敬重何游星,对丁蔚然却是又惧又怕。   《暗龙》的剧情节奏把控很好,前期三个少年努力奋斗,中期功成名就而暗『潮』涌动,接近结束时何游星安排好众人结局,静待暴风雨来临。   丁蔚然虽然选角有所变化,但并未喧宾夺主,两人是兄弟也是仇敌,可何游星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甚至于可以说蒙阳在饰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隐隐约约与对方完完全全地合为一体了。   ……   电影结束时,众人起身鼓掌,不少观众发出惊呼跟叫好声,剧组要转向接下来的媒体采访,蒙阳作为主角自然受到不少关注,而饰演丁蔚然的徐缭也没能逃开,关莫磊的表现略差些,不过吴浩这个角『色』本就不以演技为重,他的忠诚跟冷酷足够塑造一个煽动男女『性』荷尔蒙的硬汉。   倒是女主角稍逊光彩了些,好在男演员总不可能跟女演员抢风头,她也多多少少分到了些关注度。   媒体们十分刁钻,什么问题能挑起关系的冲突就问什么,刚刚被点到名的男记者就故意询问徐缭是否满足于饰演丁蔚然这么一个配角?觉得众人里谁演技最精湛?   这个问题有些阴险,回答不好很容易被记者『乱』写,毕竟即便消失了这么久,事实上徐缭的咖位还是要比蒙阳大得多,且有一部得到繁花奖提名的作品打底。如果徐缭说满足,那业界里难免觉得他眼界太小,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如果说不满足,那就是对主角蒙阳有意见,容易*屏蔽的关键字*整个剧组,尤其是刘正业。   夸自己则显得过分傲慢,不夸自己则铁定会被踩一脚。   徐缭微微笑了笑,开口模棱两可:“我相信刘导会安排演员到他们最适合的角『色』上,而演员需要做得就是尽力去扮演得到的角『色』。”   刘正业下意识点了点头。   三人组关系不错,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基本上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你吹我帅我夸你演技好,像是全没意识到那些隐藏其中的刁难。直到采访彻底结束,众人才松了口气,倒是记者们大多有些失望,设坑下套全没成功,《暗龙》整个剧组的几位主演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这是真的,只当是剧组早就串过词,不由有些丧气。   三个主演都年轻,蒙阳演了不少烂剧,事业没什么起『色』,归于十八线都算是奉承;徐缭这人神出鬼没,热度忽高忽低,时不时突然销声匿迹,显然也是个眼高手低看不清自己的;关莫磊彻头彻尾就是个新人,在《艳蝶》之前说瞎跑龙套都没有人否认。   记者还以为能捏到三个软柿子,哪知道一个个比老油条还滑溜,半点不上套。   之前在剧组里相处,刘正业就知道徐缭这个人耐得住『性』子,对艺术演技也有一定的追求,情商不能说近乎妖孽却也不低,这个圈子里能混得好的通常都是人精。别看着所有明星在镜头前人五人六的,事实上稍微红一点起来就狂到不像话,当着记者耍大牌的年轻明星从来没少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少,等被教训过了才懂得醒悟,发封道歉信意思意思,则更多的连醒悟这个机会都没有,直接翻船。   知道维持人前人后两张脸的那类成名明星,都算是听话的,经纪人撞上能烧高香;而台前台后都能把控得住自己,知道分寸的,赢得幕后人员口碑的,向来都是少数,也只有这类少数人能往上走。   现在的圈子其实越来越畸形了,不少明星只要控制住自己在媒体前的形象,塑造好人设,私底下怎么耍大牌发脾气,骄纵任『性』,照旧是男神女神。   刘正业的新项目并不顺利,试镜了几个演员都觉得不合心意,有几个甚至耍大牌耍到他头上,这会儿《暗龙》剧组一起进行活动,不由得更加怀念起那个冬天。   采访会结束之后,还没彻底散场,刘正业领着剧组所有人员,除了主演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幕后人员,剧组总共有百来号人,有些来不了,有些则来了不想上台,除此之外,几乎全部到齐,将长长的舞台全部站满,甚至有不少顺着台阶站下去,连边上都挤满了。   首映礼真正结束那一刻,刘正业带着众人深深对影评人、媒体、观众鞠了一躬。   在首映礼结束后没有多久,《暗龙》就开始在全国上映,剧组自然不可能空闲下来,公映之后的任务更重。   《暗龙》最初的规模并不大,直到提前的午夜场公映至第二天真正上映的单日票房突破了四千万,院线才觉醒过来,陆陆续续增加场次,而之后正好赶上周末,电影上映一周后票房成功冲入一亿五千万关卡,反超暑假档不少花大力气宣传的大片,口碑也没有落下,各大平台都能看到《暗龙》的身影,讨论话题从未间断,几家着名的影评网站上《暗龙》的分数都居高不下去,平均分多在八分甚至到九分上,一周过去也没见下滑太多,可谓真真切切的票房口碑双丰收。   不少杂志上也刊登了有关暗龙的相关评论,有好有坏,这很正常。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这不单纯只是一部普通的“犯罪片”,刘导跟编剧都太出『色』了,没一个镜头浪费,没一个地方多余,甚至没有一个角『色』是不能理解的,时代的推动,陈规腐朽,被人们所抨击的情与义曾经成全了何游星,也彻底杀*屏蔽的关键字*何游星。在电影的时候恨不得大骂丁蔚然的自私恶毒,可事后想想,他走了这个时代的路,却死在了旧时代的忠义上。这一对兄弟跟仇敌对比实在是太巧妙了!”   而某些影评人则非常不满意:“剧情姑且算是可圈可点,不过还有令人不满的地方,前面少年那部分拖得太长了,主旨跟善恶实在不清晰……”   鸡蛋里挑骨头是某些影评人的拿手绝技,甚至每个主演都反复被抓出来说了一遍,某些情绪饱满的剧情被认定是用力过猛,总之就是无论哪个部分,总能有他们看不顺的地方。   为这事网络上还开掐了一波《暗龙》这部电影的善恶观,有人认为刘正业把何游星这个角『色』塑造的太正面,反倒显得老警长不近人情,强行把善恶颠倒。   而之后又有一名叫做“竹子青青”的影评人出了一篇长评来反驳:世间善恶,由思想定夺。   于是双方掐得花样百出,《暗龙》话题度不减反增,票房更是不显颓势,忠肝义胆在时下是受人嘲笑的老东西,可无论是被生活磨砺到归于平凡的中年人还是正叛逆『迷』茫的青年,总归心里头都曾有过热血豪情,于是不少人重复走进电影院,并推荐给自己的朋友。   对绝大男『性』观众来讲,这部电影的重点在暴/力跟兄弟情,谁没个能两肋『插』刀的好哥们,一杯酒一句话,一生一世都是兄弟,只是社会磨砺,金钱跟命运让人屈服,最终大家分道扬镳。   电影是实现人类美梦的一个去处。   何游星对待兄弟的方式,重情重义的『性』格,酣畅淋漓的打戏,跟*屏蔽的关键字*的柔情百转,都激得人肾上腺素狂飙,恨不得在电影院里就嗷嗷叫起来。谁不想勇敢这么拼一把,可到底被现实打压下去,只好深深埋在心里头,只能寄情于荧幕上的血『性』男儿。   女『性』观众多数要干脆一些,男人的友情跟社会主义兄弟情没什么太大差别,她们买票进来就为了看肌肉跟帅哥,还有些人喜欢这血腥之下的纯情浪漫或是喜欢三人组中期的装『逼』模式,自然也不缺乏喜欢这种激/情跟义气的。   关于演技还是主要围绕在徐缭跟蒙阳身上,绝大多数报道都认为徐缭的演技比较《艳蝶》那时更有进步,丁蔚然的蛇蝎心肠跟优雅的行为形成强烈对比,尤其是两场安排恰当的打戏,西装暴徒的设定深入人形,甚至有人夸赞如果说何游星是男人最想成为的类型,那丁蔚然必然是女人最想睡的对象。   还好,不是男人最想睡的。   徐缭悄悄擦了擦汗,又翻了翻版面,关莫磊的关注度比较少,大多数夸奖是说他的打戏流畅,动作戏好看,身材也非常棒,还着重分析了他打戏上的美感,提到演技的就很少了。而蒙阳则不必提了,绝大多数影评给他的何游星大吹彩虹屁,也有人拿徐缭跟他对比,各方意见都不统一。   上映已经一周多了,徐缭的工作也告一段落,终于有了些休息的时间,戴上睡眠眼罩打算一觉到家,全然不知道《暗龙》播出后自己的粉群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前不久“烈火缭原”跟“调味料”终于互相妥协,主要原因是由于徐缭的大部分新粉一致认为用了好几年的火娃这个称谓实在太过难听,徐缭空悬了好久的粉群称谓终于在几个粉头的协商下统一成了调味料,不过火锅跟烧烤两家还是继续掐架,这点并没有变化。   丁蔚然中途反水杀死吴浩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虽说三人组的*屏蔽的关键字*早就存在,剧情里也一直有所暗示,然而吴浩单纯如野兽,丁蔚然与何游星的冲突在两人身居高位后就近乎明目张胆,可两人都保护并且信任着吴浩,所以没有人猜到真正杀死吴浩的人居然会是丁蔚然。   粉群自然更是炸了锅。   “我的妈哎,丁蔚然这是什么蛇蝎毒『妇』的人设啊卧槽!太他妈带感了吧。”   “那一滴泪是什么绝美爱情,我的眼泪不值钱,天啊,又虐又痛。”   “*屏蔽的关键字*,我*屏蔽的关键字*,爆哭,你明明不想杀他的啊!”   “放过我吧太痛了这把刀子。”   “太难过了,我觉得最难过的就是丁蔚然跟何游星保证会一直保护浩子下去,他当时说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是杀浩子的时候,嫌他碍事也是真心的!这个男人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去看‘蔚然是什么神仙美人’太太的踩点混剪,丁蔚然根本就不是人,他是妖精降世吧呜呜呜呜呜!”   “没想到我会爱上一个*屏蔽的关键字*,是徐老师改变了我。”   “丁蔚然真的是徐老师演的吗???上次机场发回来那么『奶』甜『奶』甜的徐老师???这是什么恐怖演技!”   “我靠那个大哥是不是瞎了狗眼啊,佛了真是直男,居然说丁美人是娘娘腔?我他妈要是有你这个地位我就先睡了那时候还甜甜的小美人!”   “丁蔚然这种人设真是太复杂了,吃起来简直满嘴刀,可是又太适合被暴/力对待了!对不起我想看抹布。”   “抹布滚谢谢,群里禁抹布,狗蛇(吴浩x丁蔚然)跟卫星(丁蔚然x何游星x丁蔚然)女孩在哪儿!”   ……   汪甜看了看边上熟睡的徐缭,悄悄打开了看文的软件。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的女『性』观众是作者本人。   抹布的意思是路人x角『色』,带有一定侮辱『性』的。   甜姐你这么嚣张小心被抓包啊。 第七十五章   难得的假期,自然是跟男朋友腻在一起最为重要。   两人在徐缭家里胡天胡地『乱』搞了好几回,把之前工作的遗憾几乎全弥补了回来,严肃正经的大经纪人说着不对孩子下手,可临到头来也没有那么强的底线,压根没注意过分寸两字,徐缭刻意装嫩,软萌可爱,险些引火烧身到把自己给搞“瘫”了。   一轮战事稍歇,两人都有些昏昏沉沉,久没有人气的卧室终于得到宠幸,刚换的被褥被弄得『乱』七八糟,徐缭浑身粘腻,有心想起来洗个澡,又有点懒得动弹,干脆趴在应肃身上,任由对方被汗浸湿的手指抚『摸』着自己几乎缠在一起打结的头发。   “应总。”徐缭垂着眼,声音里透着餍足跟满意,微微抬了抬下巴,鼻尖凑在应肃脖子上嗅了嗅,那点装腔作势的古龙水还未彻底消弭,肌肤尝起来带点咸味,他小小咬了一口,将皮肉叼着用犬牙磨蹭了片刻,“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   两具汗津津的身体贴在一起自然不会太舒服,这会儿天气已经热到令人发指了,应肃还跟徐缭完完全全贴在一块儿,简直头昏脑涨,觉得热气仿佛凝结着实体在视野里晃动。   “不。”应肃懒洋洋地回他,手指穿过一绺头发,低下头亲了亲侧脸,“我爱你。”   徐缭嘿嘿傻笑了两声,舒展开长腿,使劲儿地贴着应肃,恨不得两个人像是两根雪糕那样化在一起,略带讨好地凑上去亲了亲他。应肃皱着眉偏过头,避开这个亲吻,通常在欲/海里沉沉浮浮时他不会这么讲究,可一旦清醒过来,洁癖那点小『毛』病就不合时宜地发作。   这回事从第一次发生关系就已经很明显了,徐缭什么都敢进嘴,应肃不太爱在床事过后吻他,因为压根不知道徐缭的嘴曾经碰到过什么地方,*屏蔽的关键字*在床上百无禁忌且相当肆无忌惮,让惯来克制的经纪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婉拒这爱意。   徐缭不知道算缺爱还是缺安全感,喜欢『舔』他,反反复复,在汗津津的皮肤上品尝那点微妙的咸味,像是享用一道大餐。   应肃皱了皱眉,死活不肯松口,除非徐缭愿意半道去漱口。   “你现在在想什么?”徐缭眨了眨眼睛,轻柔地问他,倒也没追究这点小事,快快乐乐地在应肃唇角轻啄了下。   应肃完事后披了件衬衫,这会儿已经被各种『液』体搞脏到不像话了,扣子中途被弹飞了好几个,散『乱』地敞着,身上贴着徐缭,身下垫着一塌糊涂的衬衫,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缭:“你很重,而我想洗澡。”   徐缭哭笑不得,伸长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声音沙哑:“这是真心话?”   “哎……”应肃叹气,把人搂在怀里,在洁癖跟腻歪之间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自己最后的『操』守,下巴抵着发旋好一阵,半晌仍告诫他,“你的确重了点,接下来注意饮食。”   徐缭顿感大煞风景,长眉微蹙,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你认真的,这会儿没觉得我『性』感火热就算了,你还觉得我重了?”   “你真的重了。”应肃重复道,“最近没有锻炼,肌肉都松了。”   那双漂亮的手忽然从徐缭的脊椎骨滑上来,仿佛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应肃的声音从慵懒到警惕只在一瞬之间,面『色』不善道:“你还重了不少,最近跟着剧组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徐大明星,你的自控力呢?”   “我又不是女明星,这不是吃饱点屯点脂肪,好有体力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活动嘛。”徐缭奋力挣扎,试图夺回话语权,装傻充愣道,“既然你这么嫌弃我的身材,不然你来监督我好了。”   应肃当然没下他的套,只是闭上了眼睛休息,像是打定主意不打算理人了。   “哎,应肃。”徐缭不肯饶了他去睡觉,依旧腻歪上去,两人贴得紧密,连心跳声都能听见,他比任何人都贴近这个男人,心却飘到了远方,脸颊贴着锁骨,忽然小心翼翼开了口,“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其实想问应肃为什么对自己格外不同,每个明星应有的规划从未提起,放任自己任『性』妄为。   这即便是爱,也是溺爱。   你为什么不管管我。   徐缭想问,却问不出口,   “你想问我为什么放你去拍《失语者》是吗?”应肃平淡无奇地揭破他的心事,仿佛那是什么能让人随手翻看的日记本,只需扫上一眼就清晰明白。   徐缭反复把冲到舌尖的话嚼了几遍,沉思道:“我现在细细想过来,你当时反对,并不只是《失语者》本身故事有问题,对吗?”   “对。”应肃大概是有些累了,他眯着眼,毕竟刚刚才做过耗费体力的剧烈运动,只是想洗澡跟徐缭亲昵的想法还在冲突,因此暂时不肯轻易入睡,“《失语者》不是个好选择,汪小婵名气不小,这圈子里却没几个人愿意跟她合作这部《失语者》,你以为真是天上掉馅饼吗?演员再有实力也需要曝光率,你不是跟赵松溪熟吗?他的实力跟名气一点都不相符,就没觉着出来问题?”   赵松溪淡泊名利,凡事讲究随心,加上近些年来主要事业是教书育人,佛系非常。   可是徐缭跟淡泊名利沾不上半点关系,谁说追求梦想就一定要放下名声跟金钱,这些东西又不冲突,只有地位越高走得越好才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他从没避讳过自己贪恋这些,也明白有些时候世界会『逼』着人做出抉择。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应肃慢腾腾地说道,“可我知道你的状态这些年来一直不好,直到拍摄《失语者》之前,你变得很有主见,很有能力,很有分寸,却丢掉了某些东西。”   “你不笑话我?”徐缭忽然问他,“不觉得我莫名其妙,无病呻『吟』?”   应肃突然哑哑地笑出声来,漫不经心纠缠着徐缭的头发,他这时感情充沛的几乎有点不太像是他本人:“没受过伤害的人才会去讥讽别人的伤痕,因为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说得轻易简单,困难仿佛能迎刃而解,好像努力跟不放弃就能解决什么似的,否则网络怎么会诞生键盘侠这个词儿?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把这一切都尽量做得很好,除了自己,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徐缭本想问他怎会有此感慨,突然想起了崔远山曾经的经历,这位大老板的经历真可谓起起伏伏,一直陪伴身旁的应肃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你跟白苏不一样。”应肃试图动下腿,徐缭压得他半边身体发麻,对方则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小动作,而是着『迷』地看着他的嘴唇,好像那里面吐『露』出的是什么金科玉律一般,“你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你要是知道我之前做过什么,就不会这么说了。”徐缭突兀地说道,他没再笑,脸『色』稍稍肃穆了些起来,“我不是你想的,你以为的这种人。”   应肃捏着他的腰坐了起来,两个人对视着,他忽然抽过床头的湿巾擦了擦手,把那枚戒指重新拿过来给徐缭系上,指尖顺着链子滑落,戒指在胸口晃『荡』,对方的指尖也抵在那儿,徐缭呼吸着,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响了不少。   “我十岁那年,母亲因为意外去世。”应肃放缓了声音,“父亲因为他的学生闹*屏蔽的关键字*的缘故没能赶回来,没能来见上最后一眼,甚至没能来陪我度过那最难熬的几个小时。于是我从医院走出去,没有人注意到我,他们在忙着联系可以大人,马路上来来往往,我想走到路中间,让她带着我一起走,天真的想那时她应该还没走远。”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她只能在我生命里停留十年,我就不得不放手的话,为什么我们要遇见,为什么我会是她的孩子。”   徐缭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找不到任何好的理由去安慰应肃,他没有过那么深刻的亲情,也不知道这些血淋淋的过往有多么疼痛,这是他无法触及的一部分,让徐缭下意识想退缩。   “后来过了很久,我又想,还好有这十年。”应肃把徐缭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手指一收,正准备往浴室里走去,“人的想法总是在变,行为也会因此改变,不可能永远正确或者错误下去,起码对我而言,你现在是正确的。”   进浴室之前,应肃撤出身来看他,漆黑的眼睛像是两颗宝石,问道:“你要进来吗?”   徐缭像是猛然想跳起来,可刚起来一点又坐了回去,试图抵抗着什么,咬着自己口腔内部的肉好一会儿,近乎面目狰狞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   “腿抽筋了……”   “…………”   ……………………   应肃这几次修的图不少,有不少是按照前几次活动时打扮拍摄的。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私生饭杰作。   徐缭一下子得了大堆照片,自觉里头承载的满是爱意,编辑了好几条微博,隔着一段时间敲定上传,不忘带上自己的土味情话。应肃对这个id颇为嫌弃,并不打算帮他打理,只是重新拾起了相机,说是要拍照就要搞套好一点的设备,近来徐缭身价倍涨,他也入账不少,这点小钱大概只是『毛』『毛』雨。   《暗龙》愈发势不可挡,电影院甚至延长了上映时间,三人组彻底红了,每天都忙得喘不过气,徐缭但凡抓到空闲就忙着谈恋爱,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肾迟早要毁在男朋友或者工作上。   红不能说是个坏的词,可有时候也实在说不上好。   徐缭虽经历过《艳蝶》那会儿的一夜爆红,可比起《暗龙》简直就像是『毛』『毛』雨,起码那时候还没有媒体追着他的车子跑,更没有人试图偷偷『摸』『摸』翻进小区翻他家的垃圾桶,好在这个住处足够偏僻安全,安保系统又加强了不少,几乎没有任何媒体能偷拍得逞。   三人组的脸被刷得人尽皆知,人『潮』涌动的商城银幕跟路边的led屏上都能看到他们几个的大脸,连早有准备的徐缭都在骑摩托准备出门时被媒体给堵懵了,之后干脆老老实实把车推回去,宅在家里不敢出门。   而蒙阳跟徐缭的粉丝急速增加,关莫磊稍差一些,却也爆火了一把。   三人组对此没什么太大反应,工作量增加,采访从早到晚,各种工作机会不断抛来。人一多,利益一起,连带蒙阳跟徐缭的粉丝也掐了起来,何游星跟丁蔚然两个角『色』过分鲜明的对立,有人骂何游星白莲花,就有人骂丁蔚然*屏蔽的关键字*,卷入不少浑水『摸』鱼的路人。   明面上说角『色』,暗地里骂演员,巨大的流量冲刷带来利益,谁不指望自家小哥哥能碾压众人走上花路,便拼命互相贬低,怨恨对家蹭热度。蒙阳虽是一番,但徐缭咖位却胜过他太多,两家互不服气,撕『逼』撕出新高度,还没下映就好像结了百八十年的仇一样。   徐缭的粉丝多些,蒙阳的粉丝也不蠢,反挑了些别的话题,下场黑徐缭家总是跟合作对象撕『逼』,踩着合作的演员上位,一时间倒还真搅『乱』一滩浑水,惹得不少路人对徐缭转黑。   徐缭才不管这些。   自打那天灵肉结合了下,徐缭就觉得自己心里头那腔爱意化成了蜜糖,见着应肃就止不住地流淌出来,甜得全身都齁得慌,他没法跟应肃做一切正常情侣做的事,就只好故意在应肃的名字前加个a当手误,把对方拍得那些照片里筛选出几张最喜欢的扣下当手机壁纸。   有天蒙阳跟他一块儿接受采访,不小心瞥见了徐缭的壁纸,发现是一张精修的丁蔚然剧照,不由得十分嫌弃,说他自恋。   那当然不是剧照,是徐缭待在家里自己让男朋友拍的,于是轻哼一声,带着点不容声张的炫耀跟得意:“你懂什么?”   他想:你难道看不出这张照片包含的爱意吗?   蒙阳还真看不出来,打衣品产生纠纷那天开始,他就觉得两人之间直男的友谊到此结束,于是撞了撞徐缭,闷闷不乐道:“不行,我帮你保守你自恋这个秘密,等会得带我出去买冰棍吃,你付钱。”   “行啊。”徐缭十分痛快,“我出钱你拎。”   网上掐得热火朝天,对他们俩正主的关系倒是完全不起作用,采访结束后还约好一起去买冰激凌。   这两天蒙阳也实在是怕了,他跟徐缭这人不太一样,平日里走在外面毫无遮掩,坦坦『荡』『荡』,去小饭馆吃打卤面都未必能有人认出他是个明星,可《暗龙》上映后就全变了,全餐厅指着他喊何游星,女粉丝的尖叫堪比海妖,还有男粉上来对他动手动脚,差点被人群淹没,之后就一直心有余悸,出门非拖上徐缭或是关莫磊不可,好歹有人教导怎么掩饰自己,即便暴『露』也能分散个火力。   盛夏吃冰棍是个很难形容的爽事儿,关莫磊临时有工作走了,只剩下俩兄弟孤独地吃冰棍,《暗龙》杀青完之后关莫磊又接了个电视剧,扮演男二,剧本烂得出奇,他在雨里疯狂追了女主很久,到现在都困『惑』自己演的那个角『色』干嘛不打个车。   徐缭差点被冰块呛到喉咙,耸了耸肩膀,开玩笑道:“那剧组真是赚大发了,你接下来的片酬可能要翻上几十倍了。”   “大概吧。”蒙阳含含糊糊道,“我经纪人想让我就走电影线算了,反正以后不愁本子了,可是我自己没什么感觉。”   他看着徐缭,忽然说道:“我没什么实感,好像火了,忙了,都是很突然的事,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种事永远没办法做好准备。”徐缭微微敛起笑容,“永远都没办法,不过你要习惯,习惯这么突然的火跟突然的冷,市场抛弃人太快了,别太被报道吹得飘飘然,可也千万别妄自菲薄。不过你的公司很大,资源多,你现在的人气应该不至于出那样的问题。”   这话不该跟同行说,听着容易像诅咒,不高兴就把人惹怒了,可蒙阳不是那种人,因此徐缭便放心大胆地提醒他。   自己曾经走过的路,那些教训痛得太刻骨铭心,红得快坠得也快,那些爱你的人转头就能黑你,人没必要往后看,可偶尔命运就是这么残忍,让人时时刻刻重复那些失败跟痛苦   倒不如平淡处理。   “谁知道。”蒙阳咬着冰棍签,伸手蹭了蹭鼻子,漫不经心道,“上头的意思是给我搞个工作室,不过我也要给公司里其他人帮忙,粉丝也不全都是那么可爱的,我现在觉得火起来没那么有意思。”   徐缭失笑:“你啊你,这话说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打死你。”   蒙阳耸了耸肩,像是有点失落,欲言又止了片刻,伸手捶他的肩膀道:“《失语者》记得邀请我去。”   “那还能少得了你?”徐缭心知肚明这是为了什么,他们三个人关系不错,可是自打《暗龙》上映之后,就多了不少利益纠纷上的事,大家都是一夜成名,往后戏路也许有所竞争,对于经纪人们而言,好兄弟这样的交情无异于是过家家的把戏,镜头前客套一番,镜头下就可以互不搭理了,别过犹不及,反给人家做嫁衣。   他们太忙,没那么多时间来呵护这段带不来任何利益的交情,可蒙阳不愿意。   其实也没错,星尘如今还太小了,有那种忧虑合情合理,徐缭并未太细谈这些东西,而是挑了挑眉『毛』,嬉笑起来,“我拽也要把你们俩拽过去。”   蒙阳这才笑,继续吃起剩下那半根冰棍来,有些话不能说太清楚,总归愿意联系就还是好事。   《暗龙》之后几乎所有演员的身价都在飙升,徐缭之前的作品不少,大多平平无奇,这两年却跟走了大运一样,前有《艳蝶》,后有《暗龙》,在电影票房跟评分方面都赚足了口碑,总算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了,而且两部电影都意义非凡,可谓一步登天。   瑞丰那边的态度都殷勤了不少,稳定的人气跟热度有时候甚至比黄金更保值。   在一片忙碌之中,瑞丰所举办的开幕酒会也悄然拉开序幕。   地点在魔都,来了不少知名明星,还有品牌代言人,守卫颇为森严,管理十分严格,杜绝任何意外发生。徐缭近来名气不小,脸就是通行证,站在门口的迎宾见着他就笑眯了眼,近乎诚惶诚恐地将人迎进去,柳茜穿着复古的单肩晚礼服,姿态高贵而典雅,完全看不出来才刚入圈不久,仪态有特别矫正过,木媛对她的确非常上心。   徐缭搂着她的腰走入巨大的宴会厅,近乎壮观的香槟塔占据了中心不少位置,华美的水晶吊灯仿佛点缀着流苏,光芒明亮而柔和,照亮所有人的面容。   “徐哥,怎么其他人都是一个人来的?”柳茜挽起刚做的头发,她穿上高跟鞋后还是比徐缭差一点个子,两人之间有完美的身高差,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徐缭端过一杯酒轻啜,手指微微摇晃着『液』体,不经意抬起眼,『露』出极自然的笑意,他当然也上了点妆,跟女明星的妆容不同,要淡得多,本就饱满的红唇被勾勒得格外明显,流『露』出近乎散漫的不羁来,唇形姣好,笑起来时更叫人心猿意马。   “傻姑娘。”徐缭低头与她解释,“谁愿意分享机会,别在这儿问这种问题。”   柳茜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谨慎点了点头,未将那句“您为什么愿意”的疑虑问出口,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了。   徐缭才不在乎这点机会,他知道柳茜将来会有更大的舞台,乐得这时借花献佛,最重要的是还能让应肃高兴。   戒指在心口被体温捂得发烫,活像给徐缭打上一个烙印。   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   徐缭抬起头抿了口酒,对举办人颔首致意,眼角『荡』开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你的错   轻易爱上我   让我不知不觉   满足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   你对人的宠   是一种诱『惑』~   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出自《月亮惹的祸》,歌手张宇演唱。   是我本人很喜欢的一首歌。   其实这章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徐缭的恋爱脑233333333333333 第七十六章   瑞丰向来财大气粗,该花钱的地方绝不心疼,在业界里也是出了名的好口碑,乐意捧模特,也愿意花钱宣传,是对明星极不错的优秀品牌。   之前徐缭跟瑞丰合作时也隐隐约约有所意识到,这位金主爸爸出手极为阔绰,与其合作能省不少心,更别提对自身的身价跟知名度有极大提升。不过条件丰厚是一回事,鲜少有人能入瑞丰的法眼又是另一回事,徐缭不由想起应肃那句评价,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确运气好到爆棚了。   酒会算得上奢华,瑞丰是老牌子,有些陈规,算不上陋习,他的开幕酒会往往与晚会挂钩,自然也逃不开跳舞,舞蹈也算是社交行为里的一种。   记者们早早闻风而动,比嗅到腐肉的秃鹫还准时,宴会厅里头虽然不准进入,但外头却也有特别设立的媒体专区,毕竟大家说近了还是在同个圈子里,有些规则心照不宣,差不多称得上是互相退让。瑞丰跟邀请来的明星都需要话题度,而记者们则需要报道跟照片,只要不是丑闻,那么就是双赢。   徐缭跟柳茜如今都不是小人物,前者近来因为《暗龙》正备受青睐,而后者刚公开新电影的消息,与着名导演牧易野合作。更别提两人曾经拍摄过《艳蝶》,至今仍是不少网民心里最佳荧幕情侣第一位,有媒体甚至捕风捉影炒作他们在一起过,柳茜骑过徐缭的摩托车这个话题都暴热了很长时间。   若说徐缭出道还算有些年头,总算是熬出头来;那么柳茜无异于一飞冲天,她的作品不多,却部部惊艳,从《艳蝶》出道,之后又拍摄了颇受关注的《骄阳似火》,《骄阳似火》虽未上映,但已入围年底的金球奖,柳茜也得以提名最佳女主角。   瑞丰外头的阵仗不小,毕竟群英荟萃,纵然习惯了镜头的柳茜在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也不免僵硬,徐缭对她还算有点绅士风度,十分体贴,主要是怕当中出丑。总之两个活在媒体报纸上所谓板上钉钉的“情侣”简单在外头拍摄了几张,就匆匆进了酒会。   宴会厅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毕竟活动还没真正开始,绝大多数人还是待在外面接受采访。   带女伴并不意味着两人就要一直待在一起,徐缭不打算把柳茜圈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没义务更没必要,简单与她说了些需要注意的点,对方点点头,理解良好,想来之前木媛就已经给她做好了功课,便放手任她融入人群,让柳茜去『摸』索自己的人脉跟未来的关系网了。   徐缭抿了口香槟,目光在众人里扫过,却没能见到应肃。   星尘近来渐有名气,加上两家又有合作,瑞丰自然也没吝啬,除了徐缭之外还给星尘高层发了邀请函,崔远山近来忙碌,这事自然落在了应肃头上。本来徐缭带经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星尘那头就要多出个人,如今公司够分量又有资历的高管不多,倘若随便挑个人,难免显得轻慢。   徐缭转了两三圈,实在觉得乏味,于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他人集体,他近来名声大噪,地位比他高的不愿意结仇,地位比他低的自然巴结还来不及,一时间竟和乐融融,才刚见面就宛如老友,谈笑风生,活像已经结交数十年的挚交,直到场外忽然传来喧哗吵闹声,打断了众人十分愉快的谈话。   吵闹自然不会进门,可是场外动静不小,不少人便低头窃窃私语起来,柳茜于人群之中下意识回望了眼徐缭,对方正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自然,她于是也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交谈起来。   外头声音稍止后,应肃终于来了,仿佛『乱』世巨星,踩着热闹出场,可是大出徐缭意料,对方非是单身前往,还领着位看起来略显狼狈,气场却颇为强大的女明星——曲岭月。   他可没听说过应肃带女伴出席。   徐缭戏精附体,一下子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先作楚楚可怜的哀怨状面对应肃,还是正宫娘娘那般高贵冷艳美。   要说国内女星非要分个高低上下,曲岭月没在前三也在前五,她的代表作极多,影响力也不小,尽管私生活混『乱』,换男友像换新衣服,是个极端的话题女王,却从来没有人否定过她的地位。而且她不光有作品,还懂炒流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不少媒体借舆论贬低她,导致很多人都意识不到曲岭月本身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女『性』极容易受到歧视,尤其是能力跟相貌出众无比的女『性』,恶意的揣测从来不会减少,反而会随着她的身价上涨而越来越多,轻视她的成就。   徐缭对曲岭月本人没什么想法,他只对她身上那件应肃的西装外套很有意见。   明星也有八卦之心,随着不少人进来交头接耳,徐缭对场外发生的事情也大概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私生饭从来就没少过,这是没办法阻止的事,刚刚曲岭月下车的时候,她的私生饭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记者证,混在人群里突然冲上来想要趁机拥抱她,结果纠缠打闹之间把礼服扯坏了,应肃恰好路过,发挥了下绅士精神帮了个小忙。   这是徐缭净化掉『乱』七八糟信息后得到的现场真实情报,其他人却不觉得有这么巧合,甚至觉得说不准是曲岭月自己安排的,就为了曝光恋情,应肃的具体人设自然也一变再变,光是进来这几分钟就差不多包揽了曲岭月的绯闻男友到隐婚对象再到金主这三重身份了。   你们见过那么帅的金主吗?   徐缭面无表情地把香槟喝完了。   好好的开幕酒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乱』子,主办方的脸上自然也不太好看,曲岭月在圈子里地位不低,瑞丰自然也没傻到得罪她,有几个高层便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大概是去安抚曲岭月了。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徐缭转到香槟塔后,发现柳茜正在打发某位熟人——何庆嘉。   又是这位喜欢和稀泥,心里从来没数的何大导演,徐缭无声在心里叹了口气,打侍者的盘子上端过一杯新酒,他的空杯子早就不知道塞在哪个托盘上了,手里一直空空『荡』『荡』的。   “不好意思。”徐缭彬彬有礼,“没打扰到两位吧。”   柳茜本来一张俏脸冷若冰霜,见着徐缭一来忽然化如春风拂面,像是『乳』燕投林一般走到了徐缭身旁,她生得美艳霸气,眉宇之间又带着点青涩,何庆嘉早就对柳茜意动,看着都觉得心痒痒,本来占着资历还能占点便宜,『逼』对方多喝几杯,没诚想徐缭倒还挺上心的。   羞涩纯情的小美人有了底气,连身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矜持高贵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徐缭的精致娃娃。   何庆嘉端着酒杯僵住了笑脸,暗地里啧了一声,知道这事儿算是没结果了。   “我找小茜有点事。”徐缭挽住柳茜的手,缓缓道,“何导演不会见怪吧。”   “当然不会。”何庆嘉从牙齿里『逼』出这几个字来,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他跟徐缭过过两次招,第一次颜面扫地,第二次更是险些沦为剧组的笑柄,心里对这个男人有的那点绮念早就消弭无踪了。   可是这两年徐缭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运,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会真傻到撕破脸皮。   “那祝你开心。”   柳茜眉宇里已经有了些往后电影王后的苗头,只是仍然稚嫩,两人走到僻静处,徐缭这会儿无心交际,满脑子都是应肃跟曲岭月走在一起的模样,他当然知道人们闲言碎语的那些东西不会成真,正牌男友就站在这里,只是觉得怒火中烧,不知道是在烧谁。   “徐哥。”柳茜小声跟他谈话,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厌恶,“他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徐缭冷笑一声道:“总有些人,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觉得人对他笑一笑就是想跟他上床,你说是怎么回事。”他鲜少说话如此刻薄狠毒,恶狠狠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说谁。   其实何庆嘉这个人外强中干,倘若对方强硬起来,便怂得不敢继续,打击报复也就那么点手段,真要说起圈子里头的,他还算是纯情宝宝那挂了,只劝酒不上手。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比的,五十步笑百步。   好在柳茜也没多在意,闻言只是稍稍把眉宇舒展了开,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抗拒表现过于『露』骨,会给公司惹来麻烦,没想到徐缭也不太看得上对方,顿时安下心来。一直以来公司一哥都是徐缭,而木媛把她的目标也定在徐缭身上,柳茜便下意识想与他的意见跟想法对比。   圈子里这些人不少,甚至比所以为的要更多,柳茜早先听木媛讲过,只是没想到情况居然如此恶劣严重,刚刚她已经拒绝过三四次,对方仍然不依不饶,不肯罢休,软硬兼施地『逼』她喝下那杯酒,若非是徐缭及时赶到,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还是太大意了。   柳茜不光长得美,还很勤奋,肯吃苦头,想走最难的那条路,保住某些底线,难免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们俩待在偏僻的地方闲谈了会儿,等着开幕酒会转成晚宴舞会,瑞丰是男牌,可受邀来的不少人却并非只局限于瑞丰,柳茜虎视眈眈着,看起来简直像头蓄势待发的母豹,只可惜刚刚被鬣狗败坏了兴致。   她学得很快,也很懂得掌控机会。   大概有半个钟头后应肃才跟瑞丰的主设计师一块儿出来,对方娇柔扭捏地捏着兰花指掩在嘴边轻轻笑着,不知怎的让徐缭想起了薛姐。应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并未随着恋爱退步,光看他跟设计师谈笑风生就看得出来。   两人打楼梯上下来一直相谈甚欢,瑞丰这两年苦尽甘来,终于又回归到原先地位,跟这位主设计师分不开关系,这次的开幕酒会也大半是他的作品。可以说除去真正的大老板,这一位也算得上是这场酒会的真正主角了,不过他据说向来不大好讨好,也不知道应肃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徐缭十分冷静地喝掉了半杯香槟,直到注意到楼梯上的两人都将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举了举酒杯微笑示意。   自然,顺畅,无论心里怎么想,营业笑容总是第一选择。   不知道应肃说了什么,设计师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还拿小拳头轻轻捶了捶应肃的肩膀,脚稍稍一跺,特别少女地跑了下来,融入到他自己真正的圈子里去了。应肃似是松了口气,取过杯酒凑了过来,他们这个不成体统的两人组终于变成了稍微有那么点像话的三人组合。   柳茜大概是在脑袋上装了雷达,十分知情识趣,自然而然退出群组聊天,长裙翩然,蝴蝶般穿梭在人群里,娇艳美丽,好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应肃看了她两眼,不知在想什么,不动声『色』道:“明年的代言谈下来了。”   “你们刚刚在楼梯上说什么?”徐缭举起酒杯敷衍了人群里的柳茜一下,对方本就满溢的自信心更为爆棚,女『性』荷尔蒙铺天盖地,魅力无人能挡,今天不知多少人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而徐缭毫不关心,他紧紧盯着应肃,只在意这个。   “他说你很『性』感。”应肃晃了晃酒『液』,轻声道,“曲线很完美,长相也无可挑剔,是天生的艺术品,所以我趁热打铁,与他约定好让你明年更进一步。”   徐缭若有所思:“这可不止更进一步了,你该不会把新一季的主题谈下来了吧。”   “那就看你表现了,说不准是代言人。”应肃轻飘飘道。   徐缭很认真地想了想,仔细询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应肃鲜少开玩笑,有必要也不会在这上面开,他只是淡淡瞥了徐缭一眼,大概这时候又成了男友状态,决定敷衍敷衍自己的男朋友,于是缓缓道:“大概是你吧。”   不像话!   徐缭恼恨又有点喜爱地看着他,可仍有些茫然,他决定把这事儿压回去消化一下,于是又问他:“曲岭月是怎么回事?”   这倒提醒了应肃,他突然振奋了下,尽管表情变化不大,可徐缭好歹跟他亲密接触过无数次,还是能看得出来应肃的眼睛什么时候是在生气,什么时候是含笑的,经纪人柔声道:“有个挺不错的好剧本,我已经得到确定的消息了,你最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工作。”   “哇哦。”徐缭冷漠地惊讶了一番,他半晌才问道,“应先生,你刚刚是从半年后穿越回来的吗?怎么我在这里喝了两杯小酒,你就什么事都给我搞定了”   应肃理所当然:“不然酒会拿来干嘛?”   “难道不是为了建立人脉吗?”徐缭难以置信。   于是应肃又问道:“那建立人脉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徐缭顿时哑住,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办事能力强,别说了,别打击脆弱的我了。”   应肃忽然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徐缭还以为是工作,并没在意,哪知几秒后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急忙拿出来一看。   应肃:哪方面的办事能力?   徐缭哭笑不得,于是也低头敲了几个字发给应肃。   “各方面的。”   耍流氓的当事人一本正经,伸手抚了抚徐缭的肩头,试图将本就够合身的西装顺得更平整些,严肃的口吻近乎苦口婆心了:“慎言。”   徐缭想对他翻白眼了。   过了片刻,曲岭月也一道下来了,她的礼服稍作改装,别上披肩,看起来优雅大方,杜绝了走光出丑或是缺席的糟糕可能。徐缭跟她没太接触过,即便有,也早就被酒精一块儿混着大脑冲进了马桶里,不过此时此刻的确佩服对方的大心脏跟临危不『乱』。   之前她披着应肃西装走进来的时候,徐缭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时装周走秀现场,而不是来参加一个酒会。   曲岭月信步闲庭,整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都是她的背景,水晶灯为她陪衬,她扶着扶手缓缓走下,目光投向徐缭这边,仿佛无意,不经意觑了他们俩一眼,似笑非笑,没有男人能逃脱这样的诱『惑』力。   徐缭这种有家室的除外,他一脸冷漠,无视了这足以让世人神魂颠倒的一眼,拒绝当实验魅力的小白鼠。   不过曲岭月没打算放过他们俩,很快就走了过来,那双妩媚的眼眸缩在应肃身上,她声音带笑:“刚刚多谢了。”   “客气。”应肃淡淡道,不至于热络,也说不上冷漠,就是正常的礼貌。   曲岭月若有所失,却并未表现的太明显,而是微微一笑道:“待会儿舞会就要开始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应先生。”   足够热情大胆,即便是在男女平等的现在,这类酒会上也鲜少有女方如此主动强势地邀请男方跳舞的,用词尤为斟酌,一般会暗示对方来邀请。曲岭月却完全不在乎这些细节,八卦杂志写什么都有,光她一个人就能养活几百位娱乐记者,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没有!   下辈子都没有!人间不直的没听过吗?!   徐缭恶狠狠地在心里咆哮,然而曲岭月是他的前辈,冒然『插』/嘴并不合适,而托应肃的福,他现在完全不想跟曲岭月这个大美女跳舞。   应肃啜饮了一口酒,委婉拒绝:“抱歉,我不太擅长。”   好吧,徐缭又想了,他甜滋滋地想道。   “那真可惜。”曲岭月似乎信了,只是流『露』出遗憾之『色』,并没有多做纠缠,为了不让徐缭显得太过尴尬,也不让自己的态度过度明显,她还留下来跟两人简单聊了聊,特意照顾到了徐缭的心情,不过这些话里头有些是试探,有些纯属就是笑谈。   曲岭月比她的外表看起来要更平易近人得多,她阅历广,资历深,不摆架子也不耍谱,聊起天来居然叫人觉得十分投缘,哪怕连试探都显得幽默可爱,并不过分。直到最后,即便略带成见的徐缭都不得不佩服起曲岭月来。   稍晚些时场内音乐一变,香槟塔被彻底推开,空出场地供众人跳舞,舞蹈自然就只有一种选择。   总不见得让人上场跳探戈,优雅保守的华尔兹,点到为止的接触跟距离,是最佳选择。   曲岭月早已下场,披肩紧系着礼服,她身姿动人,裙摆飞扬,舞技精湛,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男人们为她神魂颠倒,近乎痴『迷』。   徐缭故意与应肃玩笑道:“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很失落啊?”   “我要是今天把她踩进医院,你的新工作恐怕是要告吹了。”应肃不上他的套,皱了皱眉道,“而且我的确不擅长。”   新工作?徐缭悄悄记下这事,玩笑般地拖长了腔调:“可不是,你还不擅长拍照呢。”   应肃没有理他,极有可能是嫌弃这场对话智商太低。   玩笑归玩笑,徐缭可没办法独善其身,他这会儿名头正大,早就是人家眼里的香饽饽了,之前谈话不好突然加入,可邀请跳舞就没那么多顾虑了。跳舞不是重点,重点是熟悉一下脸,最好能认识下,要是能直接变成朋友那就再好不过了。   应肃从容抽身退出,任由徐缭被众人包围。   应酬是社交环节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徐缭一直做得很好,他的精神状态早已恢复,触碰过酒精饮料,而且酒品跟酒量都无可挑剔,没道理不放心。这杯香槟实在浪费,应肃已不准备再碰,接下去才是真正的硬仗要打,代言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时尚周的邀请。   不管怎样,今天是不可能让他们两人开车回去了,是时候联系汪甜。   所有行程在应肃心中井然有序,他稍稍理了理衣服,如以往一般,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了下去。 第七十七章   【提问】谁认识恋爱脑太太?   1l:如题   2l:卧槽这年头居然还有人敢管恋爱脑叫太太,楼主失心疯了吗?请打不可说谢谢。   3l:压根没确定恋爱脑是私生吧。   4l:呵,移除所有粉丝,不回任何私信,禁止转发跟评论,各种图从来没在图博里见到过,有好几张明显是片场造型私照,你跟我说这不是私生?   5l:说不准人家是工作人员呢。   6l:官方的话还需要这么遮遮掩掩?你看她配字那些就知道是变态私生了。   7l:哟,这阴阳怪气的,有本事自己别『舔』恋爱脑的图啊,估计每张都存下来了吧。   8l:呵呵,又扯恋爱脑的水平了?对,她摄像水平是高,不过私生就是私生,恶心。   9l:曲岭月的私生袭击还没给7l敲响警钟呢?   10l:图归图,人归人,两码事成吗?   11l:要不要脸啊,拿着人家的粮diss人家,有本事自己别视/『奸』恋爱脑的博啊。   12l:呃,我是新粉,想问下恋爱脑太太是谁?   13l:别管她叫太太,就一个私生饭。   14l:还没确定好吗,别一口一个私生饭的,恋爱脑水平够当饭吃了,跟时尚大片一样,可能是合作经过同意了,我不信是私生。   15l:恋爱脑要是职业的,根本不可能只有撩总一个人好吗,你看看她那些表白的话,卧槽,真的太吓人了,我都『毛』骨悚然了。而且她的照片从石臣那个客串的角『色』开始到现在,不知道都跟踪多久了。   16l:不过恋爱脑是真的有钱也有技术,她好几个图都看得出来角度不行,全靠机器好跟技术修,拍出来跟商量好了的一样。   17l:呵,你又知道我他妈视/『奸』恋爱脑了自己垃圾还以为别人也一样,呕。   18l:行了别吵了,给新粉科普下,恋爱脑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微博只发对徐老师表白的话跟图,发图很没有规律,但是质量非常高,最初大群以为是新炮姐,特别跟她联系过,结果人家没回,后来图越来越多,不少是大家没见过的,但是背景一般都会被修掉,而且质量的确非常高,所以没办法确定恋爱脑到底是正常跟拍还是私生,不过大群那边是默认她是私生,因为徐老师有几套衣服没有在活动里出现过,不过也很难说,总之是不确定。   19l:为什么很难说啊?   20l:因为其实没有实锤,徐老师的粉比较『乱』,因为最早的时候粉群很小,后来《片面》涌进来一波三月粉,给徐老师招了不少黑又退了,然后徐老师因为墨玉出名,虽然热,但是被男女主家掐得很厉害,再到《艳蝶》之后爆火,很多人说徐老师吃人血馒头,对掐得挺惨烈的,基本上从石臣那个角『色』开始的老粉大群那边应该都有点数的,可是恋爱脑的凭空冒出来的。   21l:说白了就是恋爱脑没跟他们一个行程,很可能是散粉,徐老师当年一些活动因为掐架的缘故已经没有资源了,加上恋爱脑放的图基本上不按照固定时间,很难说是不是活动的,毕竟都几年过去了,大家印象也不可能深到场场都记得徐老师穿什么。   22l:其实说白了就是人家不爱搭理大群那群,粉头觉得自尊被挫伤了呗,自己又没本事,污蔑人家是私生。   23l:……这年头私生都能洗了?还有没有点三观,我真是醉了。   24l:没办法,恋爱脑的图是真的厉害,你去微博看看就知道了,我也算参加过不少摄像展览的,说难听点,瑞丰够专业吧,拍出来的徐老师都没恋爱脑镜头下的美。   25l: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能从恋爱脑的镜头里看出徐老师的万种风情,每个细节都抓得很好,看着照片都能感觉到爱,因为恋爱脑没授权,不少粉偷偷把她放在博里的图给印出来了。   26l: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27l:我其实觉得这点最恐怖,跟我们这种追星不一样,恋爱脑拍摄徐老师的时候,真的从照片都能看出来她对撩总的『迷』恋,我记得有个半身照的侧脸,美到窒息,特别梦幻。   28l:真的是服气了,这种帖子居然还能留下来,私生就是私生,给徐老师造成麻烦就是恶心好吗?   29l:根本没确定恋爱脑是私生啊,只是猜测而已,要是冤枉人家太太不是很过分吗?   30l:真他妈烦,三天两头净看到你们俩家掐架,有本事让恋爱脑自己来发话啊。   31l:就是因为谁也联系不上恋爱脑,所以大群跟论坛这边才在这里发疯,搞得人家变成不可说还有理了。这年头出点厉害的太太就撕『逼』掐架,说不准恋爱脑就单纯是个老粉而已,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混群,而且恋爱脑在艺术方面造诣很深,估计现实里也是个比较冷淡的人,真是搞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不跟我玩我就排挤你的把戏。非要说的话,除了徐老师有相关卖票的那些活动除外,连机场接机都是私生哦,只不过人多了所以没人说而已,还不是一样给撩总带来困扰。   32l:楼上有一样说一样别地图炮ok?   33l:怎么,我有说错吗?你们可以污蔑人家私生饭,自己玻璃心受不了咯?本来机场接机就不是星尘那边流出的消息,撩总最近被『逼』得只能走vip道难道是恋爱脑干的?呵呵。   …………   恋爱脑?谁啊?   汪甜停下刷帖的手,略有些疑『惑』地捧着脸细思了一番,悄悄发了个私信给琳琅景『色』。   甘草好滋味:太太,你认不认识恋爱脑啊?   琳琅景『色』:他是我太太。   甘草好滋味:呃,不好意思,今天是琳琅大大啊,你跟景『色』大大认不认识恋爱脑啊,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   琳琅景『色』:不了解,不过在摄影方面的确很厉害。   甘草好滋味:我还以为你们都是大大会认识呢tvt,那我自己去看看。   琳琅景『色』:不是你们工作室的人吗?   甘草好滋味:没听说过这个id。   琳琅景『色』:哦。   恋爱脑的微博太过稀少,发出的照片也不多,算不上是个图博,而且她除了早期寥寥几条单纯告白跟无意义的锁死,之后几乎全跟徐缭有关。汪甜啃着巧克力味的能量棒皱起了眉头,食指滑过鼠标滚轮,若有所思:比起粉丝,恋爱脑的水平未免过于专业;可要说是专业的,也的确没有听说徐老师跟这样的人合作过,更别提工作人员了。   最重要的是,一般来讲工作人员会更落落大方些,可是点赞数最高的石臣那张图却是徐老师睡着的模样。   绝对是私生饭!   汪甜几乎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她下意识关掉了页面,神情严肃起来,私生饭几乎是所有明星都不想遇到的一个群体,他们毫无底线,而且相当危险,肆无忌惮地以爱为名窥探他人隐私,做出令常人无法理解的可怕举动,比起他们,连最不要脸的狗仔都显得可爱了点——起码人家是一视同仁的。   正常的粉丝都可能因为太过强烈的爱意而给明星带来困扰,更别提是私生了。   要跟肃哥仔细谈谈这件事。   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自从之前瑞丰的开幕酒会结束之后,徐缭就重新投入了《暗龙》接下来安排的各项活动,连带着汪甜下班的时间也不太稳定,不过总算不像拍戏那会儿那样经常熬夜了。   汪甜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她今天下班时已经不早,刷了刷论坛跟群消息,时间就跟流水一样淌了过去,又没人约定一个人只能追一个明星,汪甜的空余时间其实排得也比较紧,刷剧看新图追更新,要看好几个人的量,这会儿都已经快凌晨了,不适合跟应肃谈正经工作,加上她本来就有点害怕对方,自然是想着能迟一点就迟一点。   这几日的活动跟应肃没有关系,汪甜第二日联系对方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徐缭出了问题,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怎么了?”   汪甜犹豫了片刻,将“一个快乐的恋爱脑”相关的事情告诉了应肃,这么明目张胆的私生饭不算多见,可其实也不太少,有钱有能力有水平,这大多时候也意味着对方能做到很多平常人做不到的事,尤其是钱这方面,能让人空出很多时间做想做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应肃听起来却好似放松了许多,缓缓道:“就只是这件事?”   “是……是啊。”汪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觉得还是需要小心一点,之前曲小姐不是就出了意外吗?”   曲岭月在瑞丰举办的酒会外被私生饭袭击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大场面,曲岭月又向来是焦点,这件事自然被报道过无数次,占据不少媒体头条,义正辞严地谴责这类行为。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应肃的神经,对方这才重视起来,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说得没错,这件事别告诉徐缭,免得他担心。”   “嗯,好的。”汪甜下意识点了点头,她当然不会把这件事『乱』在正主面前说了,作为粉丝,哪能见得对方为这种事忧心忡忡,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总不能跟着添『乱』。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事只要交给应肃,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因此汪甜如释重负,觉得自己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事,安安心心地折返回场地,继续等待徐缭。   徐缭倒是没有怎么注意到她的身影,三人组近来的档期都凑不到一块儿,毕竟《暗龙》大火之后三人组已经待在一起足够长的时间了,剩下这些活动并不强制要求,所以他们谁要是没空,另两个就得帮忙填上空缺,带不在现场的那个玩。   今天是蒙阳没来,他的公司给他重新定制了未来的计划,有数不完的行程排着,而关莫磊向来不爱说话,徐缭一个人得说三个人的份,自然是没有心力去关注别人。   因此,战战兢兢认真工作的徐缭尚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自己的私生粉,连带应肃都成了帮凶。   ……   曲岭月需要一个新的经纪人,这两年她的路越走越顺当,经纪人却拖了不少后腿。   人情这玩意,好用时顺手,拖拉起来时也足够烦人,她的经纪人跟了她足够长的一段时间,可惜能力不足,不足以跟上她的脚步,只不过勉强算得上勤恳努力,可惜在这个圈子里,甚至于这个社会,并不相信勤能补拙那一套。   能够被勤奋所弥补的,是任何人都能取代掉的位置。   可曲岭月需要的,是一个无人能取代的经纪人,其实明星跟经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两方一旦有一方势弱,就容易变成另一方手中的*屏蔽的关键字*,可要说平分秋『色』,却也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她并没有贸贸然换掉自己的经纪人,好歹这么多年下来,对方做个保姆足够尽职尽责。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盲目,好像尽心尽力就能抵过一切,然而生意场上多少失败,都源自于感情。   曲岭月向来很有自信,无论是怎样的经纪人,最多能让她退步到合作而不是被驾驭住,毕竟她有足够的资本,容貌、身材、能力、演技。只要她想,多得是经纪人想来工作室应聘,可惜一般有能力的经纪人若非早被签下,就基本上也有自己的艺人了。   应肃是个例外。   观众只看镜头前的人物,可对幕后的人却大多一无所知,对他们而言,即便是再着名的导演,绝大多数人也只不过熟悉名字,可真正在现实里见着了,却未必认得出来。可是明星却不同,台前幕后都需要认熟,酒会也好,应酬也罢,绝不能认不出人来,搞得出错闹笑话。   应肃这个人看着和善,实际上并不怎么与其他人来往,几乎没有什么人与他格外亲近,可意外的是,圈内对他的评价却大多很好,而从手下艺人的发展来看,这的确是个有人脉有手段的男人。   徐缭出道虽久,成名却不过是几年才刚开始的事,要说红,曲岭月承认,可要说稳,却未必了;这样的“新人”被启用已令人惊讶,更别提接下来的代言,流量向来不是瑞丰的喜好,可是这次瑞丰却看起来有意跟对方定个长约,甚至邀请徐缭去时装周看秀,若说其中没有这位经纪人在里头出力,曲岭月是半点不相信。   虽说明星本身的实力才是在圈内站稳脚跟的最重要资本,然而一个好的团队无疑能让人走得更顺遂也更快得多。   就好像她。   要是她的经纪人也如应肃这般厉害,只怕这些年来,国内女星第一人早就落在她头上了。   其实早在认识之前,曲岭月就已经知道应肃这个人了,当初韩耀的事情除了激起国内反同跟同妻的恐慌言论除外,还捎带了《艳蝶》这部电影一程,闹得轰轰烈烈,这个圈子里没什么能藏得住的秘密,说不说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任何秘密都不会被永远保住,应肃想暗整一把李松群的风声多多少少流『露』了出来,只不过没有人主动提起罢了。   更别提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锱铢必较,有仇报仇,而且耐得住『性』子,喜欢一击必杀。   这很好,曲岭月欣赏有血『性』的男人,温润如玉又暗藏凶猛,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如果能挖来应肃跟自己一起合作,那是最好的结果,经纪人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朝夕相处,互相了解熟悉,也能够看清楚应肃是否合适发展成长期的对象,曲岭月年纪也不小了,孑然一身走到如今这个高位,若说早些年还对那些名利声『色』的场所有点兴趣,那这些年心里也多多少少厌倦了,想好好休息,想回到家里有个人陪着。   要是挖不来,那也不妨事,经纪人是因为有合作关系才需顾忌,有能力跟适合谈恋爱是两种概念,而跟合作伙伴谈恋爱就更是另一回事了。可要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应肃单纯作为一个对象而言已经足够优质,洁身自好,没听说他传出过任何*屏蔽的关键字*跟污点,能力够强,地位也足够高。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回事,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曲岭月在娱乐圈里待久了,演过的角『色』不计其数,天真浪漫的少女,恶毒狠辣的反派,无情无爱的大神……所有的故事跟经典里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缘分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生离死别,那么多令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少女怀春这件事已经离她太久远了,可相信一回命运的安排,总归没什么问题吧。   曲岭月看了看那件西装,对方虽已明说过不必归还,但她还是特意带了回来,考虑完综合情况,倒有些认真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了。   当时曲岭月的确有些措手不及,再怎么厉害,见多识广,也总会遇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谁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差在脑门上挂个警钟,所以她当时的确被吓到了,加上鞋子又是高跟,下车那一瞬间几乎无处可躲,衣服被扯坏那一刻脑子里几乎大片空白。   不管是不是受害者,这算是实打实的丑闻了。   然后就是一阵暖意披在身上,疯狂的镜头,『露』出近乎癫狂笑容的记者,表情可怖而扭曲的私生饭,还有高大的背影。   对方很沉着,也很冷静,帮她推开蜂拥上来的人群,安排保安隔开记者,他似乎不太喜欢跟人亲近,一直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护着自己走过长长的红毯进到宴会厅里,甚至连胳膊都没有握着。   女人有些浪漫情怀也无可厚非。   对吧?   曲岭月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西装表面,目光柔情了许多。   如果说曲岭月只是有那么点浪漫『色』彩,那么徐缭是个恋爱脑这一点就已经实锤到无法翻身的地步了。   难得假期,徐缭十分颓废,最近小号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群人私信激/情辱骂他是个变态,很可能是微博故意黑他,把他加入了什么不正常的黑名单里,他也不在乎,闭着眼睛瞎清空掉所有信息,继续发自己的表白微博,偶尔还要『逼』着应肃读出来。   应肃基本上不肯就范,然而某些时刻还是会稍稍顺从一下。   “我真喜欢你啊。”   “错过了一辈子我才遇见你。”   “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   “与他人多开心快乐,我心中始终记挂你,即便相处时缄默无声。”   ……   应肃翻了翻手机,有些好笑:“人就一辈子,你编起情话来也不按照逻辑,就算有上辈子,你也早喝孟婆汤忘记了。”   “艺术就是这样的啊。夸张、离奇、抽象,要是实打实全按照逻辑,那哪来的浪漫,”徐缭趴在他身上,越过肩头去看那一条条微博,很快就惬意放松下肢体趴在了爱人的背上,闷闷道,“你不知道我错过了你多久。”   不是一天,不是一年,是整整一辈子。   应肃永远也不会明白。   徐缭的手指垂在应肃的胳膊上,轻声道:“如果我能更聪明点,再早些发觉到你,说不准就能提前好久好久跟你在一起了。”   “……”应肃能感觉到徐缭不知道为何失落了下去,那些近乎玩笑的吐槽及时遏制在唇舌之间,他稍稍稳了稳身体,伸手捉过徐缭的指尖凑在唇边亲了亲,“你现在已经抓住我了,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的,或早或晚遇见都不好,总要到某个时间段,某个节点,你终于变成了最适合我的那个样子,我也变成你最适合的那个样子,于是我们才能在一起。”   徐缭低声笑道:“是吗?是这样的吗?你原来也会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吗?”   “我相信。”应肃缓缓道,“我相信我总会遇上某个人,爱他胜过我的『性』命,我想与他在一起,所以在这个人来之前,我不愿意将就随意。”   于是一时寂静无声,徐缭使劲蹭了蹭应肃,尽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贴合着对方,双手搂过肩头,他稍稍弓起身子,脸挨着应肃的背脊,像是只蜷起的猫咪:“你的要求太高了,应肃,你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应肃低声道:“那么我作为奖励,你是否感到满意?”   “这还用说?”   作者有话要说:  =l=文内相关讨论不涉及作者本人三观。【警惕一点】   我本人认为:追星适可而止,不要过多干扰自己的个人生活~【所以从来没追过星,自己平日就够忙了otz】 第七十八章   崔远山最近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些体质大概是共通的,崔远山这个人打小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做梦梦见应肃跟自己告白铁定是假的,可要是觉得老爹会打自己屁股那保准是要挨上一顿。上次他觉得这么心惊肉跳的时候,还是公司差点快倒闭那会儿的事了。   可是最近无风无浪,平平安安,手底下的几个艺人也没有什么绯闻缠身,应肃最近还帮了曲岭月一把,算得了个人情。而公司也成功搬向市中心的办公楼,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再来就是拍摄项目,可是公司最近忙于迁居新址跟其他合作,并没有任何项目在进行。   崔远山沉着地搭起手,细细思考自己近来是否有不经意间惹出过什么没注意到的麻烦,然而一无所获,这也不奇怪,要是记得,那这会儿就忙着善后跟头疼了,哪会细细思索自己心中这不好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崔远山干脆放弃了,总不见得老头子从家里冲出来把自己暴揍一顿。   该忙的事都歇了,并没有什么好担忧挂虑的,崔远山忽略掉那点不祥的预感,伸手按了按脖子,这两年因为公司出意外后又忙着换新地址的缘故,几乎没能开几个像样的年会,毕竟艺人都忙得一塌糊涂,总不能过多勉强他们两头都要瞎忙活。   年会这东西,说是组织气氛,增进感情,激励士气什么的,其实就是瞎忙活,大家都忙得要死要活,公司又不景气,还瞎搞什么形式主义。所以崔远山前两年只发了钱,没强迫众人参加年会,而是放了一天假,让员工们休息去了,今年稳定下来,却怎么也得办一办了。   毕竟公司今时不同往日,不能那么随『性』。   不过年会具体怎么做,还得再商量商量,崔远山通知秘书把消息传下去,年会要怎么做有相应的人去策划,他可没打算跟底下的员工抢活干,不过可以想想即兴节目。   这种时刻,总要带上应肃。   崔远山『摸』了『摸』下巴,发了个消息给应肃,约他出来见面吃饭,两个人虽然经常保持联系,但多也是应酬跟工作上的,公司越大事情就越多,自然就越忙,哪能像青葱时期那会儿那样,还能出去一起聚一聚,吃个烤肉串什么的。   天底下的事好像就是这么离奇,有空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空。   除非是开会或是的确十分忙碌的情况,基本上应肃回消息都很快,他鲜少会拒绝崔远山的要求,因此崔远山发去的直接是时间跟地址,他忙里偷闲瞥了一眼,却发现消息上还提及了另一个人。   应肃:我跟徐缭在一起,等会吃完还有工作,直接带他一个。   徐缭啊……   崔远山倒是并不觉得为难,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只不过偏生是徐缭,这个人意义特殊,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然而这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对方从未表过态,又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于情于理请他吃一顿也是应当。   倒是应肃,真是实打实的工作狂。   崔远山:好。   有时候崔远山也会想,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人能够完全融化应肃这个工作狂,他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完全契合自己心意的人,又真正能等到那一天吗?在感情这回事上,人人都是平等的,即便再优秀再完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能遇到就是能遇到,不能遇到就是不能遇到。   有些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有搭伙过日子这么个说法。   人是怕寂寞的生物,可应肃好像天生就是那样,没有谁能看出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怕寂寞了。   毕竟都到这把年纪了,倘若没有想爱的人,也不妨考虑考虑爱你的人啊。   崔远山扬在办公椅上叹气,再没什么比清楚自己痴心妄想更可悲的事了。   而另一头的应肃跟徐缭也的确在看剧本,男朋友同时兼职工作狂跟同事且相当自律就是有这点不好,谈情说爱这回事怎么也不嫌多,可对方却就差把适可而止四个字戳在人脑门上了。   难得的假期,《暗龙》的宣传告一段落,而酒会之后应肃就帮他拿到了时装周的邀请函,工作近乎一帆风顺,下半年虽有《失语者》,但想来不会比现在忙碌,适合再接一部新戏,他离开监视器差不多半年有余,除开宣传工作不停,也是时候结束“休假”了。   由于近来《暗龙》大爆的缘故,徐缭接到的工作自然也不少,即便经过应肃筛选,也有厚厚一摞,多是他觉得会拍出来不错的作品——当然不是指剧本或好坏,应肃对艺术还没敏感到这地步,他不过是根据市场跟团队来推断是否成功。   而有些工作虽然不错,但是给的角『色』太小,他也不会考虑。   放在最顶上的剧本是跟灵异题材有关,这个题材向来冷门,近两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春,大概是市场觉得灵异也并非全与恐怖挂钩。   徐缭翻开了第一页,应肃很直接地把他的角『色』写在了扉页上,笔迹瘦劲,用词简洁:阎王笑,反派。   好嘛,灵异剧本上来就说反派,跟推理提前告诉你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尽管徐缭早就知道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私底下抗议应肃的作风,尽管还没经历过,不过徐缭一直疑心以后自己要是真接了相关类型的剧本,应肃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你扮演凶手或是你这个角『色』跟扮演凶手的某某某有之对手戏。   如此一来,看剧本的乐趣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徐缭不敢反抗,反抗的下场很可能是他从扮演加害者变成受害者,而崔远山绝对会是帮凶。   不说出口他就还是反派,说出口那可能应肃就是真反派了。   罗准的《事死如生》相当出名,虽然播出时徐缭都恰到好处地在忙,只来得及在网上姗姗来迟的围观大型撕『逼』现场,但对他的书粉跟剧粉战斗力多少有个清晰的认知,由此断绝了入坑的念头,说白了这类跟电视剧都不是徐缭的口味,他自然也不会多费心关注。   大热作品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哪怕你不想看,它也会充满你的视野。   所以徐缭其实并不看好这部作品,同是灵异题材,还同样都是改编,总体来讲跟罗准撞上与找死无异,只不过怕应肃疑心,因此匆匆翻了翻,大概了解了下阎王笑这个角『色』。   简单来讲,就是话少的『逼』神。   应肃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虽没买书,但也写了些个人批注,尽量搜集了与角『色』相关的资料,这些资料有一部分是粉丝所分析出来的阎王笑——且被作者本人转发称赞过,还有一部分是作者自己写过的番外,这部分只有网络版,他也基本上都打印出来夹在了剧本内。   除了作者本人的想法,粉丝群中公认的角『色』形象也非常重要。   这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完成的,应肃是个非常稳重的人,他觉得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是绝不会随便开口的,看来已经准备了很久。   底下的许多剧本,若是能在资料这方面有点帮助的,想来应肃也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时间。   徐缭喝了口柠檬茶,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剧本上,很薄的一本,这年头演员也有自己的休闲娱乐时间,看剧本跟看网文锻炼出来的速度,加上阎王笑这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并没有那么吃力,所以几乎没花几分钟就看完了。   阎王笑这个角『色』没有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阎,阎王笑是他的外号,是整本书里唯一一位不死者,按照书里给予的信息跟粉丝分析的结果来看,阎王笑如今大概已经接近七百岁,可是他的长生是有缺陷的,因此在渴求死亡,所以设局让男主一行人为自己去寻找当年的真相。   在剧本里的阎王笑戏份不多,存在感却非常强烈,说是反派,其实也是亦正亦邪,还帮过男主不少次,眼下的观众大多数都有点儿“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反派情结比较严重。按照徐缭对人物的看法,阎王笑帮助男主,无非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除此之外,还觉得男主还有那么一点有趣,其他也就没了。   不过阎王笑的举动对粉丝,尤其是女粉丝而言就意义完全不同了。   出乎意料,这个题材虽然不符合徐缭的口味,剧本也极为简短,不过借着应肃的资料跟剧本上的台词,他还是对这个角『色』产生了兴趣。   故事大概内容,应肃也已给出:男主角于风在家中意外死亡后,游走在生死边缘时,被一个陌生女人重新推回了身体之中——这个人之后被证明是阎王笑的手下,也是剧里比较重要的女配。也正是因此,于风能够看到许多正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由此踏上了被安排好的道路。   随着于风结识的人越来越多,他当初的意外死亡也开始被质疑是否真是意外,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是阎王笑安排好的一场局。   徐缭越看越慢,略有些哭笑不得:“剧本倒是不错,可惜是电视剧了,怎么还是反派,我演丁蔚然都快被人拿臭鸡蛋砸了。”   可惜了,光看这点剧本,也能看得出来编剧对角『色』很是用心了,偏巧流年不利,撞上了罗准。   “电视剧也有电视剧的好,只不过需要细心点筛选。”应肃淡淡道,“柳茜是要走电影这条路子的,她运气好,得了牧易野青眼,你运气虽然也不差,但却难保一直好下去,几个大导都没合作过,汪小婵算是不错,可到底是差了些,电影这边的口碑塌起来很快,你若想一直接到质量不错的作品,还是慎重些为好。”   徐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搞定了我的新剧本吗?不会就是这个吧,那底下这堆是?”   “这些是主动发来的邀请,包括你手上这个也是。”应肃指了指那一堆,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全部塞进公文包的,又道,“新剧本是跟曲岭月合作,没意外的话确定是一部爱情电影了,你也知道,曲岭月一般愿意出演的角『色』,通常投资都不会太低,我得到点消息,她在剧组里有不小的影响力,甚至能对男主角的选角有一定的话语权。”   徐缭若有所思:“不光是曲岭月吧?”   “嗯,团队同样有保证,即便不像《艳蝶》跟《暗龙》那样大爆,最后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失败的可能『性』非常低,加上曲岭月能带动票房,只要你能进去,几乎没有后顾之忧。”应肃顿了顿又道,“这个项目我关注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没太大把握,酒会那件事倒是赶巧了。”   这让徐缭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小心翼翼问道:“你那天酒会外头帮助曲岭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帮她不是,那时我连人都没看清,不过送她去休息时刻意结交,的确是故意的。”应肃架起长腿,漫不经心地在平板上划了划,将相关事件跟工作分门别类,“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住,她反正是要报答这个人情的,在这个圈子里最怕人情债,最容易越拖越长,越拖越久,给个机会两清,岂不是很好。”   真正能让人记得很长时间,大爆且经典的作品是不多的,甚至有不少早已内定,更多时候,有能力挑选作品的话,一般演员还是偏向较为稳定安全的工作,当然没办法挑选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接,毕竟人归根究底,总是要吃饭的。   “行吧,那说说看?有资料吗,被你放哪儿了?”   应肃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项目虽然确定下来了,但是保密功夫做得很好,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点风声,。那天我跟曲岭月聊天的时候,她说了最近会有份工作,参加不了时装周,我想就是为了筹备这部电影,这两年曲岭月拿奖不少,不过票房这方面稍微差了点,被赶超过去了,她这人非常好强,铁定早有准备。”   按照道理说,既是电影又是男主,试镜还能有人给开后门,团队还如此保险,可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徐缭却无端沉默了下来。   “那……你这是让我选?”徐缭有点困『惑』,“其他本子跟这个有什么可比『性』吗?还是有什么更具体的消息我不知道?”   应肃略微叹了口气道:“角『色』跟剧本还不清楚情况,这两年的爱情电影基本上都是些青春片,无病呻『吟』,针对的群体大多是学生或是个别小姑娘,质量恐怕不会太高,这跟冲击票房没什么关系,市场自然有它的运行规则,《艳蝶》跟《暗龙》都是双赢,我不想坏了你的口碑……比起来,我筛选出来的这些剧本好歹是能够有所保证的。”   倒不是应肃危言耸听,市场有时候很难捉『摸』得清楚,青春片是让绝大多数人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类电影,大家上学的时候分明被数之不尽的作业跟课本淹没,可是荧幕上的学生们却经历了出轨、分手、怀孕、打胎、车祸等等各大套路,受众群体是不少青少年跟刚进社会的上班族。   然而这实在不该是应肃会说出来的话,在徐缭的印象里,对方应该会果决地抛出这个本子,客套地询问一番要不要接,然后确定下来,而不是这么犹豫不决,他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你当初跟我说它是个很好的机会,对吧?那现在又有什么可迟疑的?”   “我跟汪小婵见了面。”应肃缓缓道,“她跟我说你是个很好的演员,别浪费你。以前你名气不够,热度不高,没什么可以挑选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大可以选些更有层次也更丰富的角『色』,如果你不想的话……”   “为什么不想?人生又不是只有艺术。”徐缭从茶几底下的盒子里掏出一个糖罐,搜寻片刻找了块芝麻糖出来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有曲岭月在,电影的投资跟话题度都用不着我们『操』心,丁蔚然是个反派,即便有好制作说不准人家邀请我也是反派,你看阎王笑不就是个典型例子嘛。”   其实一般制片方想要为了角『色』寻找演员的时候,除非真的气质特别吻合,否则有不少角『色』都是通过对方曾经塑造的那些角『色』里去找寻相似点,看是否合适。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走得越高越好,才越有话语权。”徐缭嚼了嚼,这块芝麻糖有点粘牙,不过吃起来倒是满口生香,他将盒子往应肃那递了递,对方皱了皱眉拒绝,“不借着这股东风扬帆直上,还装着清高等机会流失吗?我现在这样看着红,实际上除非接下来公司投入大把钱捧我,否则过不了两年就被人忘记了,不是都说富贵险中求嘛,要是票房大爆,又有了个正面男主角的形象,接下来我的路也好走得多了。”   无论阎王笑这个角『色』多有趣,剧本多有意思,对上罗准的《事死如生》都是完蛋,历史已经给出教训,反正都是冒险,避开最危险的那个,说不准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起码在他的印象里,曲岭月鲜少失败,不失败其实就等于成功,数据高低只不过是一般成功跟超级成功。   应肃神『色』稍缓,笑了笑道:“你能想得这么清楚明白,那很好,既然你已经做出这个决定了,那么我会去联系曲岭月那边的。”   徐缭仰躺在沙发上,把剧本搁放在自己肚子上,枕着手忽然问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应肃站起来收拾剧本,把那一摞资料塞回到公文包里去,忍不住皱眉,“把你的胳膊拿开,压着资料了。”   于是徐缭稍微动了动,眼珠子顺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一转,沉思道:“你会跟我说这部电影会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很适合接下,然后问我要不要接?总之……就是不会这么犹豫就对了。”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得意洋洋起来:“你可不要因为谈恋爱影响工作哦?我会跟崔远山举报的。”   应肃失笑,凑过来躬身吻了吻徐缭的额头,缓缓道:“放心吧,我的大明星。”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爱人额角的鬓发,故意当自己没发现对方正在脸红,语调不紧不慢,“是你说我一直太不人『性』化了,所以我想表现得人『性』化一点。”   “噢——哦。”徐缭红了红脸,眨着眼睛任由对方动作,“要是我真那么老古板地选别的,你会怎么样?”   “如果你承担好了风险。”应肃脸上的笑容不变,可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从天使变成了恶魔,在黑暗里张开了獠牙,温暖的手指顺着脸颊滑下脖子,一字一顿道,“我当然不会反对了。”   是啦,不会反对。   徐缭偷偷翻了个白眼,伸手抱住他,整个人像是傀儡娃娃似的靠着胳膊的力量挂在应肃身上,『逼』得对方半跪下来扶住沙发,尽量让场景更像亲密的爱侣拥抱而不是互相残杀。   大爆作品也不是天天都有的,总不能记不住就不拍了。   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曲岭月这个人基本上意味着投资不菲跟票房稳定,而这样的一部电影无异于是块香饽饽,有关于男主角的竞争大概会十分激烈,基本上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徐缭眼下虽火,但是受困于丁蔚然这个角『色』,有时候火也就意味着定型,制片方很可能不会考虑徐缭。   多幸运,曲岭月又碰巧欠了应肃一个人情,这位女主角如果重心偏移向徐缭,说不准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于情于理,都该搏一把。   应肃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淡淡道:“快起来,远山请吃饭,待会要出门,你现在去换衣服,我打扫一下。”   “得令!”   作者有话要说:  新工作计划,启动!   阎王笑这个剧本其实是本来要写但是为了安排剧情删减掉了的,tvt我一定要带他出场!   今天是虽然不懂你们演员有什么追求但是尽力去体谅的肃哥跟完全不解风情的撩总! 第七十九章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那么点尴尬。   倒不是说地方跟饭菜有什么问题,而是应肃叮嘱过徐缭绝不能让崔远山发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理由倒也简单,崔远山从小学起就保不住秘密,如果他知道了,基本上就等于全世界都清楚应肃跟徐缭谈恋爱了。   同理,之前苦心经营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而徐缭只是单纯对迎战“伪”情敌有那么一点紧张。   跟应肃交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徐缭都没怎么遇上崔远山,即便偶尔遇见留下来聊天也没有说太多话,毕竟他们俩缺了合作关系之后就没有话题可聊。   早些时候倒是还想从崔远山那多了解些应肃,可大概是嫉妒心作祟,徐缭这会儿并不是那么想知道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徐缭意外安静了不少,在车上显得略有些沉默,其心情大概等同于同时见娘家人跟情敌,所以他犹豫许久,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你上次去潜水的那次,还记得吗?那天老板好像有点生你的气,为什么?”   应肃的脸『色』稍稍变了变,他迟疑了片刻,从脸『色』上看不出来情绪,最终摇摇头道:“这是远山的隐私,没经过他同意,不方便告诉你。”   哦嚯。   徐缭一脸冷漠:我男朋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全程最自然的人大概就是应肃了,他估计是那类天塌下来都会想着该怎么帮忙补好的人,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那一份西餐,完全不管其他两人的死活。徐缭试图跟他眉来眼去一番,然而被应肃完全无视,对方目不斜视,手持餐具,行为比机器人还要更标准。   “最近怎么样?”崔远山用刀戳了戳自己碟子里那块牛肉,仿佛试图把它戳活过来,跟应肃形成极大的反差,他回忆了下徐缭近来的作品,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滔滔不绝起来,“《暗龙》拍得很不错,我去电影院里看过了,刘正业的水平还是可以相信的,我早些年不太喜欢他的《死地求生》,不过这两年倒是能看懂些了……倒是汪小婵,她的作品大多都太现实了……”   徐缭倒是能因为作品应上一两句,毕竟有些跟专业相关的词汇,而应肃就完全『插』不上嘴了,可能他也不太想『插』嘴。   “我离开一下。”应肃忽然打断了对话,他擦了擦嘴,然后欠腰站起身来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离开前他的目光略微停在徐缭身上片刻,然后才撤开。   崔远山本来兴致勃勃地在跟徐缭说话,可当应肃站起来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随着声音追了过去,直到应肃的背影消失在侍应生身后,才略有点寂寞地低下头来,开始继续摆弄自己的事物。   徐缭想自己刚刚的眼神大概跟崔远山是差不了多少的,这跟吃醋的感觉不同,而是有种共鸣,他能体会到崔远山此刻的心情,甚至于对方的感情,因此甚至是有点同情崔远山的。   爱一个人是很难掩饰的,旁人也许不太明白,可是一旦意识到某些感情已经发生,这些细节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有没有想过后悔?”徐缭作为在场三人里唯一一个对所有人感情线心知肚明的局内人,仿佛得到了场外没有任何屁用的帮助,他略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应肃盘里的西兰花,干脆放下餐具,手压在桌子边上,“你这样很辛苦吧?”   于是崔远山抬起头来,对方正好整以暇地坐着,极为认真地看向自己。徐缭说话的时候很『迷』人,能在这个名利场里混到一口饭吃的绝大多数颜值都不会太低,他甚至称得上其中的佼佼者,比例正好,眼波含情,笑起来足以让人心『荡』神驰,天生就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那类人。   他那么美,又那么温柔体贴,像朵开得恰到好处的红玫瑰,艳丽旖旎,暗透芬芳。   “也不会。”崔远山耸了耸肩膀,人对美『色』总是有格外的谅解心,假使换个人坐在这个问这个问题,他大概是要发飙了,可徐缭不同,他心知肚明这个男人并无任何恶意,一言一行皆是出自纯粹的关心,就如当初《片面》时那样,不过是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因此直言不讳。   顾长年由徐缭演活,有时候崔远山几乎都快分不清,自己当时是为徐缭量身定制了这个角『色』,亦或是对应肃的求而不得化成了这个人物。   崔远山低头去碰自己的咖啡,没有喝,只是捧着,他仔细想了想,『露』出个微笑来:“喜欢他只不过是我生命里的一件事,辛苦这种事怎么说呢,生命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幸福与艰难,也并不全是应肃。这么多年下来,我又不傻,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追逐一个梦,时至今日,梦能不能成真,可能并不太重要吧,说实话,我也想不到应肃可能答应过我的模样。”   “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等最适合他的那个,假如没有碰到,就打算继续这么下去,可要是一个人没尝过被爱的滋味,那多无趣啊。这种感情是很微妙的,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挂念一个人,爱慕一个人,再快乐再悲伤的事都能一起分享或是分担。”   崔远山苦笑了声;“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即使不是我,是别人也可以。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是活该,他却不应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年轻的时候冲动又疯狂,幼稚到吓人,他却很早就懂事了,有些事情分明是我太过执拗,却永远都不会说什么,哪怕在脑子里觉得我是疯子笨蛋,也不会说出来。”   “应肃很明白克制是什么,他知道分寸跟把控,什么时候能说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能说什么。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很多道理都教过,可是能做到的人却不多,包括我也是。”   “只是他总是一个人,多孤单啊。   徐缭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水,看了看自己的鸡肉沙拉,跟绿『色』蔬菜混在一起,发白的鸡肉都染了点绿意,他用叉子舀起来送进嘴里,把不喜欢的那些叶子都一块儿塞进嘴里,只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挺无聊的?”崔远山大概也看出徐缭的不自在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让你一直听这些。”   “没有。”徐缭摇了摇头,他抿了抿唇,有些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一时说不出口,只是柔声道,“崔远山,你会找到你自己的幸福的。”   崔远山倒是听乐了,他歪着头看徐缭,摇摇头道:“得了吧,我还是当我的花花公子,这年头风流浪子的人设多吃香啊,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人生,真爱这东西跟我绝缘,这颗心刨出来也不知道是红是黑的,弄脏应肃还亏得他跟我是朋友,要是叫别人犯恶心,那恐怕是要被打了。”   “别这么说。”徐缭低声道,“你很好,许多人……都不会像你这样想得开,希望别人好的。”   在这个娱乐圈里,各种资源都很稀缺,偏偏最不稀缺的就是『性』对象,大家都是这个岁数的人,又混在这名利场里,整日纸醉金『迷』,崔远山是星尘的老板,又同时是相当杰出的青年导演,排着队想往他床上靠的人多得是,加上圈子里长相大多都不错,受不住诱『惑』也实属常事。   『性』这东西,说白了只要不过头,也没必要格外压抑,崔远山没跟任何人建立确切的关系,他想怎么处理自己的私生活都不违背道德。   他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约束自己,唯一而不可取代的伴侣。   崔远山总算知道今天那种大事不好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爱这种东西并不是完全善意的,正巧相反,它恐怖、危险,甚至偶尔会吞噬掉自我。   崔远山从没觉得娱乐圈里出来的还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天仙跟白莲,大家披着一张假面,温柔似水,『性』感『迷』人,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就像是张皮囊,私底下又改换了模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拿这许多钱,得这许多名利,从一开始这副皮相就不属于自己了,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给予人们带去无限的希望跟快乐。然而大家终究是人,总是想得好处,却不想承担责任,因此不少人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更甚者是多面派。   可徐缭不是。   他的关心是真诚的,脸上的温柔也全无虚假,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叫崔远山觉得心里颤动。   徐缭在媒体的口碑时好时坏,可粉丝却大多很统一,觉得他为人彬彬有礼,风趣幽默,温柔而亲切;合作过的剧组也大多赞不绝口,鲜少人会私下嚼他的舌根,这些事跟细节圈外人不知,圈内人却多少能耳闻到风声。   一个人倘若有这样的口碑,那是弄虚作假不得的。   “你很好。”崔远山无意识地重复着,“徐缭,你真的很好。”   要命。   崔远山想,老实说,他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徐缭,对方长得跟神仙一样,『性』格无可挑剔,能力又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是人能想到最完美的结合体。有些时候崔远山也会细思过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毕竟徐缭没怎么联系过他,甚至没有特别主动的搭腔。   可今天崔远山又确定了那个想法。   也许有些人的感情天生就是比较细水长流,默默无语,徐缭会在他失落『迷』茫的时候宽慰他,会在他无助痛苦的时候激励他,会通过剧本了解他,会在拍摄上配合他,然而一旦崔远山不需要徐缭了,又轻飘飘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避免让他觉得困扰。   如果什么都不是,那徐缭不该那么关心他,他们不过是上下属的关系,再多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该这么情真意切地为崔远山难过。   崔远山无端想起了拍摄《片面》时的事,徐缭刚经历了来自同『性』的『性』『骚』扰跟惊吓,公司又惨遭打击,他却从未动过离开公司的念头,甚至无条件配合拍摄这个同『性』题材,将顾长年演得入木三分,圆了崔远山最后的美梦。   可若是当时《片面》没能成功呢?   也许崔远山能走得坦坦『荡』『荡』,徐缭的未来却会因此大受影响,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面临什么。   当初应肃已经骂过他不谨慎,可是崔远山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多狂妄。   徐缭认真地在戳那盘鸡肉沙拉,试图撇开叶子,把底下那点儿玉米挖出来吃掉,似是毫无怨言,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勉强自己完成那些任务。崔远山略有些愧疚,因此鬼使神差地开口:“当初……拍《片面》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为难你?”   “这就是工作啊。”徐缭略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崔远山突然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作品来旧事重提,“既然我答应了,就该好好做到。”   你本来可以选择选择不答应。   “……”崔远山没有幼稚到反复去揭人家伤疤的地步,他到底已经有几年阅历了,于是略有些心酸地笑了笑道,“是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适合顾长年的人了。”   一样委屈自己,一样体恤他人,像是月光一样,虽不炙热,但却柔软明亮,是每个人心底摇曳着最艳丽的美梦。   崔远山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徐缭的警觉雷达瞬间竖了起来,顾长年可是代表应肃,崔远山突然说是《片面》,还说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顾长年,这是个暗示吗?   不过崔远山好似无意再说更多,也恰好此刻应肃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崔远山若无其事地与应肃说话,“该不会在餐厅里都能被人碰瓷吧,还是找不到洗手间的路需要我带你去?”   应肃淡淡道:“路上遇到个熟人,被抓着聊了会儿天。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徐缭正要开口,便听见崔远山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还能聊些什么,总不见得谈情说爱吧,他演员我导演的,这不就只能聊聊电影呗,你又不懂这个,跟你说了也没用,别瞎问了,倒是你,跑出去跟人家喝酒喝半天,剩我们俩聊得口干舌燥的,今天饮料你买单!”   他脸上又挂起轻浮的微笑,活力又开朗,仿佛随时随地都这么开心,不会遭受任何打击一样,刚刚那番剖白只不过是另一个人来到他身上,又很快就走了,连同惆怅与忧伤。   “可以。”应肃答应了,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看了看,掏出十张百元大钞,缓缓道,“我记得菜单上有三十元一瓶的椰汁打蛋,你有本事喝完这一叠。”   崔远山立刻屈服,顿时痛心疾首道:“应肃!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居然拿金钱来玷污我们之间的感情,收回去,立刻,马上,快!我不想再见到它们哪怕一秒!”   目睹这一切的徐缭表示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他妈的无聊了。   吃完饭后三人就离开了餐厅,搞得好像就是为了出来吃顿饭一样。   崔远山还是没想出来年会到底要搞点什么新花样,这事儿太难了,比拍部电影还要难,比谈恋爱更难,坐在应肃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到底玩点什么才算有意思,出门前他是打车来的,说是油费最近涨了几『毛』钱。   太真实了,光当导演年收入就可能有千万以上的崔远山崔大导演,名下还有一家在圈内都称得上规模中等的大公司,前两年收入少说过数亿,居然会为了涨价几『毛』的油钱不愿意开车出门。   就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   崔远山『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出声道:“哎,你们俩对年会有没有什么想法?”   “年会?”徐缭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星尘怎么也是个大公司了,之前两年一直忙于拍摄,加上公司的确情况不佳,几乎都没开过,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要再开也不奇怪,他沉思片刻道,“要有什么环节吗?”   应肃随口道:“你别想了,高中那会儿的文艺汇演你那个节目我至今难忘。”   “那是意外!”崔远山气急败坏,“而且效果不是很好吗?”   “带着一个大半个班的男生光着两条『毛』腿在台上跳孔雀舞是意外?让所有同学笑到凳子底下去,被教导主任喊去谈话也叫效果好?”应肃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那我希望今年年会还是有些不太让人意外的事发生。”   徐缭险些笑出来。   “你们俩都不准笑!这是对艺术的侮辱!这是对幻想力的践踏!”   崔远山在后座扑腾,仿佛被命运扼住双翅的大白鹅,声嘶力竭。   最终直到把崔远山送到家,三个人都没讨论出来年会结束了到底要干点什么,崔远山下车时终于“灵光一闪”,近乎自暴自弃地说倒不如去ktv唱一晚上的歌算了,也正好让白苏跟苏星灿两个人练练歌,徐缭没提出反对意见,不过猜测自己大概要在包厢里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开车回家的时候,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应肃才开口道:“今天……是不是让你特别尴尬?我跟远山只知道说些我们自己知道的事,都没怎么顾及你的想法,对你来讲应该是挺无聊的。之前我不在的时候,远山如果说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跟他计较。”   他才思敏捷,克制冷静,在感情上却还是差了些,不知道不该对情人爱侣说这样的话,人多数只会苛责自己亲近的人,听起来像是劣根『性』,值得洋洋洒洒批判一番,可真碰到了反过来的言论,又觉得难受。   若是这话换做是他对崔远山说: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徐缭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与他计较。   这就叫人舒心多了。   “不会,还蛮有趣的。”   徐缭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头,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有种莫名的力量促使他开了口:“崔远山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他品位很不错。”   应肃不解其意:“嗯?”   “没什么。”徐缭笑道。   应肃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于是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崔远山是他的好友,徐缭是他的恋人,这两人关系不错,互相欣赏,对他来讲是最乐于见到的场面。   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对徐缭又有什么影响,于应肃而言,只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应肃送他回去,夜间起了风,经纪人紧了紧自己的大衣,没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只是在工作上又提了点醒:“最近基本上没什么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跟曲岭月那边沟通的。”   “好。”   到家门口的时候,徐缭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应肃的背影,他其实记得上辈子应肃的样子。这个男人越老反而越有味道,两鬓白了倒有几分英俊,现在已经十分吸引人了,可以后却比现在还要更有魅力得多,尤其是那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当时徐缭并没有放崔远山跟应肃进门,他的房间无处可下脚,加上心存怨愤,觉得这两人是来看自己的笑话,怎么会有那样的宽容和善去迎接这两人,将酒瓶摔在门上而没有破口大骂都已称得上是他当天没有喝到大脑失控了。   崔远山跟应肃走得很快,徐缭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应肃走在右边,侧着身体,轮廓在光影里柔和模糊。   他抬起头看向天穹,目光里谁也没有。   应肃并不是那种因为光阴而退让的人,那些八卦花边洋洋洒洒宣传不实绯闻,他从来没有爱上过谁,终其一生都在等待。   他真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人有些事,若没有一定的缘分,一定的阅历,总是难以在一起的。   “应肃。”   对方转过身来。   徐缭靠着门板,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应肃,月光流泻下来,垂落在那双多情的眼睛里,像是泓将流未流的泪,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现在还有觉得孤独过吗?”   我爱你,有令你幸福跟满足吗?   “从决定不再潜水的那天起,就没再觉得了。”   于应肃而言,今天只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与徐缭在一起之后,会持续一生那般久的平淡无奇的日子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嘲笑崔总啊你们这些人!   他的猜想跟推测有什么问题!   这种感情怎么能叫自作多情!   分明就都是徐缭重生犯的错!   管他叫崔多情的太过分了惹!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十章   电影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叫做《七日恋歌》。   听起来不太像是青春片,不过也说不好,毕竟有时候资本也会文艺一把,总不能起《那些年流掉的胎》或者是《致分手》。   当初曲岭月在休息室给的名片派上了用场,难得的人情,转手就立刻用掉,放出消息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点人脉要痛心疾首大喊败家,名片就在这里,为何不好好经营。应肃倒是不觉有多可惜。无论早晚,这人情都是要用掉的,眼下正是好时机,东西用对地方便可。   他并不想跟曲岭月有过多来往。   曲岭月在通讯里跟他开玩笑:“这么快就用掉这个人情?”   “我喜欢确保万无一失。”应肃穿上大衣,轻轻顺了下自己的衣服,他准备出门一趟,《七日恋歌》的投资有一部分是曲岭月出力,因此她的话语权不小,这种资源可不会到处发试镜通告,只会联系他们需要的演员,而徐缭恰在其中,不过他了解过其他竞争对手,徐缭的胜算事实上并不大,只能联系曲岭月,寻求点场外帮助。   跟他适不适合这个角『色』无关,纯粹是在名气跟地位还有票房这几点上,《艳蝶》毕竟过去很久了,而《暗龙》他又并非主角。   不过两亿票房的男主,这个名头拿出去也不算难听了。   “我会看看他的表现。”曲岭月十分谨慎,并未把话说死,“如果真的通不过,我会留这个人情到下一次,总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   应肃笑了笑,客套道:“不必了,他要是真的不行,你已经尽力。”   有意思。   曲岭月挂断通讯时枕在沙发上忽然有些乐,多傲慢的男人,对自己的艺人有这么绝对的自信。   然而这又不是缺点   她翘起脚拿下自己的高跟鞋,随意丢在地板上,尽量让脚放松地踩着『毛』绒地毯,仰起头稍稍舒展开筋骨。要不是《七日恋歌》实在太过重要,其实丢给一个小艺人无关紧要的男主角倒也没什么关系,追求这回事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拿来讨好应肃也不算过分。   只可惜了,到底还是事业比较重要些,更何况肉没吃到嘴里,就立刻掏心掏肺也不符合曲岭月的『性』格。   应肃带着剧本来的时候,徐缭正在看书,他早已习惯自己主动开门进来,就看见爱人正坐在飘窗边——这个位置好像格外让徐缭钟情,不知原因,也许是风吹起纱帘时太过动人,小床铺成了躺椅,他毫无姿态地将脚挂在窗边,正晒着太阳看书,也不怕眼花。   “看看吧。看完再说。”   应肃将剧本丢了过去,然后脱下大衣挂在架子上,挽起袖子准备给徐缭做下午茶。习惯了照顾自己的人当有了另一个需要照顾的对象时,技能点就会开始不平均。他的清扫能力近来大有进步,厨艺却堪堪在原地踏步,甚至有退步的嫌疑,之前徐缭想吃红豆糕,应肃硬生生给他做成了一碗红豆年糕汤。   滋味寡淡无比,毫无任何甜意,叫人吃得清心寡欲,还不敢有半点抗议。   否则可能有越吃越淡,直到红豆变咸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有男朋友投喂总比自己开火要好。   想想崔远山吧,富得流油还不是要出门吃饭,家里保姆排排站还不是没有男朋友,连一碗寡淡的红豆年糕汤都吃不上,人生理应知足常乐,抱得男神归就不该嫌东嫌西,人家下凡当个海螺先生已经十分不易,作为凡人怎能要求良多。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追到手时黏黏糊糊,你侬我侬,就差心肝宝贝一通『乱』喊,吃着白米饭都能品尝出甜味来;睡到手后,就仿佛顿时觉醒五味,连红豆年糕汤都嫌没滋没味起来。   可怜还在厨房战战兢兢的应肃辛勤下厨,若是能翻拍成电影,想必有一番看头。   徐缭眯着眼睛在心底牢『骚』了一番,先想完男朋友,这才面对工作,磨磨蹭蹭地欣赏完男友超棒的身材,伸手去『摸』剧本。   剧本上没有电影的名字,剧情则十分简单俗套,灰姑娘套路不光适用于女『性』,也适用男『性』。   屌丝逆袭跟女神在一起,灰姑娘跟高富帅走到一块儿,是大众会鄙夷却通吃的戏码,只不过这类童话故事想拍好却不容易,一旦掌控不住,就容易油腻出戏,叫观众倒尽胃口。   这部电影是说一位刚得奖的大明星不堪重负,决意单独去个偏僻的小镇上旅游一周,她在咖啡馆里不慎打坏了餐具,正打算赔偿时忽然想起自己的下一份工作是扮演一名女咖啡师,于是谎称自己初来乍到,连工作都没有,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愿意留下来打工还债。   面冷毒舌的咖啡馆老板虽然怀疑她是来骗吃骗喝的,但最终仍愿意留下她帮忙,并收拾了咖啡馆的一个沙发座给她暂居,顺便留她看门。   不知怎么,剧情让徐缭觉得十分眼熟,他于是加快了速度,将整个剧本大概扫了一遍,终于确定下来。   刚说完不是天天都有大电影能接,这块天大的馅饼就砸在了自己脑门上,徐缭几乎呆住了。   如果没记错,这部电影应该叫做《七日恋歌》,是曲岭月所有电影里最为出名的一部,人气甚至一度压过了她作品里让她走红同时也是最经典的那部影片——《与你同眠》,这部电影让她得到了金球奖的提名,而《七日恋歌》让她拿下了金球奖跟繁花奖的最佳女主角,且一举成为了国内最顶级的女明星。   金球奖一直是曲岭月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她拿到了多少奖,金球奖始终让她陪跑,她对金球奖的执念甚至远远超过其他更重要的奖项。   《七日恋歌》是部非常精彩出『色』的爱情商业片,甚至在海外也收到了大量的赞誉跟极高的票房,大概全世界都喜欢这样的童话故事,每个人心里都保留了一点最纯真的,最美好的,对爱情的憧憬。   男主是年到三十的咖啡馆老板,虽然泡得一手好咖啡,做得一手好甜点,有一间生意不好不坏的咖啡馆,实际上却是个毒舌的男人,因此至今单身,只能跟隔壁总是瞎说大实话的书店老板保持着塑料花友情,然而他们也经常难以忍受彼此,所以保持着极少的联络。   从女主角进门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然而为了避免带给对方困扰,便装作素不相识,时常因为自己对女主角口出恶言而后悔,于是找书店老板倾诉。   然而对女主角而言,这却是她从未有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反而感觉到了惬意和放松,她不必让自己完美无缺,不必紧张时时刻刻暴『露』在镜头下有什么细节做得不好,不必遭受来自他人的非议。   “对手怎么样?”   果然是红豆年糕汤,稍稍冰过,温度只好入口,徐缭放下剧本后将长腿一收,自动接过碗跟汤匙吃起来,含含糊糊道:“有什么特别强劲的对手吗?”   “有。”应肃冷淡道,“全部都是。”   徐缭面『露』失望之『色』:“那我岂不是完蛋?”   “那倒也不一定,起码你比他们便宜。”应肃像是剖析商品一样剖析着他们,“丁晓的名头虽然很大,已是一线明星,但是近些年来极少有大爆的电影,他在票房方面并不乐观,不过今年刚拿下影帝,话题『性』还在,虽说作为一部商业片,曲岭月不太可能会冒险启用他,但难保剧组会吃这套,他最大的缺点可能是太贵了。   “尤清冽长相太幼,人气纵然高,可并不适合这部电影男主角的定位……同样,他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不过你情况要好些,好歹演过墨玉、石臣这类的长辈角『色』,丁蔚然也算半个。”   “而高渡大概是你的劲敌,出道就一直走雅痞风格,跟角『色』非常契合,又是二线明星,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你最大的劲敌。我到时候会问问曲岭月的想法,毕竟这是部爱情电影,男女主角要看起来让观众觉得有化学反应才可以。”   接下来他又挨个说了说其他的演员,受到邀请的男演员绝大多数都比现在的徐缭强得多,不是一线也是二线,让还在三线边缘的徐缭十分挫败。   徐缭唯一的长处可能就是片酬比较便宜,毕竟到了一线二线这个水平,片酬多少还是有个标准在的。   “他们又不一定就缺这点钱。”徐缭有气无力,放走一块快到嘴的肥肉真是叫人心如刀绞,可偏偏这又是时常会发生的事。   尽管剧组跟演员经常会为了片酬撕『逼』磨蹭,不过也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为明星的演技跟话题量还有热度这些都是分开算的钱。   “所以我联系了曲岭月之后,又约了制片人下午四点一起吃饭。”应肃看了看手表,慢条斯理道,“我要去探探口风,看看剧组心里的人选是谁,具体情况又怎么样,你好好吃完,不够的话厨房还有,晚上我大概不会再过来了,你自己对付。”   “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有足够优秀的对手,曲岭月不会在乎这个人情。”   徐缭挑挑眉道:“我明白。”   这是当然的了,明星固然可以为了人情帮忙出演圈钱的烂片,可是应肃的这个人情还没有那么大。   他坐在床上把那碗寡淡无味的红豆年糕汤吃完了,其实味道很一般,可大概是饿了的缘故,他又忍不住到厨房里把剩下的那些全部都吃了个精光,直到自己撑在床上动弹不得为止。   明星跟娱乐圈虽然也算是题材,但极少有人会去触碰,毕竟有些东西不能提及,哪怕观众们自己也心知肚明。   《七日恋歌》却是意外,女主角虽然是个大明星,但并不全然完美,她为了工作填充过鼻子跟下巴,整过牙,多年来为了身材不能肆意妄为,因此无法吃自己最喜欢的甜食,也不能喝碳酸饮料,少食多餐,有时候甚至一个苹果支撑过去,为了拍戏而疯狂增重减肥,导致代谢紊『乱』,戏后反弹,连免疫力都下降,极容易生病。   可肥胖跟生病都成了八卦媒体津津乐道的新闻,人们肆无忌惮地拿她的外貌开玩笑,或是攻击她装病耽误工作,甚至有猜测是在耍大牌。   人们总是忘记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   娱乐圈那层美丽的外皮被揭下,『露』出底下最真实的一面。   男主角虽然是个普通人,毒舌,事业不顺,没有上进心,却有一颗温柔的心,他肆无忌惮地打击女主角,却也毫不吝啬夸奖,在女主角生病的时候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照顾她。   他给出了一颗最平凡无奇却又最真实的真心。   应肃晚上果然没有回来,甚至直到九点才打电话联系了下徐缭,主要目的还是询问他吃饭了没。徐缭觉得下午吃的年糕还顶在自己的喉咙口,搞得他差点翻白眼,于是有气无力道:“吃了,吃得不能再撑了,你那儿呢,什么情况?我接下来的演员生涯上头号反派是哪一位?”   “这就够得上是头号反派了?”应肃含笑道。   “嗯,这个是头号,接下来要是还有的话就叫二号三号四号……随便啦,我不在乎。”徐缭又翻开了一本书,上面的字印得太小,看得他眼花,“所以,情况怎么样?”   应肃叹了口气道:“不太乐观,不过有几个好消息,丁晓的参与纯粹是因为人情,大概第一轮就会被直接刷下去;尤清冽完全不符合角『色』,是投资商硬塞进来的,为这事曲岭月跟制片人大吵了一架,现在双方互相退让,也不太可能通过。而高渡,现在高渡是最被看好的人选,制片人觉得你对这个角『色』而言有点太漂亮了,他们需要一个更有生活气息的演员。”   又是太漂亮了。   徐缭简直想叹气,其实经过《暗龙》之后,他多多少少也有点意识到无关角『色』塑造,而是定位。有些角『色』他们不需要过分的美丽,甚至于容貌会影响整个角『色』的塑造。当然这并不是说有一张好脸是不对的,而只是在竞争某些角『色』的时候,它偶尔也会变成一种拖累。   上辈子的时候徐缭一直在演那些漂亮好看又人设优秀的类型,不能说脸谱跟平面化,但的确鲜少去挑战那些完全靠自身魅力的角『色』。   人们并不是总要在大荧幕上看到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他们更喜欢实力出众的演员,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花瓶这个词。   无论社会多么颜控,观众们仍然难以容忍有着漂亮脸蛋的烂剧——哪怕这个底线在数年后就会被打破,可现在的影『迷』们需要的仍然是能让人活生生投入进去的演员。   人是很有趣的生物,他会因为某个人某些方面的长处而『迷』恋对方,认为对方完美无缺,甚至能够上升到容貌,影响判断力,哪怕在不喜欢之前看到了觉得对方长得可能还没有学校里的校草帅。   爱会让人盲目,从来不单单指爱情,朋友,亲人,崇拜的偶像,都可以算在其中。   “那……现在剧组更看好高渡,是吗?”徐缭倒也没有气馁,即便很可能失败,他还是想竞争竞争。   “倒也未必。”应肃道,“我找了所有人的资料,挑选了我认为会有竞争力的几个演员,高渡相较于其他人名气太小,没有什么新作品,急着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名气甚至比你还不如,《暗龙》票房喜人,这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劣势,我打听到曲岭月似乎对高渡不太满意,认为他们之间擦不出火花。”   《七日恋歌》虽然非常出名,但在徐缭的记忆里还是曲岭月扮演的大明星比较令人印象深刻,至于男主角,只记得并不是很出『色』的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具体,不过在媒体跟观众那大受好评,甚至冲上了那年最『性』感跟最受欢迎的男演员第一名。   再好的电影也会有人不喜欢,再说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他记得电影名字跟内容都算不容易了。   情况不容乐观,应肃说得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在提出徐缭的长处,然而也可以通过这些得知到徐缭的短处,只要还没试镜,一切都是未可知。   徐缭头疼。   之后几天应肃都没有发来消息,大概是在忙碌《七日恋歌》的相关事情,韩云迟刚结束节目录制回来,约徐缭出门,而蒙阳也发来了消息找他喝酒,两人恰巧定的是同一天。   关莫磊最近则进了新组,保持着联系却没怎么见面。   贸然让两个不认识的朋友见面不是好事,韩云迟现在的人气跟蒙阳自然没法比,更何况他先发来消息,徐缭只好婉拒蒙阳。   徐缭:那天不行,我要跟个朋友出去。   蒙阳:女朋友?   徐缭:……是韩云迟。   蒙阳:没想到你跟那家伙关系不错……   徐缭:那家伙?你们认识这事儿我倒是不奇怪,有什么私人恩怨?   蒙阳:合作过一次,那家伙泡妞手段简直令人发指,我想学习一下,要不你带个我呗。   徐缭:我怕你失身   顺便一提那家伙泡妞的手段跟傻狗一样,你学了可能找不到对象。   徐缭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删掉了。   蒙阳:【小老弟,你怎么回事.jpg】我能失身?韩云迟还能泡了我?他要泡早下手了!   徐缭:嘶,你居然还有这癖好?   蒙阳:呸,我一个砂锅大的拳头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徐缭:看错你了啊,浓眉大眼的,居然也想着泡妞?说,你之前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要泡妞的话圈子里不多得是那些人吗?你遇到过不少吧。   蒙阳:我尊重女『性』跟我想学习一些追求方法并没有什么矛盾,我只是不喜欢别人肆意讨论这种不尊重的话题,无论男女。   蒙阳:聊天的时候有男人跟你讨论女『性』的屁股跟胸部,丝毫不顾及女『性』工作人员尴尬的神情;可如果换过来想想,女人们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讨论每个男人的裆部跟胸肌呢?讨论谁□□大谁□□小,看起来阳痿或者几秒男,我看有些人估计连颜面都顾及不上,直接要打女人了,私下少不得觉得她们放『荡』可鄙。   蒙阳:睡过多少女人压根不是什么辉煌战绩,我觉得这完全不man,他们缺乏对女『性』的正常尊重,所以我不愿意深交,跟一群未开化的野兽有什么好说的。   蒙阳:韩云迟这个人还行,更何况他是你的朋友,我觉得还是能相信的。   徐缭:哇哦……就……挺好的,我他妈快感动哭了,阳阳。   蒙阳:滚球。   蒙阳:就……我上面那些话你会不会觉得很幼稚?很搞笑?傻白甜之类的……?   徐缭:有什么幼稚的,很棒啊!这本来是每个人都该这么认为的事,但是绝大多数人可能还处于几百年前,所以你领先时代数百年了!有没有很骄傲!   蒙阳:我也他妈快感动哭了,缭缭!   徐缭:呕。   蒙阳:呕!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有趣,当你有几个沙雕朋友而自己某些时候也是沙——叛逆青(中)年的时候,对话偶尔就会变得妙趣横生起来。这些话当然不能跟应肃说,对方百分百是不会接招的,说不准还会说出“你是不是想让我拧掉你的头”之类威胁恐吓的话语。   可是有些事又是只能跟应肃做的。   比方说现在徐缭就想靠在应肃怀里,被他搂着,然后跟好朋友发沙雕短信,像个恋爱脑过度的智障休学高中生一样,备受宠爱,无忧无虑,没有作业考卷跟老师,只管青春肆意挥洒。   哎,那叫什么青春。   徐缭没出息地发现自己还在瞎想应肃,于是他盘坐在地板上,努力盯着自己的鼻尖,如实贯彻眼观鼻的奥义,鼻观心就算了,他还没有能耐达到这一步,鼻子暂时只能拿来嗅,不能拿来看。   然后他联系了韩云迟。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再带崔总出场了,他已经很惨了tvt   关爱抗议协会表示强烈崔总   来吃快乐的友情沙雕三人组吧   之前有位读者提到过想看韩大表情包跟蒙阳认识的场景,吓得我小心脏『乱』跳,以为自己的剧情被猜中了,想想大概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对不起,这俩加在一起不是两个沙雕,是带上徐缭一起沙雕x   今天这个漂亮梗其实是出自我看过的一则趣闻,不知道真假。   是说当初小李子跟德普演不一样的天空的时候,导演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拒绝他出演那个智障弟弟的角『色』,结果小李子用演技征服了导演233333 第八十一章   韩云迟毫无喜悦,甚至表现得十分惊恐。   大概是对蒙阳这事儿略有些抗拒的,徐缭看着他打得一大串问号,觉得自己大概『摸』到了韩云迟的心思。其实这也不奇怪,韩云迟是电视圈的,而徐缭跟蒙阳算是电影圈的,虽说也没存在歧视链这么回事吧,但大荧幕到底是大荧幕,而且他们俩近来的发展都胜过韩云迟太多了。   韩云迟可能误解成自己想拉他一把,毕竟蒙阳现在的地位,差不多可以说是一夜爆红,带韩云迟一把完全不是问题。   于是徐缭决定放弃让两人见面,没有人敢说真挚的感情不会被利益玷污,他也不敢,谁都不知道韩云迟心里会怎么想,毕竟差距悬殊,他正思考着该如何委婉地拒绝蒙阳时,事情峰回路转,韩云迟态度忽然大变样。   韩云迟:等一下?是那个超帅的何游星吗?那个超贵气超潇洒超雍容的蒙阳???不好意思我没说丁蔚然不好,但是你知道吧他是个卑鄙小人,根本配不上正义的使者。   徐缭突然觉得牙痛:等下,你……你最好告诉我你到底看了多少视频?这个习惯你还没结束吗?   韩云迟:不多不多,哎呀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多有创意,她们会剪男星形象的全集,寻找导演都发现不了的美,那个调『色』跟剪辑啊,啧啧啧,顺便一提你的丁蔚然也很『性』感,虽然是个变态的卑鄙小人。   徐缭:……你一定要加上卑鄙小人吗?而且这次你还加了个变态?   韩云迟:他居然把吴浩捅死了!!!那可是浩子啊!我还愿意跟你说话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爱意了吗?   徐缭:所以你还要通过我这个卑鄙小人,认识一下你心里贵气潇洒雍容的何大佬吗?   韩云迟毫无节『操』:徐哥!   果然不能指望韩云迟想什么高端的东西!从他给自己发表情包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个沙雕了!   徐缭简直要脑溢血了。   好在韩云迟接下来总算挽救了下自己的智商:呃,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不过你只是因为想好朋友能一起聚聚,不是别的什么想法吧?   徐缭:只是因为你们约我的时间撞上,我又懒得分两天出门而已,你最近专辑那么火爆,我倒是担心你愿不愿意认识我这个朋友。   韩云迟:我愿意啊!【韩云迟爆哭脸.jpg】请务必让我喊一句大大我喜欢你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了。   徐缭:……   哦,原来之前不是。   徐缭冷漠脸。   说实话,徐缭略有点惊讶,这是几个月来他头一次知道韩云迟非常喜欢何游星这个角『色』,然而细细一想却不足为奇。   韩云迟在音乐方面的确成绩不错,可是影视圈方面发展却差了点,而徐缭发展很不错,两个人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谈起这方面,就像很普通的一对好朋友,因此即便韩云迟非常喜欢何游星也没特别暗示过徐缭,因为徐缭很可能会实现他的愿望,然而有一就有二,生怕这点举动会让这段友情变味。   人可以很纯粹,也可以很复杂,尤其是牵扯上利益的时候,毋庸置疑,韩云迟帮不上他们什么,可是他们却可以在影视这个圈子里帮上韩云迟很多,尤其是如今的蒙阳。   因此蒙阳可以开口,韩云迟却不能。   这些细腻微小的环节说起来微不足道,也没有人会去深究提及,但它又的的确确,真真实实的存在着。   能在这个圈子里混长久的,没几个省油的灯。   三个大男人能去什么地方,毫无意外还是酒吧,蒙阳是现在三个人里咖位最大的,光是《暗龙》的票房就足够他吊打一众男星了,尽管徐缭也受益匪浅,可是毕竟主角跟男配角之间还是差着那么一条线的。   韩云迟今天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还喷了香水,完全看不出来是之前随便穿一身就带着徐缭去个偏僻小店里吃面的颓废大叔。徐缭落座时十分犹豫,迟疑再三才开了口:“韩云迟,你今天出门之前中邪了?还是被鬼附身了,你穿成这样是要去走秀?”   “我呸!”韩云迟极为愤怒地对他翻了个白眼,稍稍顺了下自己的西装,洋洋得意道,“面见男神怎么也得穿得隆重一点,这才好表示我对他的敬仰跟尊重,你这种直男懂什么?像是我这种双『性』恋,才能欣赏到阳刚跟阴柔截然不同的美丽。”   行行行,我直男。   被强迫直男的徐缭喝了口酒,突然怀疑起今天要不是沾蒙阳的光,韩云迟估计就又随便找个馆子带他去溜一圈了,这怎么说呢,只能感慨交友不慎。   然而真正出乎徐缭意料的是,蒙阳今天也穿得颇为慎重,不是之前宛如“花美男”的那种慎重,看起来像是临时从某个走秀台上下来的那种慎重,西装笔挺,神情严肃,眼神凌厉如猛兽,带有十足野『性』,荷尔蒙简直炸裂。   徐缭跟蒙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性』类型。徐缭的漂亮,并不是指大众心里接近女『性』化的那种美丽,而是他的长相极有风韵,使得古装极有气质,而现代装也颇有味道,所谓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多情桃花眼的美男子,不外如此。   按照比较通俗点的说法,就是长得太小白脸了。   蒙阳则是浓眉大眼,不是正常人标准上的美男子,可的确容貌没得说,演何游星之前还有点年轻的稚气,这会儿也都尽数消散了,大概是今年突然爆红,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变得沉稳起来了,给人以岳峙渊渟之感。   美是个很笼统的词,评断男人的不止有长相,身材、气质、气场乃至姿态都需要列入其中。   其实这里倒也有些玩味,只有足够的名气,足够的资本,这些外貌的优点才能够受人关注。   蒙阳远比往日有名,因此更为自信,气场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还戴了一副墨镜。   徐缭跟韩云迟从卡座里出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蒙阳是来检查自家盘口的,清吧都没能省事,不少人塞了卡片过来尚觉不够,还要调戏两句,抛个媚眼。   三个人终于坐定下来,徐缭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先感慨蒙阳的品位终于得到了纠正还是感慨这场景实在像是相亲。韩云迟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男神,神情一片空白,姿态近乎有些扭捏了;而蒙阳微咳了一声,看起来也有点紧张。   徐缭面无表情,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先给韩云迟看了看蒙阳“花美男”的造型;然后再打开聊天记录,给蒙阳看了看韩云迟的日常表情包。   两个看似矜持的男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笑声,于是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   蒙阳跟韩云迟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情况远比徐缭想象得要更快,这可能跟韩云迟一直在夸蒙阳太帅了分不开关系。徐缭算是看出来了,韩云迟不一定想泡蒙阳,但是他对蒙阳的“美『色』”的确垂涎三尺,人生道路里总是有那么些人,你未必想跟他在一起,也跟爱情无关,但因为对方的优秀,所以格外想亲近。   韩云迟对蒙阳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崇拜、仰慕、喜欢蒙阳,然而是很纯洁的。   于是徐缭就有点意难平了,大家都是演员,差距有这么大吗?   韩云迟在边上哼哼唧唧道:“你这撑死能演个妖妃款,人家是豪杰那款的,这俩能比吗?有本事你也锻炼出这么一身阳刚之气啊?”   “来,跟我的拳头说说我有没有阳刚之气。”徐缭颇为镇定地挽起了袖子。   最后还是蒙阳掏出两张摄影展的票才让快要对掐起来的两只菜鸡停下手来,徐缭久经训练,大概算得上半只斗鸡,韩云迟最多停留在肥胖的小鸡崽子阶段上,思来想去唯一的获胜点只可能落在体重上。   “之前我跟高渡刚合作过,他最近打算办个公益的个人摄影展,我说想带几个朋友,他就多给了我几张票。”蒙阳顿了顿,看向了韩云迟道,“这张票本来是给磊哥的,不过他最近忙工作,去不了,我还想白浪费一张,哪知道今天聚会跟你认识,现在转赠给你,你不介意吧?”   韩云迟愣了愣,惊呆了:“这……给我的?”   “是啊。”蒙阳有点歉意地笑了笑,“本来应该给你拿张新票的。”   “噢——没事,没事。”韩云迟急忙摆手,“蒙老师你也太客气了!我就特别喜欢公益,也特别喜欢摄影,咱们这有机会一起去看看也行。哎,您别看我这个德『性』啊,其实吧我这个内心呢,啧,也是个非常有浪漫情怀,特别有艺术感的一个男青年,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展览。”   蒙阳笑道:“那我倒凑巧,借花献佛了。”   高渡?   徐缭有些许奇怪,其实明星办个人摄影展、画展的比比皆是,并不奇怪,毕竟只要有足够的本钱,艺术品投资向来是有点身份的人乐意做的事情,第一格调品位够高,第二一般来讲升值也快,所以经常会在艺术品拍卖上见到明星的身影,也有些明星还有收藏家这重身份,专门收藏字画、古董、珠宝等等。   “摄影展在什么时候?”徐缭问道。   蒙阳想了想道:“八月十五那天。”   八月十五?那岂不是撞了《七日恋歌》的试镜?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是剧组跟高渡发去了邀请,而高渡却还不曾回复。   摄影展总不能凭空取消,结束也就罢了,可是在开展之前高渡恐怕忙得抽不出身来应付这场试镜,这种展览不是一瞬间就能办成的,如果高渡没有时间跟精力来试镜《七日恋歌》,那么必然会回绝掉,自然就不用对上头号反派了,这次试镜的成功率又增加了一些。   行程有冲突……   徐缭若有所思:“蒙阳,你跟高渡这个人合作过,觉得他怎么样?”   韩云迟顿发悲声:“怎地,这年头不止竹马打不过天降,天降都打不过天降了?我们俩大帅哥一左一右地围着你,感情你这心里还在想别的男人?分手!现在我们就分手!”   当时蒙阳的表情就变得非常精彩,他十分谨慎地侧了侧身体,不太明白刚刚起码看起来还相当正常的韩老师怎么突然变成了韩女友,于是犹豫片刻,看了看徐缭跟韩云迟两人的脸『色』,迟疑道:“你们俩该不会在搞对象吧,其实……其实我是直男。”   “放屁!”徐缭差点没泼他们俩一脸酒,“我要搞也搞我经纪人,人家大长腿不比这胖子能看得多。”   韩云迟一阵娇羞:“这关了灯不都一样吗?”   “这能一样吗!”徐缭顿时火冒三丈,“长相也就算了,这身材一『摸』不就清楚了吗?”   蒙阳顿时坐开了两个人的位置,心有余悸:“你们太重口了,徐老师,我觉得我要联系下磊哥,跟他聊聊你的教育问题,你居然对自己的经纪人都抱有非分之想,这个情况稍微有点严重了,已经涉及到人品道德观念了你知道吗?”   徐缭觉得自己大概要被气死当场。   玩笑过后蒙阳忽然心有余悸道:“徐哥,我敬你是个狠人,你经纪人吧……身材跟衣品是没得挑,看着就跟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一样,就是那个『性』格真的是太吓人了……我才跟他见几次面就觉得发悚,也亏你也敢拿他开玩笑。”   我岂止拿他开玩笑,我还真跟他搞了……   徐缭呵呵一笑,干巴巴道:“男人嘛,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题超纲,韩云迟小朋友未能赶上话题,严重滞后进度,所以瞬间还没能回过神来,居然意外抓住了重点,懵『逼』问道:“所以老徐你干嘛问高渡啊?他这人挺好的,很有爱心,也挺有责任感的。”顺便谄媚地给徐缭跟蒙阳倒了杯酒。   “跟一个角『色』有关,我和高渡是竞争者。”徐缭忍不住掏出烟点了起来,皱着眉头道,“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剧组就发了几个人剧本,具体我就说不了更多了,不过高渡是现在最有优势的。所以我想,要是他准备搞摄影展的话,可能就没精力在试镜上,那说不准我还是有点希望的。”   蒙阳抓住了重点中的重点:“所以你那天也去不了?”   “是的。”徐缭十分怜悯地看向他,“反正你有韩老师了。”   蒙阳顿作了无生趣之态:“你跟磊哥商量好了搞我的吧。我算是明白了,你抛弃韩老师,磊哥抛弃我,就剩下我跟韩老师抱团取暖了。”他顾影自怜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正经了点,喝了口酒道,“如果真是高渡的话,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这个人很谨慎认真的,圈子里虽然『乱』,有不少浑水『摸』鱼的,但是能混上来的,基本上都有点本事,真没本事的,硬扶也扶不上来不是?”   徐缭略点了点头,跟他碰了个拳道:“谢谢你了,这次我请了。最近怎么样?过得行不行?”   “就那样呗。”蒙阳跟韩云迟碰了个杯,后者正在努力找启瓶器,他歪了歪头,神情忽然有点冷淡下来,“不过这圈子里脏是真的脏,我之前上的那个综艺节目,有人为了效果给女明星的衣服动了手脚,另一个搭档的天天跑去喝花酒,迟到是家常便饭,我拍了半个月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直接走人了。”   韩云迟奇道:“你经纪人不说你?”   徐缭倒是清楚这点事,笑道:“德哥哪会说他,给安排的都是最好的,蒙阳要是想不拍了,德哥倾家『荡』产都给他填这个违约金,让他开心。我看是某些人自己过意不去,又回去了吧?”   蒙阳耸了耸肩膀:“德哥都这把年纪了,整日跟着我忙前忙后的,也没享过什么福,总不能这么风光的时候还让他继续给人家点头哈腰下去吧,再说合同都签了,我也就气那么两天,总该是要配合工作的,所以还是回去了,好在他们总算安份了点。”   工作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徐缭看电视的时候瞄过几眼,知道蒙阳的搭档是谁,那个男星在圈子里挺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一个,没半点职业素养,演戏基本上全靠天赋,属于让人比较牙痒痒的天才型选手,本来走得也挺顺,比较会装,结果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没过几年睡粉被爆出来后,又被警察抓住在家里跟狐朋狗友溜冰群p,直接完蛋。   “你别跟那家伙走太近。”韩云迟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不是说人坏话,不过这小子有点问题,而且挺无赖的,特别能搞营销,要是被赖上还挺麻烦的。”   蒙阳有点惊讶地看了看韩云迟,倒也没有说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之类的话,而是点点头道:“我知道的,谢了。”这意思就是他上心了。   “行啊,我们韩老师还是个八卦小王子啊。”徐缭忍不住笑,心里倒是略有些诧异,他缓缓吐了口烟出来,“你要当个记者绝对比什么都有搞头。”   韩云迟洋洋得意:“那是,不想当演员的歌手不是好记者,没听说过吗?”   蒙阳都有点憋不住笑。   三个沙雕话痨加在一起就意味着一晚上三个人全在闲谈些屁话,时不时吹吹大家都不太相信的牛皮,喝掉老板一大堆藏酒后就散场各自回家。喝红了脸的蒙阳跟韩云迟举着那张摄影展的票隔空挥手,互相大喊:“韩老师/蒙老师,八月见啊!你一定要来啊!”   场景十分令人智熄,仿佛什么衣冠禽兽的败类教师会面现场,徐缭站在他们两人身边,恨不得把脸埋起来装作不认识,车来时他摁着两个人的头把他们俩塞进了车子里面。   …………   今天晚上徐缭不在家。   这事儿应肃早就知道,不过下班之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填满徐缭的冰箱,之前做红豆年糕汤的时候他就发觉东西不多了。   把冰箱塞满之后,应肃又下意识帮忙收了下东西,本来徐缭都已经学会干活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懒散了。自打他们俩交往后,钟点工阿姨基本上都不用来上班了,只需要在徐缭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来清扫一下就足够了。   屋子里只有应肃一个人。   应肃无声地走上楼,打开阳光房的灯,里面一重又一重地摆着他给徐缭拍得那些照片,被洗出来,裱装在相框里,将一张书桌摆得满满当当,有不少则挂在墙壁上,看起来简直像是什么变态跟踪狂的住址。   他头一次主动打开了“我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这个账号。   一条私信突然跳了出来。   飞鸟的沧海:你神经病吧!拜托不要再纠缠徐老师了,放过他好不好!我真的是不知道你在图什么,你也算是个大大了,有这种手艺干什么不行,非要当私生???追星难道不就是喜欢哥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走花路吗?   私生饭?   应肃略有些诧异,一直以来他跟徐缭的模式都非常简单,他只负责拍照,而徐缭负责挑选照片跟发微博,虽说看起来仿佛自恋现场,但事实上所有的照片都出自应肃的手,所以算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他倒是没想到,徐缭会被认为是自己的私生饭。   噢,不对,因为照片全部都是应肃本人拍的,所以自己应该才是这位口中的私生饭。   私生饭吗……   应肃迟疑地退后了两步,四下看了看,他今天的确没有告诉徐缭就直接进门了,准确来讲自从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后,他就不再维持那些礼貌『性』的社交礼仪了,毫不犹豫地侵/入了徐缭的私人空间,可是按照法律来讲,他算是持有钥匙的非法入侵。   一个快乐的恋爱脑:你不可否认,他的确很美。   配图是徐缭仰头看着天空微笑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留在应肃手机里很久了,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   真是……这把年纪了还跟孩子较劲。   做了件蠢事。   曾是不良少年的经纪人摇了摇头,等待了五分钟后,略有迟疑地退出了账号。   他没有删掉那条博客。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花絮:徐缭自己穿得是休闲装,蒙阳的确是刚工作回来,只有韩胖胖精心打扮还修了胡须。 第八十二章   徐缭尚不知小号要为男友背锅,正十分紧张地准备面对试镜。   果不其然,在临近试镜之前,高渡因为个人摄影展的缘故婉拒了这个机会,有关这个具体情况,由于事情闹得太大,徐缭还意外得知了前因后果。   这次高渡的个人摄影展主题是幸福,他的女友去年因为癌症去世,两人是摄影结缘,本来即将结婚,约好了要一起办一场公益摄影展览。为了这场摄影展,高渡花了许多心血跟精力,再无心力应付试镜,他似乎也不打算再接拍任何爱情电影,为此跟经纪人发生了争吵,两人险些大打出手。   媒体称高渡与公司闹不和,大庭广众之下与经纪人发生争执险动手。   明星跟经纪人产生争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许多经纪人会不经过艺人同意为他接下工作跟拒绝工作,夫妻尚有怨侣,并非每对都恩爱有加,更别谈合作伙伴了。不过按照应肃分析,只怕这次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高渡跟经纪人发生争执的真正原因,极有可能是高渡不打算再续约,准备按照女友的遗愿去看山河风光。   高渡的公司不算大,甚至比星尘还小点,是个比较传统的经纪公司,高渡差不多算是公司内的最大牌艺人,如果他一走,的确损失惨重。   只是这一切都跟徐缭无关,近来新闻热议,又恰巧与试镜有关,因此他特别上了点心关注,吃完瓜看了热闹也就罢了,不过倒还记得打个电话给蒙阳,说人没到心意总得到,让他帮自己买几张照片,当支持公益了。   韩云迟自打加了蒙阳的账号之后,就给他们三个人拉了个小群,名字起得十分非主流,叫“吃(迟)羊(阳)了(缭)”。   蒙阳刚进去就险些退群,深深感觉到了群名对他的恶意,于是韩云迟又改了个,这次更难听。   蒙汗(韩)『药』(谐音缭)。   感觉仿佛是个非法组织,徐缭实在忍无可忍要了个权限把名字改成:韩胖胖跟他的好朋友   韩云迟:你一定是在针对我。   徐缭:是的。   蒙阳心有余悸,还沉溺在自己险些被蒙汗『药』『迷』倒后吃掉的悲惨场景里无法自拔,因此并未发声。徐缭本以为这起码能镇住韩云迟片刻,没想到对方十分乐观坚强,片刻后就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快乐源泉。   韩云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下群名的主角是我啊!你们俩是配角!哇,这有点帅啊,简直跟什么一样,少年英雄韩胖胖踏上了他的伟大旅程,蒙路人甲跟徐路人乙好友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地帮助着他这样的情节。   『骚』得很『骚』得很。   徐缭第一次浪人不过,顿时对应肃面对自己时的无奈感同身受,决心回家就抱抱那个大可爱,此刻人在外面身不由己,只能拿着手机甘拜下风。   托韩云迟的福,徐缭对试镜的紧张完全消失了。   高渡是所有人的劲敌,不单单只是徐缭一个人的,只不过徐缭还有曲岭月在暗地里帮忙而已,不过这事儿知道的人就非常少了。在高渡确定退出试镜之后,竞争就变成了五五开,任何人都有可能得到这个机会,其中较被看好的就是丁晓。   毕竟是影帝,这个称号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试镜不光是演员本身,还要看跟曲岭月是否相配,所有人都是带妆试镜,因此徐缭坐在化妆室里的时候,大脑略有些放空。   徐缭曾经近距离见过曲岭月,她是个非常完美的女明星,成熟干练、美丽风情,耀眼宛如一颗精心雕琢过的钻石。她跟柳茜都是走御姐这一挂的,区别却非常大,柳茜的艳丽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比起艳,她更冷,只是眼角眉梢还带着点少女的灵气,因而显得有些柔软。   而曲岭月则不同,她妩媚而优雅,年龄的青涩早已在她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独特而纯粹的甜美。演绎一个跟她相配的同气场角『色』并不算困难,然而演绎一个与她相配的普通人却有些困难了。   真正进入试镜室的时候,徐缭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情绪放松了下来,作为咖啡馆老板的单独表演毫无任何问题,他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像只老猫,鸡『毛』掸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像是在清扫些什么东西,光是看着他的模样,就能想出阳光正好的下午。   这一幕是男主角吴语第一次遇见女主角乔诗杏时的场景。   小镇并不算繁华,甚至称得上有点儿偏僻,大多年轻人都去到繁华热闹的大都市了,而老人则大多欣赏不来咖啡这样的东西,偶尔会有几个女孩或是放学的学生来点甜品和咖啡,为了迎合这些孩子们的口味,咖啡馆的咖啡大多都偏甜。   时光仿佛在这个小镇慢下了脚步,每个人的节奏都被放得恰到好处,不紧不慢。   《七日恋歌》是个被重视的大项目,制片人跟导演还有编剧全部到齐,曲岭月就坐在一边并没有说话。   曲岭月并不会亲自上来跟试镜的男演员搭戏,所以这场单独表演的最后,事实上算是两个演员的交锋。徐缭没有特别喜爱的明星,他几乎就没追过星,欣赏演员不意味着发自内心难以克制的喜爱,能理解但不能感受,然后他想到了应肃。   晴朗的午后,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在身上,重振旗鼓的徐缭开了家咖啡店,他昏昏欲睡之时门口传来风铃的声音,光影里走出四十多岁的应肃,身材颀长,两鬓微添了点霜雪,男人手上挽着自己的大衣,过来安静地落座,抬头扫过一眼来,『露』出点笑意。   于是徐缭对这位陌生的新客人一见钟情,却又不敢暴『露』自己,生怕叫对方察觉,于是他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将书反扣在柜台上,鸡『毛』掸子搁在一边漫不经心道:“要点什么?”   导演跟制片人还有编剧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点数。   徐缭的表演出乎意料,他之前塑造丁蔚然跟袁清佩的形象实在过于深入人心,所以三人事实上最不看好这一位,发出邀请很大原因是对方眼下正热,然而今天的试镜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丁晓所表现出来的吴语很有自己的特点,整体来讲,是个比较普通的男人,他演绎出了见到偶像的惊喜跟故作镇定却难掩雀跃的神态;而徐缭则给了这个角『色』注入了一点新的活力,他让这位咖啡店老板看上去更像是只老猫了,毒舌之余带了点傲娇,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时表情的细微变化足以看得出来爱意,要不是众人门清这是在试镜,还当徐缭真对曲岭月有点想法。   可很快,他又恢复自然,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走了过来。   毫无疑问,丁晓的拿捏更稳定,也更现实向;而徐缭表现的则更童话浪漫。   等徐缭试镜完毕后出了门,三个人这才下意识都看向了曲岭月,制片人最先开口:“你觉得怎么样?”   曲岭月十分狡猾,笑道:“我相信这是个非常浪漫的童话故事,要是让我选择走进一家咖啡馆,这家无疑有趣得多。”   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爱上寻常男人,没点浪漫『色』彩怎么能行。   于是制片人又看向了编剧:“你创作了这个角『色』,你觉得呢?”   “出乎我的意料。”女编剧沉思了片刻道,“我本来不是很看好他,因为吴语是个平凡无奇的男人,他懒散、毒舌、甚至有点不修边幅,而且完完全全的不求上进,但是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丁晓虽然表现的不错,但是我总觉得他差了点什么,这让他显得太平庸了,徐缭抓住了吴语的特质,我觉得岭月说得没错,爱情故事需要点浪漫『色』彩。”   导演则耸了耸肩膀道:“别看我,还是你拿丁晓这几年的电影票房数据来给我看的呢,就算是『迷』信我也选徐缭,这家伙就演了两部电影,两部都大爆了,老刘那老头天天龇牙咧嘴的,见人就跟我们说他多会看人。”   “更何况下半年要上的那部《失语者》已经确定入围年底金球,我看星尘今年年底要风光一把了,柳茜拿下影后的可能很大,徐缭说不准也能拿个影帝,你也知道汪小婵的能耐,十部电影九部能获奖,剩下那部能搅得天翻地覆,我觉得倒不妨赌一把,选择徐缭有利无害,风险比丁晓小得多。”   是啊,可那数据是徐缭的经纪人给我看的。   制片人简直要咬牙切齿了,数据自然没有造假,谁也不会傻到在这上面撒谎,可是这种知道对方在为自己的艺人竭力争取益处却没办法拒绝安利的感觉实在太微妙了。丁晓的演技跟地位无疑都超过徐缭不少,然而跟应肃交谈的过程里,制片人总是觉得这个三线演员的『性』价比远远超过了丁晓。   就像他说得那样,徐缭的演技有目共睹,商业片不比文艺片,只要观众不出戏,角『色』能显得更有张力就足够了。而且徐缭合作过的电影,的确没有一部失败之作,《艳蝶》跟《暗龙》大爆,《暗龙》更是成为现象级作品,这年头过十亿的作品能有几部,刘正业摇身一变就挤入了名导行列,光《暗龙》就够他吹一辈子了。   对作为商业片的《七日恋歌》而言,人气足够高,带来一定的流量跟热度,这些才是真正的硬实力。   他们最终的目的是票房而不是奖项。   徐缭才在三线,加入这样的大项目必然可以压低一点片酬;丁晓虽然称不上票房毒『药』,但他所出演的电影成绩却的确不尽如人意,其实也并不能怪他,如果抛开徐缭那两部电影的恐怖数据,其实丁晓还算得上中规中矩。   可偏生徐缭出演的那两部电影对比实在是太明显了,就不说《暗龙》,光是《艳蝶》的票房就能吊打丁晓四部电影的票房。   到底是意动。   都怪徐缭那个约他吃饭的经纪人!   曲岭月忽然道:“丁晓刚拿影帝不久,又挤入了一线,身价恐怕不会太低吧?他那经纪人是个厉害人物,少不得要扒下一层皮来。”   制片人暗暗腹诽:丁晓的经纪人厉害,难道徐缭的经纪人就简单吗?一个赛一个怪胎。   其实无论是地位,还是名声,亦或者演技,制片人心里倾向偏重的都是丁晓,而最终决定权也单独握在他一个人手里,毕竟这个项目最初是他发起的,甚至于曲岭月也不过是个参与者。   然而正因为如此,制片人才迟迟不能下定决心,他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去影响整个电影。   拍一部优秀的商业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影响到整个大局。   丁晓的确很优秀,演技层次细腻丰富,胜过徐缭不少,然而也并没有太多。   扪心自问,如果知道自己是要看一部文艺片,他毫无疑问会选择丁晓;然而当这是一部爱情喜剧的时候,他想看到的,更多是徐缭的表现。   更何况,曲岭月说得没错,丁晓如今在一线又是影帝,票房再不佳也能靠着影帝这个头衔回春一把,他的片酬只怕花费巨大。《七日恋歌》的前期宣传阵势就不容小觑,如果选择徐缭,资金方面的压力无疑会小许多,投资商的钱也不是白给的,又不是个无底洞,总共就这么多资金,哪方面增加,必然有一方面要为此缩减。   浪费在丁晓身上的确可惜了。   “如果下午没有更优秀的表演出现。”制片人最终说道,“那就决定让徐缭来扮演这个角『色』。”   这样的试镜强度很大,所以分为上午跟下午,其他的演员在之前都试镜过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基本上都是剧组比较在意的几个演员。   徐缭提前打了电话让应肃来接自己,等卸完妆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曲岭月正在跟应肃聊天。   这会儿等待室已经空了,丁晓早就走了,空旷一片,多个人自然不容忽视,两人一块儿发现了他。   曲岭月盈盈一笑,将手上轻飘飘的海报拍到了徐缭胸口上,走出去两三步后忽然旋过身来,似笑非笑道:“庆幸你自己够便宜吧。”   徐缭抓着海报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个角『色』你拿下了。”应肃淡定道,“走吧。”   徐缭呆住了。   坐进车里的时候,徐缭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我这就拿下这个角『色』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你什么时候读档修改了我的颜值从999减到100了吗?”   “你该庆幸,这次运气成分太多了。”应肃缓缓道,“丁晓这两年的电影数据其实不差,只是较为平稳,按照市场来分析,选择他是最稳妥的决定,还好你这两部电影数据都够惊人,前天我接到消息,《失语者》入围金球奖了,这件事我用了点人情散播出去了,提名有时候也不差,更何况汪小婵给你护身,稍微削弱了点丁晓影帝的光环,好在高渡选择退出,否则剧组来一句高渡就是吴语本人,我们做什么都没用。”   徐缭沉思片刻,低头给三人小群发了个消息。   徐缭:蒙哥,摄影展请帮我多买几张照片。   蒙阳:我都买二十张了你还要买啊???你想把整个展览洗劫了吗?   徐缭:……你买太多吧!   蒙阳:你真的要后悔没来,高渡的作品非常棒。(韩云迟语音:没错!旁边有家吃的也非常棒!)   蒙阳:……老实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丢脸。   徐缭:……你还没有经历过更丢脸的事。   蒙阳:谢谢你,我好多了,我不想知道你发生过什么更丢脸的事。   韩云迟:请不要对主角说这种话,我看得见!你们两个双字别排挤群里唯一一个三字啊!   男主角确定下来之后,徐缭就放松了下来,《失语者》那头的消息一直没确定下来,而汪小婵也没怎么联系他,倒是偶尔在通讯上会问个好,对于一部即将发行的电影,这波动难免太小了些,不过也不足为奇,毕竟不是商业大片。   更何况《失语者》入围了金球奖,汪小婵可能准备等结果出来再上映。   上小号的时候私信多了不少,徐缭实在糊涂,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众怒,大号都未必能见到这样的盛况。料想微博再怎么看不爽他,也不至于如此炮轰,于是刷起了私信来了解具体,不少都认为他是私生饭的,这是个有趣的新论点,他挑了挑眉,里头言之凿凿,威『逼』利诱有,苦口婆心有,若不是这位“私生饭”就是他本人,徐缭几乎都要悔改向善了。   除此之外,还多了一条徐缭毫无印象的新微博。   是喝酒那天,按照时间点,当时徐缭正在忙着应付两个酒鬼,没功夫上小号来发消息,更别提这张十分陌生的照片了。   是应肃。   徐缭不由自主泛出笑来,伸手抚『摸』过屏幕,正常情况下虽然看起来有点诡异,仿佛自恋一般,但实际上这感觉非常微妙。   大概是由于应肃对摄影略有涉及的缘故,徐缭大概能够意识到个人摄影展对高渡的重要『性』,透过镜头,从那万事万物之中去描绘另一个人的眉眼。就像是应肃那样,他完完全全隐藏在照片之后,无声无息,如同暗影一般,唯一能表达出来的只有镜头。   人大概总是想着轰轰烈烈的爱情,徐缭也想过,然而现实并不是那样的,他不能在强行要求应肃除了感情什么都得不到的情况下,要求对方炙热到不顾一切地爱着自己,那是不公平的,更别提应肃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你爱火海时,得其温暖,理应忍受那烧灼之苦;你爱冰川时,得其清凉,便应忍受那彻骨寒意。   火海会为你一人起舞,冰川会为你一人融化,这就是爱。   有人愿意将爱意彻底倾诉出来,轰轰烈烈、坦坦『荡』『荡』,仿佛要世人都知他们之间存在一段多么紧密的关系;也有人脉脉含情,细水长流,于润物无声之间爱你千万遍,纵然无人知晓,你也心知肚明,他会爱你淡然而长久。   可要是冰川愿意偶尔为你变成火海,那这些感情就太超过了。   徐缭捧着手机心绪难以平静,任由莫名的心绪在胸腔里跌宕起伏,幻想无边无际,转瞬就填满了一生,不知怎的,他突然一下子意识到了吴语对乔诗杏卑微又炙热的感情。   有些人实在美好的像个梦,触碰到都觉得庆幸。   晚些时候应肃买了些零食回家,徐缭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晚上按照常例滚了下床,床单不一定是谁来收,反正总有个人收另个人铺,一般情况下,论到徐缭收的时候,他都会偷懒耍滑,抱着脏被子跟床单趁应肃在洗澡就往门外丢,等着经纪人第二天起来收拾,不然他就得披着睡衣下楼洗被单,而且要是这会儿下去了,上来的时候应肃铁定睡着了。   这次徐缭却十分老实地下了楼,应肃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影,倒有些不习惯了。   徐缭一向没这么乖。   等徐缭在楼下顺便洗完澡回来时,房里给他留了一小盏灯,应肃果然已经睡熟了,头发散『乱』地落在纯白的枕头上,安静又有点神圣的。   于是徐缭爬进被窝里,两人一向睡一床被子,应肃早先坚持两床,可实在受不了对方磨蹭,也就渐渐不再坚持了。被窝里很暖和,徐缭去抓应肃的手放在自己腰上,对方大概还没睡深,眼睛在眼皮底下滚动了下,却没醒,『迷』『迷』糊糊之间伸过手来,下意识将他抱在怀里。   徐缭就埋在应肃的怀里听他的心跳声。   “别喊了。”徐缭对着应肃的胸膛轻轻道,“我也爱你啊。”   他张开双手,八爪鱼似的拥抱着应肃,然后把耳朵贴上去听心跳声,好像那里面藏满了应肃的爱意。   因而情不自禁。   “你真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写试镜那段想了如果真是重振旗鼓的咖啡馆老板徐缭跟四十多岁的应肃遇见。   喝完咖啡后,应肃大概会抽出一张纸币压在碟子下,跟来结账的老板说:咖啡不怎么样,人倒是长得不错。   于是一见钟情的老板就厚着脸皮笑一笑:那留个电话号码呗?   于是应肃就会说:等下次咖啡好喝了,我就给你号码。   然后老板就开始努力奋斗!让普通难喝的咖啡变得普通好喝,成功拿到未来对象的号码。   写完想想是什么沙雕爱情脑洞。   下个月的更新会在六千跟三千里不定时跳动,三次元工作略有变动,不确定多久能稳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会日更。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应肃留了饭菜在桌上。   徐缭系着睡衣下楼,手机还揣在兜里,落座吃饭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打电话给了养母,除了这人以外,他没有什么可联系可说的人,倒不是蒙阳跟韩云迟等人不可信,只是提这类事总觉得有些不恰当。   他们俩自那天前嫌尽弃之后,就鲜少联系了,到底是天各一方,互相有自己生活的重心,养母忙于工作与家庭,偶尔能寄来的不过是几件『毛』衣,太忙时则是手套跟围巾,徐缭鲜少穿出门,毕竟电影大获成功后他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之后又成了瑞丰的代言人,穿着打扮自然要更为注意。   有时候媒体愿意与你联系街拍,可有时候狗仔却更乐意看人家居平常的模样。   好歹有点美男子包袱,徐缭也没太打算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糙汉子,只在家里才得以喘息片刻。   徐缭则忙于工作,有时连男友都顾及不上,更别提养母,不过倒是时常记得还有赡养费这事,他并不轻易寄东西过去,只管往卡上打钱,寄东西要花心思,而且难以隐瞒,容易引发家庭疑心跟不满,钱就简单多了。   人学会爱之后,大概就会心软得多了,徐缭也终于明白对方当年的艰辛与不容易,他未能彻彻底底地放宽,可言语之间也多少对养母有了些不曾出现的真心关怀。   那头接起得很快,徐缭便带着成年人应有的客套,温声道:“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没有。”养母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欢喜道,“我正午休呢。”   他们俩亲密又陌生,这样寻常的对话客套过了,气氛又冷淡下来,叫人不知所措,徐缭却不介意,他低着头,看着饱满的米粒,语调十分愉悦:“我今天打来,是想与你说,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想与他*屏蔽的关键字*,可这事又不能与别人说,想了半天,就想着你了。”   “你……你想着我了?”养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的嗓音好像一下子哑了哑,带着点近乎哭腔的软,不过又很快恢复平常,仍是柔柔软软的调,“对方是,是个好孩子吗?哈,瞧我,说什么胡话呢,你向来很有主张,你喜欢的人一定也很好。”   你能不能带来让我看看?   这句话在舌尖绕了绕,却始终脱不出口来,养母迟疑了片刻,又听那头道:“要是可以了,我带他见见你。”   “好!……好啊。我明白的,你是大明星,的确是要以事业为重。”她竭力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试探道,“妈妈会等你的。”   尽管很早之前,徐缭已经将那个称呼脱口而出,可自那之后,两人寥寥几次联系,对方都没再那么称呼她了,而卡上的钱数额也越来越大,前两年还能看到徐缭将自己织的『毛』衣穿在身上,这两年却都没有了。   因此多多少少叫她有些忐忑不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孩子相处,该如何更亲近他。   也许知道,却没办法做到。   “嗯。”徐缭淡淡应了声,“那就这样。”   “好,就这样。”   这一整天都没什么工作,徐缭干脆在家里健身,运动完了出了身汗,太阳居然还不下山,一瞧时间,才过一个钟头,余下人生实在枯燥无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休息太闲,工作太忙,好像怎么都不得劲,干脆把厨房里的大白菜拿出来切,培养自己的手艺。   白菜切得并不好看,有大有小,仿佛俄罗斯方块,徐缭凑合着拿它们连带点肉类煮了一锅『乱』炖,居然十分难吃,不由对自己的手艺心生怀疑。其实也不必怀疑,那需要自食其力的童年早已离他而去数十年,不多演戏连演技都会倒退,更何况厨艺,徐缭成名之后就有人帮忙打点日常,这辈子更有应肃帮忙,自然一身好手艺被养废了。   都是应肃的错。   徐缭吃了一小碗,实在难以下咽,随即作罢,吃坏肚子得不偿失,腰背已经不太好,要是胃部再出『毛』病,发作起来前后夹击,他可以直接找根绳子上吊。于是一锅白菜被白白浪费,若叫人看见,第二天就可以直接被挂头条,罪名就是浪费粮食。   家里各个角落都藏了点零食,徐缭从楼梯口『摸』出一盒没开封的曲奇饼,从桌底的地毯下找到一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怀疑家里遭贼,也有可能是『乱』丢衣服导致的,汪甜常在他身上藏些能量棒跟巧克力,方便补充精力,也方便自己偷吃。   有时候会在机场的时候,被徐缭拿来送给粉丝。   应肃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徐缭撅着个屁股在沙发底下『摸』索什么,一时一言难尽,将*屏蔽的关键字*包放下半晌之后才敢开口:“你在做什么?”   “我的棒棒糖掉进去了。”徐缭竭尽全力去够,“推开的话地毯会皱的。”   说到力气这方面话题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倒也是常事,大概是由于拳击的缘故,徐缭的力气要比应肃大上一些,可两个人每次打闹,无一例外都是应肃赢,倒不是徐缭让他,纯属是靠蛮力也杠不过,因此意难平。   应肃绕到后头,拿起那根蓝莓味的棒棒糖,数不清第几次疑心自己找个傻子做男朋友,徐缭收手站起身来,丧气道:“到你手里就归你了,给你吃吧。对了,你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其实应肃并不常在徐缭家里住,不过到底是血气方刚的两大小伙子,腻歪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久而久之,徐缭也就把这里当做应肃跟自己的家了。   “合同谈得差不多了,汪甜跟薛姐接下来就跟着你了。”应肃缓缓道,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你现在身价不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你也可以自己再找。”   这话其实有点越界,无论如何,应肃到底还是星尘公司的经纪人,不该跟自己的艺人说这句话,不过鉴于他老人家是二把手,也没人敢置喙。   私人助理跟私人化妆师在早期通常会由公司备齐,一来省钱,二来也方便监管艺人,然而到了徐缭这个位置,假使有需要,自然也可以自己找人,当然这就需要自己掏钱了。很多明星与公司不是一条心,不愿意事事都被掌控在公司手里,通常会选择自己花钱,而徐缭就没这个顾虑了。   “无所谓,我觉得汪甜跟薛姐挺好的。”徐缭耸了耸肩膀,并无不满。   应肃大概也猜到他这样的想法了,只是无声点了点头,又打开*屏蔽的关键字*包掏出几张纸来,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跟徐缭的人气还有一些榜单上的名次,经纪人缓缓道:“接下来分析下你最近的情况,《暗龙》可惜了,如果当初你竞争下来的是主角,那现在就能直接冲进一线,可惜是反派又是配角,借势也只能把你从三线末端提到二线末端,不过还没稳定下来,《七日恋歌》的剧组按照三线前几位给你算片酬,这个你不用急,我会去再谈,尽量到合适的价格。”   我才不急。   徐缭对这事儿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五百万跟一千万都不是问题,他心知肚明应肃会为自己谈到适合身价的价格,于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签合同的时候喊我就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进了亿万票房俱乐部这个圈子的人了。”应肃淡淡道,“只要《七日恋歌》也能破亿,你在二线就稳了,起码也能在中游徘徊,接下来接戏几乎不会有任何阻碍,除非某些顽固的名导非要讲个眼缘,否则一般剧组你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徐缭略挑了挑眉,笑道:“那要是也突破了十亿呢?”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部电影全球的票房国内就拿下了十九亿左右,海外也拿到了两亿,等于说全球票房爆出了二十亿,成了近乎传奇的一部电影。   不过也正是《七日恋歌》开启了整个时代,这时候票房过亿就够人惊叹,再过几年没个十亿都不好意思开口跟人家打招呼,大制作两三亿都算得上是扑街,也算是正巧赶上时间的尾巴,而口碑方面也没落下,很长一段时间《七日恋歌》在爱情电影的榜单上都占据第一位。   即便徐缭演得再烂,在这样的团队把控下,也拖不了多少后腿。   应肃的笑容却稍稍收敛了些,他摇摇头道:“那你可以一步登天,跳过二线跟一线,直接『摸』到超一线的槛,不过相应的,影响力也会太大,接片子就更需要注意。”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平淡道,“还有一点,接下来你大概就会跟最重要的那几个奖失之交臂,他们才不在乎你到底演成什么样,你的票房太高了。”   徐缭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世界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很多东西在给人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轻而易举毁掉曾经的那些。阳春白雪跟下里巴人好像从来不兼容,电影是门艺术,可如何去评判艺术,却是人来决定的,虽然不是全都如此,但从行业上将奖项和票房渐渐分作两种电影可见一斑。   而再过几十年,连艺术象征的奖项都会对金钱屈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在乎。”   徐缭半躺在沙发上,伸长了一双腿靠着扶手,他带着点狡黠的灵动,像是蠢蠢欲动的野兽从丛林里游『荡』而出,眯着眼散发出『性』感而危险的气息。过亿的票房在多年后其实司空见惯,徐缭虽然能明白这时众人的惊讶,但要说真真切切有所体会,却并没有。   就像开了外挂的人,初时觉得兴奋,之后却索然无味,成功已是必然,他所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上成功,人一旦习惯这样的情况,就难免会麻木。他并不是麻木,而是已经早就看清楚了这个圈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也不止是这个圈子,许多规则都是一样的,并非是这个圈子格外『乱』,只不过关注这个圈子的人格外多。   说到底,明星只是戏子。   徐缭重活一世,想通了很多事,其中想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不过是个戏子,台上唱好戏,受人夸受人赏受人花,都是应该的,可千万别发飘,把自己真当是什么神仙了。你演你的戏,说到底啊,还是这作品实在。   只是想演好戏,又少不了些遮掩,所以又要会做些人。   可也只是如此了。   “说不准我以后会接到很失败的电影,不能让所有人都十分惊叹,这种事说不准,指不定阳春白雪的大门又给我打开了。”徐缭耸了耸肩,欢快道,“演员只有走得越高才越好接到作品,既然这个目的即将达成了,那说不准离我下一个目标就不远了?”   “下个目标?”   徐缭笑道:“不告诉你。”   应肃好奇心实在太少,连多两句都不肯,见他不说,便也就不问了。   说完了工作,就没什么别的可谈了,无论电影出来之后怎样,徐缭眼下咖位的确普通,其实应肃能谈得也颇为有限,只能从之前的履历里下手。交情归交情,金钱归金钱,片酬跟待遇方面没感情可谈,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请客让那位制片人格外愤怒,剧组咬口很紧,谈判异常艰难,不过自然不会咬死,免得大家一拍两散。   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让自己尽量占点便宜。   九月是春夏时装周,徐缭的行程虽有隐瞒,但到底是媒体手段通天,机场照仍是被拍了下来放在网上,标题就叫行踪成谜。直到瑞丰发出通告,众人才了悟是邀请徐缭前去看秀。   然而何德何能?   光凭《艳蝶》跟《暗龙》,就够徐缭的生平过往被扒得详尽透彻,有粉自然有黑,难免心生揣测,加上时尚圈子向来趾高气昂,不少酸话就在微博上流行了起来,无非是说徐缭运气好蹭了个机会,被品牌邀去看秀,真不知道瑞丰怎么跟捧亲儿子似的捧他。   时尚圈这时还未能注水,不像几年后门槛降低,明星能得到这样的邀请的确惹人艳羡。   徐缭这两年的确红火,到底地位不稳,撇去看着事实都不愿意承认的黑子,也有不少人抱着“中肯”的念头吐槽徐缭这点名气抛在全球里就是小明星,即便去了也坐不了第一排。更有甚者带自家正主下场,心里完全没有点acd数,到最后撕得一团『乱』麻,压根不清楚在争些什么。   本来以为瑞丰发来看秀邀请函已算十分给面子,哪知道时日接近时,金主爸爸竟临时抽出空来,亲自拉了媒体的线一条龙为了他包了行程,徐缭颇有些受宠若惊,时装周当然没那么简单,飞机跟五星级酒店都是一笔花销,还有造型师跟化妆师,连带着当时要精心挑选的衣物跟饰品都是一笔开销,更不用提媒体了。   去看秀无非是提升自己的时尚影响力,获得更多高品质的代言,要说什么野心勃勃,拍摄大片,徐缭还真没那个闲工夫,不过想来瑞丰是存了这些心意的,因为它们把衣服也包了,对他们来讲,看秀倒是其次,拍摄大片应当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虽是工作,但也太过贴心,徐缭开始惴惴不安,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哪位高层的私生子。   应肃倒是十分淡定,平静如常道:“刚开始找你的时候我的确有些惊讶,不过这会儿算是常态,你的影响力大了,他们自然想留下你,不足为奇。”   不论何时,应肃总是这么云淡风轻,倒叫徐缭突兀衍生好奇之心,于是嬉皮笑脸趴在握手上看着男友的面容,问道:“哎,应肃,我问你啊,你成.年之后有没有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突然被世界击倒?一下子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我就不问你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特别开心了,刚刚你的回答就够清楚了。”   “有过,但很少。”   应肃合上书本,缓缓道:“很多我都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来我只奉行一句话行事。”   “什么话?”   “此间虽非净土,但亦不是炼狱。”   徐缭眨了眨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是吗?我倒觉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净土。”   应肃并没有回话,他淡淡地看了徐缭一眼,又再安静了下来,专注于自己手上的那本书。徐缭略有些失望,想这句表白大概被应肃当做一句普普通通的『骚』话就揭过去了,虽说它的确最开始只是为了调戏应肃,但说出口后意义就不同了,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应肃便是自己这一生的净土。   直到他见着应肃的耳朵微微染上了桃『色』,神情却还镇定自若得很,这才欢喜起来,忍不住绽出笑意,却也安静了,不言不语,只是偶尔偷瞄两眼。   他也是这么想的。   徐缭真高兴。   ……   撇去正在国外参加时装周而辗转于各大秀场的徐缭不提,最近调味料们的人生可谓是跌宕起伏。   原因很简单,“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屏蔽的关键字*到炸号了。   如果光是这一点,那值得绝大多数想要保护徐缭而为此努力奋战的粉丝们喜大普奔,然而*屏蔽的关键字*点恰恰好就在此处,“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并不是因为图跟微博而被炸号,正相反,她做了开博以来可以说是唯一做过的一件人事后,号被炸了。   她把私生饭给挂了。   其实自从应肃意识到很多人误以为这个账号是私生饭之后,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了点数。徐缭见惯了明星被粉丝跟黑子爆私信的场景,根本对此毫无所谓,基本做法就是一键清空,压根不管人家是死是活,一颗钢铁心毫无惧『色』,然而应肃就大有不同了。   要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里徐缭占了快乐跟恋爱,那应肃就占着脑,恋爱脑虽然看起来像私生饭,但毕竟并不是,可却可以做一个饵。   通常来讲,一个明星的私生饭会有几种类型,有一种是借着活动跟拍,最开始的确是因为喜欢明星本人,后来因为得到其他粉丝的追捧跟赞同,于是飘飘然起来,最后转而为名为利为了话语权;有一种则是『迷』恋上明星后想要完完全全了解对方,结果发现人设跟真人不符合,于是一怒转黑;还有一种就是对私生上瘾,觉得自己能看到喜欢的明星不同的一面而渐渐丧失底线,纠缠不休。   就跟粉丝有圈一样,私生自然也有相应的圈子,做私生不光需要时间还极为烧钱,不少人会凑成一个小团体,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环节,好减轻金钱跟各方面的压力。私生饭的情况也有轻有重,通常行为没有太过严重的,一般很难举报成功,而不少图站站姐也有极有个别有私生行为,由于界限模糊,粉丝之间对此也大有争论。   这样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为什么会在论坛上被封为不可说的原因之一,她的照片质量太高,而且有钱有时间,也没有听说徐缭那方面受到相应的困扰。而不少私生饭也想蹭个光,就偷偷『摸』『摸』找上了恋爱脑,想跟她组队,结果哪知道被爆了出来。   这件事之后,不少人都坚持起恋爱脑不是私生饭,只不过是拍照技术太好遭人嫉妒;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恋爱脑就是私生饭,两家一直吵得不可开交。   两方甚至能从照片转移战火到恋爱脑的示爱留言上。   私生论的粉丝大肆嘲讽恋爱脑说话如同痴汉,一看就是个变态,配上照片跟那些话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要是徐老师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粉肯定要被吓到了。这次挂私生饭看着是个好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为了排除异己吧!   支持恋爱脑的粉丝则疯狂反击,避重就轻:感情你没说对徐老师示爱的话?人家变态?不就是有技术把徐老师拍得很美吗?我真是奇了怪了,是不是有些人无脑黄文看多了觉得摄影就等同于『色』/情了,你敢说自己没意『淫』过徐老师,不少人还公开在微博上说徐老师是心肝宝贝想日吧?恋爱脑还算是文青的了,她说话起码从来都很尊重徐老师,没说什么把人按在身下x这样的屁话,反省反省自己吧。   在镜头前微笑的徐缭还不知道惊喜之后等待自己的,是被男友炸号的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私生就是不正确的行为。   虽然作为看客来讲一清二楚,但是对粉丝而言针对恋爱脑是为了保护偶像。   所以肃哥才会说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因为他无法抗拒这种等于半公开的诱『惑』力。   尽管双方立场不同,行为有一定对立,但并不是说哪一方是错误的。   因为有读者提到这一点相关的想法,所以特意解释一下233333 第八十四章   时装周并不有趣,秀场辗转,街头拍摄,徐缭忙着与媒体的镜头沟通感情,坐在第一排时被抽走了所有活力,终于明白应肃平日为何看起来那么平静,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在忙得像条死狗的情况下还活蹦『乱』跳的。   他安静无声坐着,要不是形象要求,简直能瘫下去,活像个矜持优雅的『性』冷淡。   也可能是跟秀场设计的奢华风格有关,对这个会场而言,徐缭太干净了。   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精心包装起来,从头到脚,像是完美无缺的商品,面带笑容,连『露』出几颗牙齿都有讲究。   徐缭被工作掏空了身体,面无表情地端坐着,他跟这个圈子还不熟,四下也没有几个能说上话的,因此并不打算贸然结交任何人。他心知肚明,自己跟真正的时尚达人绝对谈不来,而在此看秀的其他看客多有自己的小算盘,就更别浪费人家的时间了。   人们对他十分陌生,不知道何时出现这样出『色』的人物,瑞丰这两年虽有起『色』,但到底不如当年,更别提徐缭眼下仍是支线代言,能拿到第二排的座位已算得上瑞丰尽心尽力。   秀场里汇聚了不少人,不止是明星,还有许多与时尚相关的人士,亦或是对此颇感兴趣的政商演艺各界名流。亚洲面孔虽不少见,但这人实在陌生,加上容貌称得上出挑,因而吸引了不少目光,人们窃窃私语,不知是否是异军突起的新人。   纵然审美有所差异,然而有些美丽总是能完全击溃这些差异。   徐缭是典型的东方长相,他的眼睫很长,压得目光沉沉,像是捉『摸』不透的深渊寒潭。坐姿极为端正,便显出极笔挺的背脊,个头不算太高,却并不瘦弱,双肩完美撑起西装,收腰不至纤纤不堪一握,像是从头到尾都雕琢得恰到好处。   然而只是如此,那么也不至于引发众人关注,再绮丽美艳的皮囊都会有人憎恶,圈里出『色』的外形数不胜数,环肥燕瘦什么都有,然而气质这一物是模仿不来的。   东方美人向来在印象里是古典、刻板、端庄的,他们精致而小巧,仿佛细心描绘的娃娃,然而这个男人却截然不同,他的穿着并不算极佳,妆容甚至能微见疲惫,可是目光沉静,气场强大,身旁人若气度稍逊一筹,便仿佛围绕明月而黯然失『色』的星。   这样的秀场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进来,人们习惯了窥探他人脸上的喜悦与激动,然而年轻的东方人却平稳如初,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仿佛专为他一人而设立。   人们于是想起了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雍容而高傲的东方。   徐缭前辈子也经历过几次秀场,此刻国内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事实上多年后也并无任何长进,只不过资本在变化,国家日益强大后有了越来越多的话语权,有时候连外国人都要来迎合亚洲市场,因而他并无任何心绪上的波动。   没有激动、没有愉快、没有兴奋、更无任何自豪。   这只不过是一份工作,徐缭只需要确保自己能够完成。   这个时代对于徐缭而言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那条模模糊糊掩藏着西方全貌的面纱早已随着现实被扯下,好的,不好的,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因此徐缭远比许多明星要更有底气些,这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秀场,若干年后,它们再没有此刻这般饱受推崇。   众神时代早已落下帷幕,徐缭见过最为盛大的景『色』,也见到它日益衰落的模样,提前走过数十年的经验仿佛作弊,他专心致志欣赏这一切,轻描淡写、于灯光下矜骄高傲,毫无半分战战兢兢、受宠若惊。   东方羸弱太久,人们支起骨气,有人带着扭曲病态的傲慢心,目空一切,看不上一切洋玩意,明星到国外工作便骂崇洋媚外;有人则卑微到骨子里去,恨不得将头低入尘埃,将金发碧眼供上神坛,深怕黑发黑眼黄皮肤伤到人家的眼睛,对自家人极尽苛责,却又对外谄媚无比。   这两日微博上刷了不少消息,惹得人心浮气躁,纵然是对此早已习惯的徐缭,也略有些烦闷,好似这种工作在对外时就带上了国家的尊严,要框着他规规矩矩,否则就是给祖国丢人。他不知这些言论是从何荒谬的源头生出,只觉得可悲可笑,便没有再多看。   只是他仍有几分觉得刺骨。   往常这些言论虽也有,但多是赞誉多过诋毁,这一次却浩浩『荡』『荡』,多是不信任的声音,令他烦恼。   上辈子在徐缭有资格拿到这张邀请卡的时候,时尚圈已不再那么神秘而难以进入了,纵然在人们眼里它仍是与众不同的,可门槛却降低了不少,人气与热度足以将明星送到第一排与设计师合影,如果有媒体煽风点火加持,简直一瞬间就能误以为自己成了超级巨星。   因此徐缭未能想到,前往国外看秀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如此令人惊异的一件事。   总按经验也不是好事,有些经验已经该淘汰,可有些经验却太超前了。   因瑞丰醉翁之意不在酒,秀场结束后倒有人前来与他结交,这点外国人就远要开放得多了,徐缭跟人认识前还懂得稍稍试探一下,对方却完全不看脸『色』,极为热切地凑了起来招呼,徐缭并未拒绝,多认识几个人脉不是坏事,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哪怕他暂时不打算往海外发展。   神秘的东方美人终于站起身来,媒体对新事物跟新面孔总是抱有一定的好奇之心,走秀已经结束,不少摄像头悄悄转过方向,拍下这张少见的面孔。徐缭早已习惯,对此不以为然,若察觉到,便转过头去给予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每个当红明星一般,他未想什么大国风度,不打算上升到那样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只是习惯做好自己。   有幸赶上那个最糟糕又最好的时代,塑造出徐缭此刻的淡然与优雅。   街拍照跟相关的动态都以发回国内,黑子的酸话是从来灭绝不了的东西,只要没造成过多损伤,无视便足以。   应肃接他上车,回酒店时询问道:“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徐缭转头看向外面,风景到底与熟悉的故乡不同,一时倒也算有些新鲜,九月的梧桐树已变得金黄,落在地上不少,想来是要忙坏环卫工人,车子开过眼熟的风情大道,他认出标志『性』的建筑物,想起前不久才在这里拍摄过时尚大片,还记得金『色』的叶子踩在脚下的声音。   秋风拨动沙沙声响。   “心情。”应肃在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徐缭笑道:“这年头的工作还负责满足演员的幸福快乐值吗?”他自然知道应肃不是在问这些东西,于是收敛起笑容,缓缓道,“也没有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些不太令人高兴的往事而已。”   初次拿到秀场邀请时,徐缭自然也是很高兴的,甚至大半夜都睡不着觉,他那时很有些年轻锐气,交际了不少人,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手段不错,到哪儿都吃得开,后来真认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才觉得窘迫尴尬。   而更后来,对此习以为常,自然也不觉有异。   他并不是无法接受自己过往的人,只是难免不像当年那么雀跃了,而落在应肃眼里,就误以为是心情不佳。   否则这样的殊荣,换个人只怕要高兴地蹦起来了。   “是不是太累了?”应肃想了想又问道。   “大概是有些。”徐缭轻轻伏在后座上,像是只舒展开身体的猎豹,他眼睛微阖,低声道,“到了喊我,我休息一会儿。”   人总是要经历某些事,青涩早已从徐缭的身上退去,他曾站在高处,坠入泥潭,失败到一塌糊涂的地步,也许正因为如此,这辈子才看得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没被一时的虚荣冲昏头脑,每个人总要走这样的路,有些人走下去,有些人走不下去,不过如此。   应肃无声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酒店,徐缭睡得『迷』『迷』糊糊,觉得只过去了一两分钟,又感觉漫长地好似做了个千秋大梦,那些疲惫带来的负面情绪却一扫而光。他伸手摁住额头,倦意深重,疲态尽显,人在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容易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几日徐缭太忙,睡得一向不太好,两人分开两间房,一来是各有工作,二来是怕弄混些什么,两人太过亲密过有些东西就会习以为常,可对媒体的火眼金睛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回房间时徐缭将应肃拽入门中,昂贵的西装被拆下,仿佛被暴力摧毁的礼物,徐缭的手指攀上了背脊,掌心温热,贴得肌肤仿佛要燃烧起来。应肃搂着他,十指没入精心修剪的头发,柔声道:“你怎么了?”   “他们说我配不上。”徐缭怅然若失,埋首在应肃肩头,还不待对方出言安慰,他又道,“我没关系,这些已经习惯了。”   应肃的手指一顿。   “可我不想他们对你指指点点,我不想你遭受这些。”徐缭轻轻道,他的声音不大,却颇为坚定,不似脆弱模样,反倒异常强横,“我不能像崔远山那么无私地爱你,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好,我只想紧紧抓住你。”   应肃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行为会受到所有人的迎合跟喜欢。”他伸手去抚恋人疲倦的眉眼,未曾想到对方所想的东西是这些,更没料到会提及竹马,他沉『吟』片刻,半晌才道,“不是无私,如果我跟远山在一起,他反而会恨我,这对他负担太大了。”   他没有说是什么负担,可徐缭隐约猜到了。   “我爱你。”徐缭轻声道,“我说过好几次了,可是我还是想说。”   “我也是。”应肃亲了下他,料想他是压力过大,温声道,“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了。”   徐缭温顺地躺回床上闭上双眼,而应肃就坐在身边,无声无息,手落在枕头下方一些,静静陪伴着他。   那场大梦里只有泥潭,徐缭曾从污垢里走出,从生死里挣扎,洞悉人们的恶意,无视那些毒『液』。正因为经历过,他才不想应肃跟自己遇到同样的事情,世人会轻而易举将他置放在心头的宝物践踏于脚下,根本不管有没有这个资格。   不一样了。   徐缭听见了自己心底有些什么东西在破碎后重组,他曾经不愿意将自己与应肃的关系公诸于世,是因为这会耽误事业的上升,恋情对于上升期还不稳定的明星跟演员都相当致命;然而从这一刻起就不是了,他忧虑、担心、恐惧应肃会受到相差无几的伤害,而并非是自己的事业。   爱情真是荒谬。   生活则远比更为荒诞。   应肃那般细水长流地爱他,冰川融化了他心底沉寂多年的火山,叫徐缭想轰轰烈烈地爱他,却又因为爱意瞻前顾后,将几乎喷发而出的火焰硬生生憋在腹中,五脏俱焚。   可若这熔浆若喷发流淌,却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野猫第一次收起了利爪,用温顺无害的肉垫『摸』了『摸』应肃,对方伸出手来捏了捏,平淡无奇道:“害怕就走得更努力点,你很有天赋,运气也不差,自己又足够勤奋,跟其他没有底气的流量不同,我可以等得起,等你足够强大了,足够不可替代了,就能让所有人的心意随着你转动,到那时,你就可以保护我了。只是,你怕吗?”   徐缭『迷』『迷』糊糊地快要入睡了,他很想与应肃说,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我本就是凡人被捧上云端,再做回凡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可我怕你受伤。   徐缭睡熟了,他这些时日瘦了不少,连十指都像是清减了,此刻正细细地压在被子上,竟显得有几分可怜,于是叫应肃抚上去,触碰时对方受惊似的颤动片刻,又很快温顺下来,由着人握在手心里。   这条路终于走到了一起。   应肃只握了一会儿,很快就松开手去亲吻徐缭的额头,他听出那人言下之意,因此欣喜若狂,只是早已习惯了隐藏情绪,便连笑容也是淡淡的。   人的心从来都是生偏的。   崔远山会恨他,那徐缭何尝不是。   两人从一开始就是同类人,应肃早已看穿这一切,崔远山与徐缭是一类人,张扬、高傲、放肆又胆怯,倘若『逼』得太紧就缩回壳中。他愿意包容徐缭,却不愿意引导崔远山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两人若论『性』格,能有什么差异,倘若那时应肃『逼』迫徐缭坦诚对自己的感情,对方只怕叛逆心起,立刻掉头就走。   长痛不过短痛,徐缭难道当真非应肃不可吗?   爱情这回事总是如此,若最初时徐缭就意识到应肃并不是那么完美,那他很快就会厌烦了。   所有的感情都需要时光去酝酿,所有的关系都需要时光去磨合,他耐心等待徐缭进步,耐心等待徐缭觉醒那点良心,耐心等待徐缭明白情深似海是怎么一回事,无外乎只有一个理由,他爱这个男人,所以愿意等待,愿意与这个人磨合下去,愿意忍受对方的心中在意事业多过自己。   应肃所求不多,他不要感激跟依赖,只要徐缭真真切切爱他。   徐缭做到了,自然应肃也不会刁难他,要他因为觉醒爱这么一个功能,就立刻变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好男人。   只有不爱,才会对那人有诸多不满,才会百般挑剔,若等对方什么都修正好了,成了自己心里最完美的人设模板,那哪叫爱啊,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得到满足而已。   才不过数年光景,徐缭便已给出了最完美的答案。   即便是同样的行为,目的却也可以千差万别,最初的试探就已让应肃明白,徐缭极在意名声与颜面,交往时对方提出隐瞒恋情,应肃也欣然应允,他作为经纪人,深知一个明星暴『露』恋情何等不利,若是明星夫『妇』还能拿来炒作一番,可跟幕后人员谈恋爱,除了被大众当做谈资便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即便徐缭自己愿意公开,应肃作为经纪人也会阻止他。   可是最终如何选择,跟徐缭愿不愿意并不相关,他若愿意,即便结果相同,可作为男朋友的应肃心中难免是窃喜的。   如今徐缭已不单独想着他自己了,他从那些冗杂的心思里抽出一部分最纯净的地方,悄悄将应肃保护了起来,理所应当地揪心,不以为然地抛出那些应肃梦寐以求的言语。   好似天经地义。   “我不想你遭受那些。”   徐缭从未说过这句话,不合适、不方便、容易引起麻烦,他狡黠又机敏,深知应肃宠爱他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因而从不在乎应肃如何想,只央求对方保护好自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两人之间,自然是徐缭更重要一些,他的事业负担着两个人的饭碗,于镜头下发光发热才是他的作用,而不是被人忽视资历与演技,兴致勃勃地讨论那些无关紧要的私人感情。   应肃早已选择接受这近乎冷酷的现实,他与徐缭两个人甚至于这份感情,都是排在事业之后的。   爱并不会因为这些真实而消弭,然而生活突兀加入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浪漫元素,果然是能打动人心的。   应肃要得虽多,但若是徐缭给的,便只是一点,也已觉得满足。   熟睡的徐缭未能看见,冰川早已为他化作春水,强大至看似无所不能的男人因他一句话而化为绕指柔,应肃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不该留存于世的至美,那些自发生长的悲哀,叫人喘不过气的怀疑,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得此垂青,本该庆幸,然而贪婪永无止境,谁敢断言自己从未有过不应当的绮念。   如今美梦成真。   应肃没有离开,他的外套被随手丢在地上,已不适合穿着,于是干脆躺上了床,觉察到自己如第一次心动那般喜悦得难以自抑。年轻人与爱人在一起时,躁动的荷尔蒙与血气总叫人对『性』食髓知味,然而时日一长,亲密的举动便也成了习惯,他怀拥着这世间最旖旎艳丽的男人,对方察觉到身旁温度后下意识伸出手来拥住他,乖巧温顺,自然而然贴近胸膛,像酣睡的幼儿。   他并不困,因此只是抱着徐缭。   徐缭喜欢拥抱,喜欢亲吻,喜欢被占有,可他最喜欢的是那些让他觉得自己被珍爱的小细节。艺人对公司并未任何秘密。应肃知晓徐缭的过去,知晓他有些许怕黑,不爱一个人呆着,不喜欢孤独,可若没有合适的人倒宁愿孤独着,他享受也忍受着这些煎熬,仿佛在冥冥之中惩戒自我。   他也知道,徐缭已与自己的养母和解,放下、原谅那些过往。   徐缭缺乏爱,只不过是因为从未有人将此物以最温柔亲切的方式给予他。   粉丝给予他最炽热而最扭曲的感情,这未能让徐缭冲昏头,反倒叫他日渐恐惧起来,他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如稚童学步一般磕得头破血流,『摸』索着应肃索要的那些东西,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递上那颗残破不堪的真心。   应肃又如何能拒绝他。   即便应肃不知这个男人已经历过被那些爱意冲昏头脑的岁月,不知这个男人做过自己最轻蔑鄙夷的行为,不知这个男人曾经何其不堪落魄。然而并不妨碍徐缭走出来,带着一腔孤勇与满身伤痕,那些岁月是一人独闯过来的,于是这一世,终于恰好遇见最完美的彼此。   应肃遇到的他,虽不完整,但已尽力了。   总归是闲着没事做,应肃打开手机,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他有徐缭的密码,便又干脆将这个小号替换了原先那个被炸掉的号。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痴人说梦,又有何不可。 第八十五章   时装周才一结束,徐缭就飞回了国内,媒体不是一群死人在『操』控,自然随时随地跟紧了实时消息。   时尚大片向来夸张,工作结束后,徐缭也无心再去多看那些把精修后的照片吹得天花『乱』坠的杂志跟报道,大概是他已见过镜头下静态的自己所能展现出最好的那些画面,因而对此兴趣淡淡,毕竟一个演员,最重要的还是角『色』。   一份工作的结束代表另一份工作的开始,《失语者》的宣传已经开始,还有十月底的金球奖,行程排得紧密无比,几乎没有余地给徐缭喘息。若说以前徐缭全是为了自己,那么现在少说有三分之一是想让自己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那个能够自由发声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徐缭还在考虑要不要办个慈善组织,这个想法从很早——大概在拍摄《失语者》那时就已经萌生,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光鲜亮丽的地方有,贫穷落后的地方也有。随着徐缭的身价上涨,钱囤积在银行里也没有太多意义,有一部分可以拿来投资,有一部分则可以拿来做些更有用的事。   他不是什么天大的善心人,不过是自己从泥潭里滚过,便想着拉那些出生就在沼泽下的人一把。   钱没了可以再赚,投资方面有专业人士会去做,他只需要定期了解就可以,房子跟车子已经享受得足够多,连现在这栋他都嫌太空,至于车子,徐缭可没打算买上七八百辆躺在车库里睡觉。   不过这些东西都可以慢慢来,起码要等到《七日恋歌》上映之后才有时间去分心想这些东西,这些组织若是自己小打小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得功利『性』一些,慈善无疑是提升明星影响力跟名气的一种行为,甚至可以说,一旦影响力与名气上升,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进来,作为创办者的徐缭也会得到相应的好处,既能够帮助别人,又能够得到口碑。   那么徐缭在媒体的报道里无疑会走向正面形象,在圈里的话语权也会逐渐增加。   有关于出柜这方面的事,徐缭其实起过心思,有许许多多的时候,他望向应肃,对方却从不会看他。应肃是个自制到近乎冷酷的男人,假使他认为不应该做的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即使他会在与别人吃饭时多凝视徐缭数秒,可除此之外不会显『露』任何爱意。   徐缭知道自己荒诞可笑,他也明白假使应肃要自己现在立刻出柜,说不准害怕地会立刻逃避这件事。正因为应肃不会,才令他愈发愧疚,谁不会对恋情公开有过几段美好的幻想,年轻的男明星就是有这样的致命缺点,恋情不能曝光,男女之间都已经令粉丝抓狂,更别提是出柜了。   应肃从来没有同不同意,他好像只会问徐缭自己想好了没有。   徐缭当然没有想好了,他对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十足把握,不能想象自己瞬间失去一切的可能『性』,在时装周说的那些话也并不全然都是假的,他的确害怕言论会伤害应肃,可是这不妨碍他也恐惧自己失去现在有的一切。   掉粉是必然的事,不过是数量的多少,现在事业还在上升期,徐缭也曾妄想过自己跟应肃收到祝福,不过他想到更多的,却是悲惨的结局。   他的确想跟应肃手牵手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可同样惧怕那些厌恶跟讥讽的眼光。   人是很容易胆怯的生物,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容易勇敢无畏,就好像当初重生归来的徐缭,换在眼下,他要不要接《片面》还要斟酌一会儿,可那时他压根不在乎这是份什么工作。穿鞋怕光脚的,任何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都难免患得患失。   不如就停在这里,谁敢拿一切去豪赌呢,既然有地位名声,接下来的路自然是要走稳一些的。   要么走到他人无法置喙的那一步,要么永永远远困死于此。   徐缭选择前者,他虽然不像是应肃那么面面俱到,但对这样的情况却也有相应的计划,不打算贸贸然往前冲。   其实这计划也有蒙阳一半的功劳,国内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难以改变,甚至于圈内至今女明星的片酬多少会比同水平的男明星少一些,严重一些的,一线女星甚至与二线男星拿差不多的价格;不过这种情况再过几年会有所改变,因为内地的男明星质量下滑飞快,慢慢就追不上女星的人气跟号召力,再没出现超一线的男星,却有不少活跃在镜头前的女星。   而歌手里则依旧报价如常,男歌手远高于女歌手   这是以后要思考的事,徐缭此刻并不在意,他所思考的情况,是除了慈善组织之外,还要为女权跟同『性』恋发声,这两个部分眼下都是弱势群体,如果徐缭能够为他们发声支援,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许多年后,女权运动也一直未曾平息,『性』别平等至始至终都是社会的一个大问题。   要说徐缭没有接受过男权的好处,那实在是无稽之谈,最起码他鲜少遭受那些令人不适的玩笑话,而绝大多数人会意识到自己在冒犯一个男『性』,可若是女人,这种冒犯就变成了“玩笑”,对方追究起来反倒成了没有雅量。   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过,徐缭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更改起来多么困难,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此做些什么。   有时候甚至支持,都是一种力量。   要说私心,那的确有,徐缭渴望自己的恋情能堂堂正正站在光明底下,他深知造成自己惶恐不安的正是这本就不平等的环境,他无法立刻扭转这一切,却可以为此斗争。   而徐缭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去为此发声。   不过阻碍来得远比徐缭想象得更快,《失语者》的采访不减反增,汪小婵近来热心公益与慈善,媒体上频频能看到她与留守儿童还有大山的合照。   还未上映就闯入金球奖的《失语者》无疑是媒体眼中的香饽饽,他们愿意追在汪小婵身后拍摄宣传这些,说到底毕竟也是正能量,虽不像明星私生活八卦或者说错话那么具有爆点,但也可谓是几乎不会出差错的一类新闻。   大概是由于曝光率太高,引发了不少网友的不满。   人的想法总是有些奇怪的,当有一群人为某件事做出贡献,双赢好似是不存在的一个结局,若非是心思纯净,那就是利用这件事来炒作,可按照徐缭的想法,若是炒作能变得越来越好,那又有什么不好。   可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不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帮助,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这些义愤填膺在网络上唾骂汪小婵借慈善之名宣传电影的人,却未必对此真正做过什么。   人们总是如此,期望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期望一个完美的帮助者,仿佛任何利益掺杂都是值得批判的。   然而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圣人。   甚至不少人涌到徐缭的微博底下唾骂他沽名钓誉,前一刻还在时装周拍摄时尚大片,下一刻就到镜头上关怀贫困山区的儿童,有本事怎么不捐钱,说慈善只不过是为了博眼球。   徐缭倒并不在意这些,不过应肃却多少觉察出不对劲来,只怕有人看徐缭上升速度太快,想要打压他一下。用慈善来攻击是个昏招,可也不算太昏,时代正在慢慢转向娱乐至死,人们的心态逐渐浮躁多变,手握键盘就能振振有词,天灾人祸比不过明星恋爱出轨。   沽名钓誉这个词钉在慈善上,是非常严重的影响了。   这事自然有应肃跟团队去处理,徐缭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他只不过觉得片刻心灰意冷,许多行动还未起步,光是慈善这样的行为都能被人们曲解,好在喝了口热茶后就稍稍缓解了些,这世道就是这样,因此显得那些爱意格外来之不易。   稍晚些调味料们发了力,将那些恶言恶语一条条怼了下去,刷新了徐缭的留言版面。   可爱的大伙伴:徐老师加油!冲鸭!   我是一碗大馄饨:我们都知道撩总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一位演员,每场访谈我都看了,几乎都是在谈相关的内容,要是想要票房,商业片难道不好拍吗?我们都知道撩总是个非常有自我想法的演员,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别怕我伤心:我要吹爆徐哥!   天天汤圆:希望撩总一直像太阳一样温暖下去。   土肥:天冷了徐老师也要记得多穿点【爆哭】   荷兰猪:看了预告片就确定不是我敢看的那部电影,光听那句“对,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我就哭得跟狗一样。   喵喵:捐了下个月的衣服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点心意。   巷子有多长:会一直支持哥哥下去的。   七彩斑斓的焰火:看过汪小婵导演的专访,谈到过撩总的拍摄经历,我敢说现在除了几位老艺术家,没几个人愿意为了拍戏做到这种地步了。   ……   而在《失语者》的电影宣传跟慈善被针对的同时,《七日恋歌》的女二终于确定了下来。   罗棠友情客串——她在电影里扮演婚姻失败的经纪人,她对乔诗杏无微不至,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唯独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棠常年在电视剧方面发展,与曲岭月并无戏路上的冲突,两人又都是极有影响力的女星,认识甚至关系不错也不足为奇。   没有利益冲突这个理由已足够成为朋友了。   难得从工作里忙里偷闲,徐缭喝了口热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久未联系的岳辛杰,对方的新电影首映式,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参与,十月黄金周,看来是部野心勃勃的电影。岳辛杰自打《艳蝶》之后一直炙手可热,之后更是不少经典作品,他赏脸邀请徐缭,一是感念对方重情重义,二是想给他增加些曝光率,三来邀请当红明星参与首映式得到更多关注也是屡见不鲜的手段了。   其实到了他们俩这个份上,邀请基本上叫做互相成就,更别提电影男主角是赵松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友,另一个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同事,硬套一下还能算得上是伯乐,按照首映式的时间,跟接下来的行程并不冲突,不过是多赶几趟飞机的事而已,徐缭便答应了。   大号懒得多看,徐缭想起自己久未上小号,刚切换了下账号,发觉被清空的只剩几条微博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小号,才意识到不是改名也不是恶作剧,他的账号没有了。   虽说看着应肃发的几句情话心里甜丝丝的,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令人困『惑』。   应肃回了他三个字:炸号了。   发点情话跟自己的照片都能被举报到炸号?这个世界也太神奇了吧。   徐缭满脑子问号,这几条博客都是应肃的手笔,缺乏诚意,他带着笑意一直刷到了最底下。   “痴人说梦,有何不可。”   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消息给应肃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对方不解其意,只回复两字:“不是。”   认真地简直叫徐缭想爆笑出声。   不错,本就是痴人说梦。   有何不可?   正如应肃曾经所说,这世间虽非净土,却也远远算不上炼狱。   徐缭的官方有两个账号,他的工作室很早就安排了下来,多是应肃在安排,一个是他个人账号,另一个则是工作室账号,大多情况下有什么新消息两方都会发,以前徐缭几乎没怎么上去发过消息,现在他打算以后多活跃一些。   晚些时候,汪小婵忽然给徐缭打了个电话,并没有多聊些别的,就像是普通的朋友聊天,末了,她忽然轻声说道:“我最近在拍摄相关的纪录片,等《失语者》快上映之前还会再举办相关的活动,你到时候会来吗?”   纪录片跟《失语者》是毫不相关的两部作品,没有契约也没有合同,更何况近来明星做伪慈善行为被抨击,汪小婵也不是很确定徐缭会不会受到影响。   “随叫随到。”徐缭笑道。   汪小婵一直以来在文艺电影方面颇有建树,拿奖不少,很大原因是因为她非常贴近生活,镜头下不少人生都能引起人的共鸣,她将人们忽略的那些苦难如实反馈到荧幕上。与她交好没有什么坏处,假如在时装周之前,徐缭可能会犹豫片刻,因为一旦为此发声,人们就会盯着你,期望你时时刻刻为任何不公发声。   现在恰好了,他正需要这个机会。   晚上十点,《失语者》官博发出消息,称《失语者》的票房净利润将会全部捐赠出来,用作慈善。   几乎全网沸腾。   键盘侠的脸几乎都被扇肿了,其实《失语者》要说在拍摄方面花销巨大倒还真没有,反而是宣传资金跟院线上花费不少,即便是净利润,也还有不少算法,说不准到最后汪小婵自己还要掏腰包填上点漏洞。她拍戏这么多年,没点身家是不太可能的事,然而徐缭始终想不明白,何必要花这么大手笔。   如果说是为了那些躲在网络后面的人,委实没有必要。   应肃倒是带来消息:汪小婵想竞争国际亲善大使。   这便合情合理起来,倒不是说徐缭不相信汪小婵,这位女导演的执着与倔强他早有体会,光从对方对于拍摄的严苛要求就能看得出来,荣誉与金钱都是她应得的。只是这行为实在过于突兀,总不可能以后谁黑她一下就把票房免了,这不是慈善,是脑子出问题了。   可要是竞争亲善大使,那就在情理之中了。   又过了几日,赵松溪恰巧来魔都这里拍摄广告,两人发了个消息,约出来吃了顿饭。   “我听说了《失语者》的事。”赵松溪端起水杯喝一口,菜都还没上来,音嗓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失语者》这次竞争力太强了,难免有人想在没出结果之前下点阴招,不少人在网上容易丧失判断能力,被舆论带着走,你不用多在意。”   徐缭平静道:“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这寥寥几个字,简直听得人胆战心惊,赵松溪多少也算经历过,只是不像现在这样,便略有些心酸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低头想了想,忽然道:“要不要我帮忙?”   “你……?”徐缭略有些讶异,他跟赵松溪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对方在圈外也许不像流量那么一呼百应,可也颇受尊敬,而且在圈内影响力简直惊人。他们俩不像韩云迟跟蒙阳那么亲密,这两个损友跟蹲点似的转徐缭与《失语者》相关的微博,尤其是蒙阳,整个微博都充满着心灵鸡汤的香味,进去就能大彻大悟,得道成圣。   他最近也跑了不少慈善,跟徐缭的想法不同,蒙阳很可能是真心实意地想做慈善,并且不在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哪怕全是坏处他也会去做。   每个朋友交际的方式都不同,赵松溪不是蒙阳跟韩云迟那一挂的,他是个谦谦君子,儒雅温和,生『性』比较谨慎,喜欢保持距离,不常过分亲密,但是他今天和颜悦『色』的近乎叫徐缭起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就像是赵松溪突然被蒙阳上身了一样。   “我也是有条件的,请你来参加我的首映式。”赵松溪给了徐缭一个台阶下,缓缓道,“不可否认,这方面的事情越来越少人去关注了,我跟汪导谈过,她跟我说了你很多事,像你这么有影响力的青年演员还愿意腾出时间来……真的很难得了。以前我没怎么提,是因为我不太希望这些会让你感觉有所负担,现在我觉得轻松多了。”   提到这方面的事,赵松溪看起来简直在背后『插』两个白翅膀就能立刻飞升,脸上圣洁的光辉遮都遮不住,仿佛圣人在充满荆棘曲折的道路上遇到了同好。徐缭很快就意识到了赵松溪眼里的另一位同好圣人就是自己,他赶紧道:“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   赵松溪看他的目光越发慈爱起来了。   徐缭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简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算了,别提这个了。”   赵松溪也很理解,不是所有人都随时随地在忧国忧民的,就像他自己,关注这些,同样也会好好处理自己的生活,不会一门心思扑在上头。   愿意主动去做慈善,跟参与活动凑个数区别非常大,尤其是在明星当中。   就像罗棠,她常年参与慈善,愿意为许多天灾人祸掏出大把大把的金钱,她也会为生命的流逝流泪,会为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可怜,然而过一段时间,这些都将与罗棠毫无关系。赵松溪并非是责备妻子,只不过是在叙述绝大多数人面临这些事时的反应,罗棠的钱毫无疑问帮助了那些人,这已足够令人宽慰。   赵松溪并不会强行要求妻子去关注这些东西,那是道德绑架,每个人的生命都不容易,每条路都十分难走,每个人都享有自己愿意关注什么跟不关注什么的自由。   他们只是不像有些人,就像是汪小婵、徐缭这样的人,愿意去揭『露』、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跟黑暗,并且为此做出努力跟奉献。   汪小婵的纪录片与徐缭毫无关系,也无任何利益,却要他腾出时间跟金钱,带动他的名誉跟影响来为此宣传。   除了内心的正直与善良,赵松溪想不出任何原因,他入圈比较早,跟那些阴谋论不沾边,坚信得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套理论,对潜规则不屑一顾,认定没才华的人是烂泥扶不上墙。   因此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格外敬重有德又有才华的艺人。   徐缭冷汗潺潺,深感自己辜负了赵松溪的信任。   这位教书育人的园丁叔叔正信任而热忱地凝视着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徐缭倍感羞愧,觉得主要原因可能是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对读者来讲可能会比较无趣,但它是非常重要的一章。   本来想谈论下写这章翻涌的心绪,但是想想读者可能更希望自己品味,_(:3」∠)_遂作罢。   作为朋友圈里的某人:   韩云迟:我时常因为自己太过变态而感到跟你们格格不入 第八十六章   《七日恋歌》的男二迟迟没定下来,剧组好像也不急,正在交涉,搞得徐缭有点惊讶,不知道是哪位如此大牌,居然还能在这样的投资跟曲岭月的美『色』下走过三个回合。   可见是条汉子。   不过也不足为奇,可能是戏路不对盘,也可能是角『色』不对口,还可能是对地位有所不满,不想当男二。   每个演员情况不同,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要解决,这都跟徐缭无关,《七日恋歌》剧组没有确定拍摄时间倒叫他松了口气,要是所有事都一块儿赶在年底,那就直接要了老命。忙过一阵是一阵,难得休息两天,徐缭直接坐飞机回到燕城回家休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进成/年/人频道订购了点生理片,抱着一桶薯片全神贯注,时刻准备精进自我。   事业跟爱情都在往更好的明天走去,徐缭也终于拾起了正常人应有的男欢女爱那点心思,脱离禁欲这一行列,响应即将到来的春日号召,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准备打磨下自己这方面的技术。   就算当不了这方面的大师,也不能随波逐流的当柏拉图不是。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人怎能不求上进。   没道理两个人起步一致——除了应肃,徐缭还真没跟任何男人有过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等于来说他们俩都属于同个起跑线的处男,既然应肃能行,没道理他不行,上下这事儿倒不重要,躺着也挺享受的,可总不能次次都只管自己享受,徐缭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想看男朋友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有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了,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应肃知道。   墨菲定律告诉所有人,如果一件事有变坏的可能,不管可能『性』多小,那么它都会发生。   应肃打开门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会听见女人叫/床的声音,所以他愣了愣,下意识想退出去,半晌又想起自己现在拿着的钥匙属于徐缭而不是崔远山,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又重新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徐缭听见门的响动时就七手八脚从一堆抱枕里翻找遥控板的踪迹了,说实话他看得有点兴致缺缺,『性』这种事在参与的时候有很多情绪,在旁观的时候大概就剩下无聊跟乏味了,可能还有点恶心,演员的身体委实不太美观。   不过这并不妨碍徐缭发现有人进来时觉得尴尬跟窘迫,简而言之,要脸。   “在看片?”应肃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他将外套脱下,『露』出里面的格子衫,看起来居然格外富有生活气息。   徐缭没能看见,埋在沙发后面盯着黑漆漆的屏幕沉思着该如何回答。   应肃还在说话:“别担心,我能理解。”   我不能。   徐缭已经在思考自己跳窗逃跑的几率有多大了,他尴尬癌快犯了,可能下一刻就要被送进急救室。   你看,把别人抓包的人就是能这么轻松自在地说这种话。徐缭恶狠狠地想道:要是我把正在看片的你抓包了呢?!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他还真能。   然后徐缭想了想,觉得应肃八成还会邀请自己一起坐下来看,不由得十分颓丧。   “你会不会觉得……”徐缭斟酌了下,“让你不太舒服?”   应肃非常懂得如何安抚一个人,他极为自然的从冰箱里取出果汁倒了两杯,走过来递给了徐缭,平平淡淡道:“不舒服,为什么?你跟我并不经常在一起,而这个年纪精力旺盛,有需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强行压抑『性』/欲反而容易出现问题。我看到你在看片总好过看到你跟别人在做这些事,对不对?”   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有时候徐缭简直疑心就算应肃无证就职心理医生,也不会有人能够识破。   跟一个过分冷静的人交往有时候就需要承担两人份的羞耻心,徐缭无可奈何,喝了口果汁,决定把这一页给掀过去,这话题没有什么好继续下去的:“地狱三日游怎么样?我记得你最近去酆都出差了?这么快就解决了?”   “想你了,所以回来了。”应肃回答他,模样十分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来,“我看了你对纪录片的宣传,说得不错,你好像最近对这些很热切?”   这些打算没什么好对应肃隐瞒的,徐缭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打算跟应肃说了一遍,对方是他的经纪人,又是男朋友,惯来思虑周道,说不准能有什么想法补充。他顺道把赵松溪的事也说了一遍,就像全天下正处于热恋的人,恨不得把日常小事掰碎了『揉』全了,一股脑地告诉自己的对象。   应肃略微怔了怔,也许是没想到徐缭居然会想到这一层次,半晌才点了点头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只不过会比较难。”   “是啊。”徐缭把果汁放在玻璃桌上,忽然转过身侧躺下来,靠在应肃的大腿上,两条笔直的长腿往外延伸,虚虚挂在扶手上,语调顿转冷淡,他翻了个白眼,“连慈善都有人抬杠,我简直能想出我到时候宣布『性』取向的时候他们会说什么了,因为自己是同『性』恋才为此发声。”   “我不是说这个。”应肃淡淡道,伸手抚『摸』过他的头发,声音柔情无比,“我是说,你变得很好。”   徐缭不太明白:“什么?”   “你从索取者变成了给予者。”应肃轻轻笑出声来,手指没入漆黑的头发之中,指尖或轻或重地按摩着各处,让徐缭油然而生懈怠餍足的倦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要往什么方向发展,你……”   他顿了顿,声音在徐缭的困意里渐渐含糊不清:“变得很好,比我所想象得更好。”   徐缭睡熟了,应肃含着笑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才仰靠在沙发上仔细将这件事梳理了一番,时机正巧,《失语者》即将上映,这时关注社会问题并不突兀,为校园暴力、儿童权益、甚至于女权发声更是合情合理,老师足够塑造一个完美形象,徐缭完全可以巧妙承接过人们对老师这个角『色』的移情作用,借此得到大量支持。   即便徐缭自己没有提议,可在电影上映期间,为了老师这个角『色』的形象,难免也是要发声的,尤其像是这样的主题。   而如今既然徐缭想走这条路,那么无疑是个非常好的踏板。   赵松溪跟汪小婵都属于意外惊喜,常年研究艺术的人不是疯子就是有自我思想的学者,对道德有一定追求也不足为奇,能借此跟他们交好,获得青眼,说不准一举三得,工作与人脉更甚至于自己的目标都能迈出一大步。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上枕头,即便是应肃,也不得不感慨徐缭的运气。   然而真正令应肃讶异的却不是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失语者》之后徐缭在蜕变,茧破成蝶,可从未想过,茧子里爬出来的除了蝴蝶,还可能是凤凰。   徐缭对于情感看似主动,实则十分被动,不断索取却鲜少给予回应,换做心『性』敏感点的小姑娘与他交往,被人赏一个巴掌怒斥渣男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可是这样的徐缭,竟有一日会为了这段恋情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决定去努力推动、改变整个世界。   这有趣吗?   自然十分有趣。   这可笑吗?   不。   这一点都不可笑。   圈内的同『性』恋并不在少数,更多则是双『性』恋,即便是在同『性』恋情合法的今天,仍旧有人被困于世俗的目光,战战兢兢,不敢将恋情宣之于众,最后甚至会结婚生子,淡忘掉这段所谓“不堪”的往事,仿佛这仍是疾病一般。   人越强大,难免越胆怯,害怕自己会失去到一无所有,并不奇怪,可以说是常态。   应肃本想着,即便徐缭会做,至多也就是选个合适的时间,将他们两人的感情坦诚告知大众,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野心勃勃至此。   这就好像赌石,一刀下去见绿,已是欣喜若狂,可慢慢剖开,却发现这块玉的价值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擦掉这层丑陋的石皮之后,便『露』出底下的价值连城来。   “我等你带给我更多惊喜。”   应肃轻声笑了笑。   等徐缭睡醒时,屋里的灯源亮度被调低到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应肃做好了晚饭等他,空气里蔓延着饭菜热腾腾的香气,两碗饭已经盛上。还在厨房做水果沙拉的应肃听见响动,将解下的围裙随手挂在衣钩上,抬高了声音提醒道:“去洗手,然后过来吃饭。”   “没问题,老婆。”徐缭小声嘟囔,老老实实穿上拖鞋到洗手间去,顺便洗个脸醒醒神。   睡了一觉后被男朋友抓包看生理录像带的事就顿时没那么尴尬了,徐缭用冷水抹了把脸,差点冻得吱吱『乱』叫,在干『毛』巾上蹭了蹭脸出来,红润的两颊都觉得泛起了青白,见着应肃赶紧把脸凑了上去,要对方好好呵护。   “怎么了?”应肃问他,伸出手来捧着脸,有片刻犹豫,“你牙疼?脸怎么这么冰?”   徐缭在他温热的掌心里乖巧地蹭了蹭,终于缓过气来,心情十分舒畅,长叹一声道:“没什么,脸冷,然后想到我男朋友来了,不用白不用。”   应肃哭笑不得,只好又亲了他一下。   恢复精神的徐缭就没那么纯洁温顺了,他端着自己的碗扒饭,风流早就酿进骨子里,眉梢载成万种风情,眼角带着情思千缕,腮边沾着米饭粒,是美艳与可爱融合于一身的艺术品,甜腻腻地笑,仿佛一盘烫嘴的拔丝苹果,灼人又甜蜜:“你怎么不问问我干嘛看那个?”   “有什么好问的。”应肃无动于衷,“又不是出轨,难道我还要叫嚣着有下一次就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徐缭顿时被逗笑了,身体晃得东倒西歪,他忽然发现应肃也并不是一直以来自己以为得那么冷酷,倒不如说是过分冷幽默。   “正常人都会问的好不好。”徐缭没好气道,笑得肆意欢快,“台词一般是,难道我没满足你吗?我技术不好到让你需要看这种片子吗之类的。你快问!”   应肃大概是很不耐烦跟他玩这种无聊游戏的,可又心知肚明只要自己不妥协,徐缭就能跟他纠缠到天荒地老,于是『揉』了『揉』额头,叹气道:“好吧,那你为什么要看?”   “这不是为了提升技术满足你嘛。”徐缭眼波含情,眨巴眨巴眼睛,试图丢一把秋天的菠菜正中应肃的红心。   应肃沉思片刻道:“那你多看点,最好看到能控制住自己别把我的背抓成世界地图。”   徐缭不愧是干演员这一行的,瞬间一撂筷子,方才还如春风拂面的脸庞立刻冷了下来,转变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应肃先生,我觉得这是你对我男人尊严的挑衅!”   “嗯。”应肃用筷子在盘子里捡了块红烧肉搁在徐缭的米饭上,淡淡道,“行了,麻烦你的尊严能控制住你的行为。”   “我今天非给你抓个银河系出来。”徐缭依旧愤愤不平。   应肃忍不住笑了起来:“快吃饭吧。”   第二天带着银河系的应肃艰难从徐缭的两条胳膊里抽出身来,结果被黏得太紧,差点没把人扯到地板上去,徐缭半边身体悬了个空,总算有了些危机感,这才『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醒了过来。   “松手。”应肃叹气道,“别假装我的领带了。”   “干嘛去。”徐缭『迷』『迷』糊糊问道。   应肃搂着他重新塞回被子里,弯下身道:“赚钱养你。”   徐缭闻言立刻松开了双手,一转身滚进了被窝深处,『露』出个后脑勺给应肃,半晌才伸出胳膊来跟努力赚钱的男朋友道别。应肃重新系好扣子,略有些无奈地走过来亲了亲徐缭,对方小声跟他说道:“等我有钱了再养你。”   “要多有钱?”应肃含笑问他。   徐缭在睡意里努力思索,不小心就说出了真心话:“大概是能把星尘买下来那么有钱吧。”   “……有志气。”   然而崔远山又做错了什么???   …………   两个人各有各的工作,腻歪完了就要继续忙碌下去。   当两个人在谈恋爱时,不小心吃到同一种口味的方便面那都叫命中注定的缘分,更别提特意为了假期赶回来过一天了。   徐缭因恋爱而焕发青春,搞得薛姐大惊小怪,问他用了什么保养品,汪甜也略有些许羡慕,于是徐缭硬生生扼杀了自己春风得意的劲头,免得嗨过头闪到腰。而时间一点点流逝,赵松溪跟岳辛杰也前后发来了消息提醒沉『迷』工作的徐缭是时候准备准备去参加首映式了。   这还是徐缭头一次参加赵松溪的电影首映式,跟自己是主人时不太一样,他从贵宾通道入场,在采访区跟拍摄区停顿了片刻,这次来得大牌明星不少,徐缭虽然不能说是最耀眼的一个,但是由于近来话题度极高,差不多也能排在比较热门的状态,因此不缺关注度。   赵松溪是典型的记者杀手,几乎没人敢触他的眉头,剧组都没敢请动他这尊大神到外面帮忙宣传。而徐缭摆脱开记者进入休息室的时候,赵松溪正看起来可怜兮兮地戳着手机,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看,见着是徐缭进来,也没起身,跟他招了招手。   “早。”   “这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徐缭笑了笑,坐下来拍了拍赵松溪的背,问他,“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最近怎么样?”   赵松溪沉默了片刻道:“上课,演戏,就那样。”   “哦,那这么说就是不太好了?”徐缭倒是直截了当。   “哈……”赵松溪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带着一点责怪跟喜爱,却点了点头道,“我最近是有点不太好。”   休息厅里这会儿没几个人,不过两人也不至于在这里说私事,徐缭想了想,觉得能让赵松溪不太好的,大概也只有罗棠了,而对于罗棠,他所知道的就更少了,自打那次喝酒见对方哭得稀里哗啦花了一脸妆之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最终徐缭只能伸出手握了握赵松溪的肩膀,温声道:“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赵松溪略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   很快岳辛杰也来到了休息室,他跟徐缭许久没见,两个人客套地拥抱了一下,岳辛杰拍了拍他的胳膊,微笑道:“期待你的《失语者》。”   “在你的新作上说别的电影不太合适吧。”徐缭俏皮地眨了眨眼。   岳辛杰笑了起来,成功能使一个男人自信,他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过去的影子了,他摇摇头道:“电影的质量又不是靠避讳其他作品上升上去的,谢谢你能来。”   “该我说谢谢。”   两人寒暄了片刻,余下的大多都是些不认识的演员,有不少人凑上来打招呼,他也只是礼貌客套下,转过身就把这群人忘得一干二净。主演跟受邀的明星并不坐在一起,徐缭往后退了退,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发现没几个认识的,就干脆一心一意地投入到电影上。   照旧是陈词滥调,主创发言跟一些采访,然后电影上映。   电影名字叫《21号公寓》。   赵松群饰演的是一名失业且发现女友出轨后陷入绝望的中年成功人士,对人生『迷』茫而导致了抑郁。   这个公寓里似乎汇聚了人生百态,有身患绝症的家、因为原生家庭而恐婚的女精英、幸福却因为收入而略显窘迫的一家四口等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然而他们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却异常完美。   男主羡慕家的自由,殊不知家同样羡慕他的稳定;男主羡慕女精英的独立,殊不知对方同样羡慕他的自信;男主羡慕家庭所带来的安全感,殊不知对方也羡慕他的毫无牵挂……   然而他们至始至终只看到了彼此最好的那一面,公寓里掩上门就互不关心,他们作为彼此的邻居很长时间都没有打过招呼。   直到男主角失业之后生活陷入崩溃状态,第一次『自杀』失败,被出门倒垃圾的家发现后抢救过来,大家才因男主角为中心互相熟悉起来。   与其说赵松群的角『色』是男主角,倒不如说是以他为视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与苦恼,大家因为照顾男主角的原因也彻底敞开心扉,女精英曾被家暴因此希望得到爱情却恐惧婚姻,家是同『性』恋害怕恶意而拒绝融入人群,一家四口虽然幸福但支出巨大,导致夫妻俩疲于奔命。   大家渐渐互相包容理解彼此,男主角走出抑郁,大家也各自摆脱阴影,总体来讲是部非常动人而温馨的电影。   徐缭前半场几乎全在流汗,赵松溪的演技极有张力,简直可以称为恐怖,他有一瞬间觉得人生错位,命运扼住自己的喉咙,连同那些不堪都一同翻涌上来。过往能被原谅,却永远不会消失,直到看到最后,一直处于颓废状态的男主角洗干净脸,剃掉胡渣,重新整装待发准备再次奋斗时,他才笑着流下了眼泪。   结束后徐缭站起来鼓掌,整个大厅里几乎都是掌声在回『荡』,他低下头擦了擦眼泪,享受到了作为演员跟观众的满足感。   人流渐渐涌出,徐缭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赵松群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部好电影,恭喜你又创造了一部经典。”   赵松溪看了看暗掉的大屏幕,无声笑了笑道:“我知道,看你的眼泪也知道。只是,说不准孩子们会觉得是在无病呻『吟』,我想现在的人大概不会太喜欢看这种东西了。”   他们俩就在座位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赵松溪忽然道:“我会走出来的,对吧?”   徐缭沉默了很久。   “会的。”   三天后,徐缭得到消息,剧组一直磨着的那个演员终于松了口,确定入组饰演他的好哥们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米开朗——赵松溪饰。   完了。   徐缭感觉自己即将遭遇剧组修罗场。 第八十七章   电影节来得很快,好在早就得到消息,并不至于手足无措。   造型、服装、甚至于女伴都早已开始着手准备,其他倒没有什么关系,唯独女伴这上头出了点问题,毕竟他们不能再邀请柳茜了。之前《艳蝶》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吃他们俩的真实cp,媒体也摩拳擦掌等着出纰漏,拍摄《失语者》时摩托车借给了柳茜时已有些动静,若非徐缭人远在深山老林之中,恐怕跟柳茜说句话都能实锤是谈恋爱。   之后过了段时间不太敏感了,他按照公司的要求邀请了柳茜作为自己的女伴前去瑞丰开幕酒会,被媒体称为天生一对,要是这次电影节再邀请柳茜,不用媒体报道,估计所有粉丝都得觉得他们俩有一腿,而星尘手底下的其他女艺人眼下又委实拿不出手,想提拔都没处提。   事实上倒也不是非要女伴不可,如果不介意媒体会拿此大做文章,而其他人会拿这事儿开玩笑的话,徐缭当然也可以一个人孤身前去。   然而徐缭在意,他才不想做圈子里的怪胎。   最初按照应肃的想法,是邀请曲岭月,毕竟两个人在下部电影演情侣,邀请对方一起前往电影节合情合理,还能够宣传一波。徐缭几乎都不需要多说什么,或者打个太极,媒体自己就会主动认为这是徐缭难得的花边新闻,兴高采烈地为他宣传起新电影来。   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面面俱到,解决了女伴的事又能为新电影宣传,再合适不过的方案。   然而理『性』很美好,现实很丰满,曲岭月虽然档期有空,但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缭,原因十分简单,除了她入围或得奖,否则她不会在没收到邀请的情况下踏进那个会场,这是尊严问题。   失策!忘记陪跑多年的曲岭月心中怨气深重。   虽然拒绝了应肃的要求,但是曲岭月态度却并不差,她甚至笑『吟』『吟』地调戏了徐缭一番:“你也别心急,等姐姐来年入围了,就邀请你当我的男伴。”   多谢姐姐,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倒也不是说徐缭的人缘有多差,而是这他这几年的工作作品排下来,实在是没有几个能结交的女『性』朋友,《片面》是纯爱的同『性』片子,《凰璃》里的木若彤则眼高于顶,《艳蝶》里虽有柳茜但不可选,《暗龙》则是部彻头彻尾的男人片,总不能把《失语者》的小燕娇抓过来。   至于客串的就不必多提了,几乎没几个眼熟的。   应肃倒是不急,说是能给徐缭一个满意的答案。   临到头来了,徐缭都想着要不干脆就找柳茜算了,两个人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不就成了,崔远山知道后很是嫌弃,吐槽他道:你可拉倒吧,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要是柳茜给你整得春心萌动了可怎么办?你想被木媛活生生手撕成水煮鸡片吗?   木媛恰好路过办公室,推进门来婉拒:“茜茜她已经找到合适的男伴了,怕是不能帮忙。”   天要亡我!   徐缭十分绝望,甚至夜不能寐,焦虑到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认识的女明星挨个排着队拒绝自己,活像什么大型失恋场景。当然这是夸张,不过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确梦到了自己被挨个拒绝,半夜惊醒过来的时候,应肃正搂着他睡得正香,于是他松了口气,心想幸好那个梦里没有应肃。   本来徐缭都准备好当个怪咖了,没诚想事情却时来运转,罗棠主动联系了他,说了电影节当天几点在哪里碰头。   徐缭懵了下,险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罗棠就是自己这次的女伴。他没想到罗棠的理由很简单,一来罗棠是赵松溪的*屏蔽的关键字*,二来他们之间不算熟,三者,更别提在剧组里罗棠是女二,男主跟女二搭配算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这毕竟是应肃邀请来的,有女伴总是比没女伴强得多。   “成。”   徐缭赶紧发了消息给罗棠,十分诚恳:“麻烦棠姐了。”   “咱们俩谁跟谁,你跟老赵是好朋友,就是我罗棠的朋友。”罗棠很有江湖气息地在一句话里跟他迅速扯近了关系,搞得徐缭头皮发麻,一时间瑟瑟发抖,觉得这次寻找女伴仿佛掉进了某些人的陷阱,结束跟罗棠的对话后,立刻拨给了应肃。   “罗棠联系你了?”应肃倒是先发制人,嗓音笃定,猜得分毫不差。   徐缭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找她?”   自打知道男二是赵松溪之后,徐缭就断定罗棠加入剧组这事儿绝对有水分,对方估计不止是为了姐妹感情,也不单单是曲岭月的面子大,按照罗棠一直以来的态度,怕是奔着复合来的。他是赵松溪的朋友,而应肃是罗棠的朋友,站哪方面都不合适,徐缭本就觉得剧组要对上这事头疼得很,没诚想应肃居然邀请罗棠。   欠她一个人情,这下就更麻烦了。   “不满意?”应肃淡淡道。   徐缭听出男友语气里的不善,态度秒变狗腿:“哪能不满意,我们家肃哥做什么我都满意。我这不就是想知道知道您老人家是什么心思,我好给你安排下去不是?”   “我没有心思。”应肃一直受不了他这样赖皮的态度,大概是想笑又压抑住了,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曲岭月不愿意,可是这的确是个宣传机会的好时机,罗棠跟你搭的效果也是一样。她虽然鲜少涉及电影,但名气在圈子里不算太小,大小什么场面没见过,说不准比你还要老道些,这次她之前还人情的一部电影也入围了最佳女配,正好缺个男伴,赵松溪拒绝了她好几次,我还是勉强才说服她的。”   “倒是你注意一些,她跟赵松溪都走过两次红毯,也算是镜头前的熟人了,媒体还有跟进记录她每次的男伴到底能有多大咖位,她在圈里熟人又多,多得是人眼红她的热度,这会儿吃香抢手得很,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俩夫妻是生来打击别人的吗?   徐缭在痛哭流涕地感激男朋友为自己思虑周全跟八卦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天『性』战胜了理智,十分震惊:“她跟赵松溪都走过两次红毯了都没人扒出来他们俩*屏蔽的关键字*了?”   “……”应肃大概是没想到徐缭的重点会在这里,他沉默着叹了口气,接着徐缭的话继续道,“可不是,要不我怎么说这届狗仔太差了。”   应肃顿了顿又道:“别管他们俩的事……算了,罗棠现在为了赵松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总之你该闪就闪,该避就避,一个女人真正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你根本拦不住她的。”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让我帮忙。”徐缭顿时松了口气。   这招灯下黑实在是玩得太厉害了。   徐缭简直心服口服,不由得蠢蠢欲动,可想到他与应肃的『性』别就放弃了,邀请玩得好的女『性』朋友走红毯不会有人识破,可邀请男『性』一同走地毯,这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从应肃那儿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后,徐缭也终于放下心来了,于是干脆闲谈起来:“还好这次赵老师没什么作品入围金球奖,不然我抢罗棠做女伴,他大概是要直接上手抢奖杯了,他没在,《失语者》还多少有那么点希望,他要是在我可以直接在会场睡觉了。哎,你看没看老赵新演的那部《21号公寓》,他那个演技太恐怖了,还好《七日恋歌》这部片子对演技要求不算特别高,否则我要是被吊起来打,场景就太难看了。”   “没看,等你一起。”应肃听他东拉西扯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东西,也并没有多么不耐烦,平静回应道。   徐缭心都快听化了,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咱们俩就别看那部电影了,烂得要命。”   “烂得要命?”应肃忍不住笑道,“你说认真的?”   徐缭啧了一声:“前半场太压抑了,赚人眼泪,所有恩爱的情侣都不适合去看这么有教育意义的电影。如果你真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点沙雕电影,那种只管笑到脸部抽筋的就行了,人生哲理这些有深度的东西,很妨碍谈情说爱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彼之蜜糖,吾之□□?”   “等有空再说吧。”应肃淡淡道。   徐缭又在通讯里磨磨唧唧地跟他强行甜言蜜语了一番才舍得罢休,美其名曰充电,应肃缓缓挂断手机,『揉』了『揉』鼻梁,倒也觉得轻松惬意了起来。   他并没有跟徐缭出门看电影的打算,太冒险了。   不过《失语者》的点映入场资格,应肃拿到了,最早时他也因为经纪人的缘故受邀去过试映现场,当时影片还未彻底完成,可徐缭的表演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不少人甚至当场落泪。应肃不是专业人士,汪小婵邀请他纯属是为了面子,自然没打算从他那得到什么专业意见,而他也识趣没有多话。   点映时这部作品已经彻底完成,应肃想提前看看。   崔远山叼着块压缩饼干走了进来,把手机丢在他桌上,含含糊糊道:“我叔联系上我了,这么多年你小子真一点良心没有,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孤单单的?你应该也知道,他不联系你是尊重你,不是没你的号吧。”   “我包里有张卡,生日是你的密码,你自己可以去查查上面有多少钱,我私人手机放在衣服哪个位置你应该知道,自己去拿。”   崔远山愣了愣,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从应肃大衣里掏手机,问道:“干嘛?”很快又道,“是你让我碰你衣服的啊。”   很快崔远山就没声了。   “劝我的时候想想你自己。”应肃缓缓合上了文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崔远山,淡淡道,“你可以现在就选择做个很有良心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不联系你是为了尊重你,而不是没你的号吧。”   崔远山立刻高高举起手投降:“对不起,我是*屏蔽的关键字*。麻烦您老人家继续帮我处理掉这些事!”   “远山……”应肃停下了转笔的举动,认真道,“你知道这么逃避没结果对吧?”   崔远山向来狡黠,他眨巴了下眼睛,毫不犹豫道:“你什么时候能有勇气去面对我叔,我就什么时候有勇气回去面对我爸。”   “你说得没错。”应肃哑然失笑,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我也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   崔远山皱了皱脸,不太情愿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太习惯这种气氛对吧?其实这也没什么,人总有跟自己妥协不了的时候嘛,人无完人,又不是谁都能想得开,我到现在都不能原谅老头子当年做的事,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至于我叔……这些事,不是我遭受的,我没资格评说,总之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可事情总是要有个结局的。”   ……   “可事情总是要有个结局的。”   罗棠在车子里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缭始料未及。   电影节在晚上举办,可是徐缭起得很早,毕竟要早做准备,还要去接罗棠,准备跟剧组汇合,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要留出空余的时间,避免发生堵车这类意外。   接到罗棠出乎意料得顺利,许久不见,对方依旧美丽动人,鲜红的晚礼服衬得她热情美艳,大气高贵。她已跟剧组说好,直接在现场见面,作为剧组里唯一入围的演员,那头自然不敢怠慢,便由着罗棠高兴,只要颁奖典礼的时候坐在一起就好了。   罗棠瞧不太上徐缭的车子,干脆换了她的来,徐缭毫无骨气地吃了“软饭”,跟汪甜一起被拎上了罗棠的豪车。   车子里很安静。   司机跟他们隔着距离,汪甜则在副驾驶位上,加长的车型,改装后的后座被塑造成一个完全私密的空间。罗棠往后靠在沙发上,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来,犹豫了片刻,又重新塞了回去,换成了一根烟。   她的情绪看起来不太好,精致美丽的脸上少见流『露』出点颓废,然而依旧美丽,人长得漂亮,连情绪变化都能美得风情万种。   罗棠个头不矮,加上高跟鞋,即便坐下都能感觉到威慑力,她大出徐缭不知道多少岁,这会儿看起来倒像个初恋失败的小姑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痛不欲生。烟只抽了一口就熄了,罗棠碾着那根烟,仿佛在碾压什么活物一样,看得徐缭心惊肉跳,半晌才听对方说道:“赵松溪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明明之前联系时还是“我家老赵”,也不知道赵松溪干了什么,短短时间内让罗棠变成这样。   “没有什么。”徐缭摇了摇头道。   罗棠笑了笑,有点落寞地抬头看着他,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活该?”   徐缭急忙摇头。   她轻轻拍了下自己,苦笑起来:“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能回答我什么,你回答什么都不对。”   “可事情总是要有个结局的。”   罗棠怔怔道,仿佛看见赵松溪无可奈何的表情,对方是圣人转世,满腔爱心跟善意,再体贴负责任不过的人。他们俩还没正式*屏蔽的关键字*,那张纸没能成功签下两个人的名字,罗棠借口忙碌,她以往是真的忙碌,可如今却宁愿留在外面,也不想回去面对那张纸,她跟赵松溪说自己没有时间去解决这件事,对方便好脾气地等着她,就像那么多年以来,一直一直的好脾气。   他说:“小棠,我可以等,半年,一年,可总是要有个结局的啊。”   好脾气的人真可恨啊。   罗棠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想。   “抱歉啦,让你这么尴尬。”罗棠微笑道,极为自然地与徐缭致歉,她轻声道,“不能跟应肃坐在一起挺遗憾的吧?我跟赵松溪一起出席过两次,他次次都拿奖,我次次都坐在他身边,想为他欢呼雀跃,却总得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矜持鼓掌,就像对每个人都一样,媒体后来也学会不追逐他了,他们觉得我跟其他有名气的人更来电。”   徐缭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是有点遗憾,可我想到他一直都在看着我,就觉得有精神了。”   这话太过圆滑。   “难怪应肃喜欢你。”罗棠轻轻巧巧道,“你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不知怎的,这句话听起来倒像是在骂人。   两人很快就与《失语者》剧组碰头,罗棠跟汪小婵见面时拥抱了下,女导演笑得几乎找不着眼睛,甜声道:“阿棠,你也来了啊,没想到徐老师能请到你做女伴,他艳福不浅啊。”   “瞧你这话说得。”罗棠直起身来,伸手顺了顺汪小婵凌『乱』的发尾,轻笑道,“谁能邀到咱们小婵,那才真是真正的幸运儿呢。”   剧组里不少人大概都是罗棠的粉,看着她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倒还是罗棠帮他们解围,从女伴来讲,罗棠的确无可挑剔,甚至可以说甩出柳茜一大条街。常年作为大腿的徐缭终于发现自己也抱上了一条大腿,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猜测感到惭愧。   应肃真是把实用『性』发挥到极致的男人。   坐车前往电影节之前,汪小婵特意私下询问徐缭:“你们俩认识?”   “怎么了?”徐缭有点好笑。   汪小婵却误会了什么,对他挤眉弄眼道:“罗棠可是个大美女,你别看她出道久,年纪方面比你大一些,但是人美心善,帮过我好几次,我之前发起活动,别人是来蹭镜头的,她却实实在在问过我具体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帮我撑场。你要是想追她,得下手快了。”   徐缭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想?”   “你们挺配的啊。”汪小婵耸了耸肩膀,“而且你没有觉得她特别的治愈系吗?”   “嗯……没有。”   徐缭温和微笑,在心底冷酷拒绝。   他还是觉得应肃比较治愈系,可能全天下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觉得应肃治愈系了。   “你呀,不解风情。”汪小婵气得戳他的手,不敢碰其他地方,怕把徐缭今天这身行头弄毁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点,罗棠的车子跟在剧组后头,两个人重新上了车,气氛沉闷,徐缭心里直打鼓,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半晌,挑了个刚得到的话题开腔:“汪导跟我说你经常做慈善?”   “不。”罗棠冷酷否认,她掏出镜子看了看妆容,自己给自己补了下唇妆,平淡无奇道,“我对慈善没半点兴趣,也不喜欢这类活动,到了该表态的时候表态,该捐钱的时候捐钱,明星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只不过赵松溪跟汪小婵关系不错,我想讨他欢心,所以特别帮了帮汪小婵而已,反正我不缺钱。”   这话题就没法谈。   奖项也分很多种,世界级别的最高奖那是资本公司的角逐,比起专业『性』,倒不如说是权威『性』,它更像是个名利场,得到它固然能够飙升身价,同样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里面的水极深,这两年日渐向整体市场妥协,可仍是不可取代的。   相较之下,金球奖自然不能与最高奖比,却也是国内最受推崇的奖项,它的评审团决定公正『性』跟艺术『性』,没有一定资历跟经验的人绝坐不上那几个位置。   甚至于后来不少奖项都因金钱妥协后,它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也导致了这个奖项的含金量越来越高。   徐缭挽着罗棠走上红毯的时候,举目望去,到处几乎都是颇受认可的演员,有相当知名度跟实力的演员几乎在这里全能找到,剧组不走红毯,汪小婵直接进了采访区,而他们俩带着微笑进入到聚光灯下,有一瞬间,徐缭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从没来过金球奖的现场。   无数媒体争先恐后,徐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他的表演会得到最公正的评价跟审核,决定有没有资格拿到那颗小金球,哪个人没想过荣耀加身,尤其是这样的场合,近乎肃穆而庄严的。   赵松溪虽未曾入围,但是受应肃邀请充当柳茜的男伴,刚走完这条不到十米的红毯,夫妻俩正好对上目光,罗棠无意识收紧了胳膊。   徐缭毫无感觉,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此刻紧张地宁愿回车里去跟罗棠谈谈她的婚姻问题。   呃,不。   这个还是算了。 第八十八章   人们纷纷落座,也许是金球奖这个名号带来了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徐缭坐在位置上时相当严阵以待,确保自己对每个转过来的镜头都笑得体面优雅。   还没彻底开始,刚坐下没多久后柳茜就过来跟徐缭打招呼,她这次的男伴是赵松溪,似乎是应肃帮忙安排的,因为其他人多数都没有相关的经验,麻烦赵松溪带一带她。   果然是应肃的风格,不放过任何一个可利用资源,也亏他想得出来把人家夫妻俩拆开来搭档的事,好在媒体对此一无所知,否则第二天只怕报道出来,金球奖的结局还在其次了。   徐缭象征『性』地跟柳茜客套了两句,这时候他的脑子里还有些发飘,总觉得有些惊惶不安,倒是柳茜打一开始就笃定陪跑,没觉得自己能获奖,因此心里稳得很,甚至还鼓励了徐缭几句。   倒是身为女伴的罗棠突然掉了链子,她一直有些漫不经心,活动刚开始没过多久就脸『色』苍白地跟徐缭说自己要去卫生间,徐缭有些忧心,问她需不需要陪伴,对方很快就拒绝了。其实徐缭也能理解,毕竟罗棠还处于婚姻问题期,对方拒绝她的邀请成了别人的男伴,这的确是有点打击。   然而直到过了半场,前面应该有的环节都过去了,罗棠仍然没有回来,这就叫徐缭心里有些担忧起来,对方毕竟是他朋友的*屏蔽的关键字*、同样也是应肃的朋友,基本上可以等于是他的朋友,哪怕知道在会场里不可能出什么安全问题,但徐缭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去找寻罗棠的情况。   可是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即将颁发今年的最佳男主角。   主持人是上一届的金球奖最佳男主角,为人风趣幽默,说话也相当有意思:“今年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演员,哇,还真是卧虎藏龙,竞争激烈,如果我今年来可能就没戏了。”   台下一阵哄笑。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一下,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这些优秀演员们……”   大荧幕出现四部作品的片段剪辑,《失语者》也在其中,播放的是老师发现哑女死亡的那一幕。   徐缭听见自己的名字后,就立刻把罗棠的事抛在了脑后。   摄像机差不多是在空中的轨道上飞过来的,很快就定在了徐缭的脸上,他也下意识『露』出了职业表情,只是有点勉强,只是意识到结果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几乎都有点喘不上气了。汪小婵伸出手来颇为关心地握了握他的胳膊,徐缭下意识跟她点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获得金球奖的人是——”   “徐缭,《失语者》!”   台下顿时响起了激烈的欢呼声跟掌声,音乐随之响起,配合得恰到好处。   徐缭下意识站起来后重新系上了西装的扣子,这是跟应肃学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有些小习惯自然而然就会重合起来。   “这是徐缭首次提名,首次获奖。”   汪小婵的眼睛亮晶晶的,简直能看到泪光,她站起来很快拥抱了下徐缭,在掌声里催促他:“去吧,徐老师,快上台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徐缭对她笑了笑,维持着大脑空白的状态从中间的过道小跑了上去,在上台那一刻减缓了速度,站定下来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台上的确看得非常清楚,下面几乎一览无遗,他甚至能看到柳茜身边也空了个人,除了罗棠之外,赵松溪也不见了。   他下意识去搜寻应肃的身影,而后很快想起来对方并没有来。   “酷啊,哥们!”主持人张开手跟他拥抱,“还好没跟你打擂台,接下来这个舞台就归你了,别在乎,再深呼吸几口,我们都不介意你多享受一会儿,谁来都一样,这种感觉我去年刚刚体会过,我们都可以理解。”   徐缭差点当着众人笑出声来,台下就没那么给面子了,所有人都在欢呼里大笑出声,掌声越发热烈起来。   握住话筒的那一刻,徐缭险些把提词卡掉在地上了,他没有哪次比这一刻更感激应肃,要不是对方坚持在自己一遍遍说已经把获奖感言背下来的情况下还要把提词卡塞进来的举动,可能这会儿就要出大糗了。   大脑真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那些获奖感言在这一刻已经被徐缭忘得一干二净了,连提词卡上的字都显得那么陌生:“我……我从来没想到我会得到这个……”   徐缭声音里差不多都快带了点哭腔了,示意到这点的时候,他伸手轻轻擦了下鼻子,立刻控制住了情绪。   “抱歉刚刚有点失态,不过我想换做任何人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镇定也实在是太难了。”徐缭笑了起来,“这个奖项对我很重要,真的,我很荣幸能跟诸位一起参与这场角逐……”到后来的时候他的发言越发流畅起来,直到走下台那一刻简直就像是众望所归,掌声响起了很久都没有停止。   直到回到座位的时候,徐缭还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汪小婵低声问他感觉怎么样的时候,徐缭差不多是深呼吸着跟她说:“我快喘不上来气了。”   “我第一次得奖的时候也是这样。”汪小婵说道,“我身体还发麻了。”   “我现在也麻着呢。”徐缭赞同道。   然后另一件事导致他不得不从身体半麻的状态立刻恢复过来,这事已经严重到就算是个半瘫他都得立刻爬起来,因为汪甜悄悄过来给他说赵松溪跟罗棠在休息室吵起来了。   金球奖这么大的场合当然会有休息室跟化妆间供应,让有需要的明星能够有个喘息的空间,徐缭还没从幸福感里挣脱出来就立刻变了脸『色』,他倒不是担心这两人出事,而是怕待会儿上报,媒体还在外头待着呢。   如果赵松溪跟罗棠要*屏蔽的关键字*的事捅出来,金球奖结果排第二这事儿开开玩笑还行,现实里真正发生那还是免了吧。   徐缭把还没握热的小金球塞给了汪甜拿着,跟汪小婵道了个歉,然后立刻赶去了休息室。   大家一般不会轻易离开正厅,除非真的生理需要,毕竟没人能确定自己会不会获奖,要是镜头来了找不到人就有意思了,而且长时间离开被镜头发现也会成为网民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徐缭到达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跟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休息室外头没人,坏消息是他们俩真的吵得很厉害,准确来讲,是罗棠单方面在痛骂赵松溪。   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不算太清楚,却可以完整拼凑起来。   “这场婚姻会失败是我一个人的错?!赵松溪,你告诉我,如果你愿意跟我说,而不是所谓的为我好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所以现在你宽宏大量地决定来做这个好人了?你要放我自由了,让我们都能过更好的人生了?”   罗棠的声音已经不太正常了,隔着门板都听得出来,她这会儿大概离崩溃就只有一线之隔了。   “所以我们的婚姻就是个错误?”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有一天你突然说你忍受不了我了,你要把我抛下了。如果你只是不爱我了你就直说,说啊!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你只是不爱我了!像个男人一样,别找任何借口!”罗棠忽然反常地笑了出来,“不,你从来就没爱过我,你没把我当你的*屏蔽的关键字*,你不在乎我,男人真是有意思,一厢情愿地付出,一厢情愿地爱着我,然后一厢情愿地难以负荷。”   “你就只是没爱过我。”   徐缭听见了巴掌声,那一声不轻,可赵松溪没说什么,好像默认了自己该受这巴掌一样,罗棠已经完全哭出来了,她在休息室里嘶声力竭,渐至伶仃,好似那声音压抑住了,慢慢呜咽在嗓子里:“你赢了,赵松溪,如你所愿。”   罗棠摔门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刚刚那个人,憔悴,眼圈红肿,眼泪冲花了妆容,徐缭急忙赶上去递过手帕,对方抬头看他,他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休息室隔音不太好。”   “我知道。”罗棠勉强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帕子。   徐缭扶着她道:“我们去另一个休息室吧,你需要补补妆。”   罗棠没有意见,她只是靠着徐缭无声无息地哭,痛不欲生,起初还能维持住状态,进入休息室后整个人就几乎完全崩溃了,她花了大概几分钟收拾了下情绪,妆重新化得有点浓,面无表情。两个人正好赶上了时间,罗棠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然而她笑不起来,面对镜头时也是冷冰冰的,被脂粉遮掩住了那张心碎的脸。   好在她没得奖,倒不是恶意,而是徐缭想不出来到时候情况会变得多糟糕。   罗棠则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了。   ……   直到退场,徐缭才看见赵松溪的身影,对方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想来用粉遮盖住了脸,他的小助理神情愤愤不平,看起来张牙舞爪。   他们隔着人海对视了下,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来:麻烦照顾一下她。   徐缭忍不住叹气。   等徐缭跟罗棠上了车,罗棠就完全不顾自己的造型了,她整个人趴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并没有哭,大概只是觉得累。徐缭没经历过爱情这方面的痛苦,不过他很清楚一个人筋疲力尽,满心悲哀的时刻是怎么样的。   躺在那,就像一具尸体一样,隐约还有活气,却也不多,直到第二天日出出来了,人被痛苦折磨的后遗症一同爆发,眼皮刺痛,大脑昏沉,四肢百骸像是都被拆解过一次那样的痛楚,才能带来还活着的感觉,于是又能再站起来,去努力熬过接下去的每一天。   虽说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但在金球奖现场的休息室里吵架,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也都太『乱』来了。   “你想聊聊吗?”徐缭觉得自己在这会儿表现得太过喜气洋洋不太好,于是问她。   “不。”罗棠轻轻挥了挥手,挡住徐缭的好意,竭力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生怕语调一抬就让悲痛与绝望逃出喉咙,“……没什么可聊的,只是我们俩咎由自取,从一开始就错了。”   徐缭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怎么安慰过女人的心碎,即便是在上辈子也没有,那些感情好聚好散,大家为名为利为钱就是不为情,因此就没那么多苦恼,于是他只好挑些自己跟应肃的*屏蔽的关键字*跟罗棠讲:“你别看我跟应肃那样,他有时候骂起我来简直让人无地自容,我都怀疑我是他仇人而不是他男朋友。”   “那有没有道理。”罗棠轻笑了一声。   徐缭一下子不吱声了,磨磨唧唧半天才道:“算是有那么点道理吧。”   “他是为你好,也愿意将心思放在你身上。”罗棠说得很慢,好像语速快一点她就能立刻崩溃一样,她深呼吸了一口,用手擦了下眼睛,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不一样,他从来不愿意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会怎么样,他什么都不说,直到他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于是冠冕堂皇地告诉我:我受够了,从今天起我就决定结束这一切了。”   罗棠的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她却放声大笑,握着徐缭的胳膊道:“你看他是不是圣人,宽容忍让,然后告诉我他也是人,他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可我却手足无措,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这让徐缭更不知所措了,而对方很快又安静了下去,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她说道:“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是我硬要做这个睁眼瞎,怪不得他,怪不得我,只怪还没死心,等它死透了,就没事了。”   好好的获奖日,却要纠缠在别人的家事里,徐缭头疼得厉害,好在到此就结束了,像场荒唐可笑的闹剧。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跟应肃没能碰上面,倒是不少人发来庆祝,而应肃只简单道了句祝贺,然后给他发来了接下来的工作行程表。   徐缭因罗棠的事仍心有余悸,忙里偷闲发情话撩应肃:“要是我有什么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说。”   他倒不是责怪赵松溪,然而诚如罗棠所说,一段婚姻会在两人仍彼此相爱的情况下走向毁灭,那必然是双方的责任,不仅仅是一个人造成。作为局外人跟朋友,徐缭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一方,也不会肆意评价两人的婚姻到底是对是错,爱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无权置喙。   应肃回道:“那我有不好吗?”   这简直是情话的老套路了,徐缭颇有些打算大展身手的兴奋感,愉快回道:“没有,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完美的!”   应肃却回道:“是吗?你倒是有很多缺点,如果给我纸笔,我能写上三天三夜还不重复。”   徐缭:“……那你看上我什么?”   “因为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是你。”   输了!   徐缭悲痛欲绝,不能相信自己败于韩云迟之手后居然连应肃都拼不过,可又难免心里甜蜜万分,脸上不觉挂出笑意来。   金球奖引发了不少波动,尤其以徐缭的粉丝团最为兴奋,正主论资历论年纪都不是佼佼者,当时竞争的有那么多老前辈,得到提名都已觉荣幸,没想到居然会一举拿下最佳男主角,直接提名影帝,而且不是什么野鸡奖项,金球奖可谓国内最高奖项,按着地位排堪称老大哥,连繁花的含金量都得低他一头。   一时间圈子里宛如过年,琳琅景『色』也在短时间内赶出了新图庆贺。   琳琅景『色』:祝徐老师一路繁花似锦。   “天啊看到徐老师带着哭腔那里我都快哭了啊!!!!宝贝我永远爱你啊!”   “撩总我们好骄傲啊tat!当天直播没能赶上,之后看的时候虽然知道结局但是看到徐老师那么紧张我也好紧张,简直喘不过气,结果获奖的时候我的尖叫声搞得邻居来敲门,真的太激动了!”   “我会一直陪着缭缭走下去的!”   “现在好期待《失语者》啊,但是光看那个片段我就知道不是我这个玻璃心能承受住的电影。”   “徐老师在台上笑的时候我也笑了,主持人太好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不严肃真的没问题吗?”   “超感谢他的,缭神看得出来之前很紧张。”   “没办法,大概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获奖吧,还以为是来陪跑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我看谁还敢说撩总是花瓶,一个金球砸在你脸上!影帝啊!繁花算什么!”   “我的天惹,哥哥站在台上那个睥睨的眼神,要死要死他看到我了!”   ……   应肃申请的新号未能逃过魔爪,他们俩共享一个云盘,徐缭时不时能从里面刨出点新照片来,这次他学乖了,尽量找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图,不会让人想到私生的那种,也不知道粉丝到底是什么神奇生物,低调如徐缭,从不加任何关键字,也不参与超话,仍被刨了出来。   最初印象已经造成,之后也于事无补。   粉群对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部分人敲定他百分百是个私生,还有一部分人则因为他挂私生炸号的缘故觉得他人非常不错,导致“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成了圈内腥风血雨的大大,因此微博未能幸免。   “脑大脑大!!!你看没看颁奖典礼啊!”   “脑脑,快吹老师一段彩虹屁,酷爱,用你最喜欢的文艺表白!”   “……你真的是粉吗,徐老师得影帝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哦,这次跟不上了是吧。”   “我的眼泪不值钱,脑大快,是时候到你表白了!”   ……   徐缭为了避免再次*屏蔽的关键字*炸号,只好厚着脸皮称赞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以往表白,徐缭其实想得都是应肃,因此说再肉麻的话也不嫌恶心,可是这次是夸奖自己,一时竟倍感不适,羞愧无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大果然是撩总第一脑残粉,跪了。”   “脑脑你已经膨胀到连文青的表面都维持不住了吗?”   “话说这么满小心别给哥哥招黑。”   “我哭了,你呢。”   “我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脑你到底是什么高冷太太啊。”   ……   高冷的徐缭在短时间的快乐之后,就没怎么过多注意过那个金球奖了,即便网上到处都是他的消息,然而应肃忙得一塌糊涂,压根没办法跟他分享获奖的喜悦,所以他只好竭力把这份快乐压后一点,等着两人都有空了再尽情抒发。   有闲空的时候,徐缭去重看了《21号公寓》,这部电影他不愿意跟应肃一起看,是因为有些东西只能一个人品尝。   如果是在《失语者》拍摄之前观看,徐缭大概会更加绝望,甚至会觉得痛苦,甚至觉得那些难以逃脱的过往跟噩梦一起翻涌起来,将人彻底吞噬。然而这部电影到底是在之后才上映的,他已能放过自己,去慢慢品尝解析那些对世人而言无关紧要的甚至于浮夸的痛苦与无助。   原来我曾经是这个样子的。   尽管这部片子跟徐缭毫无关系,他不过是去参与了下首映式,可仍旧收集了不少评论,有些人看不懂,有些人看懂了,还有人不满主角不过是丢了工作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有人则对角『色』被*屏蔽的关键字*,工作丢失哈哈大笑;甚至有人对这样温馨结局很是不满。   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评价的权力。   他们只是从未尝到过某一刻生活重心被尽数毁去,浑浑噩噩不知未来的恐惧跟悲切;他们只是没有经历过那些腐烂流脓的伤疤反反复复折磨着人的绝望。   这很好,起码证明,直至如今他们仍是幸福快乐的。   徐缭也觉得很好,人生总是有希望的,每当观看这部电影,回温前半场的齿冷跟恐惧,后半场的温馨与磨合就显得更为动人,即便是在电影院里,他仍能感觉到身体仿佛从内到外暖洋洋起来。   成功对每个人都意味良多,而对徐缭而言,则令他足够温和地去看待过往的自己。   电影结束的时候,应肃打电话问他:“你回家吗?”   “我来了。”徐缭笑着回应他,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再愉快不过地走向了自己的摩托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读者偷看剧本,指得是一个爆炸的恋爱脑这个号。   不是影帝。 第八十九章   应肃做了饭。   不过他们太久没见面,饭刚吃完就吻到了一起,应肃抵着他的额头,啄吻着脸颊,小声道:“拍摄《七日恋歌》可不容易,你接下来还有相关的舞蹈特训。”   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声轻喘了会儿,示意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道:“电影总不会要我跳女步吧?”   “说得有道理。”应肃挑了挑眉,居然真的将手挪到了徐缭的肩头,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不过我可不太擅长女步,麻烦你带着我一点。”   “不是吧,你来真的?”徐缭不敢置信,半晌才从应肃胳膊底下挣脱出来,他赤着脚去开音响,活动了下筋骨道,“先说好,我也很久没跳交际舞了,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踩谁,不过你要陪练的话我也奉陪,让我找找看音乐在哪里。”   应肃抱着手靠在墙边含笑道:“需要这么正式吗?”   “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正式啊。”徐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音乐很快就选定了,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徐缭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紧张起来,手心里不自觉渗透出汗水,他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这不是个好习惯,可这会儿去抓别的实在是太刻意了,他微微咳嗽了两声,欠了欠身,走到应肃面前伸出手道:“想跟我跳一曲吗?”   “何乐不为?”应肃似笑非笑,伸出手来搭在徐缭手心里,伸手扶住对方的大臂,分明他才是跳女步的那方,可不知为何,徐缭却觉得自己像是对方指下『操』控的傀儡,随着对方翩翩起舞。他们的距离比起正常舞伴显得过于亲密,几乎可以称之为在肆无忌惮地入侵对方的私密空间,应肃贴在徐缭耳边低声呢喃:“你这样跳舞,会找不到女伴的。”   华尔兹本身就是男士带着女士多一些,起伏、摆『荡』、反身……这会儿倒是应肃带着对方跳,徐缭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全然没回过神来。   “好看吗?”应肃哑着声问他。   徐缭目不转睛:“好看啊。”   应肃忍不住失笑出声,他向来冷冷清清的,有时候堪称严厉,这会儿柔情无比地微笑起来,倒像个温柔体贴的绅士。徐缭忽然抬起胳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应肃也顺势把手放在了腰肢上,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声道:“不跳了?”   “我想亲你。”徐缭凑上去吻了吻应肃,又觉不够滋味,便一连亲了七八下。   应肃跟不少人跳过舞,不可避免的社交行为,名媛们多数没这么放诞无礼,她们矜持着,即便眼神里透出倾慕,也要端着点架子,这让人省不少气,很多人光从动作里就能琢磨出对方有没有回应的意思,因此不至于伤了颜面。   然而徐缭不同,他有时候率真得几乎鲁莽,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压根不在乎对方怎么想。   可这没什么不好。   只要是他。   应肃凑过去轻轻亲了下徐缭的额头。   只要是他。   那就什么都好。   徐缭又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笑嘻嘻道:“那你说啊,我好看吗?有来有往才是基本礼仪,我都夸你了,你不得夸夸我?”   “还需要我夸?”应肃略有些无奈地笑道,“你小号里不都是一群人让你吹自己嘛,你还没看够?我看你自己都下场吹了一波自己。”   “哎呀,你说怎么一样啊。而且我那个哪叫自己下场,她们这不是催我表个态嘛,我还不得赶紧表示下自己是自己的铁粉,等下又被举报炸号了怎么办?我那个小号是自己申的不心疼,可是这是你给我弄的啊。”徐缭愤愤不平地凑上去咬应肃的鼻子,乐呵呵道,“要是我哪天小号暴『露』了,我就跟她们说那一条是你发的,这个号是我们共用的,不然自己夸自己也太黑历史了。”   应肃哭笑不得:“随你吧。”   徐缭突兀安静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看着应肃,贴过身体猛然抱住了对方,几乎整个人都缠了上去,叹气道:“我好想你啊,要是能把你打包起来放在口袋里就好了。”   还没等应肃说什么,徐缭又跳了下来,拽着他往楼上走:“哎,快,别浪费时间,我们先睡个觉再说话。”   干柴碰烈火,两个人久别重逢,就像每对明星夫妻,经纪人跟艺人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多一些,但也并不是非常多,跟异地恋也并无区别。倒是助理基本上二十四小时跟着明星,几乎对行程一清二楚,徐缭扯腰带的时候不禁抱怨道:“如果你是我助理就好了,现在搞得我好像特别饥不择食一样。”   应肃低声道:“『乱』用成语。”   徐缭翻了个白眼道:“我的亲哥哥哎,这时候你还能管我成语用得对不对?你不该深深觉悟下助理是一份前途的工作吗?”   “我不知道你还有灰姑娘情节。”应肃淡淡道,“那你是要跟我讨论工作,还是先做点正事?”   徐缭用行动代替发言。   其实徐缭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特别特别喜欢贴在应肃身上,好像只要跟这个人亲近就会突然得了应肃肌肤饥渴症。完事之后时间还早,徐缭趴在应肃背上玩他的手指,黏答答湿乎乎的手心贴着手背,像是熔浆流动那般的炙热,他瞥了瞥床头柜,跟还在休息的应肃说道:“看,这是我给你捧回来的奖杯。”   “这是你的奖杯。”应肃却似乎不太赞同,他稍稍动了下身体,而徐缭温顺地顺着他的动作靠到了怀里,像只向往温暖的幼崽那样被对方抱着,应肃低头亲了下他的眼角,温和无比,“只是你一个人的。”   徐缭略有些困『惑』,他埋在应肃怀里的头微微仰起,稍稍挣扎出点空间去凝视应肃:“这是我们的,不止是我。”他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因为一直有你,所以……”   “是你的。”应肃的手抚『摸』过他的头发,捧起脸,坚定而不容拒绝,低声道,“这是你一个人的荣耀。”   徐缭不太明白应肃为什么这么强调这件事,难道是怕自己缺乏信心不成,他只好笑出声,不去计较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埋在应肃湿润的胸膛,汗『液』蒸出热气,脸颊紧贴着仿佛能烧起来,嘟哝道:“好吧,好吧,反正又不妨碍我爱你。”   金球奖本身并不值钱,奖项原本就是意义远大于实际价值,愿意给外表镀金已算得上认真仔细,它看起来像个沙漏,中间衔着一颗金球,底座宽厚,放在灯光底下闪闪发光。可一旦想到徐缭为了得到它而吃了多少苦,付出多少,就令应肃感觉心脏都有瞬间扭曲的痛楚。   父亲也总是说,他的荣耀是跟母亲共享的,可并不是。   他的荣耀是他自己的,母亲所付出的,也是她自己的,男人毁去女人的未来可以找出无数借口,即便应肃清楚母亲心甘情愿为此奉献,她也为父亲的贡献而骄傲自豪,然而这一切在死亡面前不值一提。   没有人会记得她,所有人在她本身之前,加上的不过是某某某的夫人,这才使得她有了具体的形象。   可是成为夫人跟母亲之前,她本身是她自己。   “我也爱你。”应肃拥抱徐缭,亲吻他湿漉漉的睫『毛』,轻柔道,“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的。”   徐缭闷闷道:“我一定不会出轨的。”   “你都在想些什么?”应肃哑然失笑。   徐缭理不直气也壮,很是严肃地说道:“你懂什么,这是最真挚的表白,你别看其他人那么浮夸的情话,那都是说来骗小姑娘的。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出轨,这才是实打实的。”   “如果你反悔了,难不成我还能没收你的作案工具吗?”应肃哭笑不得。   徐缭沉思道:“你没机会的。”   “好了,起来。”应肃拍了拍他的腰,缓缓道,“去洗个澡。”   徐缭趴在被窝里看着应肃下了床,忽然道:“哎,应肃,你说罗棠跟赵老师他们俩,该不会就这么分手了吧?”   应肃不由得顿了顿,叹气道:“别管他们俩。”大概是怕徐缭产生不必要的担心,他顿了顿又道,“当女人决定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没人能阻拦她们的。”   这是什么意思?   徐缭满脑子问号,不由得深思起来,难道说罗棠想离婚,没什么能阻拦得住她?可是不对啊,按照金球奖时罗棠的反应,她完全是节节败退还差不多,根本算不上是她的心思,如果说是情况反过来,赵松溪不敢离婚,那还能对得上。   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徐缭第二天接到了赵松溪的电话,这位好好先生愁绪满怀,光是电话里就长吁短叹了七八次,这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来:“小棠她……她想要个孩子。”   “呃,然后呢?”徐缭有点不太清楚情况为什么会从离婚跳到生子,他该是道句恭喜还是说句不好意思我中间错过了什么主线剧情吗?事实上他这会儿脑子被这记重棍敲昏了,甚至怀疑起昨天有『性』生活的不是他跟应肃而是这对即将要离婚的夫妻。   赵松溪还在叹气:“她年纪大了,说自己以后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找到喜欢的人,也许找到了也就不能再生育了,所以想……想要个孩子,只要有孩子了就立马跟我离婚。”   “这怎么能行?”徐缭震惊无比,这也太不把赵松溪当人看了吧?   赵松溪赞同道:“是啊,这怎么能行,她怀孕了怎么离得开人,我总不能把她抛下。”   “等等……”徐缭发现自己的思维跟赵松溪有点脱节,他忙道,“你冷静点,赵老师,赵哥,你想清楚她说得是什么,她现在完全是把你当个生育工具啊——”这时候徐缭忽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应肃所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罗棠压根没打算离婚,金球奖当天她的崩溃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半真半假,她的确气到发狂,可是那些话压根不是真心的,是她故意的。   赵松溪沉默了片刻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棠她一直都很期待有个孩子,但是我们因为工作聚少离多,她一直都安慰我说也许孩子需要个缘分。女孩子到底不比男人,再拖下去,生育对她而言就太危险了,我能理解,只是……只是……我们两个都是大人,自己能解决好自己的情绪问题,可是带了个孩子就不一样了,我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过下去。”   这除了和好之后再生孩子压根无解啊!   徐缭简直要被罗棠折服了,这个女人可谓是当之无愧的狼人。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罗棠有了个孩子……这件事会麻烦很多。”徐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赵松溪略有些羞涩道:“其实,我有点决定不下孩子的名字。”   等下,我这又是跳到了什么频道???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东西???   “稍等一下,你这会儿就想着孩子了?”徐缭也不顾得会不会被驴踢了,他严肃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赵松溪低声道,“可我不能否认自己很期待这件事,那么多年,我都在想,有个孩子会像我跟她,会喊我爸爸,在家里跑来跑去,闹腾个没完,我会看着他长大成人,我会为他付出很多,我会跟小棠一直那么下去。即便现在我跟小棠走不下去了,可是孩子总是无辜的……”   徐缭忍不住『揉』了『揉』眉头道:“准爸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罗棠有了孩子,你跟她确定离了婚,然后这孩子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猜你大概是完全就没想过这件事,如果你要一直陪着罗棠到她生完孩子,那么一旦罗棠出了任何事,我是说一旦,你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没办法签字,没办法照顾她,她跟她的孩子跟你毫无瓜葛。”   很显然赵松溪完全没想到这件事,徐缭简直能听到他大脑当机的声音。   “她提出的是个无解的要求,有了孩子你根本不可能跟她离婚,你做不到的。”   尽管应肃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徐缭不要参与这件事,然而徐缭至始至终还是觉得有必要帮赵松溪理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   徐缭抿了抿唇道:“你有没有想过,她其实并不是想要这个孩子,可能也的确想要。但是她更需要的,是你们能留出一段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你真的想摆脱这场婚姻,打官司,或者申请分居离婚,无论怎么样,不用管她的颜面,别在乎她,做你想做的就行了,彻底结束这段关系,彻底放弃,你可以拿出你所有能拿出来的东西,钱跟房子甚至是车,就只是别答应这个要求。”   “她有没有孩子,能不能找到喜欢的人,接下来痛苦还是快乐,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不用再把这些当做是自己的责任,反正你从一开始就帮不上忙。”   赵松溪沉默了许久,疲惫道:“谢谢你,徐老师。”   “……举手之劳。”徐缭想:我待会该不会被拉黑吧。   万幸的是,赵松溪并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   比起罗棠,赵松溪简直是个不堪一击的对手,对罗棠冷下脸大概就耗尽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力气了。   因此徐缭很快就怀疑自己要被自己为数不多的女伴之一给拉黑了。   入组之前有几节课要上,除了交际舞需要重温,还有咖啡的相关课程。赵松溪曾经跟徐缭聊演技的时候谈到过这些方面的准备,二流乃至三流的演员会觉得剧组准备好了就万事大吉,他们多数也会因为工作缠身而抽不出空来学习,但是一流的演员不会轻率去对待任何一个角『色』,如果他是咖啡师,那他起码会涉及这方面的知识;如果他是飞行员,好歹也得体验过一把飞行的滋味;如果他是个乞丐,至少也得在天桥底下睡过一回……   作者可以借以思考跟幻想来写出千奇百怪的剧情跟脑洞,可是演员不可以,画面是最直面的冲击,它无法像文字可以回味悠长,只要稍有漏洞就会叫人拆穿。   举个影视剧里最常出问题的例子——乐器。   一个合格的演员,在表演任何乐器就该知道自己的手该如何摆放,不需要真正精通,起码外表要像样,哪怕音乐带出一个演奏团,自己的姿态起码得完美无缺。   徐缭还真没自己动手磨过咖啡,甚至不知道太多咖啡的种类,然而对一个咖啡店老板而言,这就难免显得太不专业了。   应肃近来较为有空,便带着徐缭到处去上课,有时候两个人甚至会去挑一挑咖啡,为了这个角『色』徐缭还在家里添置了新的咖啡机,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的确觉得手磨的咖啡比较香。   “你不该参与他们俩之间的事。”应肃漫不经心地开了口,“罗棠一猜就知道是你了。”   徐缭尴尬一笑道:“是吗?她是不是挺生气的?”他其实倒不是怕罗棠生气,而是觉得应肃当初告诫过自己,自己却没听,一时之间有点惴惴不安。   赵松溪虽然是他的朋友,但是罗棠也是应肃的朋友,如果让他们之间的友情产生问题,那不是徐缭想看到的。   “是,不过我怼回去了。”应肃平静道,“你又没说错。”   徐缭怔了怔,半晌才低下头笑了起来,要说甜蜜也有甜蜜,可更多的却是软绵绵的温暖从心头扩散开来,他低声道:“你不是跟我说别参与吗?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了。”   自从《失语者》拍摄之后,徐缭的心态就有了很大变化,自信却不自大,只是面对应肃时总是有些许胆怯,对方完美无缺地令人羞愧,每次他意识到自己被包容之后,都羞愧无比,男人大概都有这点好胜心,期望在对方面前看起来成熟稳重。   “我不会因为这种事生你的气,我希望你这么做,而不是你必须要这么做。”应肃找了个适合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略有些焦躁地转过头看着徐缭,“你不需要因为我的想法去改变什么,做你想做的,这就很好,哪怕我会因此生气,可那没关系。因为……”   “因为我爱你。”徐缭说道。   “对……因为我爱你。”应肃顿了顿,点点头后缓缓道,“所以你不用害怕,如果你做了你认为对的事而我没有包容你,只要你认为那合理,只要你问心无愧,那么这就是我的错,你永远不用为此忐忑。”   徐缭忽然笑道:“你会把我宠坏的。”   “不会。”应肃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他,将那曾经七零八碎的魂魄彻底洞穿,连同那些黑暗的过往跟不堪的回忆一同看得清清楚楚,“一个愿意努力拯救自己的人,即便会犯傻,可总是会选择对的路。”   “可我曾经放弃过呢。”徐缭靠在椅背上问他,“我没你想的这么好,我放弃过自己。”   应肃忽然俯下身来,让徐缭无端意识到自己的无名指一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对方温热的嘴唇:“所以我来了。”   “我只是伸出手,是你自己抓住我,站起来,脱胎换骨。”应肃轻声道,“多少人只缺这一伸手,若是说他们不够坚强,难道不该谴责自己何其冷漠?我见过真正放弃自己的人,你想抓住他带着他一起离开泥潭,他反而会将你拽下沼泽,可你没有,你只不过是缺了一个机会。”   “我想抱你。”徐缭忽然道。   应肃叹了口气,他重新启动了车子,找个停车场停留,地下安静无声,只有一排排车子并行依靠着,然而他依旧谨慎地升起了贴过单向膜的窗户,停在了靠墙的地方。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些东西。”徐缭在停下之后就立刻扑了过来,抱他抱得很紧,有瞬间仿佛哽咽,然而语调平静柔和,“我好爱你好爱你,怕自己不够爱你,让你难过。”   “傻子。”   应肃无奈而宽容地笑:“你这样忐忑,我才觉得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上一章是我坏心眼。   不好意思啦,   今天大家吃点糖,很快就要开始努力工作了【其实一直都在努力工作x】 第九十章   人的矛盾点往往前后并不一致。   就像爱情,就像离婚,最初也许是为了彼此好而做出某些决定,然而时过境迁,决定反而成了目的,于是彻底走入误区。   对应肃而言,参与罗棠跟赵松溪的矛盾毫无必要,可人的生命里大多都是毫无必要的东西占据着。他并不觉得两人会离婚,毕竟从来只有一方独木难支的事,哪曾听说同舟共济还甘之如饴的人闹出翻船的事来,无非是生活太过平稳,难免遇上风波起伏,因此颠簸一阵。   他不愿意徐缭参与,也是这个原因,夫妻吵架狗都不理,外人帮忙到了最后只是讨嫌。   可是既然徐缭搭理了,应肃自然也不觉得如何。   这件事说到底非常简单,赵松溪认为离婚对罗棠更好,而罗棠并不这么认为,最后争执不下,两个人心灰意冷,认为对方不过是不爱自己找的借口。发生这种事,理由不外乎是『性』生活不协调,工作过多没有交流,而双方又都是大人,想要体面地结束这一切从而引发的闹剧。   有时候偏生就败在维持体面二字上,谁也不肯说开,谁也不肯放下尊严,好似太过流『露』真情会显得十分可鄙一样,倒还不如年轻人撒泼耍赖说开了来得快意。   没有沟通,从来都是人的交际关系上一大问题。   尤其是在矛盾爆发之后,两个人各执己见,因怕受到伤害而互相躲避,导致沟通不良引发更大的误会,于是决定匆匆忙忙结束这一切,结束这身心煎熬的折磨,反倒引出更大的问题。   不光是夫妻,甚至于父子,朋友,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太珍视对方,太在意对方,反倒让这种痛苦加剧,互相折磨彼此。   这各种滋味,应肃已经尝了几十年,痛不欲生,仍旧不肯罢休,哪怕时至今日,崔远山每每提起,他都无法正确去面对自己,质问自己到底憎恨的是谁?   他害怕自己最终憎恨的,仍是自己。   是那个没有胆气跟随母亲离开的自己,是那个在心底早已原谅那个男人的自己,是近乎痛苦与快意地享受着父亲多年来悔恨的自己。   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又再度追上门来,正赶上徐缭跟白苏最忙碌的时刻,饶是应肃也难免有些夜不能寐。   《失语者》获奖,汪小婵那边有相关活动要举办进行,上映时间一推再推,最终定在了十一月底,毕竟要赶着这股热『潮』上映,这部电影宣传早已预热过,加上导演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即将公映倒没多少消息,从主创到主演都只参加了寥寥几个采访,好在金球奖刚过没有多久,撑起了这部电影的所有热度。   倒是《七日恋歌》这里筹备工作已经做完,与《失语者》恰恰相反,这是部典型的商业片,还没开始拍摄就已经投入前期宣传,剧组有部门专业负责这一部分,曲岭月本人不必说,徐缭刚得了影帝,出门到处都是记者追在身后,就差按着一日三餐报道他做了些什么,剧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噱头。   定妆拍摄,官博互动,还有男女主角的相关海报都是前期拍板定下来的要素,拍完徐缭就得赶去首映式。   功成名就,他人欣赏,总归是件令人喜悦多过烦恼的事,明星就是这样的生物,一旦越有名气,私人空间就会因此疯狂缩减,最终甚至不得喘息。要说好也有好处,要说坏也有坏处,总归这会儿徐缭还是觉得挺好的,他喜欢聚光灯,也喜欢被人追逐,更喜欢受人崇拜。   只不过稍稍需要注意一下,自己个别不能让人发现的小秘密罢了。   然而这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应肃远比徐缭理智得多,假如徐缭想到了这一步,他起码想到后面几十步去了。从宣传一开始,徐缭就再没在除工作以外的场合见到过自己的男朋友,即便偶尔应肃会“徇私”跟他一起赶飞机,看顾他到达工作地点,可两人之间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跟举动。   有时候徐缭甚至会怀疑应肃是不是精分,否则怎么可以把状态切换得如此自然。   不过工作没能留下给他思考的太多余地。   剧组远比徐缭想得敬业,导演早在项目定下时就坐着动车跑遍全国,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他内心需要的那间咖啡馆,要繁华熙攘而平淡悠闲,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步调慢悠悠的,带着快节奏生活下『荡』然无存的自在与宁静,撇去一切浮躁。   但凡经济繁华的大城市只怕都找不到这样的存在了,而旅游胜地更不必多谈,也不知道这位导演是抱着怎样的意志力,硬生生找到了一处合心意的小镇,四面环着水,绿意盎然,偶尔有乌篷船在水面上飘过,人们并不怕生,带着一口软糯的方言夹杂着点普通话与人交流,倒也亲切自然得很。   徐缭跟着剧组坐飞机转车到达自己以后的咖啡屋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曲岭月道:“这怎么看都该开茶馆。”   远方青山含黛,大约是四面环水的缘故,清晨时雾气较浓,众人浩浩『荡』『荡』闯入咖啡店,惊了还未离开的鸟雀,带着岸边的柳条儿随着风摇摆,枝条已经完全枯了,绿意早已退去,只剩下纤长的长条在风中舞动。这家店面并不小,甚至称得上极大,隔壁也被剧组买下来了,中间的墙体被打通,累着不少书。   这儿多是平房,咖啡馆也只有两层,上面一层同样较为安静的空间,桌椅摆放的不多,已重新装修过,墙体嵌入书柜,还有施工过的痕迹。   拍摄要到下午才能开工,曲岭月对着镜头还有兴趣搂住徐缭笑得如糖似蜜,离开了摄像头就恨不得分得干干净净,她跟徐缭接触过的女『性』都不太相似,妖娆而风情,能轻易勾起男人的兴趣,一举一动仿佛都恰到好处,巧笑倩兮,带了点散漫的风流与乖张。   如果没有之前应肃的帮忙,徐缭说不准会挺欣赏曲岭月,然而不,上个拿走应肃衣服的人成了他的男朋友,所以徐缭对曲岭月略有些提防,哪怕对方并未表现出对应肃有什么妄想。   不过谈恋爱的人,总归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先到化妆间里化妆,对剧组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容不得一分一毫的浪费。   现代电影就是有一点好处,拉赞助方便,尤其像是这样的剧本,曲岭月光是拍摄明星那部分就能拉到不少赞助商,相比之下,徐缭最多能拖来个电器。不过他本就不负责这部分,因此毫无负担,剧组里出了不少化妆品,都是全新的,徐缭对这方面不太懂,可看薛姐嫉妒到扭曲的模样,想来应该不差。   然后在接下来的化妆时间里,徐缭就被迫听了薛姐一肚子的牢『骚』跟对有钱人的羡慕嫉妒恨,他那张嘴嘚吧嘚吧片刻没停,妆化了多久就说了多久,花花肠子扭成麻条,就差娇嗔着扭腰跺脚趴在徐缭肩头哭成泪人,口里还要倔几句没什么了不起的,直到后来曲岭月说能送他一套后才多云转晴,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刻还在斤斤计较道出一箩筐的缺点。   徐缭想:真香。   “你想要啊。”徐缭等人走了之后才笑道,“我送你一套就是了。”   “哎呀,别瞎忙活了,这东西好是好,却贵得离谱,『性』比价又不高,就花个冤枉钱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当你薛姐是什么人,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薛姐趾高气昂道,“我这包里不说价钱,光是效果,就比这一套好上不知道多少,哎呀,徐老师您不懂,这圈子里规矩多,得装得目光短浅,人家才乐意给你占便宜,反正对他们又不值多少钱,我占这个便宜,人家还美滋滋以为我是个鼠目寸光的傻子,以后这听起八卦来就更方便了。”   徐缭忍不住笑道:“怎么,还有这么说法?”   “可不是,这年头看着特别精的,基本上都被排挤出去了。”薛姐轻描淡写道,“就得装傻,又不是真傻,这才能占着便宜,多了是人觉着自己聪明透顶了,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哪拧得过他,要是叫人惦记上,觉得是个多心的,这碗饭还吃不吃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徐缭也没有接话,他对这类事多少是知道些的,却懒得参与。   薛姐一个人跟自己聊都能聊出花来,更别提徐缭还在跟前了,捏着袖子吃吃笑起来,甜声道:“哎呀,我可不是说您呐,这金子嘛总是能发光的,像徐老师您这样的什么都用不着做,光做好自己,就多得是人来找你,可很多人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徐缭轻声笑了笑。   我本来也是这样的。   每年涌入圈子的人那么多,重合类型的演员也那么多,但给予人们的机会却是寥寥无几,竞争是无法避免的事,尽管知道皮囊底下是如何藏污纳垢,可人类总归还是向往美好的生物,因此伪装就显得尤为必要,甚至不少人镜头下的演技远胜过镜头上的,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徐缭不否认自己曾用过不光彩的手段竞争,舆论、报道、下套,不涉及人身安全,却也算不上完全的公平公正。   诚然绝大多数是公司所授意的,然而徐缭自己也并没有拒绝,公司不容反抗是一回事,他实打实受益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自己得了好处,却把黑锅全都甩给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也曾是这些黑暗规则的拥护者,没那么光辉美好,这过往无法否认。   只是如今听来,倒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另一个人的记忆了。   徐缭并不觉得怅然,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今日穿得是私服,相当休闲,已经很适合角『色』本身,用不着再去更衣室。毕竟是要上镜头,妆化得稍稍浓了些,乍一眼看上去略微有些不自然,可看久了倒也觉得还好。   吃午饭前导演跟他们俩人讲了下站位,曲岭月的单人定妆照则要到摄像棚重拍,行程上得麻烦些。   《七日恋歌》的导演跟应肃有点相似,不苟言笑的那方面,做事情认真踏实,对谁都不假辞『色』,就连曲岭月犯错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试拍了两张不满意,又重新跟各部门讲了下要求,大半天下来连个笑容都没有,连吃盒饭都是板着脸吃的。   徐缭想起了应肃,一下子乐不可支,差点一口饭呛到喉咙里去,好险喝了口汤咽下去,这才老老实实地吃起自己的盒饭来。   吃完盒饭后大家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开工,化妆师们来给他们俩补妆,正巧罗棠是早上的飞机,午饭后刚刚赶到,剧组就给她也发了份盒饭,因为行程早就通知好了,有多准备一份。   徐缭见着罗棠有点心虚,这感觉怪奇妙的,就像你的朋友想跟他妻子离婚,你对他们之间很惋惜,支持你的朋友做一切决定,可看到对方的妻子时仍会心虚,特别是他已经从应肃那得知自己“煽风点火”的事已经被罗棠知道了。   罗棠没怎么搭理徐缭,看起来大概是生气了,倒是跟曲岭月跟其他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容颜没有之前那么憔悴,甚至称得上红润。汪甜顺手接过徐缭的空盒饭准备去丢掉,一边往塑料袋里装一边说道:“罗棠姐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挺好的,徐老师,你说她跟……赵老师的事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说后一句的时候,汪甜的声音猛然降下去三个档次,跟蚊子叮似的,而且左顾右盼,仔细观察附近有没有人在偷听他们俩说话,样貌十分可疑。   徐缭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轻声道:“小甜,这件事你可别到处『乱』说。”   汪甜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徐老师啊,狗仔队要是您这效率,恐怕连人家孩子都得登报上小学了,您可放心好了,肃哥已经让我签过保密协议了。我才不会到处『乱』说呢,这不是单纯好奇嘛,不知道是哪位名人曾经说过,八卦是人类力量的源泉。”   “哪位名人都没说过。”徐缭啼笑皆非,“是你自己杜撰的。”   有些话不好出口反驳,徐缭看着汪甜不以为然的神情,暗暗在心底想:等你有了应肃这样一个男朋友,就知道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了。   然后贱贱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惜你永远不会有了,他是我的。”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曲岭月恰巧走过来,风姿绰约,身形娉婷,带着笑容加入了对话,目光打他们俩身上一扫。   “正说曲姐您今天看着又漂亮多了呢。”汪甜人机灵,嘴也甜,暗地里一个马屁送上,就把这话给揭过去了。   曲岭月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汪甜的鼻尖,笑道:“哎哟喂,听听,这小嘴巴甜的,行了,你忙活自己的事去吧,我跟你徐哥说两句话。别怕,曲姐不会把你徐哥吃了的,乖,你丢完垃圾回来,就把人还你。”   “我才不担心呢。”汪甜笑着站起身来,目光却是投向徐缭,“那我去忙了。”   “去吧。”徐缭点了点头。   曲岭月笑道:“这小丫头片子的,倒是忠心,你怎么教的,居然这么听话,我的脸面都不好使了?”   “应肃张罗的,我哪知道。”徐缭放松肢体,似笑非笑道,“怎么了,曲姐,难得劳动你大架来找我一回,就为了调戏调戏我这小助理?那不能够吧。”   曲岭月“哦”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变化,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挑了挑眉道:“就不许我跟你增进增进感情。”   徐缭笑道:“成,您要是想继续这么贫下去,我倒是还真没辙,左右就是说会儿闲话。”   “不经逗,你这人真没趣。”曲岭月用胳膊捣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罗棠怎么回事?你可别开拍前给我出岔子,要是闹出不合的事儿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瞧你之前金球奖还请了人家帮忙,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徐缭苦笑道:“这事儿怪我嘴快,我待会儿跟她说说。”   “还待会儿?这会儿就去。”曲岭月轻轻踢了他一脚,催促道,“你当导演这么有闲空呢,他这会儿正好不满意场景构图在修改,待会儿开拍了大家都得忙,你估计赶不上时间,趁着这会儿午休,赶紧把话给我说开了,好歹让人家给你个笑脸,虽说你是新任影帝,但罗棠记起仇来,你就是拿了十几个奖杯都不好使。”   这好意实在来得太客气,徐缭只好应下:“谢了。”   谢天谢地,罗棠还愿意理他,两人进了徐缭的休息间,外头要挪动下摆设,粉尘纷纷扬扬,总不见得让罗棠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徐缭邀她便显得顺理成章。   今天的盒饭里有红烧狮子头,罗棠一筷子下去,好大一个肉丸被分开两半,倒在酱汁里,不知为何,看得徐缭心拔凉拔凉。   “棠姐,还生气呢?”徐缭硬着头皮笑道。   罗棠皮笑肉不笑道:“哪敢,我要是生你的气,应肃不得把我剥皮抽筋了,更何况你又没说错,对不对?”她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徐缭,直瞧得他忐忑不安,半晌不知道想起什么,竟作罢道,“算了,你也是为了松溪好,虽好错了地方,但总归是为他好,我何必跟你置气。”   “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想当然的以为什么就是什么,你光知道他想跟我离婚,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跟我离婚吗?”罗棠问他,“你要是跟应肃吵架了一气之下说分手,难道还真是想分手,别人要是劝你,你一上脑真分了,事后后不后悔?”   徐缭还真不敢把话说死,只好唯唯诺诺,不敢应和女王大人。   “他这不是跟我说入戏太深……”   罗棠都快气乐了:“入戏太深?入三四个月的有,你见过入五六年的戏的?”她沉默了片刻道,“其实这事儿说实话,是我错得多,我跟他撒泼,发火,是因为我吃准了他不会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想拿孩子捆着他,对不对?孩子生下来多要命啊,他要真跟我分了,我这孩子还能打扰他以后的生活,分他的财产,他那么负责任的人,哪能再组家庭,后半辈子就完了。”   “可他真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了。”罗棠低声道,“徐缭,我不缺钱,我也不缺地位,我这辈子就爱他这么一个,我知道他爱我所以让着我,我知道是我任『性』没珍惜他,可他真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答应我这么荒唐的要求,起码……起码离婚了,我还有个孩子。”   徐缭轻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事儿不该『乱』说的。”   “这些天我总很忐忑,我怕他答应我,又怕他不答应我。”罗棠苦笑道,“可又觉得心安,他不愿意,我们还能拖下去,总归还要见面,紧急联系人还是彼此,僵着就僵着;要是他愿意了,起码……起码我不至于一无所有,总归还有个念想在。无论哪种,我都受得住。”   “值得吗?”徐缭忍不住问道。   这般花费心机,这般苦苦挣扎,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干净利落。   罗棠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胸口,微笑道:“要是换做你与应肃呢?”   徐缭便明白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要是罗棠,只怕此刻更不择手段。   即便不是演员这一行,工作跟情感本就难以均衡,只是演员更忙碌得多,哪怕都是明星,在同个剧组里,把恋爱谈成异地也是常事,更别提还常常遇不到一起,或是角『色』并无关联。人生于世,从来是身不由己,若遇上困难就放弃,遇上挫折就退步,哪来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徐缭颇有些不是滋味,便道:“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看你还算热心的份上。”罗棠在他身后忽然开口,“给你透『露』个秘密,应肃跟他爸没那么不可调节,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你要是有心,不妨开口试试。”   “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噜,《失语者》的首映礼终于要来了   离杀青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十来章了……【思考炸裂】还没拍一部新剧……   徐缭你很不敬业啊!【喂】 第九十一章   定妆照大概花了几日功夫,徐缭匆匆赶上行程跟剧组汇合。   《七日恋歌》剧组早跟应肃有过商议,这样的行程会提前告知,因此预先安排没出任何问题,毕竟这个圈子来钱虽快,但烧钱也快,一般不会互相找不痛快。   剧组慷慨放人,却不代表徐缭无忧无虑,他行程安排得极满,即便提前出发,也只是堪堪抵达现场,等首映式结束,还要立刻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   到了剧院门口,徐缭更觉惊讶,汪小婵不知是怎么说服了小燕娇的父母,竟能带这小姑娘出来,不过也实在无奈,谁叫这部得奖的电影主演少得可怜,总不能只抓着徐缭一个充门面。这部电影群演不少,重要角『色』却并不算多,其中寥寥几个配角演员也来了,作为主演的小燕娇不来委实说不过去,小姑娘见着徐缭很是兴奋,她穿了新衣服,头发又留长了不少,徐缭刚下车就看见一个影子晃过,小姑娘避开车门奔过来牵住自己的手。   “好久不见啊。”徐缭半跪下身,膝盖自然没碰着地面,自然无比地打量了下小姑娘,为她长辫上的装饰稍稍调整了下位置,笑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小燕娇点点头道:“老师夸我了,不过我自己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想应该是很好吧。”   “你这样也叫难为情的吗?”徐缭轻笑道,将她抱了起来往前走去。   应肃从驾驶位出来,看着徐缭与小燕娇自然玩闹的场景,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悦毫无来由,于是又恢复了平日冷淡的表情,让门卫将车开走,自己则整了整衣服,跟着一同进入了剧院。   徐缭不经意瞥见,心里微微一沉。   演员们还有接受采访跟拍照的义务,徐缭很快就把小燕娇放了下来,来自大山的小女孩大概是在拍摄那会儿锻炼出来的胆量,大眼睛全不『露』怯,紧紧抓着徐缭的手,对那些镜头展现出甜美的笑容。徐缭自然更不必说,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格外斯文优雅,牵着小女孩的场景如梦如幻。   有女记者对摄像师窃窃私语:“你看见了没,刚刚他照顾小姑娘的个头,半跪下去给她整理头发,那个场景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摄像师简洁道。   徐缭跟汪小婵都是眼下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拍完照后就被包了饺子,记者将他们俩围得水泄不通,对小姑娘倒是很友好,徐缭特别多看了几眼,打算照顾下,哪知没问什么出格的,小姑娘也回答地一板一眼很有风范,便心知肚明这几家媒体大概事先通过气了。   《失语者》自宣传期就备受期待,不管是曲折离奇的现实本身,还有电影堪称奇幻的票房许诺,都引动了人们的好奇心。这次首映式来了不少人,除影评人跟媒体,还有许多徐缭的粉丝等着嗷嗷求虐,剧组虽有想过会引发热议,但也没想到会这般声势浩大,一时都略有些讶异,好在流程早已梳理完毕,只需要按部就班走下去。   徐缭牵着小燕娇往里走,殊不知自己的群里炸开了锅。   【调味料群内】   史莱姆啾:我死了,我死了!!!!   小镜子:史莱姆大大别死啊!   薛定谔的薛定谔:就是啊有本事直播完首映式现场再死!   桥牌:啊——天啊,撩总牵着的那个小女孩,孩子好有灵气啊,比海报上可爱十倍,真的感觉撩总要是有个孩子大概就长那样,他还好温柔好温柔地半跪下来跟小姑娘说话,完全不给孩子压力,我要爆哭了这是什么神仙偶像啊!【徐缭跟小燕娇牵手背景图.jpg】   山丘如我:我要吹爆徐老师!!!   啾啾:今天我是徐老师的女儿,大家好,请不要随便看我爸爸,谢谢,他牵的是我。   好刺激啊:麻烦不要『乱』讲,这分明就是我爸爸!   花香满天:我好犹豫啊听说《失语者》超虐我不敢去看,总之到时候先买十张票支持。   归来无尽:tvt我怀念夫夫的abo生子有女儿了。   husl:小哑女的演员好像是叫燕娇吧?汪导有提过说拍摄的时候徐老师因为不好意思都喊她小燕娇,他们就喊小燕燕还有娇娇,不好意思什么的也太可爱了吧。   拜拜小猪:呲溜!徐总的腿真的是没话说,国内无人能出其左右。   千古绝尘骑一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没抽到票,窒息!   史莱姆啾:《失语者》要开始了,我得关手机了,等会给大家回馈   桥牌:同上,拜~   啾啾:拜拜。   归来无尽:拜,难熬的一个半小时啊……   拜拜小猪:可能是两个小时呢,唉,我再去看几次专访,《失语者》快上吧我的钱包已经蠢蠢欲动了。   主创们在台上走了个过场就重新回到了台下,这次因为人数不多的缘故,应肃的座位离徐缭很近,徐缭被挤在小燕娇跟汪小婵之间,下意识去看应肃,喜欢是藏也藏不住的,他借着昏暗的剧院,肆无忌惮地凝视对方,然而对方并未转过头来,倒是小燕娇扯了下徐缭的袖子,说自己看不见。   徐缭让人给她找了几个垫子,小姑娘晃着腿,期待着电影放映。   电影开始是在绿皮火车站口,徐缭扮演的老师穿着白衬衫,带着笑意在窗口跟同学们挥手道别,这是整部电影最接近现代社会的一部分,绿皮火车很快就开动起来,镜头顺着送行的人们身影渐渐飘到高空的红旗上,再挪换下来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场景了。   坑坑洼洼的『操』场,稚嫩的孩子们,高矮不一的个头,连升旗台都是粗糙无比,校长分不清是普通话里夹杂着方言还是方言里夹杂着普通话,正在讲台上发言,火辣辣的太阳顶在脑袋上,愈发显出站在一旁清爽干净的老师格格不入。   孩子们灵动的眼神在新老师身上不停打转,有些好奇,有些则是麻木,还有些漠不关心,读书在这里并无太多用处,家长们多数也没指望他们真能走出大山。   最初时村民们都很尊敬老师,孩子们多半见着也会老老实实地问好,他常常抱着书本,在狭窄泥泞的山道上行走着,偶尔撑把伞,清晨的雾太重,显得格外『潮』湿,时不时会将纸张洇出点痕迹来。   秋收时分孩子们回家帮忙,老师不明白情况,前来家访,家长们也略有些受宠若惊,赶着自家娃放下镰刀,拿起书包跟着老师去。   到底是城里读过书的老师。   村民们对外界跟知识有着天生的敬畏感。   开场前不久的剧情尚算得上轻松,与现代都市不同的山水令人耳目一新,淳朴的村民客客气气,认真向学的孩子们也十分勤苦,观众席尽管称不上欢声笑语,但气氛倒也没有那么沉重。   甚至不少人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容。   直到哑女第一次『露』了面,还算轻快的气氛倏然变得沉重起来。   哑女很显然是被遗弃的,她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蜡黄,神情木然,身体干瘪瘦小,『裸』『露』出来的双手伤痕累累。   老师蹲下来看着她,轻声细语,好声好气地说服她,哑女仍是不为所动,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月亮,像是神游天外。老师实在没有办法,伸出手去触碰她,对方又很快退开来,像是长了刺的小刺猬,他只好往前走,借着月光看见了道路上的小小影子。   这一段拍得相当温馨可爱,明亮的月光,长长的小路,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风中摇曳出麦香,沉甸甸的稻谷被压弯了腰,老师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来。   哑女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埋着头,浑身脏兮兮的,仿佛是山野里的小泥猴。   老师点上了灯,烧了点热水,又匀出自己大半的饭菜,家里没有像样的衣服,又到邻居那儿借,邻居是对和善的老夫妻,老师托老『妇』人帮忙,又与老爷爷絮絮叨叨,说是路上见着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丢了,许是邻村的,想来这会儿要急了。   老爷爷于是便沉默了,他吧嗒吧嗒地抽了口烟,烟杆子往厚厚的鞋底一磕,叹气道:“您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老师不以为然,让哑女分了自己的晚饭,孩子刚换了新衣,手上的伤痕比起之前看起来少了些,却显得更严重了,她只吃很少一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看着着这个陌生的大男人,于是老师耐心哄她,这才不声不响地扒完了整碗饭。   晚上睡觉时,年长的男人将床铺腾出来给她,她怯生生地躺了个小角,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而茫然,老师搬了张小凳坐在她身旁,与她说那些课本里的故事。   哑女听不太懂,却隐约觉得很美,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她太累了,于是又睡着了。   风里传来幽幽的笛声,是支古老的山间歌谣,音调悲凉,在沉静的夜里像是隐隐约约预兆着不好的事。   老爷爷在门外吹起造型奇特的乐器,屋内一盏灯光,无声无息地灭了。   只剩月光,也被阴云遮蔽。   小燕娇不□□分地动了动,她断断续续在观影时问了徐缭几个问题,大多都是些很简单的,徐缭耐着『性』子回答,对方不知道懂了没有,也没有多问,只是晃着脚安安静静地继续观看了下去。   山村之间的流言蜚语总是传得很快,还没等老师到处询问,第二天刚从桌子上睡醒,门就被人敲响了,涌进来几个人,拿着锄头跟钉耙,恶声恶气。为首的是个女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吊梢眼、薄嘴唇、鼻子略微有些塌,肤『色』颇深,便在脸上擦了点白『色』的脂粉,遮不住劳苦工作后的皱痕,反倒愈发显得荒诞不堪,双手放在自己的胯骨上,样式像个茶壶,腰间系着条杂『色』的围裙,双脚支着身体,倒有顶天立地的气势。   老师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挂上,对方已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她那丈夫前来揪住读书人弱不禁风的身板,呸他好大一口:“亏你还是个老师!”他竟显得很是鄙夷,又有些高兴,觉得自己约莫是抓住了这类高高在上的人的痛脚,竟平添几分扭曲的快乐,冷笑道,“做出偷人家娃娃的事来!”   这倒是冤枉了。   老师仍不知这是怎样的套路,他试图好声好气地与夫妻俩说话,哪知那女人扑了上去,抱着哑女心肝宝贝的哭喊着,声音都沙哑了,又不分青红皂白,愣是说老师毁了这女娃娃的清白,旋即喜滋滋地站起身来,将这孩子塞给老师,仔细挑选起这屋子里的家具做聘礼来了。   大悲大喜只在一瞬间。   东西不好搬,干脆拆了门出去,人们瞧够了好戏,丢下失魂落魄的老师,带着谈资迈着两条腿,像传讯的鸽鸟,飞快流散在了村子各处。   “您受骗啦。”老爷爷等人『潮』散去后,慢悠悠地说道,“这女娃娃八成是为口吃的,赖上你了。他家里人听着讯,可还不是赶过来讨最后这点便宜。”   老师苦笑道:“怎么,有许多这样的事吗?”   “不少哩,女娃子顶什么用。”老人漠然地看着女童,漫不经心地出口道,“您不懂咧,都是一村的,男丁生出来,才能干活,才有出息,女娃子吃得多用得多,麻烦事一箩筐,还得嫁出去,哪个愿意养。这还是善心愿意给口饭吃的,有些早抛水里头哩。”   老师静静叹了口气,哑女安静无声地看着他,像是被丢弃习惯了,只是下意识缩起身体抱住了头,大抵是挨打习惯了。   “你别怕。”老师轻声道,“我不怪你。”   然而老师也实在是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   哑女凝视着他,却没从角落里出来。   “原来也是个傻的。”老爷爷佝偻着身体往回走,若有所思,大大哼了一声,颇有些觉得老师不识好歹的愤恨,却不知道是在说谁。   这场戏拍得并不算激烈,可在荧幕上却显得极有冲击感,无论是村民们愚昧欢乐的神情,还是老爷爷自以为是的鄙夷神态,连同老师困『惑』而疲倦的失落,都让人油然而生沉重的无力感,哑女安静地看着镜头,像是通过屏幕看向了众人,她的眼里没有寻常孩童的光彩,如一潭死水,苦过头了,就不觉得苦了。   徐缭甚至听见了有人已经开始啜泣,还有人无意识发出了焦躁的声响,场内略有些『骚』动,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可听不清楚是什么。   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多很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致郁倒是很恰当,哑女跟老师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开心,她慢慢学会笑,学会写字,两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学习新的知识,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变得更好,村民对老师的态度慢慢变得随意起来,孩子们也不服管教。   秋收时分,班上的孩子们又少了大半,老师无可奈何前去家访,这次家长们的态度就变了不少,正抱着箩筐在喂鸡的女人有一把尖利的嗓子,她惊奇地看着老师,活像在看什么莫名其妙的生物,啧啧有声起来:“要是错过了时候,家里可吃什么?”   她又讥讽地欢笑起来:“哎呀哎呀,老师到底是老师,我们这土娃子,还真学不来您这穷讲究。”   老师便只好回去,对着那少了大半孩子的课堂上课。   演时专注于自己的情绪,徐缭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在这部电影里的表现,很无力,尽管当时的心情已经远去,然而依旧能感受得到当时愤怒而无力的软弱感。老师被村民挤兑,哑女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时常挨打、受欺负、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回来,却从不抱怨。   老师给她买的东西跟书本总是被撕成两半,桌子跟椅子也时常出现侮辱『性』的划痕。   这种无力感,随着剧情发展越发严重起来。   哑女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那双明亮的,本该带着欢笑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她又慢慢变回最初时的模样。而一向坚强的老师也慢慢少言寡语起来,本来关上门后,他们起码愿意互相『舔』舐伤口,可是越到最后,他们的心也关闭了给予对方的那扇门,小屋里不再出现老师温柔的声音了。   仿佛屋子里住着两个哑巴。   小燕娇不知道为什么失落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拽了拽徐缭的袖子,他只好微微歪过身,小女孩凑在徐缭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不喜欢这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问了徐缭当年一模一样的问题,“小爸爸,没有这样的事对吗?”   这次徐缭没有轻率地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去『摸』小燕娇的头发,温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女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仿佛讶异得到这个回答,神情瞬间是茫然而震惊的。   电影结束的比徐缭预料得要快,有些他拍摄的片段并未出现在剧情里,这是制片跟导演的取舍,作为演员而言,无论他怎么看待那些拍摄的戏份,都抵不过电影的完整度,只是觉得略有些可惜。   最后的几场戏剧情是一个高/『潮』接着一个,几乎叫人喘不过气,仿佛心脏瞬间就被捏紧了。   溺死河中的哑女,抱着她从水中走出来的老师,再没了两道人影的小屋。   拍摄时尚且有工作人员撑不住,更别提此刻经过剪辑,众人全身心地投入,徐缭曾豢养的怪物表现力强到近乎恐怖的地步。他绝望而崩溃,这表演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夸张的举动,然而足以让现实的人为此心碎断肠,几乎忘记自己在看一出电影,恨不得投入其中,给予半分善意。   恶行仍在继续。   众人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看着那曾年轻气盛,笑容常在的年轻教师日渐衰弱下去,活生生在这具肉身里枯竭,慢『性』死亡。   最终时,天地都带着素白,老师步入冰水,人们彻骨寒冷,却分不清是因为看到这冬雪茫茫,还是自己的心在坠入深渊。   直到老师回过了头来,微微笑了笑。   他伸出手道别,与开头坐在绿皮火车上一模一样。   水无声无息淹没了他。   如果说哑女的死亡,是一场近乎炙热的剧痛,仿佛快刀子进出身体,疼痛还来不及感觉,就让人的愤怒情绪瞬间冲到最高点;那么老师的死亡,无疑是一场缓慢的凌迟,痛楚被分散开来,钝刀磨开血肉,一点点切割开来,直至痛到无法呼吸,血肉也已经模糊。   电影结束后,是一长串感谢名单,有些徐缭认识,有些他不认识,而灯光迟了四五分钟才亮起,期间众人无声无息,没有鼓掌也没有站立。   叫汪小婵跟徐缭一阵忐忑,暗道不会大反转出事吧?   掌声与灯光一同亮起,众人再次回到台前,除了小燕娇哭成了泪人,绝大多数人都控制住了情绪,不过观众里也有不少人泪如雨下,一边抹眼泪一边鼓掌,甚至有几个哭倒在座位里,站不起来还举着手喝彩。   众人安静鞠躬,汪小婵试图在掌声里说几句话,最终却都失败了,只好再次鞠躬,直到掌声停息为止。   可是一开口,她自己却也快泣不成声了,汪小婵拧了拧鼻子,低下头,眼圈一瞬间红了,她深吸了口气,这才开口,声调却也已荒腔走板:“非常……非常感谢大家来看这部电影,这对我而言是一部很重要的电影,希望它也能带给各位不一样的东西,无论是什么。”   接下来的情况就好掌控得多了,徐缭反倒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他接过话筒后毫无任何改变,维持着风度跟微笑讲完了自己的话。这场首映式险些泪流成河,唯一的笑点大概就是小燕娇哭着控诉“小爸爸”撒谎的事,她把他们俩看电影说悄悄话的事抖『露』了出来,哭得眼睛跟鼻头都红红的,浑身还在发抖,到最后甚至打起了嗝。   搞得观众又哭又笑,只好继续鼓掌。 第九十二章   大概是由于电影本身的特殊『性』,加上慈善的缘故,首映会之后紧接而上的就是公映,反响几乎都是赞誉,更何况徐缭有影帝这个头衔加持,即便是再大牌的影评人也不敢对他的演技妄下结论。   各大杂志跟报纸几乎都被《失语者》占领,不过也有少数挑刺的,大多不在这样的主旋律上挑剔,只说了些拍摄手法,还要补上一句瑕不掩瑜。徐缭自然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吃饭时翻过那些挑刺的评价,看了些比较中规中矩的评论,有好有坏,不过几乎没有批评徐缭演技的存在,不少人都认为这部电影跟徐缭是互相成就,如果男主角不是徐缭,会失『色』很多,而同样,如果徐缭没有接到这部电影,也不会有眼下的成就。   算是两边都捧了下,大概是由于纸面上审核比较严格的缘故,影评大多比较无趣,中规中矩地分析,没什么太多的私人感情,而是从各方面来探讨这部电影。   倒是网站上有不少令人耳目一新的影评,汪甜一边给徐缭递『奶』茶一边滑开平板,她看起来找了不少版面,搜出了很多精华影评。   其中热度最高的是彩绘小丑所发的一篇影评——怎样才是真正的死去?   徐缭瞄了两眼,这一位还曾经评价过《片面》,是个想法很有趣的影评人,他用勺子铲了铲自己的海鲜菠萝盖饭,若有所思地舀起一勺塞进嘴里,认真浏览了起来。   彩绘小丑——怎样才是真正的死去?   影评开始之前我一定要说一句话,这部电影属于让我绝对不会再看第二遍的类型,可是为了这篇影评我又重复看了四五次,每次在电影院里都怀疑自己是个水母,哭到泪眼模糊。   我并不推荐大家到电影院里去看,不要去感受人生竟能这般痛苦无力的时刻,那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你绝对会哭得像个开了闸的水龙头,然后发现自己压根关不上。   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我看过最好的片子,节奏张弛有度,导演运镜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连同两位主角的扮演者,不说饰演老师的演员了,这位实打实的,我实在没资格说些什么,就连饰演哑女的这位小演员——听说还是素人出身,是直接就拍摄地点选的人,演技都足以吊打国内许多演员,不止是童星,还包括很多成名演员。   这部电影如果失去了这两位,我想会失『色』很多。   如果这部影评光让我吹徐缭徐老师的话,我能写出几百万的彩虹屁,可是一旦结合上剧情,我只能说这部电影太残忍了,它的残忍正是因为它太真实了,看完的时候大脑完全放空,整个人仿佛被关进了冰柜里那么冷。   老师是个牺牲的人格,他放弃更好的未来,回到大山,却被恶行掩埋,看到一半的时候我憎恨愚昧的村民,恨不得给他跟哑女送上一切,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带着哑女离开,去更好的生活,去更幸福的日子。   ……   最令我感觉到恐惧的一点,是老师曾产生过恨意,纵然如老师这样的圣人,仍对这样的不公产生恨意,他日渐沉默,不能安慰哑女,精疲力竭。徐缭作为演员的表演简直令人汗『毛』倒立,即便镜头没有变化,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我都能感觉到他心里几乎要奔涌而出的野兽,眼神里的恨意跟疯狂简直清晰可见,中途我甚至以为他会黑化或者虐待哑女、跟哑女争吵。   然而什么都没有,人是平庸的,会被环境影响,老师也不能幸免,世道不会因为他心存善意而网开一面,这导致他真实的几乎有点丑陋。   他也会发火,也会怒吼,也会绝望,哑女因为丢失的纸笔走到荒无人烟的山中时,老师出去寻觅她,不是心疼,不是难过,是愤怒,他明明知道哑女为什么离开,知道哑女受了什么折磨,却没有办法再去安慰她,连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都那么难。   老师第一次显『露』出了他对哑女的厌倦。   这就使得后来他们不再交流顺理成章了起来,老师同样失去了他的“声音”。我们总是要求完美的受害者跟完美的帮助者,可是老师在电影里却不那么完美,我第一次观看时始终不明白徐老师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设定来扮演老师,直到结局。   在冰水里回过头来微笑的老师,仍旧是当初那个青年,经历过那么多,他在恶意里挣扎良久,依旧没有被恶同化。   与将恶意肆无忌惮宣泄他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村民相比较,被这大山困住,被这愚昧跟恶念束缚的老师,最终选择了自我埋葬。   这丑陋的人『性』跟遗憾反而令他完美。   ……   电影能讨论的东西有很多,儿童、女权、人的恶行,我却不想谈这些。   我想,这部电影最后带给我们的,仍然是善,这世间是如此真实而丑陋,然而终究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着,无声无息地坚持着。   如果善意永存,他又怎能称为死去,那被河流埋葬下去的,分明就是村民的愚昧跟恶念。   而除了这类长影评,底下也有不少普通影『迷』在发表言论,毕竟是电影网站。   一生可鄙:不推荐任何人看这部电影,你在电影院里除了冷眼旁观,什么都做不到,最恐怖的是,你看完后会意识到,这件事曾经的的确确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发生,悄无声息。   逐浪天:如果让我来形容,《失语者》应该是国内至今为止最具有破坏力的一部电影了,他的压抑跟绝望,痛苦跟挣扎在悲凉的镜头下同时爆发出来,尤其是结局看到老师的笑脸,你不会觉得如释重负,只会让你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涌上脑子,痛哭出声。   教室的钢琴家:没有救赎,没有救赎,没有救赎,地狱无非如此。   乘风破浪:如果你想看到所有美好跟快乐被毫不犹豫地撕成粉碎,可以看看《失语者》,它除了让你意识到恶的本身以外,还会彻底切割开你的意识,让你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亲爱的别走:看完整个人空『荡』『荡』的。   ……   电影口碑相当“两极分化”,倒不是说好坏两种,而是一百条评论里少说有七十条评论不推荐看这部电影,理由几乎全是“你会在电影院哭到崩溃跟昏厥”,还有三十条在撒善意的谎言:“这是部特别特别温馨的好电影”,诱骗更多无辜的观影者进入影院买票。   这部电影主要求名,这会儿名已经求到了,徐缭对接下去的票房并不抱任何希望,别看网络上如今谈论的热火朝天,评分奇高无比,可像是这类致郁系的电影,没有任何喜剧元素,也没有合家欢的大结局,基本上是不太受影『迷』待见的,加上接近春节档,不少特效大片跟爆米花电影也同期上映,票房惨淡不足为奇。   本来说好《失语者》要请蒙阳来参加,不过因为剧组有限制要求,这邀请始终没能发出去,加上徐缭自己也忙晕了头,事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便打了个电话给蒙阳道歉,对方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通,那头还传来了韩云迟的声音,这两人显然玩得还不错。   “我们俩在电影院门口了。”韩云迟那传来吃爆米花的声音,他还挺开心的,“老徐,我看影评了,我跟老蒙给你买了好多票。”   徐缭查了查,发现这两人都在微博上转了《失语者》的官博,还搞了电影票抽奖的活动,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又觉温暖,故意道:“你们俩可别在电影院里哭着鼻子出来被拍到。”   “呵!小瞧我了不是!”蒙阳略有些得意,“我泪点很高的。”   韩云迟在另一头问徐缭说了什么,蒙阳又给他转述了下,韩云迟对这样的挑衅表现得十分震惊:“那咱们偏不买纸巾!”   徐缭道:“随你们。”   第二天不少新闻报纸的娱乐版面上除了《失语者》票房的相关信息,还有“蒙阳与韩云迟携手观影,泪洒电影院外”的花边新闻,他们俩最近在合作一部新综艺,剧组还借此宣传了一波,两人的超大哭脸被放上微博公开处刑,蒙阳跟韩云迟当场被“社会『性』死亡”。   徐缭在三人小群里肆意嘲笑:你们俩还携手观影,这么基佬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云朵:哇靠,你这个老徐是不是欠教训了!   蒙咩咩:这次金球是真的实至名归,我感觉这次评委们都得松口气,要是明年金球奖跟赵老师撞一起,真是能让人选崩溃。   韩云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羊,金球奖过了,等明年的繁花奖啊!《21号公寓》跟《失语者》铁定要在繁花奖撞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想就期待那个画面。   徐火锅:……谁给我改的名???   韩云朵:你猜。   蒙咩咩:大概是天意吧。   徐火锅:凭什么烧烤不能有姓名?   徐烧烤:……果然是你!你凭什么不给自己改名胖云!还有蒙阳,完全可以改成萌咩!   胖云朵:我怕你啊。   萌咩咩:关我屁事???   ……   《失语者》就像绝大多数的文艺电影一样,口碑奇佳,广受好评,然而票房并不乐观,只是因为慈善活动加上明星们转发抽电影票的支援,使得首周的票房看起来不太难看,不过也跟绝大多数人预测的差不多。   而《七日恋歌》虽然已经开始拍摄,但由于剧本上前期有一段女主角乔诗杏得奖后充满『迷』茫的情节,所以曲岭月在单人拍摄中,暂时不需要徐缭入组,这也是提前商议好的,毕竟《失语者》开映,指不定还有多少通告跟行程要安排。   剧本上这一段其实非常讽刺,乔诗杏因为扮演怀春少女而获得影后,可本身却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唯一亲近的经纪人刚结束一段婚姻,恶狠狠地告诉她爱情就是虚情假意跟谎言。   不过这跟徐缭没什么关系。   《失语者》的票房不高不妨碍媒体对徐缭的兴趣,接下来几天他几乎被追着跑,到哪儿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不过真正引起网民们热议的,却是他跟小燕娇的合照。徐缭曾经拍摄的不少影视角『色』甚至被翻了出来,石臣、墨玉……还有些更古早的角『色』,无一例外全是爸爸辈。   徐缭,男,未满三十,恋情稳定的非单身人士,未婚未育,因一部电影成了国民爸爸。   妙妙鲜:@徐缭,失语者看得好揪心,谢谢徐老师演了一位好老师,让我哭得肝肠寸断!   吐槽的天:我不允许有人没有看过这个男人,抱着孩子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父女!   半瓶墨水晃『荡』响:这分明是一大一小两个公主,我才不管【痛哭出声】这是什么绝美母女场合!   极品相声口:楼上姐妹克制下自己,谢谢,国家欠我一个爸爸。   一盏小冰碴:如果泡不到徐老师,生不出这样可爱的女儿,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最可气的是,我还没有徐老师这样的爸爸!   amy:请各位停止发言,不要再发我跟我爸爸的合照了!   嘟嘟猪:发现徐老师好多角『色』都是这种隐忍又坚强的爸爸类型,我一时在当*屏蔽的关键字*跟女儿之间选择不定……愁   ……   徐缭一直都对网络的走向都有点『摸』不着头绪,无论怎么说,按照《失语者》的剧情来看,怎么也该是国民好老师,为什么会是爸爸?这倒姑且不说,母女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年头粉丝习惯把男明星女『性』化吗?   按照汪甜的解释,粉丝失去理智后会『乱』用词汇,无伤大雅,不值得放在心上。   然而徐缭依旧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显得格外女『性』化,不过这些的确是小事,借着《失语者》的风『潮』,徐缭发表了不少相关的言论,媒体正追着他,乐得有这样的报道,于是徐缭支持女权、积极参与慈善、包括关注儿童权益的相关新闻就在各大媒体上出现。   然而这些多是工作,或是为了自己目标所做的行为,每到工作告一段落,夜深人静的时候,徐缭总会想起首映式当天应肃的神情。   应肃对孩子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徐缭从未想过。   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自己的孩子总是难免充满期待,就近来说正在*屏蔽的关键字*的赵松溪就是个好例子。人喜欢可爱的生物,对血脉的延续有一定的期望,这是非常寻常的事,甚至可以说,许多人恐婚却仍对孩子抱有希望。不过人也有不同,徐缭也知道许许多多人不喜欢孩子,然而让他拿不定的却是应肃的态度。   应肃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果决刚毅,平日里讲话一针见血,如果交往的稍稍深入些,难免会有些许不近人情的感觉。然而他并不完全是那样的,也有温柔体贴、讨人喜欢的那一面,徐缭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受人照顾的孩子,带着点懵懂的青涩跟莽撞。   其实想都不必想,应肃定然是个好爸爸,可他见着小燕娇时皱眉是什么意思?   要说吃醋,那徐缭能笑到床底板下去;要说不喜欢,应肃不是那样独断的人;亦或者是……   遗憾?   还是感慨?   重新进组之前,徐缭跟应肃见了一面,对方显然很忙,眼底下一片青黑,脸『色』居然有些难看,是难得抽出空来与他相见,叫徐缭反复想得那些东西憋在肚子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应肃见着他倒是难得开心,竟还笑了笑,只是看上去立刻就会睡着的模样。   徐缭伸手搂着他,两个人倒在床上休息,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脸,低声道:“最近很累吗?”   “是有点。”应肃显得很是疲惫,枕在徐缭的胳膊上略略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连声音都带着困意,“事情比较多。”   徐缭的慈善相关活动除了要他亲自出面的,底下暗线『操』控几乎都由应肃安排,还有不少行程的调动需要详细谈论,官博发出的言论要审核过后在电影上映这段时间引发最好的效果。好在公司近来蒸蒸日上,需要应肃出面的地方已不太多,而白苏纵然没有徐缭这样的时运,却也稳打稳扎得很,不必人『操』心。   沉默了许久,徐缭还是有点耐不住好奇心,低声问道:“应肃,你喜不喜欢小孩子啊?”   应肃强撑起精神,近乎呢喃道:“不,我不喜欢。”他闭着眼睛,全凭最后那点不清晰的神智在回答徐缭,“我做不到照顾他们。”   于是徐缭极欣喜的,仿佛心里安定下来,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又亲了亲应肃干涩的嘴唇,柔声道:“我也不喜欢,咱们俩在一起就很好了,那……你那天在剧院时皱眉,是不是担心我很喜欢小孩子?”   “嗯。”应肃已经快睡着了。   “别担心。”徐缭简直要乐开花,他使劲儿抱住了应肃,将人牢牢搂紧,低声道,“这世上我最爱你,只有你,谁也比不过。”   回答他的只有应肃熟睡的呼吸声。   可是应肃这么会照顾人,为什么会说自己照顾不好小孩子呢?   徐缭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抱着爱人,脑海里却又冒出更深更多的疑『惑』来,他想起罗棠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了应肃曾对自己说过与父亲的*屏蔽的关键字*,还有些崔远山提起的对应肃曾经的只言片语,觉得自己像是只了解了应肃某一面,却还没真真切切地看到完全的他。   然而这些问题没得解答,只怕这次要不是应肃太困,也难从他嘴里套出这样的回答来。   徐缭也得早睡,他大大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盖好,跟应肃像是扭麻花似的缠在一起,准备着明天就入组拍摄。   然而对于粉丝跟影『迷』们而言,《失语者》才刚刚拉开帷幕。   粉圈内最大手的琳琅景『色』这次因为出差的缘故迟到了不少,倒是琳琅的图早早发上了网络平台。   冰天雪地,远方山水如墨,穿着白衬衫的老师立于冰雪之中,无尽河流抽象奔涌,浩浩汤汤,仿佛将他全然包围了起来,老师双手张开,宛如一对翅膀,意境美得惊人。   这次景『色』并未写任何影评,只是留了一段评论:任何生命都起源于水,哑女跟老师都选择了溺水,我想这死亡也许才是新生。——屁咧!看到电影里的水了没有,那都是观众哭出来的!看完的时候简直哭晕在电影院里,最后被琳琅背回家,我当初居然还嘲笑蒙老师跟韩老师哭得太夸张了,结果自己看了才知道分明是真情实感!小丑说大家会哭得像水龙头,才不是!根本就不是!那只能说是放水,看这部电影分明是大坝被冲了,完全泄洪!我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水份都哭出来了,顺便批评下琳琅同志,他一直在我旁边嚼爆米花,然后帮我擦鼻水,破坏我酝酿好的感情。   不写影评不写影评不写影评,我不敢写,爬去吃糖,等着徐老师的《七日恋歌》!   毕竟是两位大神粉丝,徐缭也略有关注,偶尔会窥窥屏,借着他们俩底下的痛哭哀嚎,徐缭这才有点良心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冒充自己粉丝的小号,于是在忙到失智的关键时刻,想起了登录上去看看粉丝反应。   最新的一条微博长到奇怪。   并不是徐缭发的,他疑『惑』点开,发现时间在最近不久。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有幸得到机会前往观看《失语者》点映场,为避免有人询问,特意定在公映后发出这条微博。喜欢徐缭这位演员也有很长时间了,虽然早有准备,但观看完整部电影后仍然觉得震撼无比,他是我见过极少数天赋绝佳且无比努力的演员,我不愿意对电影本身做任何评价,但绝大多数演员被本身情绪掌控时,表演会一塌糊涂,他没有。   底下留言不少:   “看完回来打码,想知道脑脑为什么说演员被本身情绪掌控???”   “还说不是私生饭。”   “哇,脑脑你回一下拍摄《失语者》的时候徐老师怎么了吗?”   “是不是太入戏了?”   “感觉脑脑今天好严肃啊。”   “哇,点映……那真的是过去好久了脑大好能憋啊。”   “真的假的,《失语者》的点映能得到机会的都不是普通人吧”   ……   这段话应肃不是对粉丝说的,是对他说的。   徐缭反反复复将那段话看了数次,下意识将手机贴紧了心口。   这无疑是最佳的赞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较多人提起了罗棠这个剧情线,然后徐缭那通电话回复的缘故,我觉得有必要讲一下   大家可以重温一下89章,徐缭明确劝*屏蔽的关键字*,是在赵松溪说他们走不下去,但孩子是无辜的。   男人喜欢孩子跟他想跟*屏蔽的关键字**屏蔽的关键字*并不冲突,而且在条件里*屏蔽的关键字*=生孩子,加上徐缭得到的信息本来就是赵松溪还有感情但是想*屏蔽的关键字*,所以他劝的也是*屏蔽的关键字*这方面,但是因为不确定他也提到了,罗棠也许只是想要一段时间留出来让你们解决彼此的问题,但如果你真的想离,那就正常的离掉。   这个剧情本身偏重并不大,它给人感觉拖了很久是因为伏笔埋在罗棠第一次出场,而徐缭跟赵松溪认识就是因为这件事,只是随着熟悉起来而越发了解,着重描写的其实并不多,第二个给人偏重感大的缘故是由于这件事本身跟徐缭没有任何关系,而始终没有好的或者坏的进展,而前几章有小半内容在写相关事情。   之所以会经常提到是因为罗棠跟徐缭建立了一定的关系,可他们俩按照正常友情线发展,罗棠本身是应肃的好友在正常情况下不会多嘴任何一句话,但是这个关键时刻感情用事了就不太相同,而且她能确定徐缭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都需要剧情来铺垫,只是恰好她跟赵松溪在*屏蔽的关键字*而已。   罗棠不会因为徐缭长得可爱所以告诉他所有秘密的,她告诉徐缭应肃的事无非是一个理由:我知道你好心,但是谈你的恋爱去吧,可别来瞎掺和我跟老赵的事了。   要是上来罗棠就倒豆子一样告诉徐缭你家应肃怎样怎样,那她跟应肃就不太可能建立深交了。 第九十三章   姑且不说《失语者》引起怎样的天翻地覆,第二天徐缭只来得及在熟睡的应肃脸上留下一个亲吻,就带着自己的衣服跟行李箱匆匆赶往机场。   薛姐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机票是分散开买的,倒是汪甜跟几个保镖跟他在机场见面,徐缭的行程近来还算隐秘,加上冬天穿得足够保暖,并没有被任何人认出来是眼下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他深深呼吸着,口罩里热气喷涌。   冬天令人厌烦,干燥和寒冷如影随形,徐缭想到清晨埋在被子里的应肃就觉得愤愤不平,然而工作就是这么一回事,叫人硬生生用意志力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赶着在风里穿行。徐缭看了眼手表,自打应肃把这块表给了他之后,除非必须,否则几乎没怎么换下来过,汪甜探身看了眼,忽然问道;“徐老师,你好像很喜欢这块表啊,一直都没换过。”   圈子里常有句玩笑话,说是穷养车富玩表,徐缭的搭配曾经被人分析过无数次,他一直没换下的这块表自然也没能逃开粉丝的火眼金睛。   简单来讲,贵得令人难以想象。   通常戴着这样价位的表,一般会换得比较勤快,否则就会显得过时,徐缭却不同,这块表倒像是纪念品一样,一直牢牢贴在手腕上,成了他的个人专宠。   也有黑子曾经笑话徐缭恐怕只是为了装有品位花大价钱买了这么一块表,然而这传言到今日已经被狠狠打脸了,徐缭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已然成名,光是一部戏的价位就够买下四五块这类表,衣服跟鞋子甚至其他装饰品都换得非常勤快,唯独这块表始终没变,比起炫耀倒更像是纪念,因此粉丝们的猜测也偏移了方向。   也许是父母给的?很好的老师?关系不错的朋友之类的……   毕竟自己买的,大可以换得毫无顾虑。   黑子们在意识到表的价格后,金主论吹起来几乎就没有停过,无奈徐缭的事业发展轨迹实在过于诡异,假如真存在这么个莫须有的金主,也实在是光吃饭不干事了些,因此根本站不住脚,倒是也有人猜测徐缭出身豪门,来娱乐圈纯属玩玩而已,这种豪门贵公子的人设倒是让不少粉丝真心实意吃了洗脑包。   不过汪甜跟着徐缭这么久,知道的事情远比粉丝多,隐约也意识到徐缭的家庭关系并不太好,他对过年完全没有应有的概念。在汪甜都会记得打电话给家里的时候,徐缭还在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更别提私人行程了,除了工作就是住处,连出门旅游的情况都不算太多。   “嗯,很重要的一个人很早之前送的。”徐缭低头看了看,微笑道,“虽然那时候他可能只是随便送送,单纯自己不喜欢而已,但是对我而言还是有不太一样的意义。”   汪甜微微咋舌:这种少说六位数起的顶级奢侈品也可以随便送送的吗?   人多有好奇之心,汪甜自然也不例外,就她一直工作以来所知,徐缭的交际网虽说称不上小,但也绝对算不上大。自家公司内不必多说,作为公司生态链最顶端的老板纵然欣赏徐缭,可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大手笔送一块表,而且那会儿星尘困难得很,有这么块表的钱,《艳蝶》就不会那么窘迫了。   如果说品位,那肃哥是最有嫌疑的人,他品位绝佳,东西总是挑最合适的,出席正式场合跟非正式场合的每套穿着都值得出一本男装时尚搭配手册。然而最不可能送徐缭东西的人就是他,准确应该说,最不可能送任何人东西的人就是他,而且作为经纪人来说,给艺人送如此昂贵的礼物也太过头了。   再者,要是肃哥的礼物,那白苏应该也有一份才对。   至于公司其他艺人可以彻底排除,而在徐缭的交际范围内,送东西不看价位且有这样金钱能力的朋友最有可能是蒙阳,可惜时间对不上。而按照表的款式来看,赵松溪老师也该被列入怀疑对象,两人从没合作过,徐缭也没怎么提及过他跟赵老师是如何相熟的,所以时间线较为模糊。   可是赵老师为人低调,感觉并不像会买壕表送朋友的类型。   追星女孩汪甜今天也在为了八卦冥思苦想,然而徐缭却因为她这句无心询问而在休息室里想起了恋人。   其实徐缭很少很少能看到应肃熟睡的样子,对方浅眠,而且大多时候都起得比他早,大概是近来的确忙坏了,连徐缭起身都没能惊醒那人,窝在被子里睡得格外香甜。场景当然是让人很嫉妒,然而也令人很惊喜,他只花了三秒愤怒自己为什么要起得比应肃早后,就因为鲜少能看到应肃那样完全放松的模样而消散了怒火,那张脸熟睡时不加任何掩饰,头发凌『乱』散落下来,垂在眼睫处,甚至连年纪都像回春了数年,显出一定程度的年轻来。   要不是工作碍事,徐缭能看到天荒地老。   应肃的家境应该不错,准确来讲,应该是很不错,从他的品位跟搭配都看得出来,人人虽然生而平等,但没有相应的身家,只怕后天要花费不少功夫跟金钱来培养自己达到一定的水平,星尘的总监跟徐缭的经纪人的抽成跟工资都是近来才略见好转,可在徐缭认识他时,他已是如此了。   他与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单亲,童年时因为母亲去世的缘故而无法原谅父亲,高中时曾是叛逆无比的不良少年,大学开始就跟崔远山一起创业,直到如今。   哦,还得加一点,不太喜欢孩子。   简单而清晰的人生,可却始终少了些什么。   过于斤斤计较对方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也委实太小气了些,崔远山纵然与应肃青梅竹马,可最后仍是无疾而终,那些年少轻狂的过往,那些两小无猜的回忆,都只不过是友情的沉淀。没什么可吃醋的,不过是未来要与自己共度余生的人有无法加入的数十年过往而已。   他不是也一样,甚至更多,应肃对他一无所知的更多。   可徐缭不知不觉咬紧牙根,心知肚明,并不妨碍他觉得生气,人就是这么贪心的生物,知道得越多,就觉得自己知道得越少。   我对他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清楚。   进组后剧组匆匆凑在一起吃了顿便饭,难得冬日的午后出了大太阳,竟晒得人脸上发烫,众人玩着手机候场,跟所有等着吃酒席的寻常人并无两样。徐缭捏着手机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询问应肃,罗棠透『露』的信息仿佛平白给打怪升级的主线剧情添了条波澜壮阔的亲情线,一旦错过就会打成be结局的模样。   若非应肃近来太忙,他也不会错过最佳询问时机。   《七日恋歌》剧组几乎可以说是大咖云集,曲岭月、罗棠足以吸睛,更别提当下赵松溪刚因《21号公寓》引起不小的关注度,这位好好先生在忙着婚姻麻烦的同时还不忘给《失语者》写了长长的影评,着重分析了徐缭演技何等惊人,导演如何才华横溢,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媒体跟在后头争相报道,吃完饭就要拍摄,剧组收拾收拾,导演并没有心情挂上好脸『色』,带着众人走入酒店,包了三楼一个大厅坐下吃饭,菜『色』并无稀奇,酒店按照导演的要求发下数罐热好的咖啡,叫人哭笑不得,汪甜略有惊慌,吃完饭后对徐缭小声道:“不会又是个加班狂魔吧。”   是,当然是。   第一天进组并不拍戏,只谈剧本,众人挤满了咖啡馆,从沙发坐到地板,满满当当,仰起求知『迷』茫的脸庞。先由导演跟制片人发话,然后才是主角谈谈自己对角『色』的心得,都是常规,徐缭一板一眼讲完理解,跟罗棠先后借口出去吹风,咖啡馆里实在是太闷,也许正因为是冬天,才显得更闷。   站在外头的罗棠刚要点烟,正巧撞上徐缭出来,他下意识说道:“不备孕了?”   罗棠显然是被吓到了,大概是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下意识说了句:“『操』。”   她把火熄了,可过了三秒,又重新点起来,重复了句:“『操』。”面无表情,她深吸了口,烟进了肺腑,许久不吐,像是被生吞了下去,过了半晌才被呼出来长长的烟气,却没提那事儿,只是平静问道,“成绩不错。”   看来进展并不顺利。   “过奖。”徐缭『摸』『摸』鼻子笑了笑,四下看了看,忽然道,“好久没拍戏了,倒是有点怀念。”   罗棠笑了声道:“是,你上场戏还是《失语者》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   “可不是。”徐缭轻轻道,又很快高兴起来,“不过这儿总比那时候拍摄好了,有钱都没地方花,山里头村民已经尽量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了,可还是没什么意思。山货再鲜,吃两三遍也就没滋没味了,再翻花样,到底是那么几盘菜,有时候处理不好,还一股子味儿。”   罗棠止不住笑,又道:“你倒是松快,满脑子就想着吃,这次《七日恋歌》拍摄,少不得要跟曲岭月炒两波绯闻,你们俩都未婚,一个影后一个影帝,长相身材也都相配,怕是接下来圈子里的金牌cp得洗牌了。”   “我不炒这个。”徐缭神情倏然冷淡下来。   虚情假意,赢得台下真情相赠,娱乐圈再熟悉不过的手段,每有一部爱情电影诞生,男女主角必然要炒一段因戏生情,即便不炒,也有多加暗示,仿佛真有那么一段无中生有的情愫暗暗滋生却无法开花,争取花边上全是俊男美女的靓照,将利益压榨到最大化。观众听了百遍这样的戏码仍会受骗,现实里活得明明白白,遇上这样的八卦就满脑子童话故事,心甘情愿掏钱进电影院,就为一场说不准他们的确爱过的谎言。   罗棠似是有些惊讶,夹着烟八风不动,她察言观『色』片刻,见徐缭并非玩笑,而是当真有几分不悦,于是嫣然一笑:“你气『性』倒大,不过也是应该,现在又不缺这个话题,不喜欢就不炒好了。”   她真可爱,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竟十分讨喜。   两人不好出来太久,没抽完半根的烟被丢进垃圾桶,罗棠与徐缭重新回到咖啡馆内听众人絮絮叨叨谈论自己的角『色』,正轮到赵松溪开口,罗棠悠闲坐着,神『色』再未有任何波动。   谈完剧本后正式开机,大家都是合格的演员,身份地位又不相上下,名气奖项资历口碑,哪样都能拿出来当筹码,四人各个占了一样,因此十分和颜悦『色』,气氛正佳。   剧本里要乔诗杏因压力过大而变胖,脸上修容化出婴儿肥,曲岭月扎起马尾,窈窕傲人的身躯裹藏在厚实的衣物之中,脸上戴了副笨重的眼镜,遮去两三分美艳动人。拿下影后的演员尚在『迷』茫,她从未得到过爱,却稀里糊涂拿下最佳女主角的奖杯,人人为她的表现神魂颠倒,她却始终胆战心惊。   开拍前曲岭月与导演玩笑道:“哪有这么好看的咖啡馆老板还会单身到现在。”   导演显然不懂曲岭月的笑点,不过总算没有死板到底,纵然铁骨铮铮仍要低头,勉强『露』出一个人憎鬼嫌的笑容,这点也与应肃一模一样,场景复刻,仿佛是同等的无可奈何,然而终究有些东西是不同的,比如说应肃笑起来比能吓退鬼神的导演好看得多。   徐缭肆无忌惮在心里腹诽同事的颜值,看着什么都能想到恋人,并且对此毫无反思悔改之意,站在吧台后面不改『色』,手中拿着杯子擦拭,心道:巧了,我还真不是单身。   戏份几乎全在咖啡馆里进行,隔壁对门就是书店老板米开朗的地盘,打通的墙压根没有重新装修,拍摄到时就用墙纸挡住,看起来天衣无缝,实则稍稍一用力就能破出个大洞来,剧组铺设轨道,规定站位时有意避开脆弱无比的缝隙,灯光师四处布置,外头艳阳高照,可惜咖啡馆采光一般,制造如梦似幻的一见钟情还需少数打光板的帮助。   乔诗杏不知道自己走入咖啡馆落在吴语眼中是怎样的场景,可曲岭月跟徐缭却要心知肚明。   进门差不多拍了三四条,拍得不好,不怎么来电,导演并不急切,反复详细说明了之后,再次开机,两位主演的演技都有保证,之后要求完全达标,只不过是导演想看看能不能拍摄得更好,于是又再次拍摄了几次。   每个导演都有自己拍摄的不同风格,所谓拿钱办事,两名主演都并无任何疑问,老老实实地重复拍摄,很是叫人省心,于是导演拍完后又再『露』出令人恐惧的笑容,放两人休息一阵。   一见钟情,怦然心动,这样微妙的情绪饰演起来并不算难,可要是还加个口不对心的设定,那就显得有点奇妙了。   徐缭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在意,又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吴语爱慕非常的那位女神从大荧幕上走下来,化身为平凡的女子,既不光鲜夺目也无亮丽可言,然而他依旧对她一见钟情,直到意识到对方就是自己所喜欢崇拜的梦中女神才反应过来。   在意识到自己曾仰慕这个女人之前,他就已爱上了她。   休息时,徐缭的思想开了个小差,人们似乎总觉得美好的东西就应当与美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爱意就该跟烈日骄阳或者是清风明月所联系,那些懵懂的心思,那无声无息地心动,天生就该有张美丽的背景图,温馨而带着暖意、热切又不失柔软,就像午后的一间小咖啡馆,有着热气腾腾的饮料跟甜腻的点心,入口仿佛蜜一般,淌进心里头。   而不是寒冷的雨夜,钻入身体那『潮』而阴冷的湿气,如梦一般转瞬即逝的来往,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   那日他由死到生,『迷』恋虚无缥缈的幻影,最后才知这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那场景实在算不上美好,阴冷、『潮』湿、昏暗、连带人尚痛不欲生,简直满足任何致郁电影的镜头需求,偏生徐缭在那雨夜里获得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你在傻笑什么呢?”曲岭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过来坐下身用胳膊撞了撞徐缭,而后递过来一罐热咖啡,她自己拿了根吸管,正在拧开盖子。   徐缭把热咖啡捧在手里笑了笑道:“想到了点好事。”   曲岭月大概是看出什么东西来了,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徐缭,却没有说出来,这点真不知道应该说是可恨还是可爱,然后一直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姿态跟徐缭聊天:“不只是好事而已吧,说不准人也很好。”她笑着往嘴里丢了块糖,一语双关,没再多取笑徐缭,导演就已经扯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叫众人聚集。   一口气拍到了傍晚五六点,总算得以喘息,隔壁一直在布置书店,赵松溪本人也好书,剧组希望这家书店会有点不太一样的风格,米开朗实则并不开朗,他沉闷无趣且多疑,可以列为所有人最不想结交的怪咖排行榜第一位。按照道具组的意思是,这书店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需要赵老师一部分的灵感接入,让他能更好的跟这些书融合在一起。   米开朗这样的角『色』诚然承包一部分的笑点,可事实上他要是只是个丑角,那这故事未免太无趣了些,甚至可以说编剧完全是个脑子有包的傻子了。但凡这类『性』格古怪的角『色』,多数会在重要剧情上发挥作用,米开朗也不例外。   他沉溺书籍,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实则是认为这些虚伪的交往毫无必要,因此他往往能看透事情的本质,放下人们跨越不过的坎,直击问题中心。   作为路人的群演们还尽职尽责地来来回回在咖啡馆外行走着,徐缭已经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附近就有酒店,汪甜递回手机,背着包跟他一块儿坐车折返,留下剧组继续收拾接下来的事。   拍了一天戏的确有趣,可也非常疲惫,徐缭进浴室洗了个澡,将倦意跟烦闷迅速冲去,在穿浴袍时听见了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应肃。   “想我了?”徐缭兴高采烈地接起来。   应肃轻轻笑了声,他不知道是在哪里,背后是安静夹杂着嘈杂,这形容听起来很矛盾,可事实上就是那样,他的背景并不吵嚷,但始终有个听不清的声音在喋喋不休,而徐缭分不清那个声音在说话还是在咳嗽亦或者只是在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也可能都在。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应肃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反唇相讥:“我至少比你好些,我已经是这样的人了,没打算继续造孽。”   那声音截然而止,倒叫徐缭惴惴不安起来,他低声道:“应肃?你在说什么?”   “……”应肃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剧组那边想谈谈炒绯闻的事,所以我来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徐缭十分震惊:“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不同意啊!难道我们交往是交假的吗?!如果这部电影没有炒作就会扑街的话那就让它扑街到死算了,我才不在乎它到底会怎么样,我只是个演员,做到我的本分,全心全力演出就足够了。”   这话搁在金球奖之前,他还真不敢这么嚣张地说出口,可是拿到金球奖之后许多东西就截然不同了。   诚然,徐缭的确很在意《七日恋歌》跟自己作品是否能够成功,可说实在的,要是它们糟得只能靠卖因戏生情才能得到销路,那足以证明他彻头彻尾就是失败的。既然本身就是失败的,徐缭又为什么要为此做出牺牲。   无论应肃在不在意,无论他们的关系是否能够公开,徐缭都不想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炒作。   “我想也是。”应肃淡淡道,“我会拒绝的。”   徐缭的心里悄悄开出一朵花来,他甜滋滋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   应肃于是又轻轻笑了笑,他柔声道:“是啊,我很开心。”   “是他吗?”   嘈杂声忽然减少了,一个沉稳而具有威严的年长男音极轻地响起,却在安静的环境里无比清晰。   “与你无关。”   被挂断前,徐缭听见应肃如此冷酷地回应道。 第九十四章   “我还以为你会更欣赏年长些的。”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单手摘下眼镜,指尖按『揉』了下鼻骨两端,另一只挂着点滴的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边上。他的学生跟请来的保姆都已经离开了这间病房,雪白的被子上平铺着宛如手册的报纸合集,纸张与油墨的气味不算太重,他伸手抚过平滑的纸面,上面有几处被做了记号,无一例外,全与徐缭有关。   “你向来自以为是。”   应肃语调冷淡,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凝视着对方,用见怪不怪的口吻讥讽道。   对方不置与否,他们两人已经太久没有见面,没必要把时间跟状态浪费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能够抵挡住时间这股洪流的冲击,纵然再无所不能,也无法消抹多年不见带来的隔阂跟陌生感,不光是应肃对他的,也有他对应肃的。   照片、信息、成就,获取这些对应睿简直轻而易举,然而冷冰冰的纸张却无法告知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曾经经历过什么,负担过什么,曾为什么高兴,曾为什么悲伤。   他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跟明星交往对你并没有任何益处。”应睿轻轻翻过几页,平淡无奇道,“恋情不够稳定,感情难以长久,他又正当红,受到的诱『惑』力远比你我能想象到得更大,而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从来就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他迟早会厌烦你的说教、冷静还有一成不变。”   许多未能及时抒发出来的情感并非消失不见,它只是被压抑在某一处,迫不及待地等待时机以最为丑陋的面目爆发出来。   应睿不知道对方如今已成长成一个怎样的大人,然而并不妨碍他斟酌片刻,挑选最不易起冲突的那些话题。以吵架为结局的会面毫无意义,除了表现适当的关心,应睿并不打算再过多试探应肃的底线。   “这倒得多谢你。”应肃看了看窗外,忽然道,“我已经学会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信任,假如最终结局不好,那也是我、应得的,我并不在乎。从决定那一刻开始,就该已经准备好这一切将会结束,谁也没有义务回应这些自以为是的期待。”   “我已经习惯了。”   任『性』、倔强、嘴硬,小时候的坏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始终认为你更适合女『性』一些,她们相对更温和,对感情更细腻,而男『性』则不同,他们更在乎颜面、事业,弥补这些差异并不困难,可是你真正缺乏的是家庭,男『性』无法给予你,而且这条路太难走了,即便政策已经通过,社会也并不包容。”   应睿并非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他对应肃的恋情并无『性』别上的限定,不过无疑,男『性』恋人在这个社会上会遭受到更多的阻碍,特别是这位男『性』在社会里还享有极高的地位跟声望时。   应肃会被孤立成异类。   人们宣扬对同『性』的支持跟包容,新『潮』的女孩跟男孩们将这感情包装成美好的糖果,然而这不全然就是现实,脱离开美丽的外形,令人动容的『性』别抗争,感情从来都是那个模样,无论异『性』还是同『性』。   争执、包容、痛苦、幸福、『性』都是同等的,分明是同样让人心力憔悴的感情,同『性』之间还要再承受来自社会的重压。   当斥责与痛骂如『潮』水般涌来时,没有人能为他承受这些,这是社会不平衡的法则,它无礼、傲慢、高高在上、陈旧烂规,值得丢进垃圾桶。   可发钝的利刃仍能够叫人遍体鳞伤。   陈腐的思想可以由任何人作为先锋去推翻,唯独不该是应肃,不该是他经受这些,不该是他在承受一份不稳定的感情时,还要恐惧担忧自己会被人当做荒诞不堪的异类。   偏偏应肃不会在乎,这才令应睿忧虑。   应睿略有些艰难地用单手擦了擦眼镜,他向来是个温顺听话到不叫医生跟护士多『操』心的病人,并没有随便动弹另一只手。   而应肃只是冷眼旁观着。   “合适。”   应肃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一片冰冷:“对你来讲,任何事情总该选择合适的那套方案,这样的做法更合适,这样的选择更合适,至于心里希望怎么做,想要怎么做,从来都不重要。你总是做最合适最正确的决定,所以你的学生活下来了。的确,她注定是要死的,你做出合适的选择,还挽救了一条人命甚至于一个家庭,对吗?”   “我并不想跟你争执。”应睿轻声慢语道,“我很抱歉,小肃,我很抱歉当时我没有待在你身边,没能照顾你,你母亲死后我陷入痛苦失去了跟你沟通的最佳机会。可你应该停止自责了,你知道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应肃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应该自责吗?”   “那你在做什么呢?”应睿缓缓道,“你愿意来见我,却不愿意放下,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恨我那倒轻松了,你大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而不是将这一切责任怪在自己头上。离去的人总会给还活着的人留下一定的愧疚感,然而这不是你的问题。”   已经十多年了,许多坚持成为恨意的理由早已消散,留下的单纯只是恨这种感情而已。   应肃最后深深地看了应睿一眼,分明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却同样叫他恨之入骨,最终转身离开了。   “我不需要家庭。”   “我不像你这样傲慢,最起码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以不会给人无望的期待,不会让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与众不同。”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离奇,无论应肃多么抗拒、排斥那个男人,甚至为了显现出自己与对方的截然不同而去惹是生非,做个叛逆少年;然而在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一过之后,他就意识到那行为太愚蠢了,冥冥之中像是仍有什么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无论应肃如何不甘愿,他终究越长越像应睿,不光外形,还有『性』格。   哪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甚至于时至今日,应肃都开始理解对方的行为,比起远在病床上有医生照顾的*屏蔽的关键字*,自然是一条岌岌可危的『性』命更有拯救的价值。应睿总是做最合适的选择,医生没能救下他的*屏蔽的关键字*,他却救下了一个家庭。   也许应睿说得没错。   一直以来,应肃都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大胆点跟随母亲离去,即便如今已不会再有这样愚蠢的轻生念头,可是他仍无法停止责备自己。   责备那个,轻易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自己;责备那个,把血脉跟感情太当做一回事的自己;责备那个,太过自以为是的自我。   应肃并不愚蠢,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内在如何扭曲崩溃,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何迥然有别于世道所鼓吹的感情,知道自己保持这样的想法对愿意与他建立感情的人是多么不公平,然而他再无法给予更多的东西,多疑跟猜忌随着母亲的离去深深根种在他身体里,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信任,彻彻底底把自己交托出去。   他最终完完全全变成了跟应睿一样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概是他不像应睿那样造孽,决定再去毁掉另一个无辜生命的人生。   应睿是个好人,这一点应肃无法否认,教育、脾『性』甚至于认知,他儒雅和气,从不打骂他人,多年来给予应肃冷静的空间,维持恰到好处的联络,不会借以亲情要挟,如果没发生那场令人不快的生死抉择,本该是个无可挑剔的父亲。   然而发生了,应睿没有做好选择。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喜怒无常。   …………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这次工作对于徐缭而言几乎是享受,放松、自在,熟悉之后他们甚至能随时随地即兴发挥一下,用不着担心对方接不住。   今天曲岭月有些事,行程安排得是徐缭跟赵松溪的拍摄环节,剧本一向是打『乱』来拍摄的,昨天还在拍摄吴语刚决定好聘用乔诗杏,今天就开始拍摄第七天乔诗杏即将离开的对话场景了。   赵松溪给书店出的主意就是他把柜台搭成了个半书窝的模样,导致整个书店看起来全是书堆砌起来的,而他窝在唯一一张躺椅里悠哉悠哉地像个小老头。无论是否处于拍摄状态,赵松溪看起来都跟这间书店契合完美,仿佛他天生就该塞在那张椅子里一样,可同理,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这些杂『乱』繁多的书籍而忽略他,如果这是张图画,那赵松溪无疑是主题,大量的书籍不过是点缀。   徐缭带了两杯咖啡来,正烫,他跟这间书屋格格不入,这导致剧组在摆放书籍跟设置他的衣物上格外别出心裁了些,使得整体构图看起来完美无缺,不至于叫徐缭显得太突兀,又让他看起来具有自己的特『色』。   这段剧□□实上有点搞笑,它是个转折点,乔诗杏即将要离开咖啡馆,而吴语最终决定不将这份感情说出口,然而他痛苦地像好朋友米开朗倾诉,却得到了对方的抨击。这一段吴语跟米开朗需要掐起来,他们都属于偏“文职”的工作者,加上有一个还是怪咖,所以不会真正打起来,但是会以更别样的方式掐起来。   场记按下板子,正式开拍。   “胡扯。”   米开朗喝了口热咖啡,他歪着头缩在椅子上,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长腿作为支架任由书本依靠,哼了两声:“你在找借口。”   “我没有。”吴语摊开手道,他大半个身体倚靠在书堆上,叹着气喝了口咖啡,“我不怪你,你压根不懂,没明白这件事多重要。她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说不准她对我的好感也只是演的,你知道,演员嘛,她们不会让你意识到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胡扯。”   米开朗又重复道。   吴语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试图跟米开朗说清楚这件事:“你不明白,如果我说了,那一切都回不去了,这七天的美梦都会消失,她再也不是那个傻乎乎又可爱的小咖啡师。我不能爱她,你明白吗?她有更好的人生,更合适的对象,而我什么都给不了。”   “胆小鬼。”米开朗从喉咙里咕哝出不屑的声音来,他鄙夷道,“全是借口。”   吴语有点恼火了:“蠢货!你才是在胡扯的那个!你压根不懂我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你是个白痴。”   “我才不是!”   “你就是。”   “滚你的吧!”   ……   他们用言语攻击了一会儿彼此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因为这实在有点像菜鸡互啄,分明打不到对方但是他们俩还试图用肢体攻击空气。吴语换了下姿势,他端着咖啡杯坐在了书上面,靠着书柜慢腾腾的,略有些沮丧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找借口,因为我在害怕。所有的理由都只是借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已经爱上她了,无论她是哪个人。”   米开朗或者说是赵松溪,不知怎么地走了神。   导演立刻喊了停,他疑『惑』地看向赵松溪,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停下了表演,而赵松溪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对众人道歉,说自己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从早上拍到中午,零零碎碎拍了不少,因为剧情差别极大,出入戏也的确令演员疲惫,导演倒是能够理解。   即便像是赵松溪这样的演员,也不可能随时随刻百分百好状态,更别提有时候不是演员的问题,而是灯光、场景甚至于构图出了错,都要求演员一遍遍地重来,也难怪赵松溪疲惫不堪。   于是全组暂作休息。   徐缭拿着剧本走过去坐在赵松溪旁边,而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翻动着手里的书本,像是想到了与剧本甚至剧组毫无关系的事情,视线一动不动,他觉得赵松溪并不是累了,之前连着拍摄了近十八个小时都没见赵松溪出任何问题。   所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都是借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问题大概是出在这句话上吧。   吴语一开始就认出了乔诗杏,却故作恶声恶气,他给予了乔诗杏一个能够喘息的空间,并且认定对方对自己产生的好感正是因为他们互不相识,让乔诗杏感觉到十分自在。他将这一切归于美梦一场,定下七日之约,等待着美梦醒来的那一刻,然后做出最理智最克制的决定。   他不会告诉乔诗杏,自己到底有多爱她,不单单是仰慕、『迷』恋、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他爱她,只是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   然后吴语为埋葬这份感情找了无数借口,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了,这七日对乔诗杏而言不值一提,她的留下不过是一个演员为了自己的角『色』来学习如何当一个咖啡师。然后心安理得地拒绝乔诗杏的回应,漠视对方的真心,放弃可能会拥有的美好结局。   老实说,其实徐缭并不觉得吴语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然而电影就是要击破现实,所以米开朗发出了声音。   这一切只是胆小的借口!   情况与赵松溪和罗棠的婚姻不那么相符,却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徐缭耸了耸肩膀,在对方认真沉思的片刻,端起自己的咖啡溜之大吉,有过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可不敢再没头没脑地瞎给意见。   即便是在拍摄期间,剧组也需要一定的曝光度,只要与剧组提前协商过,媒体可以进行探班采访,赵松溪在这方面完全指望不上,曲岭月离开之后基本上就靠徐缭一个人支撑,好在媒体对落单的他不太感兴趣,来得不太多,不过这也导致了来探班的这部分记者对徐缭“太感兴趣了点”。   “和曲岭月合作扮演一对情侣的感觉怎么样?”记者的脸上充满了跃跃欲试。   徐缭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曲姐很有魅力,又是老前辈,和她这样的演员合作,我很放心。”   记者见回答毫无爆点,不由得略有些失望,不过这并不要紧,起码徐缭已经给予了足够多的信息,因为剧组有所要求,能够给予采访的时间不算多,很快徐缭就松了口气,继续投入拍摄之中了。   直到他看到第二天的日报标题:徐缭赞曲岭月极有魅力,疑正在交往中。网友直呼般配。   甘霖娘啊!   虽说做了明星就得做好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徐缭也知道记者跟狗仔有时候几乎不分家,靠着一根笔什么都敢『乱』写,可还是差点气到脸部肌肉失调,倒是汪甜笑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大早买了好几份相关的报纸,全都在说徐缭跟曲岭月因戏生情的。   这里头没有剧组推波助澜,徐缭打死也不信。   因戏生情这个料,不管双方愿不愿意炒,剧组是铁定会炒的,询问也只是看明星配不配合罢了。如果愿意配合,那么就算是坐实了这段感情戏;如果不配合,那么明星大可以对记者说:“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然后记者跟网友交换一个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眼神,表示大家都明白、明白的。   要不是理智还在,徐缭简直想登报给应肃吹几千字彩虹屁,让媒体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真正在交往的吹嘘。   米开朗跟吴语的单人片段拍摄得差不多之后,曲岭月就回来了,徐缭则借着这两天练习了下舞步,当然不是跟应肃近乎**的那种方式,而是认认真真地跟着舞蹈老师复习了几次,之前就已经特别提前训练过,跟舞蹈老师差不多算是复习跟定位。   这一段剧情正巧是个对应。   乔诗杏获得影后这部称号的电影里也有一场舞蹈,那时候她跳得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不慎踩到男方的脚,可评委们赞赏她表现出了沉溺爱河的女孩子应有的青涩跟羞窘。然而直到跟吴语在咖啡厅里起舞时,乔诗杏才意识到跳舞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曲岭月脱了高跟鞋,地面特意经过处理,咖啡馆的桌椅被重新摆放,形成一个“巨大”的舞蹈场合。   这下子徐缭就比她高得多了,服装师特意给他垫了肩膀,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足够高大而有安全感,衬得曲岭月格外娇小玲珑。   电视挂在墙壁上,里头正在放乔诗杏那部电影,曲子悠扬,风铃顺着夜风轻轻晃『荡』,灯光调成了暖『色』调,显得场景更为暧昧。   徐缭揽着曲岭月的腰肢,手安份地放在她的胯部上方,两人贴得非常近,能清晰看到曲岭月美丽的五官,昏暗的场景,紧贴的身体,值得任何正常的男人稍稍动一下心,而徐缭坐怀不『乱』,面不改『色』,视美『色』如尘土,反倒是想起应肃含笑的脸,心里一阵悸动。   而曲岭月的眼睛里只是闪烁着光,是支离破碎的灯影,是飘飘『荡』『荡』的月『色』,是一个女人怦然心动的时刻。   舞曲很慢,两人的舞步也不算快,乔诗杏搭着吴语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位对她完全没有好脸『色』的毒舌老板,一直嫌弃她笨手笨脚的咖啡师,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带领着自己完成这首曲子。   她从没有感觉过如此刻这般美妙的快乐,对方自然没有专业老师指导过后那么完美,姿态随『性』,动作也并不全然合格,可每个转身,起步,都让乔诗语感觉到了从没有的愉快跟缠绵。   然而当乔诗杏试图再进一步时,对方却退后了一步。   “傻姑娘。”对方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那目光里像是藏匿着什么,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随『性』地微笑道,“学会了吗?”   乔诗杏眨了眨眼睛,忽然凑上去捧住他的脸,仰起头深深亲吻了下去。   而在荧幕之内,男主角正拥住手足无措的女主角,亲吻她的额头。   这才是爱情。   乔诗杏抱住吴语,遇上爱情时,男人往往谨慎小心,女人却会变得异常大胆。   “过!”   曲岭月还未能完全出戏,站在咖啡馆里平复情绪,徐缭却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准备去化妆间卸妆了。   然而他一转头,却看见了应肃就站在剧组当中,含笑着看他。   徐缭的脚步顿时雀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响起了金星的声音:小丫头片子的,年纪轻轻还有两副面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肃哥对撩总的感情,仔细想了想,大概就是:宁愿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 第九十五章   “你怎么来了。”   徐缭强忍着欢快的内心,恨不得当场给众人跳一段小天鹅舞聊表心意,而后又想起拍摄吻戏叫应肃看见,不由得一阵心虚。这段吻戏的大致镜头其实并不准备在今天拍摄,毕竟时间已经太晚了,而且一旦磨合不好很容易失去状态,平白浪费时间。   到底是拍摄,自然也不可能借位,曲岭月是实打实地踮起脚贴了上来,他们俩要演的是一对互相暗恋的有情人,又不是仇人,说白了这事有关职业道德,可徐缭不知怎的还是有些心虚。   应肃并未回答他,而是跟众人打了个招呼,神情倒是很从容,说是要带着徐缭去吃夜宵,导演并无意见,任由他们离开,反正今天徐缭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既然要吃夜宵,自然得抓紧时间卸妆,往化妆间走去的时候应肃忽然递过了一方手帕,口吻未听有什么起伏:“口红沾上了。”   徐缭讪讪接过来,借着这点接触『摸』了『摸』应肃的手指,对方略挑挑眉,倒没拒绝这点亲近,于是叫大明星放下心来,知晓对方并没有真正生气,很大几率就只是单纯提醒下而已。然而这又让徐缭略有些泛起酸水来,没头没脑,莫名其妙,明知道应肃平日里冷静无比,还总是期望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   不过说到头来,要是应肃真要吃醋,只怕又让人头疼了。   人真是矛盾,徐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里到底更希望应肃会有怎样的表现,如果说要应肃能恰到好处的吃醋,叫人心里得意欣喜,又不至于焦头烂额,这样也委实太梦幻了些,要是被应肃知道,估计今天晚上就得立刻变成释迦摩尼同款发型。   这种『性』格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无论是他,亦或者是应肃。   不过人生在世,梦想总是要有的嘛。   快进门的时候,应肃意料之外地开了口,他伸手按在了门把手上,抬眸看向了徐缭,低声道:“只是想你了。”   而后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徐缭待在外面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应肃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那句话。   化妆跟卸妆同样,都是麻烦而索然无味的过程,薛姐按着表现得略有些过于兴奋的徐缭十分不高兴,抱怨道:“就算今天跟曲姐拍了吻戏,也不至于你这么乐开怀吧,我的小徐宝贝哎,你可老实点吧,我可不想卸不干净给你这张漂亮脸蛋添麻烦。”   薛姐为人实诚,他左思右想,在徐缭表现如此兴奋的所有可能『性』里,首先就将应肃的到来排除了出去,那么仅剩下的情况寥寥无几,俊男美女,徐老师在他人眼中笔直的宛如钢铁,除跟曲岭月拍吻戏外不做他想,即便说错了,也当做是玩笑敷衍过去就可。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缭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正襟危坐起来,完全没有一分钟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地压低了声音,试图模仿应肃的口吻:“这种话别说。”   “哎呀,我这不就是玩笑下,瞧你还当真了。”薛姐乐不可支,笑嘻嘻道,“好嘛,跟曲老师没关系,那你今天高兴什么?”   徐缭眉飞『色』舞,强忍住得意道:“肃哥今天请我吃夜宵,可不得十分高兴。”   气氛突然沉寂片刻,半晌薛姐才无语哽咽:“徐老师,你也太勤俭持家了吧,肃哥他只是请你吃顿夜宵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天表白成功了呢。”   你懂什么,心意最重要。   徐缭在心里嘀咕,仍是面不改『色』,轻佻笑道:“有本事你也叫肃哥请你吃夜宵。”   “要来吗?”应肃抬起头,平静发问,给足了徐缭面子。   徐缭心里咯噔一声,跟人吹牛打屁闲谈扯淡的确很开心,可是从没想过二人世界被任何人打扰,就算是薛姐也不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先怒视得意忘形的自己还是怒视一无所知的薛姐亦或者是坏心眼开口邀约的应肃。   “不了不了。”薛姐一把抓过汪甜,冷汗潺潺,硬生生挤出个笑脸来,“我跟小甜约好了待会儿去做个按摩。”   汪甜误入战火,登时头晕目眩,惊恐无比,只好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啊……我跟薛姐待会要去按摩。”   “哦。”应肃低头继续看杂志,似乎没太注意到自己的邀请吓着两人,态度十分平静。   除他以外,化妆间内三人纷纷松了口气。   应肃并不吓人,『性』格更谈不上扭曲,甚至可以说是极有魅力且十分有能力的男人。   这种退让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不自在,不同等身份的、不同等地位的那种不自在,就好像学生不喜欢跟班主任坐在一块儿,兔子不敢跟狮子待在一起,仅仅是出于气场不和,跟本人的关系倒并没有那么大。   大概是从最开始入职时起,汪甜就对自己这位上司略带着点崇敬跟畏惧,完美的人会引来其他人的跟随,可是应肃并不是那样的领导者,除非必要的应酬,他私底下并不和善可亲,甚至称得上十分冷淡,倒不是说他缺乏包容体贴的情感,而是更多的,像是气场自动将人排斥开来,叫人只敢远远仰望。   他很好、很优秀,跟我想与他亲近是没有必然关系的。   相比较之下,还是徐缭更亲切温和得多,汪甜与他说笑话打趣甚至一起吃盒饭,也不会觉得不自在。   说起这一点,汪甜对此也十分钦佩,她能看得出来徐缭跟应肃关系的确不坏,比起应肃跟白苏那种近乎教导式的合作关系,他们俩更像是一对密友,尽管两人都没有过多表示,可那种极为自然的亲密感无处不在,听徐老师的口吻,两个人大概经常一起吃饭。   能跟同事变成好朋友真好呢……   汪甜心里略有些羡慕,不过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绝没有那个胆气跟应肃交际下去,还是跟薛姐一起玩吧。   说说笑笑里时间倒也算过得很快,徐缭卸完妆后洗了洗脸,拍拍脸蛋,薛姐又大惊小怪地给他擦护肤品,嘴里念念叨叨,片刻都不肯停下。   没人觉察有异。   最后跟应肃出去时,徐缭难得没有全副武装,这座小镇的人好奇心并不泛滥,大概是发展得太慢,年轻人大多都涌去了大城市,如果没有夸张的广告跟海报堂而皇之地告诉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即将有一位大明星上街来,只怕谁也懒得多费心瞄别人两眼。   毕竟冰天雪地,冷得要命,忙碌于生计已耗尽心力,他们对路上的行人漠不关心。   徐缭得以喘息片刻,不做任何伪装,不过天冷,他倒也添了『毛』线帽跟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本也就不容易分辨。   两人刚出门不久,正裹上大衣,就迎上了夜间纷纷扬扬的小雪,他们还在大街上,并不敢牵手,等到路灯暂歇了口气,天『色』越渐昏沉,浓浓郁郁仿佛墨『色』盖住明月,徐缭才觉得手心一暖,另一人的肌肤温暖柔腻,刚擦过护手霜,又带点香气,仔细感觉起来,却没那么滑腻了,热度底下还有点薄茧的粗糙之感。   他活过几十个年头,此刻倒像十几岁的怀春少年那般,心儿怦怦作跳,只差脸上染遍红霞。   吃夜宵虽是临时找的理由,但是这会儿冷得要命,吃点东西汲取点热量也不算是坏主意,应肃对此处也并无了解,两人只好随意找了家清幽干净的小店,抖落身上薄雪,有些早已在进门那一刻就化了,湿润地附在衣服表面。   “你想吃什么?”应肃问他。   “嗯……”徐缭翻看了会儿菜单,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哈气,鼻头被冻得发红,他皱了皱鼻子,仔细审核着上面的菜肴,干脆拿手机扫过二维码,眯着眼睛挑了几道,又转手送到了应肃面前,闷声道,“你再看着多挑几样好了。”   应肃倒不客气,店面虽然不大,设备却很齐全,光看徐缭的选择就知道他的三餐情况,不由得皱皱眉道:“你有老实听营养师的建议吗?”   “有啦,就算我没有小甜也会听的。”徐缭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人出名了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麻烦,要么因为形象要么因为怕死,助理、营养师、司机、保镖,一个有钱人顿时就能提供起许多不同职业的岗位,为广大人民群众增加就业率搬砖添瓦,贡献一份微不足道的小小力量。   他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还要更多些,造型师、营养师、心理医生、专用裁缝、私人保镖等等。   这么想下来,他在自己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个家庭。   应肃告诫道:“最好是有。”   由于前科累累,徐缭还真没有底气反驳,只能眨巴着眼睛恳求应肃放过自己一马,对方倒也没真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好像忽然有一瞬间难看无比,紧接着就闭嘴了。   徐缭开始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生气了,他伸出手轻轻戳了下应肃的手腕,小声道:“我有听话,你别生气。”   “我没有。”应肃皱了皱眉,他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不动声『色』,可最好的一点就在于会直截了当地把事情说出来,他缓缓道,“只是觉得在这时候跟你说这些太无趣了点。”   真是令人挫败,应肃在心里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点受伤,来之前他只是觉得无措跟不安,可真正见到徐缭后,他意识到应睿所说的那些可能的确影响到了自己,带来同等分量的恐慌在心底漫无目的地滋长着。   他的确是个无趣的男人。   徐缭简直乐出声来,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应肃考虑这些的时刻,他眨眨眼睛,竭力遏制住自己的得意,含笑道:“原来你也会在意这种东西。”   而应肃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一如既往,清澈而洞悉万物,像是能将徐缭整个人看穿,但并非永远如此,起码这一次没有。   起码他就不知道徐缭压根不在乎,也不介意,甚至称得上享受这种关切跟管束。   “我很喜欢这样。”徐缭将手放在冰冷的桌面上,将笑容敛进唇齿,轻声道,“我喜欢你关心我。”   大概是由于客人非常稀少的缘故,他们俩点的东西上得相当快,服务员看起来有些兴致缺缺,估『摸』着是晚上又冷又困的缘故,不过还不至于消极应对,只是将几样菜品跟米饭端上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懒得在他们两人身上多多费心。   徐缭及时收了声,在服务员走后才对着应肃又再笑起来,半张脸遮在围巾之中,他笑得眼睛弯弯:“我喜欢你在乎我。”   应肃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徐缭大概能感觉得到,对方应当也是很开心的。   闷『骚』得很。   徐缭用勺子戳着自己的米饭,他没办法确定希望应肃吃醋又不希望应肃会生气的自己到底正不正常,可却打心底里认定,这样的应肃实在是太可爱了。   吃完饭后雪稍稍大了些,徐缭戴着帽子倒还没什么,应肃那万年不变的发型却小小塌陷了一角,鬓边垂下来一缕长长的发丝,晃『荡』在眼角附近,看起来近乎有些忧郁。徐缭见不得他这样,哪怕知道这模样只是自己过于多情的幻想,仍是受不了,人就在这样,多余的共情能力容易影响正常思维。   然后徐缭就将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才不管应肃有没有洁癖,愿不愿意,伸手盖在了对方的头上,把自己冻了个哆嗦。   应肃戴『毛』线帽的样子有点搞笑,更搞笑的却是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完全放空,大概是压根没想到徐缭竟会如此胆大包天。   他的耳朵很凉,徐缭又伸手捂了上去,昏暗的大街离着路灯还有段距离,他们就站在将暗未暗的这段微妙空间处,一心一意地凝视对方。路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车了,只有纷纷扬扬的小雪,两人沐浴着雪『色』,徐缭近乎着『迷』的,轻悄悄道:“别害怕。”   在这一刻,应肃心里一惊,几乎以为徐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徐缭将额头抵了过来,两个人这会儿都被风吹出了冷意,贴在一起倒像两块暖不起来的冰雕,缓缓道:“我就在这里,要是你哪天对我来讲不够好了,我会告诉你的。可在这之前,你用不着提心吊胆的。”   再之后,徐缭就打了个喷嚏,应肃下意识退开了三步。   他们俩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在这种环境下谈恋爱为好,于是去路口招出租车司机,一路坐回了酒店。   应肃来得匆忙,做事却一点也不匆忙,他另开了个房间,离徐缭不远,可也说不上近,堂堂正正地洗过澡之后过来找人。经纪人与明星有些事情要商量也并不奇怪,剧组即便有人撞见了,也并没有起疑心,他进去时徐缭正在喝姜茶,满满一杯,切碎的姜末漂浮在顶端,口感辛辣又带着点甜腻。   徐缭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好了,今天什么都干不成了,不然非得把你也传染上不可。”   拍戏总是很难顾全身体的,日夜颠倒,包括一口气拍上几个小时,纵然咖啡馆里有各种各样的准备,可到底是大冷天,戏服不比自己日常,自然是按照怎么好看怎么合适来着,而不是看保不保暖,免疫力下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你都在想什么?”应肃低声教训他。   “难道你不想吗?”徐缭又喝了一大口姜茶,被热气熏得泪眼汪汪,不敢置信地看向应肃,“我才知道你是个柏拉图式恋爱拥护者,天啊,我不会因此上刑场吧?”   应肃的眉『毛』微微跳了跳,缓缓道:“你可以继续表演下去。”   徐缭顿时乖了起来:“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眨了眨眼睛,难得又有了那么一丝丝扭捏跟不好意思,其实打从交往以来,应肃主动找他倒是不少,可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想他而过来找他,也就是说这一刻应肃不是经纪人,而单纯只是他的男朋友而已。   于是应肃叹了很长一口气道:“我这次来,就只是单纯有点想你而已。”   这导致徐缭突然笑了起来,他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张开手道:“那过来抱一下。”   应肃不能拒绝,只好走过来将徐缭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他刚洗过澡,身上是沐浴『乳』的香气,十足温暖柔软。徐缭靠在他胸口下方一些的位置,紧紧搂着对方的腰,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以后别再叹气了,叹气的人老得很快的。”   才不,应肃是个例外。   他老了反而特别好看。   应肃又想叹气了,不过想到徐缭刚刚的话,又忍住了。   徐缭压根不知道应肃来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过看着对方不太高兴的样子,也没打算跟对方聊聊罗棠给的那个情报。   诚然徐缭的确十分好奇应肃的过往跟家庭,可既然应肃不想说,那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还不应该知道那些事,既然不应该知道,那么无论徐缭知不知道,他都不知道。   虽然没办法深入交流一下,但不妨碍他们俩互相拥抱拥抱,应肃好心肠地给徐缭暖了暖被窝,大明星缩着腿踩在对方小腿上,恃宠而骄,压根不管对方看起来有点想揍他。徐缭个头不算小,缩起来的样子却显得极幼,完完全全把自己交托到了应肃怀里,闷闷发声:“我也很想你。”   应肃抱住徐缭,感觉到了无限的酸涩涌出心脏,意识到自己对父亲撒了谎。   在这件事上,他永远……永远没办法准备好。   爱情从不让人准备好,如果真到了某一天,他没办法像自己所说得那么轻而易举放弃这个人,直到此刻为止,他仍像当初站在病房外的那个小男孩一样手足无措,没做好准备就被命运推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前路如何。   徐缭对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被尘封多年的那个男人时隔十数个春秋,仍能对应肃造成巨大影响,他只是仰起头凝视这个人,觉察到对方并不如表面这般看起来愉快。   应肃严格来讲并不算是个很合格的伴侣,过于冷静理智,缺乏对生活的情趣,情话少得堪比国宝,能不能听见全凭运气,既不会吃醋,也懒得应付恋人犯傻的举动,甚至对他而言,公远远大过于私。   然而他有一点,是无人能够代替的。   应肃从不将就。   他这个人浑身都是冷的,从里到外,冷硬得仿佛冰雪雕塑起来的雕像,便使得所有感情单单在心口热起来。那些网络上为人们所追捧的绅士行为、温柔举动、贴心的男友标准,应肃身上未见一样,他只是习惯你。   尽管这个男人无趣、乏味、又好像对徐缭总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可若是他爱你了,便是真心真意,没有半点虚假。   于是徐缭看到他的每一眼,都能觉得这世界美得令人诧异,冬雪仿佛都化作春风,整个人都能安静下来,宛如有了归处。   爱情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有时候会令人痛苦,有时候又令人欢喜,就像《七日恋歌》里的吴语,残酷现实令人窘迫,他连爱意也不敢张大嘴吐『露』,生怕那颗真心从喉咙里跳出去,落在乔诗杏的手心里,却叫对方弃之如履。   “我其实每天都很想你。”徐缭轻声道,“可是老是跟你说这种事,你大概会觉得很无聊吧,说不准觉得我很幼稚,可能就觉得我不值得喜欢了。”   应肃亲了亲他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又想,你既然愿意爱我了,总不可能再随随便便又收回去了,天底下这么多人,你难得找到我,怎么还会错过呢。”   应肃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卷了卷徐缭的头发,温柔无比。   他静静等待着徐缭那些杂七杂八的碎碎念结束之后,才平静说道。   “我也是。” 第九十六章   直到最后,徐缭仍是不知道那个雪夜里应肃是为什么而来。   不过无关紧要,在爱情里头发生任何荒谬的事情都是值得被理解的,倒是剧组不少人看出徐缭飞扬的心情,取笑徐缭像是刚被女朋友探过班,这类男女感情的笑话在新闻上非常敏感,不过在剧组里却没什么,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谁没谈过几场恋爱。   更何况戏谑对象是男『性』经纪人,怎么也谈不上冒犯。   徐缭神清气爽,跟他们一块儿打哈哈,心道虽然不是女朋友,但的确是男朋友,所以没有什么差别。   而曲岭月是剧组里的劳模,整日忙个不停,行程挤得满满当当,连拍戏都是见缝『插』针着来,今天刚落地,夜间就得起飞,好在没出过任何差错,从不拖戏,也没有放剧组鸽子过。有时候徐缭看着她都觉得累得慌,至于剧组里另两位,偶尔能见上面,大多时候都见不上,不过两人都没多提,即便撞见面也不觉尴尬,到底都是大人了,也许是心里有点数了。   今年的公司年会仍没让徐缭赶上,听应肃说,崔远山已经完全自暴自弃地采用了去ktv包几个包厢唱歌这个主意,年会并没有什么意思,照旧领导讲话跟吃一顿好的,崔远山大概说了两分钟就放弃了,只剩下众人埋头苦吃,唯一值得称赞的是气氛不错。   而徐缭正忙得一塌糊涂,《七日恋歌》的宣传量远比他想象得更大,包括拍摄工作也不少,为了配合曲岭月的时间,有几场外景戏还得提前往外赶。剧组尽量安抚徐缭的心情,虽说资历不对等,但徐缭如今的名声跟话题量并没差上多少,可谓两方大神齐聚,好在徐缭『性』情温和,不难讲通,对工作颇为配合,总算免了剧组焦头烂额之苦。   有几场外景戏在另外一个城市,剧组在拍摄完咖啡馆这里的戏之后,就挪换去其他地方拍摄。这些外景戏其实在剧本上本该是离咖啡馆不远的地方,也是吴语跟乔诗杏约会的所在地,可是拍摄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为了找到合适的外景地,剧组已经找了不少地方了。   在那个城市呆了五天,徐缭跟曲岭月就拍完了所有戏份,连四处逛逛都来不及,结束后立刻飞了回去。   这五天他们拍摄了不少片段,囊括了乔诗杏单人怀念过往跟吴语单人怀念过往还有两个人约会的场景。   戏份都不长,就算都剪出来也未必能有五分钟。   这次外景戏后剧组放了个长假,不过徐缭没能享受到,他忙着从一个酒店转向另一个酒店,《失语者》带来了不少工作量,小燕娇首当其冲,被媒体争相追逐,最近还接了几份广告,听说她父母已经来到了燕城,不打算再回去了,最近正在办入学手续。   这些事徐缭只是从别人那听说的,不过小燕娇近来的确一直陪着他参与各种《失语者》的活动,想来消息不假。他对此事没什么意见,也不想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觉得让小姑娘分担媒体火力未免太没男子汉气概了点,便打算好帮对方一把。   哪知道小燕娇情商极高,娇声软语,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媒体,徐缭经历了几个采访,倒受她保护,敏感话题都被她『插』科打诨混了过去。   大人哪能跟孩子计较,小燕娇乖乖巧巧,童言无忌,偶尔在媒体上失言几句,有徐缭帮忙,也捉不到错处,倒是很受网络喜爱。   只是这种喜爱甚至走偏了路,人们总是很难把角『色』跟演员本身分开来,导致近来甚至兴起一股邪/教,吃这对伪“国民父女”,小燕娇年纪不大,失了父母就更为依赖较为熟悉的长辈,徐缭待她即便称不上极好,也算得上十分温柔,有心人剪辑下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甚至还有几个点击量极高的视频,标题无一例外——等你长大。   有一部分打的口号虽是父女情,但实际上却擦边球得厉害,公司方面是不予回应,《失语者》的专访又不便减少,媒体未曾想到网民如此感兴趣,也连着发了不少篇徐缭跟小燕娇私下关系的报道。   小孩子不了解,大人心里却该有点数,徐缭心中对此生出极浓的厌恶感,只是不方便在公众场合明说,若跟小燕娇隔开距离,对《失语者》和小孩子的影响都不好,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又怕这群人难以遏制,同样给小燕娇带来影响。   直到热度高到有些媒体都已经理所当然地开始询问小燕娇想不想长大后嫁给徐老师了,徐缭终于坐不住了,他生平头一次在媒体面前阴了脸,好在小燕娇年纪不大,却很机灵,装傻跳过了这个满是陷阱的问题。   小燕娇不明白大人跟这个圈子的恶意从何而来,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工作结束后她牵着徐缭的手,略有些委屈:“我不喜欢今天这些人。”   “嗯,我也不喜欢。”徐缭『摸』了『摸』小燕娇的头,柔声道,“以后他们问这些问题的,你都不要理会。”   小燕娇似懂非懂,只是茫茫然点了点头。   好在近日正巧拍摄《七日恋歌》,徐缭有心与曲岭月贴近了些,报道又抛下“父女”cp,争先恐后地奔着他们俩去了。剧组虽不知道一直抗拒炒作的徐缭为何突然如此配合,但到底对宣传有利,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慈善跟支援儿童甚至『妇』女权益自然不是空口白话就能起来的,国人对儿童安全跟『性』『骚』扰毫无任何意识,这事贸贸然谈起毫无益处,徐缭把这事跟应肃详细聊了聊,对方若有所思,只说要等一段时间,等到团队能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再进行『操』作也不迟。   不过工作归工作,徐缭仍是觉得气闷,剧本里拍摄时提到小媳『妇』是为了突出大山里的村民愚昧跟落后的观点,设置这些桥段是带着批判跟讽刺的『性』质,而不是为了让人当做糖拿来嗑cp的。   徐缭照顾小燕娇,纯粹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的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然而网络上的剪辑倒显得他们之间像对“爱侣”,甚至有人竟会认为这样的关爱是男女『性』之间的爱护,即便是小燕娇对两『性』界限还很模糊,然而她到底到了一定的年纪,已经开始觉醒意识,面对媒体的疑问会感觉到不舒服。   休假期间,徐缭难得找到空闲爬上小号,一个恋爱的爆炸脑解了禁,不像之前那个号不近人情,因此不少人留言在微博底下,私信倒是少了许多。   不过骂私生饭的从没断过。   “脑脑,你吃不吃徐燕啊?”   “脑大脑大,最近徐燕cp突然好热啊,我感觉不太好,你觉得呢?”   “你们傻『逼』吗到这种私生饭毒唯这里聊cp?”   ……   我能怎么看?   徐缭简直要发火了:除了拿眼睛看我还能拿什么看?我拿锤头给你们好看你们敢看吗?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对lt有爱好的麻烦自己自首,别扯正主,不想看,徐的cp只吃塑料夫『妇』。   爆炸脑好歹也算是徐缭的粉群里一尊大神,她向来独来独往,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毒唯跟暂定私生粉,不过为人虽然高冷,但是照片质量的确上佳,加上数量不少,甚至有人把她的私人微博当做图站来看。而之前挂了一波私生粉的『骚』『操』作导致至今在圈内赫赫有名,几乎是每个新入粉圈的粉丝都会了解的大神之一。   这方面唯有琳琅景『色』能跟她一拼,甚至于琳琅景『色』还要稍逊一筹些。   毕竟琳琅景『色』是一对*屏蔽的关键字*人,粉圈却海纳百川,有人吃腐,自然也有人对这个抗拒无比,因此会格外提醒注意,避免踩雷,为了这部分人便利,有人特别整理过链接,可以单独吃琳琅的图跟景『色』的评,不需要关注账号。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倒简单了,她的微博里除了美图就是美图,甚至于私人心情都并不常发,几乎全部都跟徐缭有关,逛起来简直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漫步在一个完美的图站跟彩虹屁中心,连赞美都不需要自己花时间想。   然而名气越大,就意味着麻烦越多,她的粉丝不算少,关注度又格外高,发微博才没几分钟就人尽皆知了。近来粉圈里因为这件事也闹过几次*屏蔽的关键字*,骂得激烈的不是没有,却鲜少拖自家正主下水的。   塑料夫『妇』?   众人转头回望徐缭那一长串合作关系跟认识的熟人,所有人最先就想到了白苏,万万没想到这位大神竟然如此长情,当年《片面》女孩还没彻底散尽,不少人涌到这条微博底下泪如泉涌,冲着结果徐缭大半夜睡不着忽然想起自己的简写实在有些问题,又爬上来发了一句。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不是白苏。   完全忽视999+的评论。   仿佛大半夜丢雷下鱼塘,顿时炸出一片,找到同好大神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留言区竟一时冷清非常。不过除了尴尬,众人倒是更好奇塑料夫『妇』究竟是指谁,干脆在留言区讨论起来,将合作过的演员挨个细数过来,男女都遍数下来。   塑的谐音如果不是白苏,按照徐缭的合作名单里,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倒是有冷西皮群体弱弱提出意见:“该不会是肃爸吧……肃缭读音也是塑料啊。”   众人大惊失『色』,热闹的版面又再度冷场。   如果说对早期粉圈来讲,爆炸脑是那个不可说;那么在徐缭的无数“官配”跟拉郎里头,应肃就属于rps里真正不可说的那一位。   粉圈噤若寒蝉片刻,就开始疯狂抽打跟吐槽“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甚至有粉丝连着刷了一排:自己傻『逼』不要拖累哥哥!被肃爸知道要完蛋了!!!   跟徐缭永远上不了头条的情况差不多,爆炸脑在粉圈里的仇恨也总是拉得非常稳定。   徐缭才没闲心看,他最近正忙着拍摄跟宣传,还有《失语者》相关的活动,有关于他为儿童『性』安全发声的事有团队去运营,自然也不打算在这时给自己多增加麻烦,因此把事情托付给应肃之后,就全身心继续投入工作。   十二月底的时候,徐缭结束了自己相当忙碌的“假期”,重新回归剧组,开始拍摄乔诗杏跟吴语表白的那场戏。   拍摄并不是很顺利,尽管徐缭跟曲岭月状态极佳,两人经过磨合也相当默契,然而这并不妨碍整体差了点什么。   导演决定休息半个小时,徐缭跟曲岭月脸上都是汗,两人的助理拿了瓶水来给他们俩,最近正在炒作,大家刻意给他们俩留了单独空间,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拿人家当挡箭牌就是要付出这样的代价,不过无论怎么说,总比他跟小燕娇被炒好多了。   “你干嘛不答应?”曲岭月拆了包饼干问他,“恋情公关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等电影结束了就好聚好散了,双赢。”   其实在明星里炒作恋情的公关挺常见的,甚至可以说几乎都成了一种特定的模式了,基本上在一部电影里开始,只要双方有合作,男女甚至于男男都有可能为了热度跟人气进行合作。时间会视需要而有长短,像是男男会比较简单,卖腐到了作品结束或是结束后的几个月就可以立刻中止。   男女一般会复杂些,因为需要营业的时间更长,而且由于『性』别缘故,会直接“交往”。公司的团队按照情况安排狗仔甚至粉丝去偷拍他们,在这段时间里先放出几篇稿子探探口风,然后被狗仔街拍到相关照片,再否认,按照电影或者是电视剧作品宣传,循序渐进,然后让两位“迫不得已”的承认,给予大众顺理成章的感觉。   通常不会上来就直接大爆料,而会在朋友跟恋人这两者里反反复复炒作很长一段时间,两人还有必要出门“约会”来方便媒体偷拍。   如果没有跟应肃交往的话,其实徐缭还真不介意做这个便宜男友,反正两人都能从中获利,他耸了耸肩膀道:“我这不是跟你炒着吗?”   曲岭月笑道:“要不是出了小姑娘那事,你估计避我要多远有多远吧,该不会是家教甚严吧?”   这个圈子里*屏蔽的关键字*的人不少,徐缭年纪不大,可也算不上小,又一直洁身自好,没听他跟人炒过*屏蔽的关键字*,曲岭月本来以为是由于这人一路星途走得过于奇葩导致的,可是上次谈论恋情炒作的时候,应肃那方直接就拒绝了这要求,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徐缭要求的。   他又不是女明星,走不了清纯玉女的道路,在这圈子里不愿意炒作这种东西,要么是嫌弃女方不够有名气——这点不太可能,要么就是家教甚严。   圈子里的确很『乱』,不过哪个有钱有权有势的圈子不『乱』,既有偷『奸』耍滑想走流量的,自然也有刻苦耐心打磨演技的,娱乐圈只不过是过多暴『露』在大众眼光下而已,实际上的情况与任何一个圈子都差不了多少。   有人放『荡』形骸,自然也有人忠诚痴情。   拍吻戏时,徐缭就没“意『乱』情『迷』”地入戏过,吴语伸手拥抱乔诗杏时,纵然炙热温暖,可那双手老实得很,在曲岭月合作过的男演员里,他算得上相当规矩了。   徐缭耸了耸肩,没有回话。   这已经暗示很明显了,无非就是不想回答这个话题,曲岭月微微笑了笑,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不过心里倒是略有些明悟过来,难怪徐缭眼下这么大红大紫,平日行为还低调非常,甚至去搞慈善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想来除了是想走得更长远之外,大概还是想尽力保护*屏蔽的关键字*。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听见导演在那头喊他们过去。   这次不在咖啡馆内拍摄,而是摄影棚,这场戏用到的镜头不方便在狭窄的空间里拍摄,起码要拆掉好几面墙壁,因此剧组重新回到了燕城的拍摄基地里。   乔诗杏即将离开的这一日,吴语为她安排了一顿大餐,没想到意外停电,他们手忙脚『乱』地『摸』出蜡烛,在微弱的烛火下吃完了这顿烛光晚餐。   场景温馨浪漫,可两个人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们彼此都很清楚,一旦分开之后,他们再也不会见到彼此。   等徐缭跟曲岭月重新落座后,剧组调整了打光板,这才开始拍摄。   乔诗杏捏紧了手里的勺子,这七天里她变了很多,不再像往常那样对自己变胖而感到极有压力,不再觉得精神总是紧绷得几乎快断掉,甚至于第一次生病能有人在身旁絮絮叨叨地照顾着自己。   她不想失去这些,就像只是做了七日美梦而已。   人生总是难免要疯狂一把的。   “吴语。”乔诗杏野心勃勃地开了口,在烛光下掩藏起自己的忐忑不安,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对方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如既往地使唤她干活,仿佛对于吴语而言,乔诗杏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微不足道,更没那么光芒四『射』。   街道上有乔诗杏的海报,偶尔会有电影放映,甚至于客人们都会觉得她跟屏幕上那个艳光四『射』的大明星长得非常相似,而吴语总会每每为她解围。大明星在这当服务员实在太过天方夜谭,加上乔诗杏因压力变胖了不少,又多是素颜出现,因此大家也都接受了只是相似的理由。   可她知道,在吴语的心里,乔诗杏跟阿杏是不一样的。   “是你教会了我,咖啡、甜点还有爱情。”   她在灯光下鼓起勇气,低下头试图从碟子里搜寻到勇气,紧张无比地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止七天……”   “明天你就该走了。”吴语冷淡地开口道,“明天一早,我可不会给你多发工资。”   徐缭的眼睛微微一眯,按照之前的定位稍稍移动下了身体,使得半张脸没入阴影,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痛苦跟悲伤,连同神情都令人心碎,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乔诗杏一下子噎住了,而曲岭月将勺子放回了桌子上,轻声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说过会满足我一个心愿的。”   “……你想要什么?”吴语故意显得有些不情不愿,他想到明天很快就会到来,就觉得异常绝望。   徐缭稍稍前移了下,脸又重新沐浴在光芒下。   这里的构图很有意思,导演特意跟演员详细说过,吴语没入暗影,是意味着他内心的退缩;而他离开暗影,就意味着剧情跟他的心态都要发生转折,所以在这两句话内,一定要拿捏好情绪。   “我要你说。”乔诗杏泪盈于睫,“我要你亲口说别走,别去,留在我身边。”   吴语立刻呆住了。   “别走,别去,留在我身边。”   吴语下意识重复道。   “好。”   曲岭月的泪水说来就来,她抬起头,眼泪顺着乌黑的睫『毛』滴落,仰起身体紧紧抱住了吴语,而对方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很快伸出手来拥抱住她。   “过!”   导演一收手,而徐缭跟曲岭月也很快分开了彼此,对方轻撞了他一下,脸上泪痕未干,脸上已经带出笑意来了,缓缓道:“总算过了,再拍下去我这水分都快补充不上了。”   徐缭笑了笑,也不咸不淡说了几句玩笑话,桌上的菜品当然是不能吃的,除了那盘蛋糕,这会儿也都已经粘到曲岭月的戏服上了。今天已经拍摄得相当晚了,估计不会再拍摄下面的剧情,果不其然,没多久导演就让他们收工。   这两天没吃几顿好的,好不容易回了燕城,徐缭干脆带薛姐跟汪甜出去吃大餐,犒劳犒劳这两位劳苦功高,一直跟着他到处团团转的好同事。   等车来之前,汪甜买了三杯『奶』茶,燕城的天实在是太冷了,三个人捧着『奶』茶暖手。   徐缭想起之前的剧本,想到假使说那句台词的人是应肃,自己是否有能力抵抗。   然后他就清楚的意识到,应肃压根不会说这句话。 第九十七章   拍摄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回到燕城的拍摄棚之后,罗棠的戏份就多了起来,倒是赵松溪不怎么见人影,外头依旧围绕着不少媒体,每次片场休息时,徐缭都能在化妆车外看到记者的身影,这也不奇怪,四个主演里几乎没有一个名气小的,姑且不谈赵松溪这个角『色』只接合适而不看咖位的“奇葩”,光是曲岭月跟罗棠的番位,就够人津津乐道了。   虽说分开两个圈子,但有名就是有名,不会因为变换了作品类型而变得一文不值,比起曲岭月,罗棠身上还有更多可挖掘的信息,毕竟电视剧转向电影,是否意味着罗棠打算改变自己的路线,还是的确单纯帮忙圈内好友曲岭月。   不管双方想不想炒一波友情,媒体总归是要炒的,他们的职责就是提供娱乐给予大众,不管真假。   其实拍摄这么久下来,徐缭也隐约意识到罗棠的想法并没有那么单纯,她跟赵松溪一起出现在剧组里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单纯是为了让感情愈合,那这样的拍摄强度显然不适合两个人敞开心扉,很有可能是罗棠想扩开自己的戏路,她在电视剧这里已经走到巅峰,蝉联三届视后,要是换到金球奖那个颁发情况,她得连着两年自己给自己发奖杯。   这次曲岭月邀请她,她也借曲岭月的机会作为踏板,打开电影圈的大门。   有名气是一回事,罗棠是电视剧一姐,却未必意味着有优秀的电影资源,好在到了她这个级别,加上这身演技,电影资源通常情况下不会太差,可毕竟交际的圈子不重合,相对来讲也会薄弱些,更何况电视剧有时候会采用配音,对电影来讲也是扣分项。   倒不是说现在的电影不让配音,而是许多评奖标准就限定不能配音,一旦有配音的情况出现——如民国电影演戏子配唱,评委但凡严格些的,那演员基本上跟奖项绝缘。规则严苛如此,不少电影导演自然更不敢轻率,而且电视剧跟电影的拍摄方式多少有些差别,大多数人自然求稳。   除非只想拿票房,对奖杯没任何想法,不过想来这一类骗钱电影,罗棠也看不上眼。   其实无论是哪一方面的演员,曝光率都不该太高,许多演员参加了综艺节目后虽然人气一下子提升上去了,但也因为被大众过于熟悉,导致在荧幕上看到就会出戏。罗棠这许多年下来,拍摄的广告跟电视剧都不少,算是不受优秀电影钟爱的那类女明星。   而且罗棠起点太高,要是叫她转型后专门给他人抬轿,不知道多少人看乐子,即便罗棠自己不好面子,可又要再重新奋斗一次,哪来那么多青春年华,再过两年,怕是只能演妈妈辈,便显得高不成低不就,十足尴尬。   想来斟酌多年,这次也是下了决心迈出这一步。   其实这样的窘境,本该徐缭也遇到,然而他运气实在好得不像话,前来救场的第一部 电影《艳蝶》就大爆了,结识了岳辛杰这个未来名导;之后又拿下了《暗龙》这部电影,直接让他平步青云;而票房最为惨淡的《失语者》干脆让他捧回来一个小金球……   《七日恋歌》虽然还没拍摄完毕,但看情况也很难失败。   一般电视剧演员转电影都不会太容易,既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然而如徐缭这般简单粗暴地近乎碾压市场规则的演员经历,却是绝无仅有,基本上可以称为不可复制。   如果罗棠想敲开电影的大门,干嘛不让赵松溪帮她牵线搭桥……   徐缭脑子里一晃而过这个想法,随即就清醒了过来,这对夫妻生活上大概是谁也不干涉谁,赵松溪当自己安安静静的影帝,而罗棠则扮演万众瞩目的视后。   不怪这届狗仔太菜,实在是敌人过于毒辣,连一点风声都不肯放出。   罗棠跟曲岭月的关系显然没有徐缭想得那么好,她大多数时候更愿意和徐缭一起吃饭,偶尔会聊些八卦跟可有可无的话题,只是绝口不提赵松溪跟她的情况,看样子像是完蛋了。不过戒了烟,犯烟瘾时选择嚼口香糖,这又让徐缭不太确定了起来。   然而这跟他并无关系,加上之前的惨痛经验警醒徐缭最好老老实实闭嘴,于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待会儿要拍摄乔诗杏跟吴语见经纪人的场合,这时还在午休时间,两个人坐在一起吃盒饭,导演要他们俩找找吴语跟经纪人对立的感觉。   罗棠扮演的这位经纪人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冷酷无情,加上婚姻刚失败,对爱情充满了不信任感,她的感情线是一条暗线。乔诗杏从没体会过爱情到拥有一份爱情,而女经纪人则从对爱情不信任直到放下芥蒂。   这段非常戏剧化,乔诗杏做好了跟经纪人针锋相对的心理准备,她知道自己的好伙伴多么憎恶爱情,然而对方却意外地给予了祝福。   然而这只是对着乔诗杏时的,乔诗杏是经纪人最看重的客户,也是她视为家人的小姑娘,两个人一直扶持走到如今,可以说经纪人也充当了一段婚姻跟恋情里家长的位置。而吴语也对鸡妈妈似的经纪人颇为不满,这就是典型毒唯的想法了,我家姐姐/哥哥有什么不好,全是经纪人/对家/助理/公关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缭跟罗棠太熟,两人私底下又是好友,因此拍摄出来的感觉总是差强人意,这让精益求精的导演十分不满,重拍了三条仍不让过,要他们仔细琢磨琢磨。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又不是真天仙下凡,到底要食物果腹,两人就约定好等吃完饭再找找掐架的感觉。   “你老跟我吃饭,不怕别人说闲话吗?”徐缭用筷子戳了戳盒饭里的鸡腿肉,试图把那块白水煮肉戳出点咸味来,漫不经心道。   罗棠对他翻白眼:“你跟曲岭月在明面上都处于单身,传出绯闻那叫花边,你要是跟我传出绯闻,那就叫丑闻了,你觉得剧组有这么弱智吗?”   “剧组知道你结婚了吗?”徐缭冷静发问。   这倒一下子真难倒罗棠了,她沉默片刻,轻轻打了徐缭一拳,脸『色』沉重道:“那看来我不得不说你脚踩两条船了?”   生活不易,徐缭叹气,他眉目忧愁,说出了现实:“凭良心说,棠姐,你跟曲姐都是大美人,可是我要是敢多踩一条,我家那位就敢立刻在浪上冲出去五百米,活生生撕掉我那条腿。你别笑,他是真干得出来这种事的。”   “我不是笑他干不出来。”罗棠笑道,“我是觉得他会把你放在他船上的那条也活撕下来。”   徐缭刚想说没这么恐怖吧,仔细想想,按照他对应肃的认知,对方可能还会把他撕成碎肉条条,比罗棠说得更恐怖。   当然,这是建立在徐缭真正迈出了那条腿的情况下。   圈子里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不少明星夫妻都是开放式婚姻,简单来讲就是见不到面的时候各玩各的,只要一有名气,地位跟金钱唾手可得,自然有人会主动送上门来就为了获得一个机会,面对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小,大家都是凡人,抵不抵抗得住全看本事。   总归是有好有坏的。   大多人对『性』保持着较为开放的态度,徐缭曾拍摄过那么多作品,即便他完全不参与,也知道剧组里有不少『露』水夫妻,等拍摄结束就自然而然分手,互不纠缠的那类。他这会儿年纪正好,虽说算不上『性』/欲旺盛,但要说无欲无求,那也太不可能了,加上每天面对的多都是些俊男美女,说是无动于衷,简直是在骗鬼。   只是除了应肃以外,他谁也不想要。   被人真心实意宠爱过,哪能忍得下虚情假意,徐缭都本来准备好自己要是真忍不住了就偷偷飞回去找应肃。可惜得是,不知道是他的意志力的确过于坚定,亦或者是工作彻彻底底把他掏空,直到今日他还是没有胆气去忍不住一把。   罗棠本身花边就不多,多得是想蹭她热度,粘她人气倒贴的男明星,可没几个是她本身炒的,不过因为话题量的缘故,本人倒是知道不少八卦。   哪个清纯玉女私底下玩得特别开,哪个斯斯文文的风评却极差,还有谁看起来像风流浪子其实是个妻奴,娱乐圈不小,能叫得上号的,几乎就没有罗棠不知道的。   徐缭兴致勃勃地听完八卦,而后沉默半天,缓缓道:“我觉得应肃跟你交朋友,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掌控圈内风吹草动。”   这句话让罗棠也沉默了,她冥思苦想半刻,试图为她跟应肃纯洁而真诚的友情找出点理由跟借口来,最终没敢相信应肃的人『性』,于是只好放弃,向徐缭恶势力屈服道:“好吧,我觉得你说得没错。”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是应肃对象,一个是应肃的朋友,想到平日应肃的“恶行”,一时都觉得苦闷非常,不由得悲从中来,只好拿起白开水碰杯,互相致敬。   这不知怎么引起了罗棠的回忆,她仰起头,忽然道:“其实这么想想,老赵也不算太过分,他这人虽然闷了点,不解风情了点,但怎么说,都总比应肃要好多了,是不是,起码他对我好的特别真心。不像应肃,我找他喝个酒,他还得跟你请示下,说不能这么随便,你说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这封建思想还这么严重。”   这话徐缭就不乐意听了,他们俩一起吹嘘应肃多么牛皮多么恐怖,那没有问题,毕竟最终目的是吹他,可是要是突然比起对象,那两人显然就不是一条战线了。   当即反驳!   “怎么能这么比。”徐缭义愤填膺,“你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比应肃更可靠的男人吗?他这哪叫封建,这叫满心爱意,你懂吗?他跟我说这个事,是因为他在乎我。你看赵老师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退让了,又能忍,闷得出奇,我想你就没感受过。”   罗棠凉凉看他一眼,意识到自己已经点燃了战火,而且被踩中痛脚——赵松溪从来不跟别人出去喝酒,她自个应酬也鲜少跟赵松溪报备,顿时看徐缭这副秀恩爱的嘴脸不爽,于是义无反顾,投身入战局。   笑话!她跟赵松溪结婚这么多年,即便聚少离多,可到底名分在,那婚能是白结的吗?   一场午休结束,两人塑料友情迅速破裂,见面还要互呸一声,曲岭月刚在外头应酬完回来,借短暂的午休时间谈成一笔广告,就发现罗棠跟徐缭互相不待见,倒真有点了吴语跟经纪人的模样,差点以为时空错『乱』,想找下乔诗杏在哪儿。   下午的拍摄十分顺利,几乎一条就过,徐缭跟罗棠见面充斥着浓浓的□□味,恨不得下一刻就掐起架来,导演连连称赞两人状态极佳,导致拍摄进度出人意料得快,剧组提前下班。   导演才不管他们俩有什么矛盾,既然矛盾能帮助拍摄,最好继续矛盾下去,本以为这次卡戏要耽误两天工作,没诚想下午就结束了相关戏份,当即高兴到失智,一时不慎,失口请众人吃饭,事后悔青肠子,无奈话已出口,只好含泪掏出腰包准备好被痛宰一顿。   曲岭月难得没被两人“排挤”,而是看他们俩互相排挤,斟酌片刻,觉得情况极佳,于是当即决定趁虚而入,下戏后找上了徐缭闲谈,对方刚换下戏服,正在休息室闭目养神,等着剧组收拾完毕喊他出发。   休息室没什么人,难得的好机会,曲岭月风情万种地走了过去,与徐缭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半晌才慢悠悠说到重点:“上次你经纪人来探班,剧组里不少小姑娘跟我打听消息,他这样的估计追求者不少吧……”   话才说到一半,徐缭立刻警觉,眯着眼睛看了看曲岭月。   我朋友发生了什么通常就意味着我发生了什么,同理,剧组小姑娘托她打听,基本上就意味着是曲岭月自己想打听。   否则剧组里哪有这样大面子的小姑娘,那该是大姑娘了。   “他有对象了。”徐缭冷冷打断。   曲岭月略有诧异:“这倒没听说。”   “可不是。”徐缭虚情假意地对她微笑,中午跟罗棠互吹对象没能分出上下,足以令人心情不爽,没诚想晚上又碰上有人来问应肃的消息,更叫人悲愤,“应肃他这人不太爱声张,所以大多人都不知道,他对象我见过,长得好看又温柔,他们俩挺恩爱的。”   曲岭月怔了怔,略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意外,好男人大多抢手得很,她略点了点头,决定回去就烧了那件衣服。   “麻烦曲姐跟那些小姑娘们解释下了。”徐缭假惺惺道,模样是十足十的反派人物。   曲岭月意兴阑珊,回头看了眼徐缭,两个男人都挺好的,可惜全都成家太早,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姑娘有这样的福气。这年头的浪漫情怀果然不可信,她将心底那点小小的火花无情掐灭,『摸』出前不久刚认识的男模名片,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套路来。   人当然要留好后路。   休息间重新归于寂静,徐缭有充足的理由对应肃怒火滔天,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拈花惹草”,当真惹人不快,寻到好借口给应肃打电话,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刻拨号,等待对方接通。   应肃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优先徐缭一步开了口,轻笑道:“塑料夫『妇』,嗯?”   鼻音诱人,危险里略带『性』感,徐缭当即被『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东南西北,气势不由得稍弱一筹,支支吾吾道:“有什么问题吗?不然你给想个啊?”   “饮料不是很好吗?”应肃竟还真正想了,认真道,“还不容易叫人误会成其他人。”   看来没少看评论。   徐缭的强迫症不能容许他赞同应肃,愤愤道:“我还保健品咧,怎么能拿名字跟姓搭配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夫姓了呢。”   应肃一时被他的大胆发言所震惊,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久才道:“徐这个姓挺好的,我很喜欢,不用改。”   于是徐缭兴致勃勃:“那你看叙述夫『妇』怎么样?”   cp前后是极有讲究的,徐缭却没那么多想法,只想着怎么有趣怎么来,说是夫『妇』也只是简单称呼,不像小姑娘们讲究男女之分,硬生生要造个夫夫的词出来。   “刚刚是谁说不喜欢姓氏搭名字的。”应肃含笑,这会儿倒不是很忙,也有闲心与自家对象废话,就吐槽道:“跟谁诉?”   这话让徐缭少见地扭捏起来,他犹豫片刻道;“应肃,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你心里,是不是挺在意这件事的?”   “……不。”应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叹气道,“没有,你别多想,我就只是随便开个玩笑,你不用太在意。”   “哦……”徐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闷闷不乐,他低声道,“我们俩的同人好少啊。”   应肃哭笑不得,想起徐缭的好友里还有一位特立独行的小“奇葩”,只好道:“我不是说了,别跟韩云迟学吗?”   “你哪里说了。”徐缭在想起来之前先抱怨出口,然后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在很早很早之前,应肃的确是告诫过他别跟韩云迟学那些『乱』七八糟表情包的事的,那时候他们俩甚至都还没交往,每次徐缭给应肃发沙雕表情包,应肃就把他屏蔽拉黑,玩得不亦乐乎。   应肃笑了笑,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又问道:“怎么了?你想我了?”   “是有点想,不过今天打给你是有要事的。”徐缭忽然正经了起来,“应肃同志,我想麻烦你收敛下个人魅力,还好你长得一点都不帅,只能把我一个人『迷』得神魂颠倒,否则我估计公司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还好我足够机智,帮你挡掉了烂桃花。”   应肃一猜即中,缓缓道:“有人问我的联系方式?”   “岂止。”徐缭深恶痛绝,“她还想询问你的感情状况。”   “那你怎么说。”   徐缭理直气壮:“那还用说,当然是已经有对象了,而且你对象温柔可爱美丽大方,再完美不过,谁来挖墙脚都没用,你有意见吗?”   “你没跟他们说我对象还很自恋吗?”应肃翻了翻文件,问道。   徐缭悻悻道:“这还需要说吗?有哪个字不对吗?”   “嗯……可能大方这点上略有些问题,其他没有不对。”   纠缠下去无意义,徐缭沉思片刻,决定更变话题,又道:“我今天为了你跟罗棠掐了一架,虽然她没输,但也没有赢,好在她没有把长辈牵扯进来,不然我可能要跟她打起来。我们掐架的主题是到底谁对象更优秀一点,我觉得这个想法可以搞成一个综艺节目,专门供观众看明星夫妻掐架,你觉得呢?”   谈恋爱还不忘本职工作,换成别人可能头都要被打掉,可工作狂应肃不同,说不准还会很欣赏徐缭时刻在生活里发现亮点。   徐缭美滋滋地想了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恋爱脑失了智。   “她跟你说了我爸的事。”应肃忽然发声。   徐缭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鹅,嘎嘎作响,然后没了声音,片刻后他说:“呃,是。”   过了会儿,他又问道:“你很生气吗?”   “不。”出乎意料,应肃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我愿意跟她说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提前说罢了,大概是嫌你烦了,所以忙着打发你。”   徐缭略有些受挫,委屈道:“我这么讨人嫌?”   “她又不跟你谈恋爱,自然觉得你多余。”应肃笑了笑,缓缓道,“等你回来我亲口告诉你,我这里要开会了,先不聊了。”   通讯被挂断。   汪甜背着个包,开门进来喊人:“徐哥,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是时候上车了。”   “小甜!”   她眼睁睁看着呆坐在长椅上的徐缭忽然跳了起来,模样慌张地问道:“你说我现在赶回公司还来不来得及?”   虽然都在燕城,但是燕城这一头跟那一头动车都得坐好几个小时,连飞机都能转一班,徐缭问完话后大脑就冷静了下来,风度翩翩地站起身道:“没事,我们先去吃饭。”   “啊?”   汪甜一脸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新文的广告吧。   开得预收: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古耽。   是的,8102-9102年了,我还在写穿书x   大概会是个无脑轻松装『逼』流甜文吧【大概】 第九十八章   演员想要不走捷径的出名,无非就是两点,资历跟质量。   资历并不是指在圈内混了多少年,而是指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角『色』跟作品数量;质量更简单,拍一千部烂片都没有一部好片来得有价值。   如徐缭这样部部精品的情况在圈内不是没有,可是极为稀少,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为了生计接几部大烂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于有些演员即便接得不烂,可是被剧组坑了的,也不在少数。   剧本跟电影拍摄出来的实际效果其实很多时候并不一致,即便各方面都就位,也可能因为噩梦一般的剪辑导致整部电影支离破碎,而导演的想象力跟叙事手法也会对时长有一定影响。   反倒是有些被人看不上的呆板角『色』或是普通剧本,能在有心的导演手里拍出花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眼下的成就来之不易,徐缭对应肃的过往尽管好奇,却也没傻到全身心都扑到这上头去,他战战兢兢地拍戏,其他都没什么,只有一场哭戏磨合了将近一整天,他对着被雨滴打湿的玻璃窗,大脑放空,经历了几次ng,总算拍出了导演需要的效果。   他的哭戏不大好,徐缭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决定拍摄完《七日恋歌》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自己研究下。   拍摄一直维持到了二月份,中间会穿『插』一两天的休息,也有稍长一些的,只是应肃大多都因为工作不在燕城,于是徐缭只好约几个朋友出去玩,韩云迟不知道打哪儿听到了风吹草动,特意叮嘱了徐缭一番,说是如果有媒体故意炒他跟小燕娇,一定要反驳,过段时间可能要出这方面的大事。   《失语者》的余波还没完完全全过去,票房在这类电影里已经足够傲人,等过了年要在海外上映,还好国外没有过新年这个说法,否则新年刚开始就看这么一部致郁片,跟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区别。   如果情况不坏,按照应肃得到的数据分析,《失语者》的全球票房很可能也会破亿。   《七日恋歌》是国内的影史上较为明显的分割线,在它上映之前,国内银幕跟院线一直都在扩充,可没有过票房有大爆发力的电影来称王,而《七日恋歌》上映后,国内院线基本上是遍地开花,加上商家活动频繁起来,看电影也成了一种休闲方式,于是高票房时代正式开始。   本来《七日恋歌》一直被看好是这一年的票房冠军,哪知道半路杀出一匹黑马,被十二月底蒙阳的新电影《极端》碾压了过去。   如果徐缭印象没错的话,《极端》的票房当天就破亿,院线甚至为它延期一个月,最终票房在三十四亿左右。   只不过从此之后,蒙阳也就很少拿奖了,不是没有拿,可大多时候很少,倒是电影本身拿了不少最佳影片。   徐缭对这些未来的事不太在意,他对媒体跟网友无底线地炒作自己跟小燕娇倍感厌烦,于是喝了杯酒,转头把这事发给应肃了,对方给他安排了一个有关儿童权益的专访,他去录了,然后继续拍摄《七日恋歌》,直到剧组给他们放了个新年假,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晃眼过去两个月了。   这件事说来比较悲惨,他跟应肃都属于“没家”的小孩子,过年连年货都不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工作,放家里要么添堵要么发霉,总之跟喜庆没半『毛』钱关系,节省下这点时间的唯一好处大概是可以腻在一起。   见面是在晚上,应肃按照惯例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食物跟必需品,而徐缭只是回家洗了个澡,等待对方把自己喂饱,不管是哪方面的。   □□过后,徐缭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无奈床头柜上的热水早就冷了,他伸手去触了触,立刻收回来缩在被窝里,不愿意多浪费体力折腾。应肃跟他汗津津地抱在一起,大概是『摸』透了徐缭的习『性』,半是无奈地直起身来去给懒得要命的徐缭倒水,温水滋润喉咙,更显得惬意舒适,他窝在爱侣怀里,像是只偷懒的老猫。   “哪来的热水。”徐缭问他,一口气喝掉了整杯。   “保温杯里。”应肃自己把冷水喝掉了,又很快缩回去,跟徐缭抱在了一起,两人都觉得满足,一时竟不愿意起身打破这点暖意。   徐缭打了个哈欠,缩在应肃怀里,突然想起正事来:“对了,你不是说了,我们见面就跟我说你爸的事吗?”   结果见面一点都不庄严郑重,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饭才刚吃完就迫不及待来了好几发,真是见鬼。   这也不能怪他。   应肃在床上的样子超辣的,让徐缭从几十岁的稳重男『性』变成十几岁的青春少年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实对应肃父亲的事,徐缭只能说是一知半解,他大概知道对方错过了妻子的最后一刻,给应肃留下了挺深的童年阴影,然而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却不太了解。不过想来应肃也不可能十来岁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雇佣童工犯法,单亲家庭能教育出应肃这样的『性』格,估『摸』着那位神秘的老丈人应该不是个失败的丈夫这么简单片面的人设。   “我父亲是个很成功的人。”出乎意料,应肃并未抨击对方,原生家庭情况不佳的孩子往往会有些怨气,他像是没有,可也不能这么说,按照应肃的『性』格,向来好是好,坏是坏,分得清清楚楚,叫人疑虑他怎能那般冷静。   “他这一生永远在做对的事,对的决定,旁人要是想羞辱他,只能自取其辱。”应肃搂着徐缭,懒洋洋而慢腾腾地说道,并无半点急躁,甚至连冷笑都不曾发出半声,“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蠢事。我那时候跟你说,我白天忙着打架,晚上还要熬夜看书做作业,其实原不是那样的,逃课结仇不交作业,老师都拿我没办法,只能请他来。”   徐缭奇道:“你还怕请家长?瞧不出来啊。”   “我并不怕,倒不如说,我巴不得他气急败坏,维持不住好父亲的样子。”应肃轻笑了一声,“可他没有生气,而且极给面子,拨冗来替我挨了老师的训,却也没有懦弱退让,说那些没什么意义的陈词滥调,劝我变好。他只是坐下来,让我想想未来。”   这段过往对应肃大概影响极深,他说话的语速不是很快,带着点慎重,好像一字一句都要烙到徐缭心里去似的。   徐缭为了活跃气氛,就嬉皮笑脸道:“该不会是灌你一口鸡汤吧。”   “岂止,那还是一碗毒鸡汤。”应肃微笑着抱住他,笑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淡淡道,“他与我说,我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早晚什么都做不到,得靠着他活下去。逞凶斗狠也要能走到最后,如果我想,他也不会阻碍我继续走这条下去,只是自己心里应该有些数,别无头苍蝇一样,没个目的。”   徐缭愣了下,即便是他这样没有家庭的孤儿,也听得出来这不是正常家庭应该有的教育。   “他将我的弱点抓得死死的,我这一生最恨他,本来这时还要仰仗他就已令人烦躁,若我以后成了无用废物,事事只能靠他解决,那简直是难以忍受。”应肃十分平静地说道,“那天他没跟我说许多话,只让我想清楚,倘使自己足够优秀,那便能有许多退路,可要是这么下去,我最终只能依靠他了。”   徐缭沉『吟』片刻道:“说得的确很对,只是……只是……”他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是觉得这不该是个父亲对叛逆期的孩子说的话。   “我父亲总是对的,我那时候经常为这件事生气,我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会如他所说,一事无成,而他并不在乎多养我一个人吃饭,甚至愿意积累大笔家产任我挥霍,如同养着一个废物,这恰是令我厌恶的。然而当年的我还太年轻气盛,承认他是对的,又心有不甘,于是便耗尽精力,白日打架晚上补习,试图给他添些麻烦,直到大学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逐渐收敛了。”   徐缭歪了歪头,心想要是我有这么个亲爹,大概对方是攒不下多少钱的,这方面应肃还是脸皮薄了些。只不过这种戏谑的话,他向来不敢对应肃说出口的,便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摸』着应肃湿腻的手捏了捏,活像是捏猫咪的肉垫,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纵然我如何不情愿,可慢慢我发觉到,他为人处世的妙处,又或者是基因作祟,我的想法与行事与他越发相似了起来。孩子崇敬父亲,于是长大后模仿甚至于超越父辈,我却不同,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直到后来再老练些才好了起来,却连同当年的往事,也都能理解了起来,我都明白,然而……然而……”   徐缭稍稍侧过身,捧着应肃的脸,低声道:“然而你还是难过,是吗?”   “我已不再怪他,不再恨他,只是始终无法谅解他。”应肃轻轻叹了口气,又往后头的枕头上倒了倒,似是若有所思,“那天我去探望他,他向我问起了你。”   这就不能叫徐缭置身事外了,无论应家父子关系如何,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对方到底是应肃的父亲,他不由得紧张起来,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怎么说?他怎么知道我的?是我哪里暴『露』了吗?”   他想得倒是更多些,如果应肃的父亲都能发现他们俩的关系,那说不准就流『露』出了蛛丝马迹来,那狗仔指不定知道得更多了。   “不是,只是因为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应肃缓缓道,“我跟他见面时,鲜少跟别人通话。”   噢……   徐缭无端有些高兴,于是心安下来,他仰着头看应肃,忽然想问对方当时是不是有些害怕的,可斟酌片刻,到底没有问出口来。只是无论怎么说,应肃当时给自己打得那通电话,足以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不同了。   “他一向不会与人为难,更何况又没与你见过面,自然不会草率评价你的为人如何,只不过是从世情下手,跟我说些……”应肃平静的好似在述说一件与本人无关的事,“只是说了些关怀的话罢了,然后要我放下那些想法,别再无端自寻烦恼。”   大概这些情感在应肃年轻时还能影响他的心绪,而时至如今,已经变成一段可以轻易脱口的过往,不觉丑陋,也没什么可鄙荒唐的。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徐缭无话可说,只好抱着他亲了又亲,伸长了胳膊将人搂住,轻声道:“反正你还有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你,就像你曾经支持我那样,是你告诉我我可以变成更好的样子,你现在已经很好了,如果你想更好,或者就这么停下来,都没关系。”   应肃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徐缭的脖子,他淡淡道:“它跟我想得很不一样。”   “什么?”徐缭有些茫然。   而应肃只是低头吻了他一下:“我是说爱情,你是我得到最好的,最完美的……”然后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于是只好笑了笑,缓缓道,“归属。”   徐缭有一瞬间几乎想落泪,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轻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应肃又再度道,“你是我的归属。”   徐缭抱住了他,窗外隐隐约约闪过烟花的痕迹,在窗帘上显出痕迹来,并不是很吵,他用尽全力,仰着头靠在应肃的肩膀上,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不是,你是我的才对,我曾经多害怕我永远走不出来,恐惧我再也起不来,恐惧这辈子我就是这样了,可是我不敢站起来,我不敢重来。”   “是你。”   徐缭拥吻他,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过雨,然后勉强地笑,伸手捧起应肃的脸:“是你,是你让时光倒流,是你让我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   年后徐缭重回剧组,第一场戏是乔诗杏公开恋情。   这大概是群演最多的一场戏了,扮演记者的群众演员,无数闪光灯,乔诗杏身旁坐着经纪人。剧组为了拍摄方便,租了个相当大的会场,走进去几乎能听见回声的那种,一排排的座椅纵横延伸,坐得密密麻麻,完全按照新闻发布会的规模来,方便摄像机滑行的轨道铺了好几层,   天气很冷,而且很干燥,罗棠快上妆时流了鼻血,惹得小助理大呼小叫的,她倒是不以为意,拿纸巾擦了擦,找到冰『毛』巾冷敷了一会儿,止住血后就说自己能上工了。导演对此视若无睹,只要演员能正常开始,他就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会场里的灯光不大好,为了光源,照明灯几乎就对着几个演员,热得人满头是汗,还要装作季节恰到好处。   薛姐给徐缭补妆的时候忍不住抱怨,说汗可别把妆给弄花了,徐缭忍不住笑了笑,吃进去一点口红,被气急败坏的薛姐一通诉苦,于是乖乖闭嘴。   曲岭月提前来跟徐缭对了对台词,酝酿感觉,乔诗杏跟她气质算不上重合,是更少女青春些的,她演起来居然也很是可爱,徐缭与她找了会戏感,就听到外面在喊他们出去,罗棠当时拿着个小喷瓶在往脸上喷雾气,大概是加湿一下,很快就停下手来丢给助理,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裙就走了过来。   他们三个人依次坐下,这一段吴语只有一句台词,可是不意味着徐缭就能够无所事事,他得在人群里注视着曲岭月,就像吴语给予乔诗杏信心跟勇气那样,发自内心地去支持自己的爱人。   面对聚光灯时,乔诗杏习惯带上自己训练有素的笑容,明星对表情的管理有一定要求,避免在媒体面前失控出丑,然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凝视着人群里的吴语,对方隐藏得非常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高个子的男人是同行,而对方只是认真地看着她,平静而真挚,仿佛无论乔诗杏做出怎样的抉择,他都愿意随她去。   他已随她而来了,沐浴众人的目光之下,去承受那些不该有的非议跟也许不会有的祝福。   这让乔诗杏下意识微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忽然柔和了下来,脸部也不再是那么礼貌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幸福与快乐。这些曾令乔诗杏感觉到无能为力的媒体,追着她丑陋跟劣迹那一面的大喇叭,如今也即将要把她的幸福告诉全世界。   乔诗杏低头与经纪人窃窃私语,群演之中有几个拿到台词的幸运儿开始提问,而罗棠一丝不苟地回答,她的架势还真有几分经纪人的模样。   “接下来。”   提问快结束的时候,记者们等待着最后一个幸运儿被提名,可是乔诗杏却忽然站了起来,她接过经纪人递来的话筒,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大家一件事。”   摄像机切换了轨道,所有照明灯几乎都打在了徐缭的脸上,他有一瞬间差点睁不开眼睛,只能竭力在一片白光里寻找视线,按照原先定位的点往前走去,记者们像是被分开的鱼群,吴语踏过红毯,一步步迈向他的公主,而乔诗杏只是含泪哽咽,几乎无声。   最终吴语走到了舞台上,极为自然地与乔诗杏十指紧扣。   “你会跟我在一起吗?”咖啡馆里的阿杏哭着询问他,祈求一个答案。   “只要你想。”吴语抚『摸』她的发鬓,捧住那柔软的脸颊,“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乔诗杏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努力地吞咽,而对方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等待着宣判,这让她的心飞舞了起来,仿佛无数烟花绚烂盛开,她仍记得自己难以置信地流泪,而对方锲而不舍地叫她放弃这念头。   你会失去粉丝,你会后悔终生,你可能会遇到更好的人却再也没办法跟他在一起,你可能会遗憾今天的选择……   但,只要你想,我愿意,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那颗铁石心肠为她而融化成了一块跳动的红肉。   徐缭稍稍走上前去,面对着各大媒体惊诧的目光,还有明亮的闪光灯,然后眨了眨眼睛,剧组的照明灯实在是有够热,他怀疑自己快要变成一盘烤肉了。恍惚间,他在这炙热的白光下误以为自己握住的是应肃的手,曲岭月的身影在重重叠叠的幻影里消失不见,刺眼的光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应肃平静而冷漠的脸。   然后徐缭在千万灯光下缓缓开了口:“我是他的爱人。”   应肃笑了。   这一条本以为要磨合上无数次,试拍时就出过问题,没想到实拍竟然难得一次过了,导演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罗棠刚下场就又流了鼻血,徐缭的脸被晒得有点烫,他们俩难姐难弟地凑在一起,对方拿起那个小喷瓶给徐缭来了几下,凉丝丝的雾气飘散在脸上相当舒服,徐缭喘了口气道:“我还以为我要熟了。”   “可不是。”罗棠瓮声瓮气道,她摁着一边鼻子,声音听起来很含糊。   曲岭月坐在椅子上休息补妆,而徐缭接过汪甜递来的水,他回到自己的化妆间里,罗棠来他这拿冰『毛』巾,大概是自己的用完了,也可能是助理还没回来。   “如果时光倒流,你会不会选择公开。”   徐缭帮她找可用的冰袋,会场外头下了雨,化妆间贴着外头,因此听得非常清楚,然而很奇异的是两个空间似乎完全被分割了开来,外头的嘈杂并不影响化妆间里的宁静。他找了条『毛』巾裹住冰袋,被罗棠很快接过手去给自己冷敷,对方抬起头看着他,不冷不热道:“干嘛这么问?”   “只是好奇。”徐缭耸了耸肩膀,“不说也没关系。”   出乎意料,罗棠态度不大好,却仍是回答了他:“会。”   “我是他的爱人。”   罗棠笑了笑:“我想过无数次,对着记者跟那些摄像机,可我不能。”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像是她脸上没流下来的眼泪。   徐缭喝了口饮料。   他想,而且他能。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只是我想好下一本写啥,不意味着我这本就要写完了 第九十九章   《七日恋歌》拍摄工作告一段落。   徐缭虽是男主角,但杀青的却比曲岭月跟罗棠两个人要更早,而赵松溪更不必提,他的戏份几乎全在咖啡馆隔壁,像是压根不愿意迈出书店半步。   杀青那天,徐缭在微博上发了相关的消息,配了张杀青现场捧花的照片,言辞十分委婉客气:很荣幸跟剧组合作,今天顺利杀青。   剧组也特意发了一条。   电影《七日恋歌》v:   #七日恋歌#他是毒舌又傲娇的咖啡师,他是七日恋歌的造梦者,他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员,他是吴语。恭喜@徐缭老师顺利杀青!【心心心】   剧组出手,威力自然不同凡响,除了徐缭捧着花束的场景,还有几张没『露』面过的新海报跟概念图,精修过后的图不必多说,总比徐缭随手放上来的要精致得多。   “呜呜呜呜这张徐老师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这里徐老师捧花像是要跟我走进教堂,优雅又美丽;徐老师自己发的那条,跟走在大马路上突然被人表白了一样的懵『逼』感。”   “终于杀青了超期待的。”   “造梦者是什么天使称呼啊qaq”   “这种单身的咖啡师麻烦请给我来一打谢谢!”   “终于拍一部不用死不虐不惨不是反派的电影了呢撩总【狗头】。”   “恭喜杀青。”   “不是嫌弃但是徐老师的照片真的太硬核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拍得这么随便合适吗?”   “更重要的是拍得这么随便还这么好看!”   “tvt跟月月真的好配啊,简直是郎才女貌,月神也转发了,感觉……我仿佛搞到真的了。”   “噫,转发就真啊!那我燕娇妹妹跟徐老师岂不是实锤了!”   “呵,傻.『逼』ltp爱好者还在这里跳,滚出去别污染大人的世界【滑稽】”   ……   徐缭没心情理会这个,《失语者》的海外宣传近来安排上了行程,徐缭刚杀青完就坐上了飞机,小燕娇的确安顿在了燕城,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换了个价位,母亲一同随行,正对徐缭讨好地笑,说话也带了几分亲热,期望徐缭能好好照顾小燕娇。   她不明白,又或是没想那么多,大抵是不清楚世道人言可畏,只是觉得徐缭名声大,『性』格好,能占些便宜,受他荫庇。   倒是小燕娇这些时月被追得烦闷了,她坐在徐缭身旁不肯开口讲话,『性』子又耐不住,也许是怕徐缭误会,便悄悄对他道:“小爸爸,我不能再跟你讲话了。”   “怎么了?”徐缭也低声问她,“你妈妈不让的吗?”   这倒是稀奇,徐缭愣是没瞧出来对方那般殷勤,竟还有这样的心思,一时不知道是好笑,还是觉得安慰。小燕娇摇了摇头,看起来失落了许多,只是轻声道:“不是的,妈妈还要我多亲近些你呢,只是……只是他们外面的人说话不好听,我不喜欢,要是不跟小爸爸讲话了,他们大概就不会『乱』说了。”   她还童稚懵懂,不知道流言顺风而生,压根不管人乐不乐意,只想着自己退让些,也许人家就会轻轻放过了。   “你这么想很好。”徐缭沉思片刻,缓缓道,“这很好,保护自己很重要,只是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乱』讲话。”   小燕娇眨了眨眼睛,失落道:“我知道,我知道的,就像是哑女跟老师那样对不对?”她轻声道,“原来世界上,是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啊。以前老师总说,读了书就会有见识了,可是我现在总觉得读了书,也不一定会有见识啊。”   徐缭无奈地笑了笑,只是轻声道:“可若是不读书,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并不是不懂,只是无所谓这条底线而已。”   “就像那些坏人村民吗?”小燕娇问他。   “是啊。”徐缭轻声笑了笑,“就像那些人。”   于是小燕娇便懂了,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她很安静,一瞬间成/熟的竟不像个孩子,而后又小声道,“他们给了好多好多钱,让我去参加那些节目,让我背稿子,妈妈很开心,可我什么都没做,拿这么多钱会不会不好?”   “不会。”徐缭想了想,又道,“他们一直追着你,你没办法逃开,有些人会骂你,有些人会夸你,可你要清楚,这不是一定的,这世界不会顺着你的心意转,可也高兴你来到这个世上,别因为他们否定自己,也别因为他们而自以为是。”   小燕娇听得很认真,半晌突然笑起来道:“小爸爸,你好像老师啊。”   徐缭笑了笑,缓缓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很好啊。”小燕娇踢了踢脚,轻声道,“爸爸跟妈妈都不说这些,他们都说我很好,很漂亮,很聪明,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宝贝,别人取笑我是因为嫉妒我。可我知道不是那样的,他们懂的我都不懂,而另一些人讨好我,好像是希望我顺着他们的话说,有时候汪阿姨也会跟我说这些。”   年少成名的明星大多都容易出些问题,因为舆论对这些人并不宽容,而是更为苛刻,你曾取得这样的成就,后来却泯然众人,于是瞬间就变成了个“失败者”。尤其是这一类大多心智还未成熟,就提前将红尘名利的追逐压缩在眼前,辗转经历一切寻常人也许一生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   诱『惑』无处不在,而镜头同样将言行记录在案,他们会被放大在聚光灯下,走上一条遍布陷阱跟谎言的道路。一言一行,凿开了深入来分析,容不得一点犯错,一点哭闹,却又要他们装出极童真可爱的模样。   人们只容得下好,容不下坏。   徐缭没办法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给小燕娇,他沉默着微笑,只是缓缓道:“你会做个好孩子的。”他轻声道,“我相信你。”   小燕娇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好孩子,我会吗?”   然后小燕娇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鞋尖,父母帮她签了经纪公司,汪小婵帮了不少忙,她还不太懂这些东西,只知道自己从家里转托到了公司,爸爸妈妈虽然都跟着,但很多时候只是看顾自己的生活而已。   经纪人是个有些严肃的阿姨,她对上自己时总是硬生生挤出笑脸来,这次跟剧组一同,就要自己跟徐缭贴得紧一些。   因为徐缭是个很有名气的演员。   小燕娇知道经纪人为什么那么说,报纸跟网络上总是说些她长大了要嫁给徐老师的话,她心里的确是很喜欢徐老师的,可并不是那种喜欢,也从没想过嫁给他。她觉得这种话是很别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跟经纪人阿姨都不太在乎,只有她在乎,只有小爸爸在乎。   小爸爸会告诉她做得对,保护自己很好。   就像哑女那样。   在海外的通告跑了约莫有小半个月,离开前一晚的新闻发布会上,有人问到了小燕娇接下来的打算,这倒叫人措手不及了。事先并没有安排过类似的问题答案,剧组几乎全看向了小燕娇,期盼她即便说不出什么伟大的理想,也尽量别说自己混吃等死的傻话。   小燕娇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我想读书,然后把学校修一修,这样我读书的时候,就不会漏雨漏风了。”   媒体为此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久久未能散去,不少人脸上闪过鄙夷跟冷漠,只当是提前串好了词,不过倒也欣然接受这个答案,大众总是喜欢这样三观正的结果。而小燕娇只是无助又落寞地站在台上,徐缭凝视着她,知道她仍想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那片茫茫的青山绿水,安安静静地读书。   结束后众人上了车,燕娇的母亲将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夸赞她乖巧懂事会说话,而小燕娇只是靠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人还没回去,小燕娇的言论就在国内爆发了一阵热『潮』,无数夸赞接踵而来,不少亲妈亲爸粉闪亮登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照片上不少带着徐缭出场,他总与小女孩一起出行,两人或是牵手或是一同行走,原先被《七日恋歌》官配踩下去的粉群又再壮大起来。   回国前,小燕娇跟徐缭赶最后一场通告,两个人下了车,她母亲将她推搡来,要她跟着徐缭,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徐老师,麻烦你带带我家娇娇。”而小燕娇只是站在原地,极不满地沉默着,目光盯着地面。   “傻姑娘。”她母亲见她犯傻,气急,连方言都出来了,伸手像要扇她一耳光,举起又放下,到底想着今天要上镜头,便恶狠狠骂道,“杵在这当门柱吗?真不知道学谁,生个木头脑袋,我会害你?”   小燕娇含泪,低声道:“我要自己走,不跟老师一起。”   燕娇的母亲忍不住掐了她一把,怒目而视,又转过头来,诚惶诚恐地对徐缭道歉:“这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您别见怪。”   到底是大人了,圈子里规则没弄清楚,可徐缭的地位却『摸』了个准,影帝加持,票房之后无数个零,身价高得让她听见数字就发昏。这样有地位又有钱的人物,她从没打过交道,只好将头跟腰背深深低下去,生怕惹怒了人。   徐缭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她有自己想法,不碍事。”顿了顿,又道,“你也别『逼』她,女孩子不喜欢经常跟其他男人待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他这言下之意太过迂回婉转,倒也不期望对方能听懂。   没诚想燕娇的母亲憨憨笑道:“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她搂着小燕娇,像是只护崽的老母鸡,极认真道,“我虽然大字没识几个,但人家是不是真对娇娇好,我也看得出来。”   这倒叫徐缭另眼相看了,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小燕娇,小姑娘看了他两眼,还是接来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你别生气。”   “我知道。”徐缭柔声道,“别害怕。”   等晚上坐飞机回去时,小燕娇仰起头问他:“小爸爸,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过?”   “嗯?”徐缭漫不经心地问她。   “就是别人不相信你的时候。”小燕娇苦闷道,“我跟妈妈说想回去读书,她说我在犯傻,他们说我说得很好,转过头就说我撒谎。”   徐缭轻声道:“我们永远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成见。”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徐缭自己一下子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他想起了某些事情,应肃的脸,还有罗棠未能流出泪水的眼睛,仿佛一朵云吸饱了水汽,却差了点什么,于是下不成雨,落空空,只剩下遗憾。   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冲动来,他急于想宣泄出口,却无人能够倾诉,便只好硬生生压在心底。   小姑娘没太听懂,沮丧地给自己盖上毯子,她眨了眨眼睛,又充满希望地问道:“那等这些人不再说了,你还愿意继续跟我说话吗?”   “好啊。”徐缭笑了笑。   “那我们拉勾勾。”小燕娇伸出指头来。   徐缭好笑地也伸出小拇指来,小姑娘挽住他,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国的当天,应肃掐着他下飞机的准点给徐缭打来了电话,徐缭怕被堵在机场,因此走得飞快,背着包的汪甜几乎跟不上他的长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   “应肃。”徐缭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挡在口罩后的脸几乎掩藏不住笑意,“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想说,我已经想好了,无论能不能造势,我想在七夕那天跟你表白,我们公开吧。   “出事了。”应肃沉沉道,“立刻回公司。”   一腔欣喜若狂瞬间冻结成了寒冰。   “出什么事了。”徐缭问他。   “你回来再说。”应肃很快就挂断了通讯。   坐了好久的飞机,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车,等徐缭回到公司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跟应肃约好在办公室碰头,坐电梯上去后才发现崔远山也在。公司早就换了新地址,应肃的办公室在十六楼,玻璃窗外映出五光十『色』的世界,装潢十分典雅,远比之前那个大而空得多。   徐缭从门口进去好一会儿,正准备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趴着正在玩游戏的崔远山,于是又硬生生站了起来。   崔远山被吓了一跳,抱怨道:“这里有人啊。”   “……你穿得跟沙发一个『色』,我哪看得出来。”徐缭心有余悸,他看了看崔远山跟脸『色』不佳的应肃,忽然小声道,“哎,你惹事了?还是咱们公司要倒闭了?”   “呸。”崔远山晃了晃手,从沙发上爬起来道,“你有大麻烦了。”   徐缭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大事。”   应肃让他们俩都过去,整理好的新闻报纸跟各家言论被塞在文件夹里,平板已开启,浏览器上几十页页面。   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没多久,韩云迟一语中的,果真出了大事。   最初时并没有任何人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一场普通的明星夫妻不和,媒体炒了不少热度,却没几个人在乎。徐缭出国之前,这件事都单纯只是一场婚姻事故,而他出国赶通告的这段时间,这件事故上升成了社会事件。   准备离婚的女方爆出男方曾婚内出轨,『性』/侵幼童。   到底是名人,这通爆料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沸沸扬扬,几乎全是与这类相关的话题,连同不少微博也晒出幼年被『性』/猥/亵或是身旁相关的事情,甚至有人开始搜寻公开报道跟立案的『性』/侵儿童案件,数量之大远超出人们的想象,称得上触目惊心,更别提那些没公开的。   这事本来与徐缭理应毫无关系,最多是他没参与批评被说不表态而已。   然而恰巧的是,他跟小燕娇出国赶通告这段时间,不少媒体擦边球炒他们俩的cp,导致这件事一爆发出来,徐缭作为现在极有名的公众人物,毫不意外被拖下了水。其中铁定有浑水『摸』鱼试图把他踩下去的对手,也不乏为了金钱跟曝光的媒体,简而言之,徐缭现在被搅进去了。   当事人自然已经进了局子,这场轰轰烈烈的离婚案带来的却并不只是离婚这么简单的结局,一些敏感的话题被连根拔除,坦坦『荡』『荡』晒在太阳底下,从『性』/侵到恋/童到擦边球的相关情况,更甚者有人直接到徐缭底下破口大骂,认定他不出声证实就意味着他的确有这意思。   “纵容恶本身就是在犯恶行!其他人在炒cp难道正主自己不知道避嫌吗?!”   网民们拍着键盘信誓旦旦,迅速换了一幅嘴脸。   应肃『揉』了『揉』眉心,出了这样的麻烦,《七日恋歌》那边自然是跟他接洽过了,好在双方都稳得住,徐缭只不过是正主代粉受过——有些甚至还都不是他的粉,白白被拖下水,曲岭月倒是很沉得住气,对这场网络暴力不屑一顾,冷笑处之,只说让应肃不用在意。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徐缭啧啧有声,摇头晃脑地像个古时从学的学子,唉声叹气道:“我怎么总是没红两三天就出点事。”   崔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满面忧愁:“你这真是输出的手法坦克的命啊,还好咱们俩没有一起打游戏。”   “热闹看完了,还不出去?”应肃挑起眉『毛』,冷冷道。   崔远山于是一脸英勇就义,满面悲苦道:“这又不是他的错,你凶他干嘛。”   “我在凶他吗?”应肃冷冷道。   “你连我都凶,我一走,你还能不凶他?”崔远山振振有词,搞得应肃一下子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徐缭这才知道,崔远山过来感情是给自己加油助阵的,不过纵然是大老板的粗胳膊也拧不过应肃的大腿,对方维持着悲愤的神情,看应肃大概是要爆发了,立刻脚底抹油溜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先走了,你别怕,有事喊人,大家给你报不了警,起码也能通知个救护车。”   真是感人。   徐缭哭笑不得。   等崔远山走过,徐缭就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伸手拿过应肃的笔筒搁在手里玩,这笔筒是个老物件,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看起来很是贵重,雕花也颇为古朴,他细细描绘了一番,并没开口。   应肃问他:“你没什么反应?”   “我要什么反应?”徐缭嗤笑了声,“傻子我见多了,聚众的傻子也还是傻子,能叫这些媒体带节奏的,指不定几天就散场了,慌什么。”   应肃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这次出国发生什么事了。”   徐缭歪了歪头道:“没什么。”他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有些人不愿意看更清楚的世界,我何必花费心思把它纠正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些流言蜚语,眼下人人风声鹤唳,人总是这样,不是太随便,就是太极端,等事情发生了才来得及追逐一番热度,过段时间就好了,反正你也会处理。对了……”   “嗯?”   “我想七夕公开。”徐缭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你觉得怎样?”   应肃几乎有些困『惑』了:“你要公开什么?”   “公开我们的关系啊。”徐缭掂量了下手里的笔筒,又把它摆了回去,模样跟平日大有不同,竟然平添了几分张狂跟潇洒,他轻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我以前总也想不明白,刚刚突然想明白了。”   应肃生平头一次追不上徐缭的进度条,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头,沉思道:“现在还不合适,这场风波还没过,再加个同『性』恋,够一下子打击到你了,得再缓缓。我先帮你把这一块摆平,你过两天去录几个节目,我会联系罗棠帮你发声,给造谣媒体发律师信,你别『乱』打主意。”   “所以我才说七夕啊。”   徐缭嘀咕了两声。   应肃仍是没压下疑『惑』,片刻后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是想慢慢来吗?”   “我知道啊。”徐缭嘻嘻笑道,“恃才放旷,没听说过吗?”   “嗯?”   徐缭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不管我喜欢谁,我要跟谁结婚,他们是否会为此生气,只要我的角『色』足够精彩,他们也只能乖乖接受现实。”   他说的不错。   人们总会爱上他。   应肃无可奈何,只好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肃哥怎么辣还得了????那缭总还不爆炸???   本来想在一百章的时候公开的,结果写下来并不行。   这一章其实铺垫了很久了,一路写过来,从徐缭的颓废到重塑自我再到自信,从明星到演员的心态转变。   肃哥你真是完全没有长进了【你等等】算了你已经很能干了。 第一百章   网上近来沸沸扬扬,不少明星被扯下水,无论有关无关。   “正义”有时候如同蝗虫过境,秉持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信念,将无辜者拖下水。许是因为足够有名,徐缭自然没能逃脱各大媒体的法眼,他倒是工作完之后乐得清闲自在,撒手不管,任由应肃帮自己发声明写警告,微博底下如蝗虫过境也不管。   小号上却是十分祥和,不少粉丝炸开了锅,互相撕了起来,抱怨吃西皮的人给徐缭带来麻烦,之前“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痛斥ltp,不少同好纷纷涌到她这儿寻求安慰,期望她能发声支援大家。   可惜徐缭并无闲心,若是撕西皮,他倒是乐意正主下场,虽然不能剧透太多信息,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小号响了太多次,徐缭最终仍是发了一句。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莫须有之事,有什么可谈论的。   “tvt脑脑说话超棒!”   “我文青脑脑太霸气了,不错,就是莫须有之事。”   “行了行了散了吧,什么时候看星尘发过拉人家小姑娘cp的事,这年头路人也是醉了,强行缭总心思不单纯,人家小姑娘都说了缭总是很好的长辈。”   “呵呵,我觉得小姑娘也没那么单纯吧,没看到她家也发了不少稿子,真的无语,徐老师乐意带她一波,还真蹭热度上了。”   “别扯娇妹了,她一个小姑娘懂什么,我觉得还是媒体跟公司搞事,神烦,还有那些傻『逼』cp粉,强行给徐老师扣爱意浓浓的帽子,神经病,看看电影预告好不好,我徐老师充满爱意地看一个人完全不是那样的,看娇妹完全就是看女儿。”   “搞笑,难道公司搞事娇妹没受益?她等事情发酵成这样才发篇不痛不痒的声明,还欲盖弥彰的,就没想过徐老师帮她这么多,一直在遭受非议。”   “人家才多大啊???别把人想得这么坏好吗。”   “呵呵哒,怎么也是娱乐圈的,还信那套出淤泥而不染?你以为人人都像徐老师这么低调吗?”   …………   徐缭退了号,懒得看他们对这么一件事唧唧歪歪吵吵嚷嚷,而应肃那头联系到了罗棠,买一送一,还添了个赵松溪帮忙发声。   儿童这事当然是无解,要从这里下手,那想必是众人失了智,好在徐缭不太爱发微博,也没被气到神志不清在媒体面前说些傻话被抓住把柄。罗棠跟赵松溪商议了一阵,两人都决定从媒体编排下手,赵松溪到底是玩笔杆子的,字字如刀,文化人骂起人来不带脏字,还带了《失语者》的老师跟哑女下场,就差指着媒体的鼻子骂他们跟那些村民并无不同了。   以己度人,不少键盘侠自动对号入座,跟着下场跳脚怒喷赵松溪,也有不少看乐子的路人跟本就清醒的网友下场跟这波人对骂,还有人及时挽尊,幡然醒悟自己被媒体当猴耍了一把。   徐缭的粉丝自然不必说,赵松溪近来因为《21号公寓》的缘故也狠狠刷了把关注度,不少人才逐渐了解到这名长相斯文和善却极有实力的演员,更不必提他拿下的奖项了,荣誉跟过往被彻底翻了出来,正式迈入了“流量老生”的行列,因此这一发声,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瓜实在太多,倒没人多心他跟罗棠同时发声的事。   而作为受害者兼当事人的徐缭,正在医院接受定期检查,这几天公司忙得团团转,崔远山在筹备新片,应肃跟团队在忙着公关,而他却因为拍摄《七日恋歌》穿得太单薄跟加班赶《失语者》的通告导致腰伤再度发作。   腰伤就跟牙痛一样,算不上病,痛起来却要人命,加上近来工作不多,徐缭干脆抽出时间到医院里做个体检。   他的腰情况一直不算太好,幸好情况并不严重,医生大概是顾忌他是大明星,特意让他住院休养了几天。   徐缭倒也无所谓,只当是休假了,医院是私立的,收费相当昂贵,胜在病人不多,足够安静,环境也十分清幽整洁,偶尔还能听见春鸟的叫声。除了需要住院休养,徐缭哪儿都不像个病人,倒是汪甜大惊小怪,总要带饭来探望徐缭,仿佛他生活不能自理,只差喂饭到嘴里了。   在医院住了大概有几日,徐缭每天闲着没事干,不是在楼下的公园里走走,就是跟小护士们聊聊天,偶尔上小号看看情况,更多时候他会安安静静地待在公园的小花海里,春季还没来,连花骨朵都催生不出来,医院建在极偏僻的地方,本就是个冷冰冰的所在,冬季尽是枯枝败叶,更显得安静跟冷清。   有时候徐缭简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拍一部新电影,只是四周没有镜头罢了。   不过倒也不是全然一成不变,徐缭经常会在公园里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对方带着书,给人的感觉跟应肃略有些相似,交谈是阴差阳错,不过对方的确叫人如沐春风,这点就比较像交际工作时的应肃了。   之前的导演也是,现在这位病友也是,徐缭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恋爱脑,可是这一次实在忍不住质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跟恋人见面,导致看谁都像应肃,却又没办法不在意。   看不到正主,看看影子也挺好的。   对方谈吐风趣文雅,其实较应肃要好相处得多,『性』子十分温和,巧合得是两人认识后,才发现就住在彼此的隔壁病房,因此徐缭又多了一项活动,经常过去跟对方聊聊最近看的新书。   几日相处下来,徐缭也大概从只言片语里了解到对方妻子早逝,跟儿子关系不大好,大多时候都一个人处理自己的情况,不过倒也并非全无人缘,他有位老友就时常来探望。   徐缭就在隔壁,经常能听见对方那位好朋友急吼吼地抱怨,从自家儿子讲到病友儿子,又被温声细语地劝走。   真是让人怀疑到底是来探病还是找生病的“心理医生”诉苦。   过了年之后燕城就不怎么下雪了,这一日难得出了阳光,徐缭第二天就要出院了,病友推荐给他的书看了大半,比起书籍本身,他倒是更喜欢对方谈论自己对一些片段的看法。这位年长的病友相处起来有时候会让徐缭想起赵松溪,大概是因为两人身上都具有一种学者的气度,沉稳、内敛、极具教养。   即便是再索然无味的片段,落在他的舌尖,也能妙语生花,变得精彩万分起来。   难能可贵的是,对方绝不会将自己的思想强迫赋予徐缭,且相当鼓励徐缭发表自己的看法,即便他偶尔会说出些自己觉得相对浅薄的想法,对方也极为赞许,称打开新思路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倒让徐缭有些讪讪不好意思。   如果天底下的老师都这么讨人喜欢,徐缭想,他对文学的兴趣大概会大大增长。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   今天那位急躁的老朋友没来探望病友,徐缭松了口气,他不是很能应付那一位,对方雄赳赳气昂昂,年纪已有五十来岁仍像只壮年的斗鸡,等着开战,耳闻过对方吐槽功力的徐缭实在不太想被对方盯上。   徐缭敲了敲门,带着书进了房门,他们没太多交流彼此的病情,就像两个普普通通意外结识的寻常朋友。进门时,对方正看向窗外,模样看起来有点落寞,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他很快又转过头来,微笑着看向徐缭。   “春天快来了。”   枝头发了新芽,原来对方是在看那点嫩绿。   他们从不过多交谈自己的私事,徐缭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会在这医院里的非富即贵,他没想被别人占便宜,也不打算占人家的便宜,君子之交淡如水,只不过是觉得病友在思想上谈得来,能渡过这无趣的休养时间,倒没有再联系的打算。   对方显然与他想得也差不多。   他们谈了谈这本书的最后一部分,男主人公与他的父亲一直不合,他的父亲试图掌控他的人生,两人僵持到最后,吵过好几次架,每次都彻彻底底闹崩,然而直到最后,他们最终却和解了。   徐缭没做过父亲,也不知道做父亲是怎样的心态,只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去审视这一段剧情,皱着眉头道:“我还是看不懂这一段,他始终不赞同儿子,这里的心理描写太少,最后为什么和解,总觉得草草结束了。”   “哈。”病友笑了笑,他缓缓道,“大概是很爱很爱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是正确地爱他。”   这话其实不太适用他,倒很适用他那位老朋友。   徐缭瞥了病友两眼,没再吱声,还当对方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八卦之心虽然旺盛,但还不至于盲目到去戳人家的伤疤,又翻了几页,谈起男主人公创业的桥段来。   这一天过得很愉快,徐缭第二天出院的时候特意打算跟对方道个别,病友却不在病房里,保姆也不在,他这才想起对方今天下午似乎是有个手术要动,中午就听见对方那位急躁的老朋友在吵吵嚷嚷,便只好留一封信,祝他跟家人早些和好如初。   汪甜已在楼下等他了。   …………   星尘最近很忙。   徐缭跟燕娇的cp风『潮』本就跟两个正主扯不上关系,一边是从不回应,另一边是小孩子不懂事,闹了半天,来来去去仍是网友跟媒体的不是,然而炒cp的网民跟不炒cp的网民都是网民,于是最后黑锅便全在闹得最凶的那几个媒体上。   近乎失去理智的抨击热『潮』过后,众人冷静下来,这一页被立刻翻了过去,倒是徐缭的好人缘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时间倒是涌出不少吃瓜群众,发了好几个热度颇高的问题,差不多都是“如何评价徐缭?”、“如何看待徐缭的演技”、“这次事件里徐缭到底无不无辜?”等等。   公关做得及时,徐缭个人工作室仍是发表了道歉声明,情势比人强,明星再怎么被『逼』的走投无路,既然被找出了“错处”,那也得咬牙认错,哪怕这事自己全然无辜。不过声明书里倒不尽然都是歉意,绵里藏针,看似道歉自己未能及时出来澄清,实际上暗里戳着媒体的脊梁骨不动声『色』讽刺他们连小孩子都抓来炒作。   徐缭个人的声明是应肃执笔,经纪人本就言辞刻薄,落笔成章更显锋利,连本人看了都倒吸一口凉气,暗讽见缝『插』针,字里行间里声情并茂,要是落在百年前,大概这篇文章就能『逼』得几家媒体跳楼。   好在如今的媒体脸皮厚,挨得住。   这篇声明无非阐述了几点,徐缭被人抓去炒cp,他之所以不发声,是因为大张旗鼓强调这一点,对小孩子影响不好,这点实在诛心,媒体之前已经被痛斥无下限到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两相对比,徐缭不发声也情有可原;很抱歉最终自己的忍让还是给大家造成了伤害——然而他本身就是受害者;对这些事也感到十分痛心跟愤懑。   顺便宣传了下徐缭几个与儿童有关的访谈节目。   落在其他明星头上说不准就要翻船的危机,在公关团队跟各大明星的支援下消弭无踪,徐缭在医院里老老实实呆了几天,再出来时这场麻烦已经完全平息了。   徐缭看完声明,深吸一口气,跟汪甜说道:“记得告诫我千万别跟应肃吵架,我怕他嘲讽我的时候还要算一下怎样才对自己有利。”   汪甜似懂非懂,不慎说出实话:“可是徐老师你本来就不敢跟肃哥吵架啊。”   徐缭一时语塞。   星尘当然不仅仅在忙徐缭的事,崔远山早就有个项目准备跟其他公司合作,合拍一部新电影,前期筹备前不久刚结束,而主角早已经定下,是近来风头一时无两的蒙阳,倒不是说徐缭不好,实在是他与主角并不相符。   不过崔远山倒也有想着自己公司的人,即便剧本里没有,塞也要塞进去当个彩蛋。   徐缭因为近来的风波,一直有很高的话题度,却不是人人都愿意沾惹,虽说他最近才刚刚杀青,并不急着接新工作,不过对于一直事业正热的演员来讲,徐缭的产量未免低了些,尤其是《七日恋歌》刚刚结束拍摄,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没有其他的作品维持热度,难免会消失在众人眼里一段时间。   这次的cp事情虽然已经翻盘,但到底闹得太大,给路人留下的印象不佳,如果就这么沉寂下去,等无事揭过,反而显得理亏。   崔远山出于自己也不知晓的愧疚跟保护欲,绝不能让自己公司里的艺人受半点委屈。   场景早已布置得差不多,只有一处外景没能谈妥下来,崔远山把自己挂在应肃的沙发上,叼着棒棒糖继续无所事事地玩游戏,用行动取代言语,全身心抗拒。   “你又闹什么脾气?”应肃实在头疼,没心情再哄一个孩子,“地方早已选定,是哪里不合适,让你谈都不肯谈?”   合作的新项目叫《极端》,是一部剧情电影,剧本大致是说一名作家陷入人生低谷后试图书写一本新书,却始终无法下笔,他觉得生命枯燥无趣,连最引以为傲的文学都抛弃了他,然后在睡梦之中陷入了自己荒诞而陆离的想法之中。   他卖弄才华,玩弄文字,却疏于投入感情,对待文字正如本人对待生命,而在睡梦之中经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之后,对世界跟生活有了新的思考。   里面有一幕相当重要的戏需要一处古式别院,居于高山之上,鸟语花香,四季如春,最好是能方便剧组进出拆卸,还不能让观众太熟悉。要么是投钱进去搭一个起来,要么就是就近找一处愿意让他们拆卸的所在。   而崔远山刚巧有这么一处别院,准确来讲,不是他有,是他父亲的地产,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应肃还去住过几次,当时修建这个地方,纯属是崔远山幼年时看武侠片的缘故,只可惜崔远山很快就厌倦了,最终还是更习惯都市一些,之后别院也就闲置在那。   崔远山想拍摄电影的时候,无意识画出相似的场景,应肃心里就有数了,特意给外景组这个地点,对方去看了看,说是非常满意,几乎跟所想象的一模一样。   应肃不明白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其实真要想,也并非毫无蛛丝马迹,能令崔远山负气到连电影质量都顾不上的,除了他父亲不会再有旁人。   “你之前不是还让我给崔伯伯送了试映会的门票吗?”应肃『揉』了『揉』眉心,这几天的奔波让他很是疲惫,只等着事情告一段落就好好休息,还得忙着打消徐缭公开的念头,他并非不高兴,可是七夕节?公开了之后等着《七日恋歌》直接扑街吗?   国内的情人节跟七夕是爱情电影档期最高发的档期,一般情人节连着新春档,不容易排上号,七夕就没那么麻烦了。   《七日恋歌》很可能会定在那一天,凑个热闹。   七夕节公开关系,剧组在拍摄之前可没接到这方面的通知,突然来这么一手,简直可以称为是不负责任了。   更何况对于公开,应肃其实另有安排。   “小肃。”崔远山把手机放下,放在胸口,他仰着脸看天花板,大概是想去看应肃的,可惜没练过瑜伽,身段不够柔软到能扭过去,于是只好呆呆地问,“你说那个人,怎么总是叫我失望呢。”   “他没去。”应肃一猜就准。   崔远山略有些提不起精神,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始说话:“我等了他一整场,都没有来,然后晚上我回家了,他打电话跟我说,有个推不掉的应酬,来不了。他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就不会等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有时候我觉得咱们俩的爸爸换一下就好了,应叔叔人那么好,他从来都不会叫人失望。”   因为他从来不会给人希望。   应肃在心里恶毒地反驳道。   “那我去谈。”应肃站了起来,缓缓道,“再建一个或者再找都是浪费钱,连演员都快找齐了你这个时候给我掉链子,演员等着进组就能开拍,你这个时候闹小孩子脾气就为了争他来没来你的试映会,你以为自己今年才三岁吗?还需要爸爸监督着才能领小红花。”   那试映会其实算不上是崔远山的主场,国内大多数电影是跟着导演走,可也有部分是跟着制片人走的。当时崔远山正在筹备新项目,合作公司那边却有争议,进度没法展开,他就干脆接了下来挣个外快,除了拍摄这部作品,其他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要说很在意,倒也不是,只是觉得灰心丧气。   崔远山垂头丧气,一脸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挨应肃的骂了,早就习惯了,只是不服气,就回了一句嘴:“总比你跟应叔叔都不说话好。”   的确比我好。   应肃沉默片刻,倒没有反驳,无论怎么样,崔远山总是还在乎他父亲的,可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是很在意,却又不是完全的不在意。   最终他只是说:“我会去谈的,你去忙其他的事吧。”   于是崔远山又有些良心不安了,他向来记吃不记打,不管自己被应肃说过多少句,也只记得自己说应肃的那几句,不由得有些怯怯,模样便像是还少年的时候了,好在应肃早就习惯跟他互相伤害,从不计较这些事,只是讨论了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等崔远山离开之后,应肃就直接联系了崔远山的父亲,不过是一处不常住的老地方,对方大概也不会太在意他们怎么处理。   对方果然一口答应,只是沉默了片刻,问道:“远山最近是不是不太高兴?”   “是。”应肃半点没有犹豫。   对方轻叹了口气,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缓缓道:“你多来看看你父亲吧。”   应肃眨了眨眼睛,撒谎都不打草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崔爸爸为什么失约已经写明了_(:3」∠)_ 第一百零一章   徐缭的假期不算太短,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应肃再忙也要抽出空来喘口气。   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今天的饭菜是徐缭烧的,红烧肉甜得吓人,他绝口不提网络上那些事,只跟应肃聊了聊住院时的事。哪知应肃十分诧异,疑『惑』道:“你住院休养了?什么时候的事,哪里不舒服。”   徐缭这才想起这事儿交给了汪甜一手包办,应肃自然全不知情,又将大量时间耗费在工作上,倒也不能说他关心不够,毕竟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就之前那段时间。”徐缭没觉得有什么所谓,见应肃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模样,又笑道,“哎呀,我是去躲灾的,哪好意思再让你『操』心,不过是腰背又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没注意受了凉的缘故。”   然后徐缭就高高兴兴地说起在医院的事情来,别人去医院大多不会这么高兴,他倒是住得惬意。应肃冷眼旁观,捡着那几块甜到发腻的肉吃了,避免发生徐缭自己毒死自己的悲剧,又夹了味道尚可的笋到徐缭的碗里,对方正乐陶陶地在说他跟病友那一书之交,从医院提供的午餐说到隔壁病人爱看的几本书,兴起时筷子在空中飞舞,怕是一下子顾不上吃饭了。   应肃听着,不时应了两声,直到徐缭将某些人形容得几乎能勾描出对方的轮廓,他才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汤,缓缓道:“是吗?”   “是啊。”徐缭嚼着寡淡无味的笋片,真奇怪,他明明放了不少酸菜进去,怎么还是没滋没味,是今天烧饭没拜灶王爷吗?   然后徐缭点了点头道:“那老先生还挺和善的,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他做手术去了,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朋友陪着,年纪大了还有这样交心的好朋友,虽然儿孙不孝,但也是有福气了。”   应肃笑了笑,缓缓道;“儿孙不孝?”   “对啊——”徐缭对上应肃的眼睛时声音截然而止,十分绝望,“别告诉我……拜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很不幸。”应肃倒是挺平静的,“不过我倒是知道崔伯父为什么失约了。”   徐缭疑『惑』道:“什么失约?”   “远山难得跟他讲和,请他去试映会,他没能去成。”应肃已吃完了饭,在闲话里还漫不经心点评了下徐缭的厨艺,又道,“也没有解释,我总算知道他去忙什么了,大概是在手术室外守着了,崔伯伯这人很好强,心里纵然有许多话,也是不肯说的,他不与远山说明,大概是怕我跟远山起矛盾。”   想了想,应肃大概是怕徐缭不太清楚,又道:“远山很崇拜我父亲。”   徐缭“哦”了一声,想了想一个人做手术的模样,大概是有点凄惨可怜的,他对这个不是很敏感,因为这么多年一个人,其实有些习惯了,即便有了喜欢的人爱撒娇起来,却并不影响他某些方面仍是独来独往的。   自己都不上心的孤独,哪能共情到别人身上,徐缭想了想,没有说话。   应肃将碗放回去了,回来给徐缭剥虾,这大概是他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了,白水煮开,倒了几片姜,剥出来拿酱油沾就是了,这调料倒是折腾了不少。   “他怎么样。”应肃忽然问道,“精神头还好吗?”   徐缭含含糊糊道:“还好吧。”他仍是有点不可置信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哪来这么巧的事。”应肃冷笑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道,“他大概是见着你,刻意安排了下。这对他又不是难事。”   徐缭于是感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应肃简直都不稀罕理他。   临睡前,徐缭还是有些想不通,他缩在被窝里贴着应肃,掰着手指数线索,却发现对方差不多就快把所有能对应上的条件都对应上了,就差告诉自己姓应了,偏偏那时候跟猪油蒙了心一样,还以为真是凑巧认识个年长的前辈。   这谁能知晓呢!   徐缭愤愤不平。   我是去体检看病的,又不是去见家长的。   徐缭辗转反侧,略有些想不开,不由得捶胸顿足,倍感丢脸:“真是耻辱,耻辱!还好我没演过侦探或者警/察之类的角『色』,否则就给他们丢人了,人家就差说你是他儿子了,我怎么会跟个睁眼瞎一样!”   应肃被他闹得有些不耐烦,就将人摁在怀里,声音冷冷的:“乖乖睡觉。”   “哦。”徐缭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埋在他怀里,当个乖宝宝。   应睿向来爱静,若是他想,手术室外能挤满人等着他,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说不准手术台边的医生当中有一位就曾是他的学生,哪有那般寂寞,听徐缭形容,倒像是两个失败又失意的中年男人只剩下这么段友情。   这让应肃无端觉得好笑,心里又像是揪紧了,他直觉这是苦肉计,却又怕那人的确这般孤苦。   他到底年纪大了,两人再置气下去,又能置气多久。   这么多年,难道是应睿不肯放过他吗?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原来这种仇恨与怨气,并不是一定要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才会消散,而是那些琐碎繁杂,无关紧要的小事忽然触及了某根底线,便觉得以往的坚持都可笑了起来。   于是抱着徐缭,多少有些犹豫。   本以为睡着了的徐缭忽然出声道:“无论你怎么做,都没关系。”他头靠在应肃怀里,身体暖而柔软,抱起来却很结实,肌肉的线条并不夸张,薄薄覆在肌肤底下,倒很有安全感,毫无半点三观地说道,“无论你想不想跟对方和好,我都支持你,哪怕连老板要跟你掐架,我帮你掐回去。”   应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他一直觉得身体里有个地方破了洞,正吹着冷风,现在像是忽然被堵住了,有点涩涩的疼痛感,却好像又无端涌出点欣喜。   第二天两个人醒了过来,应肃已经穿上裤子了,正在系衬衫的扣子,他那件衬衫加厚了,徐缭搂着被子笑话他原来也怕冷。应肃没有回话,只是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嫌弃他还没刷牙,便没有深吻,倒是徐缭从这点接触尝出对方牙膏是薄荷味的。   应肃单手系着扣子,一手把徐缭摁在床上,膝盖枕在软软的床铺附近,像是要脱离这张软得能把人吞没进去的床,先说了接下来拍摄的事,徐缭倒没意见,说自己反正也休息够了,主要是听见《极端》时他大脑一阵空白,一年内参演两部破纪录的票房,有一部还是主角,这张大饼不吃的大概是傻子。   “嗯。”应肃单手撑着枕头,将徐缭整个人罩着自己身下,眉眼仍是很平淡,他的扣子已经系好了。   应肃并不像圈内人那么好看,可徐缭抬起头的时候,却近乎着『迷』地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这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一张脸了,若杂志请他筛选全球最帅的男人,应肃铁定因为评委的私心而榜上有名。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公开这件事,七夕还不行。”   应肃顿了顿,看着徐缭脸上的笑容消失,对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能把他烧出个洞,唇齿很矜持地抿了起来,生气的模样居然有点像应肃平日不高兴的神态、两个人相处久了,也许或多或少,某些地方是会开始相似的。   “那什么时候能行。”徐缭想了想,问他。   应肃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会安排的。”   “该不会要到我七老八十吧。”徐缭面无表情,就差把不高兴刻在脑门上,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这种稚气的吐槽。   应肃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问他:“如果七夕公开,你打算让《七日恋歌》怎么办?”   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徐缭下意识啧了一声,于是眨了眨眼,试图伪装纯洁无辜企图蒙混过关:“那我们七夕过两天?”   “过两天?”应肃似笑非笑。   “好吧,听你的。”徐缭如死鱼一样摊在床上,伸出手来抱着应肃,闷闷不乐道,“来,让你抱抱,反正我今年一定要有个结果。”   应肃险些笑出声来,在脸颊上又亲了亲,柔声道:“该是我担心的事,你怕什么?”   “怕你一点都不担心。”徐缭哼哼唧唧,“你见过有人是你这样担心的吗?肃总,这一年虽然才刚开始没多久,但你千万记得把我安排一下。”   应肃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柔情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天上的仙人活生生被拖到人间来了,冷冰冰的眼睛里沾染了红尘的情跟欲,就显得有了许许多多活气。徐缭觉得自己可能是爱得太盲目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应肃是谁也不爱的。   这让徐缭难免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失语者》带给徐缭的除了名气还有地位,情况远比他们所想象得更好,要是在圈内真排起来,徐缭这会儿最多算是个二线上流,他的作品实在太少了,可现在有网络流量的加持跟冲击,许多陈旧的规则都被冲毁,因此实际上跟一线也差不了多少了,更难得的是他拍摄的电影几乎没有一部出问题,部部都是精品,质量跟票房都有所保证。   这种“玄学”在某种意义上,也给了他不少加成。   “cp”事件刚刚告一段落,徐缭还没来得及休息几天,四月初就拿到了《极端》的剧本,因为是自家公司的缘故,许多事都显得相当方便,两家公司合作,制作预算是少见的过亿,这么高的投资要是失败,基本上够让星尘再次伤筋动骨了。   也不知道崔远山哪来这么大的心脏,老是在钢索上行走。   偏偏他每一次都成功。   大概这就是思想上的差距了,徐缭不介意挑战,可也不会轻易去尝试不安定的事情,尤其是不会在自己的地位稳定后,还尝试极为冒险的事,除非他能承受得起结果。不过这次合作倒是让他对星尘如今的能力跟资本有了一定的了解,《极端》这部电影在原来跟星尘可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演员因为所属公司不同,所以会有不同的模式,有些演员是个人工作室或者是属于经纪公司,自然是希望跟各大公司和导演都打好关系,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自身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而像徐缭这一类,已经死死捆在星尘公司上的,除了跟各大公司打好关系之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公司越强大,自己才有越多的机会。   毕竟公司的项目找他合作,他很难拒绝。   休息到四月初,徐缭拿到了《极端》的剧本,这部电影他看过四五遍,属于在商业跟艺术平衡得相当完美的一部电影,既有人生的思考,也不乏特效跟剧情的冲击,只是他始终有些困『惑』,如果十二月底就要上映,这样的时间线恐怕太赶了些。   拍摄时长、后期剪辑、还有审核跟试映宣传,粗粗一算时间,都赶不上年底,估计连新春档都够呛。   这个问题之后在应肃那得到了解答。   项目本来差不多跟《七日恋歌》一起启动,甚至于还要更早一些,然而蒙阳的档期排满了,于是硬生生为他拖了半年,这半年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干,因为资金投入一直有争议,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剧本也反反复复改了十来次了,可以说一切准备就绪,兼提前跟蒙阳约定好了档期,到如今才算可以安然开机。   许多事的走向已与徐缭所以为的截然不同,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蒙阳的票房王神话恐怕是要破灭了。   毕竟星尘方面的意思,似乎是想放在暑假档上映,这时间直接拖出去大半年了。   纵然如此,徐缭还是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小伙伴到底是拿着什么样的人生赢家剧本,这么大一个电影项目为了他这个主演拖了这么久。   还有今年的繁花奖已经放出了入围名单,徐缭觉得赵松溪获奖的可能『性』大一些,然而这事也不一定,今年似乎也有不少新人跟好电影,这事还得看评委怎么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拿得奖项是金球导致了徐缭略有些膨胀,他现在已没有往常那般激动,倒是更在意起作品本身来。   蒙阳知道了小伙伴要加入项目的事,十分激动,在三人小群里狂发信息。   蒙咩咩:我们又合作啦!   韩胖胖:哈?   徐烧烤:……我的名字怎么还没给改回来?   徐撩撩:……干。   韩胖胖:好孩子不要说粗话,什么合作啊,咱们俩不是刚结束吗?   蒙咩咩:我说我跟老徐又要合作了,热泪盈眶啊,这次终于不用想着打死老徐了,他不演反派了。   徐撩撩:emmmmmmmmmmm,为什么说得好像我经常演反派一样。   韩胖胖:哇靠,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丢下?我也找找看我的电影资源,努力追上你们。   徐撩撩:你有电影资源?   韩胖胖:没有啊,随便说说的。   蒙咩咩:…………你也太随便了!   韩胖胖:对啦,老徐,你之前那封道歉信是谁写的,我的妈啊,写得尖酸刻薄毒辣入骨,实打实的一个人网络暴力一群人,我知道你绝对写不出来的,从实招来,是哪位大神空降,骂得半句不带脏字。   徐撩撩:我经纪人。   蒙咩咩: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闲来无事扯了扯皮,徐缭继续看剧本,《极端》其实是很多不同的小故事组合起来的,穿/『插』着现实生活,几乎每个小故事里的演员都是同一批人,从古到今,从仙到武,爱情、友情、亲情,全是同一批人。   其实等同于是男主角内心的缩影,只是因为他是个作者,换了种天马行空的表达方式而已。   这种剧本剧情很冗杂且繁琐,导演也是天纵奇才,能细细梳理开来,把这个故事讲得通俗有趣,幽默生动。   徐缭拿到的这个角『色』是男二号,他是男主角的死党,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交情非常好,即便走上社会之后也选择跟彼此成为邻居,在男主角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帮助过他,而男主角成名之后,两人却闹崩了。他艳羡着挚友的才华,同样担忧对方会因为虚荣而毁灭自己,而两人争吵之下,男主角失口说出他只是嫉妒自己飞黄腾达,往日的帮助不过是怜悯。   导致友情破裂。   男主角书写的第一个故事,跟第一个梦,就是跟男二号有关系。   人在失控时非常容易口不择言,他一直后悔着自己当时的失言,却拉不下面子去跟对方和解,随着故事的进展,男主角也慢慢做出了改变。不过徐缭看下来,总感觉男二号更像个外援,他们俩最先和好,主要原因很可能是需要男二来倒一下男主角这个文青脑子里的水。   剧本看完三天后,赵松溪给徐缭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得意洋洋,情绪十分复杂,仿佛惊慌之中带着欣喜,欣喜之余又带着期待,期待之内还藏着矛盾,他说:“小棠怀孕了。”   “哦。”徐缭很冷静,“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啊——”赵松溪不太明白,“什么?”   徐缭也很疑『惑』:“我对象又不是女人,我们俩都没可能怀孕,我能给你提什么意见。”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赵松溪被他不同寻常的脑回路惊到了,差点被空气呛住气管,于是咳嗽了两声,缓缓道,“就是,小棠让我跟你说,想让应肃当孩子的干爹,因为最近应肃太忙,她就让我打给你。”   徐缭匪夷所思:“孩子干爹这种事,你们居然选应肃都不选我?”   赵松溪很老实,也很妻奴,他说:“那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能反抗小棠吗?”   “你倒是反抗一下啊!”徐缭很不忿,“我有什么地方不好?我长得难道不比应肃好看吗?说话不比应肃客气吗?你觉得孩子的干爹未来是我比较好还是应肃比较好呢!”   赵松溪迟疑了。   他居然迟疑了!   徐缭当场就想表演一个原地昏过去,然后他就把赵松溪电话挂了,这都什么友情,再从联系人里找到号码拨给了罗棠,开口道:“喂。”   “喂。”罗棠也回他,笑『吟』『吟』的,“你干嘛挂了老赵的电话。”   赵松溪在旁边说了句不碍事,感情夫妻俩呆一块儿,徐缭被塞了口狗粮,略有些悲愤,心想要不是应肃太忙了,指不定谁塞谁呢。   徐缭顿了顿,没来得及指责对方,先说了一句:“别再抽烟了。”   罗棠在那头笑得花枝『乱』颤,她说:“我能不知道吗?我戒了,戒好几个月了,行了,说正事吧,你挂了老赵不就是为这事儿吗?”   其实徐缭也有点怂,主要是罗棠怀孕了,他觉得自己得掂量着点,然后就意识到其实赵松溪说得没错,难道他们几个大男人能反抗怀孕的准妈妈吗?应肃说不准可以,他不行。于是就有点蔫儿,徐缭想了想,很委婉地说道:“你觉得我哪儿不好?”   “你挺好的啊。”罗棠说,“就是太漂亮了,我家孩子不能长那么漂亮,祸国殃民怎么办。认了你当干爹,你能干点什么啊,不就是带他上节目吗?不小心曝光了,我给老赵辛辛苦苦生的孩子说不准就成你家的娃了,认应肃多划算啊,他爸爸是学者,自己又有本事,以后孩子闯祸也有人管教跟收拾烂摊子。”   徐缭都快哭了,他因为长太漂亮都被嫌弃多少回了,哭完还觉得有点高兴,然后听见后一段就又开始哭了,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哎,不是,我好歹也算是帮了帮你们俩吧,孩子干爹怎么也有我一份吧。”   “说起这事儿我就生气,你差点把老赵跟我劝离了,应肃还为了你怼我,我想起来就烦!”不提还好,提起陈年往事,罗棠顿时翻脸不认人,换了个语气,“还想当干爹,当干妈吧你!”   然后罗棠就把徐缭给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徐缭:女人真是一点都靠不住!还是应肃好tat   曲岭月:???   柳茜:???   罗棠:??? 第一百零二章   《七日恋歌》才刚定档没多久,就已经开始宣发。   曲岭月跟寻常的演员不太相同,她很早就开始投资,身家丰厚不提,且在这娱乐圈里风生水起,结识了不少大腕,这次《七日恋歌》这部电影除了主演,还兼职投资方之一,甚至于投资商都是她本人拉过来的。   尽管在奖项跟人气方面比不过某几位演员,可是曲岭月的身家跟地位却远不是单独演员这么简单的,能让曲岭月这么上心的电影,宣发自然也不会太小气。   更别提徐缭与燕娇事情的热度刚过,他所有粉都急着帮自家哥哥洗掉那些被泼到身上来的污水,一时转发得非常热情,仿佛曲岭月跟徐缭就要代替乔诗杏和吴语下一秒步入婚姻殿堂一般。   前不久《失语者》的海外票房已经出来,票房比起商业片而言太低,可是对于这一类电影来讲,几乎称得上夸张,应肃当初的预判完全没有出错,全球票房总和果然破亿,尽管只是堪堪破亿,可是这会儿还没真到后世那样的高票房水准,报道出来后几乎全网哗然。   徐缭拍摄电影以来,戏路可谓相当奇葩,商业价值却节节攀升,票房号召力不低于任何一位一线明星,甚至单从他参演的任何一部电影票房来讲,许多一线明星都未必有他这般恐怖情况。   若说每一部都是大制作大宣发倒也罢了,可《艳蝶》、《暗龙》一个堪称绝地逢生,另一个制作也并不大,按照徐缭拍摄的电影情况来看,几乎没有一部失手,且《失语者》一举拿下金球奖影帝,如今他的电影生涯除了缺量,堪称无可挑剔。   作品还是太少了些。   不过这并不妨碍粉丝跟媒体吹嘘徐缭,赞他重质量,一年产量虽然不高,可部部都是经典。   经不经典,能不能载入电影史另提,票房确实高得让人无话可说,甚至有人玩笑徐缭这几年是不是走了大运,演什么红什么。   先前的“儿童”事件还没彻底过去,人人跟着大流喷,哪知道事情突然反转,徐缭变成了无辜受害者,网民自然无错,便全怪罪在媒体身上,可到底受了舆论影响,倍感脸被扇得极痛,现在风向是#心疼徐老师#,因而再是不耐,也不得不受网络信息轰炸的波及,了解一会儿徐缭这个人物。   粉丝自然不傻,借此机会卖出无数安利,生怕慢一点就少个同好,一时间网络到处几乎都是徐缭的名字,这其中当然也有剧组的推波助澜,曲岭月早已出名,并不差这点热度,而徐缭这几年虽火,但国民度远不及她,人气涌上来,对剧组的宣传也只有好处没坏处。   徐缭上不了头条的魔咒也终于在今年被打破,光是跟七日恋歌还有曲岭月,还有小燕娇的新闻就上了好几次。   曲岭月联系他记得营业时还不忘开句玩笑:“你啊,人人艳羡能大爆一把的作品,到你这儿才只是个事业上升的台阶,要是再这么拍下去,当年那几个都老了,这年头青黄不接的,估计能扛起来的也只有你了。”   徐缭说:“呵呵,曲姐过奖了。”   “这么谨慎啊。”曲岭月笑了笑,并没有嘲笑他胆小,只是随口又闲聊了几句,这才结束了对话。   《极端》说开机就开机,四月底剧组就见了一面,不过没见全,分散在好几个地方一同开机,演员极多,光是徐缭这一组就少说有十来个叫得上号的,他只跟蒙阳熟,两人在公寓里拍摄完了几场个人的戏份就转去了山上的别院。   公寓里的戏不多,这对好朋友从合到分再到合,双人的戏份不在街道上就是在派对里,基本上放到之后外景一起开拍。   别院看得出来十分用心,徐缭刚到时险些还以为他们租了文化遗产,许多现代设施都被藏了起来,不是掩在花丛后,就是有新的布置,整体看上去古香古『色』,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时空,剧组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仍是有些小心。   以前那些拍摄基地都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别院却是私人用地,且看起来相当华贵,尽管导演说可以为了拍摄随便处理,可绝大多数人还是略有点提心吊胆的。   这处与其说是别院,倒不如说是个小庄子,剧组到时已经接近黄昏了,他们就站在山上,看着脚下的云层翻涌,云海雾凇,有时候漫到足下,白得近乎无暇,险些以为自己正在山中寻仙问道,顶头是红霞滔天,像是处不染世俗的隐居之所。   到晚上的时候,云雾消散了,从山上放眼下去,能看到万家灯火,璀璨如天上星辰,好似触手可及,手可捞月。   别院里外都种了不少树,有不少客房,这里看起来像古香古『色』,到底不是真正按照历史遗物来造的,不如说它整体看起来像是人们所想的那种世外之地,对整体的把控不如真正史学那般严谨,不过拿来拍戏,质量已经远超想象了。   能住的地方不算太多,好在院子不算小,剧组扎根在这儿,习惯搭起帐篷,拿出睡袋,随便找个地方凑合。   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是各分各的,徐缭跟应肃坐在树下,别院的晚上非常安静,星空也一览无遗,远处剧组们正在聊天,十分热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并没打扰到他们,月光渗透过树叶,隐隐约约落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上山时他听外景组在聊应肃的八卦,说这里是应肃给的地址,也是他去跟主人谈了下来,言语间充满了羡慕,无非是感慨有钱人的生活让他们想象不到,又疑『惑』起应肃跟这里的主人有什么关系,有说是亲戚的,还有说是好朋友,更有甚者怀疑是个富婆包了应肃。   这让徐缭也有些好奇了。   这里显然已经建了有许多年头了,即便与应肃有关,想来也是上一辈的事了,于是徐缭就问道:“我听说这里是你找到的?”   “找到?”应肃略有些讶异,想了想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要不是远山画出来,我还真没想到这里。”   徐缭于是问道:“跟崔远山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远山的……”应肃斟酌了片刻,缓缓道,“算是玩具吧。他小时候很喜欢看武侠片跟仙侠片,就闹着要住在这些山庄,长大了好行侠仗义,崔伯父一向很宠爱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就修了好几年,找了好几个设计师,把这里按照远山喜欢的样子造起来,不过他后来也只住了几次,就不喜欢了。”   “当时崔伯父还取笑他小小年纪,形式主义这么严重,人没点侠气,先要住仙人住的地方。”   徐缭惊呆了,他愣了愣,说道:“这里只是个玩具?”   “是啊,就像小时候过家家那种玩法。”应肃轻描淡写道,“书房里大概还留着远山当年的涂鸦。”   徐缭沉默片刻,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震撼感,就道:“朋友,我们过家家不是这么玩的。”   我也想有个这样的爸爸!   应肃笑了笑。   更晚些的时候,蒙阳来找徐缭玩。   剧组里人多口杂,加上应肃又忙,他们俩不能经常待在一起,徐缭当时正坐在木板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刷小号,然后就看到一道阴影遮蔽下来,把自己整个盖了过去。蒙阳看起来瘦了不少,徐缭记得前不久他的采访上脸都有了点婴儿肥,这会儿却完全消失了,瘦得几乎有点吓人了。   “你怎么回事。”徐缭非常讶异。   蒙阳也很委屈:“角『色』需要,我硬生生在两个月里瘦了二十五斤。”他本来就不怎么胖,体脂率相当感人,重量虽然可观,但几乎全是肌肉,没有多少赘肉,也不知道是怎么硬生生减下去的   两人干脆一起坐在台阶上看星星,夜『色』如水,蒙阳把自己拿到的零食都给了徐缭,组里有位老前辈馋嘴,让助理去买的,买了不少,干脆给剧组瓜分,他其实最近饮食要严格控制,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而他的助理战斗力彪悍,又分了不少给他,哪知道蒙阳压根吃不了,正巧想起徐缭,就跑来给他了。   徐缭剥了个巧克力球吃,跟他说:“我跟你讲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说说看。”蒙阳有点馋,又不敢随便吃,在一群零食里拨来拨去,找了包冻干苹果片吃,还不敢吃太多,跟仓鼠似的啃着一角慢慢吃。   于是徐缭十分怜悯地看着他,缓缓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好啊。”蒙阳倒很淡定,“特别适合拍仙侠戏,又气派,也不知道主人是什么人物,大概是个文物爱好者吧,不然修这么个地方,也不看有人住,租给人家拍戏又不回本,估『摸』着就是自己消遣。”   徐缭眼里的怜悯之情更重了:“这是主人家孩子的玩具。”   蒙阳差点把苹果干吐出来:“啥?”   “人家修这儿逗儿子开心的。”徐缭又道。   蒙阳眨了眨眼睛,想法雷厉风行,十分果决:“我现在认个干爹你说来得及吗?”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哀叹一声,跟着剧组小妹一起恶狠狠鄙视有钱人。   其实这类山庄要说少见也并不是,有钱人多得是,光是徐缭,多拍两部戏就足以买下个小山庄,这笔钱不是出不起,可也算得上花耗巨大。然而在人家那里,只不过是为了逗孩子开心随随便便就造起来一座,更别提拿出来随意让人拍摄了。   人比人气死人,徐缭找了个人陪自己一起纳闷,心情就好多了。   蒙阳感慨了一会儿,其实倒也没有真那么在乎,毕竟有钱人在他们的世界里也不是多么罕见的生物,又跟徐缭道:“说起来,你们星尘接下这部电影,你知不知道东都光影怎么会把项目的掌控权交过来啊?”   东都光影公司其实是东都时代的子公司,是国内最大的电影和电视制作娱乐公司之一,在《极端》之后好几年,他们底下的游戏公司还曾跟影视部门结合起来制作出了当时轰动世界的一部vr电影游戏,虽说算不上是最早的,但却是影响力最为广泛的。   而东都时代就更不必提了,它并不单纯涉及影视传媒,非要说起底下的经营范围跟业务,估计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什么?”徐缭略有些疑『惑』道,“你说项目整体是在星尘这里?”   看徐缭的确一点也不知情,蒙阳也有些奇怪:“是啊,你不知道吗?这个项目本来是东都那边发起的,不知道为什么跟星尘合作了,而且你们老板拿到了决定权,我还以为你知道点消息。这事儿动静不小,好多人怀疑东都是不是想收购星尘,可是又看没了下文。”   徐缭老实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们老板不会把星尘卖出去的,现在情况正好,没事怎么可能任由东都光影吃下股份。”更别提之后星尘发展迅速,挤进了前几名,虽说没有到东都时代那个地步,但也算得上是业界巨鳄了,崔远山不是自绝后路的人。   蒙阳耸了耸肩膀道:“说起来,东都之前办酒会,我之前拿到邀请函去了,场面够大,估计娱乐圈里有点名气的都在了。”   “东都办了酒会?什么时候。”徐缭略有些惊讶。   “过年那几天,你没来我还挺惊讶的。”蒙阳道,“不过我有听导演说崔导没来,还以为你们星尘忙年会不愿意去,不少人说你家傻,我怕说起来你不高兴,就没提,结果刚过完年就爆出来两家合作了,崔导这么落东都面子,东都居然还丢橄榄枝来,所以我才来找你探探口风,看你什么想法。”   徐缭无奈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要找下家吧。”   蒙阳耸了耸肩膀,一摊手道:“这不是担心会影响到你嘛。说来也巧,我那天去,有一位高层跟你老板恰好是本家,你说姓崔的是不是都特别厉害?”他倒还真算起娱乐圈里姓崔的出名人物来了,的确给他抓出几个,徐缭哭笑不得,按照蒙阳这个算法,只要不算太偏僻的姓氏,什么姓底下都有能人。   本家啊……   若无意外,只怕那位高层就是这座别院的主人,崔远山的父亲了。   要的确是他,那徐缭没能拿到邀请函,星尘拒绝东都邀请,而东都却主动跟星尘合作,就都有了理由。   其实徐缭并不记得《极端》的幕后到底是什么组成了,明星忙碌的事太多,他连看电影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再来塞在脑子里的当然是各大制片跟导演,之后喝了酒又忘了许多,只是隐约记得东都作风极为霸道,自己的项目从不与他人合作,直到数年后有几个项目扑街之后,换了血,这才跟其他公司合作过几次。   这部电影想来除了剧情跟主角,其他都换得差不多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徐缭倒没太大反应。   《极端》当初是最受关注的大片之一,从幕后到台前都相当让人信任,有人预测过它会跟《七日恋歌》的票房相差不远,却没有想到远远反超出太多,成了一个神话。《极端》的成功除了宣传成功之外,影片质量本身也相当过硬,剧情复杂而不烧脑,满足了视觉效果又有一定的趣味『性』,而那段时间又没有竞争力强的影片同档期,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即便这次改到暑假档,除非东都半路放弃了这个项目,否则即便影片最后不像最初那么成功,可也不会差太多。   星尘如今的情况较为尴尬,这几年来陆陆续续又出了几部剧跟电影,只是资金全在拍摄上,宣传不到位,虽然口碑不错,但剧一直爆火不起来,再没有《艳蝶》当初的盛况。这也不奇怪,《艳蝶》那时候营销压根没花多少钱,全是赖那口“人血馒头”造成的自来水现状,几乎不可复制。   总不见得为了营销再砍一个。   而这几年来,星尘也渐渐被列入冷门而精品的影视公司之一,它不算小,但也称不上大,在这个渐渐转为网络平台流量为王的时代,它放在宣传跟炒作上的钱太少了些。   可以说不缺乏实力,只缺乏爆的机遇。   也不知道《极端》会不会变成这个机会,之前应肃提及崔远山想与他父亲修复关系,想来跟这次大概也脱不了关系。徐缭也只是猜测,这件事与他并无任何关系,蒙阳之所以与徐缭谈及这事,大概也有一半是在考量星尘本身实力,即便是在数年之后,过亿的预算也不容小觑。   最终他说道:“崔导挺有数的。”   蒙阳于是便安心了不少,笑了笑道:“我以前听过他的名声,也看过电影,是个挺厉害的导演。”   两个人又一茬没一搭地聊了会天,就各自散去睡觉了。   第二日直接开机,山上再怎么方便,到底是不如山底下方便的,风景纵然再美再好,多看几日也就厌了,因此剧组卯足了劲打算快些拍摄完毕,不打算浪费一分一秒,要不是第一天来得太晚,加上还有些东西要商量,很可能晚上就直接开机了。   之所以在这个地方拍摄,是因为男主角黄朴的第一个故事,是求仙问道,古往今来,哪有人断过长生的念想,活得越久便越怕死,无病无灾,拥有大好人生的尤其如此,不知多少帝王将相不爱美『色』不爱权,贤名身前扬,最后被史书所记载的,却是欲求不死的丑态。   其实人盼望活长一点,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贪恋亲情的想与家人再一起更多些时光,贪恋爱情的想永永远远长相厮守下去,有些远大抱负的自然可惜天地广袤人力却终有尽时……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对这个题材的喜爱,从古自今都未曾断绝。   黄朴的安排也极有趣,他代入自己笔下的男主,写成一个修炼有成的道人,把好友则写成问道不成的高官,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却因这件事而分道扬镳,他本是想写道人教导好友,可越写越滞,干脆将稿子撕了,沉沉入睡,倒做梦梦见了这一幕。   蒙阳的道士扮相颇有模有样,发髻上挽着根『毛』笔,配着削瘦的脸颊,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他模样生得刚正,看起来就像个正派人士,又不会显得过于瘦弱,阳刚与出尘之感结合得恰到好处,甩上拂尘,看起来就像个斩妖除魔的真道士。   徐缭的扮相就显得华美许多,他是人间富贵,自然不似山者不染红尘,两人衣着打扮有相当明显的对比。   当时蒙阳扮完出来亮相的时候,徐缭还没化完妆,他咖位大脾气却很好,向来跟剧组里的人处得不错,小姑娘们也不怎么怕他,就围着嘻嘻哈哈,帮他顺衣服跟假发。蒙阳甩着手里的拂尘,笑道:“要是再来背把剑,可真就是除魔卫道天地间了,演不了宁采臣,我也能演把燕赤霞充充数。”   女助理笑话他:“咱们倒得拉个小倩给你收。”   然后徐缭就出来了,疑『惑』道:“什么小倩?”他穿着身华服,头发就盘得比蒙阳讲究多了,梳得一丝不苟,簪子看起来是玉制的,姑且不管材质真假,总之不太像是宁采臣,倒像是宁采臣要赶考时会遇到的考官大人。   正巧撞上应肃走了过来,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徐缭的眼睛被画得细长了些,这让他的脸看上去要远比往常显得更狡黠跟精明,正似笑非笑地参与众人的对话,倒真像个风流名士。   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纹浅浅皱开波澜,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应肃极少待在片场现场观看情况,他少数几次在场,大多时候徐缭都是拍摄现代戏,最有印象的就是《片面》跟《七日恋歌》了,都是爱情片,只不过一个同『性』,一个异『性』。   徐缭也望过来,笑盈盈的,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电影的表现手法其实要说的话应该类似云图,不过云图这个电影的想法跟《极端》相差很远。   非要说的话,其实这部电影应该是快穿文类型x 第一百零三章   应肃准备去探病的那天,春天正好来了。   天地脱去霜雪素衣,重换上翠绿桃红,连带整个医院看起来都有了鲜活的生机,没记忆里那么冷冰冰的模样,花海这才算绽放开自己真正的颜『色』。他在医院外头的店里掂量挑选了会儿,在鲜花跟水果篮之间犹豫不下,毕竟两者华而不实的平分秋『色』,最终还是选了较为有用些的水果篮。   卖水果的老板很热心,头发都已经白了,普通话夹杂点方言说得倒很顺溜,包装时跟应肃闲谈,又折腾了不少花样在装扮上,应肃掏钱时简直疑心里头有三分之二是买的服务费而不是物品本身。   应肃提了个跟自己形象完全不符的水果篮往病房里走,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男孩子大胆而勇敢的热情告白:“老师!我不会放弃的。”   声音由远到近,来人险些撞进应肃怀里,他略一打量,那人约莫二十来岁,脸上满是稚气,带着副黑框眼镜,有种斯斯文文的书卷气。对方刚表白完,心『潮』澎湃,没诚想险些撞着人,脸红了两块,忙不择地道歉,于是应肃给他让路,便由着那人狂奔在自己幻想的情路上。   想来也知道是应睿的学生。   护士见着急忙大喊:“别在走廊上跑步!”   这事与应肃无关,他提着水果篮走进了病房,一大束玫瑰花铺展开来,像是要把整个桌子都占据完,他手起手落,花就进了狭窄的垃圾桶,桶身太狭窄,于是努力冒出头来,试图散发芬芳,被应肃一脚踢到了角落里,毫不在意自己刚刚踢碎一颗年轻而稚嫩的真心。   水果篮被放在了桌子上。   应睿的桃花运向来不差,本来还只有女孩子,后来国家通过同『性』法案之后,男孩子也就多了起来。大抵人都是有那么点恋父情节的,没能真正看见应睿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只远远望着,觉得他成熟典雅、温柔可亲,因此就少年情怀怦然心动,丝毫不顾及相差的岁数。   多少爱恨情仇,本来也就是如此简单。   只不过这样的肆意妄为,是青春年少才能拥有的特权。   “花不错。”   关于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们俩都十分默契,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手术时应肃的缺席,应睿只是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浪费了。”他倒是真心实意,又怕爱子误会,于是道,“理应送给更合适的人。”   应肃正低头削苹果,闻言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崔麒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擦了擦冷汗道:“嚯,可吓了我一跳,这场景要被外人撞见,那小子怕是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崔伯伯。”应肃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崔麒见他先是高兴,然后才是故作生气,只当他们父子俩总算是合好了,就开口玩笑道:“你小子也来太晚了些,宁愿赏花都也不问问你爸身体怎样?”   “好手好脚,还有人闲心对他告白,没谁哭丧着脸看他命不久矣,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又何必多问。”应肃淡淡道,“怎么,难道是有一份病危通知单等着我签吗?”他说完就沉默了下来,那点怨气在心里翻腾着,『逼』出恶言,与心里怎么想无关,只为一时解气。   太不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应肃会说的,却不是接近三十的应肃该说的。   应睿当然不会动心,他所有的柔情跟爱意都随着妻子一同葬入黄土,只剩下理智而温情的空壳,若非如此,失去爱妻之时,向来理『性』的他本该好好安抚爱子的恐惧跟不安,偏生他自己都无法将自己从悲痛之中拯救出来。   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呸呸呸!”崔麒拍了下他的脑袋,怒斥道,“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不过倒也听出来应肃心里大抵是怨气没散,和好这种事不急于一时,就只好轻轻叹了口气,话头在嘴边翻来覆去数次,仍是没能说出口,这是崔麒最不擅长解决的情况,连应睿花上数十年都没能叫应肃回心转意,更别提是他了,只好又闭嘴。   他连自己那个臭小子都解决不了。   崔麒很忙,没能留几分钟就要走了,应肃象征『性』送他到电梯处,个『性』傲娇的长辈犹豫了片刻,仍是道:“人生就是这样的,怎么样,你都不该说那些话。”   “我知道。”应肃极平常地说道,“所以我才这样。”   喜怒哀乐,谁能自控得了。   崔麒叹了口气,又问道:“远山最近怎么样?”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除了铁了心想要用《极端》给你一记重拳,没有其他问题。”应肃笑了笑,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总算带出了点温和。   崔麒也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只道:“那就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本事了。”   等崔麒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俩了,应肃重新坐下来削那个苹果,他原先还有些不忿,可仔细想了,却又觉得悲哀,于是开口道:“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也不必担忧我的想法,又不是小孩子了。”   应睿闻言一愣,失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这些做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又把头低下去,轻轻叹道,“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只记挂她一个人,从来就没变过。”   其实应肃有很多句能刺穿人心的话,叫人听了痛不欲生,他将这些话酝酿了数年,仿佛酿成杯绝佳的鸩酒,此刻却不知怎么,竟不忍心出口。不想说便不说,应肃向来不是难为自己的人,他将苹果一分为二,自己捏着一半吃了,干脆换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跟徐缭说些别的话。”   “说什么,问你对我印象如何?问我们父子是否能和好?问他是否能够帮我一把?”应睿笑了笑道,“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不该他来烦恼,我只是好奇你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物,我看过他许多访谈,却不知道人是怎样的——”   “看过许多访谈,医生不拦你吗?”应肃挑眉道。   应睿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是你那通电话叫我知道的吗?”他手术刚过没多几天,笑起来扯到伤口,一下子有点疼,脸就皱了皱,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缓缓道,“他带着那块手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牌子,你即便生我的气也不会『乱』丢,给了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应肃沉默了会儿道,又像是有些别扭地解释,“他那时候情况不太好,我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觉得他适合。”   “是吗?”应睿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略显疲倦道,“那你们很有缘分了,两个人能走到一块儿去,到底是不容易的。有时候适合已经足够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方方面面都能匹配的人。”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应肃吃苹果的声音,垃圾桶已经被花被塞满了,他想了想,找了张纸巾铺好,把果核放上去,又准备去洗个手,然后就听见应睿跟他说道:“有时候倒也不一定都要做对的事,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让世界毁灭的。”   “我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见。”应肃下意识讽刺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看他,对方已经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休息了,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于是他便闭上了嘴,去洗干净了手。   应睿跟崔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父亲,到底为人师表,对孩子的教育有极独特的心得,他并不在乎孩子的“忤逆”,也不介意应肃的“没大没小”,他甚至会对孩子低头认错,会接受那些堪称稚气的想法,只要那是对的。   这样一个人,竟叫他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   真是荒唐。   应肃没有打扰对方休息,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   别院里的戏拍得并不顺利,姿态看起来潇洒,实则衣物跟假发累赘导致拍摄相当艰难,鼓风机差点把两个主演都给吹到天上去。   而且环境拘束,机位也遭到阻碍,最后还是拆了一面墙,崔远山督促众人拆房时,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然而众人观来只觉恶霸味十足。拍摄的便利并不影响两位主演瑟瑟发抖,云气极浓,在这山野之间住久了能不能得道成仙暂且两说,半夜风湿是肯定躲不掉了。   这场对谈被切割成好几个部分来拍摄,剧情并不复杂,全程几乎靠台词跟表演来支持,是比较艰涩的文戏,对演员的功底要求相当高。要让整场辩论看上去仙气飘飘又不失激烈的气氛,头号麻烦就是徐缭的头发,鼓风机不吹就没有气势,一吹头发就立刻飞了起来。   化妆师不知道为调整发型做了多少更改,可因为造型关系,徐缭还是经常被糊脸,而蒙阳更不必提,头发还能用饰物别住,他一不小心就吃进满嘴拂尘。   徐缭跟蒙阳不知道自己在ng后跟剧组人员道了多少歉,山上的风又到底有多大,只知道拍摄完毕之后两个人都快筋疲力尽了,好在崔远山终于松了口,任他们两个半仙下凡去了。   剧组总算能离开这座别院,刚来时以为是天宫,离开时仿佛逃避炼狱,徐缭戏服还没脱,靠在后座上休息,车窗摇下来大半,他眯着眼看见山路上有老农挑着担子走得正起劲,昨日刚下过雨,歇了几个小时,又一口气下到了今天早上才停,石板被冲得又清又亮,水流没入土里,混成滩滩软泥。   车队慢慢停了,前头有人跳下车,好像是崔远山下去跟那老农说了些什么,对方很快就放下担子,边上居然还别了个小板凳,老人家解下来,就有了个坐的位置,再掀开两个箩筐的盖,抽出塑料袋跟秤来给崔远山称斤。   崔远山蹲在那里跟他闲聊,两个人大概是在杀价,距离太远,听不大清楚,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农把才称完,一袋一袋分个清楚,箩筐是要自己带回家去的,因此拖慢了点速度。   徐缭没能看完,崔远山让剧组先自己下山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吃到崔远山买的东西,原来是一袋子荸荠,徐缭拿到手的时候已经处理干净了,只剩下白白的肉,咬在嘴里又脆又甜,他在化妆间里等着造型师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直到看见应肃进来。   “吃吗?”徐缭不太好意思地举了举碗,里头只剩下几颗荸荠了。   应肃拈了一颗放在嘴里,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味道不错。”   “是吧。”徐缭沾沾自喜。   崔远山紧随应肃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拜托,明明是我买的东西,借花献佛也要有个限度吧,有没有人感谢一下我?”他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是干得出来无视自己这件事的,于是又道,“算了,我自己先说,不客气。”   他也低头拿了颗荸荠吃了,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跟徐缭说接下来的情况。   车子到了另一处影视基地,下面就要开拍第三个世界的剧本。   文学本就是私密的事情,并不能全讨所有人的喜爱,也不是每个读者都能心生共鸣,就像水族馆的珊瑚与游鱼美丽可爱,却鲜少人会去研究其中生物的品种跟习『性』,大多人潦草看过一眼便罢,那有许多心思进入这个新世界。   黄朴也是如此,他与挚友和解之后创作的文学并不像以往那般备受喜爱,可却多了不少引起共鸣的读者,而在此刻,他对一名女子一见钟情,于是有了第三个梦。   剧组里人手不够,造型师忙不过来,徐缭倒是不介意自己再穿这身戏服多一会儿,反正第一个世界已经杀青,而他的戏份又排得较晚。   崔远山也忙,他大概是自己的被抢光了,直接把徐缭的碗捧走,出门去招呼众人办事了。   应肃擦干净了手,过来帮徐缭整理头发,这套假发很重,又一层层发片粘上去,发量多得出奇,他们俩都不敢『乱』动,生怕掉下几片来自己不知道,全能的经纪人也只敢帮他撩到耳后去。   “那颗荸荠甜不甜?”徐缭坐在椅子上,看应肃站在身后扶着自己的肩膀,椅子不算矮,两人倒映在化妆镜里,一古一今,倒有时空混淆之感。   “很甜。”应肃的声音淡淡的,略有些沙哑。   徐缭就轻轻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应肃略有些讶异。   徐缭却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率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衣服设计虽无禁忌,但也有极明显的风格,他这身华贵就更显得厚重,衣摆不能说是长,可也相当拌脚,好在之前特意训练过,走起路来如行风踏云,身姿缥缈灵动。   还未等应肃追出,对方已经没入了江南春『色』之中。   黄朴喜欢的这个姑娘,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她的眼里有诗情画意,因此这次的外景拍摄地,也是类似的风格。   早上的雨水刚停,此时空气里还仿佛粘稠着无数水汽,徐缭走到了桥头上,发丝顺着风微微飘『荡』,郁气像是顿消了,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应肃,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也可能是妆容未卸,徐缭的眉眼仿佛被画家细细描绘修改至完美的地步,他站在微风里低眉微笑,既像是徐缭本人,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求仙问道、逍遥天地,纵然是畅快无比的事。   然而人忠于自己的七情六欲,其实也并无什么不对。   一个人拥有珍宝时会做怎样的选择,将它永永远远地藏匿起来,还是将它大大方方展现给世上。徐缭绝非是那些华美昂贵的死物,他既不记载历史,本身也称不上贵重,皮相骨血,每个人应有的他都有,算不上珍惜。   徐缭的价值,在于他的不同。   应肃是他的经纪人,当然明白,无论如何,公开恋情必不可免会一定程度地打击到徐缭的事业,他如今虽已不能称作上升期,但并不算稳定,是最好往上走的时候,对慈善事业的蓝图已经规划好,接下来的作品、奖项、合作对象……   流量在慢慢化为实际利益,有一个男『性』情人,徐缭的潜在竞争对手巴不得笑掉大牙,圈里不知多少恐同与劣根『性』的人,还有媒体。没人在乎这段感情是否真挚,榨取热度,博得关注,对网民而言是场热闹,私密的情感被平铺于天下,现实又不是电影,哪来那么多好心祝福。   可应肃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段谈话,他从未想过,劝自己随『性』些的人会是向来规规矩矩的父亲。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应肃都该将徐缭细心雕琢,仔细打磨,让他完美无缺地展现在镜头下,毫无任何弱点,一路走来两人合作到如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徐缭天生就属于舞台。   应肃实在爱他,爱得心都近痛,铁石心肠化作血肉,被现实『揉』得粉碎。徐缭如今才不过二十来岁,成就已经非凡,不知私底下惹了多少人红眼,『性』取向如今对社会而言仍是问题,他愿意大大方方告诉众人,愿意承受这一切不该有的苦难苛责。   可应肃又怎么舍得。   其实拖过三十再谈此事,也未尝不可,提前走上这条路,无疑会为未来添加许多阻碍。更何况圈内的明星,即便是男女结婚,大多年纪也都在三十开外了,确保事业稳定下来了,这才敢向粉丝开口。   千头万绪,冥思苦想,其实心里早就清楚明白,再翻出来重新整理收拾,不过是被一句话引动了心绪难平。   不一定要做对的事,也可以做做喜欢的事。   “你过来。”徐缭在桥上唤他,声音穿过朦胧的水雾,亦真亦幻,宛如海面上鲛人的歌声,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应肃步上桥走到他身旁,借着宽大的衣物,徐缭大胆伸出手来,纤瘦的五指扣住恋人的手指,掌心相贴,暖意蔓延到骨子里去,两人一块儿站在桥上看水,那人悄悄侧过头来,像是漫不经心,又好似习以为常,静静开了口:“我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这样做。”   “怎样?”应肃问他。   “这样,跟你站在这里,不管我穿着日常服,还是戏服。”徐缭踮了踮脚,声音细细的,压低了,爱意在舌尖燃烧,“我们俩会在同一个镜头里,我爱你,谁都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准想,谁也不能惦记,什么官配啊,拉郎啊,只能从咱们身上延伸出去。”   应肃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在雾里看着徐缭,将剧组远远甩在红尘俗世之外,那些喧哗跟吵嚷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你要是个演员,铁定是很好的演员,可还好你不是。”徐缭极认真地凝视他,“因为这样的话,你只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就是这样。   应肃想。   就是这样,理智化作灰烬,他便不能死心,那些翻涌出来的私欲不断叫嚣,叫他如何思考那些理『性』的事实都无用,欣喜跟愉快实在掩盖过太多情绪,令人控制不住自己。   “你会觉得我很黏人吗?”徐缭有点忐忑地问他,其实更想问的是岳父到底对我评价怎么样。   毕竟徐缭才刚刚意识到崔远山之后到底是站着一个多可怕的存在,而两位家长既是朋友,想来应肃的父亲也不是什么真正和善的人物。金钱有时候很没有意义,可是有时候却创造了太多意义。它会让人们拮据的选择创造出无数新的分支,谁也不知道对方更欣赏哪条路。   于是思来想去,假使应肃愿意跟自己携手下去,想来前路无论有多少风霜雨雪,都不必恐惧了。   “不会。”   应肃的眼睛里藏着河流,朦朦胧胧的水雾浮生,叫人看不透情绪,无数情『潮』翻涌,都叫他全然压制了下去。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地亲吻徐缭。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选手,起码获得了一碗吃得没剩多少的荸荠!   比起精神,当然还是物质更重要啦!所以他赢了 第一百零四章   剧组住在了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里。   徐缭跟蒙阳俩在第一个世界的时候,一个是仙风道骨,一个是人间富贵,被剧组拍了不少张拿去宣传,不少人还当《极端》是部仙侠电影,可是一看宣传,又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之后剧组里运来了不少戏服,这些衣服贴合每个梦境特别制作的,崔远山不让用老戏服,说容易出戏。   其实同一个制片厂里出来,衣服有相似再正常不过了,稍稍精细点的,就几套衣服混在一起穿,毕竟可以节约成本,总不见每拍一部剧就重新赶工做衣服,那服化道组大概就没有喘息的空了,百来斤天天得砸在办公室里画新衣服。   大概是觉得合适,徐缭跟蒙阳就成了剧组里的两位看板郎,每个新世界的衣服都得他们俩先试过。这个困境等到女主角入组才有所好转,蒙阳一直没被放过,倒是徐缭有了点喘息的空间,毕竟摄影师总不能拍三人行。   徐缭自己逃脱了宣传组的魔爪,还不忘贱贱地撩一下蒙阳,嘿嘿笑道:“是我不配有姓名。”   蒙阳眉头紧皱,在跟导演交谈时强作镇定,笑容无辜之中略见窘迫,等一离开镜头就抓着手机恢复本『性』:“你等我过来打死你!”   说笑归说笑,拍起戏来却没人敢马虎应对,徐缭洋洋洒洒写完数千字人物小传,他一般不那么发散自己,鲜少写这类小传,他对角『色』有个清晰的定义之后,就不会太纠结于给对方加上些自己的设定跟想法,然而这次不同。   剧情太纷杂混『乱』,徐缭扮演的男二号除了是自己本身以外,还是黄朴眼中的挚友,连带着因为世界不同,给予的设定不同,也有一定的形象差异。等于一部电影里,每个主演都要扮演好几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徐缭不敢轻率,仔仔细细写下心得体会,揣摩人物,避免自己拍戏时混『乱』。   这些都是只要用心就能做好的事,总该尽到心力。   五月的第二个周末,徐缭完成拍摄工作,获得了三天左右的假期,正好撞上《七日恋歌》的宣传会,制作公司跟金主爸爸举办了一个见面会,他连口气都来不及歇,就急急忙忙踩着点赶了过去。   大量媒体跟粉丝差不多快把会场包围了,宣传炒作并不会因为徐缭的不配合而停止,官方说话半真半假,宣传炒作的费用尽管比不上制作经费,却也相当可观,于是影『迷』便信以为真,台上曲岭月跟徐缭再如何微笑道明我们只是朋友,都被当做隐瞒绯闻。   这才是宣传的妙处,什么都不说,只引导人们自己去想。   曲岭月跟徐缭并无太多私交,可要真谈起交情,还倒也还能算是不错,八卦狗仔没能蹲到他们俩私下约会的消息,并不疑心自己听错了花边新闻,倒炒作他们俩感情即将破灭,电影还没上映,感情就先破裂,若他们俩真是因戏生情,怕是要被制作方按着脑袋继续谈下去,再不济也要开间房给媒体看。   即便分手的两人互相生厌,也不关宣传的事,只要被媒体拍下他们俩亲亲热热,哪管人在房里是上/床还是打架。   徐缭看着报纸简直哭笑不得,不能不佩服这脑洞惊人。   其实在这行里混迹久了,是真是假心里多少是有些底的,将错就错更是寻常。   徐缭跟曲岭月没谈恋爱,那有什么意思?干脆撇去这一可能『性』,反正人人都想看他们谈恋爱,所以谈恋爱之后衍生的甜蜜狗粮、吵架、分手、结婚等等各种新闻才有爆点。至于正主到底谈不谈,又无关紧要,想来也不会傻到彻底澄清,互相得罪。   只要正主没跳出来说他们俩完全没关系,互相见面都不打招呼,那叫声曲姐都能算得上发糖。   徐缭对媒体行业心服口服,看着上头的新闻差点脑补一出自己跟曲岭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一时连发火好笑的心情都没有,干脆折了折报纸撇在手边不去理会。车子离开大门,一路开进会场内部的停车场里,他从那儿下车,避免被粉丝拦截,径直走向了化妆室,他来之前就上了点妆,在化妆间里也只是休息而已。   会场不算太大,加上剧组里都是大咖,好不容易清出四个空室来,给四个主演安排上了,其他名气不大的小演员就被分派到租来的休息间里,离着会场有一小段路。   应肃还要负责《极端》那边的相关事项,来得便稍晚些,他已经准备就绪,因此极是百无聊赖,瘫在椅子上装植物人,直到罗棠来敲了敲门。   “徐缭?”罗棠声音带笑,“不请我进去?”   徐缭当即跳了起来,压下整理着东西正要起身的汪甜急忙奔去开门,就见着罗棠站在外头,长礼服大波浪,肩头裹着皮草,比往日少了几分精明能干,多了些优雅贵气,倒像位上流社会的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原因作祟,徐缭总觉得她的肚子好像鼓起来了不少,他目光太炙热,肩膀上就挨了罗棠一记,对方笑道:“没礼貌!”倒也没有真生气的意思。   徐缭讪讪一笑,急忙伸出胳膊来给她搭着,虚伪地嘘寒问暖道:“看您,怎么还自己下来走动,这穿得冷不冷,来,快到我休息间里去,开了空调,还有毯子呢。怎么也不找人看护着,你现在怀着孕,可少不了人。”   罗棠被他逗得止不住笑,故意作弄他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这样,只在意孩子,以前可没见这么关心我。”   “这怎么说的,天地良心啊!”徐缭义正辞严,“我平日也很关心棠姐的。”   两人正说着话,徐缭听见远处像是有什么响动,可四下看了看,却只有垃圾桶的身影,只当是前头会场在忙,声音穿透了过来,很快就被罗棠吸引走了注意力。   “瞎贫,你可别占我便宜,先不说我家老赵,你家那个也不能放过我。”罗棠抽了手回去,倒也很悠闲地走进了徐缭的化妆间,又道,“你这儿有没有平底鞋,这高跟穿得我脚疼。”   这就是汪甜的事了,小姑娘听得『迷』『迷』糊糊,眨巴眨巴眼睛,一下子呆住了。   罗棠怀孕了?   徐老师家里那个——徐老师谈恋爱了?!   这瓜不知道该先吃哪个才好,汪甜忽然疑心起自己的身份来,她分明是贴身助理,怎么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在徐缭的提点下失魂落魄地跑去给罗棠找平底鞋了。   “赵哥呢?”徐缭手边只有杯冰咖啡,不能给孕『妇』喝,就找了几包止晕车的话梅干递给罗棠,又问道,“怎么没人跟着你啊。”   罗棠实在受不了,急忙止住道:“哎,停!我这就是想歇口气才到你这儿来的,实在受不了,他那跟我这联起手来,这不准那不行的,还想来跟你说话解解闷的,你怎么也是这个德『性』。”   徐缭悻悻道:“这不是想给我干儿子留给好印象吗?”   “怎么说话的。”罗棠问他,“就非得是儿子,不能是女儿?”   “只要我能当上干爹,儿子女儿都行。”徐缭仍是怨气深重,“我拿金球奖都没输过,没道理输在这件事上。”   罗棠乐不可支:“你这话叫曲岭月听见,看她打不死你。”   这时候汪甜拿了平底鞋来,休息室里没什么棉拖,只有一次『性』的,罗棠跟她道了声谢,就脱鞋穿上了。徐缭看不过眼,就问她冷不冷,被罗棠鄙视了一眼,叫他小公主真娇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罗棠跟徐缭聊了会儿天,瞥见座椅上摆着平板,就凑过去看了两眼,汪甜陷入思维呆滞状态,好长时间没能回过神来,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平板已经跳了两次视频了,正好跳到曲岭月的采访节目上,她近来作品就是这部《七日恋歌》,主持人不提她自己也要提。   提起来就难免扯到绯闻男主角——徐缭。   罗棠撤回身来,突然冷哼了一句道:“你跟曲岭月倒还好,咖位虽然有高有低,但你到底是有点分量的人呢了,被媒体炒了也说不上是谁吸血谁,两个人也都不炒这事儿。我那会儿演戏可就烦了,搭戏的不少小鲜肉,客气话都不会听,夸一句戏好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偏偏圈里能有几部女主戏,不都得衬个爱情,被人按着吸血都得带笑,还要被那群女友粉骂人老珠黄。”   徐缭一听,他虽不是女明星,但也倍感心酸,刚要开口,又听罗棠道:“要说戏好,我家老赵说什么了吗?真是,在我面前得瑟,还真以为自己是戏精下凡啊。”   哦。   徐缭面无表情。   是来秀恩爱的。   他能输吗?当然不能,然而应肃不在,且要避让孕『妇』。徐缭遇上强敌,一时间五味陈杂,只觉得狗粮一点都不好吃。罗棠仿佛突然醒转,于是“惺惺作态”,刚回过神来似的说道:“哎呀,我没那个炫耀的意思,就是个经验,你自己也听着点,这年头想走捷径的可不少,你现在不比从前,曲岭月有数,其他人未必有。”   “我知道。”徐缭咽泪装欢。   呵,不就是奖杯吗?我也有啊!   他心中腹诽,想到赵松溪那一长串奖项,不由得更为郁闷。   婚姻难题解决,家中又即将再添新丁,罗棠神清气爽,面『色』红润如二八少女,想来四周已经无人可以炫耀,正巧媒体见面会撞上知情的好朋友,于是连忙赶来幼稚一番,生怕徐缭不知道两人十分幸福甜蜜。   徐缭等罗棠走后才想起对方压根没提起干爹这事儿,忍不住喝了一口冰咖啡,只觉得苦到心里去,眼底含泪。   在罗棠离开十分钟之后,应肃才姗姗来迟,他整整西装外套,刚才已在外头跟制作人谈论了一番,宣传资源跟下部作品含蓄提及,言谈之中的交锋已经来往数个回合,确保万无一失后方敢踏入休息室的领地。   然后就看见徐缭在装死。   “你怎么?”应肃奇道。   汪甜大喘气了一阵,紧紧盯住应肃,声音凄凉又无助:“肃哥,罗棠姐刚来了,她……她怀孕了。”她声音十分绝望。   “我知道啊。”应肃云淡风轻,“她结婚好几年了,丈夫是赵松溪,你不也知情,干嘛说的好似是徐缭的孩子,你放心,要真有这样的麻烦,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徐缭倒在椅子上恹恹发声:“也得我家那口子会生才行。”   应肃眼神立刻危险了起来。   汪甜一时不知所措,未料还没来得及把瓜说完,就又被塞进一嘴八卦:什么?徐老师的爱人不能生育?   少女脑洞极大,三秒之内脑补完一个悲催狗血天雷虐恋最后转甜蜜的爱情,无法生育的妻子,一段秘密关系,无法公开的婚姻,险些被自己脑补的内容捅刀泪流一地。好在汪甜还算抓得住重点,立刻道;“对,罗棠姐刚刚还说,徐老师有固定的关系了。”   “嗯。”应肃道,“我也知道。”   我看他是在皮痒。   看到应肃如此平静的态度,汪甜十分麻木:啊——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了。   她干巴巴道:“会不会对电影的宣传产生影响,导致剧组找徐老师麻烦啊。”   有个真爱粉是助理就是有这点好处,知道正主已经不是单身后,悲痛欲绝之下还能保持理智考虑他的未来。应肃目光略有回暖,难得准备好言好语温声安抚汪甜,又听椅子上那位大明星懒懒道:“哎呀,你怕什么,这事儿要是真能产生什么影响,我倒是挺乐意的,反正我家那口子会摆平的,你放心吧。”   汪甜想:哦,不是大明星跟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徐老师这是走得被包养的『奸』妃路线,不知道金主嫂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应肃多看了小姑娘两眼,怕她等会一下子背过气去,然后极没人『性』且不无遗憾地想了想:到底还是缺少了点磨炼。   这主要是因为徐缭的确是个省心过头的演员,他几乎不炒绯闻,也没有什么大八卦,为人人品坚挺可靠,长得好,能力也强。通常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却是个例外,这几乎坐火箭一般的上升速度没让他沉『迷』在花花世界的诱『惑』之中,反倒让人越发安静下来。   汪甜得不到磨炼的机会,难免大惊小怪。   应肃在心中不动声『色』地打了波盘算,其中包括如何“制裁”徐缭,他来当然不单单是只为了徐缭,助理们有助理们的事,他还带了任务来,汪甜正需要工作来平复自己仿佛过山车的心情,便急急忙忙出去帮忙引导粉丝们入座了。   会场外头则人越聚越多,这儿连成一个娱乐城,正处在繁华地段,大屏幕放着《七日恋歌》的官方宣传片,巨型海报从顶楼垂下来,大到夸张的地步,之前附近就已经摆过宣传,人都有爱看热闹的心态,因此越聚越多,不光会场内部,连外头都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那样,满满当当。   “你最近警惕心不足。”应肃轻声叹气,不管在那日在桥上两人牵手,还是今天跟汪甜肆无忌惮说起此事,看得出来徐缭的确听进话去,不打算在《七日恋歌》上映之前公开两人关系,不过也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将两人的关系遮掩得密不透风。   徐缭狂按手机,在玩一款新上市的手游,试图以气势增加输出,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不能知道的人。以前是要瞒,现在又不用。”   他因“干爹”一事,对应肃略存怒气,兼之两人未能秀上恩爱,略有几分不爽,不过细细想来,又翻出个人来,于是将手机放在胸口,完全不管随机匹配的队友死活,忧心忡忡道:“你说老板知道我们俩谈恋爱会怎样?”   应肃有片刻迟疑,缓缓道:“说不好。”   “说不好?”徐缭相当震惊,“他不是你哥们吗?”   “他要是此刻结婚,我必然送上祝福。”应肃十分冷静,吐『露』令任何一个暗恋者足以理智崩溃的言语,“这才是哥们。”   徐缭忽然深切同情崔远山,他深陷八点档豪门风云的阴影,于是愁绪万千:“要是他因为这事跟他爸和好,买凶杀我该如何是好?”   应肃破天荒说了句冷笑话:“那岂不是很好,你帮助他们父子修复关系,想来崔伯父一定十分感激,再买凶杀掉那个杀手,保你一条『性』命。”   “很有道理……”徐缭神『色』诡异,然后被铁面无私的应肃提出休息室,前去参加见面会,应对一堆媒体。   待到徐缭真正上场,应肃才在场下忧虑,他的感情让他为徐缭的行为感到欣喜,可是理智却清清楚楚警告这行为已然越轨,对方未曾把公开当做麻烦来看待,自然也谈不上克制,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不讲个清楚明白,必然会出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麻烦。   应肃心『乱』如麻,恨不得自己没有这般深陷其中,便能快刀斩『乱』麻,不必被情绪干扰,半晌又无奈笑起来。   他若没有深陷其中,便连这选择都无从谈起了。   徐缭上台前先下意识看了眼应肃,对方站在后台里正低头与投资方在闲谈些什么,实打实工作狂,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停下。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一会儿,轻吐出肺腑里的长气,闲庭信步般走上到台前。   四人里,赵松溪的人气最少,罗棠势头不在电影圈,因此也远不如前,算是曲岭月与徐缭平分秋『色』,其中又数徐缭近来风头正盛,因此他上场时,整个会场几乎都在喊他的名字,那声浪宛如一排排波涛,从上自下,从后自前,排山倒海般涌来。   徐缭抿唇微笑,对粉丝挥手,他喜爱演戏,也爱这热闹非凡的场景,被千万人『迷』恋的滋味难以言喻,因此早先还会因恋情患得患失,不敢直接说出口,此刻大概是真正强大起来了,因而很是冷静。   他到底不是偶像,粉丝也该清楚这一点。   人红向来是非多,徐缭刚刚落座,麦克风都还没开,曲岭月低声与他抱怨,脸上还带着娇媚笑意:“你这群粉丝好热情。”   话没问题,即便被媒体与粉丝听见,也只当是好话。   有心人听得有心,无心人自然一无所知。   徐缭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曲岭月是在说粉丝攻击的事,明星的粉群里要是没有几个能闹得圈里圈外看笑话的毒唯,那就称不上红。   剧组乐意炒作他们俩,可他们俩却从没回应过,有人吃这套,觉得是在避嫌,自己搞到真的了;自然也有人不吃,曲岭月的男粉多些,没几个好意思下场撕『逼』,倒是徐缭的女粉战斗力不容小看,尤其有几批毒唯,几乎将徐缭神化,话里话外,演技看不上赵松溪,人气看不上蒙阳,简直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曲岭月提这件事,大概是又有人跑到她底下去拉仇恨了,徐缭知道这事儿也不为其他,因此罗棠也被拽去跟他拉郎配过。   徐缭的绯闻极少,却是剪辑里最爱用的人物之一,无论什么脑洞视频,只要一到群像,几乎全都有他一份,即便不是群像,也总有人把他拉出来剪辑,原因无它,扮相好看,气质极佳,总不能放着浪费。   罗棠还就此事抱怨过几次。   正主代粉受过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徐缭哭笑不得,连连向曲岭月道歉,台下听不清台上,只看他们俩人说些悄悄话,行为举止十分亲密,气得毒唯咬牙切齿,西皮粉却如过年一般。   徐缭并无自觉,虽知道曲岭月并不会因此记恨他,但若他对此毫无表示,那就有记恨的可能了。   活动十分成功,粉丝们意犹未尽,徐缭自觉表现得体,却没想到匆匆赶回剧组后,第二天的新闻头条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娱乐新『潮』》:劲爆!徐缭罗棠休息室火花四『射』,疑脚踩两条船。   徐缭顶着圣人二号蒙阳审视而痛心的目光,震惊地看向了正在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圣人一号赵松溪。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接起对方电话那一刻,徐缭心头涌过这么一行字,然后颤颤巍巍道:“喂。”   蒙阳还在絮絮叨叨跟徐缭谈职业道德的问题,他的重点跟这件事真正的重点相差十万八千里,总结一下就是在这种电影营业期暴『露』恋情太容易被媒体炒作了,这会让剧组心里膈应,容易影响未来事业的发展跟电影票房。   真兄弟,一字一句都是为了徐缭的戏路好。   徐缭热泪盈眶,心想:哥,你可别说了,人家丈夫都找上门来了,你还管我明天工资能不能吃饱饭,可先闭嘴吧!   他在通话时间也没闲着,赶紧利索地把整篇报道看了下来,想起了那天那个垃圾桶,再一次被狗仔的执着震撼,只是这一次只剩下了痛恨。跟劲爆的标题不同,文章内容倒是中规中矩,给自己留了余地,不过一直引导着看客往那方面思考。   内容无非就是徐缭的真爱到底是曲岭月还是罗棠,还附了罗棠跟徐缭站在门口聊天的照片,最后还来一句:你认为徐缭的真命天女到底是谁呢?   怎么,小编还是个白学家出身吗?   徐缭心态爆炸,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扁一顿,怒斥对方:我那是真命天子。   赵松溪无愧圣人之名,他先关心了下徐缭的心情,然后又跟他解释了下这个情况,甚至捎带着解释了下罗棠的不谨慎,等徐缭应了,才又温声道;“媒体就是这样,喜欢随便『乱』写,你那边也别急,这种事不大不小,这会儿正在电影宣传期,剧组铁定要澄清,不会放着不管的,倒是没有影响你跟应先生的感情吧?”   徐缭简直感动得要痛哭流涕,多么通情达理的男人,这样的品『性』好到已经可以列入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那一分类了,忙道:“没有没有,倒是您那边?”   然后赵松溪就被挤了开来,罗棠听不出来是得意还是不高兴,也可能两者都有,她接过手机,淡淡道:“我打算跟老赵公开了,这年头记者都是脑残吗,我跟老赵逛商场买婴儿用品没人认出来,去你那吃包话梅倒被拍了。不过也好,我跟剧组那说开了,打算下一波正好拿我跟老赵炒,反正你们俩官配是靠不住了。”   徐缭简直被她的事业心打败了,且怀疑对方有想借剧组宣传费用,大肆宣扬自己跟赵松溪夫妻恩爱的嫌疑。   蒙阳在旁陆陆续续听到些片段,因此一知半解,而徐缭由于太过震惊来不及清场,刚松口气,就见金刚怒目,蒙阳暴起,抄起一根鸡『毛』掸子作起剑式,正气凛然,虎目生威,怒斥道:“徐缭!你竟然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徐缭未被威慑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掏出健胃消食片:“来,吃点『药』。”   还没吃早饭的蒙阳说:“我不吃,就不吃。”   “都叫你别跟韩云迟待在一起玩了。”徐缭感慨声刚停,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门外站着哼哼冷笑的韩云迟。   “老徐!我就知道你趁我不在说我坏话!”   『操』。   徐缭想:“今天他妈是天要绝我啊。”   三大逗『逼』难得碰面,徐缭连看到报纸的郁气都散了不少,韩云迟大清早就跑来探班,原因也很简单,他就在隔壁拍戏,演员还没彻底进组,不能开机,整日除了跟剧组小弟小妹唠嗑就没什么安排,一觉睡到大天亮后,终于想起来还有两个好朋友,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韩云迟带了早饭来,抢了汪甜的活,小姑娘只好带着两袋早饭奔入自己的小圈子。   馒头豆浆小笼包,徐缭喝了口豆浆,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人品问题,就被韩云迟看见报纸,大歌星很是感慨:“没想到啊,老徐,棠姐可是我心里女神啊。”   “哦。”徐缭面无表情,“要不你也吃点『药』吧。”   韩云迟假惺惺抹泪:“怎么就不是我跟棠姐传绯闻呢。”   徐缭冷笑了一声,心道:要是跟你传绯闻,你信不信她家那位立刻从圣人变成修罗。   其实徐缭没见赵松溪发过脾气,对方连不高兴的时间也不多,最忧愁就是婚姻出问题那段时间,按照正常的规律来看,赵松溪发起脾气来大概会是很恐怖的类型,他没打算发散好奇心,也不打算让韩云迟发散。   于是他说:“你等过几天吧。”   知道八卦的蒙阳很是痛苦,然后拉上了嘴巴拉链,耐心吃小笼包,仰头看他们俩:“韩胖,带醋了吗?”   韩云迟怒斥他:“要不要脸,你当吃饺子吗?”然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一个醋包,说,“正好昨晚上夜宵吃剩下的。”   蒙阳感慨万分:“你这生活过得太奢侈了。”   “你把我羊都给虐待成什么样子了。”韩云迟一听,心疼得不行。   徐缭实在受不了了,就说道;“金球奖怎么没请你们俩去说相声呢?”他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起了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两个人,尤其是韩云迟保持友情跟联系。   “他们傻『逼』呗!”韩云迟愤愤不平,“要有人跟老徐你一样慧眼识珠,那我好歹能陪跑几部。”   蒙阳想:你有作品吗你就陪跑。   然后就听韩云迟问道:“咩咩,你说对不对。”   蒙阳“嗯”了一声,当自己没有良心。   徐缭当时就被两个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觉得金球奖的档次在这一刻瞬间就被拖垮了至少五十个繁花奖。   大概是担心绯闻会拖成丑闻,剧组的行动远比徐缭所想象得要更快,上午才出的报道,下午就赶出了澄清,自然也联系了徐缭这边,倒没有说别的话,更没责怪徐缭跟罗棠不谨慎,只是让他最近低调些,尽量别被媒体抓住马脚。   而罗棠跟赵松溪的绯闻大抵是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两人不是主角,加上又不是因戏生情,炒他们俩并不划算,可两位主演又实在不配合,按照这两位配角的人气跟热度,也的确能带波宣传,因此公关几乎挠秃了头,最终还是向流量妥协,决定放出爆料。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后跟影帝居然隐婚多年,又难得拍摄同一部电影,两家粉丝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急忙开始为cp名讨论起来,仿佛为未出生的孩子起名那般殷勤:有人提议“帝后”,听着霸气;有人提议“喜糖”,听着喜庆……   一时间两人被扒出不少过往,网民信誓旦旦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徐缭无意瞅了一眼,问应肃是不是真的,应肃虽当初不知道他们俩结婚,但对罗棠人际关系却多少有些了解,冷笑道;“那时才哪儿跟哪儿啊。”   两人合作的第一部 电视剧,便是定情之作,更往前还素不相识。   徐缭抽空上了会儿小号,很是感慨的发了条消息:不是幼女就是□□,媒体对徐缭的人品跟『性』取向到底有什么误解?   粉丝难得见他发条新微博,虽然没有美图,但也十分感动,短短几分钟内评论破百,都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脑大你去非洲挖煤了吗怎么都不上线。”   “不知道为什么,脑脑说话总是如此简单粗暴。”   “总结得略有些流劈。”   “脑脑最近有没有徐老师的新图啊qaq看了你的图之后看别人的都提不起劲了。”   “被脑脑笑死……”   “脑哥好像站得是肃哥跟徐老师吧,醒醒啊脑哥,人品姑且不说,人家好歹对『性』取向没误解啊,你连『性』取向都变了!”   “执着的认为自己cp是官配的脑姐,笑死。”   “日常围观脑脑,打卡。”   “别说的徐老师就是基佬一样好吗?”   ……   徐缭心想:我就是正主,什么『性』取向我不知道?   然后手机突然震动,他浏览信息,发现是应肃发来一条新消息,言简意赅;“删掉微博。”   徐缭脸上笑意未散,就凝住了,他仔仔细细审视了这四个字一遍,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对方消息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并非是平日开玩笑,也绝不是时机不恰当,应肃不想公开,连小号暗示都不允许。   徐缭便也回他:“来找我。”   那头反应极快:“十分钟。”   徐缭坐在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小时才有他的戏份,妆已经上好,戏服换了一身,他竭力深呼吸片刻,让理智回归身体,倒不是怕自己让愤怒掌控身体,主要是打不过应肃。   应肃给了他十分钟冷静,十分钟后准时到达门口敲门进来,而这些时间,足够徐缭删掉微博,整理情绪,在脑海里想过所有可能,首先否决的就是分手,抛掉这个原因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不公开都看起来像是件普通的事。   “你是不是不想公开。”徐缭抱着胸冷冷看他,脸上难得有了些许戒备,“我不是说《七日恋歌》这段时间,而是之后,更之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你当初说好会在今年里给我一个答案的。”   应肃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恐惧感,只是平淡道:“这就是答案。”   其实徐缭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在这十分钟里想了无数情况,自然也想到了是不是应肃自己并不想公开,又不是任何人都期望自己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这虽是徐缭的工作,但却不是应肃的。   可每次谈起公开时,应肃分明也是期待的。   “那你告诉我,是你不想公开,还是你觉得为了我好,不愿意公开?”徐缭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伸手按着他的胸膛,低声道,“你说啊!告诉我!”   若是前者,他愿意退让,也不会勉强应肃;可若是后者,他怎能甘心?   “公开并没有什么好处。”应肃的唇很薄,抿起来宛如锋利的刀锋,字字都伤人,“媒体追逐,大众玩笑,更甚至怀疑这场婚姻就是互相利用的骗局,罗棠被质疑今日的位置是否是赵松溪抬起,赵松溪被质疑是不是吃软饭上位,他们圈子并不重叠,恶意却无孔不入,同是演员,尚是如此,更别提作为幕后的我,你与我公开,对你的事业会有不太好的影响。”   果然如此。   徐缭凝视着他,觉得这种曾令自己安心的冷静跟强大竟叫自己此刻这般无力,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无力坐下道:“你说得对,太对了。”应肃并未感觉到喜悦跟骄傲,他平生头一次有些不安,分明是理智的抉择,却不知为何令徐缭消沉万分。   也许是知道的。   应肃知道徐缭对公开关系抱有十万分的期待,可这是人的感『性』在作祟,等待铺天盖地的麻烦涌来,他就会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罗棠与赵松溪已是前车之鉴,过往被扒皮抽筋,这段隐秘的婚姻关系被解读出各种各样的模式,纵然有人祝福,但绝大多数对此都不看好。   他们还是寻常男女之爱,大众仍乐得瞎猜其中虚情假意;换做徐缭跟应肃两人,只怕就要喊出疯癫二字了,同『性』至今依旧是惊骇之举,除了落人口实,没有什么益处。   徐缭并不消沉,只是无奈,声音清清淡淡道:“你是不是永远只会做对的事情?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应肃并未回答。   气氛一度冷清尴尬,良久后徐缭才站起身来,走过去抚了抚应肃的领带,将它解开又重新打好,一顺到底,他牵着那条领带,像是拎着应肃脖子上的绳索,捏住了这人身上最强大的束缚,仿佛下一刻就能扼断这条鲜活的生命,然而犹豫良久,只是伸手拥抱,轻声细语,吐诉情衷:“没有关系,我愿意等你准备好,等你想做你喜欢的事。”   “你……”应肃肩膀轻颤,半晌只是搂住了他,而对方靠在肩头,觉得左肩仿佛压上重担,一时沉甸甸的,几乎要垮了下去。   化妆品十分可靠,徐缭脸上没有掉粉,而应肃的衣服上也没沾上多少,避免了报废一件昂贵西装的可能『性』,沉沦爱情的好演员静静依偎着恋人,半晌才道:“你要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应肃轻吻他的发心,没有说任何话。   跟男友的思想差距没能耽误徐缭拍戏,倒不如说他更投入拍摄了,几乎是火力全开,举手投足恰到好处,台词念得抑扬顿挫,清清楚楚,仿佛就是剧本里的人再生。他拍到现在,又与赵松溪时常讨论,功底愈发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纤瘦的手指握住钢笔的模样十分好看,墨囊吸饱了汁,哪管笔下龙飞凤舞,走势什么模样,徐缭的字不难看,却称不上大家,只是写起来十分有范,光看他的模样,还当是哪家留洋归来的贵公子,剧组早请了真大神来写信,镜头一换,连人带信纸都换了。   江南烟雨里,蒙阳与女主角站在一块儿,好一对璧人。   徐缭打伞走过长桥,翩翩浊世佳公子,独他一人,风采也毫不逊『色』,他的演技有收有放,比起当初的惊艳,眼下倒更为自然。   崔远山对他很满意,其他演员就遭了秧,若是挑中跟徐缭一同拍戏,简直是既幸福又痛苦,能被带着走,偏又演技跟不上,一个拍不好,就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只有蒙阳不觉得痛苦,女主角演技差了些,他演天雷勾动地火,对方倒像无意踩灭了炮火,一腔情丝在一次次ng下化为米线,倒巴不得每天都是自己跟徐缭搭戏,两人一唱一和,偶尔表演上突然灵机一动,也不必藏着掖着,生怕对方接不住。   徐缭想得倒也简单,他这人最落魄的时候经历过人情冷暖,又再爬起来,心境自然不同,要是换在上辈子这个年纪,估计少不得大发脾气,跟应肃不依不饶一番,如今想来,却能领会对方苦心。无非就是自己还不够强大,无非是自己的根基不够稳,无非是……叫应肃还不能安心。   谈恋爱这档子事看起来简单,谈起来甜蜜,实则麻烦却不少,只要两人胶着就能共渡一切难关,偏就许多人在胶着这块上出了问题,大抵是胶水掺了太多水,便粘不牢了。   可徐缭不同,他对应肃是强力胶混浆糊,恨不得黏在一块儿撕都撕不下来。当初应肃那般毫不犹豫地打击他,徐缭都能挺过来,更遑论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人会老会病会死,不过数十载,谁知道明日会不会陨石撞地球,哪来那么多机会争执吵闹。   应肃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喜他的好处,却恼他的坏处,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好事,真当老天爷是亲舅公,整天跟在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不成。   既然应肃不放心,觉着对事业有影响,那就走到巅峰,让他无话可说。   拍摄过了小半,剧本颠倒错『乱』,倒不是演员们本身能力有问题,实在是上一场跟下一场的戏份完全搭不上边,甚至于有时候自己的角『色』都切换无常,入戏出戏哪有那么快,又不是人人都像徐缭那般变态。   崔远山提前了小半个月来找徐缭,剧组里谁都不知道,只单独告诉了徐缭,这个角『色』被添了新彩,加入设定,有位同『性』情人,倒没有新演员来搭戏,不过略略提及。   就好似此事稀松平常,宛如芸芸众生里拥有爱侣的男『性』之一,并无任何意外。   徐缭认真听着,于月影下点燃一根香烟,打火机定着几秒钟响一声,险些以为崔远山看破他与应肃的关系,故意说来臊他。   “这个设定,应肃是铁定不准的。”崔远山皱眉道,神情十分刚毅,与平日嬉皮笑脸有所不同,“你之前拍摄过《片面》,这次再来拍摄同『性』恋,恐怕会遭到许多非议,可是我觉得这个人物还该更完整些,本身题材、信仰、剧情就有百无禁忌,也不该避讳『性』取向。”   徐缭轻笑道:“难怪。”   “你要是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关系。”崔远山缓缓道,屋内没开灯,两人坐在休息室外头的小板凳上对着抽烟,只有圆月照明,那口过了五脏六腑的烟从肺腑里呼出,像是春雨过后的浓雾,他平静开了口,“接这个项目的压力不大,编剧其实早就跟我提过了,只是我顾忌市场,不愿意采纳,后来想了想,觉得这个设定删除,未免太可惜了。”   徐缭似笑非笑看他。   “我拿起镜头,只想发声。”崔远山笑了笑道,“票房高好赚钱,男女老少都爱看,那也是好电影,拍得好本来就是本事,可要是扛镜头的人心里都有了偏见,这声音只怕也发不出多少来了。不过你最初接到这角『色』,是没有这个情况的,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我今晚没来过,将这个细节删了。”   徐缭吞云吐雾了大半根烟,平静接受了这个消息,他将烟丢在地上踩灭了,又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淡淡道:“我倒觉得挺好,谈谈改了之后的剧本吧。”   改后的人设依旧十分隐晦,若非提前看过剧本,亦或是注意到摆着的相框,压根觉察不出来。   戏也不算多,只是添了几句台词,差不多是独角戏,时间不长,约莫剪出来也就一两分钟的模样,拍摄时仍是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他们换了外景。   徐缭跟蒙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闲谈,他们都准备修复这段友情,两个人谈起了自己的感情,约好一起喝一杯,公寓里有了新照片,另一半的脸模糊不清,体型却看得出来是个男人。   两人的表演都很自然,应肃难得坐下看监视器,方方面面去了解徐缭,镜头里那个人跟耳鬓厮磨的爱侣太过不同,全然脱胎换骨成陌生无比的路人,那张脸上的喜怒哀乐变幻无常,演绎出另一个人的人生,与看电影时不同。   他方知自己没那么了解徐缭。   崔远山坐在椅子上蓄势待发,审视完两人表演后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避免应肃下一刻就突然暴起一把掐死自己——大概不会掐死,可能掐个半死,情况并没有好多少。   “设置这个剧情有什么深意吗?”应肃却没发怒,难得谦虚退让,不耻下问。   崔远山当他是利己主义的禁欲无『性』恋,因而埋怨之中带着十分臭屁:“说了你懂吗?”   应肃犹豫片刻,眉『毛』已挑到怒火值边缘,然而理智仍在,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崔远山难看,保住了他一条小命。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剧情里经常没写到崔远山,但是其实这几年来,不止主角在成长,其他人也在进行不同的蜕变。   远山是个很有个人想法的创作者,《极端》这个题材本身也很极端,通过现实的变化跟作者的文字来进行人为的蜕变。   他想做一个导演,本身就是因为他想去创造自己的世界。   包括同『性』这部分也是,对他而言,票房跟艺术成就固然重要,可实实在在的,是他本身到底想要拍摄什么。   作为老板,崔远山不可能那么任『性』,可是作为导演,却不相同,他会给男二号加入这个同『性』的设定,经过深思熟虑,知道自己也许会因为这一点失败,可是也同样因为这一点成功。   事实上应肃正好缺乏了这种浪漫的艺术细胞,无论崔远山喜不喜欢他,这一点上都是说不到一块的。   应肃考虑现实,而崔远山试图改变现实。   正是这种热情跟梦想,才使得崔远山挣脱父亲的溺爱跟家庭的束缚,勇敢投入自己的理想,所以他拍起电影来非常大胆。   最近重温了几部老电影,有感而发_(:3」∠)_真是对不起远山,虽然给他的设定很厉害,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当个逗比【x】 第一百零六章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就得意。   徐缭虽然没有到失意这地步,但心里多少还是憋着气的,在现场的表现力强到惊人,韩云迟偶尔来探班,简直怀疑徐缭其实是猫精变身,吃多了猫薄荷,所以才这么亢奋。关于这点韩云迟很有经验,别看他“膘肥体壮”,天生一张成熟大叔的脸,实则内心温柔纤细,家里还养了只大橘为重,对,名字就叫“为重”。   重重胖得飞起,压在韩云迟肚子上能把他隔夜饭都给碾吐出来,晚上吃饭时要是啃点猫薄荷做零食,第二天韩云迟睡醒就能看见自己卧室门口摆着一窝老鼠尸体,一家多口,死得整整齐齐。   也不知道是哪儿去捣毁的老鼠窝,说不准夜行了八百多里。   不信怪力『乱』神的蒙阳立刻否定,经过这一年来徐缭的绯闻炒作,他觉得徐缭这情况可能是谈恋爱了,说不准对象就在剧组里。   韩云迟半信半疑:“真的?”   蒙阳慢吞吞地举起烤串,回道:“当然是真的,我跟柳茜合作就这样的,巴不得自己三头六臂力大无穷,节目组出什么幺蛾子我都能给她拦下来,时时刻刻都是无死角的帅气场合。”   路过的徐缭听见了,顿时『毛』骨悚然,心道卧槽感情蒙阳现在还贼心不死,想了想《暗龙》那会儿两人聊过的天,又叹了口气,说:我蒙哥真是个痴情种子。然后他就上来把烤串跟啤酒抢走了,态度非常诚恳:“别吃了,再说我八卦我就打死你们。”   他叼着烤串跟啤酒直接走了。   只有韩云迟目瞪口呆:“什么,你们俩感情精神上都脱单了啊?”   蒙阳纠正道:“不是的,我这还处于前往脱单的道路上,阿茜还没同意跟我交往呢。老徐我就不知道了,看他那个样子,估计是被拒绝了。”   还打着光棍的两人蹲着丧心病狂地笑了好久。   笑完韩云迟就把蒙阳给打了,模样很是悲愤:“妈的,你们一个两个居然都抛下我去泡妹子了!”然后他就哭着跑了,其原因可能是担心蒙阳事后报复。被抢了烤串又被好友突然背刺的蒙阳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上线登了韩云迟的号,给柳茜送了一百多个人头。   玩游戏这事起因需要说一下,剧组忙是真得忙,可是时间也有不同的划分,演员只需要化妆跟演戏,偶尔应付采访;其他时候自然是有剧组其他部门来负责的,比如改变布景,打光之类的,这些偏差开来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所以剧组里就撺掇起来玩手游。   本来没有这么沉『迷』手机的,这个事主要还是韩云迟的错,他之前有个小滑板,上次划来跟蒙阳浪的时候,被两个人踩坏了。   他们俩都觉得是质量太差的缘故,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玩点健康的游戏吧,就下了手游。   这手游是联动的,还有个网游,恰好是蒙阳代言的,游戏质量还可以,建模算不上完美也称得上精细。徐缭现实里超神,玩游戏就特别菜,且十分不求上进,说是风景休闲党又没那拍照的技术,最多算是个废柴流。   蒙阳跟韩云迟不太爱带他,倒是经常互相帮忙,所以彼此手里都有对方的号。   柳茜冲上竞技场一百名,忍不住密了下韩云迟的角『色』:韩哥,你人真好。   蒙阳顿时泪流满面。   韩云迟晚上上线的时候呆滞了三秒钟,切换成蒙阳的号,看着游戏界面飘飘欲仙的道士,筛选了一波好友,发现自己没有可以带妹的选择,于是悲愤地给正在线上的徐缭送了一百个人头。   刚下飞机在机场休息室等车的徐缭叹了口气,看着来『自杀』的蒙阳大号跟自己不断刷新的声望值,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其实挺感动的,觉得蒙阳没嫌弃自己早上欺负人的举动,想:要是应肃对我有咩咩这么掏心掏肺,我还求什么呢,唉。   想得开是一回事,不高兴是另一回事,徐缭心里仍然有些生应肃的气,对方却跟瞎了一样压根没看出来,见徐缭对自己爱答不理,干脆连话都不说了。本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多,加上没打算公开,关系仿佛又迅速飞退了回去。   徐缭叹了口气,也密了下蒙阳的角『色』:咩咩,回剧组我请你吃烤肉。   韩云迟顿时泪流满面。   蒙阳跟韩云迟都没敢说自己不是本人,毕竟送了一百多个人头,说了怕被警惕,互坑队友这种前科能别有就最好没有。   于是蒙阳就回了句:“嗯。”   韩云迟也回了一句:“成。”   两个人心里都在想:晚上我就找那混球真人pk去。   其实跟蒙阳和韩云迟在一起挺开心的,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智商迅速下降变成一个快乐的二百五。   就是人有时候总是贱得慌,徐缭当然没有打算一下子就原谅应肃,好歹要让对方看看自己的态度,不要那么自作主张。结果人硬是没按套路走,还没等徐缭反应过来,应肃就不在剧组了,顿时觉得心里落空空的,长吁短叹,连饭都吃不香了,《极端》这部电影还是应肃第一次跟组这么长时间,哪知道才过了没两天就又消失了。   这牛郎织女也没这么惨啊,人家还能隔着银河遥遥相望呢。   他望个屁,人家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难得回一句语音都能听八十多次。   这也是为什么徐缭之前没跟蒙阳和韩云迟去吃烤串的原因。   应肃当然不是无缘无故消失,在星尘高层跟徐缭经纪人这俩身份里,还是后者在他心里的位置比较重要。   拍戏是个很容易让人遗忘时间的工作,应肃看着监视器好长一段时间,每天崔远山都心惊胆战对方会发现点什么,其实按照应肃对艺术的那点皮『毛』,压根看不出来,就连相框摆在他面前,他都能当是兄弟情深。   他这个人除了欣赏美,能从技巧跟大方面入手剖析作品之外,基本上不太精通艺术,毕竟是看个脱衣舞都能从动作跟肌肉上着手分析的人,那些细腻缠绵的感情一加进来,什么构图、暗示啊的,就立刻扑街了。   所以崔远山就一直没出事,应肃也一直以为徐缭的角『色』是个直男。   监视器看了两天,应肃就去忙《七日恋歌》的事了。   《七日恋歌》的宣传相当恐怖,加上赵松溪跟罗棠一个接一个的爆大料,隐婚多年,因戏生情,怀孕数月等等等等,预告片又拍得情意绵绵,甜得掉牙,一时间副cp的风头差点盖过主cp,宣传计划出了点岔子,制作方愁眉苦脸,不知道自己是该火上浇油,还是把跑偏的风向拉回正轨。   徐缭一边拍戏一边参加各种各样的宣传活动,时不时还进个公益,忙得心力憔悴到容光焕发。   倒是汪甜看着很惊恐,她都快累死了,趁着薛姐给徐缭补妆的时间,拖了个小椅子在远处坐下,吞吞吐吐道:“徐老师,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这么拼啊,”她忧心忡忡地想,该不会是嫂子给徐老师气受了吧,一时间泪盈于睫,十分难受。   其实她没猜错,可是徐缭却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信誓旦旦道:“工作使我快乐。”   汪甜“哇”得一声哭出来,然后发消息给应肃说:肃哥,我觉得嫂子虐待徐老师了。   应肃心情很复杂,半晌才回她;没有这回事。   汪甜不信,赶紧又发:我说真的,嫂子肯定是虐待徐老师了,呜呜呜,他居然都说工作使我快乐了,太恐怖了。   应肃寻思着这小姑娘是什么『毛』病,难道工作让人不快乐吗?   所以他就回:哦,好好工作。   汪甜哭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挺傻『逼』的,她突然想起来应肃是个工作狂,这话跟他说有什么屁用,应肃铁定觉得这是好事啊,这样不行,她得自救,把那个正常的徐老师给拯救回来。   徐缭发现最近汪甜特别喜欢逗他开心,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准备着,有事没事就殷勤无比地待在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送上能量棒跟糖果,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一两个月跑下来,他不但没瘦,还胖了两斤,去看营养师的时候,对方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道:“小伙子,你这样很不行啊。”   捏着自己小肚腩的徐缭觉得有点忧伤,他也觉得不行,就是不好意思拒绝。   你看小姑娘那么天真可爱地看你,多萌啊。   徐缭拿着营养师的评价表回到车上,看着汪甜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父爱如山,欲言又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一无所知的汪甜下班后又在超市里买了二十多斤的大白兔『奶』糖,美滋滋地想糖分能让人释放压力、缓解情绪、增加体力。   薛姐冷眼旁观,觉得他们俩都有毒。   直到时间一直到《七日恋歌》的首映式,应肃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发现徐缭除了变成了工作狂,还对一切小动物跟小孩子加他认为的小姑娘投以相当慈爱的目光。工作狂这点不要紧,后者就有问题了,按照媒体对他的憎恨,他这『性』取向正不正另谈,择偶观是基本上要被毁得一塌糊涂了。   偏偏他又知道,徐缭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上红毯之前,应肃进休息室跟徐缭谈判:“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别闹了,对着人家小孩子看什么,你真想当的话,我给罗棠打个电话,让你当这个干爹就是了。”   徐缭不能置信自己在爱人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不由得满腔怒火,吼道:“我是这种人吗?”   这一问还真把应肃吓住了,他不由得沉思起来,决定深刻反省自己对徐缭的刻板印象。   又听徐缭道;“你还不快打!干嘛,想反悔啊!”   应肃无言以对,十分鄙夷地看了眼徐缭,对方正悻悻地站在身旁,眼巴巴地看着手机。   罗棠就在隔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听着又好气又好笑,调侃了应肃两句,又道:“孩子又不是不能有两个干爹,你们俩吵个屁啊。”   赵松溪在那头道:“阿棠,不要说脏话。”   罗棠就说:“哦。”软得跟小兔子一样。   事情总算了结,徐缭也立刻恢复正常,怪感动地亲了应肃一下,好像他们俩继公开那件事之后那点儿尴尬全是因为孩子认干爹这件小事。谁也没多提,就把那点儿不快活全压进了这件事里,至此便烟消云散,没有前因了。   徐缭在化妆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出去走红地毯,他跟曲岭月两个人一道,一前一后走着,曲岭月是大女主,又是前辈,的确该她压轴。   前面是罗棠跟赵松溪夫『妇』俩,亲密得活像怕有人把他们俩分开一样,手搭着肩,腕揽着腰,眉开眼笑,含情脉脉,好像天地间之后他们俩一样。   徐缭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道:真令人作呕,公开了不起吗?   曲岭月也很嫌弃,轻嗤道:“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秀恩爱。”   徐缭顿时把曲岭月引为人生知音,然后又听曲岭月道:“不就是有个伴儿嘛。”   他收回知音这个想法,骄傲地挺起胸膛:有伴儿就是了不起!   站在背景板前对媒体微笑挥手的时候,徐缭还抽空看了眼应肃,对方正在人群里抱胸看着他,而旁边罗棠跟赵松溪在被媒体问一个『乱』七八糟总之跟电影完全没关系的话题,单独涉及他们两人的未来人生,罗棠全程冷笑,而赵松溪只是温文儒雅地把话题不厌其烦扯回来。   听得徐缭跟曲岭月两个“单身人士”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应肃站在人群里头,当时那个表情特别嘲讽,简直像在说话:看,我就说吧。   搞得徐缭愤愤不平,自己给应肃刷了近百分百的仇恨值,压根不管那只是应肃应对社交场合的正常表情,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有鬼。直到导演出来打圆场,他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难得抓到采访的机会,媒体就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了,等时间一到,公关铁面无私地提醒剧组进剧院,这才放众人进去。   之前《失语者》没能邀请到蒙阳,这次徐缭赶紧添上,韩云迟因为拍戏不能前来,苏星灿最近有意想跟导演合作,公司也给了他一个名额,算在徐缭的邀请里。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蒙阳刚从媒体当中脱身,正想往嘉宾席走,见着徐缭,就走过来跟他互相拍了拍肩膀,顺便跟剧组打了个招呼。   徐缭跟剧组简单介绍了下,就停下来跟蒙阳一块儿说话,这是人之常情,曲岭月只是督促了他一声快些,等会还要上台说话,自己就先走了,倒是导演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儿蒙阳,眼睛里仿佛有激光,看得蒙阳『毛』『毛』的。   “感觉怎么样啊?”徐缭问他。   蒙阳心有余悸道:“什么怎么样,你的合作伙伴看起来都很有威慑这样的感觉吗?”   徐缭笑死,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回去找自己的位置坐了,导演在第一排,后头就是徐缭,便转过身来问他:“蒙阳跟你交情看起来好像很不错?《暗龙》之后你们俩还有联系?”   “我们俩是好朋友。”徐缭回道,而导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了。   曲岭月就在徐缭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笑道:“该不是有新项目了吧?”   导演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就把曲岭月的询问给推开了:“《七日恋歌》都没结束,想什么新项目,还早着呢。”   电影很快就开始放映,说来这部作品的宣传部门也算得上是多灾多难,主演两人不愿意配合炒作也就罢了,配角还喧宾夺主,好在无损电影本身的质量。   《七日恋歌》是实打实的童话爱情电影。   大明星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走进了那家咖啡馆,宛如命中注定一般。   开场是颁奖典礼,气氛烘托得很好,会场底下人山人海,乔诗杏一身礼服,美得自信而张扬,像是只花孔雀,媒体跟镜头追踪着她的身影,将明星的光彩展『露』无余。   下一个镜头一转,就看到乔诗杏颓废地坐在休息室里一边解首饰一边蹬腿,高跟鞋飞上镜头,观众小小惊呼了下,然后穿着西装裙的经纪人就走了过来,她就像是每个人所以为的那种经纪人一样,喋喋不休,将行程安排得井然有序,冷酷无情如同一台电脑,亭亭地站在那里,漂亮利落又干脆。   两个镜头差距实在太大,加上曲岭月对罗棠抱怨得奖这部分的台词写得妙趣横生,观众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缭听见赵松溪轻笑了一声,跟罗棠低语起来。   明星私底下的生活跟表面的光辉截然不同,才不过几分钟,乔诗杏作为一个大明星在台上台下的反差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毫不避讳地谈论明星闻之『色』变的假体跟玻『尿』酸,经纪人与她谈论工作时,她称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息跟恢复。   这样的表现不但没有引起观众的反感,倒有人暗暗喝彩她是真『性』情。   其实这也是电影的好处,人们对角『色』总是有一定的宽容,且长久生活在被所谓纯天然否认整容的明星言论底下,他们自然更欣赏率真耿直的人设。现实里往往没那么简单,如果明星承认自己整容,黑子跟对家就跟抓住痛脚一样,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卖了一段时间的真『性』情,就变成假脸怪物了。   角『色』不会有一生,演员却有,这也是很多演员对整容相当避讳的原因。   其实不少人都会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些微调一下,不光明星,正常人里也有不少,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要不是徐缭觉得自己长得已经十分标致了,估计也会蠢蠢欲动一番。   荧幕上两人渐入佳境,告白之后有一场亲热戏,拍这戏就没能多绅士了,需要的时候克制,不需要的时候还来这套就显假了。乔诗杏穿着吴语的白『色』衬衫,衣摆长过『臀』部,虚虚垂下来,『露』出两条光洁漂亮的长腿,吴语将她一把抱起来,眼神炙热,两人在沙发上甜蜜玩闹,抵死缠绵,吴语一把撕开衬衫,扣子顿时飞散了开来,掉落在地,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气氛也营造恰当,看得人面红耳热。   不少观众惊呼了出来。   拿沙发靠背挡住镜头大半后,镜头就是接近暗示了,这段还要徐缭扯衬衫,把扣子扯得飞起,他当时演得时候还特别有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连应肃的衬衫都扯崩过扣子,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质量太好了,徐缭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还没能扯开曲岭月的。   曲岭月躺在沙发上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高耸的胸脯起起伏伏,剧组里不知道多少男人羡慕徐缭的艳福。只有徐缭专心致志地纳闷自己难道真是『色』胆包天,遇到应肃就化身大力水手,好歹自己也是个练过拳击的,就算这段时日松散下来,也没退步这么快吧。   女主角笑得喘不过气,男主角撕不开衣服,导演勃然大怒,把他们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曲岭月只好问他:“要不我在底下撒扣子吧,你装个撕开的力道。”   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的徐缭十分激愤,顿时就把衣服撕开了。   荧幕上虽然意『乱』情『迷』,两人妖精打架得酣畅淋漓,但无奈拍摄印象实在太差。徐缭看到的时候下意识把脸掩住了;曲岭月估计也想起了当时的趣事,差点笑得从椅子上滑下去,坐他们俩身边的几个演员『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了他们俩两眼,心道什么『毛』病。   这场戏基本清场,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俩出糗的事。   最后还是那个舞台,还是那条红毯,拿下奖杯时『迷』茫的乔诗杏因为爱情而重获新生,她又得到了一个奖杯,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的媒体采访会上,她风姿绰约地端坐着。   有个人穿过人群,在闪光灯下走到她身旁,两人牢牢牵住手。   “我是她的爱人。”   徐缭看见自己握住乔诗杏的手,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应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最大的感想是,下次再也不码字之前听相声了。   之前就谈过为什么不告诉崔远山的原因,这里因为剧情进展,其实有别的缘故,所以再谈一次。   第一,崔远山喜欢应肃,如果徐缭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偏偏知道,这点上很尴尬。   第二,现在大家都很忙,崔远山修复父子关系跟全心拍摄作品,跟他突然说这件事简直跟坑他没差别,就巴不得见他发挥失常了。他虽然逗比,但又不是没有心,肯定会难过的。(这点其实在之前的章节也提到过了,徐缭开玩笑问崔远山会是什么反应,肃哥说如果是正常的哥们会开心。这段已经是暗示了,他们俩不是没想过说,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第三,应肃跟徐缭两个人其实自己都没协商好,更不可能突然眼巴巴跑去跟崔远山讲这事。   远山肯定是会知道这件事的,现在不说是因为他除了是应肃的好朋友之外,还喜欢应肃;除了喜欢应肃之外,他还是应肃的竹马挚交,哪怕择其中之一,其实都还好,偏偏就是因为这两点混在了一起,才比较不好跟他开口。   剧情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的原因就是这个,希望可以解答大家的疑问_(:3」∠)_。 第一百零七章   《七日恋歌》的剧情比徐缭记忆里的略有改动。   比如经纪人跟书店老板是夫妻,两人最后也和解在一起了,在男女主角公开关系之前有个片段是经纪人回家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搁在架子上,屋里的灯亮起来,她仰头跟刚刚复婚的丈夫接了个吻,赵松溪的脸从灯光下展『露』出来,笑盈盈的。   转过镜头来,是经纪人略有迟疑,最终无奈妥协乔诗杏的坚持。   她知爱情是什么模样的。   这点改动简直是妙笔天成,尤其是对应上现实里赵松溪跟罗棠的关系,剧里真夫妻,剧外也是真夫妻,不少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来。徐缭作为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的人,却知道这事儿是真真正正的戏里戏外分不清,一时五味陈杂,也只好微笑。   剧本这么改动,经纪人跟书店老板就成了暗线,而乔诗杏跟吴语则是明线,那两人所说的台词也不单单那么简单,转折跟情感变化都显得有迹可循起来,自然了不少。   《七日恋歌》的具体情况,徐缭之后就没再关注了。   不过是换个男主角罢了,剧情比之前更精彩,宣发也到位,光是预售票房就看得出接下来的走势,只要不中途出意外塌下去,基本上这部电影的票房已经稳了。后来按照汪甜偶尔的汇报,几乎没什么悬念,《七日恋歌》这部爱情电影以超高的话题度跟近乎恐怖的明星阵容,拿下了当日的票房冠军,毫无悬念地卷走近亿的票房。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不少人扒出了徐缭的电影票房,发现几乎没有一部电影票房少于亿这个单位的,各大娱乐媒体反应相当迅速,借《七日恋歌》的热度,将曲岭月跟徐缭剖析开来。   《今日影视》:曲岭月与徐缭首度合作,《七日恋歌》的成功,再一次证明了曲岭月与徐缭的票房号召力与商业价值,曲岭月用事实打碎诽谤,她还并未过时;徐缭则给予日渐低『迷』的爱情片猛烈一击,不是爱情电影不流行,而是实力问题。   如类似的吹捧还有很多,娱乐报纸拍起彩虹屁来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粉丝,《七日恋歌》从演员到影片都相当成功,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无非是讨论电影本身艺术『性』的,谁会在谈论爱情的时候还抒发人『性』哲学思考,这类几乎就是无事生非,一部让人放松跟会心一笑的片子都要挖出深度跟内涵,基本不必理会。   影评的唱衰没能影响《七日恋歌》的票房一路飘红。   粉丝欢天喜地,随着广大媒体将四位主演的过往拖出来翻炒,曲岭月倒还好些,她本就是国民女神,过往履历何等光鲜亮丽,几乎无人不知;赵松溪与罗棠便倒霉些,他们俩所有情况几乎都跟这桩婚姻捆绑在了一起;倒是徐缭的背景向来鲜少人知情,不少人都猜测他是富贵人家出身,因而气度不凡,才华横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对于如此神秘的男主角,自然有人乐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立刻下手。   《人物周刊》:励志人生,徐缭的影帝之路。   其实徐缭没太遮掩过自己的背景,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觉得这点没有什么必要炒作罢了。这次却不同,媒体几乎想将他啃个干净,里头也写得很清楚,徐缭是孤儿院走出来的,曾被领养,不过因为养父去世,养母很快就组建了新家庭,没怎么管过他,后来自己半工半读念得大学。   还有专访记录。   这些没什么可谈的,徐缭已经习惯自己的隐私被扯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只是仍有些不悦,却也知道是宣传的必要。粉丝们试图去更了解正主,不少人都下单了那本杂志,连媒体上推荐《七日恋歌》,甚至都会打出口号:你以为这场童话爱情已经很励志吗?正主比剧里更励志,戏里戏外都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媒体向来擅长煽情,将徐缭昔日的人生说得悲惨无比,把这场过往酿成一碗香甜可口的鸡汤,将徐缭奉上神坛,人人歌颂。情况比拍摄《失语者》那时更为夸张,徐缭每天打开电脑,都险些以为自己刚刚拯救了世界,而不是作为一个孤儿茁壮成长了起来。   剧组倒是没被影响多少,鸡汤又不能当饭吃,除了盒饭多两个大鸡腿,基本上没什么别的事了,徐缭十分贪心,当即作哭笑不得状,他午饭总跟蒙阳坐一块儿,偶尔会聊聊戏,有时候就扯扯八卦,就问他:“我这么悲情就值俩鸡腿啊。”   蒙阳很是鄙夷,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鸡腿夹走了一个,狼吞虎咽起来,倒叫徐缭心有余悸,还好韩云迟不常来探班,否则这盒饭里的俩鸡腿都保不住。   天气早就已经转热,有时候穿戏服背上就一层层的出汗,徐缭主要是不能受寒,热倒比冷让他觉得好受得多,腰背也没怎么出过问题,只是中暑过一次。今年的夏天似乎走得特别慢,似乎准备推开秋天直接迎来冬天,过了七夕仍然热得人满头大汗,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吃了会饭,小电扇呼啦啦吹着,已经不眠不休工作了数个月了。   剧组吃完饭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投入了拍摄前期的准备工作,干他们这行没有消食这个说法,刚吃完就得立刻上工,马不停蹄地干活,好确保所有的拍摄环节不会出任何差错。   其实随着《七日恋歌》的成功,导演组还是真心实意担忧过一段时间的,毕竟徐缭的身价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他给蒙阳当配可能还心甘情愿,毕竟影帝的光环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而新电影的情况还不清楚,而那时候徐燕配闹得正火。可眼下却未必了,徐缭跟蒙阳的确关系不错,他为人也很和善,不过位置一上去,很多事就说不准了。   要是谁说金钱跟地位不会改变一个人,那铁定是在放屁,要不就是还没出社会。一旦金钱跟地位上去,某个人很多时候往往意味着的就不单单是自己这个人了,荣誉要挣、地位要抢、名气更不必提。   若说当时《失语者》时还不稳,那么《七日恋歌》就算是直接把徐缭推进了一线中游了,只等他作品上来,只要维持着这样的质量继续下去,再多拿几个奖杯,只怕封神也指日可待。而即便只是如今的徐缭,也足够有话语权影响剧组的决定,这种改变是很潜移默化的,从每个人的态度改变就足以看得出来。   就打比方说,在《七日恋歌》之前,徐缭如果对某个剧情有意见,他觉得需要修改下,那么导演组可能会考虑他的想法,然后决定采不采用;而现在的徐缭提出这样的意见,无论他们觉得有没有价值,都会稍微改变一些。   这也是导致许多一线明星跟剧组产生矛盾的主要原因。   好在徐缭非常配合,好像《七日恋歌》的大爆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除非是不能推掉的活动,否则绝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剧组里拍摄,也没有耍大牌,对剧本删删改改,要求加戏,或是对自己的片酬有任何怨言,让剧组里不少人放下心来。   倒是应肃帮徐缭拿下了不少宣传上的资源,崔远山一向跟他是合作伙伴,真正开始谈项目方才意识到对方在生意场上是何等恐怖,不由得心有余悸,只盼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再别重复了。   徐缭倒不是脾气好,他原先也在肚子里嘀咕过,怎么这个角『色』就偏生非蒙阳不可,难道演技不能弥补吗?有些角『色』非契合某个演员,是来自于外形,可是这部电影,角『色』并没有特定的外形,而且作为一个文职工作者来讲,蒙阳也未免太健康了些。   等到开拍后,徐缭才意识到能够掌控住无数个世界里那些角『色』跟男主角本身的,的确只有蒙阳一个人。   选角方面真正吸引到崔远山的并非其他,而是蒙阳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   蒙阳的长相说玩笑话就是典型的正派脸,他生来就是一副侠骨柔肠,瘦下去之后,便略略有了些许文人的清高傲骨,看上去就像是个字里写出来的人物。他站在那里,就是黄朴本身,这气质跟感觉是任何演技都无法弥补的,徐缭美则美矣,演技也不算太差,却独独少了这点气质。   他比蒙阳要阴郁些,美得略见柔、不足刚强、没那般嶙峋,少了蒙阳身上那股子宁折不弯的气概。   崔远山选人的眼光真是毒辣,偏挑了徐缭来演男二顾正纯,他的确满腔玲珑心思,圆滑狡黠的『性』子。   两人吃完了盒饭,又嚼了两片口香糖,阳光晒得胳膊直发热,徐缭蹭了两把,穿上戏服,化妆师给他们俩补了补妆,时间掐得正好,就听着那头崔远山鬼哭狼嚎地把人叫唤了起来,说要立刻上戏。   今天下午整个场空了出来,没有其他演员来拍,只有蒙阳跟徐缭拍这场戏。   这要求是徐缭提的,他说这场戏自己怕是发挥不好,耽误了大家行程,想占个下午来磨。崔远山也是半个戏疯子,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这还是徐缭头一次“耍大牌”,没理由不给面子,就应下了。   倒是蒙阳安慰他,说这出戏的确不好演,不怪他辛苦。   徐缭只笑,深深地吸气、吐气,他知道自己怕得演不好,跟蒙阳和崔远山所认为的那种演不好,是截然不同的。   这剧本上每个字,他都曾经反反复复在心里怒吼过数遍,每句话都是他的心音,每一段都带着他泣血的绝望。可那种情绪又截然不同,顾正纯是带着怨,带着恨,带着凡人永远追不上天才的平庸,带着心知肚明的嫉妒跟苦涩,他却是顾影自怜,自悲自叹,只有恨、也只有怨。   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情感,它们只是过去了,而没有完全消失。   在镜头下把重新愈合的伤口再度撕开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这段戏在原剧本里其实并没有,崔远山自打那天开始改了点小设定之后,就加倍放飞自我,正在东南亚体会海岛风情的编剧当天晚上被他十个加急的国际电话催了回来,两个人闷头蹲在剧组里时不时就写写改改。   剧组里有个灵思如泉涌的编剧跟导演并不是好事,对演员的考验太大了。   “停!”   崔远山从监视器后面探出身体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徐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太过分了,这段已经ng到打破了剧组最高的ng次数了,就算难演,对徐缭来讲应该也不会出这么多次问题才是。   “我说了,放松!别把情绪包起来!”   一直克制着情绪的崔远山差点把小板凳给踢翻了,徐缭沮丧得要命,他真的不喜欢这类近乎锥心刺骨的剧情,尤其是能跟内心某个地方产生过于强烈的共鸣,让他没办法能收就收,能放就放,只能尽量把它团团裹住,像是弓着背行走的人,竭力掩藏什么,却明目张胆得可笑。   “休息二十分钟。”崔远山厉声道,“把你最好的状态给我调出来!再ng全剧组都别吃晚饭了!跟你一起ng到拍完为止!”   演员来表现一个角『色』,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蒙阳跟徐缭选择的方法不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坐在身边问他:“要不要我们俩再对对戏?”徐缭摇了摇头,他刚演了十余场,不是前期出问题就是中期台词念错感情,没有一场能坚持到最后,戏服都快打湿了,汗珠子随着头发洒出去,像是把精力都抛了出去。   更要命的事还在后头,十分钟之后,应肃从停车场的方向走了过来。   虽然不是导演,但是导演跟监视器后头总是会给他留一个位置,做总导演的朋友就是有这点好处,哪怕不会演戏、没有半点艺术感,导演都会把一线的大牌明星该坐的位置留给他,连徐缭要跟崔远山谈话,都只能暂且挪到第二排去讲。   监视器后面的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等级不够不能『乱』坐,除非是导演自己邀请,否则容易惹到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见到应肃,徐缭的心情更糟。   这段戏不像是群戏或者打戏,拍不好是走位跟动作指导出了差错,还能有迹可循,慢慢调节,这次纯粹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拖累了蒙阳一遍遍重来,自己都已经懊恼无比,可想而知应肃在看完他的表演后会觉察出多少问题来。   这又不是《失语者》那时候的拍摄状况了,他不可能把情绪歇斯底里放出来,太容易导致整部戏崩掉了   崔远山怒气未散,低头跟应肃说了些什么,对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近了,然后平平淡淡地喊他,声音都不带半分波澜起伏,他说:“徐缭,你过来。”并不是很生气,只是听着也没有任何人情味,叫人油然而生了委屈。   蒙阳很同情地看了眼徐缭。   徐缭小声问他:“好兄弟,跟我一起去送死呗?”   蒙阳闻言,虎躯一震,立刻端起自己的水瓶走开了。   没义气!   徐缭打心底里不想跟应肃说这件事,因此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然后就看见应肃等自己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抄起了剧本,又低头跟崔远山说了些什么。大导演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举起自己的喇叭,大声道:“再休息半个小时。”   应肃就拿着剧本带徐缭进了他的休息室,片场里不让停拖车,这时候走出去太远了,只好在小休息室里简单磨合一把。   “是不是最近的报道影响你了。”应肃问他,像个医生询问病人一样,有种近乎可笑的严肃。   “没有。”徐缭恹恹道,他的过去说不上光彩,更称不上天才,不过是一无所有的人踏上一条坎坷曲折的路,说是卖惨不够分量,说是励志却太过轻薄。他不是什么天生完美无缺的好人,也没有荧幕下那般完美精致地仿佛全能,只是抛下了破碎的人生,回溯时光,占据了新的皮囊。   这是作弊。   不过从很早之前,徐缭就知道人生能走捷径没什么不好,本来就没那么公平,有些人天生就能得到一切,如崔远山不好好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不知道多少个零的家产,他仍迫不及待地燃烧自己的灵感,展『露』自己的热情,做自己想做的人,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天何等珍爱他,令人艳羡的家庭,令人艳羡的挚交,令人艳羡的灵感和能力,还给予他如此健全的自我。   这是徐缭再重来几十次,甚至几百次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其实倒也不是很羡慕崔远山,只不过是单纯举个例子罢了,人的出生、能力、命运,很多时候是由不得自己的,如今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纵然有付出努力,却也的确有天意垂怜,徐缭没什么不知足的。   好歹天公睁眼看过他,总比许许多多没办法后悔的人强出许多了。   “那就坐下来,跟我对对戏。”应肃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目光异常锐利,像是把剑将徐缭彻彻底底剖开,叫他齿冷胆寒,几乎浑身颤抖,仿佛回到了那个酒气熏天的房间之中,有无数镜子碎片散落在地,每个都倒映着他的脸。   徐缭险些以为自己打开了门,让那个四五十岁的应肃进了门来,对方冷笑着,轻蔑地打量他。   “你又不会演戏。”徐缭只得艰难抗拒他。   应肃却很平静:“只是对戏而已,又不难,我念台词就是了,你有时候面对绿幕无实物表演,会比这更让你出戏吗?要不要看剧本先适应下。”   “不用,我已经背好了。”   徐缭无精打采道。   应肃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算了,你这样不行,我去跟远山说,先放你一段时间,这段放最后,如果最后还是不行,就删掉。”   “你说什么?!”徐缭猛然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应肃,他声音高得几乎破了音,一下子呲了声,居然听起来有点可笑,“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样根本拍不了,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应肃冷冷道,他彻彻底底变成了那个陌生的应肃,与他完全在两个世界的应肃。   谁都可以这么说他,只有应肃不可以!   “你本可以更好点,你变得越来越陌生了。”应肃的腔调偏清冷,发音吐字很清晰,跟蒙阳的感觉截然不同。   蒙阳是很痛心的,应肃没有,他不是爱人,不是挚友,不是任何一个对徐缭有感情的人,就像云上人悄悄探身看了下凡间的庸者,觉得滑稽可笑罢了。   “谁不愿意!谁不愿意自尊自爱,谁不愿意一身傲骨。”   徐缭的胸膛不断起伏,他红着眼睛,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顺着应肃的台词走:“你当我爱在这污泥浑水里淌?爱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与这一切抗争多艰难,你有独一无二的才情,别人也要与你一样吗?树压弯了苗还斜着长,藤蔓遇上石头就绕着生,总是要活下去的啊。你当我乐意?你当我情愿?谁甘心赔笑卖乖喝到酒精中毒,付出努力却不一定会成功,你凭什么,凭什么来指责我!”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我也想像你那样,背脊挺到宁折不弯,我也想像你那样,别人见着就能自动笑脸相迎,不喜欢的就不理,讨厌的张口就骂。”   “可我能怎么办,芸芸众生,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我过不去……   徐缭突然不念了,他像是回过神来了,怔怔地瞧着应肃,半晌忽然走近了,靠在了应肃的怀里,头低着,问道:“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能不能合格?”   “比之前的好。”应肃收起了剧本,将他安安静静抱在怀里,手指按着后脑,带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徐缭也不知道是意识到应肃刚刚不过是在作戏让自己松了口气,还是意识到自己终于能把这段脱口而出而松了口气。   “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徐缭又问道。   他真是失败,连唯一能做好的事,都屡屡要应肃帮忙。   “不会。”应肃轻轻答他,“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让我失望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肃哥没有在作戏,他只是想最后试一试而已,如果徐缭真的没办法完成,他就打算跟远山谈谈【演员完成不了的剧情而被删掉其实不算少,他不打算让一个没办法完成且是崔远山后来添加的部分拖出预算,是的他就是这么冷酷无情还精打细算。】   其实这段的灵感是来自歌德跟贝多芬的那个流传很广的事,就是歌德跟贝多芬见到国王的那个典故。   我就想了个天才跟平庸的杰出之辈相关的故事,当然跟这两位大佬本身没什么关系。   啊——顺便一提一个完全没必要的知识点。   如果只知道这个的话,可能会觉得贝多芬很鄙视歌德,但是他们俩事实上交情还不错,歌德创作了《egmant》这部戏剧,然后贝多芬给他写了曲;贝多芬对歌德的表白就不说了,他们俩我记得还有信留下来,不过是我很早看到过的资料了_(:3」∠)_用词挺肉麻的。   要是有兴趣的话且书荒,我推荐一本191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曼·罗兰所写的正经传记(恋爱同人)【你等】:歌德与贝多芬。   价格记不太清楚了,大学时我在图书馆偶然看到惊为天人想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动人的友(爱)情,西方人太会说情话了吧就因为图书馆关门导致没能复习成功。   还好没有挂科。   只不过用词的确因为年代的缘故不是很适合现在,我只知道一种译本,如今看起来可能会有点枯燥无趣,所以大家可以去网上找下试阅,看自己能不能适应。   不知道有话说为什么又长了好多   【又到了我喜欢的推文时间】 第一百零八章   结果全剧组还真没能吃上晚饭,这段戏一口气拍到了晚上九点才算过。   徐缭不知怎么,越到后头发挥越好,崔远山也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重来,力求这段拍到最好才满意,全剧组的确跟着饿了肚子,他也不好意思,就请大家吃饭。本来徐缭在剧组里人缘就不错,又会做人,这么一说,大家纵然有什么抱怨,也都烟消云散了。   下了戏后工作人员都开始收拾了,其他人则散开去清理场地,只有徐缭跟蒙阳一块儿凑到导演身边,跟着一块儿重看拍戏的记录,崔远山絮絮叨叨地把他们俩都念叨了顿,语气里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分明是徐缭出了差错,结果连蒙阳都没逃过,也一块儿被骂了一顿,说他不带着点徐缭。   嘿,没拿奖的去带金球奖影帝,也亏得崔远山能说出口,蒙阳受了天大冤枉,找哪儿说理去都不知道。   其实剧组里倒是的确有几位好为人师的老戏骨,带着点傲气跟风骨,下巴抬得比人家脑门还高,可的确有那个实力,有资历有本事也有名气,全是戏疯子,拍起戏来什么都不管了。要是排上跟他们对戏,演得好了,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可正巧碰到状态不对的时候,一接不住戏,那基本就是人间炼狱了。   这几位老前辈可不会给人留面子,徐缭都挨过骂,蒙阳就更别说了,到底是主角,就属他被喷得最多。   不过下了戏之后,这几位老前辈『性』情都算得上和善,有什么问题去请教,他们也不会吝啬,还称得上是巴不得有人找他们聊演技;到了他们这个地位跟年纪,其实拿不拿奖都是小事了,演戏就图个快活,是真正意义上的干一行爱一行,全身心投入到角『色』里去。   可同样,要是被他们当成偷『奸』耍滑的那类明星,话里话外就能活生生被挤兑死。   组里演员不少,有个配角是个当下正红的偶像,水嫩嫩的小鲜肉一枚,也不知道他公司是使了什么手段,将人硬生生塞进来,说是磨炼下。『毛』病不多,都是那些年轻明星出名太早的小脾气,眼高于顶,粉丝常在剧组外头探班,签名时间倒比演戏的时候多,要说多难让人容忍,倒也没有。   几个老前辈看在眼里,就阴恻恻地笑了两声,到了上戏的时候,年轻人被碾压得惨不忍睹,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事还是徐缭从汪甜那听来的,他没跟这小鲜肉排到过戏。倒是蒙阳遇见过,徐缭让他评价评价是什么样,他用词也很委婉:“就那德『性』还卖肉卖脸呢,压根不如你。”   徐缭听了,一时间琢磨不不过劲来,然后啧了一声,拍着膝盖站起来怒斥道:“你说什么玩意?!我行情很差吗!”   话又说转回来,蒙阳很是委屈,可不能反驳崔远山,就嘀咕了声:“哎,要是梅叔跟风哥他们在就好了,能带带徐老师,我这半瓶水晃『荡』的,管好自己都难,这方面也实在是没辙啊。”   也不知道算诉苦还是卖惨。   崔远山听见了,眉头跳了跳,没说话。   倒是徐缭听得满头冷汗,心道:要是那两位在场,就我今天这状态,还敢拍这场戏吗?这不得拍到一半就被他们俩丢去直接人道毁灭?落得跟小鲜肉一下场?   他跟小鲜肉没有戏排在一块儿,可跟那两位老师却有,还不少,要是真被盯上了,接下来拍戏就别想好过了。搞不好还得连累赵松溪挨批,大神的圈子基本能串起来,徐缭跟赵松溪有点交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请客吃饭不需要徐缭亲自到场,更别提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吃饭,倒是崔远山自己打开皮夹看了看,两个演员都站着,因此看得一览无遗。崔远山的包里没什么别的东西,身份证跟两张银行卡,还有张他跟应肃的合照,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拍的。   包子脸的应肃比这会儿情绪要外放得多,脸上满是不屑。   看得徐缭有点儿牙痒痒的,恨不得伤害一下崔远山,蒙阳瞥了一眼,立刻转回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心无旁骛,红尘俗世不能干扰自己。崔远山随身没带多少钱,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几张大钞,他就咳嗽了两声,说:“要不这样吧,我今天带你们去下馆子。”   片场暴君难得有点羞涩,然后他们四个就去了隔壁的一家面馆,点了四碗大排面。   崔远山似乎对这里挺熟的,说了句,四碗料全加,老板在后厨应声,胖胖的老板娘笑眯眯问他:“小崔啊,带朋友来吃啊。”   “是啊。”崔远山倒是跟老板娘很熟络地聊了会儿天,直到四碗面上来。   碗很大,面跟汤只能说是适量,真正令人惊恐的是料,烫青菜、炒鸡蛋、腊肠片、葱花、香菇丁等等,满满当当堆在红烧大排肉上面,立成一座小山峰。   徐缭艰难地用勺子推倒高山,跟应肃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心如死灰,险些怀疑自己在参加大胃王竞赛。   吃完饭就更晚了,蒙阳先出点了根烟,他一口气走出十来家关门的店铺,总算找到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包口香糖,出来的时候徐缭一脸菜『色』,他瞥了眼,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挺想吐的。”   不说还好,一说徐缭险些吐他身上,两个人决定不再互相伤害,就站在无人的街道旁一起嚼口香糖吹泡泡。   蒙阳把手『插』在兜里,一身正气凛然,目光在街道上巡逻来巡逻去,仿佛半夜蹲点小偷的便衣民/警,唯一有点破坏形象的就是嘴里还吹着口香糖,他想了想,问徐缭道:“你没出什么事吧,从化妆间里出来怎么就突然进步了。是不是你那个经纪人恐吓你了?”   徐缭非常感动:“你……你这么关心我?”   “不是啊。”蒙阳眨了眨眼睛,“我要早知道严刑拷打能让你变好,那早就跟导演谈谈按着你进化妆室爆锤一顿了,还需要浪费那么久?”   徐缭脸『色』一变,说道:“你感情打着这个主意啊。”   蒙阳说:“是啊,不然呢。”他很不屑地看了看徐缭,又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地苦心劝导你吗?”   徐缭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八婆。”   两个人在外面扯皮,崔远山一边等着老板娘找钱,一边问应肃道:“有没有什么对付徐缭的秘籍指点我一下呗。”   “什么?”应肃抱胸问他,皱了皱眉头。   崔远山靠在柜台上笑道:“总不能以后他一出问题,我就一个电话把你给催回来吧,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藏私,教我两手?”他接过找来的钱,把皮夹重新合上,将零钱塞进口袋里,半晌才突然嘶声道,“对了小肃。”   “嗯?”   崔远山看着应肃好一会儿,神态不喜也不悲的,带着一种近乎小动物似的直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i   “是。”应肃略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回避,他从小就很清楚崔远山这个人在某些情况下的直觉强得出奇,没有主动告诉崔远山不意味着他会刻意撒谎隐瞒对方,便极平常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件事暂时不能跟你说,等这部电影结束之后吧。”   崔远山大惊失『色』,半信半疑地看他:“什么?!你还真有瞒着我的事?好的还是坏的?”   “于我而言是好事,于你却不一定。”应肃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我想,即便是好坏参半,也应该是好的那部分更多些。”   于是崔远山便放下了心来,老实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对应肃已经有了盲目的信任,因此还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不过人总是会在人生道路上翻次船,天之骄子也不例外。   拍摄还在继续,《七日恋歌》热度高得惊人,造成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推动人气如此简单,甚至因为票房缘故还延映了一个月,而那头也频频发来相关的活动邀请,徐缭与曲岭月早已走出戏,可观众却入戏太深,一时间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揣测他们俩是否的确私下有了感情。   剧组时一同吃饭,甚至是活动上礼貌『性』的微笑跟提醒都成了甜蜜的举动,人们抽丝剥茧,将无意义的细节寻找出来,在巧合跟剧组的刻意要求下寻觅爱情的养分,小心翼翼『舔』上一口糖,幻想着童话能穿透屏幕,照入现实。   最后连剧组里都有人来问徐缭,是否真的跟曲岭月在交往。   这是为了电影的炒作,即便现在已经不热了,仍有人心甘情愿吃这口洗脑包,徐缭皱皱眉头,倒也很客气地否定了。他太熟悉这个套路了,等电影一下,过不了几个月西皮粉都要提纯,早就在《片面》当初玩过的把戏,到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档次来玩。   不外乎是换了身份,换了地位,能从演技撕到名气,只是换了男女之间,人们总是把暧昧的心态放得更长更久,更耐人寻味。   连那些莫须有的过往,都显得真实起来。   曲岭月是个很上道的女人,她的上道在于即便做讨人嫌的事,都让人恨不起来。在这个风口浪尖,她毫无顾忌地转了《极端》的宣传,让大家多多支持徐缭,说得坦坦『荡』『荡』,毫无半分不好意思。   徐缭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可这支持也是实打实的,他若敢表现出不满,只怕崔远山直接能抄起摄像机把他打进医院。   到底是白送的一笔宣传。   剧组里也能感觉到近来徐缭拍摄略有些吃力,两边跑大概压榨完了他所有的精力,眼下的青黑还能有办法用粉底遮盖,可身上显『露』出来的憔悴却是实打实的。然而剧组这边也不能随随便便放他的假,新场地只租了半个月,抓紧拍摄都赶不及,更别说放假休息两天了。   徐缭终于体会到了曲岭月当初下了戏就上飞机,下了飞机就进组是什么感觉了。   他累得浑身发麻,有人不知道怎么到手了他的行程表,流『露』到网上去,明晃晃说他轧戏、不敬业,将当初《艳蝶》时的事扯了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七日恋歌》近来太火,总有人想分一杯羹,既然占不到便宜,还难免会使些下作手段,故意抹黑。更别提曲岭月如今地位稳固,可徐缭却只不过是个上升速度飞快的青年演员,越往上资源越少,总有人坐不住。   这事没能流传太久,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有个靠谱的公关团队就是有这点好处,加上徐缭自己的确爱惜羽『毛』,从来不搞任何智障『操』作给同事增加难度,大众对他的印象一向非常好,也使得这波“人设崩塌”『操』作几乎没能激起多大水花。   徐缭的杀青戏跟《七日恋歌》下档是同一天,他不是最早杀青的那个,却是几个主要角『色』里最早拍完的演员,本来该更早休息,都怪崔远山跟编剧发了疯一样的『乱』改剧本,也亏得他们每次都能把破碎的新增片段分毫不差地融合进原来的本子里。   杀青戏并不是结局,而是顾正纯跟黄朴吵架后出差那一段,他在长椅上等了很久,快上车时转身往回看,期望挚友还会来送自己一程,而对方没有来。   那场吵架没有任何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顾正纯跟黄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黄朴不希望挚友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得完全看不出颜『色』,这是因为他身上有种近乎幼童的纯真跟明澈。而顾正纯却希望让黄朴意识到这个社会的险恶跟恐怖,那段爆发的台词吐出之后,只余下满是疮痍的心脏。   快要上火车前,顾正纯低头给黄朴发了一条新消息:做点好的事,天才。   黄朴一直没有回复。   顾正纯顶着茫茫的大雪,拖着他的行李箱,慢慢往车上走去,直到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手机才亮起来。   “记得照顾自己,庸人,我没改变我的想法。”   顾正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不算完,两个人还没能和解,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磨合,可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哪怕顾正纯再嫉妒黄朴,再艳羡对方的天赋,可他始终会是黄朴最坚定的后盾,而不是千方百计把对方扯进泥潭;而黄朴同样,即便他觉得顾正纯再颓废、再不堪,仍愿意伸手从芸芸众生里拽起好友,拉对方上岸休息一下。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应肃曾经做过个很有意思的比喻,他说黄朴是个人,而顾正纯像条生活在水源污染严重的世界里的小鱼,无论黄朴如何努力,他也无法理会鱼对水的需求,而顾正纯也始终是要回到水里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友情。   崔远山说这是扯淡,水质有问题第一个死的就是人。   要不是崔远山跑得快,估计当时就得血溅五步。   杀青那段时间还是挺开心的,直到徐缭意识到应肃没来接自己,于是跟个幼稚园放学没家长带回去的小娃娃一样留在了片场里。之前应肃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没道理会失约,也可能是徐缭结束得实在是太早了,他还没到中午就彻底杀青了,片场里各忙各的,不少人还在清理人造雪跟绿幕,准备换下个场景。   蒙阳下了妆后也没什么事,就贱兮兮地凑过来,跟徐缭说:“小盆友,你家大人没接你回去吗?”   徐缭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正打算『摸』出手机提醒下应肃,结果对方正巧发了条消息来。   应肃:你自己先回去。   徐缭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应肃:罗棠被私生粉袭击了,现在在医院,我通知赵松溪了,晚上见。   徐缭:好,晚上见。   徐缭瞬间站了起来,其实自从怀孕之后,罗棠就很少出席公众场合了,除非是《七日恋歌》的必要宣传活动,她才会给点面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又想起来应肃今天正好去谈《七日恋歌》的dvd发行,大概是剧组邀请罗棠,她不好拒绝,正巧出事了被应肃撞上。   杀青的那点惬意跟放松顿时消弭无踪,徐缭直接上了车一路回家,行李箱里的东西并不多,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徐缭还是把电风扇留给了蒙阳,说当个纪念。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赵松溪给徐缭发了一条短信,字很少,却看得出来对方的无助:“是我的错。”   徐缭急忙安慰了他一通,担心罗棠搞得他现在有点焦躁跟忧虑,因为应肃也在场,他有些担心应肃会被误伤到,因此差点起火骂赵松溪别没事给自己找事儿揽,哪知道过了几分钟,赵松溪又发消息来:是我的私生粉。   之后几分钟里,赵松溪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条。   老赵:她一直说想保护我,我没信,今天我才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老赵:很早之前,她就看到今天了。   老赵:老徐,我很害怕。   徐缭不知所措,只好回他;“你别慌啊,我也慌了。”   应肃一直到凌晨四点才打了个电话给徐缭,他大概是挺困的,甚至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在马路上,能听到车子的喇叭声,简单把整个情况说了下。事情倒没有徐缭想得那么严重,那名私生很快就被保安拦住了,只是对方当时手里拿着水瓶,盖子没扭紧,水泼到了罗棠的衣服,把她吓到了,加上月份大了,受不得惊。   因此应肃才留下来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赵松溪能赶来医院已经足够令人敬佩还存在理智没发狂了,只可惜没好多少,眼巴巴在外头站了一整个晚上,失魂落魄的,也不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怕徐缭担心,应肃还自嘲着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好像老撞上女星被私生饭袭击的情况。”   “不。”徐缭缓缓道,“是幸好你总及时出现在她们身边。”   两个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又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探望罗棠,结果看了看时间,发觉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便又改成今天下午。徐缭跟应肃通过讯后就安心得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应肃平稳轻柔的声音,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二天两人在徐缭家门口碰头,应肃看起来状态不大好,跟睡得没心没肺的徐缭形成强烈的对比,倒叫后者有点忐忑不安。徐缭主动上了驾驶位,应肃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又眯了会儿眼睛。   医院相当眼熟,还有片眼熟的花海,这会儿还支棱着点花骨朵,不算秃得太难看。   徐缭跟着应肃坐电梯上楼,刚走到病房门口,看见赵松溪正坐在罗棠身边跟她讲话,于是又停下来,老实跟应肃一起坐在外面等着了,免得打扰人家夫妻。他们俩都带了医用口罩,楼下有个机器免费售出,上来的时候应肃就给他们俩一人领了一个,正好护士小姐路过,她大概对应肃的眉眼还有印象,就说道:“你是病人的弟弟对吧,现在可以探望病人了。”   弟弟?   徐缭疑『惑』地看他。   应肃面不改『色』。   然后护士明亮的眼睛就转在了徐缭身上,带着同样明晃晃的疑『惑』。   徐缭反应迅速,下意识道:“我是她弟弟的丈夫。”   护士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大步离开了,应肃无声无息地看着他,徐缭简直无地自容,想刨个坑把自己塞进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罗棠作为一个刚受了惊吓,过一两个月可能就要生的孕『妇』,气势如虹,简直把赵松溪骂得抬不起来头,好好一个七尺男儿汉被妻子的安危吓得泪洒病床边,她居然还嫌对方笨:“徐缭跟曲岭月营业期过完了就可以解绑,我们难道也解绑吗?傻子,人家要害你的时候,找理由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嚯,喜欢你就能把黑锅丢给你背啊,那我是你妻子,我去杀人,你能帮我去坐牢吗?”   赵松溪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说出了非常没有三观的话:“我愿意。”   “你在『乱』讲什么东西,难道我会杀人吗!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讲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怀孕的人脾气都会特别大,完全不管自己有理没理,罗棠怒火三丈,身体却撑不起,声音瞬间从高到低,一下子又哀哀叫了起来,“笨啊,你笨死了,害我肚子痛。”   徐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道:“我们走吧。”   “好主意。”应肃非常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想立刻写到主题的结果没办法写完!   _(:3」∠)_哼哼哼,你们想要的剧情就要上线啦。 第一百零九章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徐缭恶狠狠地踹翻了这碗狗粮,推门时还满面冷笑,见到罗棠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和蔼可亲,如沐春风起来。   毕竟是探病,两人意思意思买了束花,罗棠的脸『色』不太好,妆早就卸光了,这会儿气『色』不佳,就没以往那么光彩照人了,倒是没有穿医院发的病号服,她爱俏,说穿着这衣服染个『色』就跟囚犯服似的,被媒体拍着多难看,好在医院对此也不强制要求。   只是衣服好看,更显出罗棠本人的憔悴来。   徐缭抱着花看了罗棠一会儿,把玩笑话忘光了,倒是赵松溪给他们两人搬了下凳子,他也没客气,一屁股挨着坐下了。   “媒体有来?”徐缭低声问道。   “可不是。”罗棠冷笑了两声,“他们哪管你是哭是笑,巴不得把相机怼在脸上拍个清清楚楚,要不是医院靠谱拦下了,现在哪还有你能站的地儿,到外头排队去吧。”她显然咬着恨,说起话来又快又狠,刻薄讽刺就打那两片薄薄的唇出来。   娱乐媒体就是如此,没什么公道可言,明星的伤心与欢喜对他们不过是一捆捆潜在的钞票,罗棠的慌『乱』无助、惊恐失措,对他们而言反倒像是兴奋剂,恨不得将这女人的丑态跟苦楚全拍下来,换取无数点击量。   这话虽然不是针对徐缭,但却是回徐缭的话,搞得他有些小尴尬,应肃皱了皱眉,站出身来,这才叫罗棠脸『色』放缓了些,没再说什么别的。   “行了,别傻站着了,花放远点。”罗棠翻了个白眼,要不翻身起身太艰难了,她估计能起来揍徐缭一顿,有气无力道,“可熏得我头晕眼花的。”   徐缭赶紧把花放在房间另一头,惊讶道:“棠姐你这孕吐情况现在这么严重?”   “是啊,我还爱上吃榴莲了。”罗棠阴森森对他笑,“要不要留下来跟我一块儿啊。”   溜了溜了!   “您自己吃吧。”徐缭急忙站起来,拽了拽应肃的袖子,严肃道,“我们探病完事儿了,看你身体还好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团聚了。”   这当然是玩笑,又聊了会儿天,徐缭跟应肃才走,按照罗棠的意思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就打算在医院里住到生产为止了,也省得公司那边老叨叨要她出席什么活动,这次《七日恋歌》的活动出了这样的意外,还不知道要两家要怎么掐呢。   她待在这里,基本上等于赵松溪也待在这儿了。   临走之前徐缭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赵老师,你这么眷恋女裙钗,今年跟明年的电影圈子里可就是我的天下了。”   罗棠看不惯他这个猥琐的德『性』,没好气道:“怎么我怀个孕,圈里就没人了,男演员里只有你能喘气了吗?”   这事儿赵松溪倒是没笑,今年繁花奖的得主爆了个大冷门,既不是他也不是徐缭,而是前年一部电影拿下了最佳影片跟最佳男主角。不过《21号公寓》因为时间缘故,今年金球奖之前放出的入围名单里也有他,接下来的行程都被赵松溪推掉了,而罗棠的待产期跟金球奖叠合了起来,他并不是很想去参加。   “说起来老赵跟你还真是一模一样,该别是错过了繁花奖,倒把金球给拿下了。”罗棠摆了摆手笑道。   徐缭心想那还真不一定。   这次金球奖虽然没有徐缭的份,但是他也在邀请嘉宾的名单上,而且曲岭月因为《七日恋歌》入围了最佳女主角,还好《失语者》不是今年颁的奖,否则今年帝后夫『妇』俩用不着想就板上钉钉是他们俩了。   自打罗棠跟赵松溪开启了帝后cp这个说法,圈子里不少人都挖出了圈里的明星夫『妇』,尤其是有不少对还凑巧一年拿下过影后跟影帝,亦或者视帝视后的。   这事显然跟徐缭绝缘,他家那口子哪个都沾不上边。   最多能在经纪人里淘个颜值排行。   等出了病房之后,徐缭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退了,他握着应肃的手,目光头一次没看过去,而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反反复复琢磨,好像那上面长了花似的,半晌才道;“应肃,我突然改主意了。”   “嗯?”   徐缭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应肃笑了笑,这人是天生的演员,若不是的的确确克制不住,否则谁也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那点真心,这会儿笑得轻松自在,随意坦『荡』,好像实打实就是这么想的:“罗棠防着自己的私生粉给赵老师造成困扰,差点防到离婚,结果反倒被赵老师的给吓着了。”他故意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话,“可别我也眼巴巴担心一大圈,搞活动时倒被你的毒唯送针了。”   应肃想:我哪来的粉丝。   至于应肃有没有粉,不归徐缭管,他只管自己继续说下去,沾沾自喜道:“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铁定不会做这么自绝后路的蠢事的,正巧,反正你也不想公开,觉得对我事业有打击,为了我一条狗命好,我们俩还是就先搞几年地下恋情吧,这样想想,其实也很刺激嘛,说不准还能体会把特工隐藏情报的滋味。”   应肃与他一路走出医院,等着徐缭咋咋呼呼歇了,才握了握他的手指,轻声道:“这件事是不是吓着你了。”   刚刚就差要飞上天的徐缭僵了僵,一下子老实了下来,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好半晌才轻轻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会呢,你又不会怀孕,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脸都快吓白了。   应肃只好叹了口气,他跟徐缭一样,尽得说话精髓,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与之前决然的态度相差极大。徐缭却没在意这个小细节,他心想着自己这样也算是跟应肃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心中略有怅然,但不知怎的,又松了口气,只觉得心头酸胀混着欣喜,当真是五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后应肃想了想,忽然说道:“年底有场金老师的演唱会,我们一起去看吧。”   金老师全名叫金雪梅,名字虽然听起来很娘气,但实打实是个大老爷们,是国内歌坛里极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同样是少数具有国际影响力的歌手之一,巅峰时期堪称是歌坛的传奇,不过为人非常低调,不太参加社会活动,且是出了名的全能歌手。   还曾经跟“没啥特『色』”的刘北一老师合作过专辑《山海》,当日就卖到脱销。   徐缭说:“好啊好啊。”他没高兴三秒钟又绝望地说道,“完了,我们这个时候才说,演唱会门票早卖完了,圈子又不重,人情都不知道找谁,要不我去问问韩胖胖能不能卖个面子?”   “我已经买了。”应肃想了想道,“我还去场地里看过了,选了最好的位置。”   徐缭简直要给他跪下了,什么人去听演唱会还要先去踩个点,他上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那天突然去不了,或者我不答应,不打算跟你一起去,那你准备怎么着。”   “什么怎么着?”应肃稀罕地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当然是把票转给别人,反正多得是人抢着要。”   徐缭面无表情说:“哦。”   虽然徐缭之前就已经很深刻地了解过应肃是个怎样的人,可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不解风情而感到一定程度的黯然神伤。这点倒不是说应肃是个很没情商的人,起码他在有利益可图的时候,就会表现得让人情不自禁地喜欢他,于是他更为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想:希望我以后能当应肃的甲方。   结果想了想,觉得应肃很可能觉得得不偿失立刻翻脸,于是又赶紧默念:算了,还是当情人为好。   既然妄想不来,徐缭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干脆休息吧。   这几年来,徐缭几乎没什么长期休假,活动连着拍戏,拍完戏又有宣传,结果难得没什么麻烦事了,年底罗棠估计要生孩子,还有金球奖的活动要去,他刚算了算行程,还没来得及重新思考自己的旅游计划,就得知应肃又给他谈了个代言下来。   应肃颇为遗憾地提起没能谈下来的高奢手表,徐缭低头看了自己的手腕,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自己的对象疯了。   不过他给徐缭谈了超跑的代言下来,明年开春就可以开拍广告。   代言这方面的事一向是应肃在负责,他眼界跟品位都高得很,倒叫徐缭有点惴惴不安。   演员演好戏其实是本分跟能力问题,出场最多的就是在电视剧跟电影等作品当中,可是离开了演戏之后的代言跟商业价值,却需要一定的包装,独木难支,这世上不缺乏好的演员,那么想如何在竞争里占据优势,就得有点门道了。   甚至有不少演员会为了赚钱去牺牲自己在镜头下的时间,努力炒作来提升自己潜在的商业价值,算是走错了路,可其实也意味着时代的改变,人们选择的改变。   这些都不是徐缭该关心的事,起码到年底为止,他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做了。   他没有,可是应肃有。   两人惯例胡天胡地搞了一通,第二天阳光好得出奇,应肃穿完衣服就把窗帘拉开了,徐缭把被子团在肚皮底下,阳光晒得他背面发烫,实在忍不住被熬醒了来,绝望道:“你是不是要烤鱼!”   “起来刷牙吃早饭。”应肃冷冷道。   徐缭怒而悲愤,捶床道:“我今天又没事干,就不能睡个懒觉吗?!”   应肃笑了声,道:“惯得你。”   这话徐缭就不爱听了,特别不乐意,愤愤不平道:“你惯过我吗?”   应肃眨了眨眼,振振有词:“我敢让你这苗头长出来?长不出来你现在就能给我满地打滚,真萌芽了还不得翻天?”   徐缭一时哑口无言,居然无法反驳他,只好放弃抵抗,特别沮丧地起床穿衣服,看起来十分颓废,全身都充满着抗拒,然后才慢腾腾地挪去卫生间里刷牙洗脸。等他刷完牙出来的时候,应肃正坐在桌前喝咖啡,徐缭带着一脸困意坐下,可能是大脑还处于混『乱』时期,他居然不假思索地说道:“你说咱们俩这么正大光明的,怎么狗仔从没起疑过呢?”   应肃翻过一页报纸,像是完全没发现徐缭话里的试探,淡淡道:“所以我才说这是最差的一届狗仔啊。”   “有道理。”徐缭喝了口豆浆,拿了个吐司面包又问道,“今天有什么有趣的爆笑新闻吗?”   应肃就挑了几个八卦给他讲,徐缭笑得乐不可支,勉强打起精神把这顿早饭给吃完了,然后待在自己的椅子上持续发呆,等应肃打完领带收拾好公文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已经坐着睡着了。   应肃:……   出门的时间快到了,应肃想了想,让徐缭趴在桌子上继续睡,再找了条毯子给他盖上,场景一时间居然让他有点重温起小学跟崔远山一起上数学课的快乐时光。他们俩的小学数学老师是个奇人,年过半百,眼神锐利如常,且是个不世出的暗器高手,粉笔头百发百中,打得崔远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甚至研究出了如何在数学老师写板书时醒来,一转过身就睡觉的特殊技能。   在他关门的时候,徐缭忽然开了口:“应肃,我们俩拍张合照吧。”   应肃往里头看,徐缭还趴在桌子上,动都没动,仿佛刚刚那句询问只不过是他的幻觉,经纪人十分冷静地回答道:“好啊。”   门关上的那一刻,徐缭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荒/『淫』/无/度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徐缭悲痛地发现自己胖了,且随着他日渐见长的体重,应肃的工作也日渐增多,大概是因为《极端》快要杀青,而公司也快到了举办年会的缘故,两人三天两头见不上一面几乎是常态了。   徐缭痛定思痛,联系了久未说话的健身教练。   通常情况下电影的拍摄时间都不会太长,《极端》也没打算历时两三年,拍到年底已经远远超出众人意料跟打算,毕竟场景不算太多,不少都是绿幕,且分成了好几个小组共同进行拍摄,不缺乏人员跟资金的大项目往往进行得也相当快。   最后杀青的是蒙阳,他的戏份一完结,这部戏的拍摄环节也就真正结束了。   今年公司绝大多数事都交给了应肃来负责,崔远山为这个电影项目忙得心力憔悴,连刚结束工作的岳辛杰都被他抓了壮丁,成了副导演,整日在沙漠跟深山里吃沙土。剧组晚上一块儿吃了顿杀青饭,崔远山作为总导演被灌得一塌糊涂,只能装醉勉强躲避,应肃倒是滴酒不沾,不是他不能喝,是几乎没人劝他喝,他似乎也打算做司机,即便有人问两句,他也都婉拒了。   一席酒喝得头昏脑涨,崔远山等一桌人趴下大半后就急忙『尿』遁去吹风,走得太急,手里还提了罐没喝完的啤酒。   应肃过了一会儿才跟着他出来。   当时崔远山正在蹲着玩手机,脸喝得极红,眯着眼在看蒙阳的粉跟徐缭的粉掐架。这两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徐缭有名有票房还拿了奖,蒙阳在奖项这方面差了些,之前《暗龙》时徐缭给蒙阳作配就令不少粉丝有些不满,只是那时还没成名,皆都按捺住了。   这次《极端》却不一样了,崔远山自认自己对角『色』不过是按照契合度来挑,换在粉丝眼里就大不一样,仿佛是场番位的阴谋竞争,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宫心计。他看得津津有味,蒙阳作品不少,烂片好片都演过,大神跟小透明全搭过戏,这点胜过徐缭;徐缭数量不多,电影的质量却都很高,至今为止,没一部电影扑街。   论成就荣耀,蒙阳粉丝显然稍逊一筹,便拿住了一点来趾高气昂。   两人合作的电影,都是徐缭给蒙阳作配。事实上,徐缭也只给蒙阳做过配角,除开电视剧不算,他总共就这么几部电影,《艳蝶》、《七日恋歌》、《失语者》都是男主角,虽说《七日恋歌》里也有曲岭月,可是分别饰演男女主角,没有作配这个说法,连宣传两位都是一样的。   可以说徐缭拍到现在为止,还的确就单独是只给蒙阳在的电影里当过配角。   不过比起正常演员来讲,这数量也忒少了些,几乎提供不了任何参考价值。   看小姑娘吵架总是妙趣横生,崔远山听见脚步声,便仰起头来,果然是应肃,他怪无赖地对着发小懒洋洋笑了起来:“你是初中女生吗?还跟着人一起出来上厕所。”   “这又不是去卫生间的路。”应肃淡淡道,他低头看了眼表。   糟糕,崔远山醉得头有点晕,他不知道自己是出来三分钟还是三十分钟了,在网上吃瓜的时候总是会让时光偷偷溜走。   “我是不是出来太久了。”崔远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应肃却摇摇头道:“不久,只不过今天是时候了,我之前跟你说得那件事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他顿了顿,又道,“特效跟剪辑都不归你管,从完成到上映,《极端》大概会拖到明年寒假甚至贺岁档,我觉得这段时间足够你处理消息了。”   大概是被酒精麻醉了神经,崔远山这时候居然乐呵呵地把手搭在应肃的肩膀上,打了个酒嗝道:“说嘛,不是好消息吗?”   应肃纠正他道:“是好坏参半。”   “好吧,那起码还有好的对吧。”   崔远山一向是个充满乐观精神的人,他晃了晃压根没喝一点的啤酒,扶着栏杆静候对方吐『露』隐瞒已久的小秘密。   “我跟徐缭在一起了。”   崔远山的笑容顿时凝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就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明显,若不是理智难以抗衡本能,大概脸上因为微醺而涌起的红『色』都一股脑被冲下去,变得惨白了。   虽说当初他的确跟徐缭讲过,自己跟应肃在不在一起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应肃幸福就好了,但是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他跟应肃在一起最好啊。不过崔远山也知道自己已经痴心妄想了十几年,压根不可能成功,不过对象怎么会是徐缭啊?   不知怎的,崔远山脑海里第一个反应是:“徐缭不是喜欢我吗?”   应肃显得十分讶异:“什么给了你错觉?”   崔远山一时语滞:“他一直很照顾我的心情,也老赞美我,欣赏我,而且特别特别相信我,除了我十岁时的老爸跟你之外,从来没有人这样啊。”   之所以是十岁时的老爸,完全是因为崔远山二十岁的时候,为了梦想跟崔麒吵得不可开交,于是他就幼稚地把亲爹划分成两个阶段,分别是自己十岁时讨人喜欢的老爸跟二十岁时烦人又大男子主义的老爸。   “我跟你爸哪个喜欢你了?”应肃的反问简直发人深省,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崔远山。   崔远山的表情变成了一片空白。   应肃问他:“你现在还好吗?”   崔远山眨了眨眼睛,大概解除了百分之五的石化状态,他很老实地说道:“我想吐,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我喝太多了,或者两者一半一半。”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吐出来,而是扶着栏杆深呼吸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应肃一眼,又低头深呼吸了好久,“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俩还是最好别做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按你说的。”应肃轻声道,“我没意见。”   崔远山看了看他,眼睛有点红,大概是酒意染的,然后才把啤酒丢了,站直了走过来,他伸出胳膊拥抱了下应肃,没抱很久,分开时迟疑着拍了拍应肃的背,他这次开始吸鼻子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样的人,要是没我这种人死缠烂打着,能有几个好朋友。我要是也不要你了,那你实在是太惨了。”   应肃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故意拖这么久跟我说的?”崔远山重新靠回了栏杆,问他。   应肃想了想道:“不算故意,有时候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协商好,不方便。”   “噢。”崔远山说,“太他妈感谢你了,我特别希望你能等我入土了才告诉我这事……『操』,你们他妈要公开了是不是?”   应肃又不说话了,他好像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身体里藏了两个机关,如果他想告诉你什么他就会说,如果他不想,就能用省略号敷衍过去。   崔远山看着他很绝望,然后说:“说真的,我开始觉得我爸特别温柔慈祥了。”   应肃便关心了他一下:“你要吃点『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应肃的好朋友——罗棠:哎嘿~ 第一百一十章   很难得。   崔远山在思考,这意思当然不是说他从来不思考,而是通常离开本职工作的情况下,他很少会动大脑去思索些什么东西,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跟绝大多数有理想的艺术家都差不多,专注地痴『迷』于自己的领域,从而忽略许多正常人会去考虑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比如爱情。   尽管崔远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是措手不及,这种感觉在某种意义上就跟追星也差不多,虽然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但是他宣布了恋情跟结婚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崔远山完全能理解那些想『自杀』的姑娘们在想些什么了,那一瞬间的气血上涌,要不是他喝太醉了,自己也估计不出来当时会做些什么。   不过想想也做不了什么,最有可能就是挨应肃一顿揍。   这种令人伤心的话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应肃的对象居然还是徐缭。   应肃跟徐缭谈恋爱这件事,槽点多得崔远山说都说不过来,不管是从人到事还是到关系。   首先第一点,就是『性』取向,崔远山一直以为应肃是无『性』恋,再不然就是异『性』恋,所以即便对方一直对他的心意视若无睹,崔远山也可以拿他们俩『性』取向不同这事儿来安慰自己;结果徐缭一出场,直接等同扇他个大耳光,非常直接地告诉崔远山:泡不到人压根跟『性』取向就没一『毛』钱的关系。   太过分了!长得漂亮难道就这么有优势吗?!   其次第二点,则是徐缭本人。   崔远山痛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嫉妒应肃多一点还是嫉妒徐缭一点,仿佛追星路上遇到了个帅气『迷』人的小哥哥,对方大胆且真挚地对他表达了好感,还以为自己无望的追星事业告一段落后,说不准会茅塞顿开跟小哥哥来场火热的恋爱。   结果小哥哥早已经成功上位,泡到了正主,他来接近自己只是想拿到几张“珍藏海报”,顺便试探下情敌。   这个社会怎么能这么阴险狡诈、冷酷无情!   崔远山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把房间里抽得雾气缭绕,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成仙,他想了很久,都在思考人生为何如此艰难,最终觉得狗命要紧,在呛死自己之前先开了窗,然后趴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咳嗽了老半天,居然这一刻突然觉得还是有爸的娃娃像个宝,于是犹豫了许久,大概三秒钟左右,打断绝关系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对方秒接,这让崔远山受伤的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喂?”断绝关系后头一次接到儿子电话的崔麒很是美滋滋,险些想就地做一百个俯卧撑跟仰卧起坐,于是他稍稍咳嗽了声,矜持又自然甚至夹杂着些许难以觉察的得意洋洋,冷酷道,“谁啊。”   崔远山立刻愤怒地挂断了通讯,顺便把他爸拉进了黑名单。   狗屁的父子情!   当时应睿就站在旁边跟崔麒说话,看到手机上远山两个字大得出奇不说,连铃声都设定了特定,音乐非常辣人耳朵,不过这些都无损他的涵养,应睿过滤了难听的铃声,忽视了闪光的联系人备注,由衷为老友感到愉快跟欢喜,直到对方被挂断那一刻为止。   相识近三十多年,应睿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询问崔麒:“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我这不是一下子拉不下面子嘛。”崔麒试图跟他解释。   然而无果,崔麒自己也很沮丧,不过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得意洋洋道:“他既然主动打电话给我,那一定是失恋了。你别看远山这小子大大咧咧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不会到处跟人家说自己的情史,尤其是小肃现在都有对象了,他肯定不会和人『乱』讲,免得小肃对象误会,那除了我也没人可以联系了,三天里铁定会继续打给我。”   应睿看了看他,在心里说道:“远山这么多年活过来怪不容易的。”   哪知道崔远山非常有骨气,一连三天都没给崔麒打电话,崔麒想了想,自己给他拨了过去。   崔远山本来不想接的,不过他真的很郁闷,早在两天前就把他爸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只是懒得打过去而已,于是只好接起来,没好气道:“干嘛,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总算有空知道下我这个无名小卒是谁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崔麒立刻理直气壮地斥责他道:“你小子换了号码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要不是我问了小肃,现在还把你丢黑名单里呢!”   崔远山换号码这事也是个老历史,他私人号码隔段时间就会变,换得概率之勤快令人怀疑是个干特工的,除了他爸跟应肃两个人之外,几乎没人能掌控他的更换速度跟新号码。应肃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崔远山的私人号码总是会第一个发给他,方便两个人联系,而崔麒知道的原因属于商业机密。   所以崔远山一下子也被亲爹唬住了,加上对方提到的人名让他心烦意『乱』,就把这事儿轻轻放过去了,沮丧道:“这样啊,先不要提他了。”   崔麒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世界上那么多帅哥,你何必盯着他不放呢,反正本来就是吃不到嘴的。你想,你有个知道你是同『性』恋都不会打死你的老爸,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很多了。”   本来崔麒其实还想贬低应肃两句,让儿子意识到世界上环肥燕瘦,百媚千娇,个个都比应肃漂亮,可是想想这样实在太不厚道了,遂作罢。   毕竟应睿就坐在他身后。   这样的位置,总是让人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英勇如崔麒也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很确定一旦自己失口说错什么话,文质彬彬的老友就会为了儿子冲上来对他失手一下,大义灭友之后毫不犹豫地斩断这段深厚的友谊。   虽说应肃在应睿心里很难跟过去的妻子一较高下,但其地位绝对远超出世界上的其他人。   就跟崔远山在崔麒心里的地位永远高于世界上的所有生物一样。   “应叔也没打过他啊。”崔远山很难过,他难过的时候智商就持续在线,非常机敏地反驳了他亲爹的例子。   “那可是……你叔打得过吗?”崔麒抱怨道,“你小子这么个青壮力,八个上去都不够他一个打的。你叔是嫌命长?”   应睿正翻着资料,听到后问他:“远山说到我了?”   “是啊,问你身体好不好呢。”崔麒捂住手机的通话孔,随口扯谎。   应睿笑了笑道:“身体好也不能打架啊,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好胜。”   “可不是。”崔麒道。   崔远山没能听见亲爹对自己的诽谤,倒是听了安慰好受得多了,抑郁程度大概下去了百分之三,他略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接受不了,实在是小肃他对象太巧合了。他们俩加在一起简直像个核能冲击波,我现在还觉得晕头转向脑壳疼,你能相信吗,一星期前喝的酒,我现在都发飘。”   说到这里,崔远山就愤愤不平地拍起桌子来,“哎,老头,你是不知道,他对象是我们公司的一哥啊!人长得可漂亮,『性』格又温柔,说话还好听,你说怎么就被小肃给把到手了呢,我看他那个酷哥样,指不定还是我们公司一哥倒追的!啧,谁跟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不知道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想起来就觉得心肝似火焚啊。”   崔麒听着不太对劲,琢磨了两下道:“等会儿,你到底是对小肃有意思,还是对小肃他对象有意思啊?”   崔远山很是大义凛然:“我对小徐绝对没有猥琐下流的想法,他跟我是心灵上契合的知己,知己你懂吗老头!非常纯洁的那种,我特别欣赏他,他也特别欣赏我的那种纯洁友情。”   他没好意思说以为徐缭对自己的想法不纯洁过。   “哦。”崔麒冷冷道,“你回来看我打不死你,小小年纪还学会脚踩两条船了!你对得起你应叔对你这么多年的爱护吗?!他就教你这个?你说我有什么面目去跟你应叔说这个事儿?”   崔麒心太脏,话里话外都不提自己,硬生生把崔远山的教育问题丢给了应睿。   搞得应睿匪夷所思,心道:这俩父子聊个天怎么老有我的事。   然后应睿就看着崔麒怒火滔天地把崔远山的电话挂了,怒不可遏道:“这臭小子还学会脚踩两条船了。”   应睿刚想安慰他崔远山不是这种人肯定有什么误会,就听崔麒道:“妈的,踩准了也就算了,不小心翻船我也不说他,可他这是被两条船给踩了啊!”   应睿微微一笑,要不是他不会打架,别看人到中年,现在就把崔麒按在角落里揍个欲哭无泪。   “那两条船是我家的吧。”应睿特别客气地欠了欠身,扶着椅子推开站了起来,还注意着别发出太大响声来,然后抄起一本厚重的历史书就放在桌子上,文学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桌子都晃了晃,还带着崔麒的心肝脾肺肾一起晃,读书人摘下眼镜擦了擦,颇为诚恳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崔麒比儿子更大义凛然:“远山是时候该吃点教训了,这样对他才有帮助!”   应睿赞许地点了点头,把眼镜又带了回去。   “应睿啊,你是真的不会打架对吧……”   “……”   …………   今年是非常神奇的一年。   徐缭打破了用不上头条的魔咒之后,试图打破每次年会都在拍戏的魔咒,未果,今年年会不开了,老板理直气壮:没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十分不顺。   诚然钱跟地位还有名声能改变许多事情,不过在感情方面,明星跟常人并无任何不同,除了宣布恋情得先反省下自己对不对得起国家除外,其他都是同样的套路。养母偶尔会催一催徐缭带他的对象来看看自己,亦或者说下是个怎样的人就已足够。   徐缭被私生粉吓住,断了公开的念头,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了。   之后应肃跟徐缭拍了很多照片,徐缭藏在手机里,既不敢设成屏保,也不敢设成壁纸,发表情包时都仿佛做贼,可看到的时候仍是美滋滋的,然后他就千挑万选了一张最满意的合照发给了养母。   他并不担忧对方会泄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徐缭的意料:“怎么是个男孩子……”养母听起来又伤心又震惊,“小缭,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啊。”   难道我肃哥就是坏孩子吗?   我肃哥曾经还真是坏孩子。   “你接受不了?”徐缭有点出乎意料,却又觉得这事儿情理之中,他的圈子注定了大家对『性』甚至『性』取向相当开放,即便有恐同的,私底下念叨念叨,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可养母却不同,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有着普通的想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缭很快就挂断了手机,觉得心情有点儿糟糕。   应肃知道他在跟谁聊天,也知道他在聊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敲了敲门,让徐缭下去,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冬天开着空调,有个人亲密贴在一起看电视是一种相当极致的享受。   电视里在放一部老剧,是应肃最近重温的,从主演到配角称得上是群星荟萃,现如今再难看到这样的阵容,还有两名熟人,罗棠大概是十几岁时演得这部戏,在里面演一个不知道女几,戏不算多,徐缭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退场。   主角是几十年前极红的一位小生,如今已经是国家一级演员,几乎不怎么出现演戏了,徐缭抱了果盘吃水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画面,在心中赞赏这身段演技。然后就看到嫩得能出水的罗棠出现在下个镜头里,她演的人物受了伤,旁边站了个傻帽,居然是赵松溪,当时就把徐缭给震撼住了。   赵松溪那会儿也挺年轻的,一张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看起来居然像个小白脸。   应肃吃了块小熊饼干,慢吞吞道:“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这会儿就合作过夫妻。”   徐缭光造型就看笑了,乐不可支,说道:“什么玩意?”   他看了两分钟才大概知道了剧情,大概是罗棠扮的这个女配是个反派,然后赵松溪扮的是个富家公子哥,还是男主角的好朋友,两人成了亲,现在事情败『露』,男主角跑来杀女配,罗棠要退场了。   罗棠这段戏演得十分出彩,美目流转,顾盼生辉,脸上还带着冷笑,唇角挂血,清纯跟美艳结合得恰到好处,台词也说得漂亮:“你们这些男人,生怕女人强过男人,但凡女人出了头,就恨不得在她们身上贴满男人的标签,才能觉得心头舒口气。”她又看了看赵松溪,冷笑道,“你们既然总小看女人,又何必怕被女人玩弄在鼓掌里,他……他又好到哪去,也不过是这世上蠢笨如猪的男人之一,只因我喜欢他,这才着了你的道。”   “是我自己输给自己,你可别自作多情,觉着是自己厉害。”   说罢,这女反派便气绝身亡了。   赵松溪的演技果真没得挑,演“蠢笨如猪的富家公子哥”也演得似模似样,把恐惧茫然跟悲痛的犹豫和挣扎演绎得入木三分,只不过他们俩这时很明显没来电,不过也说不准,这两位演技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徐缭深呼吸了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就是罗棠能说出来的话。”   “这就是她会说的话。”应肃肯定了他。   他们俩在沙发上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黏黏糊糊地亲了会儿小嘴,差点把嘴亲肿了,徐缭窝在应肃怀里搂着他,挨挨蹭蹭,仿佛脾气温顺的家猫,甜腻又黏糊的:“哎呀,应肃,我真喜欢你啊。”他话说了半截断开来了,低下头想到了罗棠在病房里说得那句话。   其实很较早之前,徐缭好奇过罗棠怎么能跟应肃成为朋友,甚至知道应肃那么多事。   后来认识了解过一段时间,徐缭也慢慢意识到罗棠是个异常强大的女人,她的这种强大,甚至是许多男人都无法做到的。起码徐缭就不敢说自己经得起对象有那么好的资源还决定自己打拼的诱『惑』,当然也不单单只是工作方面的,他真正想到的,其实是罗棠对赵松溪的那句话。   “我们难道也解绑吗?”   因为无意卷入了这一对的婚姻危机里,徐缭对罗棠不愿意公开的事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要说赵松溪对罗棠不公开的事一点怨念没有,单纯就是两人日常起了矛盾,黑白无常都不信这鬼话。两人公开之后,各路八卦席卷,罗棠被私生粉袭击,本该是她最愤怒也最得意的时候。   要是易地而处,换做徐缭自己,他铁定要埋怨应肃不听自己的话,造成现在的局面。   未必是真不乐意,只是人之常情,总喜欢赢,喜欢自己说得就是对的。   然而罗棠没有,她跟赵松溪说:“你个傻瓜,别人能解绑,难道我们也能吗?”她将公开这件事轻飘飘掩去,做出决定便不后悔,也不容许赵松溪后悔。   其实应肃想得没错,他不答应,不同意都是情有可原的,他跟罗棠是一类人,做了就不后悔,若没准备好,就绝不会行动。徐缭却没有罗棠那样的胆气,他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跟应肃提起养母那件事,反正也是无用。   他生平头一次感觉到,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心情,如此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让人不开心的事,却让徐缭开心了起来。   应肃并不是徐缭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脑子里转过多少个圈,只管自己看下去,等到唱片尾曲的时候才动了动胳膊,他胳膊几乎要被徐缭枕废了,这是他第二次嫌弃徐缭的体重:“你是不是又变重了。”   徐缭立刻对他卖了个萌,哼哼了两声,『露』出自己的胳膊给应肃看:“这是肌肉,不是变胖了。”   “呵。”   应肃冷笑了一声,连电视机都来不及关,就把徐缭拖下沙发,然后把人丢上了跑步机,他给徐缭设置跑步计划的时候,居然还能抽空去厨房给自己做一杯饮品,然后才安然地坐下来监视自己的对象有没有在认真跑步。   徐缭跑得气喘吁吁,十分悲愤,怒道:“有你这么当人对象吗?”   “我就你这么一个对象,我怎么知道要怎么当。”应肃泰然自若道,他还喝了口果汁。   老实说,徐缭本该生气的,可是这句话忽然惹得他心花怒放,决定不跟应肃计较这点小事,于是又继续气喘吁吁地跑了起来。这一刻在跑步机上奋力拼搏的徐缭,终于想起了被健身教练鄙夷的恐惧感。   其实徐缭当然也不全是这么颓废且醉生梦死的。   《极端》杀青之后,各家宣传也都开始,徐缭的信息向来算是媒体关注的热点,因此从不缺报道,可本人却鲜少说什么话,宣传资源也都是集中在一个时间段发出。这次《七日恋歌》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去,《极端》就宣布杀青,一口粮接着一口粮。   虽说没有正主的消息让人觉得非常寂寞,但好歹作品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这个网络媒体越发重要的时代,像徐缭这样沉默寡言的明星也称得上是少数里的少数了,好在粉圈里的太太大多很活跃,又有助理走入“人们群众”当中,粉丝们大多把这种沉默当做是惜字如金的艺术家格调。   无论什么职业,走高了都摆脱不了艺术家这个称呼,不管是弹琴的唱歌的画画的演戏的,到了尽头都是那么一条路。   徐缭大号没声,小号却玩得热火朝天。   果不其然,《七日恋歌》下映之后,曲岭月跟徐缭就迅速解绑了,有不少“同好”暗搓搓地『摸』到了“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微博,悄悄给他私信。   沸腾的五花肉:“脑脑,我这有200m塑料夫夫的大肉包,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该肉包是经过同好作者同意收集而成的,冷圈庙小,不容作妖,绝对正规,非不授权盗版。   支持正版,从我做起;伸手党与圈外人勿扰。   对家麻烦别找死,懒得举报你们。   解压密码是:缭总和肃哥参加暗龙燕城宣传会时的衬衫总价格?   文件密码是:《失语者》最早那场公益会,缭总坐下来后,正对的座位号码跟肃哥的座位号(如a座1排3号=a13)?提示:共6位数。   【以上纯属娱乐23333333】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发肉包居然都发到正主面前来了,徐缭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他惊讶了大概三秒钟,决定教育教育这些小姑娘,于是立刻回复。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来!”   同好很热情,反应也很快,发来解压包之后又附上了同样热情万分的密码,对方信誓旦旦道:“这个密码可简单了,脑脑你应该知道答案吧,如果不知道的话,我这里有活动的链接,你再看一遍吧,自己按照信息去对一下。”   小姑娘做事情非常爽利,又连着发了一长串的地址,徐缭于是被迫观赏了自己参与的各种活动,光是《暗龙》在燕城的宣传会就有八个链接,还分成了他跟应肃的单独剪辑,有些衣服他有印象,有些则没有,反正没有的他就场外求助应肃。   应肃对此倒是记忆很深,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徐缭问了三四次之后,他就干脆走过来问道:“问这个干什么?”   徐缭兴致勃勃地一边解密码一边跟他卖萌:“别人给我发的,粉丝给咱俩写了同人。我问你这个当然是为了解开密码啊。哇,还有25禁的,好刺激啊。”   关于这方面,应肃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因此他稍微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的理智每天都在打死对象跟打死老朋友之间来回犹豫,最终还是可敬地克制住了自己,非常不解且匪夷所思地问道:“……你看这些干什么?”   徐缭十分警惕,转头就问他:“你刚刚那个欲言又止的省略号是不是想说我有病?”   “我是想说你该吃『药』了。”应肃『揉』了『揉』太阳『穴』附近跳起探戈舞的青筋,把泡好的蛋白粉递给了徐缭。   徐缭眨了眨眼,说:“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说着他就把蛋白粉给吃了,特别诚恳地问看起来就要大义灭亲、打算给他来个手起刀落的应肃,“亲,你真的不陪我看看吗?25禁哦,说不准有很劲爆的东西。”   想应肃是多么冷酷禁欲的一个男人,他转头就走,背影都写着正直两个字,看得徐缭十分羞愤欲死,然后转过头就美滋滋地点开了压缩包,三分钟后,应肃推着椅子过来坐在了旁边,两人一起共同欣赏并且点评以他们俩为主题的同人文。   文字是一种非常有魅力的存在,它能够描绘并且表达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无论是有实体的,还是没有实体的,令人惊艳的文字甚至能给予人强大的冲击感。徐缭此刻正在被冲击着,应肃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忽然道:“你这算不算是不务正业。”   “我这是深入民情。”徐缭振振有词。   文包总共有三个分类:清水、真人x角『色』、真人。   都说好了是肉包居然还带了点素菜,真是令人作呕,徐缭义无反顾地抛弃了它,在“真人x角『色』”跟“真人”之间犹豫了三秒钟,毫不犹豫地点入了“真人x角『色』”。   这个包里并没有徐缭,只有墨玉、袁清佩、丁蔚然、石臣、吴语等等角『色』,大家非常没有节『操』,连《片面》的官配都拆了,包里甚至有周怀被ntr的绿帽子文,简直叫人痛心,徐缭捶胸顿足,接着就打开来把整篇文给看完了。   这还不算什么,里头甚至还有应肃x老师,唯一的r18部分是村民们遭遇天灾死得非常凄惨,其他基本上都是两人养女儿传。老师被写的那叫一个贤妻良母,徐缭立马就删掉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其实这些小姑娘——可能还带了些小伙子,还挺喜欢写他们俩带娃的。   墨玉跟袁清佩基本上是反穿或者应肃穿越;丁蔚然毒『妇』人设不改,有互相算计相爱相杀的,也有金主包养桥段的,偶尔应肃嗝屁,偶尔丁蔚然嗝屁,结局无一例外全部是be;石臣走片儿警流程,差不多都是为了明星的安全两头搭上线;吴语的大多是跟咖啡里下了『药』似的,把应肃『迷』得走不动道,一天不喝就心痒难耐……   徐缭想了想,要是真有这么家咖啡店,应肃铁定不会想着跟老板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也不会想着把老板按在柜台上这样那样,而是立刻报警,扭送老板去坐牢,强行进行食品检查。   他都为自己如此了解应肃而感到痛心。   配角有些名字不太熟悉,还是应肃跟徐缭讲得,都是认识的亲友演过的角『色』名。   罗棠跟赵松溪的角『色』基本上一出场就是助攻,如果是丁蔚然的背景,那这俩就是史密斯夫『妇』;白苏跟苏星灿也经常出现,负责当没头脑的萌物;汪甜也是常驻人物;蒙阳跟韩云迟甚至关莫磊不光负责助攻,偶尔还负责当情敌跟反派。   看得徐缭止不住感慨:那三货能有这脑子???   看同人文这事儿其实挺有讲究的,看自己跟好朋友的,那叫缺心眼;可是看自己跟对象的,那就叫找乐子了。   肉/文就图看个爽,哪管生理知识正不正确,好歹是两百多兆的文包,总有几个大神,文字带感无比,直把徐缭看得欲火焚身,血脉贲张,兴奋得不能自己,觉得十分带劲儿,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就把应肃按在老板椅上就地正法了。   结果应肃喝了口水,镇定自若道:“这种东西,有人给你发过你跟蒙阳的。”   徐缭心里一咯噔,脑中警钟长鸣,顿时萎靡不振下来,心道这乐极生悲也来得太他妈得快了吧?   哪个缺心眼做这种缺德事!   于是徐缭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应肃的脸,对方看不出有没有生气,脸『色』倒是一直挺平静的,他干巴巴笑了两声,半晌才岔开话题道:“这文写得挺好的,对吧?”   “对,除了哪里都不像你跟我之外,都挺好的。”   其实凭良心说,角『色』那个包里其实还好,『性』格多少贴得上,真人那个包里就基本上要了命了,每个徐缭都斯斯文文、客客气气,温文儒雅地像是第二个赵松溪。这其实不怪作者们,主要原因可能是徐缭本『性』隐藏得太好了。   只是作为一个转移话题的论点来讲,应肃的回应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徐缭急忙把文包关了,痛心疾首道:“就不该看这种毒害我们健康青少年心灵的东西,太罪恶了。”   然而无论徐缭怎么表态,应肃照旧纹丝不动,急得徐缭像只仓鼠似的在心里团团转,急速运转大脑,拼命想着怎么哄自家对象开心。他到现在这会儿才绝望而清醒地意识到,当初希望应肃吃醋的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傻『逼』。   结果应肃沉默了几分钟,居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跟你在一起,看到这些一定让你觉得很不舒服吧?”   “啊——”徐缭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迟疑道,“你不生同人文那个事的气吗?”   应肃缓缓道:“别人故意发来给你找不痛快,试图把自己的幻想摆在正主面前,这是她的幼稚跟错误,我为什么要为这件事生你的气。”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在想,纵然其他人有创作的权力,不过这些东西应该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吧。”   徐缭呆了呆,又感觉到自己欲火焚身、血脉贲张、兴奋得不能自己,跃跃欲试,试图把应肃按在老板椅上就地正法。   然后他在付诸行动的过程里,被应肃按在老板椅上就地正法了。   老板椅一点都不爽,徐缭差点折了腰、闪了腿,他愤怒地删掉了文包。   这些作者都是文学流氓!   年底的活动算起来不多,其实做起来却不少,每一届的金球奖颁奖典礼如最佳男女主角等奖项都是上位获奖者来进行。徐缭提前两个月才得到消息,其实消息早就到了,直接发到了应肃那儿,应肃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才转告他做好心理准备。   徐缭本来很想努力地先准备下自己,然后意识到应肃已经把活都干完了,于是心安理得地开始背词儿,他还要介绍来着。   最终影帝是谁,这消息得当晚才能知道,就算徐缭是主持人加颁奖人,也没什么用,压根不能提前得知消息。   不过徐缭还是很激动,就算不能作为影帝,起码也可以作为颁奖嘉宾,多『骚』/情、多嚣张。   徐缭最后还是跟着剧组一块儿去了金球奖现场,四处搜寻赵松溪未果,还当是他们两个人的位置差得太远,加上这次还有宣传任务在身——毕竟《七日恋歌》下映之后还有dvd要发售,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媒体区,跟风姿绰约的曲岭月满脸带笑地应付记者们。   直到颁奖典礼开始,徐缭提前去了后台准备,后台清一『色』礼裙跟西装,定睛一瞧,有几个《极端》里搭过戏的老前辈,更多人不认识,好在大家都很友善,他在后台唠嗑也唠得挺开心的,一直颁奖即将到最佳男主角时,徐缭终于拿到了藏着得主名单的信封,拆开一瞧,果不其然是赵松溪。   徐缭刚在肚子里想完怎么调侃赵松溪,结果赵松溪的经纪人满头大汗地跑来跟后台聊了聊意外。   罗棠进产房了,赵松溪这会儿已经飞奔出去,压根没办法出席,只能让剧组代领。   徐缭面无表情地听着,沉思起赵松溪到底哪来的底气连金球奖的奖杯都不要了的,后来就悲伤地意识到,对方家里指不定有几个奖杯拿着玩呢。   以徐缭为圈扩开来,大概最糊的就是他自己了。   徐缭坐在后台不由得悲从中来。   颁奖典礼乏善可陈,徐缭实在是不太想重温那个尴尬而冷漠的场景,只想把赵松溪给顶下来换自己上。站在台子上的激动跟骄傲『荡』然无存,这事很容易理解,当你在装『逼』的时候,发现你颁奖的对象更能装『逼』,这种快乐就会消弭无踪的。   曲岭月果然拿下了影后,简直毫无悬念,她倒是很激动,险些落下泪来,声音几度哽咽。   下台之后立刻变回女王本『色』,跟徐缭冷笑了两声说:“媒体不就是爱看这个吗?你说明天新闻头条是我获奖泪洒现场,还是赵松溪拒不领奖?”   “相信我,”徐缭特别诚恳地对曲岭月说,“这次你输定了。”   要不是曲岭月教养好,徐缭可能当天晚上就回不来了。   第二天赵松溪果然上了热搜,本来徐缭还以为他们俩夫妻能一块儿上去,比如下面配个罗棠母子或者母女平安之类的话题,然而并没有,他一觉睡到大天亮,才知道罗棠生到现在都没生下来,应肃倒是很淡定,说生产时间本来就挺长的。   徐缭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一把揪住应肃的袖子,严声厉『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以为自己是异『性』恋,提前了解下这部分的知识有什么可奇怪的,难道到时候再手忙脚『乱』地去了解详细情况吗?”应肃有点莫名其妙他的大惊小怪,慢腾腾道,“对了,这个煎蛋你要吃吗?”   徐缭失魂落魄地摆了摆手,沉痛道:“天啊,我突然意识到我从广大女『性』同胞手里抢走了一个多么优质的资源。”   “谢谢你的夸奖,另一个优质资源。”应肃把煎蛋切了一半分给他,又淋了点甜酱油,淡定道,“分你半个,把它吃掉,准备好你等会还有健身的行程。”   随着身价上涨,徐缭的保姆车也换了两三辆了,体积方面越来越臃肿庞大,布置得越发舒适全面,有时候徐缭上车去都怀疑自己可以直接在这车里过一辈子,他们甚至给他装了个小型厨房跟大圆床还有卫生间,中间车门部分是个小客厅,沙发相当松软舒适。   他之后的绝大多数活动点都在燕城,于是就开着这辆车跑来跑去的,甚至能省下酒店的钱。   应肃对徐缭有这种想法感到很不可思议,这让徐缭非常愤愤不平,他心想要是应肃能经历过喝四块钱啤酒的日子,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过法。他现在几乎不怎么忌讳过往发生的那些事了,那些疮痍像是他人生路上隔着几块无法搬动的难看石头,绕过去了,也就没有任何麻烦了。   徐缭再也不会下意识避开这些。   而令徐缭真正意外的,反倒是养母在数日后又打来了电话,她的态度让徐缭一度失望跟遗憾,不过这并无损他对这位长辈的看法,墨守成规、拥有陈旧腐朽的想法,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过错,连这个社会大半数的人对此都无法理解,更遑论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   拿这件事责怪她不知变通,未免太苛责了。   “你是真的非他不可吗?”养母的声音听起来憔悴了许多,若是亲母子,她大可大声叱骂痛责,可是对这孩子,她是半点办法没有,母子情刚修复不过几日,实在经不起考验,人从来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她虽然平庸无奇,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没有想象得那么紧密,这时看起来坚韧无比,其实很可能会一瞬间断开。   更何况,她欠徐缭的实在太多了。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对方近乎是苦口婆心地在劝徐缭了,竭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到底是个大明星啊,就算你们两个人是真心的,可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的啊,他们只会嘲笑你们,只会觉得……”   过了很久,她也没有把“恶心”两个字吐『露』出来,冥冥之中,她觉得如果这两个字说出来了,也许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在乎。”徐缭平静道。   养母沉默了很久,才道:“那他对你好吗?”   “很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徐缭缓缓道,“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养母又急切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是喜欢他,也许你只是……”   “这个问题他说过了。”徐缭想起应肃严肃的脸,居然还有心情笑一声,“不是,我只是爱他。”   “我知道了。”养母听起来很失落,她欲言又止,然后沉默了会儿,像是很疲惫地说道,“我还有些事。”   徐缭笑道;“没关系,你忙吧。”   “对不起,小缭。”养母却没立刻挂断,只是半晌才道了个意义不明的歉。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徐缭想。   时运罢了,天意从来不由人,哪来这么多对不起跟没关系,向来是人贪心不足,想勉强什么才会落得悲惨下场。   就跟他上辈子一样。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左右,徐缭才有时间去探望罗棠,对方在第二天下午三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子,根据应肃的形容,孩子们刚出生的样子非常难以形容。不过等徐缭过去的时候,她们俩都已经变得怪可爱的了。   徐缭受宠若惊,感动得热泪盈眶,捂住心口道:“这就是我那俩干闺女?”   赵松溪立刻变了脸『色』,罗棠在病床上有气无力道:“来,徐缭,我让你知道阎罗王长几只眼。”   尽管徐缭说得非常『骚』/情,可是夫妻俩还是发现一个事,他只敢嘴上调戏两句,实际上压根不敢上手。赵松溪抱着女儿递过去的时候,徐缭僵硬得简直跟个木头一样,他其实在剧里也抱过婴儿,不过那些孩子基本上都七八个月大或者是一岁左右了,加上那时候他也没谈恋爱,对孩子压根没半点幻想,心态也不一样。   准确来讲,那些是婴儿,现在徐缭怀里这个,才只能叫新生儿。   小姑娘很软,小得让人害怕,仿佛每根骨头都是酥的,眉『毛』淡得压根看不出来,眼睛闭着,睡得很香甜,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说『奶』香太甜,说『奶』臭又过分了。她的脸颊较为丰满,粉嫩嫩,白绵绵,像个麻薯,两片小小的嘴唇无意识吮吸着,探出点舌尖。   徐缭凝视着她,想开口说句冷笑话:“这丫头还是个无眉师太啊。”   结果连嘴巴都张不开。   罗棠见徐缭都快吓哭了,嗤笑了声,赶紧让赵松溪把孩子抱走了,这才把徐缭从石化状态解除出来了。   赵松溪在病房里陪护,金球奖的奖杯还搁在罗棠的床头柜上,看来是压根没机会回家一趟,徐缭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大概都是软的,险些出身冷汗,而罗棠跟赵松溪也不笑话他,只是专心看起女儿来,两个小姑娘都乖乖巧巧地熟睡着,仿佛能就这么看到天长地久。   “对了棠姐。”徐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赶紧去翻应肃的包,十分诚恳道,“来,这套护肤品送你,我特意查过资料了。”   罗棠怔了怔,这才舍得从女儿身上挪换过眼神来看了看徐缭,又推了推赵松溪,虚弱道:“你这帮朋友里头,最没白交的就是徐缭了。”她轻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会儿徐缭,缓缓道,“只有他记得给当妈的送礼,而不是给孩子送。”   徐缭冷汗流了满脸,干巴巴笑道:“棠姐客气,客气了。”   他没敢说自己实在不懂小孩子需要什么,干脆就从大人身上入手了,好在罗棠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又道:“不过你跟应肃也真是有意思,一个送我保健品,一个送我护肤品,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   徐缭嘿嘿一笑:“是……是吗?其实我还没跟他说过,可能这就是默契吧。”   罗棠被这口狗粮噎住了,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   离开医院后,徐缭上自己的拖车坐了半天,司机问他要去哪儿,他想了想,先说了公司,然后又改成了自己家,倒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什么事?”应肃问他。   徐缭换了个别出心裁的姿势,他蹲在了沙发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战战兢兢道:“我去看过棠姐了,她家的小孩子很可爱。”   应肃轻笑了声:“终于当上干爹了,开心吗?”   “……挺开心的。”徐缭顿了顿,忽然道,“应肃,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啊?”   “对我来讲,你已经足够可爱了。”   所以没有小孩子也没关系。   应肃没有说。   但是徐缭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把一些现实的东西用很温柔的方式写出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双胞胎在徐缭的朋友圈里火得仿佛新一任超级巨星。   倒没有人傻到以为这俩是徐缭的亲闺女,无论圈子连没连在一起,赵松溪跟罗棠喜得爱女的消息还挂在头条上,而徐缭本身消息也发得足够清楚了:探望棠姐的时候看到我俩干闺女了,长得真可爱。   底下留言不少,大多数是不知道他跟应肃交往的,这事儿说来也隐秘,连汪甜至今也不知道,这部分人都在底下留言让他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生娃。徐缭觉得这思路挺清奇的,为了个孩子而去结婚找对象,他不会投资让科学家抓紧时间研究出来如何同性繁衍吗?   起码后者说不准还挺有可能的,就跟小姑娘文包里写的那些玩意似的,指不定哪天科技就突飞猛进了,想想这几年的科技进步,还是蛮有希望的嘛。   不过应肃都说了,徐缭一个人就已经让全家的可爱值达到MAX了,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搞个小孩子介入他们两人的爱情之中,小孩子这种生物,自然是别人家的可爱,网络上不是很流行云养猫吗?   徐缭提前帮广大网民体验下云养娃是什么滋味。   不过真正引起徐缭警觉的,是崔远山的回复。   崔远山:“也得生得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自打两人交际以来,崔远山鲜少用这种口吻说话,不过也指不定他当时心情不好,可以理解,问题就在于,这句话的重点到底是在“生不生得出来”,还是在“这么可爱的女儿”身上?   徐缭对上崔远山敏感度就上升无数百分点,疑心是应肃将两人的事情告诉了崔远山,然而将心比心,要是换做自己发现白月光被自己的下属挖了墙角,那还不得瞬间火山爆发,洪流决堤,上演各大“自然灾害现场”,哪能如此平静,只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要是发言的人是应肃,那还有可能。   快到年底的时候,徐缭进公司拿资料时跟崔远山碰巧见了一面,对方邀他去喝咖啡,就在办公楼底下旁边的商场里,五分钟左右的脚程,助理还要忙着打印相关文档,够他们俩喝上七八杯了。   当时情况倒也巧合。   公司已经大得远超出徐缭的想象了,他很久没回公司了,记忆里似乎还是那个不小的场所,透着鲜浓的绿意,夜间能听见蝉鸣虫叫,老旧的楼房一排排上去,他透过宿舍楼的窗户,能看见皎洁的月光,带着点久远的年代感,寂静而安宁。   公司的新址跟应肃本人的风格很接近,都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酷感,几何跟冷色调恰到好处,角落里点缀的一点盆栽勉强唤起些许生机。无论男女都穿着相差不远的正装来来往往,仿佛一台台人型机器。   徐缭走在过道上,只觉得陌生,前台小姐显然认得他的脸,可徐缭却没见过她,包括许多人都已是新面孔了,汪甜也已经变成了汪姐,她站在徐缭身边的时候,不少人冲着她点头问候,直到看见徐缭时一个个愣在原地。   崔远山下来的时候,女团的新人们刚从舞蹈室里出来,这两年男团女团渐兴,想来崔远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小姑娘们年纪都不大,带着未脱的稚气,看见徐缭的时候几乎全在尖叫,被助理们挡开了。   然后徐缭跟崔远山两个人就在电梯口遇见了。   “去喝杯咖啡吗?”崔远山面不改色地把手里装着咖啡的纸杯递给了女秘书,很显然就是刻意要跟徐缭谈一谈。   “行啊。”徐缭云淡风轻地对他笑,“你请客?”   崔远山侧了侧头,示意往外走,很不屑地说道:“就怕你吃不穷我。”   咖啡馆在三楼,落地窗擦得干干净净,低头就能看到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喷泉大概是出了故障,喷一下停一下,频率停停顿顿,有小孩子坐在旁边拨水玩,大人站在旁边与认识的人说说笑笑。   这种小资情调本来受众就不多,带孩子的人鲜少会进来,这就去了不少人流量了,而情侣们则不少都进了电影院,便又去了不少人流量。《七日恋歌》虽然早已下映,但徐缭的人形牌跟电影海报却还贴在墙壁上,他匆匆瞄了两眼,看到有人在人形牌边合照,不由得笑了笑。   店里几乎没有人,服务生无所事事地站在吧台后面喝咖啡,见到他们两个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问他们要什么。   徐缭只是简单变装了下,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由着崔远山去点单,对方轻车熟路地站在前头看了看菜单,利落地点了几份东西,还顺带着把服务生逗得哈哈直乐,他跟应肃不同。应肃只在有利益需求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叫逗人开心,可跟崔远山在一起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挺开心的,只除了他转职成导演那段时间。   很快崔远山就端着咖啡跟甜点走了回来,他坐下来的时候先吃了口奶油,脸上沾上不少也不管,然后抬头问徐缭道:“你要不要吃?”   “你吃吧。”徐缭端起咖啡喝了两口,味道苦而醇香,他想了想,解释道,“我在减肥,应肃对我的体重很不满意。”   崔远山听见这句话忽然笑了笑,他捏着杯子的把手在杯盘上转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道:“跟应肃这个人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很累。”他第一次没喊‘小肃’,而是堂堂正正地在说应肃的名字,让徐缭心里突突直跳。   “这么久了,你应该也多多少少有些感觉了吧。”崔远山眼睛都没眨,咖啡的热气就那么蒸着眼睛,跟做桑拿一样。   这儿的环境很清幽,布置得相当有情调,如果晚上来的话,悬挂在半空,缠绕在横柱上特意装好的烛台可能会点上火,那样就会有点烛光晚餐的浪漫气氛了,不过显然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相应的想法。   徐缭架起了腿,而崔远山只是说道;“应肃在熟了之后是个很烦人的人,洁癖严重,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你成功了特别兴奋想跟他来个拥抱没问题,就是可能事后会发现他会烧掉你碰过的那件衣服,相信我,他因为这事儿烧过的衣服少说也有百八十件了。这数目可能还是我一个人的量。哪天他在自己家里建个焚烧炉我都不怀疑。”   徐缭想了想,心道:我日啊!没谈恋爱跟刚谈恋爱那会儿难怪从没见他穿过重复的衣服。   其实就算是恋爱这么久之后,应肃也鲜少会穿重复的衣服,他几乎不会准备不周到,即便偶尔有几次失手,之后也很快就会换掉。更过分的是,假如在某些突发意外上,是徐缭先动的手,那么穿那件满是狼藉的衬衣的人,绝对不会是应肃。   这导致有一点比较不幸,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徐缭先动的手。   偶尔应肃会提醒徐缭,让他好好思考过后选择先被欲/火冲晕头脑,事后才开始后悔;有些时候应肃不会提醒徐缭,让他直接被欲/火冲晕头脑,事后才开始后悔。   崔远山叹了口气,他玩了会儿咖啡杯,有点惆怅:“其实下面有个酒吧,不然我们去那儿喝一杯吧?”   “行啊。”徐缭笑了笑。   于是他们就放弃了吃了一半的甜品跟一半的咖啡,转到了商场地下一层,里头也很热闹,崔远山说的酒吧在最里面,冷冷清清的,门口牌子挂着暂不营业,他看都没看,直接走了进去,徐缭也就跟了进去。   崔远山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对方给他们上了两杯酒,冰块落在里头丁零当啷的煞是好听,是威士忌。   这两杯都倒得不满,崔远山端起了自己那杯喝了口,看了看徐缭,笑道;“这个不增肥的。”   “太冷了。”徐缭缓缓道。   崔远山就笑了笑,把那杯酒全喝完了,只剩下冰块在里头晃悠,他说:“一看你就没有喝酒的经验,喝多了就暖起来了。”   徐缭心道我失意喝酒消愁那会儿你还在发财呢。   不过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徐缭还是看得出来崔远山不太高兴的,于是他很会看脸色地端起了酒杯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敬,慢悠悠道;“心里要是冷,喝多少也热不起来,这事儿我有过经验,你找我来该不会只是想请完咖啡请喝酒,都没喝两口就走,这么下去你指不定真会被我吃穷,整个广场都能溜一圈。”   其实别说是吃一圈,就是把整个广场买下来,对如今的崔远山来讲也不是太大的难事,更别提吃穷他了,不过对方还是很配合地跟着这句玩笑话咧了咧嘴,然后又开始跟他讲应肃的坏话。   崔远山跟应肃认识这么多年,人无完人,加上应肃某些时候的确特别不是个东西,所以他几乎滔滔不绝得说了差不多四杯酒,然后才直勾勾盯着徐缭。   “怎么了?”徐缭基本上已经确定崔远山知道自己跟应肃的事儿了,只是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是希望是应肃说的,不过按照对方跟自己提公开那态度,应该不可能是他。   要是崔远山自己观察出来的,徐缭只能佩服对方的性格实在好到惊人,居然这会儿还没有跳起来跟他打上一架。   “应肃是个很遭人恨的人,记仇、小气、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半点没应叔的委婉客气。”崔远山说道,“最可恨的就是,他大半时候都是对的,所以你无论多不情愿都得听他的话,而且他这样的人,要是出了错,铁定是大麻烦。”   徐缭垂着眼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如果是别人跟徐缭说这些,那么徐缭会觉得对方在炫耀自己有多么了解应肃,可崔远山没这么无聊,他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跟个路人怀念一段过往。   “可应肃是个好人。”崔远山轻声道,“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珍惜他。”   他看向了徐缭,眼睛有点湿漉漉的,眼瞳润得仿佛能透出色来,像是玻璃珠做的眼睛,装饰在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娃娃脸上,看起来很美丽。   “你也很好,你也值得很好的人珍惜你。”   崔远山掏出了钱包,他点出好几张红钞票放在台面上,然后深深出了口气,最后一次笑了笑:“别担心,我什么没有,别人盼都盼不来的东西,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值得人同情。”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徐缭的头发,态度很亲昵,却并不暧昧,就像是他也曾跟徐缭一块儿长大,那种两小无猜的亲和。   “别太让着他。”崔远山很快就收回手来,今天见面第一次喊了那个昵称,“小肃有时候也很混球的。”   徐缭只是看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喊应肃的崔远山,是无力的情敌,他心知木已成舟,自己无法插足,不过是絮絮叨叨不能甘心;当“小肃”这个名字一脱口,崔远山就注定退避开来,成为应肃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竹马,友情里永恒的第一位,然而也永远止步于此。   走了两步,崔远山忽然又折回来靠在了吧台边上,跟搭讪似的盯着徐缭,突然道:“哎,说起来我还真有个事儿要麻烦你,世娱那儿有个人我盯上了,最近他们也在吵合同的事,那小子还是你的粉丝,要不你跟我去谈谈?看能不能把这墙角给挖塌了,把人给挖过来。”   徐缭面无表情地把酒喝完了,平静道:“我给你张签名吧。”   “得了吧,你那签名我抽屉里要多少有多少呢。”崔远山一挥手,啧啧有声道,“算了,反正没你出马,这人我没你也能挖过来。”   他晃着钥匙圈潇潇洒洒地往外走去了。   事后徐缭无意间向应肃问起过这事,结果不尽如人意,崔远山挖墙脚行动失败。   人家跟世娱续签了。   人生总是有这样不如意的事出现,如崔远山这般能力跟家世也必不可免,人不可能永远只着眼于现下的失败,总会迈开脚步,去迎接不可知的未来。   徐缭之后又在酒吧坐了很久,单是崔远山留下的钱就够他喝到一晚上都往厕所跑的地步,而他只是从冷冷清清坐到人满为患,总共喝了三杯酒。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徐缭是个幸运儿。   他存有很多两个人的合照,却从来没有发出去哪怕一张过,直到在图库里筛选了很久,才找到一张机场的休息室里,自己在熟睡,而应肃坐在对面看杂志的图片。没什么异常,稀松、平淡,就像他们度过的每个工作日,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同框。   留言来得远比他想得更快。   “塑料夫妇吃到粮了!!!!!【土拨鼠尖叫!】”   “我日啊,我想翻开脑大的图库看看到底有什么,这个距离根本不可能是偷拍了吧,脑脑果然是工作人员!”   “肃哥居然这么好看的吗???”   “虽然很遗憾不过撩总跟肃哥颜值对比真的太残酷了,明星跟普通人果然还是有差距的。”   “拜托肃哥哪有那么差,人家气质绝赞好吗?”   “脑脑居然会拍撩总之外的人,这点才让我震惊啊。”   “你忘记脑哥是站塑料夫妇的吗?这张照片看起来没什么,但是真的好温馨啊_(:з)∠)_。”   “脑姐不会是甜姐吧??”   “就我觉得恐怖吗,一个私生粉还能有这么多粉丝?”   “都说了脑哥不是私生粉了,她自己也说过了,这些照片拍摄都是合法的。有人也去工作室问过了,虽说没回复,但是也没有对脑哥提起过任何诉讼跟严厉警告,拜托你想想之前举报的那些私生粉都是怎么被工作室处理的好吗?倒是脑脑之前因为举报私生粉被炸号了,真不知道天天跑到脑脑底下骂得都是些什么人,该不会是黑粉装真爱吧。”   “真是黑的话,那这几年骂脑脑也都能骂出感情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走前,徐缭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他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从人满为患又变成了冷冷清清,连酒吧都快停止营业了。   应肃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一个都没回,只发了信息,而司机还尽职尽责地在车里等他。   徐缭上车的时候才想起了还有这么位任劳任怨的员工等着自己,就问道:“吃了吗?”   “吃了,饭点我就自己到附近吃了。”司机是个很爽朗的中年男人,看了眼手表,他给徐缭当司机有几年了,知道徐缭的脾气,就乐呵呵地笑了笑,没怎么说自己在车里呆了好几个小时这事儿,倒是更关心徐缭的情况,“这次事情进展不顺利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倒不是想探听什么,只是上了点年纪,就喜欢对年轻人嘘寒问暖些,加上徐缭平日里很是温和,就不免多话了几句。   徐缭避重就轻道:“这么晚了,家里肯定怪了吧。”   司机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就转移开来了,笑道:“哪能啊,我婆娘巴不得我跟着您二十四小时团团转呢,家里几张嘴,哪个都要吃饭,哪来这么好的工作。”   “嗯,回去吧。”徐缭便没有再说了。   夜深了,等徐缭下车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小雪,再过几个小时就要亮了,那些酒精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焚烧起来,徐缭转过身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回去哄老婆吧。”   五大三粗的汉子嘿嘿一笑,一脚油门下去,扬长而去。   徐缭微醺着,懒洋洋地站在自己家门口摸钥匙,想了想,又忽然坐在了台阶上看已经没影的月亮。   天际有光,隐隐约约的,并不清楚,实在太冷了,徐缭的手脚都隔着衣物冻得几乎僵硬,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小姑娘们早两个小时都睡了,没什么人再给他留言了,通讯软件上也是一片安宁。   应肃八成已经在他自己家里睡了。   虽然明知道这事儿跟应肃没什么关系,可徐缭大半夜的还是吸了吸鼻子,觉得崔远山说得有句话真是特别对。   应肃有时候就特别混球。   尤其是这种时候,什么人会在男朋友大半夜没点消息的情况下一点疑虑都没有的,虽说他男朋友是个大明星,可他还是个经纪人啊!   经纪人一点都不知道艺人的私生活合理吗?   然后门开了。   裹着睡袍的应肃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穿着徐缭粉丝送得一双蓝兔子棉拖鞋,搞得他回身望的时候笑喷了出来。然而他对象显然对他的晚归非常不满,皱了皱眉头冷冷道:“你都去干什么了,拿个文件都没拿成,还大半夜才回来。”   这口吻实在太像妻子质问疑似出轨的丈夫了。   徐缭差点笑得顺着阶梯滚下去。   “对了。”徐缭拍了下脑门,“我文件忘拿了。”   应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汪甜给你拿了,明天去她那儿取就行了,这么大个人了,都不知道省心点。”   “嘿嘿,我这么丢三落四,让你半点不省心的,那你怎么没炒了我啊?”   应肃敷衍道:“大概是你还算得上左右逢源,没必要人际方面让我也一一交待过来,这点勉强算得上及格。”   徐缭仿佛应酬过后的上班族,带着教训跟一身酒气灰溜溜地回家,应肃给他放了水,还点了些精油,准备了新衣服给他泡澡,还定了个闹钟,警告道:“十分钟,立马给我出来,别逼我进去抓你。”   “保证完成任务!”徐缭立刻敬礼。   他泡完澡出来,应肃还给他热了杯牛奶,比温要更热些,却正好入口。   等两个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其实天都快蒙蒙亮了,应肃也被他折腾得起码半宿没睡好,掀被子时都在打哈欠,两人摸进床里的时候,徐缭忽然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淋雪啊。”   “我哪知道。”应肃淡淡道,“只是突然惊醒过来,就觉得要去门口看看你回来没有。”   徐缭闭了闭眼,靠在应肃的怀里。   崔远山说的没错,这个男人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雪梅的跨年演唱会定在一月一号,而前一天,应肃头一次邀请了徐缭到自己家中。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徐缭最忙的时刻。   然而正好相反,没有什么特别的专访,也没有特定的工作,各大卫视的跨年晚会虽有邀请,但是他都拒绝掉了。这也是跟应肃经过深思熟虑的谈论过后决定的,徐缭现在算是在电影圈里站稳脚跟了,他并不缺流量,也不缺热度,加上这几年各大晚会的质量一股脑往下坡溜,纵然能提升声望,可也会增加曝光率。   无论什么演员,曝光率太高对塑造角色都不是好事。   因此除了开春要去录超跑的广告,徐缭几乎一身轻松,而且这次合作消息并未提前泄露,按照投资方的意思,是想直接跟广告一起放出来,到时候再宣布合作,也省得他应付大小媒体,开媒体见面会了。   网上当然一切照旧,铺天盖地都是娱乐明星的消息,没什么年味,近来的新宠儿有不少不认识的,白苏跟苏星灿算是其中两个还算熟悉的,现在都专职青少年,尤其是白苏,当年还能演周怀,这会儿脸越发嫩了,都去演高中生了,倒显得徐缭长得“太着急”了。   徐缭最近没有什么料,调料粉们无聊到统计他上下线博客的次数,偶尔放出点《极端》的片段就仿佛过年,倒是罗棠跟赵松溪一家四口的热搜偶尔会时不时带上他跟曲岭月,不用看就知道是《七日恋歌》剩余的那点热度,倒也没翻起大浪花。   尽管两人交往至今已经许久了,不过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徐缭的房子里度过,要不是应肃这次邀请,徐缭几乎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去处了。这事他们从没交谈过,忙起来的时候,徐缭自己一个月都起码有三十天不在家里,更别提思考应肃到底去哪个家的事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徐缭忽然想起这件事来,就问道:“哎,说起来,之前你怎么一直不带我去?”   “我听说,两个人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必然有一方要去适应陌生的环境,而按照你的性格,待在自己所熟悉的环境里会更安心一些。”应肃一边开车一边解答他的疑惑,缓缓道,“反正我对任何环境都不是特别在意,因此倒不如随着你。”   徐缭哭笑不得:“拜托,我们俩在新环境里呆得还少吗?”   “家的意义,不太相同吧。”应肃淡淡道,“而且我那里没人去过,添置东西也不方便。”   叫徐缭一时语塞。   这种情况下,真不知道应该说应肃是贴心,亦或者是连这点都理性得让人头疼。   不过这么一说起来,徐缭倒还真有点紧张了。   有关于应肃的个人住所,按照他跟家人的关系还有洁癖来看,说不准几乎没人造访过,等于说完全是充斥着应肃隐私的领域。   徐缭这个人有个毛病,他紧张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就习惯撩拨下人家,受害者基本上只有应肃一个人,所以他为了掩饰这种不安,就贱兮兮地笑了笑,眼角的笑纹每一条都泛着涟漪,模样是十足十的不怀好意:“说起来,既然你不在意,那天为什么跑到我家去?”   应肃在等红灯时安静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教养好,估计就要把人直接丢在马路上了。   徐缭十分得意:“你也不像自己说得那样,完全不在意嘛。”   “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走过去。”应肃平静道。   徐缭立刻拉上了嘴巴的拉链,眨眼装乖。   恶劣!   之后又过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之后,两人才慢慢开进小区,徐缭刚开始还以为到了,直到刷了三次卡跟指纹密码检验身份还没见到房子,这才麻木地说道:“这个地方贵不贵倒是在其次,不过住客很怕死跟被人骚扰,我算是感觉出来了。”   应肃并没有理会他的俏皮话。   又差不多开了有两三分钟之后,才看到一栋有山有水的别墅,其实说是山,也只是很漂亮的假山而已,门前的小花园看起来常年有人打理,连绿草都看着生机勃勃,修剪得非常平整。   车库门自动打开后,应肃把门卡丢给他,停在门边示意了下徐缭:“下车。”   徐缭接住钥匙后笑道:“我还以为你喜欢住高点。”   “我东西太多了。”应肃丢下句解释就开走了。   打开应肃的家门有点像是打开一个潘多拉盒子,压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徐缭怀揣着点不安、激动又兴奋的心情,果决干脆地刷了下门卡,结果大门对他彬彬有礼地发出提示:“请输入指纹。”   徐缭冷冰冰地看着它,试图用声音来芝麻开门:“我是你主人的对象。”   “嗯,男朋友。”   “他未来丈夫。”   “呃,还没结婚的配偶?”   ……   “请输入指纹。”   停完车直接回到家里的应肃打开了门,匪夷所思地看着正在跟门进行单线交流的徐缭问道:“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在跟你的门畅谈人生。”徐缭幽默道,“你这卡又没用,还得你来给我开门,给我干嘛?”   应肃理所当然道:“输进去就行了,我到时候去帮你把手续办掉,你以后遇到媒体甩不掉可以直接开进来了。”他说着转过身去,又拆了双新拖鞋给徐缭,让人换上。   徐缭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脸泛桃花,双眼湿润,感动无比,门卡就压在胸膛处,他靠着门框激动道:“肃总,您这是要包养我吗?”   应肃面无表情地看着男朋友抒发那旺盛的表演欲,然后拽起他的食指摁在了机器上,等走过流程就立刻松开了手,冷冷道:“行了。”说完这句话后再也不管徐缭的死活,自顾自地往大厅里走去了。   玩笑话说完了,徐缭这才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迈入应肃的地盘,现实永远跟幻想差距过大,在徐缭的印象里,应肃的家理应是整洁无比、一丝不苟、每样东西都摆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精致的仿佛房地产商跟房屋中介会给人发的介绍册上那些精心打扮过的样品房。   倒不是说这个印象有什么问题,而是应肃家的摆设远比徐缭所想象得更空旷跟单调,墙壁上摆着标本,有蝴蝶也有树叶,还有些像是贝壳跟海螺,嵌在相框之中,客厅跟厨房相连,与二楼连接的是条巨大的螺旋楼梯,并不算狭窄,背后则是整面书墙,铺着张地毯跟沙发,还有一盏落地灯。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家具了。   这哪是简约风格,是简陋风格的极简了。   徐缭万万没想到应肃的家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加上其他房间的门紧闭着,他顿了顿,诚恳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家非常像是电视剧里演的变态杀人狂会住的地方。”   “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应肃刚磨好豆子,正在煮咖啡,徐缭就走过去坐在了吧台边上,轻车熟路地从底下顺出瓶鸡尾酒来,看了看颜色不喜欢,又塞了回去。吧台上放着一小盆绿植,种着仙人球,旁边还有个镂空花型的书立,放着几本小说跟一本声乐书,还有三份薄薄的剧本。   是白苏的工作。   徐缭瞥了眼就没有兴趣了,颇为稀罕地东摸摸西看看,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着要带我来你家?”其实事情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今天为什么想吃脆皮鸭,你为什么是个异性恋,你为什么会想出门看电影,你为什么想玩游戏?   因为想所以想,哪来那么多问题,延伸下去简直可以探索宇宙,为什么人不会飞,为什么人要吃饭,为什么会有太阳跟月亮等等……   可有情人之间,再无聊的话也不嫌多。   有时候聊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聊,聊得开不开心,这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我要做一件事,需要让我觉得安全的环境。”应肃淡淡道,“所以带你过来。”   哇,这消息有够劲爆,明天该不会世界爆炸吧?   徐缭下意识看了看窗外,迟疑道:“最近新闻有没有报道快要彗星撞地球的消息啊?像是您这样的人物也需要安全的环境吗?我踏出这个门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白胡子老爷爷给我发放拯救世界的重担?比如说为了拯救世界而出道变成偶像之类的。”   “闭嘴。”应肃冷冷道,然后给他递上了一杯热咖啡:“先喝点暖暖身体。”   “哦。”徐缭老实捧起了白瓷杯,吹了吹热气,轻轻啜饮了一小口,然后忽听对方开口道,“那枚戒指,还在吗?”   徐缭顿时紧张了起来:“干嘛?你要拿回去吗?如果我誓死不从,你不会是要杀人分尸吧。”   “……”   应肃无言以对,只好鄙夷道;“你该去当编剧。”   “我这个颜值,这个演技,当编剧岂不是糟蹋了。”徐缭用更鄙夷的口吻回敬应肃,“你也是当经纪人的人了,有时候估计上街得客串半个星探,居然说出这么不专业的话。我真是鄙视你。”   应肃竟无言以对。   热咖啡都堵不上徐缭的嘴,饮品刚下去小半杯,他意犹未尽道:“我总算知道你干嘛要到我那儿去睡了,你这个地方真是绝了,说住的地方都算客气,压根就是个装潢不错的空仓库啊。我还一直觉得我那狗窝会不会慢待了你这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想想你平日里就住这种地方,还不如我那儿呢。”   “只是问一下。”应肃自动忽略了那段废话,也低头喝了口咖啡,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他清咳了两声,脸上像是有点红晕,可徐缭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当然还在了。”徐缭赶紧摸进领口里拽了拽,严肃道,“这是咱妈的东西,我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它丢了啊,人在东西就在,就算人不在了东西也不能丢啊。”   “胡说什么。”应肃把脸一板,斥责他道,“真遇到什么事,当然是保护自己为先,它到底是个死物,不过是寄托了感情,才显得重要起来,要是它重要过活生生的生命,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徐缭被训得嘿嘿直笑,虽然挨了骂,但心里却透着一股美。   他心知肚明得很,这枚戒指对应肃到底有多重要,光是对方一直贴身带着就足以证明这样遗物没有他说得这么无足轻重。   只不过是徐缭比它更重要而已。   “好端端的,你干嘛提起它,吓我一跳。”徐缭把一颗心放回去,又不老实地嘴花花道,“我还以为你想收回去换个人形胸台挂着呢。”   应肃对徐缭简直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要是换个人跟他说这句话,他早就翻脸走人了,哪还轮得到对方在这儿喋喋不休。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徐缭成熟稳重又不乏活力,玩笑话几乎百无禁忌,只是从不过头,他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谁是真正的不高兴,谁却是故作凶恶。   可惜应肃对他的底线也是毫无自制力地不断后退,几乎没有退无可退的那天,实在也不能怪徐缭蹬鼻子上脸,越发嚣张。   都是自己宠出来的。   徐缭很没安全感,若是轻轻敲打他一下,哪怕不痛不痒,对方都仿佛受了重大打击,迅速缩回自己的壳中,仿佛贝壳一样稍稍刺激就足以它彻底闭合起来。贝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用血肉把石头磨砺成珍珠,徐缭也花了太长的时间,花了无尽的血泪,走到了今日。   余生除了让他欢喜,应肃没有其他愿望。   这张脸理应是愉快而幸福的。   想是一回事,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应肃的指尖无意识点着吧台表面,他稍稍抿了抿唇,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焦虑跟犹豫萦绕着心头,即便明知对方不会拒绝,却难免感到患得患失。类似的情节在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不知道在片场里看过多少,又有多少经典片段被剪辑在一块儿,每一段都动人无比,可应肃做不到。   他订了花,又退了。   准备了烛光晚餐,排练后放弃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计划跟他共通,没有任何经验供以参考,也没有任何人与他此刻的心情相同。   那些示范毫无意义。   应肃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反倒让徐缭略有些发毛了,他迟疑了片刻,战战兢兢道:“肃哥,咱们有话好好说,您该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带我到这来详细说个分明了吧。我先说啊,要是你对象没我好看没我有能力,我是打死也不会分手的。”   “你倒是有自信。”   应肃简直都懒得跟他生气了。   最终应肃只是摸出了那个红色的小方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给你的。”   徐缭的心突突直跳,他瞬间就伸手覆住了那个盒子,心神恍惚飘荡,处于难以置信跟神游天外这两种魂不附体的神奇状态之中,具体来讲,就是大脑彻底放空,就差张开嘴把灵魂吐出来了,他呆了足足有三十秒左右,连一句俏皮话都想不出来,而是抓紧了,盒子在他手心里仿佛都能嵌出个形状,他才用拇指拨了开来。   暗红色的丝绒盒里是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正盛放着,露水都未扫去,还完美地粘在花瓣上,谁知道这见鬼的是怎么做到的。   花蕊里托着两枚银戒。   “这是真花吗?”徐缭的声音都在打颤。   应肃:“……”   “是。”他说道。   徐缭呆呆地说道:“那……我现在该走个流程,还是直接就哭啊?”他还没意识到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啪嗒啪嗒掉眼泪实在有够好笑,应肃忍俊不禁地抽过纸巾帮他擦了擦脸,对方半晌才惨叫一声:“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跟我玩这招?我今天穿得不是新衣服,头发也没有理,因为没工作整个人都一塌糊涂的。早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先洗澡了!”   这当然是夸张,徐缭到底是明星,注意形象几乎养成了本能反应,完全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如果忽略他惨白的脸,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丰神俊朗。   “没关系。”应肃轻声道,“你这样就很好看了。”   徐缭都惊呆了,他紧紧抓着那个小盒子,一下子不知道该先感动地回应自家对象的情话,还是先把戒指带上,半晌才愤怒爆发道:“你也太乱来了吧!求婚这种事不该是我先想到的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应肃看着他笑:“那你要不要?”   “当然要啊!”徐缭怒道,“谁让我摘下来我就打死谁!”   哪知道应肃脸色一变,立刻道:“有点职业精神,你拍戏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摘下来,不光是戒指本身的安全问题,还有角色塑造的问题。”   “你跟我求婚了之后的重点是这个吗?”徐缭难以置信道。   应肃奇怪道:“不然呢?你已经收下了,当然接下来就是说正经事了,否则还要怎样?”   徐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静道:“当初选择跟你交往,不是我有病,就是你有病,要不就是我们俩突然都有病,现在我要是把我脑子戳开来搞不好能发洪水把你家冲垮,你信不信?”   请恕应肃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笑点,他看起来比较像在怀疑自己的戒指到底有没有给对人。   “来,你出来一下。”徐缭对应肃招了招手,他们俩一个坐吧台内侧,一个坐在外侧,不方便发泄情绪跟进行更亲密的全身性肢体接触。   应肃非常听话地走了出来,这可能是徐缭前半生里他表现得最听话的一次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徐缭在听他的话。徐缭退后了好几步,助跑了几米,然后就跟踩了弹簧似的扑到了应肃的身上,事实并没有像是徐缭想得那样:应肃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   而是两个人一块儿摔在了地板上。   应肃全身上下都写着“你死定了”的危险气息。   徐缭先发制人,大声抱怨道:“你力气也太小了吧!”   “你是不是想我拧断你的胳膊。”应肃的声音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徐缭急忙嘿嘿一笑,直起身体来老老实实坐在了应肃的腿上,务必力求拿体重压住对方,避免打架过分专注技巧性的不良青年真的上来直接拧断他的胳膊。   戒指还没带上,胳膊就断了,这太不合适了。   “这么喜庆的日子,就不要见血光了吧。”徐缭干巴巴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他到底不是一米六几,体重不过百的女明星,突然跟炮弹似的撞向应肃,对方难免接不住力道。   徐缭赶紧把红盒子拿出来献宝,眼睛一眨一眨的:“应先生,你愿意跟我成为合法伴侣吗?”   应肃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道:“现在说不愿意还来得及吗?”   徐缭果断放弃询问当事人的意见,抓过应肃的手就给他戴上了戒指,正打算给自己戴上的时候,应肃出了声:“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起不来。”   这还得了,徐缭这脾气哪能容得下对方这么大放厥词,于是“嗖”一声立刻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站在边上,笔直地仿佛要参加军训。应肃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好在他铺了一块装饰性的地毯,不然直接跟地板亲密接触,不过纵然如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声音里就多了丝寒意:“把戒指拿来。”   徐缭赶紧谄媚地递过红盒子。   应肃抓过他的手,给他戴戒指的样子很专注,比求婚时更为平静和认真,脸上微微带着笑,颊上都像泛了点桃花色,看的徐缭心脏怦怦直跳,审美观直线崩溃,他心想:这个世界怎么能创造出应肃这么好看的男人呢?这公平吗?合理吗?   “徐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配偶吗?”   应肃低头轻吻了下徐缭的手指。   墙壁上千万只蝴蝶飞舞了起来。   徐缭想。   我完了。   真的。   比完了还要完了的那种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感谢民政局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在假期前一日仍旧尽职尽责地守在岗位上。   这个下午几乎没什么人来,两人按照规矩拿了号,又填了几张表,工作人员年纪有些大了,显然不追星,对徐缭的脸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们俩怪唏嘘的,嘀咕了句还真少见就不说私心话了,认认真真地开始验收复印件跟原件,让他们俩签字拍照。   徐缭意识到拍照还要花钱的时候,忽然道:“网上这些小姑娘真是坏心眼,跟我说九块钱就够了啊。”   他还真从兜里摸出了四个硬币跟一张五块钱。   应肃哭笑不得:“你刚刚摸我钱包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不然呢。”徐缭叹气道,“我还想拿证的时候潇洒地把钱递出去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应肃,应肃揉了揉鼻梁,把钱包递了过去,缓缓道:“行吧,你去那边缴费吧。”   徐缭一把拿过钱包就兴冲冲地走了,大概是因为过于兴奋,导致结婚证上他的脸看起来实在有点儿傻气。应肃一直到结束都没能拿回自己的钱包,徐缭雄心万丈,目光灼灼,语调缠绵悱恻:“我会还你钱的,不过你千万记得这次结婚是我花得钱。”   总共加起来都没过五十,到底有什么可得瑟的。   应肃懒得与他计较这类小事,因此并不言语,只是拍了结婚证的照片传给了应睿,对方的回复过了五分钟才到,两个字,并非是恭喜,说不好是客气还是礼貌,看着还算亲近,却又透着点冷意:“挺好。”   徐缭左瞧右看了半晌,心头肉突突直跳,略有疑虑:“我这老丈人到底是对我满意还是不满意啊?”   “挺好。”应肃淡淡道。   徐缭的兴奋劲一直没过,在车上扭来扭去活像刚打了活力药剂,片刻都不得安生,他捏着结婚证,忍不住美滋滋道:“哎呀,这眼睛都没眨,我就已经是有家世的人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就像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你都不知道他会变好还是变坏。”   其实在今天中午之前,徐缭一直都对婚姻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可是刚刚拿到证件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涌出了种近乎荒谬的仪式感。没有特别拍摄的结婚照,也没有婚礼,去拍摄证件时他们俩穿得都颇为简单,背景布是象征性的红色,不算太干净,却好歹看起来很明亮。   这样一块红布,要是放在平日里,徐缭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今天两个人站在红布前,徐缭无端生出一种庄严感来,他从未在镜头面前紧张过,那一刻却紧张地克制不住自己去握应肃的手,掌心里渗出了汗,对方没甩开他,甚至也没有冷脸拍摄,而是微微笑着,   照片不算太好看,摄像师的手法只比拍身份证的好上半截,全靠颜值跟气质死撑。   当工作人员按照规章制度跟他们细数婚姻所带来的权力跟义务时,徐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也许近十年之内,不会有太多人知道他跟应肃已经结婚,不会知道他的婚姻状态已成为已婚,不会知道他跟应肃彻底属于彼此。   然而社会一清二楚,他已经变成了应肃没有血缘相连却最为紧密而珍贵的家人。   与应肃相关的事,也将与徐缭相关。   “今天跨年看哪个频道?”应肃的脑子跟徐缭一直都有点连不上线,求完婚对方答应就算数了,领了结婚证就等于结婚成功了,他并无闲心操劳象征性的仪式跟婚礼,若无必要,应肃本就不喜欢与太多人虚与委蛇,他的洁癖跟冷淡虽在面对徐缭时略有减轻,但对旁人始终如常。   “随你。”   今天徐缭心情实在是大好,因此极为干脆利落且轻而易举地把遥控板大权交给了应肃。   两人回家之后稍稍整理了下,徐缭不太放心结婚证,翻箱倒柜找出个保险柜来,设定了一长串的密码,把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应肃冲了个澡后就直接到沙发上开电视,他倒也随便,直接开了是什么就看什么,今年节目排得单一,几乎全是演员在唱歌,徐缭跟着他看了两个小时,顿时松了口气道:“还好我没答应去。”   应肃点了点头道:“的确,丢不起那人。”   徐缭差点就把头给点下去了,好在反应快,立刻回过味来,刚想嘀咕几句,忽然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底气不由得足了起来,恶狠狠道:“你刚刚说什么?应肃,你是不是想注孤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说一次。”   “有什么问题?”应肃一下子转过脸来,极平淡地看着徐缭,把人都看矮了三寸。   徐缭的气场一下子弱了下去,暗暗告诉自己这不叫怂,这叫从心,顺从本心,都是大老爷们的,被应肃说一句能怎么地,何必小气吧啦的,他个大男人还能掉块肉不成,因此虚弱道:“没……没什么,你继续看。”   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太巧,正好开始下雪,风刮得脸生疼,好在车里空调开得暖和,之后洗了澡,待在家里,就更没什么冷意了。今年的跨年晚会几乎全是唱歌的,徐缭看得没意思,就跑去窗口边待着,他那张小床还铺着,这会儿带个热水袋钻进去,还是被冷得一个哆嗦。   可飘窗实在好看,曼妙的纱帘微微飘动起来,雪寂静无声地落着,月光仿佛蒙了尘埃,大地是灰茫茫的,徐缭爱看这景色,就搬了枕头趴在床边,他极幼稚地哈了口气,窗户上顿时生出雾气来,他伸出一根食指,慢腾腾地在雾上笔走龙蛇,画了个近乎椭圆的爱心,又写了两人的名字,痴痴笑出声来。   情痴情痴,因情才痴。   其实徐缭一向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他这长相,上辈子要是肯服软点,没那么傲气,也不至于被彻彻底底当做资本博弈的弃子,后来无数次也后悔过,穷的滋味实在是太苦了,只可惜那时候没有回头路,现在却又庆幸起来,自己虽落魄潦倒,但到底保住了点底线,不至于在应肃面前节节败退,哪儿也比不上他。   这颗心起码是干干净净的。   徐缭想着,又很兴奋地转过头去问应肃:“出不出去玩雪。”   地上已经积了不少雪了,应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太脏了,你去吧。”   “我去能有什么意思。”徐缭低声抱怨道,他仍然记得当初罗棠跟赵松溪的教训,那泼向罗棠的一瓶水仿佛大冬天浇在了赤身裸体的他身上,只差片刻就能结冰,若是应肃也遭遇这样的结局,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失控到何种地步。   婚姻让他们二人更进一步,若说恋情还有自由聚散离合的可能,那结婚无疑为此事上了一层枷锁。   他们若想分离,需得通过一个依法办事的机构才有可能罢休,若无意外,一辈子理应是绑死在一起了。   两个人在各种意义上都成了对方的“专属物”,徐缭早在恋爱之时就对应肃小心翼翼,更别谈婚后了,爱意只增不减。他不敢公开,不敢炫耀,生怕自己无意之举就会变成伤害应肃的利刃,任何人无心流传出去的情报都足以叫徐缭毫不犹豫斩断交际。   他便是这般在意应肃。   喜悦的心情至今仍在胸腔里徘徊,无处可以宣泄,徐缭已不打算告知养母这件事,对方明摆了并不乐见,他当然也不会平白去添堵。蒙阳与韩云迟本就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还是维持着不知道的情况为好;罗棠与赵松溪有自己小家要顾,恐怕来不及与他一道分享这份心情。   直到凌晨,跨年晚会才真正结束,徐缭无所事事地玩了会儿游戏,听见应肃喊他时险些没回过神来,见对方在翻找什么东西,还当是对方记不住东西搁在那儿,就问道:“你找什么?”   “找你。”应肃说道,手中拿着一管润唇膏,他走过来捏着徐缭的脸,眼睛盯着伴侣的嘴唇,动作却很轻柔。润唇膏的膏体是玫瑰色的,涂起来却是透明的,透着点淡淡的香气,应肃给他涂了两遍,然后极自然地亲了一口,说道,“睡吧。”   “哦……”徐缭眨了眨眼,半晌才从呆滞里回过身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应肃。   等回了卧室之后,徐缭才反应过来,对自己痛心疾首道:“你说我怎么能这么好哄!咱们俩才刚领的结婚证,没个婚礼也就算了,我想玩个雪人你都不陪我,你还嫌我唱歌难听!你的罪行这么罄竹难书,我居然因为一管润唇膏就立刻原谅你了。”   应肃跟捏猫似的拎着他后脖子,平静道:“说话的时候别往我怀里钻,你是个向日葵吗?”   徐缭立刻涨红了脸:“你怎么耍流氓啊!”   应肃莫名其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缭的意思,怒道:“咱俩谁耍流氓!你是不是真找日!”   徐缭很兴奋:“真的?”   “……”应肃恨不得掐死他,“明天还有演唱会!早睡早起知不知道?”   徐缭一下子萎靡不振了下去:“切,生活那么规律干嘛。”   等应肃快要睡着的时候,徐缭忽然伸出手去搂住了他脖子,美滋滋道:“哎呀,应肃,咱们俩这可就结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你知道吗?”   “闭嘴。”应肃抄起一个抱枕盖在他脸上,连眼睛都没睁开,行动快狠准,再优秀的杀人凶手都没有他心狠手辣。徐缭在抱枕底下使劲儿反抗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挣脱开来,好在并不憋闷,干脆老老实实趴着睡着了,自然也瞧不见应肃脸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第二天应肃起得很早,他请了假,崔远山自己却还在忙挖人的事,其实世娱那小明星算不上优质,要是费尽心力挖得是人家一哥,那说不准应肃还觉得有些意义,不过要真把人家一哥挖过来了,那么星尘跟世娱的仇就真结大发了。   不过小明星再无趣,好歹也是崔远山想挖的人,说不准的确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应肃就稍稍跟进了下。   “情况怎么样?”应肃顺了顺自己的衬衣,他转头看了眼抱着枕头还在熟睡的徐缭,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很快又转过身离开了卧室,到楼下去做早饭了,耳机倒是一直挂着,崔远山在那头使劲儿地打哈欠,说不清是一宿没睡,还是刚刚会梦周公后苏醒。   崔远山懒洋洋地回他:“不怎么样,小伙子年纪不大心气儿倒是不小,只是还没明白,人最有价值的时候就是被争抢那一刻,过了这一刻,他就不值钱起来了,世娱花了大价钱留他,要值这个价也就罢了,偏生是我炒起来的,他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你还在找那个五百二十万?”应肃问道。   “可不是。”崔远山俏皮道,“你这儿都没法子了,怎么还不准我发展发展第二春啊。”   应肃冷笑了声,平淡道:“你翻车那么早,这会儿才想到发展第二春?”   “哎呀。”崔远山对他嬉皮笑脸,老板椅被坐得嘎吱嘎吱响,慢悠悠道,“有些事情你不努力下,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失败,得了教训才会知道痛,不然就没办法死心,这种事跟你这类人生赢家说不了的,你压根就不懂。”   应肃无言以对,只好道:“有消息了吗?”   “没,不过,体力很好,应该不是老头子;经验不差,如果情史不丰富,那跟我应该差不多,是及时行乐者。”崔远山啧啧了两声,“跟我睡完给我留了五百二十万的过夜费,钱不少,不是当红也多少有点能耐了。玩这种暗恋加告白的直男手段,八成是个毛头小子,那天是跟世娱聚会,他家符合这几样标准的没几个人。”   “你真有兴趣?”应肃疑虑道。   崔远山哼哼了两声:“反正一切都步入正轨了,我正缺点事情做,你知不知道只有事业爱情双丰收才叫人生赢家啊,而且我也的确挺好奇,是哪位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看上我。”   “最好是世娱的台柱瞎了眼。”应肃冷冷道。   崔远山忍不住放声大笑:“拜托啊,小肃,人家跟你家那位并称娱乐圈两大天仙,人家能瞎了眼看上我?而且我也不吃冰山美人这一款啊。”   世娱有三大台柱,应肃说的那位是他们公司的一哥,这位是圈里出了名的冰山,倒不是说这人情商低,而是几乎没什么人能跟他亲近上,都是冷冷淡淡的,只有几个好友,算是当代影视歌三栖全面发展的代表人物之一了,三方面的高度跟荣誉都足以令人咂舌,是世娱唯一的王牌。   要是说应肃是有点儿冷淡,那么那一位就是实打实的冷气制造机了,媒体简直对他又爱又恨。   应肃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   不过要是这位真对崔远山有点意思,应肃绝对会毫不犹豫就把崔远山卖出去。   “……要是真想定下心了。”应肃顿了顿,缓缓道,“行为还是收敛些为好。”   崔远山古怪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小肃,我是性自由派,不是性/淫/乱派,我喜欢一个人,可是没在一起,有生理需求出去找个对象解决,这是合情合理的事;我要是有个对象还出去找别人,那叫人渣,好吗?”   “再者来说,这八字都没一撇,我就是找点乐子。哼哼,给我过夜费,我就只值五百万???”崔远山冷笑了声,“敢给我出价钱,也不怕出不起。”   应肃说:“哦。”   “是崔远山?”   徐缭说这话时口吻略有些不善,这也很正常,毕竟崔远山曾是他的情敌,哪怕已经变成曾了,危机感跟警戒心还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散的,两人这才刚领完结婚证没多久,应肃大清早起来却是给对方打电话,容不得徐缭不多想,他顿时就有点儿不高兴了。   “是啊。”应肃漫不经心地搅动着鸡蛋液,若有所思道,“你今天想穿哪件衣服?”   “都好啊。”徐缭答道。   他们俩穿了套新衣服,衣服很厚实,活像胖了三圈,好在两人又高又瘦,不至于显得难看,一双长腿从大衣底下支棱出来,伶仃地支撑着身体,像是漫画里独辟蹊径的怪异画风。   金雪梅的跨年演唱会不能到晚上才去,两人吃了早饭,徐缭嚼着鸡蛋问他:“这么大早有什么事啊?”   “他有了个目标。”应肃淡淡道。   徐缭愣了愣,误解了那意思,感慨道:“那人真的很不错吗?值这么大心力去挖角?”   “不知道。”应肃摇了摇头。   他们很快就没在意这件事了,演唱会的场地并不算近,是时候早些出门,路上若是遇到堵车,就更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间了。   应肃换了身休闲装,头发难得散下来,看起来少说年轻了五六岁,徐缭使劲儿盯着他看了好几次,戴口罩时仍有吃到嫩草的惊恐感,他眨巴了会儿眼睛,任由对方给自己梳了梳头发。徐缭的头发留长了些,刘海虚虚掩住眉眼,被应肃拨开,口罩加墨镜,围巾严严实实,又压了毛线帽子,本就不大的脸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   徐缭仍觉心虚,小心翼翼道;“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你很害怕吗?”应肃抚了抚他的头发,动作忽然一顿,问道。   徐缭歪过头想了想,摇摇头道:“不怕。”   应肃就笑了。   两人到时,很多人已经开始排队了,有一圈人围在一块儿发海报跟荧光棒,应肃跟徐缭是坐着公交车跟地铁过来的,这片场地附近不太好停车。粉丝们似乎多都认识应肃,大老远见着他就拼了命地开始挥手,雪还没停,只是小了很多,不少人撑着伞,有个马尾辫拿着把大黑伞跑过来,递给了应肃一个黑袋子。   “纨绔大大!”马尾辫妹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们两人面前,喘着气道,“你可算来了,这是你那份。”   很快其他人就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吵得徐缭脑壳疼,却又有点新奇,他第一次以这个角度去体会这种感觉。通常情况下,别人包围的都是他,而应肃才是那个只能看着却插不上话的。   有点微妙,而且挺讨厌的。   “纨绔太太你也来了。”   “哥,你今天坐哪排?”   “这是谁?”   “七哥好久不见,这位是?”   ……   应肃在人群里握住了徐缭的手,淡淡道:“这是我先生。”   气氛突兀一滞,徐缭看见有人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这让他更得意地抓住了应肃,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大家仿佛突然都支支吾吾了起来,马尾辫妹子似乎是个管事的,她的脸色惨白了下,然后愣了愣,勉强笑道:“这样啊……是……”她像是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徐缭。   “我先生姓徐。”应肃又道。   “呃,徐哥好。”马尾辫妹子说道,“那我们忙去了。”   应肃点了点头道:“去吧。”   “他们干嘛叫你纨绔?”徐缭跟应肃排队时问他。   “我的网名叫纨绮,也有纨绔的意思,他们有些人就叫我纨绔,有些则用绮这个字喊顺了,喊我七哥。”应肃对他解释道,“我大学追星过,之前为了金老师的专辑加的群,都是认识的老人了。”   徐缭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半晌又突然撞了撞应肃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道:“你刚刚超帅的。”   “刚刚?”应肃略有些疑惑。   “嗯。”徐缭道,“就是你说:这是我先生。”   他还特意压低了嗓音模仿。   应肃平静道:“这是事实。”   排队很无聊,大家多都在窃窃私语,或是满怀期待,徐缭并非粉丝,因此兴致缺缺,只是跟应肃待在一起就觉得十分开心,后来快检票的时候,雪下大了些,应肃撑开了折叠伞遮着两人,气氛竟一时有些浓情蜜意。   晕头转向的徐缭还来不及多恋爱脑三秒钟,就被推进了会场。   演唱会即将开始,大家找自己的位置落座,应肃挑得果然是个好位置,舞台一览无余,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到金雪梅跟舞团的表演。   这天晚上,徐缭不记得金雪梅唱了什么歌。   他只记得中场那首歌,应肃跟唱的嗓音醇厚温柔,歌声比台上那位音乐圈的泰山北斗更胜一筹。   “我愿意为你,俯首称臣。”   应肃看着徐缭,声音渐停,而徐缭呆呆回望他,几乎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只话筒忽然出现在徐缭眼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幸中的大幸,这话筒不是对着徐缭来的。   大幸中的不幸,这话筒,是冲着应肃去的。   金雪梅看起来似乎认识应肃,递话筒递得相当习惯,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随便递麦给歌迷的模样,身旁不少人掏出了手机拍摄录像。应肃看起来有点无可奈何,可还是稍稍欠了欠身,站了起来。   台子是T字形的,半包围着,中间有个长梯通道,随着一层层高上去的观众席铺到门口,金雪梅看起来像是本来想往走道上过去的,结果突然蹲了下来,就蹲在两人面前。   金雪梅真人看起来很儒雅,穿着风格也很休闲,看上去没有实际年龄大,戴了副黑框眼镜,头上有顶渔夫帽,外套是件很薄的格子衫,笑起来挺轻松随意的,比起著名歌手,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邻居大叔。   “要不你直接上台来吧。”金雪梅像是想抓下应肃的胳膊,虚手捞了把,失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这句话是话筒放在嘴边直接说的,粉丝跟听到什么梗似的放声大笑,徐缭有点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看应肃。   “下首是《情根深种》。”金雪梅跟乐队做了个手势,然后站起身来拉了应肃一把。   “我就坐这。”应肃跟他说道,然后看着徐缭坐在了台子边上。   前奏刚起,金雪梅也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闲话家常似的问他:“你对象在啊?”   应肃冲着徐缭直笑。   徐缭也冲着应肃傻乐。   《情根深种》是首经典老歌,二十年前风靡大江南北,红到超市里一度都在不断循环这首情歌,原唱就是金雪梅,也是他演唱会必唱的一首歌曲。   徐缭没怎么听应肃唱过歌,他的这位经纪人从来就不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别说洗澡,连刷碗都不会哼上两句,他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应肃是不会唱歌的。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被打破,应肃唱歌出乎意料得好,不知道是不是徐缭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应肃的歌声甚至更胜过金雪梅一筹。   自然了,金雪梅的人生阅历较应肃更多,他唱歌所流露出的情感更充沛,应肃听起来清而干净,高音低音都恰到好处,跟得很紧,几乎无可挑剔。   这首歌所有的歌词都像是在告白,如果说上一首《俯首称臣》让人激动澎湃,那么这首歌就让人觉得柔肠百转。   应肃整首歌只看着徐缭一个人。   他跟金雪梅唱了整整一首歌,然后把话筒一搁,一跃而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歌迷们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全然入不了徐缭的耳朵,他只是看着应肃,口罩下的嘴唇微微一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应肃额头上带了点汗,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掉了,若无其事地继续欣赏整场演唱会。   演唱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歌迷们陆续退场,时而有小姑娘来跟应肃打招呼,然后等人散了大半,忽然边上的座位坐过来一个梳红色大波浪的白领,她化了个很妩媚的妆容,特别风情万种地靠着椅子,缓缓道:“你今年居然来了。”眼睛往徐缭身上一瞟,“还带了家属——”   红色大波浪的声音一顿,她忽然神情古怪地看向了徐缭,半晌之后犹豫道:“等……等下,你是缭缭吗?”   徐缭早把墨镜摘了,反正演唱会灯光暗,这会儿开了灯,他也忘记带回去,一下子眨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应肃。   应肃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完美地误解了这个眼神所想表达的内容,肯定道:“是他。”   “什……”红色大波浪跟哮喘病发作了似的,忽然站了起来,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响得徐缭肉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徐缭,一把挤开了应肃,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徐缭的双手,捧在胸口,热情地说道,“缭……徐老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我……我叫山丘如我!啊不是,我叫尤萌萌,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可喜欢你了,我家里人也喜欢你,哎,不是,啊——我太激动了,现在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的确很激动,徐缭都能看见眼泪在她眼睛里打转。   “新年头一天能见到您跟雪梅老师,我今年接下来一直走霉运都没关系了!”红色大波浪——呃,尤萌萌快哭起来了,声音几乎哽咽,“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我特别特别喜欢您,你的每个角色我都喜欢!”   “呃。”徐缭冷静道,“谢谢你,不过你可不可以从我丈夫的腿上起来?”   尤萌萌呆了一下,立刻站直起身来,而被挤在边上的应肃只是单手捂着额头,看起来有点无可奈何。   徐缭想:如果应肃回家不烧这件裤子,我就帮忙放火。   遇到粉丝固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同样,也是件令人忧虑的事,徐缭刚给尤萌萌签完名,迟疑了片刻就开口道:“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还没等尤萌萌反应过来,应肃也出了声。   “没关系。”应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缭,轻声重复道,“没关系。”   徐缭一瞬间不知道应肃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而尤萌萌半晌后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她可敬地把声音控制了小范围之内,伸手抓住了应肃的袖子,目光尖锐而冷酷,足以应聘任何言情剧里的恶毒女配,徐缭以自己的专业水平保证,在至今的小花圈子里,除非是拿了影后的那几位来竞争,否则基本上没有一个人会是她的对手。   “我叫你一声哥,你就泡我偶像来报答我?”尤萌萌很是悲愤,“大魔王,你还是不是人啊,每次能跟雪梅老师唱歌就算了,我当即兴节目看了,我男神你都敢泡?”   徐缭想了想,没敢告诉自己的女粉丝还是自己告的白。   应肃的洁癖显然是有点嫌弃尤萌萌的,不过不好开口,于是想了想,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聚餐晚上发生了什么?”   尤萌萌脸色大变,瞬间谄媚道:“哎呀,大魔王您跟我这个小女孩计较什么。”她顺了顺应肃的衣服,变脸比翻书还快,“其实我就想祝福您跟我男神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这祝福说得很违心,她看起来快要掉眼泪了。   为了掩饰尴尬,尤萌萌掏出了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仿佛有人找她,然而更尴尬的是,她的锁屏壁纸是《片面》里周怀跟顾长年拥抱的海报,还有什么会比当着人家夫妻俩看其中一位跟其他人CP更KY的举动,气氛倏然僵硬了起来。   尤萌萌显然也反应过来了,瞬间把手机塞进了包里,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后瞬间飞奔了出去,为难她穿着高跟鞋跑出了短跑冠军的速度。   “什么事啊?”徐缭问应肃。   “那天遇到了喝多的醉鬼找事。”应肃淡淡道,“旁边就是诊所,我就把他们打进去了。”   打进去……   真是三个意味深长的字。   告别了粉丝这个意外,两人走出了会场,当时几乎走得没剩下几个人了,有部分歌迷去堵金雪梅了,徐缭丢掉了牌子跟荧光棒,问他道:“你怎么唱歌这么好啊?”   “我母亲是声乐老师。”应肃平静道,“可惜我并不适合这条路,她总说我嗓音好,技巧会得也快,只是没有感情,唱歌单纯停留在炫技上。”   徐缭一听就不满意了,嘀咕道:“那也得有技巧可炫啊,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可音乐是听来触动人心的。”应肃笑了笑,看起来有点落寞,“远山也说过我有这个毛病,业余还好,真当了歌手就得露馅。”   “……你很喜欢唱歌?”徐缭略有不忍,不由好奇问他。   应肃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如果我对这方面更有天分些,也许就能了解你对戏的着迷,起码在艺术上跟你有更多共同的话题。说不准有机会的时候,你演戏,我可以给你唱歌。”   徐缭看着他,仿佛从没见过应肃这个人一般,声音沉了很久才说道:“……老板知道我们交往,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你说的,对吗?”   “恩,反正他们都会知道的。”   应肃轻描淡写道,   “你……你不担心了?”   “我也是个有私心的男人。”   徐缭在会场的角落里,摘下口罩,捧着应肃的脸深深吻了下去,一边喘气一边笑得荒唐,才道:“你说要是被媒体拍到,老板他会不会打死我们俩啊?”   “不会。”应肃一本正经地给他围围巾,冷静道,“最多打成猪头。”   徐缭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了。   狗仔们大概是为了一血罗棠跟赵松溪的前耻,也可能是徐缭和应肃的确太招摇了,还有可能是徐缭的的确确就是个乌鸦嘴。   第二天的热搜第一位出现了徐缭的名字。   #徐缭热吻神秘男子#   从早挂到了中午,徐缭睡起来的时候手机都快爆炸了,通讯软件上几乎塞满了消息跟邮件,连小号都炸了。   “磕到真的了!”   “我的妈啊徐老师真的跟肃哥谈恋爱了???”   “谢谢脑脑奶了这对CP。”   “操,脑大是不是早就知情啊,细思极恐,当初脑大就说自己搞到真的了。”   “卧槽,卧槽,我他妈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应肃啊?”   ……   徐缭顺手瞄了眼热搜榜,发现第五位居然是:#别随便递话筒给歌迷#。   比起自己的第一位,其实他更好奇的是这条热搜,点进去发现居然是段视频,其中的主角刚刚跟他睡过一张床。   正是应肃。   视频很晃,女生的尖叫声清晰可闻。应肃大半个身体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幻化成条白影,可声音录得太清晰了,两人都没戴耳返,每个音却都完美无缺,博主买的位置不对,只能拍摄到背后,而且手机较糊,画质堪称“淳朴”,底下的评论倒是嗨翻天。   “两个人坐着好像失意的熊猫表情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右边这位男粉丝唱得很不错了。”   坐在右边的是金雪梅。   徐缭想了想,意识到这个回复大概是在玩梗。   “这个歌迷是什么声压怪物啊卧槽,高音这么强的吗???”   “当场失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好雪梅老师出道早啊,笑死。”   “金老师是挑了个来砸场子的吧。”   “怕了怕了!”   “神仙下凡辛苦了。”   “这种素人也太恐怖了吧,压根没戴耳返直接跟着雪梅老师一起唱,卧槽?还是现场乐队我的妈哎。”   “感觉不是素人吧,太专业了。”   “不知道怎么说,我以为我在普通人里算会唱歌的了,这位一开口,我他妈就是个会张嘴喘气的。”   “有人知道这是谁吗?”   “卧槽也太好听了吧。”   ……   除了这个视频,底下还有几个真爱粉丝在介绍应肃,她们并不知道应肃的真名,只打了网名,还翻出了不少老视频剪辑,视频整体与其说是介绍应肃,倒不如说是在吹金雪梅,不过看昔日的视频,倒也的确能感觉到金雪梅的风范来。   年轻些的应肃声音要更外放些,而金雪梅并不妒忌这个后生,反倒是欣喜无比地在舞台上像个小孩子般跳了起来,真诚地邀请应肃上台来合唱,喜色溢于言表。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更别提是被其他行业盖过了,粉丝跟素人相较于专业人士天生就有评价加成,就好像一个做家具的会很演戏一样,无论他演技如何,只要能与寻常演员相差无几,便轻而易举可以被提及到更高层次的范围。   在自己的演唱会上瞬间被歌迷盖过风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有这么好的教养跟反应。   徐缭想了想,换成大号,直接关注了金雪梅。   直到这会儿,徐缭才有闲心去看看自己的热搜,底下照旧是视频,应肃的脸没拍到,倒是徐缭的脸清清楚楚,不过并不难猜应肃的身份,他觉得有趣,就发了条消息给应肃,说道:“看到没,叫你说这届狗仔队太差,人家转头就报复你对象了。”   底下的评论无非就那几样:惊恐万分的、分析前因后果的、不愿意相信的、恐同的、尖叫的……   还有一部分跟崔远山心情差不多:你是个基却没跟XX搞上。   被拆西皮的痛不欲生,还有一部分则喜大普奔,其中有几个ID也很熟悉,徐缭隐约记得自己看到过她们或者他们写的文。   应肃只是回他:“准备好媒体发布会。”   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崔远山跟应肃两个人的人生里,地位反转最大的一次。   崔远山不光想把应肃打成猪头,还想把他骂成猪头,结果气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直跳脚,大发雷霆了半晌,对方巍然不动,似乎完全不受影响。大概是觉得某句话能安慰到他似的,应肃火上浇油了一把:“我已经做好危机公关随时应对的准备了。”   “那我要不要再送你一句好棒棒?”崔远山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他难以置信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东西啊?你怎么可以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你,而且这事儿完全没告诉过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应肃十分冷静:“我们刚领了结婚证,他有权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状态下,选择亲我。而我并不讨厌,为什么要拒绝。”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   崔远山冷着脸道:“很好,又是个我完全不知道的消息,你们结了婚,我却没收到邀请函?”他都快气笑了,“敢问您老是怎么追到手的。”   应肃想了想,摇头道:“是他追的我。”   “住口!”崔远山差点心肌梗塞,“求求你闭嘴吧!可做个人!”   应肃虽想反驳是他提起的话题,但鲜少见崔远山这般怒火滔天,因此还是识相地闭了嘴。崔远山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徐缭接下来的作品没有多少,到《极端》上映的时候这点风波估计也早就过去了,即便过不去也无所谓,本来崔远山就不在乎。   只要不是出轨溜冰被抓,因为对演员的个人好恶影响对电影评价的观众,压根也就不配被称之为观众。   他沉默了会儿,又问道:“叔知道了吗?”   说得自然是应睿。   “他知道。”应肃淡淡道。   崔远山点了点头道:“那很好。”他沉默了下去,两个人靠着办公室的桌子抽烟,倒像是很早很早之前,崔远山跟隔壁班的男生打架时,好像也是这样的气氛,只是两人仿佛瞬间倒换过了身份。   不懂事的那个变成了应肃。   “我真是不懂,你怎么会蠢成这样。”崔远山叹了口气,“你是被美色迷惑了脑袋吗?现在搞成这样,压根没办法收场,还是你们俩就完全没想收场,直接打算公开?”   应肃想了想道:“看徐缭想怎么样。”   崔远山简直无话可说,他抱着胸,嘴唇上还沾着烟,就这么叼着烟跟应肃讲话:“他要亲你你就让他亲,他想怎么公开你就准备好后续,你怎么这么厉害,就没想想你老板会不会当场崩溃?你让金雪梅当场失业的时候,是不是顺便想了下让我当场去世啊???”   “远山。”应肃皱了皱眉,不太喜欢他这样的玩笑话。   崔远山怒道:“你今天还敢对我凶了?”   应肃哑口无言,只好认栽,乖乖当“猪头”。   “说真的,其实你干脆拿把刀捅死我算了,太刺激了。”崔远山面无表情道,“其实我现在还有点接受不了我们家一哥公开出柜,就那么大庭广众之下,多好一男神,瞎了眼似的捧着你亲得浑然忘我,全然不管第二天外界是怎么兵荒马乱,天崩地裂,而他的老板要付出多少代价,承受多少压力。”   应肃自知理亏,因此看着崔远山,忽然转过身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拿过笔签了自己的名字,递给了崔远山,缓缓道:“工作上的事,随便你写,想写什么都可以,我一定会完成,算是弥补损失。”   “你别跟我来这套。”   “我说真的。”   “……”崔远山疑神疑鬼地看着他,怒火仍在,三秒钟后果决地抽出马克笔在记事本上重重写下一行字,还附带配音效果:“十二月底签下世娱的台柱北晓。”   崔远山冷笑了声,故意提出完全不可能的任务。   他倒是也客气,不忘写上日期,生怕被应肃赖掉。   崔远山冷冷道:“你要是做不到呢。”   “接下来三年的工资我跟徐缭都不要了。”应肃平静道,“我们俩给你打三年白工。”   崔远山并不感动,他很是愤怒道:“你们俩他妈又不缺钱!”   “那你可以选择发工资。”   “我不发!”   …………   媒体发布会办得不算匆忙,毕竟大家早有应对,各大媒体不管有没有收到消息,耳闻到风声都匆匆赶了过来。   徐缭热吻的视频从清晨挂到第二天凌晨,硬生生毫不动摇地高居首位,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可见广大人民群众何其无聊跟寂寞。   上场之前徐缭提前吃了一斤炮弹,眼睛仿佛都能喷出火来,要应肃亲了亲才勉强熄了点火星,沉着脸,穿得宛如斯文败类一般走上台去,麦克风都是自己准备的。他压根没有热搜后的憔悴,也没有半点压力,叫看热闹想拍摄他不堪神态的媒体好一阵失望。   “请问你对网络上现在正在疯传的你是个同性恋这个说法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我就是。”   “请问对于那个亲吻,你作何解释?”   “现在亲吻都犯法了?”   “请问……”   “……”   崔远山在后头笔都快捏断了,沉着脸转过头问应肃道:“你让他这么回的?”   应肃平静道:“给了稿子,他不乐意背。”   “最后,容我辟谣一件事。”   徐缭在一堆问题之后忽然开了口,媒体们不由得精神一振,眼睛发亮,哪怕今天这场发布会够他们写上一周了,可料这种东西哪有鲜少的,自然是越多越好,越劲爆越好,最好是能把所有事全半遮半掩地讲出来,让媒体发挥胡编乱造的功底。   “我想辟谣一下男友这个说法。”   陈词滥调。   有记者轻“啧”了声,却也习以为常。   “他是我丈夫。”   片刻寂静后,全场沸腾。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公开本来是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可惜徐缭跟应肃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任由大众求锤得锤。   求婚、结婚、公开接连三天直接完成。   徐缭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己媒体发布会炸完鱼之后,又上博客发了条新微博。他当然不会那么不负责任,也不至于傻到怼完媒体后一点消息都不发,也完全不给粉丝一个交代。当然公关的确是希望他这么做,然而徐缭要是按照团队的想法来做,那么这场公开也就毫无意义了。   开媒体发布会之前,徐缭曾经问过应肃:“你希望我怎么说?”   应肃只是抚摸过他的鬓发,在后台轻轻吻了吻他,温声道:“我希望你高兴,只要你愿意,想怎么说都可以,我会帮你摆平一切麻烦的。”然后经纪人顿了顿,笑着说道,“有些事如果是注定的,你怎么逃避也没有办法的,罗棠与赵松溪躲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躲过,你又何必一直对这件事牵肠挂肚。”   撒谎!说什么摆平一切麻烦,还不是扣了三年工资!   发布微博的时候,徐缭刚从怒火滔天的崔远山那边得知了应肃跟老板私下签订的合约,他也同样不认为应肃能在十二月底前能挖来北晓,拜托这又不是个游戏,还能开修改器把艺人改签过来的,应肃再强也不是这么个强法。   工资八成是扣定了,两成暂时存疑,这世界上说不准的事多了去了。   崔远山很有点挑拨离间成功的小人得志样,模样非常阴险,冷笑了两声道:“你现在知道小肃这个人多奸贼了吧,你一没注意就被人卖了,是不是觉得挺不值得的。”   男人嘛,架可以关上门之后打,可是当着朋友的面一定要给对方面子,徐缭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强颜欢笑装阔道:“这有什么,我们俩还分谁跟谁?不就是三年工资嘛,五年我也愿意。”   崔远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直接把通讯挂了。   徐缭看着电脑屏幕忍不住唉声叹气了起来,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应肃:转发   【   徐缭V:虽然大家很快就会知道这则消息,但我想近些年来也该感谢大家陪伴我走过这么久的时间,便将这件事也一起捎上,免得刚过元旦就让大家记挂。   这两日应付了很多媒体,看了很多评价,跟肃哥谈恋爱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公开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不过的确隐瞒了大众,这一点实在抱歉。   我是一名演员,粉丝们应该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角色而喜欢我,又因为有新的角色而离开,这是我们的缘分,无论之后会不会再见,我都很感激你们曾经喜欢过我。而有一部分人也许觉得我这个人还算有趣,于是长长久久留了下来,一直陪我走到现在,这些粉丝对我而言如同家人,便不说感激,只道声节日快乐,往后还有更长的路,我们能一起走下去。   凭良心说,我并非完人,会犯错,有喜怒哀乐,并不是任何人心里十全十美的模样。这许多年来,不敢说自己平日里没有做错哪怕一件事,说错哪怕一句话,很感谢大家在各方面维护我,也很高兴大家有自己的想法,会包容我知错就改。   然而我今天想说的是,这件事我没有错。   我爱应肃,这是我的本心。   用不着某些人来评断是非曲直,也不需要关心我的朋友痛心疾首告诉我这是错的。   我只知道国家告诉我,我跟他成为夫妻,是合法的。   谢谢大家。   祝新的一年快乐。   【结婚照.jpg】   】   五分钟后,微博瘫痪了。   比起明星的公开操作,做微博的后台小哥可能更是个需要技术的活,无论是在吃饭、睡觉、生娃、结婚……甚至于上手术台,只要服务器一崩溃,就得立马开始修复。   否则微博可以崩溃,评论不会崩溃,官号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体验到做个流量明星到底是什么滋味。半夜从被窝里被抓出来的程序员其实也挺愁的,又不是明星跟明星结婚,两家粉丝一起爆炸,单一个明星结婚到底有什么好炸的。   可服务器炸都炸了,总不能拿来种土豆,只能认命修复。   徐缭发完就没多看,他觉得应肃那个转发实在是太没诚意了,加上微博都炸了,也就懒得费心去关注,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没宣发的超跑广告,好在广告片还没拍,出这事儿了估计也拍不成了,算了,让应肃去搞定吧。   三年的工资呢。   “上当受骗”没得到任何提示的厂商没能打电话来质问他为何做出如此不明智之举,还好没打来,否则徐缭此刻心火燃烧,非得喷他个狗血淋头,让人知道连徐缭顶头上司都没这资格得到事先通知。   结婚仿佛结成了公众危害,要说徐缭心里舒坦,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要能修得对万事万物平心静气,那早就成佛了,怎么还能沦陷在这红尘脂粉窟里,尤其是他家这脂粉淡得跟天山的雪一样冷,要不是徐缭眼巴巴拿心窝暖了好几年,至今都化不出半点春水。   打来电话的是应睿。   徐缭跟他见过一面,只有一面,却仿佛认识了很久的老友,因此讲话时也还是原先的态度,仿佛这人只是病房里结识的一个好友,而不是应肃的父亲。   “那辆车挺漂亮的。”老人家说起话来很是大方,他轻轻笑了笑道,“再合适你不过了。”   徐缭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听见外头车子的喇叭声,于是走过去开了窗帘,发现应睿开着那辆还没上市的超跑停在自己家门口,差点把手机摔地上了,赶紧去开门把人迎进来。   今日应睿的气色比起之前住院时好太多了,他穿了件高领毛衣,脸上带着点笑,看起来竟然像西装版应肃的哥而不是爹,当然,如果是休闲装的应肃,那应睿还是爹。应睿进门时递过来一样东西,是车钥匙,他很快就到沙发上坐着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道:“你那摩托车不错,不过有时候要出个远门,还是四个轮子的方便。”   这辆超跑可不止四个轮子这么简单啊。   徐缭手里握着近千万的跑车钥匙,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赶紧去厨房里倒茶,可惜只有热水,他被应肃惯坏了,除了应酬才恶补一番知识,平日里家里这些茶叶饮料全是对方在张罗,于是犹豫着挑了个自己还算认识的绿茶茶包泡进去,又找了个漂亮的杯垫跟小瓷盘托茶杯,这才敢递给应睿喝。   “我妻子很喜欢。”应睿看着茶水笑了笑,温和道,“可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倒累你费心了。”   “不累不累。”徐缭松了口气。   应睿来此,只喝了一杯茶,他抿了抿唇笑道:“我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这点小心意就当是见面礼吧。”   这句话当然不单独指车子,手心里那枚车钥匙像是更沉了点。   应睿走前伸手揉了揉徐缭的头发,举动跟应肃的有点相似,只是模样更慈爱些,徐缭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觉得鼻酸委屈,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一般,分明他跟应睿并没这么熟的交情。   “好孩子。”应睿拥抱了他一下,缓缓道,“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徐缭含泪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应睿出门前,徐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小声喊了句:“爸。”   对方转过头来看他,逆着灯光,表情看不太清楚分明,只是依稀从轮廓中能辨认出应睿笑了笑,既没有回应,也没有祝福,仿佛天经地义,家人之间互相关心照应。徐缭抽了抽鼻子,目送应睿离开之后——有人来接他,看起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他上车前还让徐缭赶紧回去,天寒地冻,怕受不得凉。   徐缭拨了个电话给应肃,对方低声问他:“干嘛?”   “肃哥,我有爸爸了。”徐缭泪汪汪道,“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子了。”   应肃啧了声,冷冷道:“又犯什么傻呢。”   徐缭刚想跟他抒怀一番,忽然听见应肃背景声里一片嘈杂,不提熟悉无比的快门声,还有混乱吵闹的提问,人挤人发出的惊呼,甚至有女生尖锐的嘶吼跟哭喊。应肃的声音都忽远忽近了起来,他平静道:“等我回去再说。”   “你在哪里?”徐缭忽然感觉到全身发冷,他猛然站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三分,急忙道,“我去接你。”   “你来更容易出事。”   多理智,应肃这时候还在想这些事,可徐缭急得快从沙发上滚下去了,他忙道:“那你快回家,让我看看你,你有没有受伤——”   应肃的手机突兀没了声音,通讯断了,徐缭再拨只能听见忙音,心里顿时凉了一片,冷得他牙齿都打架。人类最大的恐惧是未知这句话果然一点不错,徐缭明知道应肃绝不可能出任何事,可是罗棠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像是又在脑海里徘徊闪回,那个人换成应肃时,他觉得心脏像是都为之一窒。   即便找再多理由安慰自己,即便反复劝说自己,可是恐惧感始终徘徊不散,几乎叫徐缭丧失理智。   他把电视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乎要摔了遥控板,然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应肃打电话。   好在应肃在徐缭的理智即将绷断之前,提前回到了家里,他看见门口的新车也没半点意外,自顾自下了车就回到了家中。情况虽然算不上狼狈,但也算得上是有些不太好,然而对应肃这个人而言,能让他表现的不太好,基本上就等同于常人的狼狈不堪了。   徐缭的脸结冰速度之快,堪比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河面都冻上了。   “怎么回事。”徐缭隐忍着怒气不发,走过来拽着应肃的领带,手上的遥控器都没丢,“手机怎么突然关机了?”   “被踩坏了,几个小姑娘情绪太激动,保安第一下没拦住。”应肃顺手把领带解了,露出手腕上的几道抓痕跟淤青,他见徐缭的目光落下来,平静道,“手机被记者跟粉丝们挤掉了,我怕发生踩踏事故,就没去捡,先上了车。至于这些,都是些孩子,我总不能动手吧。”   徐缭怒气沸腾:“你打他们啊!要是我在场……”   “那你打算把谁打了?”应肃冷笑了声,“做完采访咱们就直接去局子里蹲着了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徐缭恼火道。   这是他头一次能得意洋洋地跟应肃说:我就说吧,就不该公开。   可徐缭一点兴趣都没有。   应肃看着他,柔声道:“我也没有开玩笑,徐缭,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你公开的,我们都有责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们总是要面对这一关的,不赞同不理解、反对、厌恶、憎恨、攻击,跟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无关,他们在宣泄自己私人的情绪,你没必要为他们的行为买单。”   徐缭沉默地看着他,悄无声息地流眼泪,然后埋在应肃怀里道:“我没有做错什么,对不对?”   “你没有。”应肃拥住他,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人再伤春悲秋也不能抗拒生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应肃往手上贴了两块创可贴,倒了点药酒把淤青揉散了,两人挤在沙发上随便挑了个外卖软件点了些家常小菜,大概是这个时间段下单的人不多,外卖送得很快,打开塑料袋的时候,热气还正浓。   应肃倒出来装盘,仍不放心,还要再回炉一次。   对象已经平安到家,徐缭这才有心情重新捡起手机看微博,服务器终于被折腾完了,他的主页却有不少评价跟转发,私信几乎都爆了。他偷偷摸摸看了眼应肃在厨房的背影,点开私信栏看了几条。   “你真恶心!”   “变态!”   “这是假的对吧?”   “祝福缭总跟肃爸,祝你们一直幸福o(* ̄▽ ̄*)o爱你们。”   “他真的配不上你啊哥哥,又老又丑,QAQ快清醒过来吧。”   “我知道一定是潜规则,TAT哥哥你是不是疯了啊!”   “真是服气了,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事业拿来当玩笑开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   徐缭怒极反笑,他妈都不敢这么教训他,还拿事业来说事儿,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扯开嗓子喊道:“应肃!!!你给我过来。”   应肃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还穿着小围裙,冷冷瞥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徐缭本来对上应肃就没辙,更别说今天应肃还因为这事儿受了伤,因此气焰一下子蔫儿了下去,畏怯道:“你对象被人欺负了,你都不说两声吗?”   “你打他啊。”应肃理所当然地拿之前那番话堵他。   “我要能钻进屏幕我就去打他了!”徐缭怒道,“软的不吃你非要吃硬的是不是,把手给我伸出来。”   应肃问他:“干什么?”   “干什么?”徐缭咬牙切齿道,“我给支持我们俩的小姑娘发个糖。”   应肃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是关键时候又很招人疼,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徐缭这个做法,只除了眉眼里都透出对这个主意的嫌弃之外,还不忘嘲讽徐缭:“我头一次见人赶着上去爆自己小号马甲的。”   “我乐意。”   徐缭愤愤不平。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上就和平得多了,不少粉丝的确迁怒爆炸脑,不过很快就被怼回去了,因此底下几乎都是一片祥和。   徐缭也看了看评论。   “呜呜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缭总好刚好A好MAN攻爆了!”   “不好意思,我要离开塑料,入坑叙述,呜呜缭总这是什么绝世超攻,太撩了吧。”   “脑脑您看着要不奶一口酥酥跟星灿灿?”   “我的眼泪不值钱。”   “我哭了你呢!”   “脑脑还有没有新图?”   “说起来脑大到底是谁啊?”   “脑哥脑哥TVT,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发表下感想吗?”   ……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我们。【配图:两人举起一只手,各挡住自己的半张脸,戒指在灯下闪着光。】   “……是我想的那个我们吗?”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我他妈……我说我们这群青铜里怎么混进来一个王者。”   “草!感情是正主给我们发糖。”   “我们????”   “不过起码确定了脑脑的性别,真的是脑哥啊!”   “天啊脑哥到底是肃爸还是徐老师啊我的妈哎。”   “应该是共号吧?就跟琅哥那还有景哥那样?”   “草草草草草。”   “服气的,这操作我是服气。”   “祝福肃哥跟缭缭~”   “TAT祝幸福,要好好的啊。”   “结婚证设计也太丑了,完全配不上你们俩人的美貌啊,呜呜呜呜,妈妈我的西皮亲自下凡来给我发糖了。”   “我哭到枕头都能拧出水了,你们太棒了,永远爱你。”   ……   小号自然没有大号关注度那么高,因此也没有那么乌烟瘴气,祝福的言论远远多过辱骂跟诅咒的,徐缭看得微微笑了笑,总算能心平气和下来,耐心去回复亲友们了,他打出柜以来还没回应过其他人呢。   而应肃刚刚用工作手机打开了微博,他关注的账号不少,作为当事人之一,其实他受到的干扰远比徐缭要少。   然而——   蒙阳V:@徐缭,我兄弟;@应肃,我嫂子。   韩云迟V:@徐缭,我哥们;@应肃,我嫂子。   罗棠V:@应肃,我朋友,两个小美人的干爹;@徐缭,他对象,两个小美人的另一位干爹。我来讨喜糖的。   赵松溪:@应肃,@徐缭,大美人的朋友,小美人的两位干爹,恭喜。   应肃皱起眉头,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情况并不乐观,接下来但凡两人外出,基本上摄像机就如洪水般涌来,扰得两人不得安生。   这不是什么顶了不起的事,不过是话题敏感,而当事人又正出名,人们乐得省下买动物园的门票钱来追逐这场好戏。流量带动资本,兴趣带动话题,媒体对徐缭趋之若鹜,连应肃都避不开骚扰,活动发来一波又一波,推掉几个不重要的,去几个重要的,却没什么剧组再发来消息。   圈子里喜欢观望,没有谁代替不了谁,雪中送炭不容易,对哪一方都一样。   蒙阳跟韩云迟据说发完微博之后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两人嘻嘻哈哈全没当回事,发了消息来给徐缭,恶狠狠地质问他怎么结婚没发请帖。徐缭直接回道:“屁啊,我对象跟我求了婚,当天我们就去把证领了,第二天看演唱会直接被人拍了曝光,这才一星期不到的事儿,我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哪来的婚礼。”   两人十分惊恐,韩胖胖沉思半晌道:“兄弟……该不会你才是嫂子吧。”   徐缭不假思索地回道:“那不能够!你们是我哥们啊,他当然是你们嫂子了。”   韩云迟跟蒙阳顿时松了口气,韩云迟忍不住感慨万千道:“那就好,这哥们要是突然变成姐们的,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蒙咩咩道:“截图了,某位著名歌星韩胖子发表性别歧视言论。”   韩胖胖回他:“我呸。”   蒙咩咩立刻转移话题:“不是我说你啊,缭儿啊,你怎么可以让嫂子求婚呢?虽说人家平日里是恐怖了点、残暴了点、冷酷了点,我们也都知道他很有能力,可是嘛,对象毕竟是拿来宠的,你看看你,平日人家都照顾你多少次了,到底是求婚这么大的事儿,你还让人家主动,这样就不太合适了吧。”   徐烧烤说:“我靠啊,你当我不想啊,才第一次去他家,刚坐下喝了杯咖啡,他就把戒指丢过来问我要不要了,我他妈脑子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准备收回去了,我敢说不要吗?再磨叽三分钟,这辈子就别想跟他拿结婚证了。”   蒙咩咩只好道:“嫂子是个狼灭。”   不过韩胖胖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他吃惊道:“你是被爱情鸟给撞晕了脑子,还是疯球了,刚结婚就直接公开了,这么跳,这么虎的吗?兄弟你是吃金刚大力掌长大的吧,遇到什么就直接跟人家刚过去。”   “人家都愿意跟我过一辈子了,我哪能不对他负责。”徐缭嘚吧嘚吧说道,“你们俩单身狗知道什么啊,两个人能有多少缘分才走到一起,喜欢变成爱情,爱情磨合了还要看适不适合,适合了之后还要互相磨合,人最是喜新厌旧,还不能把感情给磨淡了,所以你想想,人海茫茫,找到个完全适合你的人,多难啊。”   蒙咩咩肃然起敬:“缭哥流劈。”   韩胖胖不以为意:“妈的,有什么好炫耀的,等过年我也给你们找个嫂子。”   徐烧烤:“靠,西门庆,你居然想抛弃咩咩?”   “……关我屁事。”蒙咩咩骂娘发自真心。   徐缭跟朋友畅谈一番,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赵松溪是个大好人,且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了,只要徐缭没有作奸犯科,估计在他那儿就没有什么大事。谢过赵松溪跟罗棠的关怀之后,徐缭跟着沙雕二人组继续贫嘴,在沙发上晃腿,半晌才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他对象,便趴在握手上问道:“你在忙什么?”   “联系北晓。”应肃从笔记本电脑后探出头来,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徐缭,淡淡道,“你真想被扣工资啊?”   不……重点不是这个吧。   徐缭痛苦地蜷缩在沙发上。   比起从世娱那把北晓挖过来,难道不是扣工资来得更轻松点吗?   论生猛,大概是没有哪位比应肃更恐怖了吧。   网上自然也并非全是反对的声音,有一小簇人也在为他们俩的爱情摇旗呐喊,献上祝福,久而久之,徐缭也就懒得再看大号,反倒专注起小号来了,之前给他发文包的小姑娘颤颤巍巍,居然壮着胆子又来了私信道歉:“对不起脑脑,之前不知道,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徐缭仿佛看到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送出一朵花,心不禁柔软了下来,便回道:“我知道,没关系的。”   其实事后他也从回收站里捡回了那个文包,肉味满足了口欲,他才有了无限耐心点进清水之中,完美结局向来是人们的最爱,然而悲剧与荒谬的哑剧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些故事里他们永远在一起,甚至借助那些奇思妙想有了个幸福的家庭;有些故事里他们最终没敢迈开那一步,向世俗妥协,从此生离,各自退开一步,带着无言的爱意,就此沉默一生,不再吐露只言片语。   这倒也是很合理的猜想。   只是绝大多数人总是忘了,世道纵然艰辛,可总也有些美好。   不过这些小姑娘文笔还真是很不错。   徐缭含着眼泪,看着同人文里自己跟应肃分手后的片段,作者从应肃的视角出发,落笔的风格也是冷冷淡淡,他们分了手之后,应肃没事人一样地回家吃饭——这里对应肃家的脑补跟徐缭所以为的一模一样,因此跟现实里应肃家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过这个遗憾无伤大雅。   这一段写得非常压抑,直到吃饭的时候,应肃悄无声息地流了泪,他将饭碗放下,痛得几乎窒息。   屁咧。   徐缭哭得更大声了,这个人只可能是他,而不会是应肃啦!   “你过来。”应肃的脸还藏在电脑后面,大概是受不了徐缭这么鬼哭狼嚎了,跟唤猫似的把他喊过去,看着徐缭满脸豆花,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大概是误解了,淡淡道,“不是叫你别看那些私信了吗?”   徐缭眨巴眨巴了眼睛道:“可是有人支持我们啊。”   应肃怪稀罕地瞅了他两眼,便没有说话了,只是把人抱在怀里,再寻常不过地亲了下,缓缓道:“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未必能有更多休息的时间了,我还要忙,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有洁癖的对象难得邀请,徐缭自然不敢不从,宛如化开的史莱姆一样滩在了沙发上,哼哼唧唧地推搡应肃:“那你去给我拿毯子。”   应肃轻轻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来,任由徐缭金贵的脑袋磕磕绊绊抖在沙发平面上,毯子挂得不远,他拿来给徐缭披上之后就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努力工作。徐缭眯着眼听打字声,半晌才道:“有这么忙吗?反正老板之后三年也不打算给我们发工资了,干脆得过且过算了。”   “不是在忙公司的事,是在忙善后你的事。”应肃缓缓道,“你还真想歇到开春?这事儿不会拖很久的,你最好自己也准备好,不要工作来了却状态不佳。”   徐缭拿毯子蒙着脸,绝望道:“哥哥哎,我的亲哥哥,我喊你爸爸了成吗?咱们俩这才公开多久啊,你就盼着我赶紧上工,你老实跟我说,崔远山到底是私底下给了你多少红包,工资都不准备给咱们发了,你还想着我卖命呢?”   “远山说,如果真没剧组愿意要你,接下来一年他捧你,公司里所有自制剧你想演什么就演什么。”应肃轻笑了声,“你说这个红包够不够重。”   “干!”徐缭愤怒地爬了起来,“算我怕了你们俩了,不就是工作嘛,把日程表给我拿过来!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徐哥凶猛起来是怎么灭绝人性的!”   这句话很值得人反复揣摩,不过徐缭的确算是个拼命三郎,接下来他活跃于各大活动之中,应付那些没完没了的哭诉跟幸灾乐祸,从没掩饰过手指上那枚银色的婚戒,坦然而冷静。人们压根捕捉不到他愤怒崩溃的神态,也看不到这个人被世俗挤压后的绝望,仿佛这场公开给所有人都带来了影响,唯独他置身事外。   “你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记者递来话筒,期望徐缭给予一个回答。   徐缭记不清自己回答了什么,只是这个问题之后,一切都在慢慢好转。毕竟再大的事情也会有平息的一天,徐缭底下祝福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咒骂跟震惊,媒体找到了新话题,也不再热衷于徐缭本身,他得以喘息,晚上便悄悄做了个梦。   梦不是很长,大半被酒浇灌着,死亡对人类而言是一种无法避免的存在,对当初的徐缭而言也相差不远,他并不主动求死,可醉醺醺地倒地后,也没有求生的想法,若能苟且勉强活下去,他就这么活下去;若不能,便就这么死了吧。   尸体在酒海里载浮载沉,形貌枯槁,大概有七分像鬼,三分像人。死前神态也没有半分惊恐,坦然地抛却这一生负担,像是只不过长眠于此罢了,忍受折磨、忍受失望、忍受痛苦,忍受失败、忍受……直到无法忍受。   醒来时应肃正看着他,手指描绘过脸颊,声音清冷:“怎么全身是汗,做噩梦了吗?”   “嗯。”   徐缭缓缓道,把脸蹭在应肃掌心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轻声道:“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   他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那些曾让他麻木的过往,居然在这瞬间变得如此恐怖起来,应肃将被冷汗泡得湿漉漉的徐缭抱在怀里,捏他宛如冰块般的手指,皱眉道:“要不要打个电热毯?怎么身上冷成这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徐缭急促呼吸起来,他紧紧抱着应肃,凑在耳边犹豫半晌,轻声道,“是你选择了我。”   “什么?”   徐缭又一次回答那个问题:“是你选择了我。”   应肃便没有说话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应肃的确是个狼灭。   徐缭出柜这事儿刚平息没两天,他被人拍到了跟北晓在某家咖啡馆见面,准确来讲,应该是跟踪北晓的狗仔队意外拍到了他。徐缭到底是圈内比较有分量的一位男明星,他的出柜给不少狗仔打开了新的思路,那些过从甚密的男明星之间,有没有可能也是未公开的关系。   不少爱玩的单身男明星就遭了殃,两个好朋友出去喝杯酒,晚上留对方睡一觉,第二天都得担心记者会不会直接写他们俩就此同居了,这年头为了防止记者,除了跟女人保持距离,还要跟男人也保持距离。   而北晓作为出道至今从没绯闻的天王之一,自然多得是狗仔二十四小时跟着。   人是免不了交际的,即便整个咖啡馆都被包下来,也阻止不了狗仔的无孔不入,本来这也不会叫狗仔觉得是绯闻,奈何应肃前头刚跟徐缭传出过相关消息。姑且不谈北晓跟星尘的王牌经纪人会面是多大的爆料,把应肃另一个身份挪出来,北晓私下与徐缭的同性恋人会面,也是很不错的桃色新闻。   徐缭在结婚的一个月后,丈夫被媒体强行“出轨”。   崔远山看到应肃又上热搜的崩溃不必多提,他打给徐缭时的歇斯底里已经足够说明当时的情绪:“你们俩是不是想要我死!是不是!你以为撤热搜很便宜吗!很便宜吗!!!我警告你们俩,这次我不会再管你们了,我不会再管你们了!!!”   “……”徐缭当时正要走红毯,躲在化妆间里化妆,猛然听了一顿批,莫名其妙得很,赶紧打开手机看了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媒体把应肃编得跟个狐狸精一样,好像别人只要跟他吃顿饭就能立刻诱拐回家,徐缭差点气到倒栽葱,应肃的攻略难度起码是超S,媒体真是典型键盘侠,自己没上手过就敢随便说说,搞得好像应肃的攻略难度只有C一样。   喝杯咖啡就算是约会啊。   那应肃帮崔远山打架岂不是爱得他要死要活了。   崔远山骂完徐缭还觉不够解气,又打了电话给应肃,这段时间大概是他人生最辉煌也最火大的时刻了,不过他也真的花了够多冤枉钱了。   应肃皱了皱眉头,跟北晓打了个招呼,对方从容点了点头,涵养极佳地给他指了个路,于是应肃站起来去僻静的地方接电话,开口就震慑住了崔远山:“我在工作,你最好有恰当的理由打来妨碍我。”   “你在干什么啊大佬!”崔远山差点气昏过去了,“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刚跟徐缭结完婚,你后脚就去见北晓,你想怎样?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当场去世啊。你苦命的远山小弟虽然曾经欠你很多,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拿这种方式来还啊!你是要我倒茶还是给你按脚,或者你有什么仇家我都能帮忙盖麻袋,你倒是别拿自己的名声来玩啊!”   应肃跟徐缭一样的莫名其妙,他冷冷道:“不是你要挖北晓吗?”   “嘎——”崔远山说,“啥?什么玩意,我的亲大爷哎你刚刚说你干什么去了?”   应肃心平气和:“之前其实就有消息了,世娱换了新东家,北晓这么多年待在世娱是因为欠老东家的人情,现在换了批人,利益起过不少冲突,他们大公司一般会很早提续约,但是北晓一直拖下去没签,现在老人走了,他打算独立出来单干,之前你不是要挖他吗?我就试着联系了下,他答应跟我出来喝一杯谈谈具体情况,不过我们庙小,如果想留下他,估计合同方面占不了什么便宜。”   崔远山说:“我靠?”   “还有什么事。”应肃不耐烦道,“我这边还在谈,谈不成算你的。”   崔远山像是呆滞了片刻,沉默无声,反倒叫应肃有些担心起来了:“远山,你还好吗?你倒是说句话?”   “哦……没啥。”崔远山好像大喘气了下,缓缓道,“我在算北晓的热搜撤下来到底要多少钱。”   应肃略有些无奈地靠在墙边,说道:“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无论我愿不愿意谈,这件事谈不谈得下来,你最好意识到一件事,谈下北晓对星尘来讲有好也有坏,他固然可以给我们当个招牌,不过你要是想完完全全管着他,指望他会像是岳辛杰那么听话,那你是妄想,星尘现在还没有那么大的实力把他全吞下去,可你要是觉得他只是挂个名,合同谈出去就太不划算了,你最好是自己想清楚。”   如果把这当做一款游戏来讲,星尘作为一个中型娱乐公司,徐缭属于公司里唯一一个上升期且接近顶级的明星,不过他是有家属加成的,这就意味着他是一线的明星,也愿意拿着二线左右的合同,并不是星尘不愿意给他更好的,实在是这就已经是星尘的顶级合同了,其他大公司能开出更好更高的合同,而星尘最多只能给他添点分成拿。   这属于公司本身的实力问题,而不是老板的态度问题。   而北晓作为一个顶级明星,星尘能搜刮家底给他掏出一份超顶级的合同,然而那值不值得,划不划算,又是另一回事了。   崔远山恍惚道:“不然你再考虑下……扣工资的事吧。”   应肃冷笑了声,把他给挂了。   崔远山握着手机痛心疾首,疑心出生时自家亲爹忘记把人生的修改器跟攻略本放在自己手心里了,否则世界上这么多普普通通的人,就蹦出了应肃这么个大妖精,想干什么都能成,早知道他就写把世娱给买下来了——啊,也不成,应肃八成能谈下来,买不买得起就是星尘的事了!   失策!   又跳到小肃挖的坑里了!   秘书正巧进来送文件,见崔远山垂头丧气,不由得非常关切,温声道:“老板,你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倒杯热水?”   “没怎么了。”崔远山闷闷不乐道,“抑郁成疾你听说过吗?”   秘书小姐姐不容置疑地去倒了杯热水给他,说出了女朋友最讨厌的一句话:“喝热水吧,喝了就好了。”   崔远山绝望地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女人为什么这么讨厌这句话了。   “我想自杀。”崔远山把头埋在胳膊里。   女秘书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先把这些文件签完。”   “……我说我想自杀。”崔远山悲愤道,“你没听见吗?你居然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去看文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女秘书振振有词道:“老板,我是为你好啊,你想,你看完了这些文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苦难可以难倒你,等你把它们都做完了,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多么可爱,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而且你想,你都把活干完了,怎么舍得去死呢。”   崔远山恍然大悟:“你是应肃招进来的吧!把加班说得这么有道理!”他拿过热水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文件。   “您现在好些了吗?”   “闭嘴,你再问一句,我立刻转身跳楼。”   ……   北晓运气就比徐缭好得多了,除了他跟应肃真的没有一腿的缘故,主要是他们俩的热搜没过三小时,热搜就被一对偶像宣布交往的信息给爆了。   偶像这种生物,不需要强到什么地步,只要什么都会一点,长得足够好看,基本上就能被人设造成粉丝伴侣模板,出事的这两位堪称绝对流量,男女粉几乎都快疯了,自然微博也没能幸免于难,直接崩溃了。   徐缭下了红毯之后就发现北晓跟应肃没事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要自杀的小姑娘,吓得他还以为应肃帮北晓造孽了,结果定睛一看,是个怪熟悉的名字。   这件事本来跟徐缭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就算要追究爆料之前也该是应肃跟北晓的会面事件,而不是他。   偏偏有个女粉丝留了句言:你跟这种女人交往,还不如出柜呢!   女偶像的男粉丝也不甘示弱:你找这么个娘炮,还不如百合呢!   可惜气势太弱,倒是女粉丝那句上了热搜,就抵在这两人的名字下方:#你还不如出柜#。   作为最近刚出柜的男明星,徐缭可不就遭了大殃,他跟应肃谈恋爱的事虽然已经没什么踪影可循了,但是应肃的工作好歹是有记录的,于是前几天在粉丝嘴里还“又老又丑”的应肃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徐缭背后的男人,他最有力的支柱。   徐缭这事儿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还多得是粉丝在底下跳脚骂街,即便有部分理智的粉丝帮忙,可到底有自己的生活,不少人累计了负面情绪跑来宣泄,话赶话就容易呛起来,一时间乌烟瘴气,他都不看评论好久了,还真没指望风向能变这么快,瞬间目瞪口呆了起来。   跟北晓谈完话后,应肃点开私信还是一片骂娘声,还有让他去死的。他的骚扰远比徐缭那的声势浩大要小场面得多,不过人几万条,他几千条,只是徐缭能屏蔽,他却不行,毕竟是工作号,总不见得关闭私信跟评论,细细思索片刻,发了张合照,言辞十分恳切。   应肃V:多谢诸位关心,身体尚佳,婚姻美满,未存死志,不劳几位担忧操劳,日日问候。   徐缭差点笑得从保姆车的沙发上滚到地上去。   @徐缭V: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应肃V:多谢诸位关心,身体尚佳,婚姻美满,未存死志,不劳几位担忧操劳,日日问候。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直到开春,徐缭都没什么事可做,原因很简单,没工作。   场面上那些风风雨雨稍稍过去了,并不意味着圈子里也就完全过去了,他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观察接下来的徐缭是否还值得当初那个价格。徐缭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无所谓,他拍完戏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该休息也休息完了,是时候接些新工作活动活动筋骨了。   只是不想麻烦崔远山。   拍戏并不单纯是个人演员的事,从投资到制片再到买片,很多时候不单单是那么简单的有戏可拍就好。他寂寞地在家里又呆了几个月,忙着重温电影跟看书,有时候甚至会重温自己的电影,好在这样的日子过了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公开这件事说起来很洒脱,真正做完了,才会意识到也许要花很长时间去接受后果,徐缭捧着脸看电脑,他的粉丝脱离了一部分,也留下了不少,撇去孜孜不倦骂娘、恨不得他跟应肃早上西天的,大多都已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说来这件事倒也奇了,即便徐缭不与应肃结婚,也不可能与这几个小姑娘步入婚姻的坟墓,到底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   应肃一来有钱、二来有能力、三来完美无缺,他徐缭能泡上这样一个天仙,粉丝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换句话来讲,即便是把他当做臆想的男朋友,知道自己是输在性取向上,总好过知道自己是输在外貌性格财力甚至名声上吧。   徐缭在家里吃零食看电影,宅得像只过冬屯了足够粮食的松鼠,他虽觉得寂寞、忧伤,有时候还会有点后悔,可不知怎么,却从来没对应肃生出过任何怨恨之心。后来徐缭很仔细地把这个问题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应肃太早就把这个选择递给了自己,任由自己抉择。   世界上最动人的东西,无非是有个人为你打破自己。   没心没肺的人为你伤心落泪,胆小怕事的人为你坚强起来,高高在上的人为你俯首称臣……   打破某些固有的东西,变成另一个,你从未想过的人。   从很早很早起,应肃就已经在慢慢为徐缭退让了,他安静无声地引领着徐缭,不出声,不悲悯,只是在永夜里为这个疲倦的男人掌起一盏似有若无的灯。   徐缭叹了口气,又拆开了一根能量棒啃,他自然是很喜欢那些粉丝的,那些祝福、支持、爱慕、敬仰、真心实意的欣赏、温柔的话语,都像是漫天散逸的星火,流星般在夜空里划过,有些停留的时间长,有些眨眼便消失,可她们仍然很美,点缀了徐缭的夜晚,他自然是很感激的。   然而远方那盏明亮的灯火,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拍摄广告,徐缭才兴奋地活动起身体来,应肃亲自送他去机场,这次拍摄广告的地方定在一个满是沙尘的小城市里,有看不到边的公路跟黄沙,简单来讲,他是去吃土的。   养了一个冬天都没能把徐缭给养胖起来,他倒是对自己的形象略有些惊恐,抓着安全带略有些不安地问道:“我这个样子还好吗?”   “去走秀都没问题。”应肃淡淡道,“你有注意保持身材,这很好。”   徐缭登时听得不寒而栗,心想:我回去就把那些零食垃圾袋毁尸灭迹。   为了避免自己长久的沉默引起应肃的猜测跟怀疑,徐缭果决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好久不见人了?”   “忙远山的五百二十万。”应肃停下来等红灯,他瞥了眼徐缭,像是有点犹豫,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你还记得那次远山对我生气的事吗?”   崔远山对应肃生气的时候很少,因此徐缭很快就想起来了,他点点头道:“我记得啊,你还说那是老板的隐私,他没答应不能跟我说。”他捧着杯奶茶,眨巴着眼睛对应肃道,“怎么了,现在他答应了?”   “那倒不是。”应肃皱了皱眉,迟疑道,“只是,我总觉得北晓有点不对劲。”   这又跟北晓有什么关系?   徐缭歪了歪头,注意力倒是全在五百二十万上了,吃惊道:“有人给老板告白啊,玩这么大手笔吗?”他赶紧把奶茶搁下了,严肃道,“应肃同志,我想给你一张一千三百一十四万的卡,你愿不愿意。”   这倒不是徐缭夸口,别的男明星不一定,可是在他账上抽这笔钱还真不是难事,他除了买下自己那栋房子几乎没什么大开销,几千块的衬衣穿得,几十块的T恤也穿得,表常年不换,鞋子倒是看着换,平日里几百来块也能应付一段时间。   绝大多数资产懒得放在银行里发霉,都托给了专业人士帮忙打理,掏出这么一笔巨款,还真是小事一桩   “你幼不幼稚。”应肃平静道,“我又不缺。”   徐缭一下子丧气:“说得倒也是,我就想对你好嘛。”   红灯还没过,应肃犹豫着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而后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灯上倒数的数字,声音寡淡无味:“你这样很好,我就觉得很好。”   徐缭半晌没了声,捂着自己的脸说不出话来,要不是车子空间不够,他大概能蹲到底下去。   快到机场的时候,应肃正在找位置停车,徐缭忽然问他:“这些天来,你一直挨骂,心里会不会怪我?”   “那你会不会怪我?”应肃停好了车,将眼镜摘下擦了擦,也问他。   徐缭看了看他,忽然探过身去抱着应肃,轻声道:“如果我以后突然会对你生气、乱发脾气、不高兴、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别当我说的是真心话。”徐缭抱得很紧,勒得应肃几乎有点疼痛,人是错综复杂的生物,无法去抵抗那些源源不断的恶意,饶是徐缭也不由得精疲力竭。   应肃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和:“不可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徐缭:…………   面无表情的徐缭松开手下车拿行李箱,“砰”的一声关上门,怒气冲冲地走出七八米后又折了回来敲窗门:“你真不陪我去机场啊!”   应肃略有些无可奈何,便将车窗升了起来,气得徐缭差点哭出来,半晌车窗又放下了些许,对方冷冷道:“你堵着车门是想让我爬出去吗?”徐缭想了下那个场景,差点又笑出声来,乖乖避开一大步,让应肃从车上下来。   “走吧。”应肃拉过被徐缭拖在地上东歪西扭的行李箱,无可奈何道。   今天难得一路顺畅,居然没有堵车,两人到的时候还早,行李箱只有一个,被应肃拿走了,徐缭也就乐得当考拉挂在丈夫身上,他今天穿得挺厚的,加上体重,差点没把应肃给压垮,直到被对方冰凉凉的手捏住后脖子提溜起来,才老老实实趴着肩膀踩着应肃的脚印走路。   “我爱你。”徐缭轻声道,想咬一咬应肃的耳朵。   “嗯。”   两人坐在大厅里等候的时候,人还不算太多,空了不少座位,徐缭握着应肃的手捏他的手指,一会儿贴着脸,一边蹭一蹭鼻尖,玩得不亦乐乎。应肃只是任由他玩闹,跟宠惯只奶猫似的,倒是偶尔会伸出另外那只空闲的手帮忙拨一拨围巾,免得徐缭着凉。   大概过了几分钟,徐缭的手就开始变凉了,应肃皱了皱眉,低声问他要不要喝奶茶,其实徐缭不是很想喝,不过他乐意看应肃为自己做任何事,就眨了眨眼睛,点点头道:“好啊。”又软又甜,胜过一切奶油。   应肃就站了起来,把行李箱推到他面前,徐缭乖乖地抓着握杆,眼巴巴看着他的身影,对方走得很快,奶茶店就在不远处,身姿挺拔,掏出皮夹付了账,眉眼迅速从方才的温柔变成了冷淡。   “是……是徐老师吗?”   徐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喊自己,他下意识回过头,脸上的甜美与愉快迅速消退下去,如烈火焚烧了泥胎表层的金漆,那点柔软的多情并不对世人所呈现,这张面孔很快就换上了叫人望而生畏的平静。   三个小姑娘小小尖叫了声,脸都涨红了,大概是怕附近有保镖出来格挡,她们都很自觉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怯生生道:“是徐老师,可不可以让我们拍张照?”其中一个说道,“其实刚刚跟肃哥的,也拍了两张,不是故意的,不过拍出来的效果很好,所以想来问问,看您愿不愿意。”   徐缭客气地笑了笑道:“介意我看看吗?”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们兴奋地递出了手机,徐缭翻了翻,的确是几张无伤大雅的,不过是他趴在应肃肩膀上的几张合照,便摇了摇头,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不可以的话,我们就删掉。”   “不是。”徐缭说道,“我的意思是没关系,不要做其他用途就可以了。”   小姑娘们点了点头,拼命道:“没问题!”她们又要了签名跟合照,并不贪心,大概是怕打扰徐缭,很快就互相推搡着准备撤离,只是还有些依依不舍,又转头看了看徐缭,轻声道。   “你们真的很般配,会一直好好的。”   “缭缭宝贝加油鸭!”   “百年好合!”   然后三个姑娘就尖叫着嘻嘻哈哈互相打闹着跑走了,都没等徐缭反应,他待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星火啊。   应肃端着奶茶回来,问他傻笑什么,徐缭睁着一双明珠般的眼睛瞧他,忽然傻乐了起来,半晌栽在应肃肩膀上,缓缓道:“真好。”   “你这么喜欢奶茶吗?”应肃略有些疑惑。   徐缭只是吃吃发笑,半晌埋在应肃肩膀上起不来身,好久才道:“应肃,我想拍戏了。”   “哦。”应肃道,“过段时间吧。”   徐缭低声道:“好。”   ……   徐缭在开春总算有了新消息,还是跟经典汽车品牌合作,圈内圈外哗然,却也实打实拿人家没招。   越高端的牌子其实选择代言人越谨慎,毕竟价格昂贵的商品不等同于价格低廉的食物跟日常用品,尤其像是这类昂贵的超跑,能买得起的几乎没有几人,可以说营销跟设计并不针对广大群众,而是特定的一个消费群体。   那么邀请徐缭拍摄广告,其中含义便不言而喻了。   不过成品到底没拿出来,蹲在坑底等粮吃的粉丝们只能互相分享些街拍跟新消息,绝大多数粉丝都没那么恰好的运气撞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即便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关的活动,会有官摄,加上徐缭近来几乎没什么消息,大家也颇感寂寞。   其实徐缭这次公开,他的粉丝流失了一些,绝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不过这群人里也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只吃他本人,对他秀恩爱跟婚姻情况漠不关心,只在意事业、作品、相关活动。即便要吃西皮,也只管角色,无论BGBL,最多出于尊重,不会再真人拉郎,吃RPS。   另一部分则是直接吃了真人夫夫,官方产粮,光是徐缭小号的告白就足够绝大多数人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其实对粉丝来讲,喜欢的明星现实里到底恩不恩爱,又或者是怎样的恩爱,若非完全暴露在摄像机下,像是每部戏那样时时刻刻转播,他们很容易忽略本身,而沉溺在戏剧所表达出来的人物情感之中。   徐缭也不例外。   世人对他们两人的恋情一无所知,祝福虽称得上真心实意,但实际上却未必会觉得萌度胜过电影作品,公开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毫无意义的宣告,之后又自顾自萌相应的角色去了。   早先吃他们这对的小姑娘本就不多,那许多文档全赖感情深厚,孜孜不倦地产出,倒是又惊又喜,一下子美梦成真,不少人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圈内并不禁提应肃,只是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提起,权当视而不见。   倒是这两天突然有人在首页上发了一篇文章,倒是让粉圈震动了下,原因无他,同一时间面对不同的人,徐缭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粉丝们第一次知道他看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爱意这种东西很难说明,也琢磨不透,它只会在恰当的时候显露出来,难以遮掩。这种东西倘若单独一张照片时,那还容易混淆视听,可是两相对比就实在过于明显了。   应肃不是任何绝色,他算不上令人心动的那类男人,假如站在寻常人身边可能还称得上气质不凡,可与徐缭比较起来,就未免差得远了。   谁敢说自己不受眼睛蒙蔽,美这种东西是纯粹的,却也会因为感情而更改。   然而徐缭看着应肃的模样,就好像在看至美,在看爱情本身,在看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爱意从他身上流淌出来,从他眼睛里不受控制地跑出来,从他的嘴唇、四肢、灵魂……无处不在。   徐缭看他所爱的人,是这个模样的。   粉丝们被一口狗粮险些噎死。 第一百二十章   还好娱乐圈虽然喜欢什么都排个行,但终究没有无聊到排一波最差劲助理。   否则汪甜即便不能夺冠,起码也能进前三。   徐缭公开这事来得实在太快太仓促,加上他最近又没有什么工作,汪甜在家里宅了好几天,愣是迟了好半天才知道这事儿,周围的朋友或试探或羡慕地夸赞她能保得住秘密,难怪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汪甜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天地良心啊!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自家的上司有钱有颜有名,愿意任性,她一个小助理能怎么的,只能强颜欢笑,装作自己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汪甜都快尖叫出来了,凭良心说,如果徐缭“传绯闻”或者说公开的人是玩得比较好的其他随便什么人,不论男女,那汪甜可能反应都还好些,毕竟大家都是人,谈情说爱是非常正常的事,偏偏是应肃。   汪甜回温当初自己偶尔跟徐缭提起应肃时,对方暧昧的反应,就觉得当年的自己傻白甜得像个蠢材。   当着人家对象面说坏话,可不是蠢!   超跑广告之后,徐缭的工作情况就稍微好转了些,起码算是有戏拍了,而且是比较正经的戏,不是那种落井下石来看看能不能讨到点便宜的。圈里对这事儿其实倒比较宽容,也算不上宽容,理应说是压根不在乎,毕竟玩出花样得多了去了,徐缭这点事儿,连花边的档次都沾不上。   撇去个别恐同人士不提,绝大多数人差不离是觉得徐缭公开这做法有点愚蠢,可跟他找了个什么对象,其实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现在风气调转,大家多都接受下来,而徐缭掉粉也不算严重,加上超跑广告保驾护航,暂时市场是掉不下去了,自然工作机会也就慢慢回来了。新戏看了几部都不太合心意,只是好剧本向来难找,反复衡量了许久,还是选定一部下半年开拍的古装玄幻电影。   依徐缭现在的情况,压根不需要试镜,只要不是主角,他看上什么角色随便挑,前提是角色差别不会太大,比如说好好一个奶油小生硬要去演虎背熊腰的大汉。   正主一开始忙,汪甜自然也闲不下来,加上《极端》是两大公司的合作电影,星尘这边偶尔人手不够,被抓包一两次简直是常有的事。汪甜正接完应肃的电话,从片场角落里找到咖啡机整了半天,好不容易拿到手一杯热咖啡,转头就看见徐缭在跟北晓在谈话,差点吓得心脏瘫痪。   北晓跟应肃那条热搜虽说上得没什么颜面,但好歹也是上了,汪甜再傻也是圈内人,对这事儿隐约还是能摸到点眉头的。之前就有风声传出北晓跟世娱闹矛盾,一直没有续签,不少公司派了人过去打听,连杯水都没能蹭上,应肃能得对方请一杯咖啡,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倒姑且不论应肃本身的能力如何,要是北晓真有意大佛进星尘这座小庙,指不定现在还畅谈正欢的两人以后就是资源竞争对手了。   说汪甜不喜欢北晓,那实在没可能,美色人人都喜欢,要是说徐缭是浊世翩翩佳公子,那北晓就是花间雪、明月霜,云外烟雾沾了点江南春色,清清冷冷的冰山美人多了丝红尘气息。他们俩完完全全是两种风情,当然,其实汪甜还是觉得琳琅不进娱乐圈怪可惜的,这三个人要是对上,指不定能来盘三国鼎立。   可毕竟喜欢这种东西也分很多种,汪甜到底跟了徐缭这么久,哪怕对方家里都没去过一两次,永远在门口接人,至今连钥匙都没拿到,甚至上司结婚自己都是慢半拍知道的。   ……哎,越说越郁闷。   总之汪甜的眼睛虽然被美□□惑,但是心还是偏向着徐缭的。   徐缭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这次巧合跟北晓撞上,而应肃又说得云里雾里的,导致他的确心生好奇,就过去主动搭了个话。对方算不上善谈,可要说孤傲冷艳也实在算不上,不过想来也是,要是真像小说里写得那样拿鼻孔看人,说话只用单音节,那北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八成是开挂上来的,属于一举报就立刻被封号的那种。   两人不算熟,好在北晓还称得上友好,对话不至于太僵持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习惯了赵松溪还有蒙阳他们轻松的对话,跟北晓聊天时,总觉得十分沉重,有种说着说着就无话可说的感觉,好在北晓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话的问题,偶尔会主动说两句,让徐缭不至于那么尴尬。   他们的话题没多少,只能谈谈活动、最近的情况、还有各自的公司,自然不太可能聊坏的地方,说来说去都是极委婉的客套话,倒是话里徐缭过于得意忘形了些,北晓略有些吃惊地问他跟老板的关系似乎很不错。   的确很不错,差不多是情敌关系,把他的白月光给泡走了。   得亏对方没多计较,还反过来帮自己考虑,这份胸怀跟宽容,徐缭发自真心地认为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要是有谁辛辛苦苦把自己养了那么多久的应肃大白菜给挖走了,徐缭没上去给个撩阴腿算他教养好,不然人家怎么能走到商业巨鳄的位置呢,这胸襟就不能比,所以徐缭想了想,也很诚恳地说道:“我们老板人特别好,公司上下都挺喜欢他的。”   北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老板的确是个很有才气也很有能力的人。”   话只说到这里,礼貌又客气,就没再多说了。   气氛渐入佳境后,徐缭忽然问道:“北老师知道五百二十万是怎么回事吗?”   他问完才觉得自己可能说得太直接了,这事儿得怪应肃,待家里这几月把人都给宠坏了,说话难免直来直往了点。   说到直来直往,可能还要怪蒙阳跟韩云迟。   “挺有意思的数字。”北晓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正巧助理喊他,就对徐缭点了点头道,“很高兴认识你,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拜~”   正好汪甜也倒了咖啡过来,徐缭转过身去,自然也错过了最后发现北晓沉下脸来的机会。   汪甜对这事儿有点忧心忡忡,可是徐缭却很平静,毕竟经纪人总监就是他丈夫,就算应肃再怎么铁血无情真汉子,也总不可能让徐缭吃不上饭。更别提北晓的咖位大到星尘都有点吃不下,又不光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人家要是真想不开跑来星尘这儿混吃等死,那还真说不准是谁沾谁的光。   在北晓底下当二哥,不算亏。   心平气和的佛系知名男演员徐缭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确没必要对这件事操心太多,大概两个月之后,《极端》开始宣传的第一个星期,北晓离开了他的老东家,正式加入了星尘。   北晓的加入跟绝大多数演员加入经纪公司或是娱乐公司并不相同,他更像挂了名,把工作室挂在星尘之下。事实上这在星尘还真不是头一次,岳辛杰也是这么操作的,《艳蝶》成名之后他也没忘了星尘的恩情,不过他说是挂名,其实也差不多是公司内部人员了,除了其他公司来借之外,绝大多数时候,公司怎么说他就怎么干活,勤勤恳恳老黄牛一条。   要不是星尘的确一下子不能扩张到掏钱同时拍摄四五个项目,估计岳辛杰连私活都不接了,整天就待在公司里写剧本拍电影。   北晓应该是星尘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挂名的明星。   崔远山对这件事是又喜又忧,一来签下北晓诚然是喜,更喜的是他还真没花多少钱就把人拿下来了;但忧的是按照北晓的人气,他还得掏一大笔钱给人家花销。   之前因为跟公司闹不和的缘故,北晓去年本来应该有几场演唱会的安排,也全都被公司取消了,加入星尘之后,这个烂摊子自然是由星尘来收拾。应肃懒得理会崔远山,倒是徐缭还挂念着这位竹马的厚道之处,颇为关心地问道:“没事吧?”   崔远山很是感慨地看着徐缭,诚恳道:“我总算知道□□的好处了。”   徐缭:???   门口的应肃一挑眉,掂量了下手心里的文件,崔远山立刻正坐起来,拍了拍徐缭的手背,严肃道:“别担心,星尘再怎么样也会维持下去的,就算有北晓这个巨无霸进来了,老板也撑得住,再不行我去我爸那偷卡养你们。”   哦,忘了这位还是个富二代,属于不好好努力要回去继承上百亿财产的那种。   徐缭于是毫无怜悯之心地把手抽了回来。   其实北晓走到今天,团队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他性子独,又是个聪明人,团队里几乎都是自己的人,没让公司完完全全把自己掌控住,因此脱离开来也干干净净,倒省了星尘的事。   刚进公司就要干活,崔远山一边安排大型演唱会的事,一边跟女秘书感慨:“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崔扒皮啊。”   冷酷无情的女秘书两眼桃心:“老板,我能不能多拿两张票。”   崔远山:“…………你是不是想扣工资了。”   星尘一步步变好变大,收益最多的自然就是手底下的明星,北晓性子独,换个公司也一样,徐缭倒是没感觉出很多差别,他跟北晓的路不同,没什么资源竞争的问题,汪甜忧虑的事大多都没发生。   倒是北晓换公司引起了轩然大波,少不得把两个月前的陈年旧事拉出来“鞭尸”一下,应肃本来就因为跟徐缭结婚而增加了不少曝光率,这次北晓被他谈下来的事一曝光,就直接成了幕后名人了,上镜头倒频繁了起来。   前不久还人人喊打的同性恋问题瞬间因为能力而变成了优质配偶。   人啊,真是现实的生物。   徐缭非常感慨。   应肃却对这件事不怎么高兴,甚至觉得有点烦,这让他突然有点能体会徐缭的“痛苦”了,不过徐缭却很莫名:“我挺喜欢镜头的啊,你不喜欢吗?”   婚后发现跟丈夫的三观有别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应肃面无表情地在心里码好了问题。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子一天天的过,有好有坏,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徐缭拍了广告,接了几个新代言,又跟几个合作的老伙伴续了约,《极端》定档出乎意料得早,居然在十月份上旬就上线了,剧组带着预告片跟宣传跑遍全国,宣传费是金主爸爸出的,崔远山花起来一点都不心疼,除此之外,北晓的演唱会也办了下来,预定在明年的初春。   作为老板的崔远山忙得晕头转向,按照他本人所说,这些日子花出去的钱,他自己看了都肉痛。   徐缭觉得他十有八九是在撒娇,光那座山庄都不止这个价位。   北晓很给面子,虽说《极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但能尽力帮忙就帮了一把,转发了官微让粉丝相聚影院,还答应了到时候首映式会去走红毯。崔远山感慨好歹钱没白花,其实徐缭觉得这事儿也有点意思,每个跟崔远山合作或者归到他旗下的人,好像都怪听话老实的。   前有岳辛杰,后有北晓。   莫非崔远山跟蒙阳一人拿了一半天命之子的剧本。   应肃倒是打签约之后就对北晓有一种莫名的敌意,这让徐缭觉得很困惑,人是他挖的,合同也是他谈的,到底是哪里看不爽北晓,而且除了北晓,他对崔远山的态度也差了不少,简直堪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差把崔远山挂起来吊着打了。   难道是觉得徐缭一哥的位置被顶下去了,所以为自家对象感到愤愤不平?   徐缭只得意洋洋地想了半分钟,就面无表情把自己这个恋爱脑想法给扇在地上一脚踩扁了。应肃要是这种人,他至于拍完《失语者》才把人追到手吗,可不早八百年就睡一张床上去了。   《极端》的预告片反响很好,预售票房也极高,徐缭那一笔算是真正意义上掀过去了,他的粉丝大多还是不怎么喜欢应肃,不过这并不妨碍徐缭天天可劲儿在小号上秀恩爱,自打发现了应肃还可以是个点唱机后,但凡有空,他就点情歌让应肃唱,不管对方会不会,不会就现学。   久而久之,应肃居然也有了一小波歌迷,徐缭又有点不乐意了,于是关闭了小号的歌单功能,觉得很是愤愤不平,被他们俩的CP粉追着问是不是吃醋了。   这大概是群假粉。   徐缭不想轧戏,也没打算把自己的身影塞满各个屏幕,接了一个剧本之后,他就暂时不考虑下一个了,只是中间还有段空闲时间,就搞了个慈善摄影展,当然不是他的照片,而是应肃的。   自打公开婚姻状态跟坦然出柜后,徐缭就一直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平衡,好像圈内圈外怎么说,他都没觉得有任何异常,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言论的的确确给他造成了影响,只是那点情绪,都让他宅在家里慢慢自我消磨掉了。   摄影展来了很多人,应肃给出了不少风景照,拿出来拍卖的每一张徐缭都仔细审核过,有些是应肃潜水时拍摄的鱼群跟深海,有些是建筑物,还有些是空中图,他犹豫了很久,不敢问应肃是不是还有飞行执照,如果对方真的有,就容易显得他很废柴。   事实上是没有。   应肃只是租了架直升飞机拍摄而已。   摄影展举办地较为仓促,不过粉丝跟媒体都很给面子,本来徐缭都打算好卖不出去就自己全包了——应睿显然也有相应的想法,结果两个人各自只险险抢下一张,应肃对这结果没什么反应,大概天塌下来他都不会有太大反应,只是规划着徐缭接下去该走的道路。   《极端》的首映礼办得很早,就在徐缭进新剧组的前三天,口碑跟评价都相当不错,有媒体人私底下拦截住了他跟崔远山,询问道:“顾正纯的细节处暗示他是一个同性恋,这一点是根据演员本人刻意为之吗?”   崔远山反问道:“你是在暗示我,你是个异性恋吗?”   媒体人一阵傻眼,并不理解崔远山的意思,于是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后来在上映后也成了争论的引子,剧组上了一档节目,当时话题已经争执得热火朝天了,有关于顾正纯到底是直男还是弯的,几乎都搞出投票来了。主持人早有准备,后台对过的稿子里也有相应的问题,崔远山早就在心里回应了这个问题千百遍,几乎没有一刻叫徐缭难堪。   “这一点实在很有趣,这些天我看到不少评价可惜顾正纯没有爱情戏,又同时质疑他的性取向,甚至牵连到演员本身。”崔远山架起腿,似笑非笑道,“我们的社会里似乎有一种刻板印象,同性恋是不正确的,它是异类的,这点非常奇怪,都到这个年代了,我们的媒体作品还对它讳莫如深,然而事实上国家早就已经通过相关法案了,我能够理解时代在交替,大家的思想还没有彻底改变。”   “顾正纯的确有个同□□人。”崔远山缓缓道,“他跟黄朴的友情不会因此有什么改变,就像男孩子或者女孩子有个玩得很来的异性朋友,你们可以聊天、吹牛、说笑话,并不意味着你跟他出去玩就是在背叛你的配偶。如果非要上升这个高度,我相信我们还能拉出性别歧视这个话题来探讨一二。”   “电影作品是可以说是艺术,也可以称之为娱乐,你能够从中找到你想要的,想学习的东西,也可以单纯把它当做消遣。”崔远山轻轻笑了笑,温声道,“放心吧,顾正纯是个无害的同性恋,如果大家真的需要点恐惧的对象,不妨关注一些异性恋罪犯,你会意识到一个人的好恶,跟他的性取向并没有任何关系。”   老板,你的名字叫崔怼怼,小名大概叫崔脱稿。   这场节目录制得相当尴尬,崔远山云淡风轻的笑容底下藏着怒意,主持人几乎被怼得无话可说,半晌后才转移话题:“崔导对网络上的一些差评有什么想法吗?”   “作为一个导演,我觉得受众可以有自己喜欢跟不喜欢的区域,可创作者不该有这样的束缚。我们不就是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跟思想而创作的吗?”崔远山说得畅快淋漓,场上四五个人,就他一个人的水瓶见了底。   录制完之后,蒙阳不方便开口,倒是徐缭怀着满心赞赏,走过去拍了拍正在喝冰咖啡的崔远山肩膀,缓缓,玩笑道:“我们的电影票房完了。”   “你说我现在造假还来得及吗?”崔远山这才出了一身冷汗,“完了,我爸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我了。”   徐缭:……   他迅速就拆掉了自己心里那个伟岸高大的崔远山雕像。   本来全剧组都觉得这次采访铁定完蛋,结果没诚想崔远山一顿怒怼,反倒让不少人愤而买票进了电影院,本身顾正纯的性取向就压根不是什么重点,电影成品极佳,跟徐缭印象里有些差别,很有崔远山本人的特色,大概是不吝惜砸钱跟修剧本的缘故,最终效果好到让人没得挑刺。   不少人吃了这口虚假安利进去,出来时都忘记询问顾正纯的性取向具体情况,被黄朴笔下光怪陆离的世界所吸引,又买了票重温。   “我们这算不算是虚假广告?”   崔远山很认真地询问应肃。   应肃沉思片刻道:“你再偷懒我就打死你。”   “……”崔远山沉默了片刻,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于是不甘心地嘟囔道,“你看你这个脾气,咱家徐哥那么温柔大方善良可爱的人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你说你,长得又不帅,人又凶,除了有能力,日常情商简直一塌糊涂,他居然猪油蒙了心跟你结婚,我就觉得这就是人间不真实。”   “下部打算拍什么?”应肃冷冰冰地问他,“之前应付白苏还行,北晓来了之后,我们对歌手这块短板就非常明显了,明年打算怎么安排,你最好现在就立刻想好,别扛着摄像机给我跑来跑去的,上半年收购了个工作室,资金不算太充裕,这次《极端》反响不错,可以谈下周边。”   崔远山趴在桌子上问他:“你说我现在跟我爸屈服,让他来给我当老板管事可以吗?”   应肃直接把他从老板椅上踹了下来。   星尘还没真正长成庞然大物,就像徐缭众多荣誉加身,也仍旧谈不上圈内一哥,每次刚飘上云霄,就屡屡遇上麻烦,可每每以为自己要糊穿地心,却又平平安安化险为夷。   《极端》评价方面毁誉参半,成绩却好得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只是没能拿下任何奖项,大概是避嫌,也可能是艺术家的“坚持”,崔远山倒是只管票房,人当老板久了,养着几百甚至几千张嘴,难免就会庸俗一些,艺术虽说可贵,但到底是凡胎,怎么样也要吃饭啊。   徐缭的新戏倒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拍出任何波折来,倒叫他有点儿不习惯了,只是这部戏的剧本的确只是平平,他拿到的角色也算不上有趣,纵然有耐心揣摩过几遍,用心演了,却也没能找到乐趣。   工作就是这么回事,演到喜欢的角色总是不多的。   剧组倒是对他很客气,可能是因为剧组的演技全靠他一个人来支撑了,也可能是因为徐缭脑袋上顶着的影帝称呼,还可能是因为他勉强算得上半个“德艺双馨”。   杀青之后徐缭有很长时间的假期,也才有了空闲去看《极端》的相关消息,他的顾正纯评价还算不错,当初流失的粉丝数量又悄悄涨了上去,人生道路上的又一块大石头被徐缭绕了开来。   休假的时间里,徐缭终于再度拾起了自己的旅游计划,应肃想了想,带徐缭去上了潜水课,徐缭认认真真地学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除了演戏之外最为刻苦认真的一次,毕竟是有关他跟应肃两个人的小命,理论跟实践半点没落下,生怕自己拖后腿。   好不容易考出了证,跟着船队下水之前,徐缭问应肃:“要是我哪天出了事,一蹶不振了,你还愿不愿意拉我起来?”   应肃说:“只要不是黄/赌/毒,不出轨,都可以。”   徐缭笑着跃入水中,缓慢下沉,这一天阳光正好,水下的光也很清晰,他能透过潜水面镜看见应肃像人鱼一样游到自己身边。   这是他第二次真正潜水,撇去那些训练跟课程。   这次徐缭潜得很深,越往下就越能感觉到光在逐渐消失,他被水包裹着,而应肃始终跟随着他。   海里很静,是一种接近寂灭的安静。   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跟呼吸的声音。   他触碰到了应肃的指尖。   于是又一次新生开始了。 第122章  番外一   南大美食街的一条巷子里,有一间叫做“咖啡”的咖啡馆,在特定的人群里相当出名。   店面不大,总共也就三四张桌子,咖啡味道也只是普通,要价算得上便宜实惠。   老板是个怪人,有一张俊俏又憔悴的脸,带着点阴郁又忧愁的气息,身上总是带着酒香,却不言不语,懒得费心跟任何客人交谈,身后的柜子上酒瓶多过咖啡豆的包装,他从来不发酒疯,头发留长了就扎成一个小马尾垂在肩膀上,胡茬偶尔会剃,偶尔不剃,衣着算得上干净整洁。   绝大多数憔悴的酒鬼会看起来邋遢而吓人,可是老板并不是那样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又像是文艺小说里的诗人,是还未出校门的女生们心中的梦中情人。   可他很少理会别人,除了点单。   绝大多数学生如果在图书室占不到复习的位置,就会来这碰碰运气,点上一杯味道普普通通的便宜咖啡,将就着热气度过冬日。   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张罗,制作咖啡,清洗杯碟,过程几乎一目了然,也让外带,不过没有外送。   时间久了,总是有那么几张脸混熟了,但凡考砸了,老板便懒洋洋递上一杯拿铁,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安慰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要补考的学生垂头丧气地接过拿铁,惆怅道:“老板,我都考砸了,还及时行乐呢,你这是让我坟头蹦迪去吗?”   老板这时候才会笑一笑,好像天底下就这么点乐子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比现在台面上绝大多数男明星都要好看,看久了居然还有些风情,跟女人的柔媚不同,他的风情像是坛陈酿,初尝时甜,入口就辣,是极不同的美。   “行了。”老板瞧不得他这个怂样,递出块口香糖,懒洋洋道,“请你的。”   学生抽抽鼻子,委屈道:“哦。”倒不敢说老板抠门,生怕人家又收回去,乖乖拿着拿铁跟口香糖到旁边的小桌落座,翻起复习资料来了。   虽然老板的咖啡味道就那个样子,但不少人还是挺喜欢老板的,特别是容易挂科的,老板很少会像其他大人那样半是批评半是艳羡地责怪他们玻璃心,为个补考的事要死要活,难过伤心。   他总是说,人生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过不去的坎,受到了挫折,人就容易丧气,这是很正常的事,来喝点甜的吧。   大家都觉得这是老板推销的手段,可听起来真温暖,于是心甘情愿为了鸡汤掏钱。   老板也并不觉得罪过,凭本事赚得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他花了四十多年才琢磨透人生就是这么操/蛋的玩意,传授经验的时候,没收教材钱就已经很客气了。要是认真说起来,其实老板还算得上是菩萨心肠了,鸡汤加咖啡,只收了咖啡的价钱。   徐缭是个很没良心的演员,却成了个很有良心的咖啡馆老板,学生们大多还很单纯,偶尔会把他当成个很有人生经历的男人,阅历丰富,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往,有着曲折离奇的曾经,有着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然后悄悄带着秘密藏匿在这家小咖啡馆里。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朝市,不外乎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是很美好的幻想,徐缭并不愿意揭穿他们,也乐得白天当个“隐士”,晚上对着钱包惆怅。   人活不过百载时光,生老病死,实在是人间常事,徐缭喝光了一地酒,脚一滑,砸出满脑壳血,居然侥幸没死,倒吓得房东差点得心脏病,被急急忙忙赶着送进了医院,好在运气尚佳,竟然没有出什么事儿。   倒也是老天爷厚爱。   伤处都是头发,徐缭被剃了个光头,脑袋包得像要成佛,又被房东抓着手喂了一晚上的鸡汤,终于从昏昏沉沉里醒悟过来,觉得这样不行。房东是个善心人,愿意租房子给他这个看起来就状况不稳定的酒鬼,又劳心劳力送他去了医院,祸害人也不该是这么个害法。   而且脑袋被砸破洞真是有够痛的,更别提医药费了,那简直是在人身上割肉。   人活着虽然累,但徐缭也没真想求死,不然早找根绳子上吊了结自己,哪会选喝酒这种慢性自杀。   既然老天爷开了眼,让他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   徐缭睁开肿胀的眼,好不容易出了院,总算打起精神来盘算下自己的存款,倒还剩下不少,他实在没精神,又从桌底下抄出瓶酒了灌了一口,这才能继续打算下去。他租了个小店,前店主走得急,加了点钱就把所有东西都丢给他了,说是租,估计也没打算再回来拿了。   那位想开家咖啡店,徐缭想了想,干脆就去上了几节课,靠着一手临时抱佛脚的手艺在这竞争激烈的美食街里磕磕碰碰,居然也有了点人气。   他没有彻底断了酒,只是开始记得定时吃饭、睡觉。   这也很简单,吃饭是因为总有学生在食堂跟美食街里占不到位置,就干脆端着食物跑他这儿来找个座位,到底都没出校门,脸皮薄得很,总会点上几杯咖啡,他这儿并不禁外带食品,偶尔到了饭点,自己也饿了,就到外头买份炒饭,将就着吃了。   睡觉则是为了第二天开店。   头发长得差不多的时候,徐缭摘掉了从剧组里带出来的那顶马尾发套,他当时实在醉得不轻,演完戏结了账就差不多了,没把戏服一块儿都穿出来已经算得上还有点神智了,之后剧组也没跟他讨,他自然找不到失主,正巧脑袋光溜溜成了个卤蛋,就干脆里头包着药布,外头带着发套。   伤好了之后,头发就飞快长了出来,徐缭花了几块钱理平了,终于把发套摘下来了。   学生们很吃惊,有大胆些的女生很惋惜,并且试图向他搭讪:“老板把头发剪了啊。”   徐缭问她:“你要什么?”   学生们总是感慨:咖啡店的老板是个很有过去的人。   他们对一个人的过去总是抱着无限的遐想,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失败、挫折、痛苦、绝望、不过就是那几样,被生活这杆大锤砸扁搓揉了,有些人将就着这么过了,有些就这么扁下去了,还有些人能把生活踩在脚底下。   应肃第一次来咖啡馆的那天是星期四,学生们课最多的一天,徐缭一个人在搬咖啡豆,有点惋惜不能使唤青壮力,那些孩子都很好,喜欢帮忙,偶尔徐缭偷懒,就指挥他们当免费苦力,最多泡杯咖啡当酬劳。   学生们就会喝着咖啡抱怨,别人一天还有一百来块呢。   徐缭眼皮都不掀,懒懒回他们一句,你们才搬了几个小时呢。   人的生命脆弱又短暂,大学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在这儿勉强开了几年,总算混个温饱不至于饿死,好在咖啡馆偏僻非常,多宰熟客跟来看俏的小姑娘们,房租不像前头那么贵,总不至于让徐缭饿死,还能有点余钱买酒。   徐缭没赶在这些青春正好的孩子们之前喝死自己,倒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不少悲惨的事情,有心理抑郁跳楼自杀的,有违法用电导致起火的,还有走路出车祸的……   前不久美食街那儿还遇上了持械行凶,似是报复社会的,警车响了一路,有几个伤者,血第二天就冲干净了。   年轻的生命转瞬即逝,如花儿一般消散了。   人要死是很难的,要活着却也不容易。   徐缭喝了口自己泡的咖啡,转头就吐洗水槽里了,忽然就对日日前来的学生们有了充沛的敬意,决定给他们加量。   应肃就在这个时候披着阳光走了进来,大衣上还残留着点古龙水的余香,他进门时正撞开了风铃——这风铃是小姑娘们送他的圣诞加过年礼物,少年们送了他一个沙漏,笑嘻嘻地让他珍惜光阴。   等应肃走到眼前时,沙漏刚漏完,风铃的乐声却才刚响起。   “一杯咖啡。”   对方的声音淡淡的,黑色的皮手套掏出钱夹的样子有点酷,徐缭有瞬间觉得他陌生,又在第一时间把人认了出来,真是久远,像上辈子的事了。应肃穿得依旧体面,两鬓染了霜雪,看上去竟比年轻时更挺拔俊朗,自然是不能与明星比,可绝大多数明星,却也没有他那样的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审美也开始变了。   左右没人,徐缭泡了杯咖啡给他,自己呆在柜台后,头一次没喝酒,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看。   倒没看出来,应肃居然挺好看的。   有逃课的学生偷偷溜来,借地等女朋友碰头,点了杯摩卡,要多加糖,外带,显然是给女友暖手用的,然后凑在柜台边问徐缭道:“老板,那边的酷哥是谁啊?头一次见。”年轻人好奇心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对方,压根不管眼神冒不冒犯,他还没从社会里学到那么多规则,是不谙世事的幼兽。   “酷哥咯。”徐缭慢腾腾地回他,惹得对方哈哈大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傻乐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压着点来,害羞地站在门口,少年捧着摩卡冲出去大献殷勤,将自己长长的围巾解下,裹住了女朋友的脖子,又急忙捂她的脸,生怕冻着分毫,只是动作太鲁莽,看上去倒像是谋杀。   胡乱塞了大半天,总算合了那不堪入目的审美,少年郎这才傻笑着摸自己的脑壳走到靠街道的那边,红着脸往外走了。   又没几分钟,又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跑了进来,有几分眼熟,徐缭记得她,她有个双胞胎姐姐,两个姑娘长得一点儿也不相似,都来喝过拿铁,一个总是要再加很多很多糖,另一个却总嫌徐缭糖放多了。   原来应肃都有女儿了,还是双胞胎。   徐缭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故人的女儿居然都上大学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生活真是索然无味,于是又坐回去,觉得这点可以值得怀念的岁月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干脆又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老板,我就说几句话,不会吵的。”女孩子双手合十,极诚恳地拜托徐缭。   咖啡馆里不让吵闹,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徐缭连眼皮也懒得掀起,淡淡道:“别太久。”   这已足够,女孩子急忙走到应肃那桌去,趴在桌子上眨着大眼睛,软语哀求道:“应叔,你就帮帮我嘛,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就会随着我妈的脾气为虎作伥,我都这个年纪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缭一听,顿时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起来,于是竖起耳朵偷听。   应肃缓缓道:“我记得你下午有课。”   “还有十分钟啦。”   “点名呢?”   女孩子垂头丧气道:“好嘛,我现在就走,那你一定要跟我爸说我在学校很好很乖也很听话哦,我有好好考试,分数也没有很差啊。”   应肃淡淡道:“老板,再来两杯,都要外带。”   热咖啡装在纸杯里,被放得端端正正,女孩子认命似的提起塑料袋,应肃的声音不容抗拒:“带回去一人一杯,好好上课。”   “哦——”女孩子拖长了声音以示反抗,迈着两条细腿出了门。   风铃又在叮叮当当地响了。   徐缭把沙漏倒了过来。   应肃看了眼价格,重新掏出一张纸币压在杯子底下,面色略有些不善:“咖啡实在不怎么样。”   哦嚯,来砸场子的,居然一点都不给店主留面子。   徐缭挑了挑眉,趴在柜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着点酒意开了口:“那老板怎么样?”   “人倒还长得不错。”应肃忍不住微微笑了笑,垂着眼睛,看上去少了点攻击性,显得柔和了几分。让徐缭想起了自己趴在窗子边看到的应肃,对方寂寞地看着天边棉絮般的阴云,神情一如既往,年轻又苍老,几十年过去了,目光仍是那般明澈。   徐缭的心脏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没道理,都四十来岁了,居然会对早年还挺讨厌的故人一见钟情。   他不知应肃认出自己没有,也许有,也许没有。   毕竟到了岁数,不像年轻人那样,凡事犹犹豫豫、畏畏缩缩,谈恋爱恨不得从牵手拥抱开始,亲吻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既然还不错,有没有兴趣留个号码?”   徐缭趴在柜台上问他,模样居然有八分诚恳,他打转行以来,这点诚恳只对着酒出现过。   “下次吧。”应肃站起身来,又轻轻带上椅子,行为举止优雅而得体,叫徐缭的心哀鸣了起来。   “等下次来,咖啡合我的意了,就给你号码。”   他转过身,推开门出去了,冬雪卷着风吹得风铃铛铛作响,沙漏又到底了。   过去了一个冬天,又过去了一个春天,叫“咖啡”的咖啡馆奇异红火了起来,要外带的人也越来越多,熟客们很是好奇,疑问老板怎么突然亮出了好手艺,老板懒洋洋地倒一杯酒,瞥了眼他们,漫不经心道:“好喝都堵不上你们的嘴啊。”   初夏的时候,故人又来了,穿着单薄了点,隐约的肌肉线条在袖子底下起伏,安安静静地喝完了咖啡。   留下的纸币边贴了张便利贴,写着一串号码。   那天的老板心情特别好,给所有人都额外加了两个糖包。 第123章  番外二   北晓认识崔远山的时间,远比崔远山自己所想象得要更早。   名气、地位走到北晓这个地步,其实上升的空间就已经非常小了,想再迈出轰动的几步是极为困难的事,最初时,几乎没人理解为什么北晓会加入星尘这个公司。北晓的圈内好友不多,胜在每个都是真心实意,支持他的选择,也同样担忧他的决定。   诚然星尘正蒸蒸日上,可毕竟算不上大公司,没有丰厚的家底,也没有值得称道的明星,徐缭的确不错,可放在整个国际舞台上,却还拿不出手。   这话放在五年前说合适,放在五年之后,就不那么适合了。   崔远山不光是个有才华的导演,同样也是个精明的商人,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位值得信赖的朋友,这使得北晓的前景并不像绝大多数人所以为的那般“可惜”,反而越来越好,演艺道路仍是顺顺当当地走了下去。   不过出人意料的事不止这一桩,还有北晓与应肃的关系。   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毕竟是应肃谈下来的北晓,他跟北晓关系应该不差;而徐缭跟北晓毕竟有资源争夺,即便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少不得给对方点难堪。事实上却正好相反,北晓跟徐缭相处融洽,然而一旦跟应肃待在一起,气氛就倏然剑拔弩张起来。   崔远山对这事儿倒是挺没心没肺的,只要没有斗殴动手,基本上都不是大事,乐得笑哈哈看好戏,不过私底下倒也奇怪过两个人关系到底是为什么那么水火不容。可惜自打北晓进了公司之后,他害怕的对象又多了一个,即便打死他也开不了这个口,干脆闷着好奇心看他们俩谁先说出来。   跟应肃和北晓这两人比耐心,倒不如早早认输来得痛快。   其实这事儿并不难猜,只需要知道源头即可,北晓当初签入星尘的钱并不多,甚至比不上一个二线明星的违约金,他只要了五百二十万,当初毫不犹豫送出去的钱,又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了北晓的手里。   崔远山看着自己美貌无比的一夜情对象,不知道是不是吃徐缭跟应肃的亏太多了,居然愣是没敢往好感那方面想,把之前自己那点想法搓揉成团,丢进了垃圾桶里,哈哈大笑着说了句:“好巧啊。”   是啊。   好巧啊。   当时的应肃险些想把崔远山的头拧下来丢进垃圾桶里。   崔远山心大,应肃却并非如此,因此打签约那天起,他就再没对北晓有过好脸色,而北晓把应肃的这种状态称之为鸡妈妈病态的保护欲。   虽然两人的不合在公司里人尽皆知,但是还真没几个人把这件事当成是件什么大事儿来看待,一来不能指望两个心里有数的冰山当面掐架,二来两个人互相不顺眼却从没抬过杠,指望看他们俩的乐子,倒不如时刻关注老板今天是不是又因为一时的心血来潮挨骂了。   北晓其实并没有应肃所以为的那么喜欢崔远山,这点要是被对方知道,搞不好情况会更糟,促使他鲁莽加入星尘的起因的确是崔远山,不过使他确定自己行为的,却是理性思考后的决定。他向来不喜欢受人束缚,当初老东家对他有点恩情倒也罢了,新东家上台后,他就越发看不上眼,便想找个下家。   换个大公司,照旧是那个模样,那么离开世娱就毫无意义;而自己独立门户,又难免过于艰难了些,他的工作室的确完善,却难免有些地方不如公司便利;而找个小公司,不谈对方出不出得起价钱,光是对方会不会被世娱报复,就够人清掉好几张名单了。   想找个不会被大公司挤垮的小公司,星尘无疑是最优秀的选择。   不过说回来,让北晓想起星尘的,的的确确是崔远山本人。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小型慈善晚会上,当时北晓还没那么出名,而崔远山个连代表作都没有的新人,公司是租来的场地,小导演雄心勃勃地来找赞助,穿花蝴蝶般在宴会里飞舞着,偏生有张巧嘴,逗得人乐不可支,直到看见了北晓。   崔远山大概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来夸北晓的表演,他看过北晓刚上映的新电影,恐怕不止三次,如数家珍一般,那时他的眼睛很清也很亮,透着一往无前的直率,热情又真挚地夸下海口,说将来一定会有跟北晓合作的机会。   北晓便极难得地笑了笑,心中不由得期待起来,即便那时他已觉得这实在是个有些稚气又可笑的念头。   他没办法花很多时间去关注崔远山,娱乐圈的路不算好走,多得是人想互相扯后腿,等北晓能够站稳下来的时候,崔远山也已小有名气了,只可惜他们之间仍然没有合作的机会,北晓对崔远山的印象,也只剩下了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   再见崔远山,是在欢庆会上,北晓受邀前来,喝多了酒,又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真说什么至死不渝,那就是逗人的玩笑话了。   他跟崔远山对了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开了房间,都是成年人,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可北晓搁下那张卡的时候,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听说星尘最近资金怪紧张的。   星尘的资金从来都很紧张,没有不紧张过。   离开时,北晓莫名其妙地想道:崔远山的眼睛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这让北晓有种奇异的安慰感,他不知道源自何处,也不知道为什么诞生,只是多多少少觉得心里有些高兴。   星尘跟世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公司,也许是因为崔远山又是老板又是导演,不少员工并不怕他,不像是世娱,楼层轻而易举割裂开等级,九楼以上是绝大多数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起初北晓觉得有些不习惯,后来倒慢慢好了,时不时还能接住崔远山两句玩笑话,对方会像是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惊奇又夸张地看着他。   崔远山是个很容易讨人喜欢的男人。   即便是认识徐缭之后,北晓也难以理解应肃到底是如何能做到铁石心肠。   崔远山喜欢应肃并不是秘密,他的眼睛太明亮,许多情感便容易偷跑出来,爱意跟疲惫总是在应肃背后悄悄滑过,当了面又变成了若无其事的嬉笑,喊“小肃”的声音太轻柔,惯性的依赖刹不住车,他爱撒娇,应肃却待他冷酷无情。   可是他待徐缭也截然不同,仿佛凝视一件珍宝,轻声细语,像个雕琢珍宝的工匠,恨不得寻来最好的东西衬托那无双的美色。   崔远山的欢喜是真心,失落是真心,连同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叹息。   北晓并没有刻意更进一步,他们之间的缘分足足等了十年才续上,人生没有几个十年可以消磨,可细算起来,却也没有几个十年供以人互相折磨,他只是谨慎又小心地观望,从不草率做任何决定。   他觉得崔远山很好,很可爱,很优秀,却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在一起。   北晓“冰山美人”这个外号自然并非无的放矢,他向来不合群,又不是什么新鲜事,自己也心知肚明。   年会时应肃与徐缭抱着对双胞胎过来,小姑娘已有五六岁大,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话奶声奶气,一个长相随了父亲,眉宇间英气勃发;另一个长得像是母亲,便柔婉些。公司上下都已很是熟悉这对双胞胎了,罗棠与赵松溪到底忙碌,轮换着带孩子,可总有那么几天不凑巧,两人都没空,便将两个女儿托给她们俩的干爹两三天,十分理直气壮。   小女孩并不怕生,许是被家里两个大人的长相宠坏了,还十分贪恋美色,这使得徐缭跟应肃总在教育环节一个□□脸一个唱黑脸。年会不少人凑了过去,连应肃平日的威严都不惧怕了,逗弄着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倒是十分欢乐。   北晓自斟自饮,并不过去,他不喜欢人多,也感觉不到小孩子的可爱之处,更何况他去了恐会冷场,倒也习惯独处。   对这方面,应肃大概是跟北晓有同感的,只可惜徐缭喜欢,他便由着对方,任由小姑娘坐在自己膝头,倒也滋生出些许软化的情绪来,他捏了捏那小手,任由小女孩的小腿在自己裤子上踢蹬着,长辫子、蝴蝶结,徐缭搂着另一个笑得像个漂亮的小傻子。   让应肃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照顾孩子时的模样,罗棠带着人闯入他家,飞机还有三个小时,她写了一大本笔记,带上一切必需品跟非必需品,甚至强行在徐缭家里安了两个摇篮,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飞奔了出去。   那两天真是噩梦,应肃已回忆不起来具体的情况,只是在罗棠来时,对她发自真心地敬佩了起来。   然而徐缭十分喜欢这些麻烦的琐事,既然他喜欢,那应肃便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年会后半场众人各玩各的去了,北晓看着经纪人混入了人群,便拿着热饮走到了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崔远山跑来问他:“大明星,你今天不开心啊?”   每年年会崔远山都要问上这么一句,从不厌烦,可能是觉得北晓格外好逗,也可能是同样都觉得有些寂寞。他跟北晓不同,即便站在那儿不动,都多得是人乐意亲近他,北晓就懒懒笑了笑,轻声问道:“那你呢?”   其实不必问。   崔远山便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废话,没半个字真心,说得倒是一板一眼,好像确有其事一般。   “时间过得真快啊。”北晓轻声道。   “啊——”崔远山愣了愣。   北晓在寒风里转过头看着他,两人一同望向那“一家四口”,半晌才轻声问道:“你想不想试试看?”   “试什么?”崔远山心里一紧,故意装傻充愣。   北晓就笑了笑,他生得如冰雪般冷,笑起来就有几分消融的美,也是寡淡的,并不是十分开心的样子,什么都没有说。   这让崔远山很痛恨,他平生最禁不住地就是这款人,先是应肃,再是北晓,一个赛一个的眼睛会说话,仿佛不需要出口就能把他显得像个笨蛋。   半晌后,崔远山支支吾吾开了口。   “你想怎么试。”   “就从……”北晓声音一顿,又道,“五百二十万开始试起吧。” 第124章  番外三   应肃是个做事很有目的性的人。   这导致了绝大多数人都对他跟徐缭的恋情相当好奇,包括徐缭本人同样疑惑着应肃那无穷无尽的耐心到底从何而来。   理由并不算出奇,甚至可以说有些拿不出手。   应肃很喜欢徐缭那张脸。   世间的美色有千万种不同,偏生徐缭就长得特别合应肃的心意,这点说来很巧,不过细想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起码在应肃放任对方惊醒后拥抱自己那时,并未想过后来会发展成这般出乎意料的结局。   徐缭并不是个很杰出的人,有点年轻气盛,还有些傲慢,良心不坏,算得上努力却还不够努力……   除此之外,他的确很漂亮。   每个新人进公司时,应肃都会写相应的评语,随着时间慢慢修改添加,好制定方案,他从未想过猝不及防的职场性骚扰案件会导致他跟徐缭纠缠在一起。   打那天之后,徐缭心里就像藏了很多心事,他变得完全如同另一个人,演技大有进步,起码在这个年纪来讲,足够他骄傲自得一阵子。而除此之外,徐缭也变得很独,独立、孤独、独行,随便哪一个,他都占了。   他不再跟人商量事情,也没那么好说话,绝大多数时候,应肃意识到他对人是抱着戒备之心,又像是孤魂从冥间飘到了地面上,来去无依,便随心所欲。   死不愿意死,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活。   有了相应的能力,便该加注些筹码。   应肃实在喜欢他那张脸,见人大有长进,自然也乐得多提点一些,但凡徐缭需要的机会,或是他筛选后觉得合适的试镜,都乐意先让徐缭过一遍眼,其次再轮到白苏。《片面》的拍摄让他意识到两个人能力的差距,倒不至于完全忽略白苏,不过毕竟手底下的艺人,到底是有轻有重,世上哪来那么多公平。   若是白苏哪天胜过徐缭,那应肃自然就把徐缭排在第二位了。   应肃跟崔远山认识得太久,说句不客气的,是幼儿园互相扒过底裤的交情,你帮我抄过作业,我帮你打过架,几乎没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崔远山那儿存了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应肃只当自己不知道,并不妨碍他们俩互相揭短骂娘,所以对方有天撅着笔问他是不是对徐缭关心过多的时候,应肃才反应过来。   不过崔远山在这种时候大多都不太靠谱,他闲散地往后一靠,又得瑟又愉快地说道:“不过到底是咱们公司的艺人,像徐老师这种男神,说话又好听,人又温柔,还特别有能力,是个人总想亲近亲近的嘛,这点不怪你,你也是个凡夫俗子嘛。”   应肃被他闹得,也就没再多对这件事上心。   等到警觉心真正起来的时候,应肃已经坐在小板车上了,雨下得很湿,泥泞不堪,他在车上晃晃悠悠,看着对面女导演尴尬的笑容,并没有任何反应。   远处雾霭重重,烟岚云岫,像卷未知的画,将应肃吞没入腹。   那时他应当掉头就走。   应肃站在徐缭的床边,他提醒过这个人很多次,对方毫无廉耻之心,完完全全跨过了人类正常亲密接触的标准,倒像是只被娇养惯了的野猫,肆无忌惮地同他撒娇。他们之间并无任何亲密关系,不过是普通的合作,经纪人与明星,仅此而已,连私交都算不上多。   他既会这样对我,自然也会这样对别人,并不稀奇。   应肃不曾养过猫,却也听朋友抱怨过,你以为自己养熟了,对方却总会在你得意的时候给你狠狠来一爪子,猫是养不熟的主儿,傲慢又任性。   若将真情投入,只怕会大失所望。   应肃见过徐缭漫不经心的模样,他饰演顾长年时,那点飘忽的劲头最为明显,人间留不下他,宛如真正从崔远山脑海之中走出来的意念化身。可徐缭倏然睁开眼,茫茫然地看着他,无辜而纯粹,天真如稚子,那般眷恋而依赖地望着应肃。   他流了泪。   应肃见过徐缭好几次流泪,铁石心肠几乎成了习惯,可今日不同,许是青山朦胧的雾气太湿润,许是今夜他太过荒唐糊涂,那泪水硬生生冲垮了他心里的那堵墙,涌到了腔子里最深的地方,同曾经母亲身体里流出的鲜血流淌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十几年来,他头一次觉得心脏隐隐作疼。   徐缭不明白,不清楚,糊里糊涂,凭着一腔孤勇走到这里,将那个半死不活的自己撕扯出来,竭尽全力,痛不欲生。应肃那般理智、冷静、聪明,却只敢将那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锁起来,让他永不见天日。   指尖捧住徐缭那滴泪时,应肃便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崔远山提醒得太晚,他自己意识到得太晚,泥足深陷,可对方同样是迷迷糊糊,能有什么好结果。   应肃清楚得很,自己并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性子,无非是靠着点冷静理智,叫徐缭信任有加,待对方重新站起来,仔仔细细想好,便知道他并非良配了。温柔体贴、机敏讨巧、幽默风趣,这些维系一段恋情的特质他身上全都没有。   晚了!   早该警觉!   应肃忍不住想抽回手去,可徐缭泪眼刚阖,又叫他平添几分不忍,便呆坐了十几分钟,等到对方渐渐睡熟,手上松了力气,这才走下木梯,可敬地控制住自己,又再摇摇晃晃地回到了村头坐车。   去潜水是原定的安排,也是为了静心。   应肃的爱好不少,潜水不过是其中一项,他只在静不下心时才会选择潜水,直到接到徐缭的电话。   徐缭是个很神秘的男人。   应肃觉得他有时候好懂到不可思议,有时候却又完全看不穿他,仿佛这个人的思想是团混乱的毛线,任由人如何抽丝剥茧,得到的也只是一团乱麻。后来应肃也就不再执着于完完全全地看穿徐缭了,恋爱会让人变傻大概是真的,在确定关系之后,他的确会经常想念徐缭,盼望跟对方多见面,看到绯闻会生气。   理智却告诫他,这些冲动是不必要的。   应肃算不上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习惯按部就班地生活,也习惯于把生活掌控在自己手里,没有太多野心,有自己的路,他的生命配得上相应的能力,不会太多,也不至于太少。   算是成功,也称得上是失败。   这让他偶尔会很羡慕崔远山的快乐,崔远山跟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自由、热情、奔放,总能对自己热爱的东西燃起无穷无尽的爱意。这让应肃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像他不能够理解很多人追星到几近盲目的感觉。   徐缭就在这时候出现了,静悄悄在他心口点了一把火。   最初火苗很小,应肃只是觉得温暖,因为这点温暖,他便有了点仁慈之心,愿意看在脸的份上多关照些徐缭,可再多也就没有了。后来这把火稍稍大了些,他便乐意离开舒适的城市,跋山涉水去荒凉的山野里探望那个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明星。   再然后,徐缭干脆泼了一桶油上去。   徐缭不常问应肃为什么爱他,不过偶尔也会问,问起来追根究底,像是要把应肃整个人都刨干净,每一次都得不到答案就又美滋滋地表白起来,好像他爱应肃是很简单的事,自然又普通,天生就该如此。   微博上偶尔会发起一些话题,类似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被爱着。   被爱像是人的本能,人们总是喜欢不厌其烦地询问你爱不爱我,你有多爱我,你会怎样爱我……   我我我。   总归都是我。   说自私太夸张,可说到底,心里的“我”总是重过“你”的,这是常态,毕竟“你”的死活又跟“我”没有关系,受了伤,会痛的也不是“你”那颗心脏。   徐缭却不同,他生怕应肃会误解,生怕应肃感觉不到,恨不得将心剖出来告诉应肃,告诉世界。   他是很应当被爱的人,却奋不顾身去爱应肃。   婚后的关系并没有变多少,有时候人们会絮絮叨叨,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像是提点又像是告诫地规劝着应肃,让他多表达一些爱意,人总是期盼听见这些的,徐缭也不例外。可那听起来就太不像应肃了,不像拿着戒指就敢求婚,不办婚礼就敢拿证的应肃。   他只是在每个月圆圆,天昏昏的晚上,轻轻抚过徐缭的鬓发,指尖便触碰到了脸颊,最初时那里光滑如鸡蛋,后来慢慢多了些细纹,也许以后会更多,然后缓缓说上一句。   “你很好看。”   说一千次,一万次,像是在说明一件事实,而非是心旌摇曳的欢喜。   有时候徐缭没有睡着,他就轻轻笑着说一句:“我知道。”   有时候徐缭睡熟了,听不见,只隐约听见声音,就八爪鱼似的扒上来,甩也甩不脱,粘腻地像能热出一身汗,认定了就算天崩地裂,抓住了应肃保证能活命一般。他不知道是不是吞了座火焰山,火力渐长,抱在怀里有时候能让应肃半夜热醒过来。   他并不是个深情的人。   应肃偶尔会想,大概是财富跟名声对他来得太唾手可得,导致了感情也冷淡得过头,那些爱语有时候脱口很简单,有时候则很难,他只能说自己想说的,而不愿意刻意去说些什么。   他只是从第一眼起。   便觉得这个人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