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算个命吧!作者:一个米饼 简介 前世今生/老公!我给你算个命吧! 缺情寡欲的冷漠总裁活了将近三十年,突然发现自己有个会摆摊算命,降妖除魔的小媳妇! 前世今生/前世今生/前世今生/古今穿插/古今穿插/古今穿插/ 大概分三卷,开篇古今穿插,之后转前世叙述前因,再转今生交代结果,剧情来讲应该是4/6或者5/5 标签:玄幻奇幻/东方玄幻/HE 第一卷 【梦境】 第一章 叫我少夫人!   秦家老宅坐落在北城郊的半山腰上,雕花铁门,中式古建,远远望去沈静肃穆,秦陆升周末加完班驱车过来,昨晚接到秦夫人的电话,轻轻柔柔地询问他是否能抽空回家吃个便饭。   秦陆升皱眉,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了。   餐桌上只有碗筷汤匙偶尔碰撞的声音,秦夫人身穿暗纹旗袍梳着考究盘发,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犹豫半晌,对秦陆升说:“最近很忙吗?怎么周末还要加班?”   秦陆升淡淡说:“还好。”   秦夫人说:“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啊。”   “嗯。”秦陆升点头算是应了。他向来如此,从小到大无论对谁都是冷言少语,秦夫人一时很难接话,只能看向坐在主位的秦毅。   秦毅五十左右,不苟言笑,抬眼问秦陆升:“考虑的怎么样了。”   秦陆升冷淡:“既然你们早就决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秦毅本要发火,停顿片刻又沉声说:“如果没有问题,等人来了,先去把证件领了。”   秦陆升没应,而是问:“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先回去了。”说着起身走到门厅,拿过管家早已准备在手里的西装外套,还未穿上,就听“啪”地一声,秦毅将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去哪!”   秦夫人忙起身安抚:“好了好了,陆升难得回来一趟,别生气。”   “难得回来?饭还没吃完就要走!把这里当家了吗?”又冲秦夫人吼:“我看他眼里都快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秦夫人看了一眼已经推门出去的秦陆升,眼眶发红,低声叹气:“算了……你上去休息吧,我去送送他。”   入夜后的半山别墅外微风阵阵,秦陆升把车停在院子中,刚拉开车门就听秦夫人喊了他一声,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秦夫人走近,试探地说:“快十点了,今晚就……别回去了吧?”   秦陆升说:“没事,您进去吧,早点休息。”   秦夫人见他没有任何情绪,不怒也不气,又见他眼底略有些青黑,心疼道:“陆升啊,书意的事情……是你爷爷早就定下来的,他曾经说过你命弱带煞,活,活不过三十岁,只有娶了凌家的人才能冲煞保命,我和你父亲本也不信,可是这么多年反反复复的,爸爸妈妈实在害怕……”   “妈。”秦陆升打断她,冷声说:“我不信这些,人我可以娶,但迷信的话就不要再三强调了。”   秦夫人动动嘴角,最终还是垂下眼,把手里的照片递过去说:“那,那好,书意这孩子,长得挺好的,不给咱们秦家丢脸。”   秦陆升接过照片扫了一眼,上车随手扔到一边,回了市区。   露天菜市场里翠生生的小白菜,被太阳爆晒了一中午,都蔫了吧唧的,老郑顶着草帽拎了瓶冒着水珠的冰镇矿泉水,走到遮阳伞下的板车旁问:“小凌子,渴不渴?”   板车上躺着个肚皮朝天的人叫凌书意,听老郑叫他便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白净的脸上挂了片菠菜,接过老郑递来的矿泉水睨他一眼,拧开瓶盖灌了口水说:“明早别出门。”   老郑一惊,忙问:“咋了,几点到几点不能出门?”   “卯巳之间。”凌书意从板车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土,撇了眼身底下的破布说:“我这幡子先放你这儿,你帮我收着。”   老郑正掰着手换算古今时刻表,凌书意又品了品矿泉水的甜味说:“凌晨五点到上午十一点。”   “哦哦知道了。”老郑忙点头,不舍地问:“小凌子,你什么时候回咱们村啊?”   凌书意一乐,漏出颗可爱虎牙:“不回了,找到主儿了!”说完就告别老郑走出菜市场,掏出手机按了半天,还没搜出坐哪路汽车,屏幕一闪,黑屏了,凌书意这支掉了漆手机年代久远,任他怎么胡戳按键都睡得十分安详没有任何反应,塞回裤兜,又顺便在兜里翻了两下,掏出来个一毛钢镚,瞅了半晌喃喃念叨:“这也太背了吧。”   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阳光普照,晚上就下上了倾盆大雨,伴随一声惊雷炸开,秦陆升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漆黑一片,像是还未脱离梦境中那团摆脱不掉的黑雾,他阖了阖眼,打开床头灯看看时间,凌晨四点。   再次躺下也没了睡意,干脆去书房忙起工作,窗外雷雨未停,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越来越响像是要把玻璃震碎,秦陆升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突然停下敲击键盘的手起身走到落地窗旁。   “咚咚咚”一连串的雨滴声大到诡异,秦陆升猛地撩开窗帘,看到二楼阳台上站着一个人,正在砸他家玻璃。   那人脸色苍白,身披黑色斗篷,站在风雨交加的雨夜里,像极了缺把镰刀的索命死神。   秦陆升冷静地看他,那人却像见了救星一样,隔着玻璃大喊了声:“老公!”   老公?   “老公老公!快开门!!你的小心肝快冻死啦!快开门!”   秦陆升与他对视几秒,果断地拉上窗帘,回到电脑前,再次投入工作。   早上七点,风停雨静,噪耳的喊声早就没了动静,秦陆升关上电脑起身离开书房,回到卧室洗漱干净,又换了衣服,下楼去了餐厅,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奇怪的是管家和佣人都不见了踪影,“周叔。”秦陆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等了几秒钟无人应答,简单吃完走到客厅,突然看见沙发旁扔着一个特大号黑色垃圾袋,不禁停下脚步皱了皱眉,垃圾袋湿漉漉的,水渍滴到地板上。   秦陆升抬眼,看见一楼的象牙色的双扇大门虚掩着,整理着袖扣,走了过去。   大门口的台阶上围坐几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周叔有三个儿子吧。”   “对对。”   “大儿子聪明,二儿子懒惰,小儿子病弱。”   “对对对!我家小儿子打出生身体就差,去医院看了又说没大毛病就是体虚,可调养了好多年,一点没见效,哎,该虚还是虚。”   “周叔祖上,不是本地人吧。”   “诶诶是,是父亲那辈搬迁过来的。”   “多少年没回去了?”   “啊?”周叔想了想:“这得有几十年了。”   说话这人响指一打:“那就对了,回去瞧瞧您家祖坟周围,高的地方铲平,低的地方填土,保你小儿子不出一年活蹦乱跳。”   周叔想了想,念叨着:“低的地方……低的地方……有有!在我祖伯的坟旁边,听说十几年前被砸了个深坑,当时老家的人联系过我们,都觉得没什么大事,也没回去,这,这……”周叔一脸不可思议:“凌先生您也太神了!”   这位凌先生不是别人,正是菜市场门口穷得仅剩下一毛钱的凌书意,周叔还没夸完,凌书意已经得意地挺起胸脯,咧嘴一笑:“周叔见外了不是?叫什么先生,以后叫我 —— 少夫人!”   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一扇,秦陆升冷着脸走了出来。   周管家和几名佣人赶紧起身,齐声道:“少爷。”   秦陆升说:“去把客厅收拾干净。”   周叔说:“是,少爷。”又看了一眼凌书意,忙介绍:“少爷,这位是少夫人……”   秦陆升打断:“以后不要让我在家里听到这些怪力乱神的话。”又居高临下地看向凌书意,冷漠地说:“给他在一楼收拾出一间客房。”   周管家略显犹豫,秦夫人前几天就打电话通知他凌书意会过来,让他务必好好照看,不能怠慢,“这……”周管家为难。   凌书意嘻嘻哈哈地从台阶上站起来说:“没事,都听我老公的。”   秦陆升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回到门厅准备换鞋上班,刚弯下腰,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立刻直起身,眉宇间带着无法掩饰的嫌弃,凌书意没管他是冷是热,呲着小虎牙笑着说:“我劝你今天别走崇新路。”   “手拿开。”秦陆升说。   凌书意瞥了瞥嘴:“还真是冷漠啊。” 第二章 救命呀!   秦陆升走后,周管家安排佣人整理出一间客房,抱歉地对凌书意说:“少爷只是性情冷淡了些,你们才刚刚见面,等以后熟悉了,感情会好起来的。”   “没事没事。”凌书意东摸摸西碰碰,边打量自己的房间边小声嘟囔:“今天的他对我爱理不理,明天就让他抱着我痛哭不已。”   八点十分,早间新闻结束之后,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资讯。   “崇新路段发生连环追尾,交通严重拥堵,经现场监控判断,几十辆车损严重,唯独一辆黑色宾利毫发无伤,特此提醒广大市民绕路行驶。”   秦陆升在事故现场待了一上午,车外围着一群事主,对他议论纷纷。   事主陈说:“就这路段,都追成这熊样了?他夹在中间居然没事,太邪门吧?”   事主李说:“有钱人的命都这么好?”   事主王说:“废话,钱都有了,命还能差吗?”   事主孙拍拍胸脯:“幸好幸好,我的车被撞烂了无所谓,要是碰着这大宾利,赔都赔不起!”   交通疏散后,秦陆升终于到达公司,秘书听说发生车祸,早早便下楼等着,见秦陆升过来,忙接过他手里的文件问:“秦总您没事吧。”   “没事。”秦陆升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走进电梯,秘书跟在后面楞了几秒,一路小跑地跟上说:“秦总,您身后,您身后有东西……”   电梯四面镜子,秦陆升听秘书说完扭头,正好看到西装上贴了一道黄橙橙的符,此时空调吹来阵阵冷风,那道符就跟着飘飘荡荡像是跟他挥手,他反手扯了下来,竟然发现上面还有一串自己认识的字,写着“我就知道你不听,怎么样出事了吧!没关系别丧气!回来看看你的小宝贝,一天的辛苦疲惫都会如烟消散!”   “叮”得一声电梯门开,秦陆升把手里的黄符攥成一团,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对秘书说:“安排开会。”   秦毅第二天打来电话,交代秦陆升一周内必须带着凌书意把证件领了坐实关系,与其说是交代,不如说是命令,秦陆升挂了电话,依旧没有太多情绪,他讨厌麻烦,更无所谓跟谁结婚,婚姻感情这些东西对他可有可无,如今人既然已经上门了,不过是让周叔多打扫一间屋子而已。   夜里再次从梦魇中惊醒,秦陆升习以为常,起身开灯,脑子里空白一片地盯着某处发呆,突然余光微动,发现门缝下面多了半张黄纸,正哆哆嗦嗦地缓步前行。   想也知道是谁,秦陆升看了一会儿,下床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凌书意蹲在地上吭吭哧哧地往他房间里面塞符。   “你干什么。”秦陆升垂眼问他。   凌书意抬头,手上攥着入侵未遂的黄符,咧嘴一乐:“送你张符,上品朱砂,人工手写,咒法开光,三百一张”   秦陆升冷眼。   凌书意试图推销:“买一张?”   秦陆升说:“不要。”   凌书意站起来说:“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很多事情都要尝试一下,我见你长得英俊潇洒,但眼底青黑,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来我给你算算……”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秦陆升关上了房门,凌书意鼻尖贴着门板上,眨了眨眼,“哼”了声竖起中指:“别以为是我老公就可以为所欲为,有你哭着喊着求我的时候!”   秦陆升的睡眠比正常人少很多,从小到大将近三十年,大部分的时间都与噩梦为伴,有时能记住一些,有些忘得干净,最近两个月尤其严重,几乎夜夜惊醒,他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就归根于工作繁忙,压力过大,看了眼时间还早,再次躺回床上,关了灯。   凌书意拿着皱皱巴巴的符本想下楼,路过书房,眼珠一转,溜了进去。   书房的阳台与卧室紧紧相连,凌书意来得那天晚上二楼窗户敲了个便,早就摸清了秦陆升家的格局,这会儿跨到卧室的阳台上,本想继续往里面塞符,却奈何一扇扇窗户堵得密不透风,连条缝都没有。   凌书意扒着眼睛往里看,心道:大夏天捂这么严实,也不怕空气不流通?他拿着三百一张的黄符扇风,挨扇窗户捅了捅想要寻找一线生机,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还真被他捅开了一扇!   此时不进,等待何时?扒窗户,撩窗帘,屋里漆黑一片,时不时传来几声挣扎粗喘。   凌书意夜视极好,找准床位翻身而入,嘴里喃喃,像是说了什么,随后又哼笑出声:“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欺负到我老公头上。”接着把推销不出去的咒符“吧嗒”一贴,按在了秦陆升的脑门上,刚准备功成身退,突然被一双手死死拉住衣角,睡梦中的秦陆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低声闷哼,十分痛苦,凌书意想也没想直接跳上床,帮他擦了擦额角细汗,嘿嘿一乐:我就想送你张符,你竟然还想要我这个人?   秦陆升再次醒来,迷迷糊糊地感觉枕头像是换了块料子,躺在上面软软呼呼,可接触到皮肤又觉得僵硬粗糙,他房间似乎没有这么粗糙的布料,僵硬程度,很像高中时没穿过几次的牛仔裤。   牛仔裤……家里没人穿牛仔裤,只有前两天来的……   秦陆升睁开双眼,正好对上凌书意露着小虎牙笑嘻嘻的脸庞:“老公你醒啦?”又晃了晃大腿说:“还不起来啊?你家小亲亲的腿都快被你压麻了。”   秦陆升怔住几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羽绒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凌书意的大腿,看了眼时间,自己竟然睡到了上午十点。   秦陆升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我?”凌书意骄傲地扬起下巴,还不忘套近乎:“咱爸妈没告诉你?我们凌家祖上十八代都是捉鬼降妖的天师,什么上天下地的本事没有?区区穿墙入室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你老婆我念个咒语,分分钟解决的事情?”   此时窗外便狂风大作,昨晚捅开的那扇窗户吱呀作响,翻窗入室的秦少夫人面不改色,满口胡邹,他锤了两下发麻双腿,蹦蹦跶跶一瘸一拐地想要出门,没走两步,又突然退了回来冲秦陆升飞了个吻:“昨天上了你的床,今天可就是你的人了,老公要对我负责呀。”   秦陆升没理,等他出门起身把敞开的窗户关上,换好衣服瞥了一眼凌书意曾经上过的床,喊周叔进来换了床单。   他昨晚隐约觉得有人拉着他脱离纠缠不休的黑雾,他想看清那人是谁,可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从梦中醒来。   此时电话突兀响起,秦陆升拿起来接通。   秦毅低沉说:“如果你觉得去办手续麻烦,我派人把资料送到家里。”   秦陆升说:“不用。”   秦毅停顿一会儿,疲惫地叹了口气“虽然这么多年你不住在我身边,但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儿子,我还不想白发……”话没说完,又改口道:“明天去领证吧,书意是你爷爷选得孙媳妇,没什么挑剔的。”   凌书意回到房间,抻着鼻子上下左右嗅了半天,突然掀起自己身上的T恤蒙在脸上,又迅速脱下来扔到地上,一股子霉臭味差点在他身上滋出蘑菇。   这身衣服穿了三天,从第一天淋雨就没换,味道非同一般。   秦陆升这都没被他熏醒,看来是真的缺觉。   他光着白花花的膀子蹲地上发愁,来时带了行李,一路颠簸,从老郑的三轮车上不慎跌落悬崖,凌书意虽然痛心疾首,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没跟着跳车殉情。   身上依旧有霉味若隐若现,凌书意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扯过床单一裹,抱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洗衣用品俱全,全智能洗衣机,超浓缩洗衣液,他捅咕了半天,愣是不会玩这些高科技玩意,本意探头寻找周叔,却发现周管家人在客厅,似乎很忙,他抱着衣服转了两圈,随手找出个盆子,扯出来“哗哗”放水,又把衣服仍进去,蹲地上拿手搓。   管家准备好红茶等着秦陆升下楼,等他坐在沙发上,端过去说:“老爷让我帮忙备车,说是今天送您和少夫……和凌先生去办手续。”   秦陆升“嗯”一声:“叫他出来。”   周管家放下红茶,去凌书意的房间敲了敲门,小声叫他:“少夫人?”   屋内无人回应。   又敲了敲,小声喊:“少夫人?”   依旧没人应答。   周管家心想:难道没在房间?正疑惑着,就听一声大喊道:“周叔救命啊!我在这里!”   周管家一惊,忙闻声赶去。 第三章 柔弱的小妻子!   此时卫生间一片狼藉,凌书意满身白沫已然被埋,他抹了把脸,眼角抽动地问周叔:“这,这是什么牌子洗衣液?泡沫怎么越洗越多?”   周叔忙说:“您您您怎么自己洗衣服,快放下快放下,我让佣人过来收拾干净。”   凌书意没逞英雄,站起来问:“您找我干嘛?”   周叔说:“是少爷,他在客厅等您。”   凌书意眼前一亮,头顶冒沫光着脚丫就跨出门去,他身披床单实在拉风,害怕走光还把皮带扣在腰间,看见秦陆升欢天喜地的问:“老公,你找我?”   秦陆升无所谓他的称谓,抬眼说:“带上证件跟我……”,话没说完楞了片刻,黑着脸说:“去换衣服。”   凌书意无奈摊手:“我也想换啊,可我就穿来一身衣服。”   秦陆升说:“先让周叔给你找一身换上。”   凌书意问:“带上证件去哪?”   秦陆升公事公办地说:“结婚。”   周管家交代完佣人打扫,带着凌书意去了储物室,说是储物室,有床有柜,更像一间卧室,凌书意找到把椅子,倒骑在上面,看着周叔翻翻找找。   周管家对这位新晋少夫人很好感,很怕自家少爷的冷漠性子把人吓走:“这间是少爷小时候住的房间,很多不穿的衣服,我都放在这里了。”   凌书意点了点头,看见靠窗的地板上放了几块画板,还有吉他口琴,周管家找出两件衣服拿给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少爷儿时没有朋友,也不与老爷夫人同住,可能是梦症的原因,很多时候都自己待着,那时只有老先生常来。”怕他不知道又解释道:“老先生是少爷的爷爷,教他画画,吹口琴,后来老先生去世了,少爷虽没表现多么悲伤,却再没来过这间卧室。”   说着又叹气:“从前有个算命的,说我们少爷是天煞孤星,缺情少欲,亲缘接近他都会短命所以……”   凌书意突然问:“哪个算命的?”   “这。”周叔想了想:“说是一位十分灵验的老仙家……”   凌书意“呸”了一声:“听他放狗屁。”   周管家说:“我原本也信,可自从少爷出生,原本人丁兴旺的秦家,就……就越发的单薄起来了,旁系嫡系几十口人,如今只剩下老爷和三堂叔一家了。”又叹气:“可这事又怎么能怪少爷,他什么都没做过,就因为那老仙家一句话,从小就被家人送了出来。”找到两件合适的衣服,周管家就退了出去,凌书意扯掉床单,换那白衣黑裤,没有立刻回到客厅,而是走到窗前拿起地上的口琴,擦了擦上面的灰。   同性婚姻早已合法,两个男人一起去办手续没什么稀奇,凌书意坐在副驾驶上翻开刚出炉的小红本,凑到秦陆升身边问:“你觉得咱俩有没有夫妻相?”   照片中两人的表情十分精彩,一个呲着牙,一个木着脸,秦陆升瞥了一眼没说话,本想直接回家,又接到秘书的电话,他挂断之后对凌书意说:“我要去趟公司,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凌书意震惊,一脸悲切地说: “刚刚结婚就把自己的老婆抛到路边?你有没有想过你柔弱的小妻子,站在马路上,顶着烈日迎着风雨,眼泪汪汪地看着你的车尾巴,哭喊着!”   “你这个负心汉!我怀了你的孩子!”   “……”秦陆升无动于衷,凌书意却被自己逗得“哈哈”笑了两声说:“你忙你的啊,我等你呗。”   他嘴里哼着轻快的小调,完全没有被秦陆升的冷漠打退。   到了公司 ,秦陆升忙,凌书意就坐在沙发上自己玩,他手机老旧,码了两分钟俄罗斯方块,吧唧,黑屏了。   正闲着无聊秘书小姐端茶进来,礼貌地说:“您喝茶。”   凌书意眯眼打量几秒,突然说:“姑娘好事将近。”   秘书眨了眨眼。   “快结婚了吧?”   秘书笑得十分腼腆:“是,您能看出来?”   凌书意捏着下巴,一副神算子模样:“能,不过你眼中带忧,怕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吧?让我猜猜……这事儿不小,关于房子?”   秘书小姐震惊,偷偷看了一眼秦陆升,不好意思地问:“这位……小先生您有没有名片?”   凌书意 “名片?没有。”说着从兜里抽出一张黄符,递给秘书:“上品朱砂人工手写,咒法开光五百一张。”   秘书: “这是……”   凌书意勾勾手指,让她靠近:“新房子,风水不好。”   秘书连连点头: “是,是这样。”   凌书意问:“知道我是谁吗?”   秘书小姐茫然摇头。   刚准备自吹自擂一番,就听秦陆升冷声叫他:“凌书意。”   凌书意立刻扭头问: “咋啦?老公!”   秦陆升说: “闭嘴。”   凌书意冲他做了个鬼脸,刚要把符贴自己嘴上,就听秘书小姐震惊道:“您……您是,总,总裁夫人!”   嘿,这个称呼好听!   凌书意赞许地看她一眼,把符递给她:“拿去镇宅,免费送你。”   目送走恍恍惚惚的秘书小姐,凌书意倒在沙发上试图让自己的手机亮起来,但是无果,转而看向秦陆升发呆。   几个小时后秦陆升从工作中抽身,他本以为这么枯燥无聊的等待,凌书意早应该不耐烦地走了,结果四目相对,凌书意正一脸严肃神秘地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秦陆升站起身,简单整理着桌上文件。   凌书意说: “你再听。”   秦陆升拿起外套穿上,耳朵里时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本不想理,但又想到人是他带出来的,走过去问:“吃什么。”   凌书意:“嗯?”   秦陆升说:“想吃什么。”   凌书意挺期待:“什么都行?!”   秦陆升无所谓:“随你。”   两人第一次同桌吃饭是在一家川菜馆子,凌书意点了满满一桌辣椒,看起来红红火火,秦陆升始终没有动筷子,他有着并不算严重的洁癖,基本不再外面吃饭,凌书意也没让,各干各的,互不干扰,可没过几分钟,凌书意就嘶嘶唔唔地哼唧起来,秦陆升冷漠地看他被辣得满脸通红,也没制止,他只是负责请客,想怎么吃,吃些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只是……   回去的路上秦陆升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趁着红灯间隙,瞥了一眼身边的凌书意,“你……”他难得主动开口,凌书意猛地扭头,眼睛亮闪闪地问:“咋啦老公?”   秦陆升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一定的冲击性,还没说话,就听“滴滴”几声鸣笛,提醒着此时已经变灯,秦陆升反应过来,发动车子。   凌书意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不解,含糊不清地说:“有什么好稀奇,没看见过辣椒过敏的香肠嘴吗?”   秦陆升问:“知道自己过敏为什么还吃?”   凌书意嘟着两片性感红唇,抛媚眼:“你叫我一声亲亲老婆,我就告诉你。” 第四章 老公,买符吗?   宁愿放弃真相,秦陆升也不会开口。   回到家刚好九点,这个时间睡觉还早,管家刚接过秦陆升的外套目送他去了书房,就被随后进门的凌书意吓了一跳,忙问:“少,少夫人您怎么了?”   凌书意撅着嘴说:“没事,吃辣椒过敏,肿了。”   周叔赶紧把秦陆升的衣服挂起来说:“您先回房间歇着,我去给您找点过敏药来。”   凌书意本想说不用麻烦,周叔却已经匆匆拿来了药箱,他虽上了岁数,但腿脚依旧利落,凌书意和他一起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艰难地说:“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周叔说:“还是上点药吧,不然这得多受罪啊。”   凌书意不再驳他的好意,痛快地涂上一层药膏,过程中周管家的表情有些复杂,忍了忍,还是笑出声来。   凌书意先是不解,却不小心瞥到房间里的穿衣镜,对着里面怔了怔,问:“你哪位?”他嘴上又红又肿还油光锃亮,看起来实在可笑,周管家眉眼慈爱地说:“这个药膏效果很好,一天涂三次,很快就能恢复了。”   凌书意点头,看时间还早,把椅子让出来给周管家,自己爬上床打听:“周叔,我老公平时都喜欢什么呀?”   周管家自然乐意告诉他,自老先生去世后再也没人关心过秦陆升,他这老头子说到底是个外人,如何嘘寒问暖也比不上亲人的关怀,可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秦夫人会偶尔打电话过来询问几句,再没有其他人上门,这个月倒是让秦陆升回了几趟老宅,还是因为催婚,周叔曾经跟在老先生身边,一早就听说他给自家孙子定了亲,这门亲事说好听点是娃娃亲,说难听点……就是为了给秦陆升冲喜挡煞的。   周叔本以为凌书意会比较抗拒,没想到他性格开朗,还是个能掐会算的小先生,想了想说:“少爷他……他……”周叔停顿几秒竟然一时语塞,他想不出除了工作以外,秦陆升还有什么其他爱好。   要说画画吹口琴,也都是老先生以前教他,他在一边静静的学,从没说过喜欢或者不喜欢,周叔叹气:“少爷,没有喜欢的东西。”   “谁说的。”凌书意从床上坐直挺起胸脯,指着自己嘿嘿笑道:“他喜欢我!”   秦陆升忙到很晚才回房睡觉,他想让自己累到极致,倒下就没办法惊醒,但事与愿违,人会疲倦,梦里那团黑雾却不会,依旧对他纠缠不休紧紧锁住他的手足甚至要堵住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他醒不过来也挣脱不开,正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时突然发现一只手穿过混沌将他一把拉出困境,那只手温温热热像是能驱走所有恶意,秦陆升粗喘着,跌跌撞撞地跟着手的主人摆脱紧追不舍的黑影,“你是谁。”秦陆升问。   那人突然停下脚步,白净的脖颈细碎的短发,阳光渐渐透过云层让灰白色的梦境有了色彩,微风吹乱了前方的衣角,那人沉默许久,突然一个四十五度回头杀,让秦陆升猛地怔在原地,他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和两根色泽红润的……香肠嘴。   “嗒”,床头灯突然亮了起来,秦陆升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再无睡意。   第二天一早,凌书意刚迈出门就感觉上方有一道视线向他扫来,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秦陆升垂眸整理着袖扣下楼,凌书意主动打招呼:“早啊,老公。”   秦陆升抬眼,沉默不语,凌书意见他眼底布满血丝,略有些惊讶地问:“昨晚没睡好?”   秦陆升默认,直接去了餐厅。   凌书意盯着他的背影小声念叨:“不应该啊,难道真的虚了这么多?”   餐桌上是热腾腾的早餐,凌书意拿起一碗他亲点的小米粥挪了挪椅子,见秦陆升瞥了一眼没说话,又挪了挪,原本两人长桌对坐,生生被凌书意挤到一起,筷子都要伸展不开。   秦陆升放下咖啡,淡淡地说:“你要做什么。”   凌书意咧开厚重的嘴唇,艰难地露出小虎牙问:“老公,买符吗?”   秦陆升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说:“不买。”   凌书意又往他身上凑了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橙橙的道符:“你确定不买?外人五百,老公三百,保你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秦陆升皱眉,感情他的道符还是随身携带抽空推销?再次冷漠拒绝:“不买,我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凌书意觉得自己的专业受到了质疑,站起来噘嘴道:“你可以不信!但你不能说它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秦陆升目中无人,只有张嘴,看来十分不近人情,凌书意气哼哼地说:“你还别逞强!有你哭着求我的时候!”说完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咕咚咕咚”两口喝完,甩着膀子走了。   秦陆升盯着还沾着两粒米的空碗出神许久,最终揉揉了眉心,起身上班。   忙碌了一天,脑海中都是温热的掌心和挥之不去的香肠嘴,秦陆升喝了口咖啡提神,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医生简单询问后惊讶地问:“两个月这么久?”   秦陆升:“嗯。”   医生问:“平均睡眠?”   秦陆升说:“一到两个小时,或者没有。”   医生说:“您这次太严重了,再继续下去身体会垮掉,我现在过去看看,给您开点药。”   睡觉前秦陆升吃了两颗镇定安神的药,可到了夜里依旧被黑雾纠缠,醒来刚打开床头灯,就听到一连串“啪啪啪”的敲窗声,他皱了皱眉,下床撩开窗帘,看见凌书意顶着越发红润的嘴唇站在阳台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两人四目相对都没说话,五分钟过后,凌书意冷酷地跨到书房阳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如此,陆续几天依旧如此,每每醒来打开灯,就能听见凌书意站在外面砸玻璃,看见他就高傲地挺起小胸脯不说话也不动,唯独那双眼睛忽闪忽闪地使劲眨巴,像是在说:怎么样?信不信?还不信?不信我明天接着来!   “……”   上午十点左右,周管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周太太说自他按着凌书意的意思将祖坟的那块地填平之后,小儿子的脸色就明显好转起来,周叔不可思议地想:这也太神奇了,简直就是个小半仙。挂断电话,正好看见凌半仙趴在客厅的地板上,面前放着一小盒朱砂,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毛笔,正在一张白符上写写画画,管家看着稀奇问道:“少夫人,这道符为什么是白色的?”   凌半仙知无不言,解释道:“黄符借神力,白符招阴灵,大多数黄符镇宅辟邪,多是借助上神的法力,不然谁来庇你佑你?白符少见,最为低阶,它招不来天兵神将,只能招点鬼魅邪祟。”凌半仙画完爬起来:“你上次说有人给我老公算命,缺情少欲是真的。”又撇了撇嘴嫌弃道:“亲缘短命那就是胡扯,至于他的梦症嘛……”   周管家忙问:“那少爷怎么会缺情少欲?梦症又是什么原因?”   凌书意挑起下巴:“缺情少欲当然是因为没有遇到少夫人我啊,至于做噩梦嘛,当然是没有我给他暖被窝!”   对了,暖被窝!凌书意灵光一闪,凑到周叔身边小声嘀咕几句。 第五章 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有些人不信邪,从骨子里就不信,无论你怎么说,无论他碰上多邪门的事。   梦里似乎有了变换,黑雾散去,秦陆升独自站在三十二层高的建筑之上,垂下眼是不见底的深渊,他踩在楼台边缘,再往前迈出半步,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他知道这里是公司的顶楼,头顶是变化莫测的厚重阴云,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传来可怖低吼,像极了某种凶恶野兽,秦陆升回头,只见曾经一团团黑色雾气逐渐凝聚起来,说不出具体形象,却快如飓风一般地向他靠近。   秦陆升不躲不闪,刚要承受猛兽的侵袭,就听到有人喊道:“乾天离火,泽兑山艮,聚!”,随着话音落下天地万物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在时空中变换扭曲,黑影身后出现一道白符,那道白符像是有无尽的引力一般,拖着黑影急速后退,直到牢牢地贴道它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接着又听一声大喊:“破!”凝聚成形的野兽伴随一声痛苦嘶吼四分五裂,碎裂成灰。   扭曲的空间再次恢复平静,秦陆升像局外人一样看着不远处走来的身影,那人依旧不说话,挺起胸膛挑动眉毛,想了想又撩起额前细碎的刘海挑起下巴,摆完pose转身就走,留下一道自认为帅气逼人的身影。   秦陆升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卧室,刚要抬手,想起什么,又收了回去,凌书意看见他房间亮灯就“啪啪”地拍窗户,每天上班打卡一样兢兢业业,风雨无阻,今天秦陆升没开灯,凌书意就像等着楼上扔鞋的老头一样,蹲卧室阳台等了好几个小时,气得直跺脚,他原本精力旺盛,这会儿却有些疲倦,乌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秦家这栋房子虽然在市区,但远离中心闹市,没有密集的人口,周围的绿化也非常好,哪怕到了夏天也完全没有燥热感,凌书意换下被汗水浸透的T恤,又把裤兜里莫名焦化的白符扔进垃圾桶,套上管家帮他找的衣服再次翻回阳台。   第二天秦陆升拉开窗帘阳光普照,本以为凌书意已经走了,没想到他却裹着一张毛绒绒的毯子在阳台睡得东倒西歪,似乎怕蚊虫叮咬,还预备了一瓶花露水,秦陆升推开门走到凌书意跟前有些出神,长久以来的梦境里除了一团团黑雾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哪怕是很久以前时常来看他的爷爷,凌书意才到秦家半个月左右怎么就……   他除了知道凌书意是他必须娶的人,其余的一无所知,能梦见或许也不奇怪,秦陆升想,大概是自己的人生过于空白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整天拍他窗户人,想没有印象都难,解释通了就要转身回屋,却没想到左腿,突然动弹不得。   凌书意是被周叔叫醒的,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他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问周叔:“我不是睡在二楼阳台吗?”   周叔说:“少爷去上班的时候,把您送下来了。”   “嗯?” 凌书意问:“他是怎么把我弄下来的?”   管家说:“是少爷抱您下来的。”   凌书意惊讶:“抱?真的?您确定?”   管家点了点头,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不禁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寡淡冷漠的少爷,眉头紧锁一点办法没有的样子。   今天一早秦陆升始终没有下楼吃饭,眼看上班就快迟到了,周管家放心不下,上楼寻找,在二楼阳台发现了还穿着睡衣的秦陆升,他走过问:“少爷,今天不上班吗?”   秦陆升沉默着垂眼,管家跟着低头看去,只见凌书意不知怎么坐了起来,八爪鱼一样抱着秦陆升的大腿不肯撒手,惊道:“这……少夫人这是怎么了?”秦陆升淡淡说:“睡觉。”   周管家问:“怎么会在阳台睡觉?”   秦陆升说:“等着拍我窗户。”   “啊……这……”管家忙蹲下晃了晃凌书意的肩膀道:“少夫人,少夫人醒醒。”   凌书意完全没有要醒的架势,也不知道他是哪来得力气,让秦陆升怎么都抽不开身,阳台上时不时传来他哼哼唧唧的梦话,周管家本无意去听,但是凌书意嘟囔着说个不停,周管家也就了解了大概,偷偷看了眼阴着脸的秦陆升。   凌书意说:“你这个负心汉让我……么久,傲什么傲,再傲也是我的……!”囫囵几句没说清楚,似乎又换了个梦:“老公,你就买张符吧,我都给你打六折了,谁……谁有过这种待遇?你,你可不要……恃宠而骄!”   秦陆升说:“放手。”   凌书意睡得死沉居然还能接腔:“不放。”   秦陆升见软得不行,声音又低了八度:“我让你放手。”   凌书意停顿片刻,突然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老公……你好凶啊……”   秦陆升揉揉了眉心,刚要抬腿挣脱,就听凌书意说:“我不放打死也不放……除非……”   秦陆升问:“除非什么。”   凌书意不好意思地说:“除非你抱着我叫一声亲亲小宝贝!”   “……”秦陆升几度怀疑凌书意是装的,可他刚说完这话就立刻打起了熟睡的小呼噜,呼吸有些沉重,似乎非常疲倦。   周管家站起来,犹豫半晌才说:“要不,要不少爷您叫一声吧。”   秦陆升冷漠:“叫什么。”   周管家轻咳一声,说:“叫,少夫人……小,小宝贝?”   秦陆升瞥他一眼,黑着脸说:“不可能。”   周管家无法,刚要想办法掰开凌书意的手臂就听到秦陆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匆匆拿过来递给秦陆升,是秘书小姐打来询问九点的重要会议是否推迟。   都说了是重要会议怎么可能推迟?秦陆升垂眼看了看凌书意神情十分复杂。   三个选择,第一,叫醒凌书意,可折腾这么久这人根本没有要醒的架势,看来只能等着他自然醒。   第二,拖着凌书意上班,并且换不了衣服,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这个选项显然不行。   第三,动粗。秦陆升拒绝,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会做出这样粗鲁的事情。   还有……第四……   “然后呢然后呢他叫了吗?”凌书意兴奋地问周管家。   周管家说:“挂了电话少爷就让我下楼了,他到底叫没叫,我也不太清楚。”   凌书意眨了眨眼,突然翻出来自己好几天没充电的手机,递给管家说:“周叔您帮我找个充电器!”想了想又小声问:“对了,我昨天让您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第六章 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秦总?”   “秦总?”   “嗯?”秦陆升突然回过神,会议室里几十位高层全都紧张兮兮地看他,秘书捡起他掉在地上钢笔放在桌上,小声问:“秦总,您没事吧?”   “没事。”秦陆升看了一眼时间,揉了揉眉心说:“继续吧。”   这场会议持续了很久,散会后秦陆生并没有离开,秘书小姐端来一杯咖啡,担心地说:“秦总,您最近太辛苦了,这个季度的汇报总结都结束了,几位总监手里的项目也都完成了,要不然您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段时间吧?”   秦陆升说:“不用。”   秘书说:“可您的脸色真的很差,刚刚开会时也是,明明还说着话突然就怔在那里了,像离了魂一样。”她说完意识到不对,又赶紧改口:“不不,是突然没了意识一样。”   秦陆升没有纠正秘书的措辞,他刚刚确实没了意识,大约有十分钟的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清醒过来像是负重翻越几座高山,疲惫不堪。   秘书见劝不动,犹豫了一会儿说:“秦总,我一件私事想要问一下。”   秦陆升:“嗯。”   秘书说:“总裁夫人他,什么时候会再来公司?”   秦陆升喝了一口咖啡说:“不清楚。”   “是,是这样的。”秘书说:“上次夫人给了我一道咒符镇宅,没想到真的很管用,帮我去了一块大心病,我想好好感谢一下夫人,顺便,顺便还想咨询他一些别的问题。”   秦陆升翻开文件说:“你自己去联系。”   秘书为难:“那,您可以把夫人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秦陆升说:“我没有。”   秘书:“啊……可你们不是……”   秦陆升说:“出去吧。”   秘书离开后顺手关上了会议室的门,秦陆升拿起桌上的钢笔再次忙碌起来。   下班回到家,凌书意正在坐餐厅等他吃饭,只看了他一眼,就猛地站了起来,秦陆升能从他眼中看到明显的担忧,走了过去没说什么,拿起筷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偶尔抬头目光对视,凌书意不躲不闪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又憋着什么法子出售他的道符。   “周叔呢。”秦陆升问。   凌书意说:“周叔不太舒服,早就去休息了。”   秦陆升“嗯”了声,他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一些便准备上楼,还没迈开脚步,就听“吱呀”一声,像是房门被谁推开了,凌书意疑惑:“咦?这么晚是谁呀?”说着率先走出餐厅,顺便握住秦陆升手腕,将他一起拽了出去。   秦陆升怔了怔,他手心的温度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   可是梦里……真的能感知温度吗?   一楼双扇门果然虚掩着,客厅地板上莫名出现一串串诡异的黑色脚印,看起来非常邪门,凌书意大惊不已,立刻掏出兜里的道符按在地上,急切地对秦陆升说:“今日满月,有邪灵出没,老公别怕,你紧紧跟着我,我拼死也会保你周全!”话音刚落,就见门外狂风大作,还夹杂“嗷嗷”怒吼,秦陆升冷静地看着门外卷起的枯黄树叶,又特意看了一眼年月日确定了季节,没发表任何意见。   凌书意嘴里念念有词,吐出一串咒语,待“现”字落下,不远处的花圃开始“沙沙”作响,接着从下而上缓缓冒出一道白影,“果然!”凌书意说:“老公,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先去破了这一缕邪灵!”他一个健步冲入花圃,绕着白影转了一圈,突然脚下金光炸起,伴随一声“嚎叫”白影又蹲了回去,彻底消失了。   凌书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像是消耗法力一样抹了把干爽的额头,眨着眼睛说:“你看,这世上有许多奇怪的事情,你不信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我知道刚刚的画面十分残忍,突然让你看到这些邪灵鬼魅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没关系,你有我这么一个上天入地无所谓不能的小娇妻护着,世间再没人能伤你分毫。”他这通惊世表白也算感人至深,趁着秦陆升没开口,赶紧搂住他的手臂说:“好了,老公别怕,今晚你就搂着我睡,我给你讲讲,我们凌家祖辈都是怎么捉鬼降妖的。”   秦陆升难得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突然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清脆的“叮铃铃”声从花圃传来,片刻后那道作乱的白影背对着他们站了起来,微微弓着背接通电话:“少爷,您找我。”   秦陆升无情地说:“现在带着凌书意,把院子打扫干净。”   “哼!”凌书意抱着管家找来的扫把蹲在草坪上说:“他站在台阶上是在监工吗?”   管家已经换回一身老式西装,抱歉地说:“是我看到少爷的电话没有多想就接通了,搞砸了少夫人的计划。”   凌书意说:“不怪您,主要是这次咱们准备的不够充分,人手不够众多,让他看出来了。”   管家叹气:“这可怎么办,我刚刚看少爷的脸色更差了,少夫人的灵符真的能让少爷睡个好觉吗?要不然我偷偷放到他的房间里去吧。”   凌书意沉默了一会儿说:“前几天估计可以,今天恐怕有些难办,他……算了还得及,对了周叔,我的手机充好电了吗?”   周叔说:“充好了,帮您放在房间了。”   “行,那我一会儿去……”凌书意话音未落,周管家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赶忙接通说:“少爷。”   秦陆升距离他们三米左右,冷淡地说:“凌书意在偷懒,让他站起来扫地。”   这哪里用得着周叔转达,凌书意竖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当即跳起来喊:“你这个负心汉!我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了!”   秦陆升挂断电话,面无表情地看着凌书意气急败坏得挥舞扫把,竟莫名觉得好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喜怒了,哪怕是爷爷去世,哪怕父母代替他决定娶个陌生人,他又站了一会儿,正想转身回房时,身体猛然一顿,接着万籁俱寂听不到一丝声音,脚下跟着虚晃几步,剧烈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膛。   秦陆升恍惚间看到凌书意扔掉扫把冲他狂奔而来,嘴里喊些什么他听不清,像是老公,可仔细辨认嘴型,又不太像。 第七章 老公!你醒啦!   身体很轻,似乎飘在天上,睁开眼往下看,是一片被云海笼罩的郁郁青山,渐渐的视野越来越低,看清了蜿蜒山道,百米台阶,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路往下飘,最终停在一块刻了字的石碑旁,上面写着聚灵山。   这是旅游景点?秦陆升发觉自己的双脚落在地上,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他很少外出,登山旅游更是没有精力,平时去得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秦家老宅,开车一个来回也才三个小时,山里的空气很好,就连呼吸都顺畅了很多,周围一排排松柏成林,石缝中还有潺潺流淌的清澈小溪,秦陆升的梦境中从未有过这样平静的画面,丛林里跑过的白兔,树杈上停驻着叫不上名字的小鸟,似乎还有一群小孩稚嫩清脆的读书声,他又莫名地飘了起来,落在了一间教室里,说是教室,看起来更像古时候的私塾,矮桌蒲团,上面坐着一个个身穿淡青色服饰的小朋友的,大概四五岁左右。   教书的老者问:“什么是道?”   有人抢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道可道!非常道!”   老者笑着说:“好好好,还有谁知道?”   “我也知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嗯,背得不错,还有谁知道呀?”老者环顾一圈点名道:“知良,你说。”   叫知良的孩子,想了想:”道,道是……道是……”他说不上来,抓着头发急得左右求助,突然看见后方某个位置上立着的书倒在了桌上,忙打小报告说:“天师爷爷!凌书意不好好上课!又跑了!”   知良话音刚落,就感觉同桌的小孩拉他衣服,知良问:“怎么了程玉?”   程玉小声说:“你是不是傻,凌书意是天师爷爷的孙子,你告他的状不是找死吗。”   知良说:“可是他就是逃课了,怎么不能说?”   程玉说:“别人不能逃课,但是天师爷爷的孙子可以。”   知良不服气:“凭什么啊!”   程玉还小,说不上所以然,自己理解了一番说:“因为天师爷爷疼他啊,你告他的状,天师爷爷肯定不高兴,没准还会把你赶下聚灵山去!”   “啊真的吗……可,可是天师爷爷对凌书意很严格啊,他不上早课,天师爷爷还罚他倒立呢!”   “你还真是傻!天师罚他是为他好啊,你看天师爷爷罚过我们吗?要不然我们都是一同上课,怎么就他能抓小妖了,咱们还在每日背书。”   知良说:“可是我阿母说,凌书意本来就天赋高,他父母都是宗门翘楚,让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要和他做比较,只要跟着天师爷爷认真修行就好。”   “切。”程玉不屑:“什么天赋高,我才不相信,明摆着是偷偷教他了。”   老者没管落跑的孙子,也没管窃窃私语的小孩,捋着花白胡须该讲经讲经,该提问提问。   凌书意?秦陆升注意到这个名字,是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他走出教室,看了看周围的建筑,飞檐窗棂有着某个朝代特有的风格,如果这里不是旅游景点,应该就是一千多年以前了。   身体摇摇晃晃地再次飘了起来,站在空中俯瞰,这地方竟然十分气派,山门牌匾上写着聚灵宫,刚刚的教室就在宫中一角。   天色突然暗了下来,本以为又要回到原本的梦境当中,却发现自己飘到了树林里,这里不仅没有预想中的黑雾,居然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秦陆升落在地上,心想:这里的生态环境还真是好。   “嘿嘿嘿,还是被我抓住了吧!看你这次往里跑!”稚嫩的童声从身后传来,秦陆升回头,看见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孩,头上顶着一个圆滚滚的发髻,肉呼呼的小手正捧着一个来回挣动的米白色布袋,里面像是装着什么活物。   小孩同样四五岁左右,奶声奶气又字正腔圆地说:“让你跑!这次跑不动了吧,别再挣扎啦!这布袋可是我们凌家的祖传法宝,没有哪只精怪邪灵能从里面逃出来。”说着空手画了一道符文,将布袋封得严严实实,站起身来。   秦陆升这才看清他白白净净的小脸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这张脸……还真像缩小版的凌书意。   “你怎么还动!小心我这就破了你的精元,让你灰飞烟灭!”又扬起下巴高傲地说:“不然你就叫我一声爷爷,等我抓你回去在我爷爷面前显摆显摆,再把你放了怎么样?”   布袋似乎听见了哪个可怕字眼,挣扎得更加厉害,小凌书意的手太小,竟然捧不住它,还没走两步“吧唧”掉在地上,他气哼哼地蹲下又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威胁:“你一个小花妖居然还想跑!快叫爷爷!否则现在破了你的精元!”话没说完,布袋像是发了狂一般挣扎,小凌书意急得原地跺脚:“你!你不要动了!我都拿不住了!”   但关乎生死存亡,布袋里的精怪哪里还会听他的话,像是用尽力气,竟然撑破了这只传说中的祖传法宝?小凌书意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满地碎片,还来不及震惊,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   他撇了撇嘴,眼眶里滚出一大颗眼泪,委屈地说:“你,你是食人花怎么不早说啊,你看这,这不是误会了吗……”   食人花獠牙外漏,一点点靠近那个抓它时神气活现的小孩。   小凌书意吓得连连后退,卜愣着脑袋说:“我,我还是小孩子呢,你不要吃我,你吃不饱的……”说着转身就往山下跑,便跑边哭:“你不要追我了,爷爷,爷爷救命啊!”   秦陆升盯着那两道你追我赶的身影看了许久,再次没了知觉。   “少夫人?”周管家端着一盘刚刚烤好饼干推开凌书意的房门,床上有两个人,秦陆升躺在凌书意的腿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周管家问:“少爷还没醒吗?”   凌书意拿过两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估计要睡上一天。”   管家见他始终保持一个动作,说:“要不让少爷躺在枕头上吧?这都十几个小时了,您活动活动。”   凌书意被饼干噎得直拍胸脯,还没回周叔的话就感觉腿上的秦陆升动了动睁开了眼,凌书意大喜,激动地说:“老公!你醒啦!”   秦陆升对上他的目光,只感觉一觉醒来脸上沾了东西,他抹了一把脸,手上是淡黄色的碎末渣子,正好和凌书意手里的饼干,对上了号。 第八章 专业卖符,童叟无欺!   凌书意眼疾手快,趁着秦陆升坐起来的空挡立刻躺他腿上,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老公,我不该在床上吃东西,我知道错了,要不然我……”   秦陆升也不知是刚睡醒脑子不清楚还是怎么的,居然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凌书意认真地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咬着牙说:“要不然我再给你便宜点,二百五,真的不能再少了!”   秦陆升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脑袋挪到一边,下床走了。   周管家端着热毛巾走进书房,秦陆升洗过脸正靠在窗口出神,他这么多年难道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之后精神缓和了很多,周叔把毛巾递给他,等着他又擦了擦脸,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少爷现在去吃吗?”   秦陆升说:“等一下吧。”   周管家点了点头,犹豫半晌又说:“少爷……少夫人他,不是故意在床上吃东西的, 您昨晚晕倒的时候,少夫人把您扶回房间就一直让您睡在他的腿上,手心还一直贴着您的额头,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您的脸色明显的好了很多,我知道您不信这些,可我照顾您这么多年,第一次看您平平稳稳地睡了这么久,哪怕是以前有老先生给您吹安神的曲子都没这次时间长,少夫人他整晚都没有动过,今天早上睁开眼睛就饿得肚子打鼓,他怕吵醒您依旧没有动,端着碗在床上吃饭也确实不合适,所以我才让佣人给他烤了一些饼干……我知道少爷爱干净,可能说这些还是会让您心中厌恶……但少夫人他……”   秦陆升把毛巾递给周叔“嗯”了一声,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周管家无奈,叹了口气走下楼,客厅里凌书意依旧趴在地上画之前的白符,周叔弯腰看了一会儿,问:“少夫人不是说白符招阴?那为什么要画这么多白符?”   凌书意说:“当然是要招它们出来呀。”   周管家恍然大悟,又问:“那就是说,咱们家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凌书意抬头看他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笑着问:“您老都不怕这些的啊?”   周管家摇头说:“不怕不怕,以前老先生常给我讲,老先生还说,世间之大奥妙无穷,生灵万物多种多样,高等的是仙,灵,人,妖,低等的有邪,魔,鬼,怪,这些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但也无需害怕,人可修仙灵,人可下地狱,说来说去都是人变的,只要恪守本分,百年之后自然会有安排。”   凌书意一笑:“老爷子是懂得不少。”   周叔说:“是呀,我年轻时就跟着老先生了,其实从少爷出生以来,确实发生了很多怪事,我其实可以理解少爷为什么不肯相信这些事物,那时秦家还人丁兴旺,他也只有几岁而已……”   秦家家大业大,每年都会有一次形式上的家族聚会,也不去别处,就聚在秦家老宅,家中不管是邻省还是外市的基本都会过来,往常热闹的客厅里,那年却死气沉沉。   秦毅站在客厅里说:“今年就算了,二哥的葬礼刚办完,各位休息休息都回去吧。”   沙发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女人,黑色旗袍头上戴了一簇白花,目光里没有悲伤,全是满满恶意,秦夫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安抚:“二嫂……”   “滚开!”二夫人尖厉地吼出声,可她又不像是对秦夫人吼,而是冲着坐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秦陆升,她说:“早就说过这孩子是个煞星让你们送走送走,偏偏不送!一定要拖到全家人都死绝是不是!前年是小叔,大前年是堂姐!我老公本来好好的,他身体那么健康,如果不是上楼叫这孩子吃饭!能从楼上摔下来吗!葬礼上他连哭都不哭一声!他到底是个什么没良心东西!”   当年秦老先生还在世,喝了一口茶,说:“玉荷,你累了,去休息吧。”   二夫人整个人崩溃了一样,跪在地上:“爸,您就把这个孩子送走吧,老仙家早就说过他是个煞星,您怎么还敢留他在家里啊!”   秦老先生看了一眼始终没有表情的秦陆升,微微叹了口气说:“这并不是陆升的错。”   二夫人哭着说:“不是他还能有谁,爸,我求求您就把他送走吧,我也没想让他死,我就想让他离咱们秦家远点,我还有儿子女儿,不管是真是假,这接二连三的我真的怕了。”   管家接着说:“老先生当然拒绝了,可这样又坚持了一年多,他老人家最终也没有抵挡住家人的劝说,和又一位儿子的死亡,还是和老爷夫人商量着,把少爷送了出来,我还记得临走那天,少爷只背了上学用的书本,回头看了眼老宅,就再也没有回头,哎,这要他怎么能相信啊,他如果信了这些,那秦家或意外或病重去世的人命,不就真的背在他身上了吗?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二楼卧室的灯亮了起来,秦陆升靠在床上拿起一本书,刚刚尝试着睡了一会儿,却再次醒了过来,梦里依旧是一团团黑雾,还有不停在他身边徘徊,却始终不敢靠近他的猛兽,难道是怕突然出现的凌书意?秦陆升揉揉了眉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想到凌书意,又扭头看了看阳台的窗户。   他今天没来,估计是放……   “老公!老公快开门!蚊子快要把你的小心肝吃了!你再不开门就要守寡了!”   “啪啪啪”的声音再次响起,秦陆升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心里稍纵即逝的奇异感,放下书,走过去拉开了窗帘。   凌书意手拎着一个装咖啡的纸袋,看见他咧嘴一笑,打开了袋子的封口。   秦陆升不明所以,本以为他是要给自己送咖啡,却突然看见袋子里冒出几盏荧荧绿光,继而越来越多,漫天闪烁。   是萤火虫。凌书意站在星星点点中,露着小虎牙洋洋得意。   现在的城市环境还能捉到萤火虫?难道是电子的?秦陆升瞥了一眼凌书意的双手并没有看到可疑的遥控产品,可哪怕是电子的也很费心了。   秦陆升不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明明才见面不久。   秦陆升打开房门想上前一步,就见凌书意窜到他跟前掏出卖了半个多月的符说:“二百五你买不了吃亏,二百五你也买不了上当,二百五可以帮你带走噩梦困扰,二百五可以让你安心无忧,我们凌家专业卖符几千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要是还不信,今晚咱俩睡一张床,我在被窝里给你讲讲这个中奥妙。”   “怎么样老公?买一张试试。”   “啪”地一声,凌书意的鼻尖再次和玻璃门亲密接触,秦陆升拉上窗帘,关了灯。   懂了,他是为了卖符。心中刚有了答案,又突然看到手上停了一只忽闪忽闪的萤火虫。   秦陆升观察了一会儿,竟然……是真的。 第九章 遇到我,就是幸运的事!   第二天一早出门前,秦陆升在餐厅接到了秦夫人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说想要和凌书意见见面,顺便在家里吃个便饭,凌书意竖着耳朵听得一字不漏,等秦陆升挂断后问:“咱爸咱妈想要见我啊?”   秦陆升说:“晚上过去,我下班回来接你。”   凌书意问:“顺路吗?”   秦陆升没回答,碰巧管家走进来看到凌书意对他挤眉弄眼,忙说:“少爷下班再回来接您并不顺路啊。”   凌书意冲管家竖起大拇指,站起来说:“那我直接跟你去公司吧,你随便给我找个地方待着就行,我等你下班。”没等秦陆升拒绝,一溜烟跑到门口穿好鞋大声说:“老公你快点呀!上班要迟到啦,我先去车库等你!”   秦陆升瞥了一眼周管家,周叔咳嗽一声,低下头收拾餐桌。   一路上凌书意都在打听秦父秦母的喜好,他问秦陆升:“咱爸妈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是喜欢乖巧听话的?还是活泼可爱的?还是像我这种包罗万象无所不能魅力四射的?”说完撩起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抛了个自认十分帅气眼神。   秦陆升说:“随便。”   凌书意问:“什么随便?”   秦陆升说:“他们无所谓你是什么样的人,是美是丑是好是坏。”   凌书意问:“那你呢?”   “我?”秦陆升说:“我同样无所谓。”   凌书意不赞同:“你当然有所谓。”他趁着红灯突然歪着头问秦陆升:“老公,你遇到过什么幸运的事情吗?”   幸运?秦陆升淡淡地说:“没有。”   凌书意说:“怎么可能,你看看我。”   秦陆升目不斜视。   凌书意说:“你看看我啊,我今天不给你卖符,我保证。”   秦陆升架不住他在耳边一直叨叨叨,扭头看了一眼,凌书意嘿嘿一乐,小虎牙又冒了出来,他说:“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好看。”秦陆升冷漠,他又忙说:“别别别你别夸,我都知道,咱们低调一些!人生在世不称心的事太多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从小被家人嫌弃,小的时候无依无靠自己生活,长大后又要被迫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那个没见过的媳妇要是个瞎子瘸子,痴呆智障可怎么办?要是个小肚鸡肠阴损恶毒的人可怎么办?这么一想本来就无所谓的人生,就更加无趣了是不是?”   “但是!你看。”秦陆升静静地听着他说:“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好,心地善良又活泼可爱,不仅会捉妖降魔还会摆摊算卦,跟那些歪瓜裂枣相比,我是不是特别优秀?”   如果硬要这么比的话,那确实,秦陆升想。   “所以。”凌书意挺挺胸脯骄傲地说:“遇到我,就是你生命中幸运的事情。”说着又眨了眨眼,凑进一些:“当然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幸运,如果你肯和我睡一个被窝,每天搂着我睡觉,那幸运加倍。”   方向盘上的手指动了动,秦陆升冷漠地转过头,穿过已经变成绿灯的路口,拐到公司。   秘书小姐再次见到凌书意时激动不已,秦陆升让她安排个地方让凌书意等着,自己去了办公室。   这家公司是秦老先生留给孙子经营的,原本是秦家最不拿手的行业,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内业顶尖,秘书把凌书意带到贵宾休息室,又端来茶点水果说:“谢谢总裁夫人送我的灵符,我拿回家之后,真的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事情,您真的太厉害了。”   凌书意挑了一个苹果拿起来啃:“哪里哪里,小菜一碟。”又瞥了一眼秘书,停顿片刻,疑惑地问:“你真的确定没事了?”   秘书说:“这,我家的新房子是没事,但……我未婚夫最近有些奇怪。”   凌书意:“说来听听。”   秘书说:“就在前几天,我突然看到他手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从中指一直延伸到手臂,问他又说疼不疼痒,没有感觉,去医院看也说一切正常,但人的身体怎么会平白无故长出黑线来,我就怕他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说着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一张照片,递到凌书意眼前。   凌书意嚼着嘴里的苹果,看了几秒,问:“他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秘书说:“前不久和同事去了秋叶县爬山,回来之后除了上班,再没去过别的地方了。”   凌书意点了点头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秘书说:“周末,可以约在周末吗?”   凌书意说:“行啊,不过……”   秘书紧张:“不过什么?”   凌书意嘿嘿一乐:“不过这次可不能免费,灵符五百,上门服务再加五百!”   秘书忙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您帮了大忙,给您多少都行。”   凌书意内心感慨万千,果然人和人是有差别的,某些日理万机的总裁连个二百五都不肯花!   秘书又说:“对了夫人,能把您的电话给我吗,如果中间有问题我好及时联系您。”   凌书意掏出自己的破烂手机,报了一串号码,等秘书走后,从电话簿里翻出一个名字为“大空”的备注拨了过去,响了十几声对方都没有接通,凌书意把手机一扔,靠在沙发上“咔嚓咔嚓”地继续吃苹果。   上午十点, 秦陆升忙完工作,秘书进来拿下午开会的文件时,他正靠在窗前向外看,突然问:“休息室的电视能看吗?”   秘书说:“可以的,秦总。”   秦陆升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电脑呢?”   秘书说:“也可以呀。”   秦陆升“嗯”了一声。   秘书没等到下文主动汇报:“我出来时帮夫人打开了电脑,也准备了吃的东西,电脑上有许多小游戏,我给他推荐了几款,应该不会无聊。”   秦陆升说:“知道了,你去忙吧。”   下班前会议结束,秦陆升穿上外套,去休息室叫凌书意一起出发回老宅,刚走到休息室附近就听见里面的人“哼”了一声,秦陆升推开门,只见凌书意坐在沙发上恶狠狠地拿鼻孔出气,桌上是打开的电脑,电脑屏幕上贴了道符,符下面显示几个巨大的英文字母“game over”   凌书意显然发现秦陆升走了进来,立刻抱起电脑跑过来说:“老公!这个电脑怎么回事,我怎么总是死啊!” 第十章 我缺衣服吗?我是缺个机会!   秦陆升没想管,却被凌书意拉到沙发上又开了一局,非常简单的枪战类游戏,屏幕上也写着如何操作,但凌书意似乎看不懂,除了上下左右的乱走什么都不会,果然,刚走两步,“砰”地一声鲜血四溅,被敌方爆头了。   他撇了撇嘴问秦陆升:“电脑是不是坏了啊?”   秦陆升问:“你这样玩了一天?”。   凌书意说:“是啊,总是死,我觉得这个游戏有问题。”   他在休息室最少等了六个小时,平均每两秒钟结束一次,怪不得会生气。   “我哪个键都按了,但是根本没有找到我的武器,而且这些字母也太多了吧!我都看不懂了。”   游戏提示多是非常简单的英文单词,大概小学水平,就算不能全懂,也该明白个大概。破旧的老人机,不会用全自动洗衣机,不会用电脑,不懂英文,秦陆升瞥了一眼坐在副驾驶长嘘短叹的凌书意。   听秦夫人提过,凌书意是在市郊附近的村子里长大,以前他没注意,今天却莫名想起来了,可本市经济发达,就算是村子也不会落后到哪里去,学校里应该早就普及了电脑和英文,难道他没上过学?可看起来又不太像。   秦陆升有些好奇,但他没意识到,以前除了工作,面对任何事情,都是漠不关心。   秦夫人一早就站在院子里等了,略有些紧张地整理着披肩,又将鬓角落下的碎发别在耳后,佣人笑着说:“夫人,今天是儿媳见婆婆,该紧张的是凌先生,怎么返到您先紧张起来了。”   不远处亮起了车灯,秦夫人说:“我担心,书意会受不了陆升的冷漠性子,心里想走可怎么办。”   佣人笑着说:“怎么会呢,周管家不是说了,凌先生是个性格挺好的孩子,正好能跟少爷互补。”   秦夫人点了点头,又红着眼圈说:“但愿如此,我对不起陆升,这么多年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佣人知道这是她的心病,安慰说道:“好了夫人,现在凌先生也进门了,老先生不是说过,只要娶了凌先生,少爷命里的劫难都会自然化解,以后日子还长,您还能补偿他的。”   秦夫人擦擦眼泪说:“嗯,我得好好补偿他。”又问:“对了,三堂叔说什么时候过来?”   “说是定了明天机票,周日就能到了。”   随着佣人的话音落下,秦陆升也停稳了车,秦夫人上前几步,等着两人走过来看了看秦陆升,又对着凌书意笑笑说:“你就是书意吧?”   凌书意咧开嘴笑:“是的妈妈。”   秦夫人听到这个称呼明显一怔,忙掩着嘴笑:“早就见过你的照片,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路上累吗?”   凌书意说:“一点也不累,山路虽然很崎岖,但我老公开车特别稳!”一双眼睛神气活现的,竟然还带了点炫耀。   秦夫人满意极了,忙说:“好好,快进去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也算是凑足了一家四口,秦毅和秦陆升默不作声,各自板着脸,秦夫人拉着凌书意坐在一起,倒是开心地聊起家常,秦夫人多少知道一些凌书意的家庭情况,老先生曾说他没有父母,独自一人生活,以前也商量过是不是把这孩子接回家里养着,顺便还能和秦陆升培养感情,但老先生却坚决地说凌书意有办法养活自己,不需他们操心,秦夫人用公筷帮他夹了一块肉问:“书意是第一次来市里吗?”   凌书意说:“是,没想到市里这么大!”   秦夫人说:“那以前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学习,或者工作这些都可以和……和妈妈说,有什么不足的家里可以帮你。”   凌书意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不太喜欢学习,只读到了高中,数学题都很难啊,听起来像天书一样,有的甚至比天书还要难!再加上我没有课本,就更是听不懂,英文也好难,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高考那天我睡过头没有起来,所以就没有去读大学……”   秦夫人问:“为什么会没有课本,是因为没有钱吗?”   凌书意想了想说:“也不是,是我没有办法入学,学校也没有办法把书卖给我,读完高中我就在郑家村摆摊算命,幸好大家都很照顾我,生意也过得去。”   秦夫人瞬间心疼不已,心想是孩子太小又父母双亡受了别人欺负,忙多夹了些菜放进他盘子里,凌书意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热情的款待,一时吃不过来,又推辞不掉,塞得满嘴都是,秦陆升抬眼,正好看见对面那人鼓着两坨圆滚滚的腮帮子,像一只长了虎牙的小松鼠。   饭桌上秦夫人再三挽留,对秦陆升说:“三堂叔周日就到了,他也想见见书意,今天都已经周五了,要不这两天就住在家里,你也忙着这么久,休息休息……”   秦陆升冷漠地说:“不了。”,放下碗筷起身就要走,秦夫人忙说:“陆升等等,书,书意还没吃完。”   果然,凌书意刚消灭了一半食物,正眨着眼睛飞快地解决另外一边,他跟着秦陆升起身,结果脚还没迈出去,秦陆升竟然又坐回了椅子上,凌书意不明所以,彻底咽下去后打了个“嗝”,才问:“老公,走不走?”   秦陆升见他噎得直拍胸脯说:“一会儿。”   “哦。”凌书意又坐回去,忙喝了口水顺气。   秦夫人抓住这个机会,接着说:“陆升,今晚就住下吧,书意刚刚过来,妈妈想带他去买几件衣服,你看他的衣服都旧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好自己出门。”   住下?凌书意刚才光顾得吃,这会儿才抓住重点,灵机一动,忙说:“不用麻烦了妈妈,我这身衣服才穿了五年多,就是膝盖有点破,不过没关系,现在都流行乞丐裤,况且周叔也给我找了很多旧衣服换洗,我老公要是不想住下,我们就先回去了。”又对秦陆升说:“三堂叔想见我,回头我自己走路过来,也没多远,老公别担心,我不累,真的,一点都不累。”   凌书意边说冲秦夫人眨眼,秦夫人明白过来,立刻说:“这总穿旧衣服怎么行啊,陆升,你就和书意一起留下吧,明天咱们一起出门逛逛好不好?”   秦陆升明显不愿意,还没开口,就听秦毅一巴掌拍在桌上,沉声说:“你们两个住下,陆升,你跟我上来,说说你们公司现在的发展情况。”   秦陆升的公司虽然经营的非常好,也完全脱离了秦氏集团的掌控,可依旧在秦氏名下没分离出来,秦毅突然这么说,也勉强算是公事,秦陆升没的拒绝,跟他上楼。   凌书意仰头问上秦陆升:“老公,咱们还回家吗?”   这会儿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秦陆升看了眼时间,淡淡地说:“不回。”   “嗯!”凌书意立刻点了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跟着佣人进了安排好的房间,等关上门,双手抱胸冷静地看了眼面前双人大床,突然“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第十一章 少主他……自闭了。   秦陆升回到房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秦毅故意拖延不让他走,其实也没问什么重要的事情。   打开房门,床单乱成一团,明显有人在上面撒了欢打过滚,今晚是务必要和凌书意住一起了,在自己家可以任意安排,可回到老宅,他也仅仅是个客人,浴室传来“哗哗”水声,秦陆升把西装挂到衣帽柜,突然听到几句不听调的哼哼,接着声音越来越大,仔细一听是在唱歌。   他随手端起一杯温水走到窗前,耳朵里隐隐传来“啪啪”的踩水声,似乎还带了动作给自己伴舞?浴室湿滑,这么蹦哒下去,估计是要……   “我爱洗澡不会跌倒哦哦哦------啊啊!”   果然,歌声戛然而止,浴室里发出“哎呦哎呦”的惨叫,秦陆升喝了口水,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就听见凌书意已经利落地爬了起来,还“咚咚”踹了两脚地板,显然正在为自己出气,结果像是没穿鞋,叫得更惨了。   按常理来讲,凌书意这样的身世过往,估计早就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面对物质悬殊的秦家就算不是战战兢兢,也应该小心翼翼,可相处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今天在餐桌上说自己没有入学,却读完了高中,难道是每天站在门口旁听?可他又说不喜欢学习,那为什么还要强迫自己去听?   秦陆升转过身,浴室的门也同时打开了,凌书意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委屈地说:“老公,你回来了。”   秦陆升“嗯”了一声。   凌书意揉揉屁股,往床上瞥了一眼说:“那咱们,睡觉吧?我洗过澡了,用了半瓶沐浴液,又白又干净!”   秦陆升没答应也没拒绝,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再次出来时,凌书意已经非常自觉地上床躺好了,捂得挺严实,就露出一颗小脑袋瓜。   他今天没卖符,直接推销起了自己,“老公,快来,只要抱住你香喷喷的小娇妻,无论什么疑难杂症沉疴宿疾,都能药到病除。”   秦陆升当他不存在,上床闭眼一气呵成,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一手臂宽,凌书意见他完全不在意也没有任何防备,侧过身支着头问:“老公?你睡着了?”   秦陆升沉默。   凌书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睡着了啊?咱们这算不算同床共枕啊?”   凌书意:“老公?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离得有点远?其实这种拥抱疗法距离太远没什么效果,你必须得紧紧地搂着我,嘿嘿最好脱衣服。”   “老公?你不说话,那我可过来了——诶?”他刚要往秦陆升身边蹭,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扣住脑门,秦陆升瞥了他一眼抬手关灯,说了句:“闭嘴。”   房间里静悄悄地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凌书意不服气地哼了哼,可又听话地躺了回去,趁着秦陆升收回手的瞬间,抓住了他,十指紧扣。   秦陆升今晚入睡很快,似乎躺下就睡着了,手心里暖暖的温度让他潜意识里不想挣脱,迷迷糊糊地便再次陷入并不熟悉的梦境中。   依旧是那间教室,与上次不同,原本规规矩矩上课的小朋友们,一个个叠罗汉似的趴在门口偷偷摸摸地往外看,院子里有一颗参天古树,树下有个小孩,正嗷嗷哭着倒立。   秦陆升似乎站在那颗古树上面,明明距离很远,却能清楚地听见几个小孩的对话。   程玉说:“你看,天师爷爷又罚他了。”   知良说:“那是因为他犯错误了啊,后山是禁地,他不仅偷偷跑去,还让食人花逃下山去,虽然被师兄们抓了回来,但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要罚啊。”   程玉不信:“什么禁地,我越来越觉得聚灵山都是骗人的,平时后山都设了结界,根本没人能闯进去,你上次也看到了,凌劫师兄那么高修为的人都没办法靠近一点,怎么凌书意跟咱们同岁,就进得去?肯定是老天师给他开了后门,让他进去历练了。”   知良说:“你可不要乱讲,禁地锁了无数妖魔鬼怪,那么危险的地方,天师爷爷怎么可能让凌书意进去啊。”   程玉说:“所以老天师肯定偷偷教导过他了,不然他进去后还能活着出来?我可不信,哼,真不懂我父母是怎么想的,我们秋白氏的蛊毒也是名誉天下,偏偏要把我送来聚灵山学习,三宗之首有什么好,还不是私相授受,偏袒自己孙子。”   知良年纪太小,有些无法理解,饶头说:“程玉,你怎么好像一夜之间,懂了好多啊。”   程玉说:“那当然了,都是凌师伯告诉我……”   “凌师伯?哪个凌师伯啊?”这聚灵山上五百人里二百五十个都姓凌,程玉这么说,知良有些分不清。   程玉语塞,忙说:“没,没有哪个凌师伯,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快回去坐好,师父回来了!”趴在最上面小孩突然大喊一声,围观群众一哄而散。   倒立的人正是那天被食人花追赶的小凌书意,看到远处来人,忙哭着喊:“爹!爹爹!爷爷又把我定在这里,爷爷坏蛋!欺负人!爹爹快放了吧!我肚子好饿啊。”   来人青衫佩剑英武不凡,抽出手里的竹木戒尺,严厉地说:“还不认错?”   小凌书意吓得一激灵,眼泪汪汪地说:“我,我错了爹爹,你饶了我吧。”   凌父问:“错哪了?”   凌书意委屈:“我不该不听话,偷偷跑去后山抓妖怪……”   凌父大怒:“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后山禁地后山禁地,你个巴掌大的毛孩子仗着自己有三两灵根就这样肆无忌惮!今日只是罚你倒立,等有朝一日你被后山的妖物拆之入腹,我看你还能不能哭出来!”   凌书意吸溜着鼻子,问道:“爹爹,到底是什么妖物啊,比食人花还可怕吗。”   “当然。”凌父冷哼:“以后自然会告诉你。”说完突然仰头,看向秦陆升的位置,一时之间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动。   他看到我了,秦陆升肯定。   果然凌父拱手行了一礼,走进教室。   凌书意见又没人理他了,哭得鼻涕泡都冒了出,秦陆升猛地感觉自己的视角极速向下,最后站在了凌书意的脑袋瓜前,他的身体似乎变得很小,又无法观察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凌书意挂着鼻涕泡忘了哭,好奇地看他,秦陆升向前走了两步,想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看清自己的模样,突然“啪”地一声,面前巨大的鼻涕泡应声而破,秦陆升一惊,忙挥手挡住,接着便不受控制地迅速飘回空中。   陷入昏迷前,隐隐听到有人说:“雀翎,少主是怎么了?昨天不是去聚灵山看他骨骼惊奇聪慧过人貌美如花的命定之人了吗?难道没去?”   雀翎说:“去了啊,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就关门自闭了。” 第十二章 什么是旋转门!?   第二天一早醒来,凌书意双手抱胸站在床前,等着秦陆升睁开眼,立刻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睡到现在?” 说着还不停地眨巴眼睛,似乎在暗示“快夸我,快点夸我啊”。   秦陆升不禁揉揉了眉心,他昨晚被透明的鼻涕泡炸了一身,虽然梦里没有任何感觉,可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下意识地擦了擦脸。   凌书意趁着他还没起身,立刻从兜里掏一张符来,晃了晃说:“既然觉得有用,那还不买一张?今天可是最后一天打折,过了今天立刻回涨,绝不优惠!也不包邮!”   秦陆升对上他的眼睛,冷静拒绝:“不买。”   凌书意牛气哄哄地问:“我最后问你一次,买还是不买?”   秦陆升急着洗澡,难得多说了几个字:“我也最后再说一次,不买。”说完起身走了。   凌书意气得鼻孔朝天,指着他背影说:“行,你等着!今天无论发生任何意外我都不会管你!到时候瘸了残了伤了病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回应他的是“哗哗”水声,凌书意趴在浴室门口听了听动静,拿着手里的道符偷偷摸摸塞进秦陆升的西装里,随后拍了拍手下楼,心里还哼道:我这次绝对不会管他!一定要让他认清事情的严重性,以后哭着喊着找我买符,到时候别说五百,一千我也不会卖!   秦夫人一早就收拾好了,她心里忐忑不已,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秦陆升像普通母子那样相处过,没有带他上过街,更没有送他上过学,虽然她在秦家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可也从没有因为儿子的问题,跟家人抗争过,所以秦陆升现在对她没有感情,她也不会去怪谁, 看到凌书意下楼,忙擦了擦眼角说:“书意起来了。”   凌书意应了一声,礼貌地问了声早。   秦夫人安排佣人准备早餐,拉着他的手问:“昨晚休息的好嘛?”   凌书意点头说好。   秦夫人又看了看楼上,见秦陆升一直没有出来问道:“陆升他,还没有起床嘛?”   凌书意说:“他起来了,正在洗澡呢。”   秦夫人说:“那咱们去餐厅等他。”两个人在餐桌上倒也不觉得尴尬,秦夫人说什么,凌书意都能一一作答不会冷场,时不时还会逗她开心,让她摊开手心惊讶地说:“呀。”   秦夫人一惊忙问:“怎么了?”   凌书意说:“这是哪里来的大富大贵之相?本来我昨晚第一次见您就觉得您天庭饱满,霁月清风,要不是我提前知道您是长辈,放在大马路上咱们擦肩而过,我立刻就要喊您一声姐姐!”   秦夫人被他夸得忘了仪态,笑得合不上嘴,她越看越觉得凌书意招人喜欢,说道:“陆升从小就少人关爱,可能性格有些不好相处,以后书意在他身边,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说起来我还不如周叔了解他多,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去像周叔打听,他会告诉你的。”   凌书意说:“您不用担心,我了解他,知道要怎么对他好。”   “这么快就了解了呀?”秦夫人抿着嘴并没有多想,她心中开朗不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是有凌书意在,她真的安心不少。   四十分钟后秦陆升才走下楼,这么长时间也不知是不是一直都在洗澡,他没有吃早饭,喝了一杯咖啡,出门开车。   逛街的地方是秦夫人选的,一家非常高档的商场,凌书意从车上下来面色就十分凝重,他能感觉到今天有事发生,这家商场光从表面看就十分蹊跷,虽然设计上面非常豪华,可客人却十分稀少,凌书意紧紧跟在秦夫人和秦陆升的身后,嘴唇微动,像是念着什么,眼看两人穿过了一道玻璃门,凌书意也跟着走了进去,果然,预想中的事情发生了。   可这种感觉又不太对,不像有阴灵邪祟在身边徘徊,更像是……那次在秦陆升公司里打不赢的电脑。   凌书意如临大敌,盯着这道转来转去的玻璃门中轴走了两圈之后,愣是没走出去,他想停下,却被突然冒出来顾客推着走,他想跟着身后那扇门里的客人一起走出去,可同时迈出脚时,他面前却没了出口?   难道被人设了结界?不可能吧?凌书意再次掏出手机找到“大空”的号码拨通,嘟嘟响了几声,依旧没人作答,他沉吟片刻,凭空画出一道灵符,还未张嘴,就感觉手腕一紧,竟然猛地从那到门中脱离困境,凌书意大惊,顺着手腕向上看去:“老公你……?”   秦陆升放开他说:“你站旋转门里做什么?”   凌书意不耻下问:“旋转门是什么?”   秦陆升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没有回答。”   “陆升?书意你们两个在做什么?”秦夫人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见两人没跟上来叫一声。   “没事。”秦陆升回答。   秦夫人等他们两人走过来,直接去了一家熟悉的男装店,店主亲自出门迎接,秦夫人笑着介绍自己的儿子以及刚进门不久的凌书意,店主笑着问好,又跟秦夫人寒暄起来,凌书意随手翻起一件衣服的吊牌,数了数上面的零,在心里算了半天,突然说:“这一件衣服值三百道符?那我三秒钟就可以画一张,那我……嗯……嗯……多少分钟可以赚十五万?“   秦陆升说:“十五分钟。”   “对!”凌书意拍手说:“这么说赚钱还挺容易的,怎么老郑一天到晚都在抱怨赚钱很难?”   你可以画出来,但是你没办法卖出去,秦陆升心中腹诽,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的。”   凌书意说:“五年前啊,你不要看我工作年份少,就不相信我的专业能力!我们凌家祖上可是……”   秦陆升“嗯”了一声,示意他闭嘴,店长等他们说完,拿了两套衣服笑着走过来说:“秦先生凌先生真是恩爱,这是夫人为凌先生选的,试衣间在左手边,您去试试看吧。”   凌书意赞许地看了一眼店长,到没客气,抱着衣服走进试衣间,秦陆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不关心也不相信凌书意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他却对凌书意这个人有了些兴趣,他想知道知道,这么一个对着电脑贴符,不会走旋转门,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却执意向他推销的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第十三章 老公!接住我!   我给你算个命吧13   俗话说人靠衣装,凌书意本就长得白净好看,换上一身秦夫人精心挑选的衣服更是唇红齿白,锦上添花,秦夫人满意地连连点头,又找了几件让凌书意去试,手上还拿着另外一件西装,犹豫半晌走到秦陆升身边说:“陆升,你也去试试吧。”   秦陆升收回停留在试衣间的目光,对秦夫人说:“不用了,我有衣服。”   秦夫人缩回手垂下眼,想了想还是说:“去试试吧,当做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好不好?”   秦陆升没有接。   秦夫人眼圈发红,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是,是觉得这件不好看吗?没事,我让店长再去选两件过来。”   秦陆升嫌麻烦地说:“算了,就这件吧。”   秦夫人忙说:“可以吗?大小合适吗?要不要试试看?”她说话有些急,眼中带着欣喜,似乎是因为得到秦陆升的回应而感到开心不已,她以前太过懦弱,才导致母子关系变得现在这幅模样,以后无论如何,都要为了儿子勇敢一些。   “老公!你看我帅不帅气!”   秦陆升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凌书意穿着格子西裤纯白衬衫站在试衣间门口,衣裤到没什么问题,背带袖扣,全都规规矩矩十分严谨,唯独脸上多了一样装饰,复古的圆框墨镜,还可以把镜片掀开,凌书意看起来挺喜欢,长在脸上一样怎么都不往下摘,后面几套无论什么样式都看不出效果了,毕竟再杵跟拐杖,就是个算命瞎子。   也对,他不就是说自己个摆摊算命的?秦陆升想:怪不得喜欢这种装饰。   秦夫人还拿着那件选好的西装,希望他可以试试看,秦陆升没去试衣间,直接脱下了外套。   电话铃声响得很突然,秦陆升刚穿上那件新衣服,秦夫人就忙接通起来,疑惑地问:“三堂叔?您不是在飞机上吗?啊……对是我们的车,什么您和封启已经到了?不是说明天……那我现在去下……”对方似乎又说了什么,秦夫人看了眼秦陆升犹豫半晌才说:“那,那我问问他。”   挂断电话后,秦陆升问:“怎么?”   秦夫人说:“你还记得,你的三叔公吗?他们提前到了,路过楼下时看到了咱们的车……”   凌书意换回自己原本的衣服,唯独没把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他大摇大摆地走出试衣间,没看到始终站在沙发旁的秦陆升,走过去问秦夫人:“我老公呢?”   秦夫人笑着说:“稍等他一会,他去楼下接两个人,一会给你介绍。”又问:“那几件衣服都合适吗?”   凌书意点了点头,跟秦夫人坐在沙发上等,可屁股还没坐稳,就瞥到秦夫人手臂上的外套,问道:“他出去多久了?”   “十,十分钟,怎么了?”只有一句话,秦夫人便莫名地觉得,凌书意周身的气场凌厉起来。   凌书意说:“您在这等着,我出去找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商场里布满了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黑雾,这些只在梦境里出现的东西,顺着电梯缝隙一点点地挤进了狭小密闭的空间里,秦陆升冷漠地看着,一时分不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电梯里没有声音,眨眼的瞬间,灯也灭了。   他习以为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哪怕黑影脱离梦境真的缠到他的身上,依旧面无表情,低沉地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老公!老公!”电梯外是凌书意“啪啪”地砸门声,秦陆升想回应一声,却不能像刚刚一样发出声,突然,电梯剧烈地晃动起来,可以感觉到它在极速上升,但依旧能听见凌书意忽远忽近的声音,他在打电话。   不是急救电话,也不是报修电话,秦陆升确定,心里有些不满:口口声声叫我老公,这种关键的时候是在给谁打电话?   凌书意盯着极速上升的电梯,对着电话说:“你还知道接电话啊!你怎么不睡死过去!”   电话那边正是前几次都没有拨通的“大空”,对方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确实像刚睡醒,他问:“去找你家那位了?”   凌书意说:“嗯,来了半个多月了,我问你,穷奇的灵怎么能从梦境里钻出来?你不是说这个空间被平衡者设了结界了吗?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又找上我老公了?”   大空早知如此,说:“你都能找到,他们自然也能找到。”   凌书意说:“放屁,我能一样吗?我可我老公的心肝小宝贝!”   大空干呕:“别自我催眠了行不行,他是彻底的从新投胎根本没有记忆,还能知道你是谁?”,又正经说:“我劝你还是先别担心秦陆升了,他以后无论转世轮回多少次,身体里都会残存一丝灵气,不想死的时候绝对死不了,不然肉体凡胎这么多年睡不好觉,哪还能活蹦乱跳的,倒是你,不管上辈子多牛逼,说到底也是个人,跟他没法比,而且你刚从土里刨出来多久?现在的能力也就画个符看个相,入梦都是大忌,想直接对抗穷奇的灵更是不可能,况且这个时空的平衡者似乎失踪了,你没事别老给我打电话,我可不想暴露身份,再卷进去。”   凌书意“呸”了一声,仰头说:“我知道他死不了,但我不想让他活着难受。”   大空说:“你要干吗?我可告诉你啊凌书意,你从郑家村养得那点灵气,绝对禁不住你这么浪费,到时候别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倒先油尽灯枯了,我当年费劲吧啦的把你弄过来,是看你们两个苦命鸳鸯一死一生喂?喂?喂!”   凌书意果断挂了电话,哼道:“什么苦命鸳鸯,我们两甜着呢!”   电梯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秦陆升感觉身体渐渐地没了知觉,他对生死早就无所谓了,只是有点可惜,从小到大终于有了感兴趣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就没机会了。   “老公!喂老公!听到了吗?”秦陆升猛地抬头,突然发现漆黑的电梯上空出现了一道裂缝,像是被锋利的器具撕开,铁皮外翻,力道极大,凌书意距离他二三十米远,似乎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直接贴在自己的肚皮,大声说:“秦陆升!接住我,我要跳了!”   跳?   秦陆升低头,看着他被缠得死紧,无法挣脱的手脚。   而此时凌书意已经不管不顾地迅速坠落而下,他由远而近驱走黑雾,秦陆升望着那道身影只感觉心跳莫名加速,手臂也跟着隐隐发烫,缠绕在他身边的黑雾突然“呜咽”着四散而逃,解放双手瞬间,凌书意也稳稳地落到了臂弯里。   他依旧带着那个黑瞎子一样的复古眼镜,掀开镜片,露出笑眯眯的眼睛问:“老公?这是不是叫公主抱啊?” 第十四章 你怎么还没睡?   电梯恢复如常“叮”地一声打开,门外挤满了束手无策的工作人员,秦夫人得到通知忧心忡忡地跑出来,穿过人群,正好看到依旧抱在一起的两人,值班经理首先鞠躬道歉,又关心了一番是否受伤,随后礼貌地说:“是这样的秦先生,我们在值班室发现监控异常就赶来了,但刚刚大厦所有楼层全部断电,电梯却始终停不下来。”又神情复杂地看了看电梯顶部,斟酌地说:“我知道这次故障让两位受惊了,但由于我们不能第一时间知道里面的情况,所以想跟二位了解一下……”   秦陆升还没开口,凌书意已经搂住他的脖子惊恐地说:“好可怕啊……”   值班经理忙问:“请问先生,刚刚发生了什么?”   凌书意十分无辜:“我也不太清楚,明明还好好的,突然眼前就一片漆黑,接着一道惊雷就劈了下来。”又眨巴着大眼睛问秦陆升:“老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不是哪神仙路过呀?”   秦陆升语调平板地说:“不知道。”又对工作人员说:“不过具体事故还是要你们专业人员进行排查,但我想应该是线路连接的问题造成的电击。”所以凌书意才会从被撕开的电梯顶层跳下来,秦陆升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合理,而且十分科学。但脱离梦境的黑雾又要怎么解释?秦陆升皱眉想了想,决定给私人医生打个电话。   原本要去接的人已经走进了一楼大厅,三叔公叫封继明,算是秦家现在唯一的远亲,老人鹤发白须,年近古稀,右手边搀着他的人叫封启,封家独苗,今年十八岁,染了一脑袋黄毛,穿着价格不菲的T恤,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涂鸦,他大咧咧地跟秦夫人打招呼:“我得叫您一声姑姑吧。”   秦夫人点头,笑了笑说:“好多年不见,启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封继明单手杵着拐杖,呼吸时带着老式风箱拉动的“呼呼”声,笑着说:“也有十几年没见了,听说陆升娶了媳妇,我和孙子一起过来瞅瞅。”他浑浊的眼球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雾气,像是患有严重的眼疾,向前几步,对秦陆升说:“居然也长这么大了,哈哈,真是个健康的好孩子,你……这怀里的就是书意了?”   怀里?秦陆升垂眸,发现凌书意正把食指挡在双唇之间,无声地暗示封继明不要出声。   封继明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嘴上说:“好好”,但是为时已晚,秦陆升已经把人放了下来。   远亲突然出现,让秦夫人觉得非常凑巧,交待跟在她身后的店长把购买的衣服送到家里,又给秦毅打了电话,说一会儿回去。   秦毅向来高高在上,这次却提前几分钟出门迎接,虽是远亲,却也是长辈,毕竟能与秦家联系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把封家爷孙接到屋里,简单的寒暄后,能聊的并不算多,除了过世的秦老先生,就是眼前的凌书意还有一些话题性。   封继明说:“没想到我这个老头子还能看到书意,哈哈,当年二哥藏着掖着不让咱们见,也是神秘的很呐。”   秦毅点头说:“父亲应该也有自己的考量。”   封继明笑得意味深长:“是呀,他那人向来谨慎。”   吃过晚饭,爷孙两人便起身去客房休息,临上楼时封启经过凌书意身边,怪笑了一声。   凌书意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苹果啃起来,这爷孙俩明显不是正常人,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决定上楼咨询咨询。   和昨晚一样,两人被强行留在老宅,秦陆升洗完澡出来,并没有看到在床上打滚的凌书意,阳台门窗紧闭,透过窗帘缝隙可以看见一道背影,他擦干头发靠在床上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结果“嘟嘟”地占线,秦陆升把电话放在一旁,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翻了起来。   十分钟过后,秦陆升淡淡地看了一眼阳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二十分钟过后,秦陆升淡淡地看了一眼阳台,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三十分钟过后,秦陆升淡淡地看了一眼阳台,把书放在一旁,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三十五分钟后,秦陆升端着水杯走到阳台附近,研究起秦夫人前阵子刚买的窗帘材质。   不错,遮光性很强。   “你是说,他们供养了穷奇的残灵?可以啊,胆子还挺大,这种凶兽的残灵也敢养,怪不得我已经快感觉不到那老头身上的人气了,估计是快被吞噬了。”凌书意“啪”地一声把落在手臂上的蚊子拍死。   电话对面是始终没睡醒一样的大空,他说:“封继明和凶兽的残灵应该是签订了某种契约,都是会惠互利,如今封继明突然出现,必定是冲着秦陆升来的,你见招拆招吧,这时候硬碰硬你肯定没有那个本事。”   凌书意说:“这个我知道,我也没打算硬碰。”又拍死一只蚊子说:“先挂了,我老公还等着我睡觉呢。”   大空口头竖起中指:“一口一个老公你也不嫌臊得慌。”   凌书意嘿嘿乐:“有问题?我们两个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我不叫他老公,难道让你叫?美得你。”   大空:“呸,白给我都不要,那就是个活祖宗!”   凌书意挂断电话对着夜空发了会呆,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又猛地甩了甩头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不出意外地秦陆升已经睡下了,凌书意刚要上床,突然发现地上多了一只拖鞋,和他脚上的款式差不多,明显是秦夫人准备的情侣款。   凌书意蹲下把鞋捡起来研究半天,突然小地鼠一样出溜出溜地从左到右绕床半圈,果然找到了另外一只,那只鞋正孤孤单单的鞋底朝上,他勾起嘴角抬头,正好对上秦陆升防备的目光。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秦陆升先发制人,冷漠地问:“你怎么还没睡。”   凌书意说:“我帮你捡鞋啊。”   秦陆升瞥了一眼自己刚刚偷听的罪证,冷静地说:“哦,谢谢。” 第十五章 来,下来   第二天一早醒来,秦陆升再次给自己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他觉得自己这次不止是失眠多梦,心理上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医生问他具体症状,他说:“我出现了幻觉。”   医生惊讶,问了更加详细的经过,秦陆升如实说完,医生想了想说:“这样啊……那确实有可能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引起了幻听幻视,我帮您开些药送过去,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可以放下手上的工作,调养一段时间。”   秦陆升点头,停顿许久没有说话,医生犹豫半晌问:“……秦总?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有。”秦陆升说。   医生又等了几分钟,秦陆升才说:“但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那是……?”   秦陆升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反问:“高医生,你有没有对什么人产生过兴趣?”   高医生说:“这个,哈哈当然有。”   秦陆升问:“你对他产生兴趣之后,下一步会做些什么?会有反常的举动吗?”   “啊?这个……”高医生作为私人医生还是了解秦陆升的一些过往,知道他从小一个人生活,没有朋友,性格也十分冷漠,斟酌地说:“我会主动地去了解他,跟他吃饭聊天,等慢慢熟悉了之后,就要看秦总想要怎么发展了。”   秦陆升问:“发展?”   高医生说:“就是看您想和他做朋友,还是想和他做那个……情侣。”   秦陆升冷漠地说:“我并不想有其他的发展。”   高医生:“啊……不想发展的话,也要多交流多接触,这样才可以更清楚的了解一个人啊。”   “好……谢谢。”秦陆升说:“这段时间我会休息几天,你把药送到周管家手上。”秦陆升把手机里放在一旁,盯着脚上的拖鞋,他昨晚专注偷听,等凌书意挂了电话,才急忙转身上床,鞋都脱了一只,才发现差点睡到凌书意的那边,怕他进来撞上,非常冷静地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躺好,意识到少了一只鞋时,凌书意已经推开了门。   “老公!吃饭啦!”消失了半天,跟着秦夫人去准备早饭的凌书意突然在门外喊了他一声,秦陆升心里有些不自然,但面上却十分平静地应了一声。在老宅住了两晚,秦夫人还想继续留他们,秦陆升果断拒绝,说:“不留了,还有许多工作要忙。”   秦毅的脸色立刻耷拉下来,秦夫人见气氛不对,又不能在客人面前闹得不愉快,忙说:“算,算了,下周,陆升下周再带着书意回来,书意今天说想要和妈妈学做饭……”   秦陆升瞥了一眼凌书意,凌书意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小声说:“我可是为了你啊,像我这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甜蜜人妻,很难找了。”   秦陆升并未理会他的甜蜜人妻,放下碗筷说:“走吧。”   两人还未起身,封继明便笑着说:“陆升啊,如果回市区的话,也带着封启去玩一玩吧?他第一次来,带他去见识见识,要是陆升没空,就让他跟着书意,书意平时都自己一个人在家吧?怪孤单的。”   秦夫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忙对凌书意说:“这样也好,封启是小弟弟,过去住上一周,等周末陆升有空了,再一起回来怎么样?”秦夫人明显要弥补过往,非常希望有亲人能和秦陆升一起相处,毕竟接近秦陆升的亲缘都会短命,三堂叔既然不怕封启跟过去会有危险,她当然愿意。   凌书意倒是没有意见,但那是秦陆升的家,他说:“听我老公的。   秦陆升瞥了一眼凌书意,也不知道是对谁说了一句:“很多事情既然失去了,就没必要再拥有。下周很忙,不会回来。”说完走了出去。   凌书意跟沉默下来的秦父秦母说了再见,跟在后面,他望着秦陆升挺直的背影,也没往前追,就踩着他没有留下痕迹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脑子里也不知想些什么,直到猛地撞到秦陆升突然停下的身上,才揉着额头抬头问:“咋了老公?”   秦陆升站在车门旁边垂眸看他,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会嫁给我?因为秦家有钱?还是因为我爷爷?”   凌书意双手背在身后,停顿许久,笑着说:“这还要问?因为我喜欢你呗。”   “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啦。”   秦陆升不信,这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感情,结婚之前他们根本没有见过,凌书意突然喜欢上他,可能性非常小,一见钟情不可能,日久生情更不可能,他还没说话,就听见远处有人喊:“陆升哥书意哥,等等我!”   是封启,他不知从哪里抱来个滑板,还是跟着上了车。   秦陆升并不关心这个远亲,他瞥了一眼看起来的心情不错的凌书意,敲了敲方向盘。   “书意哥?你也是第一次来市里吗?”封启问,他收起那股怪笑,像个正常的少年。   凌书意说:“是啊。”   封启说:“那正好咱们可以一起玩啊,对了,你会玩滑板吗?”   凌书意土的掉渣,说:“不会,见都没见过。”   秦陆升透过后视镜看到封启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声音却如常地说:“这样啊,那我可以教你,特别简单!”   凌书意撇嘴拒绝:“不学不学,感觉好难啊。”   封启说:“不难!真的特别酷书意哥,有我教你,肯定不会出问题,尝试一下啊,正好山下有一个障碍场地,陆升哥,咱们去看看吧?”   秦陆升并不想搭理,冷淡地说:“不去。”   “哦,那好吧。”封启无声地笑了笑,直到路过他口中的那个滑板场地,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秦陆升猛地刹住车,打开车门下去查看,只见车体左侧的前后车胎竟然一起爆了。   他皱了皱眉,打了拖车电话。   封启按下车窗,惊讶地说:“哎呦?怎么两个一起爆了呀?这可怎么办啊?”   凌书意推门下车,看了眼正冒着烟车胎,问秦陆升:“老公,这是咱们家私有财产吗?”   秦陆升不明所以,当然是私有财产。   凌书意立刻读懂了他的眼神,勾了勾嘴角,对封启说:“来,小孩,下来。”   封启挑眉,耸了耸肩,又发出之前那种怪异的笑声。 第十六章 你这只大丑猫,离我老公远点!   “怎么?想跟我学习一下?”   凌书意点头,又问秦陆升:“老公,咱们要等多久呀?”   秦陆升说:“二十分钟。”   凌书意说:“那我去跟封启玩一会怎么样?”   秦陆升说:“你随意。”   眼前就是那片空旷荒凉的场地,几个高度陡峭的障碍滑坡,看起来十分哄人,封启脚下踩着滑板说:“我先演示一下,书意哥一会儿也试试?”凌书意说:“行。”这小孩一副想要炫技的模样,不能不给他机会。   秦陆升靠在车门上看了眼时间,再次抬头时,封启已经滑出了几十米远,凌书意站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像是真的在仔细学习。   难道,他喜欢这种东西?秦陆升猜测。猜测过后,又觉得莫名,这两天不知怎么了,他对凌书意的任何举动都充满了好奇,这种感觉在秦陆升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就像……就像是……   秦陆升一时无从对比,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类似什么,毕竟除此之外,他从没有过任何感兴趣的人或事物,很多事情越是好奇,就越想去了解,了解凌书意为什么接近他,为什么嫁给他,为什么口口声声喊他老公,为什么会画那些奇奇怪怪的道符,虽然他不相信那些符有任何实质上的用处。   他就像刚接触新鲜事物的小朋友,遇到不懂的事情就直接去问,可凌书意根本没说实话,秦陆升觉得非常不满,他盯着凌书意忽闪忽闪的睫毛,心中冷哼了一声,刚要把目光移开,凌书意却突然抬头,咧开嘴笑:“你偷看我!”   秦陆升莫名地生气,不仅没有因为偷看被抓而慌乱的移开目光,反而负气说:“我没必要偷看你。”   凌书意嘿嘿笑:“你就是有,我知道。”   秦陆升不再强调,面无表情地看向场地中央。   封启的滑板果真玩得很好,悬空翻转一气呵成,落在地上不做任何停留又迅速跃上了另外一个障碍,地面上的石子微微滚动,似乎还卷起了一阵风,突然,凌书意闷咳两声,秦陆升控制不住地又把目光挪过去,发现他原本红润的脸上,煞白一片。   “你……怎么了?”秦陆升问。   听到他主动开口,凌书意立刻笑着仰头说:“没事啊,这小孩玩得挺好的。”说完把再次看向封启,只是他眼中的画面大有不同,那里早已经被一片狰狞的黑影笼罩,封启也不单单的在玩滑板,他身上攀着一只张牙舞爪咆哮的可怖巨兽,是穷奇的残灵。   这是一只上古凶兽,嘴如鹰喙,虎身牛角,至于是如何钻到这个空间来的,凌书意还得打电话咨询咨询,封启本身修灵,不然无法承受穷奇的力量,但他灵力低微,不仅享受不到凶兽带给他的力量,看上去还十分痛苦,凌书意摊开掌心,感受体内若有似无的气息,他很想拉着秦陆升掉头就走,但封启明显不给他这个机会,滑板所到之处都留下浓重的瘴气,唯有秦陆升脚下还是一片净土。   凌书意想,这可不是他划一道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耳边是凶兽的嘶吼和封启怪异的笑,很显然这个孩子已经被凶兽控制了心智,时不时粗声低吼着:“走开!走开!”   “不要站在那里!走开!离开他!”可无论怎样,残灵都不敢再靠近凌书意半步,只能不停地将黑雾凝聚成一只只凶猛的斗兽,向他发起进攻,凌书意凭空画出一张符咒抵挡,只感觉体内本就不多的灵力正一点点流逝。   这样不行,就算这回抵挡住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他除不掉这只凶兽只能换个法子吓唬吓唬他,体内某种隐藏多年的气息蠢蠢欲动,凌书意阖了阖眼将那股气强行压制下去,又猛地握紧拳头,耗尽所有元灵,低声道了句:“破!”紧接着飞沙走石,飓风怒号,斗兽才凝聚起来又被生生撕得粉碎,穷奇与封启声音夹杂在一起似怒似惧,仿佛痛苦之至,“你……你怎么会……”   凌书意勾起嘴角,用意念说:“我怎么还这样厉害?嘿嘿,我们凌家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教训你这只大丑猫,哪用得着费事?还有,你这个丑东西能不能离我老公远点,下次再入他的梦,小心我把你装进锁妖袋里,让你天天喊我凌爷爷。”   残灵明显被凌书意的力量震慑到了,此时攀在封启的背上“嗷呜”几声消失不见,封启的身体不再受其控制,腾在半空中急速下坠,将要贴到地面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他吓得不轻,忙看向凌书意,只见凌书意轻轻挥了挥手指,他的身体也随着上下晃动,还未开口说话,就猛地落在地上,扑腾个尘土飞扬,摔得闷哼出声。   秦陆升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反应,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场不自量力的表演事故,凌书意“呀”了一声,走过去关心道:“摔疼了没啊?”   封启大怒:“你!你故意摔我!”   凌书意果断承认:“是啊。”   封启说:“你如果不想救我就别救!你凭什么摔我!”   凌书意说:“这还用问,因为你戳破了我家的车胎啊。”   “你!”封启试着爬起来,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凌书意嘿嘿笑:“你想怎么着?”   封启冷哼:“我爷爷说得果然没错,你这个人确实不简单,但你也别得意的太早,你还没有经过的我考验!”   凌书意受人夸奖后完全没有谦虚,立刻掏出一道黄符塞他手上推销:“上品朱砂,人工手写,咒法开光,五百一张,我看你小小年纪印堂发黑,是大凶之兆,但凶吉福祸都是自己修的,破是不能帮你破了,不过坟地择址倒是可以找我,保证你爷爷死后能睡个好觉,不被任何冤魂野鬼打扰。”   “你放屁!”封启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因为他爷爷,确实……   此时拖车公司姗姗来迟,利落地帮忙换好轮胎,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转身离开,三人再次上车时,封启缩在后面不再说话,凌书意看了一眼自己颤抖的左手偷偷藏在身后,他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如果那只大丑猫再出来捣乱,他只能找根逗猫棒试试看了。   一路上安安静静地开到了市区,秦陆升的脑子里却总是闪过凌书意毫无血色的脸,难道是生病了?可从老宅出来时还好好的,刚想趁着红灯偷偷确认一下,却没想到身边的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七章 终于抱住啦!   凌书意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熟悉的布局并不是周管家安排的客房,而是秦陆升的卧室。   他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突然看见一张可疑的大饼脸出现在眼前,凌书意恍惚两秒,眨了眨眼惊讶道:“大空?”   那人笑眼眯眯,头顶弹簧似的羊毛小卷,鼻头挂了几颗雀斑,正是凌书意前几次联系的“大空”,他笑着问:“少夫人醒来?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书意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   大空脸大如饼,但实际上并不胖,他身穿一身西装,搭配一大脑袋卷毛看起来十分不协调,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对凌书意说:“我现在叫高药陈,是秦陆升的私人医生。”   凌书意更为惊奇地问:“你不是说要远离他,不想卷进来?”   高药陈翘起二郎腿说:“是啊,但是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抱紧秦总的大腿,总不会有错,倒是你,让你悠着点用灵力,你权当我在电话里放屁啊。”   凌书意无所谓地“嗯嗯”两声,又倒回床上,没什么精神地问:“我老公呢?”   高药陈说:“他?我估摸着你快醒了,刚把他支出去。”   凌书意撇嘴不满:“谁让你支走的,快把我老公还给我。”   高药陈“呸”了一声:“你行了啊,多少年都等了,还差这一会儿工夫怎么滴?”   凌书意连连点头:“差。”又嘿嘿笑着问:“是他把我抱进来的?”   高药陈翻个白眼,说:“除了他还能有谁?我这辈子给他当私人医生当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急吼吼的样子,今天就是顺路给他送个药,没想到刚要回去就撞上了你们,别说他抱着你那副紧张的模样还挺眼熟,要不是我知道不可能,差点就以为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凌书意抻着被角“嗤嗤”地笑:“我睡了多久?”   高药陈说:“没多久,你们中午到的,这才过了两个小时。”   凌书意点了点头,突然问:“你那个观天镜呢?借来给我用用呗。”   高药陈说:“那东西是随便给你用的啊?我都不能随便用!用多了可是犯纪律的。”又瞧了瞧他并未恢复的脸色,皱着眉说:“你这是碰上谁了,怎么好端端的把灵力都给耗尽了?”   凌书意笑够了才说:“除了那只丑了吧唧的凶兽还能有谁。”   高药陈了然,嗤笑:“这东西还真是顽固。”   凌书意说:“这次估计能消停几天,它应该被我吓得不清,不敢轻易出来了。”又坐起身靠在床头,略有些严肃地问:“大空我问你,这个地方有多少修灵者,穷奇为什么会寄居在一个小孩的身上?”   高药陈支走秦陆升也是要跟他详细地说一说:“应该不多,之前提起的封继明和今天与你们同行的封启算是其二,你在地底下埋的太久了,需要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个时空原本是没有修灵者的,但自从平衡者突然消失后,很多残灵都从你当年找到的那个裂缝钻了过来,你过来的目的是为陪秦陆升,它们过来的目的同样也是为了秦陆升,虽然他当年为了你自毁……”高药陈意识到不对,赶紧打住,但为时已晚,凌书意的目光果然黯淡下来。   高药陈忙转开话茬继续说:”只是它们过来的太晚,还不足百年,很多残灵不完整,必须要通过修灵者作为媒介,才能进行攻击,就像穷奇一样,需要和修灵者签订契约,被供养,吸食生灵,我今天也看见了封启,以他那个年纪修为根本没办法驾驭穷奇的灵,穷奇再是一只没有脑子的凶兽也不可能选择寄居在他的身上,所以我猜测,唯一的可能是封继明知道自己要遭到反噬后,封启强行把残灵转移到自己身上,以此为封继明争取时间,保住性命。”说完见凌书意依旧没什么反应,不禁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那个,我说……你就当我刚刚那句是放了屁行不?”   “嗒”地一声房门打开,高药陈回头,看见来人赶紧站起来说:“秦总。”   秦陆升瞥了眼凌书意,才问:“他怎么样?”   高药陈忙说:“少夫人没事,就是有点伤风感冒,休息就休息就能好。”   秦陆升点了点头,说了声:“感谢。”高药陈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出门。   房间里面只剩下两个人,不知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凌书意一反常态的安静,他低头扣着手指,听到秦陆升的脚步声,抬起头笑了笑,还是一如既往地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可目光却深远的像旋涡一样要把人拉扯进去,说不上他是在开心还是在难过,秦陆升却觉得心口莫名发紧,皱着眉说:“你先休息吧,如果还有哪里不舒服直接告诉管家。”   凌书意咧开嘴问:“可以睡在你的房间吗?”   秦陆升说:“可以。”   凌书意得寸进尺:“那以后可以一直睡在你的房间吗?”   秦陆升思考片刻,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说:“可以”,凌书意这个提议正中了他的下怀,高医生不是说了?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应该多些接触,凌书意既然不主动告诉他,那他只能自己去解开那些他无法理解的谜题。“你睡吧。”说完要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让他休息,凌书意却突然开口说:“秦陆升。”   “嗯?”   “抱一下。”   秦陆升怔了怔,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凌书意笑着张开双手又说了一遍:“抱一下,老公抱一下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秦陆升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知怎么了,他竟然一时无法拒绝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身体似乎比大脑更先行动起来,阔步走到床边,抬起手便将人搂在怀里。   “嘿嘿。”凌书意顺势环住他的腰,蹭着他的衬衫高兴地说:“终于抱住啦。 ” 第十八章 没想到你们是旧识?   高药陈扒着门缝看了好一会儿,才咂嘴下楼,刚准备拿起放在客厅的药箱走人,就看见周管家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为难地说:“少夫人今天病了,有什么事情,等他好了再说吧。”   “可是周先生,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求求您了,夫人的电话打不通,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高药陈眼前一亮,凑了过去问:“怎么了这是?呦?这不是秘书章小姐吗?”   门外的女人正是秦陆升的秘书章彩,她今天换掉了职业套装,身穿半袖短群,披散着长发素面朝天,看起来有些狼狈,两人都算秦陆升的员工,自然打过照面,忙说:“高医生,夫人他病的严重吗,真的不能见人吗?”说着眼泪便一串串地往下流:“那怎么啊……”   高药陈见不得女人哭,赶紧说:“呀呀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   章彩哽咽地说:“是我未婚夫,出事了。”   起因还是那条延伸到手臂的黑线,原本不痛不痒不影响正常生活,可就在今天早上章彩洗漱完准备和凌书意约时间地点见面时,未婚夫却抱着手臂极度痛苦地倒在地上挣扎起来。   “他身体里面好像有两个人,一个不让我靠近他,一个却拼命地想要掐住我的脖子,那条黑色的手臂烫得吓人,皮肤下面像是藏了东西,要挣开他的皮肉,我当时真的慌了,随手拿起夫人送我的灵符贴在他的手臂上,想要镇住他,谁想他却更加疯狂地把我甩到一旁,然后跑了出去。”说着把手掌摊开,抽泣道:“夫人给我的灵符被烧焦了,我……未婚夫也失踪了。”   高药陈把她手中仅剩残害捏起来看,还未下定论,就听到身后有人说:“应该是蛊灵。”   高药陈回头,只见凌书意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便问:“你怎么知道?”   凌书意说:“我看到了照片啊。”刚要往前走,就被跟在后面的秦陆升扣住了肩膀,秦陆升看向门外,对周叔说:“让她进来。”   周叔应了一声,忙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章彩进门,她第一次这样毫无形象地出现在上司面前,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也无暇顾及,所幸秦陆升并不想加入他们,独一人端着咖啡,站在不远不近的落地窗前。   凌书意掏出自己刚打开不久的破烂手机,对章彩说:“不好意思,自动关机了,一直没接到电话。”   章彩连忙摇头,又把自己拍的那张照片递给高药陈,高药陈研究半晌,突然说:“这是秋白氏的蛊灵?”   凌书意点头:“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高药陈皱眉:“他们还真是没有死透啊,你早就知道了?之前是想帮他逼出体内?”   凌书意:“嗯,但没想到会发作的这么快。”   高药陈到不觉得意外:“被秋白氏的蛊灵控制,那这个人基本上就完了,估计活不过十五天,听章小姐的描述来看,中蛊人估计还有自己的思想,这种时候最煎熬,忍受不住肯定就会自杀,这要放在昨天没准还能救一救,但是今天你这个样子……”他叹了口气,挺遗憾地安慰章彩:“章秘书节哀吧,最近多关注社会新闻,没准还能得到他的消息。”   章彩怔了怔,喃喃道:“不,不会的……”高药陈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让她等着收尸,她放下手中的杯子,忙跪在地上,往凌书意身边挪动几下:“肯定还有救,对不对?夫人,凌先生,您说了帮我的,您的灵符明明有用,它能镇宅辟邪的我相信您,您帮帮我吧,求求您了凌先生,我跟他高中就在一起了,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买了房子,以后还准备生个可爱的宝宝,凌先生我不能失去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我爱他,我们还有一辈子的路要走,凌先生,求求您帮帮我吧!”   章彩泣不成声,揪着胸口的衣服颤抖不已,凌书意不知想到什么,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欣赏窗外风景的秦陆升,他摊开手尝试凝聚体内的力量,结果丝毫没有恢复,这种时候别说去帮人,自己估计都要折在里面,章彩痛苦的俨然要摊到在地上,他还记得初次见到这位姑娘被问及婚事时娇羞的样子……   “五千块。”   章彩掉着眼泪不明所以,抬起头正好看见凌书意正扬着笑脸,伸出五根手指,“什,什么……?”   凌书意嘿嘿一乐:“镇宅五百,上门五百,但这回事儿可大了,要我亲自动手,我们凌家祖上十八代捉鬼降妖威名远扬,虽然你可能没有听过,但是少夫人我!说话从来不掺假,就冲这个名号,最少五千,不能砍价。”   章彩反应过来立刻摸索起钱包,可她出门太急,只带了手机和车钥匙,凌书意见她那副生怕自己反悔的紧张模样,笑着说:“先让周叔带你去洗洗脸吧,钱嘛,可以完事再给。”   高药陈等秘书离开,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说:“你打算怎么做?你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去了就是蛊灵的下酒菜,况且现在还不清楚是谁在操作蛊灵。”   凌书意大咧咧地说:“不是还有你?”   “我?”高药陈瞪大眼睛:“我可不去啊,打死我都不会掺和这种破事了。”   凌书意笑得十分奸诈:“真的?”   高药陈说:“当然是真的,谁掺和谁傻帽。”   “哦?”凌书意立刻站起来回头喊了声:“老公!”   秦陆升转身,算是听到了。   凌书意忙说:“这位高医生跟我说你根本没有病,只能被梦魇缠身无法入睡,但他为了赚钱只能每天给你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假药欺骗你的感情……”   “诶诶诶!”高药陈猛地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去捂凌书意的嘴就见秦陆升已经走了过来,他急忙说:“秦总,你别听他乱说!”   秦陆升问:“谁乱说?”   高药陈气急败坏:“他啊他满口胡言!我可从来没给您开过假药!”   秦陆升又问:“他是谁?”   “凌书意啊!”   “凌书意是谁?”   高药陈瞬间卡壳,眨了眨眼说:“您……您夫人?”   秦陆升一副“既然都知道了还来找我伸冤是不是搞错对象”的表情问:“然后?”   高药陈心中腹诽:还真是转世投胎了都改不了护犊子的本性。又哈哈笑了两声说:“没,没事,是少夫人误会了,我跟他解释清楚。”   凌书意暗自打了个响指,直接惊动了秦陆升,秦陆升黑着脸,明显有些不高兴。   凌书意猛地想起二十分钟前他和秦陆升的约定,原本两人静静地抱在一起,却隐隐听到秘书小姐的哭声,想下楼瞅瞅,结果遭到了秦陆升的拒绝,但秘书小姐哭得实在悲切,凌书意再三保证只下来十分钟了解一下情况,就立刻回去睡觉,谁成想眨眼功夫就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果然,秦陆升的脸色越来越差。   凌书意双手举过头顶,招呼都没打一声便一溜烟地跑回房间关上了门,留下高药陈独自一人面对冰山般冷酷的秦陆升干笑。   秦陆升眼眸幽深,端详高药陈半晌,才说:“没想到高医生和我夫人,是旧识。”   高药陈一惊,他方才显然忘了秦陆升也在楼下,赶紧摆手说:“不不不,我们刚认识,刚认识的。” 第十九章 大庭广众地脱衣服!简直胡闹!   高药陈出身医药世家,毕业于国外某著名医科大学,父辈曾专职秦家的私人医生,到了他这,自然子承父业,按道理来讲,他和凌书意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但两人之间又显得过于熟稔,根本不像刚认识。   秦陆升虽然站的比较远,但也可以清楚地听到三人的对话,又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人没办法信服。   高药陈眼神闪躲地避开秦陆升的目光,刚好章彩洗过脸出来,嘻嘻哈哈地说:“秦总,我去安慰安慰章小姐,她的情绪还不太好。”   秦陆升没有阻拦,随手翻出一个电话号码,迈开步子上楼,他想:或许可以从高药陈入手,更快地了解凌书意。   推开卧室房门,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秦陆升看着陷在枕头里的半张脸出神,这张脸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不仅仅是在白天,就连梦里也全被占满。他姑且认为那个孩子就是凌书意,毕竟同名同姓还是同一脸,连续几天一直从他还是四五岁漫山遍野的瞎跑,成长到十六七岁白净英俊的少年,很多细节秦陆升醒来后都能清楚地记得。   “书意!凌书意!等等我!”   通往聚灵宫主殿的百丈台阶上站着一位青衫的少年,肩膀上扛着一把未出鞘的长剑,身直腿长,可一转身,背后却鼓起一个巨大的包……似乎有些驼背?   距离他几个台阶远的人累得气喘吁吁,摆着手说:“书,书意慢点,歇,歇会再走……”   那名少年正是长大后的凌书意,他急匆匆地跑过去围着即将坐在地上休息的人转圈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怎么可能来不及啊,天还没亮呢!”   凌书意出奇地兴奋:“知良知良我问你,山下有什么好玩的啊?是不是真的有杂耍?胸口碎大石?”   知良说:“我也好年没下山了啊,而且咱们这次下山又不是为了玩,跟你抽到一组下山试炼,真不知是好是坏。”   凌书意说:“当然是好事啊,我能带你拿第一名!”   知良忧心忡忡地说:“什么第一名,又不是去比试的,你满心都想着玩,上次听凌劫师兄他们说,这次试炼最为关键,如果表现不好,很可能会被划分成为下等弟子,每天挑水劈柴从头练起,你虽然平时厉害,但也从来没有遇上过真正厉害的妖物,所以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诶诶!你别跑啊你!等等我!”   秦陆升始终置身在一间屋子里,他面前是一块玉石,自从上次被凌书意的鼻涕泡吓醒之后,他再入梦时,便是透过这块石头,看到凌书意的一切,此时刚到卯时,聚灵宫主殿的广场上除了巡视的弟子,只有凌书意和知良二人,知良平时与凌书意并不相熟,他和程玉走得比较近些,只是这次凌岩门下弟子要集体下山试炼,不小心抽到了一组,凌岩便是凌书意的父亲,如今三十有五,越发威严。渐渐地广场上的弟子越来越多,全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等着走出大殿的老天师说话。   老天师对于这波孙子辈的弟子向来和蔼,笑吟吟地说:“今日召集大家过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也早有耳闻了罢?束发之后便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也该下山去历练历练,距聚灵宫五十里外的浮游镇近日有妖物作祟,具体为何物还未调查出来,你们下山便为此事,切记凡事不可莽撞逞强,保护好自己。”老天师唱完红脸,凌岩便黑着脸道:“按着昨日抽签列队。”   广场上大约二十几名少年,同时拿起手中的木牌寻找相同的字符,几分钟后列成五队,凌岩道:“知良,程玉,梁忻,齐更,吴昊,你们几人领队监督,下山前除了佩剑符箓,不可携带其他任何物品,下山后不可随意走动,不可与村民过多交谈。”   “师父!”   凌岩话没说完,突然有人举手说:“凌书意偷偷带了好多东西!”凌书意大惊,忙躲在队伍最后,捂住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凌岩眉头紧锁,几步跨过来,将他揪到众人面前,厉声道:“藏了什么?!”   “爹……”凌书意分开手指露出两只眼睛试图撒娇。   凌岩喝道:“叫师父!”   凌书意委屈地哼哼:“师父。”   凌岩说:“把东西拿出来!”   凌书意墨迹了半晌,还是败在凌岩的怒火之下,他小声嘟囔:“爹爹的脾气越来越差了……”说着便当众敞开衣衫,脱下外袍,仅剩一套纯白里衣。   秦陆升只觉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法控制的怒火,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大庭广众的脱衣服!简直胡闹!   这声音明显是他的,可他并没有张嘴……   秦陆升心绪还未平复下来,凌书意背上就露出一件鼓鼓囊囊的包裹,凌岩气急,直接扯下来仍到一旁,包裹散落在地,滚出不少聚灵山的特产和冒着热气的糯米枣糕,不仅如此,竟然还有几本小人书以及一包香瓜子?凌岩当即火冒三丈:“你带着这些做什么!你是下山是试炼还是下山游玩!?”   凌书意忙低头一副忏悔模样,可秦陆升却明显看到他露着小虎牙,偷偷摸摸地隐藏袖口里仅剩下的一颗红果子。   眼前的影像突然停止,他再次听到门外有人说:“雀羽快来,快来!”   雀羽说:“怎么了雀翎?少主呢?我又找不到他了!”   雀翎说:“在房间呢,这种时候肯定是在看他的命定之人。”   雀羽问:“怎么还在看啊?上次不是被气回来了吗?”   雀翎幸灾乐祸:“他再气也不能逃脱跟这个人的牵连啊,每天盯着还能知道长成什么歪瓜裂枣了,有点心里准备,要是不盯着过两年见了面,不更得气死。”又小声说:“不过,我觉得少主都要看出感情了,本来忙着筹备宴客大典,得知那个人要下山历练,赶紧回来看看,也怪那个人太好笑了,一身灵根不务正业,整天花样挨罚,每每气得少主只想毁了契录劈了观天石,哎呦他上回还偷看小黄书,不懂什么意思就去问他爹娘,这个动作那个姿势,结果被他爹虎着脸饿了整整三天,哈哈哈哈哈。”   雀羽跟着笑起来,又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雀翎说:“我上次给少主送茶偷偷看见的啊,唉,自从凤母去了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少主这副又气又笑的样子,希望那个人可以顺利通过这几年的考验,早点来吧。” 第二十章 好大的鸟啊!   秦陆升并未再听下去,因为观天石再次闪现出了画面,但已经不在聚灵宫内了。   眼前是一座破败荒凉镇子,从焦黑的断壁残垣来看,前不久似乎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浩劫,地上随意扔着一块匾额,上面刻着“浮游镇”三个字,再往里走便是浓重的瘴气,让人看不清路,二十几名年轻的聚灵山弟子紧紧挨在一起,有个风吹草动,便吓得瑟瑟发抖。   知良胆子小,跟在几名领队后面,小声问:“这,这瘴气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都驱不散?”   吴昊手执黄符,点燃一簇火光,眼前的瘴气猛地退散一些,待黄符燃尽,竟然又恢复如常,齐更缩着脖子道:“看来不是普通的瘴气,竟然连驱灵符都不怕。”   梁忻谨慎地观察四周说:“连驱灵符都没用?那要怎么办,我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这是走到哪了?”   吴昊还算冷静,又点燃一簇火光道:“大家小心些,聚在一起不要走散。”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阵异响,知良连忙拔剑,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只得喊道:“谁!谁在哪里!”   他这一嗓子吓得所有人都慌了心神,齐更直冒冷汗:“怎……怎么回事?剑怎么拔不出来了!”众人大惊,纷纷尝试,果然手中的剑都像被锁在剑鞘里一样纹丝不动,接着便是可疑的人影向他们迅速靠近,正待众人无计可施,不断后退时,那道人影也越加清晰,嘴里还念叨着:“奇怪,怎么走不出去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吴昊彻底松了口气,知良虚惊一场大声道:“凌书意你怎么随便离队!”   凌书意穿过瘴气,眨了眨眼说:“你们不觉得我们始终在原地打转吗?而且瘴气可以化解灵力非常奇怪,如果走不出这个地方,连剑都不能用。”   有人反驳:“你胡说!我们都走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可能还在原地!”   “对啊!”有人附和:“就你能耐!你嫌我们找不到路,自己去找啊!”   凌书意急道:“我说的是真的啊,你看你脚下的牌子,都被咱们都踩了好几圈了,再踩几下就要碎了。”   吴昊低头,果然看到那块镇门口的牌匾,他们一个个都绷紧神经,根本没人注意到脚下,程玉突然说:“还真的在原地打转啊……果然是书意厉害,咱们这些人都没发现。”   他这话一出,更是激得众人不服。   齐更是个老好人脾气忙说:“算了算了,是书意就放心了,咱们再想想办法,不能光在这一个地方转悠啊。”   程玉想了想说:“不然咱们分开找吧?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留下一队在原地,哪一边发现危险,及时放讯号过去支援?”   吴昊道:“这个倒是可行,那就是按着抽签决定的……”话音未落便有人说:“我不想和凌书意一起。”   “我也不想,我,我和程玉一起。”   吴昊道:“不行,既然是抽签决定的,就必须遵守!”   但那几名弟子态度坚定,全都退到后面,由于凌书意自身天分极高,又是聚灵宫老天师的孙子,一直受到其他外姓弟子的排挤,但他性格大大嘞嘞,从未在意,今日突然这般,有些不知所措,他忙看向知良笑着说:“你跟我一起吧,我刚刚找到……”   知良有些复杂,其实在下山之前,很多弟子便约定好不与凌书意同行,毕竟跟他一起,多少会被抢了风头,甚至还商量一同孤立他,若是碰到妖物,便让他打头阵,待他受伤,大家再一起上,若是分开行动,便让他自己一人,是死是活全看他的造化,退到后面的弟子不停地冲知良使眼色,他想了想,还是说:“我,我也……”   “知良!你忘了师父让你带队!”吴昊道:“你怎么可以……”   知良急道:“你要是想和凌书意一起我们就换木牌吧,反正,反正……我不想,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想,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从新分配好了。”   凌书意独自一人站在旁边,看着大家捏着手上的木牌犹豫不决,有人看向他,他变便咧开嘴笑,待人决定把木牌收回去,退到后面,他又不开心地撇撇嘴。   如此僵持半晌,吴昊终于把手中的木牌扔到知良的脚边。   程玉暼了吴昊一眼,低声问:“你考虑清楚了?”   吴昊道:“这有什么可考虑的,都是聚灵宫的弟子,试炼也不是一个人事情,面对外敌要同心协力,团结一致,被师父教导这么多年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我为与你们同为玄清门下,感到不齿。”说完顺手把畏畏缩缩的齐更拽过来说:“我们和凌书意一起,现在可以分开去找路了吧。”   凌书意有了队友瞬间高兴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方才就找到一处十分奇怪的地方,带着吴昊齐更一起走了过去。   知良抿着嘴捡起地上的木牌,再抬头时,已经看不到三人的踪影。   程玉见他一脸过意不去,勾起嘴角笑着说:“走吧,不用放在心上,毕竟这次试炼,很快就要结束了。”   知良疑惑道:“你怎么这样肯定,我们还没有找到作祟的妖物。”   程玉慢慢推开手中的剑鞘,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轻快地说:“直觉嘛。”   吴昊与齐更紧紧跟在凌书意身后,找到一处倒塌的墙壁,顺着满地碎瓦走进一个院子里,齐更抱着剑问:“这堵墙是你刚刚推到的吗?”   凌书意说:“是呀,我觉得不妥就回去找你们啦。”又指着脚下的一口枯井说:“你们看,这里就是瘴气的源头。”   吴昊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果然见到更加浓重的瘴气上涌,凌书意想了想往里面丢了一块石头,齐更连连后退,紧张地说:“你你你别乱扔啊!里面有什么东西还不知道呢,万一激怒了妖物怎么办!”   凌书意说:“咱们不就是来除妖的吗?它如果不出来,咱们怎么回家呀。”   齐更想了想,饶头道:“也,也是哈?”   “但是你刚刚扔下去的东西并没有回响。”吴昊眉头紧锁,严谨道:“所以不知道深浅,我看还是不要贸然行动,既然找到了源头,那就把他们都叫过来,一起想办法吧。”   凌书意没有意见,齐更连忙拿出讯号烟点燃,“砰”地一声巨响过后归于平静,三人便守在原地老实等着,可过了将近半个时辰,一个人影都没有来,吴昊皱眉,再次点燃了讯号烟,只是这次稍有不同,随着巨响过后,地表隐隐晃动起来,三人大惊,忙要拔剑,却忘了他们手中的剑依旧无法出鞘,此时只觉地动山摇,枯井中源源不断地翻涌出大量瘴气,夹杂阵阵恶臭,让人无法呼吸,齐更是三人中成绩最弱的一个,面对这样的震动根本无法站立,只能狼狈地依靠剑鞘支撑,跪在地上,吴昊想过去扶他一把,脚下已然出现无数裂痕,他连忙躲开以防掉落下去,却感觉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在缓缓上升,还不明所以,就听齐更惊恐地吼道:“吴昊!别动!不要掉下来!小心有刺!”   吴昊连忙低头,只见他不知何时踩到一只满身坚利长刺通体玄黑的妖兽背上,若躲闪时稍有不慎,便会被四面开刃的长刺划破胸腹。   这妖兽像是刚刚苏醒,吐着一口一口浊气,冲着地面的活物走去,齐更吓得腿脚发软,根本爬不起来,眼看妖兽的血盆大口即将落下,凌书意突然挡在他跟前划出一道屏障!   齐更死里逃生爬起来大口呼气,妖兽似乎被面前这道无法突破的屏障激怒,前掌落地,便是地动山摇,吴昊在它身上险些滚落,青衫已然被利刺割破,身上渗出大片鲜血,齐更心急道:“书意怎么办!那个刺锋利的像剑一样,吴昊再不下来,可能会死的!”   凌书意咬紧牙关,四处观察一番,对齐更说:“你自己来挡。”   齐更自乱阵脚:“挡……?我怎么挡!我不会啊!”   凌书意说:“我爷爷不是都教了吗!屏灵咒啊!”   “哦哦哦!”齐更立刻想起来,连忙接替凌书意划出屏障保护自己,“那你呢?喂!你去哪里啊!”他话没完,凌书意身形一闪,已经退到妖兽背后,顺着它拍打在地,如蛇一般的尾巴飞快地爬了上去,果然,背上密集的铁刺碰一下便会皮开肉绽,吴昊已经伤痕累累,见凌书意向他伸出未出鞘的长剑,艰难地握住,咬着牙说:“它脖颈处是软肉,不知是不是弱点,若是用剑或许能穿刺进去,但是我们的剑拔不动……喂你要做什么!”   凌书意左手握住一颗尖刺支撑,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右手壁上,将把吴昊整个人挑了起来,支在半空,随后仰头嘿嘿一笑,道:“自己注意落地啊!摔坏了可不能找我爷爷告状!”   当吴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耳边已是呼呼风声,随即被抛出了十几米远,他有心理准备,落地并未再伤,还来不急喊凌书意跳开,妖兽便发现背上有人,越发狂躁起来,这妖兽虽然身体庞大,动作却十分敏捷,身后的尾巴像长了眼睛一般,将卡在巨刺中的凌书意卷了下来,狠狠缠住,凌书意手脚无法动弹,还未想到办法脱身,便被妖兽的尾巴猛地甩到枯死的树干上,他来不及喊疼连忙爬起来想要划出屏障,却又再次被卷起来摔到一旁,这两下的力道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还能再次爬起来,全靠他尚有灵力护身,如果再来一下,不死也残,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试炼?这种程度的妖兽是他们这群人可以对抗的吗?凌书意边跑边嗷嗷叫唤:“到底是不是亲师父亲爷爷!这东西咱们怎么可能打的过!”妖兽听不懂他的嚎叫,巨大的尾巴猛烈地抽打地面,凌书意的动作越发迟缓,眼看就要被再次卷起时,嘹亮的长鸣由远及近,一抹金光如离弦利剑飞速地贯穿妖兽的铁壁铜皮,凌书意盯着眼前的巨兽轰然倒地,张着嘴呆怔地仰起头,只见布满瘴气的镇子上空,盘旋一只金羽长尾翱翔九天巨大身影。   凌书意喃喃道:“好大的鸟啊……”   拼命赶来的齐更吴昊也同样震惊不已,齐更吞了吞口水道:“不,不是鸟吧,这是……这是凤凰啊!” 第二十一章 爹!你肩膀上有只小鸡!   凌岩听到求救讯号声带人赶来时,似乎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他赶忙上前,半蹲在费力调息的吴昊身边,问:“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齐更见到救星一样,结结巴巴地将方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这孩子显然吓得不轻,手脚还在发抖,凌岩让身后的弟子帮助吴昊疗伤,又问齐更:“只有你们两个吗?其他人呢?”   齐更说:“还有凌书意,方才多亏书意救了我们,不然我和吴昊凶多吉少。”   凌岩皱眉:“他人呢?”   齐更指着院内的枯井还未说话,吴昊便艰难地睁开眼道:“凌书意去下面了。”他知道轻重,首先将心中的疑点说出来,以便凌岩了解情况:“师父,自我们进了浮游镇就非常奇怪,满目瘴气寸步难行,驱灵符效果甚微,无法拔剑,开始还当是师父师尊对我们的试炼,但如今妖兽的元灵已经被收入捉妖囊中,那枯井里的瘴气却依旧不停地往外冒,我和凌书意怀疑是有人故意设计,故意让我们入局。”   齐更忙说:“是呀师父,我本来想和凌书意一起下去看看,可他说吴昊自己留在上面不安全,就不管不顾地直接蹦下去了……”   凌岩似乎早已经注意到那口枯井,满院狼藉,地面凹凸不平还有一道道深豁,但唯独那口井壁完好无损,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却猛地怔在原地,井口处不知何时站着一只巴掌大的金羽雀鸟,正拍打着翅膀,昂首挺胸。   秦陆升的视角再次变得极底,他必须用力抻着脖子才能看到凌岩,明明刚才还在俯瞰众生,这会儿又瞬间抻颈仰视,想低头活动活动脖子,又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直到凌岩反应过来拱手行礼,他才被迫点了点头,轻身飞起,落在凌岩的肩膀上。   “少宫主要一同下去吗?”凌岩十分恭敬地问。   秦陆升再次被迫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不久前他才意识到,每次进入这个梦境,他都在一具不可控的身体里。   井底果然很深,时不时传来“滴答”水声,凌岩落在地上,抬手轻轻一挥,面前的瘴气便散开许多,他敲了敲岩壁,传来幽幽回响,如此看来,这个地方十分宽敞。   突然“哎呦”一声,凌岩严肃的脸上浮现一丝紧张,忙道:“凌书意?在哪里?”   凌书意距离他似乎并不远,立刻回应道:“爹!我在这!”   凌岩忙顺着声音找去,发现这个地方是由两三个洞穴组成,有一部分已然塌毁,透过越发浓重的雾气,隐隐看到凌书意蹲在地上的身影,松了口气。   凌书意正趴着研究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坑里盘踞两条双角独眼不停蠕动的虫子,笼罩整个浮游镇的瘴气,便是从这两只虫子身上散发出去的。   他扭头问道:“爹这是什么东西?”   凌岩随他蹲在地上,半晌,皱眉道:“是一种蛊虫。”说着直接伸出两指画道符箓,将那两条虫子迅速焦化。   凌书意不懂便问:“蛊虫?蛊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将一条黑乎乎的虫子捏起来凑到眼前研究半晌,被凌岩呵斥道:“脏不脏!”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道:“放到里面。”又面色凝重地说:“这不是普通的蛊虫,是能引发瘟疫的毒物。”   凌书意惊讶,乖顺地把虫子的遗体放好,手上果然留下一片焦黑,他双手合十胡乱蹭了蹭,结果越蹭越黑,只得放弃,道:“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来的?”   凌岩道:“应该是。”   凌书意说:“爹爹,我猜这里原本是那只兽身蛇尾的妖兽洞穴,有人故意把蛊虫放在这里,是为了吸引我们过来,这井口深不见底,独自行动必定不可,正常来讲都会放讯号烟喊人过来,接着便惊动妖兽,随后遭到攻击。”   凌岩眼中带着少见的赞许。   凌书意想了想又道:“而且我们这些小辈出来历练,想必爹和爷爷不会通知别人,这次若是外人,估计便是聚灵宫弟子泄露出来的,若是自己人……目的又是什么?”又哼道:“但无论如何,这个人也太坏了些,竟然放置能引发瘟疫的瘴气,幸好浮游镇的人都已经转移到邻村避难,若是被我抓到他,我必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凌岩道:“行了,且先上去看看其他人的情况,这事回去再说。”   凌书意听话地站起身,刚一抬头,便盯着凌岩的肩膀眨了眨眼,随即兴奋道:“爹!你肩膀有只小鸡!”   小鸡?!   秦陆升只感觉心中怒火上涌,气得脚下一软险些从凌岩的肩膀上跌落下去,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依旧没有低下高贵的头颅,还未站稳,凌书意那双黝黑的双手便急切地伸了过来,秦陆生来不及闪躲,便整个人被凌书意捧在手心里挣脱不开,此时他自己的意识和这具身体的想法瞬间融合,只想立刻脱离这双刚刚摸过毒虫的脏手洗个澡。   “爹!你从哪里抓来小鸡啊!好可爱!”凌书意捧着他爱不释手,高兴地问。   凌岩大惊,立刻大吼道:“快放下少宫……”觉得不妥又改口道:“快放下!”   凌书意被父亲吓得一怔,握着秦陆升的两手明显收紧,凌岩脸上带着惊惧的神色,见凌书意还没有放开,又要吼他,耳边边传来一句看淡生死的:“无妨。”   凌岩立刻满脸歉意,却又听到一句:“走吧。”   凌岩见他并未生气,放松下来,瞪着凌书意叮嘱道:“好好照顾。”   凌书意瞬间开心不已,捧着他刚刚得到小玩物小声哄骗道:“嘿嘿,跟我回聚灵宫做我的小跟班,以后有凌大爷罩着你,让你横着走!”   凌岩回头斥道:“你是谁家大爷!快给我跟上来!”   凌书意缩了缩脖子,他虽平时嬉皮笑脸,但对父亲还是又敬又怕,毕竟凌岩严厉,罚他骂他从不手软。   但这种时候,面对自己的新任跟班,坚决不能怯场,他立即偷偷换上一副牛气冲天的嘴脸,为自己树立威信:“我爹可凶啦,但是我根本不怕他!” 第二十二章 我懂啦!   父子二人从井底上来后,其他弟子也赶了过来,此时瘴气已散,吴昊被齐更搀扶起来,身上血迹斑斑,知良程玉一行人也并未好到哪去,甚至比吴昊更加狼狈,凌书意捂着手里的小鸡溜到吴齐二人身边,小声问吴昊:“你怎么样?”   吴昊上下打量他一番,说:“没事。”   凌书意点点头说:“没事就好。”   吴昊见他除了身上脏了些,并没任何大碍,不解道:“你没有受伤?”   凌书意说:“有啊,但是不严重,不碍事。”   吴昊道:“可你明明碰到妖兽身上的利刺了,怎么会没流血……”   他这样一说,齐更也觉得奇怪,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天师爷爷真的私下传授了凌书意本事?不应该吧?!   凌书意嘿嘿笑道:“那是因为我早有防备啊,你之所以会伤的这么重,是突然遭到了袭击,我去救你当然要先保全自己啊,不然我同你一起上去挨打吗?虽然最后还是被打的爬不起来,但我爷爷不是教过怎样护体吗?关键时候还是可以保命的。”   齐更大脑一片空白,问吴昊:“你会吗?”   吴昊点了点头,惭愧道:“会,但当时情况紧急,确实忘了。”他看向凌书意的目光稍微有变化,像是探究着什么,凌书意眨了眨眼,赶忙把手背到后面,生怕别人发现他的小玩物。   凌岩瞧这边三位说得热闹,用力咳嗽两声,齐更忙说:“快站好,师父要说话了。”果然,凌岩道:“程玉,你们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如此狼狈?”   程玉脸上带血,伤得最重,上前两步道:“回师父,因为瘴气所误,我们分成几队找路,结果却被弟子发现袭击浮游镇的妖兽,那妖兽形如野猫身长五尺,善喷火食生人,弟子与知良一行抵挡不住,便将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共同抵抗,才将妖兽元灵取出。”说着将绣有聚灵宫符文的布袋交给凌岩,又看向凌书意三人,抱歉道:“你们这边发出的讯号声我们听到了,但实在没办法抽身赶来,真的对不起。”   旁人忙道:“你道歉做什么,师父,这次多亏程玉,若不是他,我们根本不能将妖兽剿灭。”   凌岩看了眼手中的捉妖袋,又抬眸注视程玉良久,点头道:“表现的很好。”   程玉忙不好意思地说:“都是大家齐心协力所得。”   第一次下山试炼便以此告终,回山的路上齐更扶着吴昊时不时回头,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凌书意有些怪?”   吴昊皱眉:“哪里怪?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比较怪吧。”   齐更不解:“我们?”   吴昊道:“是啊,因为他的身份问题,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甚至怀疑师尊私下教导过他,但细细想来,今日对抗妖兽之时,他所用的都是咱们学过的,看来师尊果真公平,并没有因为凌书意是他孙子,就过多偏袒。”   齐更道:“你说这个啊,我从来不觉得师尊偏袒过他啊,而且他这个人怎么讲,好像傻乎乎的,就算大家有意排挤他,他也注意不到,但又不是真的傻,就好像我对他笑,他就会把小人书借给我看,我要是故意踩他的脚,他也会踩回来不高兴,其实就是一个天分很高的普通人啊,不知道大家为什么一直对他很有敌意。”   吴昊问:“你还故意踩过他的脚?”   齐更饶头:“毕竟大家排挤他啊,不过他都把这些当成同门之间的玩闹,那时候才几岁啊,我踩他一下,他就非要踩我两下,我推他,他就叉腰骂我大傻蛋?气得我去找师父告状罚他倒立,第二天我就把这个事情忘了,结果他也忘了,还问我要不要一起逃课,师父那么凶我哪里敢去……后来想想,我就觉得他这人还挺好玩的,只是接触不多,不过你也知道,谁对他友好一点,其余的人就开始阴阳怪气,我怂,就不好亲近他了。”   吴昊嘴角抽了抽,他向来保持中立,但心里还是偏向多数人的看法,倒是今天突然发现了不一样,又问:“那你刚才说他哪里奇怪?”   齐更说:“你看他一路上躲在后面贼眉鼠眼的,不知偷偷摸摸地往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吴昊扭头,果然看见凌书意正一步三停地自然自语道:“你闷不闷呀?”   ……闷。   秦陆升已经从黑漆漆的手心里转移到一处暖烘烘的地方,能听到频率正常的心跳,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某件衣服胸口处的口袋里,果然,凌书意扯着衣襟,低头问他:“你渴不渴啊?”   不渴,但是我很想出去。果然身体的主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仰起头蹬了蹬腿,希望凌书意明白。   凌书意灵光一闪,立刻道:“懂啦懂啦!”   秦陆升点了点头,心中道:还算聪慧。   可接下来他不但没有出去呼吸新鲜空气,还险些被一颗红彤彤的,类似苹果的东西砸中,凌书意说:“你是饿了吧!快吃吧!这个特别甜!但是你吃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否则我娘会打人的。”   秦陆升怔了怔,沉默地收回方才的夸奖,盯着滚落到一旁的红果子,内心十分生气地踢了一脚,但他腿短,没够着。   这到底是一具什么的身体他始终观察不到。   只知道四肢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蜷成一团,挣扎半天才勉强站立起来,刚想舒展一下,却猛一阵天旋地转,接着便觉眼冒金星,再次倒了回去。   凌书意早就发现齐更正好奇地偷看他,一巴掌捂住胸口险些暴露的小玩物,半真半假地吓唬道:“你不要乱动啊,小心被别人发现了把你抓走烤了吃,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没准备还会帮他们准备调味料!”   秦陆升心中不满,再次用力地挣扎起来,但他的身体实在太小,除了无用功的蹬腿,别无办法,不知这样折腾了多久,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聚灵宫内,凌岩吩咐众弟子各自回去休息,便转身走了。   吴昊齐更此次也算和凌书意共了患难,本想和他打声招呼,顺便走进些看看他怀里到底藏了什么宝贝时,却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别跑!抓到你了!   “吱呀”一声门响,秦陆升的呼吸终于顺畅起来,凌书意把他从怀里掏出来,欣喜地蹦跶两下,秦陆生被晃得眼晕,还要被迫承受耳边“好可爱好可爱”的感叹,不过他倒也能懂凌书意为何这样高兴,毕竟观天石里看到了他每一步成长。   凌书意从小在聚灵山长大,每日上课读书,修灵画符占去大部分时间,按理来讲宗门嫡系大多端方雅贵,气质不凡,凌书意又是老天师唯一的孙子,各个方面都应该更加出众,但他似乎除了比常人多些天分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值得一提,首先,他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整天调皮捣蛋,爱玩爱闹,静坐学习时经常跑到后山禁地捉弄小妖,其中好几次都被稍强大一些的妖物阴灵追得满山乱跑,凌岩得知后大怒,便禁止他再去后山,凌书意一时没了去处,就把目标转向聚灵宫山脚下的村子,那里住着十几户村民,靠每月给聚灵宫送柴米过活,村子里自然养了不少活物,他便常常溜过去抓猫逗狗,追鸡赶羊,常被村口卖红薯的王大爷提着拐杖撵着打,最后老人家还一步一个台阶地爬上山,将他状告到老天师跟前,结果被彻底禁了足,小半年不能下山。   其次是他太过乐观,秦陆升拿捏不定这种乐观是好是坏,是聪明还是傻,凌岩门下的同龄弟子们对凌书意一向不太友好,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他不会因为别人排挤他就心怀怨念,或者自哀自怜,无论你上一秒对他做了什么,第二天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可以不计前嫌,完全的小孩子心性,当然,小时候还会有人搭理他,十四五岁后,除了一起上课练功会说些必要的话,同龄的弟子中,已经很久没人同他玩了,不过他似乎习以为常,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娱自乐,倒也没见他偷偷沮丧难过。   突然,凌书意疑惑地“嗯?”了一声。   秦陆升收回思绪,眨了眨圆溜溜的小眼睛,再次昂起了高贵的头与他对视。   凌书意将他捧在手里好一通研究,方才在井底没看清楚,只知道是黄彤彤圆滚滚的一坨,路上也躲躲闪闪地藏在怀里,这会儿才发现手里的小鸡,似乎并不平凡。   凌书意问:“你的毛好像是金色的啊?”   秦陆升板着脸,点了点头,心道:算你识相。   凌书意又问:“你全身都是金色吗?怎么看起来脏兮兮的呀?”   秦陆升嫌弃地拍了拍翅膀,蹙眉:脏?怪谁?   “不然我先给你洗个澡吧!你等等,我去端盆水来!”说着把他放在桌子上,转身便要出门,秦陆升的小脚丫刚挪动一下,凌书意立刻回头,叮嘱道:“不许乱跑!”   秦陆升冷傲地点头,算是回应,凌书意这才放心下来,欢天喜地的出门打水,关上门后还哼起了小曲,这曲子十分耳熟,秦陆升似乎从哪里听过,突然他的身体又飞了起来,似乎在观察这间屋子布局,简单的桌椅床榻,散乱的符箓朱砂,以及枕头下面偷偷藏起来没看完的小人书。   不学无术,胡闹。   秦陆升经常能听到这具身体的心声,除了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很多想法都会保持一致,在此之前,他们都曾认为凌书意没心没肺,可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毕竟一只小小的玩物就能让他这么兴奋,想来还是平时太过孤单,当然他依旧是个旁观者视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行为,就像在梦里看了一场能和主角产生共鸣的电影,又像被人拉着回忆,他自己并不知道的往事。   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凌书意端着一个白瓷盆走了进来,他第一眼没看到秦陆升,脱口而出道:“大黄?大黄你去哪里了!”   大黄!?秦陆升站在房梁上睥睨四方,气得差点掉下来。   这名字显然是凌书意出门后想的,他似乎还觉得挺好听,翻箱倒柜,趴地上找了一圈最后仰头,发现了目标,笑道:“大黄快点下来!”   秦陆升生气,不准备搭理他。   凌书意喊了半晌。   秦陆升凛然不动。   凌书意想了想,开始吓唬他:“你如果不下来,我就把你的毛都拔光,然后烤着吃!”   秦陆生冷哼,把头扭一边。   “你不信?我告诉你,我厉害着呢,杀猪宰羊从不手软,你现在不下来,待会不要哭着求我放过你!”凌书意瞪着眼睛凶神恶煞,但秦陆升根本不为所动。   凌书意见这方法不行,想了想改变策略,找出一包自己珍藏好几天没舍得吃的葵花籽,撒在桌上诱惑:“大黄快来,请你吃瓜子,这是山下刘奶奶卖给我的,特别香!”   呵,秦陆升暼了一眼,又把头扭到另外一边,简直软硬不吃。   一人一鸟,僵持半天,凌书意突然抽出一张符,捏在两指间道:“你下不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可上去了!”   秦陆升垂眸冷笑,再次昂起高傲的头颅:愚蠢,竟还想飞?真是可笑。   凌书意确实飞不起来,御剑这种高阶术法,他们这些小辈还没有接触过,放眼整座聚灵山,真正能御剑飞行的屈指可数,但他曾经听爷爷偶尔提起过几句,便一知半解地试了试,不过都需要树干或者其他事物支撑,飞算不上,用蹦高形容更为贴切,但今日别无他法,凌书意决定再次尝试一番,他将手中符箓凌空一扔,默念几句,只觉身体陡然而起,竟然成功了?!   他心中一喜,笑得像聚灵山东头的土匪,伸着手就去抓房梁上的秦陆升,但还未得逞身体便突然失衡,他急忙扑腾起两条手臂,指望能变成翅膀,结果可想而知并未如愿,接着便是“啊”地一声惨叫,坠落下去。   秦陆升只觉视角突变,猛地俯冲而下,小巧的翅膀轻轻一挥,地面便腾起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金光,凌书意悲痛不已“啊啊”直叫:“我不想死!我的葵花籽还没嗑完呢!”声音带着哭腔,竟还真的心有遗憾?此时距离地面越来越近,他急忙捂住眼睛等待命中不可承受之痛,却没想地面绵绵软软,像是跌进了棉花堆里,凌书意连忙把手拿开,确定自己真的掉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   秦陆升收起羽翼,踩着他的胸口,神情冷冽,虽然他是哭是笑是严肃还是冷漠在凌书意眼里都是一个鸟样,但这并不影响他该有气质,他刚要向前走两步羞辱一下凌书意的自尊心,却突然感觉身体一紧,整个人再次动弹不得!   凌书意躺在地上将他抓起来举到半空,红着眼睛,笑嘿嘿道:“别跑!抓到你了!”   第二十四章 我看你才是笨蛋!   秦陆升怔住,随后反应过来,气得蹬腿。   这具身体的本事明显不会被轻易控制,方才的速度和那道金光就可以说明一切,但落入凌书意的手中之后,又立刻收敛起所有凌厉,虽然他心中十分愤怒很想挣开束缚,可除了身体本身的力量之外,再没有掺杂其他。   “噗通”一声,秦陆升落在水里,凌书意低着头问他:“你跑什么呀?”   秦陆升昂首瞪他,迅速把头扭到一边,这明显生气的神态,凌书意竟然看懂了,他问:“大黄,你是不是饿了呀?”   秦陆升一记刀眼扫了回去:不要叫我大黄!   “大黄?”   秦陆升愤怒地挥开翅膀拍水:都说了不要叫我大黄!   凌书意眨眨眼竟然意会了其中意思,问:“你不喜欢这个名字?”   秦陆升冷哼,收回翅膀,点了点头。   “不好听吗?”凌书意说:“那叫你什么?作为我的跟班总要有个称呼呀。”凌书意一边帮他搓毛一边郑重其事的思考取名事宜,几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按摩着秦陆生的身体,竟让他觉得十分舒服,还有些昏昏欲睡。   “对了!”凌书意突然将他单手捧起,成大字型摊放在手心之上,另外一只手缓缓伸向他两爪之间摸索探究:“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呀?咦?怎么没有?那要怎么分辨?”   秦陆升垂眼只能看到自己肚皮朝天,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尾巴上戳来戳去,意识到凌书意在找什么时,蹬腿而起,心道:胡闹!   凌书意见他十分抗拒,大咧咧地说:“你害什么臊?我得先确定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才好再给你取名字啊,不然叫你大黄你又不喜欢。”又洋洋得意道:“我是不是特别善解鸟意?”   秦陆升面无表情地就要飞走,突然听到一阵“咚咚”地敲门声,接着便有人小声喊:“凌书意?”   凌书意分辨声音,拿出一块干净的汗巾把秦陆升擦干,随手放进怀里说:“不要乱动啊,名字待会再取!”   门外不是旁人,正是浮游镇时突然站到程玉那一边的知良,凌书意问他:“怎么了?”   知良眉头深锁,见四下无人,抿着嘴道:“能进去说吗?”   “好啊。”凌书意没有多问,邀请他进门。   白瓷水盆还摆在桌上,知良奇怪道:“你在洗什么?”   凌书意说:“洗脸啊。”   “哦。”知良并未多想,同凌书意一起坐下,低着头沉默许久才道:“那个,浮游镇的事情……对不起,我,我……”   “没事啊。”凌书意说:“你特意来找我道歉的?”   知良说:“是……也不是。”   凌书意撇撇嘴,哼道:“我就知道,你每次找我道歉都是铺垫,说吧,怎么了?”   知良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更不知如何开口,凌书意也不催,磕起桌上散落的葵花籽。   知良沉吟半晌,叹了口气,抬头道:“书意,我觉得程玉……他不对劲儿。”   “嗯?”凌书意把嗑出来的瓜子仁放在桌上,又拿起一颗道:“程玉怎么了?”   知良说:“他,他好像学了奇怪的术法……我其实早就察觉了,但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是秋白氏的后代,如果真的学了自己家的术法,我也不会多管闲事去师父那里告密,但是那日在浮游镇,我,我觉得他有些可怕……但是,但是你先不要告诉师父啊,我来找你是信任你,我怕程玉误入歧途,你能不能帮我去查查,我有点担心……”   凌书意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查?”   知良埋下头,含糊道:“我,我没有你厉害啊。”   “瞎说!”凌书意无情地揭穿他:“你是不想破坏自己和程玉的感情才让我去的。”   知良忙心虚地站起来说:“我没有!”   凌书意冲他做个鬼脸说:“你就是有,程玉聪明多疑心眼还小,如果有人查他,他肯定会发现。你对他有所怀疑,又不敢确定,就跑来找我打头阵,如果程玉有问题则已,如果他没问题,你也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和他产生隔阂,继续和做他的好朋友,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掉了。”   知良的想法明显被他说中,气道:“你这个人就这点讨厌!心里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说出来让人难堪!不帮就算了,反正,反正我怀疑程玉的术法不太对,也不像他们秋白氏的,他收服妖兽时眼里闪着奇异的红光,我们都不能拔剑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把剑拔了出来,虽然他平时的成绩确实比我们好,但也过于强大了,根本不像正统术法,事情我已经告诉你了,若是他到时真的闹出什么乱子,还,还不是你们凌家收拾烂摊子!”   凌书意哼道:“我为什么不能说出来,你找我帮忙想要利用我,我还要假装蒙在鼓里自己上钩?你给我买了几斤葵花籽啊?”   知良想摔门走人,但想起程玉的眼神又担心又害怕,犹豫再三,还是问:“你到底帮不帮?”   凌书意数了数桌上的瓜子仁,说:“帮啊。”   他这样不计前嫌,知良倒有些挂不住了,问道:“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揭穿我!”   凌书意说:“我就是要告诉你,以后找我不用这么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就行。一天天把人当笨蛋,我看你才是笨蛋。”   知良无话可说,胸口起伏,但凌书意说的又没错,只能道:“程玉每天晚上都会出门练功,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肯定要躲着众多巡逻师兄,你经常到处乱跑,估计能找到他。”想了想,又恳求道:“他如果真的有问题……你先不要告诉师父师尊好吗?我,我跟他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想劝劝他。”   凌书意点头同意,送走知良把门关上,迫不接待地掏出怀里的秦陆升,笑嘻嘻地说:“看,我给你剥了葵花籽!”   秦陆升低头,果然看见脚下躺了十几颗瓜子仁,凌书意坐在椅子上戳了戳他圆溜溜的小脑袋,自然自语道:“知良肯定知道程玉练了什么术法,按着他的说法,大概是禁术,禁术可是能败人心性的,程玉既然能独自收服妖兽,想必小有所成,这事如果被爹爹爷爷发现,程玉怕是要被赶下聚灵山,而且秋白氏也算名门,若是门下子孙修炼禁术,肯定要遭人话柄。”   又哼道: “知良虽然对我不好,可对程玉真好,不想以朋友的身份去怀疑他,又担心他误入歧途,所有才找上我了。”   秦陆升吃了一颗瓜子仁抬眸,正好对上凌书意趴在桌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见底,还带着隐隐羡慕。   他想凌书意大概是羡慕知良和程玉之间的友情,圆滚滚的身体突然动了动,一只翅膀主动向上伸出,展开羽翼的瞬间,像一把金灿灿的小扇子,凌书意不明所以,盯着他看了许久,急忙坐起身,郑重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了他的翅翎上。   “你,你是在安慰我吗?”凌书意不确定地问。   秦陆升冷傲地点头。   “真的?”   秦陆升收回翅膀,想要再次确认时,便被凌书意捧起来兴奋地说:“元宝元宝你太好了!我决定从今天起你就从我的跟班荣升成我的朋友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难!以后有大哥罩着你,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在聚灵宫里作威作福横着走!”说着便将他贴在脸上蹭来蹭去。   秦陆升闪躲不开,只能抻着脖子向外挣脱,他心中懊悔不已,恼道:元宝又是谁? 第二十五章 但这次,就此别过罢!   当天晚上趁着夜黑风高,凌书意带着他的小元宝去寻找程玉偷偷练功的地方,也不单单是为了知良,这事可大可小,如果程玉真的练了禁术,确实要及时制止。   聚灵宫坐落峰顶,左为观日岭,右为凌霄岩,老天师门下弟子众多,分有符修,剑修,丹修,法修,以及灵修,凌岩修灵,门下一群小辈便跟着修灵。   秦陆升踩在凌书意的肩膀上,听他像个导游一样给自己介绍景点,虽然早已经通过观天石把这地方摸个底掉,但由凌书意说出来,又是一番新的认知。   “后山是最好看最好玩的地方!虽然有很多妖怪的精魄,但也有很多萤火虫,还有会发光的草木,对了对了,还有一处叫松竹雪林,说来也很奇怪,聚灵宫常年四季如春,只有那个地方冰封多年,那里的雪也不知道是几百年前下的,到现在还没有化掉,里面还有温泉,我上次去泡了脚,可舒服了!”当然只说了泡脚的事情,掩盖了被凌岩发现后臭骂一顿的后续,他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程玉所在,想了想道:“这里都没有话,应该只有那个地方了……”随后戳了戳秦陆升毛茸茸的脑袋小声叮嘱:“待会咱们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被程玉发现,确定了他是否修习禁术后就回去告诉知良,之后的事情让他们的自己解决,如果知良不能说服程玉,我们再去告诉父亲。”   决定后,凌书意便一个闪身钻进了山道旁的丛林中,直奔凌霄岩。   凌霄岩陡峭嶙峋,曾是一处演武场,不知什么原因废弃之后,只剩下一排排大小不一雕刻粗糙的石剑耸立在空旷的地面上,久而久之,也被称作剑林。   这地方平时没人来,一没妖物乱窜,二距离大殿较远,除了凌书意这种喜欢到处乱跑的,许多新任弟子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剑林背靠百丈石壁,经年风吹日晒,雨水冲刷,十分平滑,石壁下有无数巨石堆积,长年累月,便形成了一处山洞。   程玉若是避开众人练功,最后能来的,只有这里。   果然,凌书意偷偷钻入山洞内时,正好看到不远处打坐运功的程玉,他没敢靠近,而是躲在石头后面摒住呼吸,顺便捂住了秦陆升的鸟嘴,非常谨慎。   程玉双目禁闭,周身游走淡淡红光,那红光非常奇怪,不断地侵入他的体内,程玉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哼,显得痛苦不已。   凌书意皱眉,发现地上躺着程玉的佩剑,剑鞘依旧刻有聚灵宫符文,可剑身通体血红,已然被掉了包。   秋白氏用蛊,聚灵宫无色剑气,通常来讲修习正派的术法不会让人如此痛苦,这么看来,程玉果真练了禁术。   凌书意确定过后转身要走,却突然听见到程玉苦叫一声,紧接着喷出一口黑血,翻到在地,打起滚来。   不是吧?走火入魔?凌书意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吓得赶忙跑过去,道:“程玉!你怎么了?”   程玉闻声猛地睁开眼睛,瞳孔血红,他盯着凌书意哑声道:“你怎么在这?”   凌书意方才救人心切,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大咧咧道:“我出来玩啊,倒是你怎么了?”   别人说玩或许是借口,但此话出自凌书意,倒值得信服,程玉艰难地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道:“我没事,浮游镇一行,受了点伤,出来调理调理。”   “哦!”凌书意恍然大悟:“那你干嘛自己偷偷调理啊,可以找师父师尊帮忙呀。”   程玉说:“小伤而已,不劳烦他们二位了。”   凌书意道:“你也太逞强了,真的没事吗?”   程玉想透过他的眼睛找出一丝破绽,可凌书意满是关心,只得点了点头说:“没事。”   “那你现在怎么样?回去吗?”凌书意明显感觉到他体内真气乱窜,怕他真的有事放心不下,这种时候不管程玉私自练了什么术法,同门多年,都不能坐视不理。   程玉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走。”   凌书意问:“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程玉说:“没事,我很快就可以恢复。”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的气色果然迅速地好了起来。   凌书意怔了怔,笑道:“那你小心些,我先走了。”   程玉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凌书意转身几步,一把将他肩膀上的秦陆升捞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程玉面上平和,却让他突然察觉到了杀意,小声说:“元宝,出了山洞你赶紧跑,回家等我……”   话音未落便是“轰隆”一声,近在眼前的出口竟然被一块高处坠落的巨石堵得密不透风。   “书意。”程玉从身后叫住他,拿着剑站了起来,谈笑风生:“多谢你的关心,以前咱们接触不多,没想到你心肠这么好。”   凌书意回头,道:“这很正常啊,大家同门一场,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程玉笑道:“还是要谢谢你,若是能重来一次,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但这次……就此别过罢!”说完执剑上前,直冲凌书意命门而去,凌书意手无寸铁,刚想放开秦陆升只身对抗,却见山洞内早已经布满程玉煞人剑气,此时若是一般活物必定当即暴毙,稍有灵性也无法坚持太久,他急忙躲开攻击,滚到一处石头后面,低头安抚卖力挣扎的秦陆升道:“别怕别怕没事哎哎等会再劈啊!话还没说完呢!”   程玉哪里管他说不说话,剑气挥去,石头瞬间裂开,待凌书意暴露出来,冷笑道:“老天师的孙子也不过如此,再是天赋异禀,也要死在我的剑下。”   凌书意费力躲过一招,心中衡量,程玉的剑气混沌,锐不可当,就算今日持剑而来,也不定能对抗一二,他将秦陆升护在身底,察觉程玉再次袭来,苦笑道:“完了,元宝,咱俩今日就要送命于此了。”接着便是一声闷哼,不省人事。   秦陆升只觉自己被压得无法呼吸,心跳剧烈不已,他想推开凌书意却用不上半点力气,还不知情况如何时,程玉突然惨叫一声,周遭瞬间金光炸起,他不明所以,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周管家亲自买的灯罩悬在上空,四周是洁白的墙壁,以及熟悉而简约的布局。   梦醒了。   秦陆升怔愣许久,才松了口气,可他的胸口依旧发闷,疑惑垂眸,发现凌书意如梦里一般,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第二十六章 凌书意是谁?   高药陈和章彩一早就站在院子里,章彩相比昨天平静了许多,情绪不再那么激动,甚至眼神都坚定了起来,高药陈抬手看了眼时间,咂嘴道:“新婚夫妻就是不一样哈,再睡下去都奔着中午去了。”   章彩将头发别在耳后说:“秦总向来严谨守时,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迟到的。”不过昨天说好了次日八点出发,这会儿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闹钟“叮铃铃”响了许久,凌书意才缓缓睁开眼,他全身乏力,睡了十几个小时身体竟然没有一点起色,爬起来呆怔了一会儿,看到秦陆升从衣帽间走出来,已经穿戴整齐,凌书意抬手摸了摸左边的床单,发现还残留一些余温,不禁嘿嘿笑起来。   秦陆升系好领带,暼了他一眼说:“我去楼下等你。”   凌书意眨了眨眼:“等我?去哪?”   秦陆升说:“秋叶县。”   凌书意说:“你也要去?”   秦陆升点头。   凌书意忙跳下床:“你不能去。”   秦陆升反问:“为什么不能。”   凌书意严厉地说:“因为那里很危险啊,如果我没猜错,会有比较强大的邪灵出没,所以你不能去。”   秦陆升说:“你知道我不相信这些,或许你换个说话,我还会考虑不去。”   凌书意立刻道:“那我换个说法。”   秦陆升说:“想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章彩是我的秘书,她既然提出帮忙,我没有理由拒绝。”   凌书意急道: “她是找我帮忙!什么时候找你了?”   秦陆升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问凌书意:“你是谁?”   凌书意道:“我是凌书意啊。”   秦陆升又问:“凌书意是谁?”   凌书意嘿嘿笑,自认为占便宜道:“凌书意是你的心肝小宝贝呗。”   秦陆升没否认:“既然是我心肝宝贝,那就是我的人。”   凌书意怔了怔,他没想到一觉醒秦陆升态度转变这么大,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秦陆升说:“既然是我的人,她来找你帮忙,和请我帮忙,有什么区别?”说着推开门要走。   嘿,竟然从这等着我呢!?   但无论如何,凌书意还是觉得高兴,当即从身后抱住他,右腿还卡着门口,撒娇般地哼哼:“是没区别,就算,但就算没区别你也不能去。”   秦陆升皱眉:“放开,我说了,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凌书意死活不撒手,说:“你就是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我不让你去。”   两人僵持许久,直到周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道:“少爷,高医生和章小姐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秦陆升应了一声,想了想掏出一只钱包,凌书意只觉眼前粉红一片,定睛一瞧五百元整,仰头不解问:“干嘛?”   秦陆升冷淡道:“买符。”   “护身。”   高药陈躲在树后面抽完一支烟,秦凌二人才一同走了出来,见凌书意皱眉不展,趁着秦陆升去开车时,嘿嘿笑道:“这是怎么了?”   凌书意唉声叹气:“要不然你带着章秘书去吧。”   高药陈说:“凭什么啊,你答应的事情,让我去干?”   凌书意说:“五千块钱都给你。”   高药陈脱掉西装外套扯着logo给凌书意看:“知道这是什么牌子吗?猜你个乡巴佬也不知道,一件十几万,高大爷缺钱吗?不能够!”   凌书意确实不认识那一连串英文,想了想,又把今天早上新赚的五百掏出来,心疼地说:“再加五百。”   高药陈套上衣服拒绝:“不行。”   凌书意发愁:“那可怎么办?他昨天就说要去了?”   高药陈点头:“是啊,我当时试图阻拦了一番,但是无果,你也知道,他一旦决定什么事情,谁能阻止?上辈子没准还能因为你破破例,但是这辈子你是老几啊?”   想到这个凌书意抿着嘴,还挺害羞:“老几排不上,老婆独一份。”   “书意哥等等我!”两人听到声音回头,只见封启突然抱着滑板从身后跑来,笑嘻嘻地说:“你们出去玩呀?也带上我呗?”   高药陈又叼起一支没点的烟,拍他肩膀道:“我们大人是去办正事的,你一个小屁孩跟着干什么?”   封启暼他一眼,不耐地说:“你哪位啊?饼脸大叔?”   高药陈:“嘿,我说你是不是讨打?”   封启冷笑:“就凭你还想打我?”说着左手缓缓聚气,准备攻击。   高药陈随手就要把烟仍在地上搓搓这小孩威风,凌书意忙拦着说:“行了行了大……陈,封启想去就去啊,我两一块见见世面。”   高药陈不解,把凌书意拽到一旁问他:“你想玩死我吧?你和秦陆升现在就是俩拖油瓶,现在还要带一个意图不轨的小王八羔子?”   凌书意嬉皮笑脸道:“我去是想确认一下秋白氏的残灵是不是那个人,如果是的话,务必要及时处理掉。”   高药陈似乎想到什么,沉吟半晌,道:“我觉得你也不用确认了,多半是它,毕竟按着秋白氏当年满门惨状,根本没人可以死后结灵,但你确认这个做什么?让秦陆升多见见熟人?恢复一下上辈子的记忆?”   凌书意笑道:“我没想让他恢复记忆。”   高药陈说:“为什么?你过来找他不是就为……”   凌书意说:“我找他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只要是他就行,不管他有没有记忆,无所谓他能不能想起我,况且上辈子的事情……他都忘了也挺好的。”又道:“带着封启是以备不时之需,他自身很弱,但是你不要忘了他身体里的残灵,要是真的有危险,一切还要指望它。”   “你是说……穷奇?”高药陈还未说完,秦陆升已经把车挺稳,时间八点半左右,五人一同上车,向秋叶镇出发。   章彩之所以放心下来,是因高药陈对她说中蛊之人通常会受到母蛊的引导,渴求得到解脱,他口中的秋白氏所属正派,练蛊多是为了救人性命,蛊灵进入人体吸走毒气或病源后会受到母蛊吞噬,使病人痊愈,虽然如今蛊灵被有心人操控,后果未知,但如果未婚夫还有意识想要自救肯定会去寻找母蛊,未婚夫是从秋叶县回来后出现的那道黑线,想必母蛊就在那个地方,本想昨晚叫醒凌书意一同出发,秦总却突然问了她具体的情况,虽然他看起来依旧不太相信,可还是让她等凌书意第二天醒来再准备出发。章彩抬头,刚好看到秦陆升挺直的背影,她从毕业后就加入了公司,除了公事很少和上司交流,秦陆升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情向来不会多费口舌解释一句,可昨晚却说……   “你未婚夫有两种可能,第一忍受不住折磨自杀,第二为了你坚持活着去秋叶县寻找所谓的母蛊。”   “第一种,无论你现在叫醒凌书意,还是明天叫醒他,都阻止不了你未婚夫自我了断,毕竟他没有求生意志的话,没人可以救他,同样,他如果选择了第二种,能忍受折磨,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为你活着,况且他的情况应该不能开车,由于自身原因也会避开人群,去秋叶县的唯一方法只能用腿,而且我们并不知道他会选择哪一条路,盲目的浪费时间,不如明天一早开车过去,还能赶在他前面。”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理,但也多少不近人情,不过她了解自家上司,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冷漠薄情,可现在想想,他那么一个少言寡语的人突然说了这么多,会不会,就是为了让凌先生,多睡一会儿呢? 第二十七章 你的东西不管用?   与此同时,封启坐在后排,同样紧紧盯着凌书意的后脑勺,明明昨天还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蕴含强大的力量,可今天却化为乌有了,难道是隐藏起来了?不应该,修灵人的气息根本掩盖不掉,就像今早的饼脸大叔,虽然脸大,但实力不容小视,可爷爷明明说过这个凌书意十分厉害,如果不出意外,可以救下他的性命,自己跟过来是想试探这人的深浅,毕竟爷爷所剩时日无多,若是凌书意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只能……   “喂,小孩,你那双眼睛咕噜咕噜转什么呢?”高药陈暼了一眼封启,问他。   封启道:“你管得着吗?饼脸大叔。”   “嘿。”高药陈强压暴脾气,道:“我可告诉你啊,别打前面那两位的注意,你爷爷当年跟凶兽签订契约就该预料到自己的下场,这会儿想要活命?用什么招都晚了。”   封启瞪他:“你怎么知道我爷爷……”   高药陈哼笑反击:“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黄毛小子。而且供养凶兽需要多少活人的生灵?他造了这么多孽,到七老八十才被反噬,你们封家祖坟冒青烟了吧。”   “你!”封启气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我爷爷是为了救……”   高药陈道:“不管他为了谁,供养凶兽吞噬生灵,落到现在的下场就是活该,我现在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打消脑子里的念头,前面那两位,无论是哪一个,你都惹不起,这一路上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   封启冷哼一声,完全没把高药陈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的凌书意他一根指头就能按死,至于秦陆升,他体内游走的灵可是能救封继明最直接的方法,虽然爷爷强烈表示不能伤害这个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如果凌书意不行,他只能杀了秦陆升。   两人交流半晌谁都没有张嘴,表情却你来我往地十分精彩,章彩坐在一旁,疑惑不解,轻声问:“高医生,怎么了?”   高药陈道:“没事,快到了吧?”   “嗯。”章彩看向车窗外,点了点头。   秋叶县不大,生态旅游却发展的不错,这里有座名山,重峦叠嶂,雾涌云蒸,不仅如此,更为人熟知的,是因她面朝清河,背依川山,风水极嘉,但由于远离市区无法开发建造,做不了活人生意,便建起了一座座墓园,搞起来死人买卖。   几人到达县城时天色擦黑,沿街一排三四层高的简易楼上挂着花里胡哨的旅馆牌子,此时游客不多,零零散散地背着旅行包准备回程,秦陆升关闭导航,停下车。   高药陈单手搭在副驾驶椅背上,探着头冲着秦陆升嘿嘿笑,扭头小声问凌书意:“接下来怎么走?眼看天都黑了,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能力有限。”   凌书意捏着下巴想了想,打记响指。   高药陈问:“想到了?”   凌书意十拿九稳:“用你的观天镜瞅瞅,别说未婚夫,就连秋白氏的残灵,都无所遁形。”   “我呸,有观天镜我还用得着你?”他二人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秦陆升就坐在旁边,无论如何都能听到一些字眼。   观天镜……   观天石?秦陆升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想要深究它们之间的关系,不禁握紧了方向盘,心中坚定道:梦境是梦境,不能与现实混为一谈。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骚乱,几人忙向外看去,只见一名三十几岁的女人怀里抱着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哄道:“乖,妮妮别哭,没事没事。”   小女孩似乎受到了惊吓,缩在女人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个叔叔……那个叔叔好可怕,他的身体,都,都要变形了,呜呜呜妈妈,他会不会来这里啊,我们快回家吧我害怕……”   凌书意立刻和高药陈对视一眼,急忙下车,还没走到那对母女面前打听,就瞥到秦陆升也解开了安全带,准备跟着过来,凌书意眼疾手快,立刻堵住车门说:“你不要下来!”   秦陆升皱眉:“为什么?”   凌书意说:“都跟你说了不安全!”   秦陆升从怀里抽出早上刚买的符说:“你的东西不管用?”   凌书意说:“当然管用啊,但是……”   秦陆升说:“既然管用,就让我下去。”   凌书意连忙摇头,相当霸道地说:“不行,秦陆升我告诉你,你今天如果敢走出这扇门!”   秦总挑挑眉问:“怎么样?”   “我……”凌书意整张脸贴在车窗上:说“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今天就堵着不走了!”   秦陆升皱眉:“让开。”   凌书意严肃道:“我就不让。”说完还一本正经地吐吐舌头,当众挑衅。   两人就此僵持了五分钟,高药陈已经打探一圈回来了,他满脸嫌弃的点了根烟:一个没有记忆,一个没有灵力,还能在这种地方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   我呸。   章彩见他回来,急忙下车问:“高医生,情况怎么样?”   高药陈说:“没事,刚刚听她们的形容来看应该就是你未婚夫,那对母女是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他的,按他的脚程,这个时间应该还没到,我们只要在山脚下等着,估计就能遇见他。”   想了想又说:“他能过来说明还有一线生机,别担心,对了,你在车上,别跟着过去,这种事情也不是人多就能力量大的,看看你们家总裁和他的小媳妇就是完全的反面教材,我能拖着他们两,但肯定是拖不动你,别到时候你未婚夫没事了,你再折进去。”   章彩犹豫半晌,说:“我不去,我相信他不会有事。”再回头时,秦陆升还是下了车,只不过手里又多了几张符,凌书意捧着硬被塞到手中的银行卡,万般无奈,她不禁问:“那秦总和夫人跟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高药陈直白说:“会。”   章彩瞬间无措:“我,那怎么办……都是因为我……”   高药陈说:“你也不用自责,利害关系小凌子都明白,真出了问题也赖他多管闲事,况且你那么求他,以他的性子,肯定答应,还有你们秦总,他跟着过来也必定有他的目的,不然没人能请的动他。”   既然找到了踪迹,就不能再继续耽误时间,事已至此,也不能把秦陆升打晕再塞回车上,只能以高药陈为首,中间夹着油瓶夫夫,后面跟着不轨封启,一行四人,往秋叶山脚下走去。 第二十八章 好久不见,书意,少宫主。   先前说了这里是风水宝地,盖了一座座墓园,招待的尽是些达官显贵,按道理来讲,这种地方无论如何都会被阴气笼罩,但奇怪的,周围除了阵阵凉风,没有任何多余的气息。   凌书意拽着秦陆升的手腕走得战战兢兢,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挡在他身前说:“老公别怕,有我保护你。”   高药陈直翻白眼,咳嗽一声说:“这地方很奇怪,什么气息都没有。”   凌书意虽然没有灵力,但依旧能感觉到异样,他沉吟半晌,说:“估计都被吞了。”   高药陈问:“秋白氏吞的?”   凌书意点头:“肯定是他没错,相较生灵而言,他更需要死气。”又皱了皱眉:“咱不能上去了,如果他已经将这座山上的死气全都吞噬掉了,我们几个决不是对手。”   高药陈点烟:“是我不是对手吧,就我一个能打的,不过他吞死气不会冲煞灵元吗?”   凌书意摇头:“不会,毕竟他并非修习正统术……法……”说到这里,突然垂下眼,没再说下去,秦陆升无法透过他长翘的睫毛,窥探他心里想法,只觉得这停顿非常突兀,似乎想到了什么。   高药陈显然知情,并没追问,他踩灭烟头,刚想转移话题,就见不远出现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缓慢前行,那人身体怪异扭曲,像是左右两边互相撕扯,步履时轻时重,口中溢出连连呻吟,他似乎没想到此时的山脚下还会有人,惊恐地想要躲开,但左手臂却像是疯了一样向前伸出,使劲拽着他向秦陆升冲了过去,他尚且清醒,大喊道:“秦总让开!秦总!”   是章彩的是未婚夫!他曾与秦陆升有过几面之缘,但此时无论他想要如何阻拦自己的身体,都使不上一点力气,就像秦陆升体内有着什么东西吸引着它,让它极度渴求地狂躁起来,残留的意识渐渐被体内的邪物吞噬,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掉未婚妻的上司,将他拆之入腹。   “小凌子,你带秦总到后面去,看我怎么把那东西给揍出来。”   凌书意忙应了一声:“你自己注意。”   高药陈松松领带,撸了一把自己抖三抖的小卷毛道:“这东西算个屁,就算高大爷现在情况特殊,干掉他也绰绰有余。”话音未落,拳头已经迎了上去。   “哎呦,肉搏啊,嘻嘻饼脸大叔还真是厉害。”封启站在一旁吹起口哨,满是嘲讽。   凌书意瞥他一眼道:“蛊灵可以操控肉身,它在普通人体内只能使用普通攻击,如果修灵者对待普通人使用术法强行将暴动的蛊灵驱出体外,会对肉身造成非常大的损伤,就算之后醒过来,也活不了几天。”   封启怪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书意哥懂得不少嘛。”又瞥了瞥始终面无表情的秦陆升,再次退到了后面,高药陈忙着对付秘书的未婚夫,凌书意此时又没有任何灵力,现在只要挥挥手指,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掉这位秦家的远房亲戚,封启勾起嘴角,心中还道了句:对不住,随后掏出藏在身上的短刀,对准秦陆升的后颈猛地刺了下去,但预想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相反,耳边传来“咯吱”一声,拿刀的手腕像被一股怪力扭断,疼得他大叫出声。   凌书意和秦陆升一同回头,只见封启捂住胸口蹲在地上。   凌书意眨眨眼问:“你干嘛?”   封启吐掉体内涌上的血沫,盯着秦陆升说:“没事。”他脚边的刀背还泛着寒光,凌书意看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间隙,高药陈已经扛着章彩的未婚夫走了过来,这人明显被打得不清,鼻青脸肿陷入昏迷,但扭曲的四肢已经恢复正常,无力地下垂,像是骨折脱臼。   凌书意问:“解决了?”   高药陈点头:“小意思,没想到这么顺利,赶紧走吧。”   凌书意点头,刚要拉着秦陆升往回走,就感觉落土飞岩,迎面劲风而来,将几人困在山脚动弹不得,“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书意,少宫主。”突如其来的声音忽远忽近,响彻山间。   秦陆升莫名觉得耳熟,直到凌书意面色一改,沉声道:“好久不见,程玉。”   程玉?秦陆升怔了怔,这个名字……也在梦里出现过。   “是啊,好久不见,一别近千年,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少宫主破碎的丹灵收集起来,助他转世,还真是,感人至深啊。”又狂笑道:“可少宫主还记得你吗?”   秦陆升感觉凌书意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到并未开口。   “哈哈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你做了这么多有意义吗?书意,你并不是属于这里,当年那个为你开启天石裂缝的人就是在害你啊,你看,就算你在这个地方修行这么久,又能怎么样?你把所有的灵力都供给了肉身,自己能用的还有几成?啊啊瞧我这脑子,我倒是忘了,除了你们凌家所谓的正派术法你体内还有……”   “程玉!”凌书意厉声道:“闭嘴。”   封启原本站在凌书意身后,却猛地被一股说不出的气劲推出几米开外,他将将站稳,眼中带着不可思议道:“他怎么……他还有灵力?不可能,我,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高药陈皱眉,示意他不要出声。   程玉:“哦?看来还是戳到了你的痛处,可它有什么不好?”说着,凌书意只感觉手中一空,秦陆升整个人如被绳索捆绑起来一般,瞬间腾空,他忙慌道:“秦陆升!”   程玉道:“冷静些书意,你看,你不用它,可是谁都保护不了的,而且这个人根本不是少宫主,他不过是装着少宫主丹灵的一具躯壳,没有灵力,没有记忆,他甚至不知道你是谁,他更不会记得你曾经,做过什么哈哈哈哈,书意,我不会伤害你,少宫主早就死了,他的丹灵被多少人窥视至今?我知道你想洗掉藏在你体内的气息,可就算你完全压制它,都无法消除它已经融入你骨血的事实,你看你一发怒,它就在你身体里蠢蠢欲动,哈哈哈哈书意,你知道消除它的方法不是吗?少宫主已经告诉你了,但是你不听他的话,他如果还记得,得多失望?不过,既然你需要,那就送给我吧。”骤然狂风大作,秦陆升被拖入风穴当中,他并没有过多挣扎,垂下眼睛,依稀还能看到凌书意的目光,发现那双澄澈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愤怒,酸楚?还有恐惧,是怕程玉?还是让自己受伤?秦陆升嘴角轻微地勾起,他想,应该是后者。   秋叶山脚下再次恢复平静,凌书意怔楞片刻,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往山上跑去,高药陈忙道:“小凌子没事,他动不了秦陆升,不用担心。”   凌书意眉头深锁,尽量冷静道:“大空,你可以感受到程玉的气息吗?”   高药陈说:“大概可以,但你得带着章秘书的未婚夫下山,我和封启去找。”   凌书意摇头:“我要去,如果你们没办法对付程玉,我……”   “你想都不要想!”高药陈斥道:“这么多年费劲巴拉才压制住,你不要功亏一篑!”   封启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带上自己,他这会儿认怂,大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况且他的手腕还没恢复,根本不想多管闲事,随手抗起秘书的未婚夫,嘻嘻笑道:“书意哥,这人我带走了啊,你们有什么事就去忙,回头车上见。” 第二十九章 是梦吗?   他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高药陈冲着封启背影骂娘:“刚还牛气冲天,这会儿怂得倒快”,又再次撸了把小卷毛说:“你也下去吧,我自己去看看。”   凌书意说:“不行,还是一起去吧,我能自保,真的有问题我知道轻重。”   高药陈说:“你自保个屁啊,掰得过我一个手指头吗?”   凌书意说:“不用担心,我就算没有灵力,但还有符啊,虽然不能对抗程玉,但是自保足够了。”顺手要掏出来证明,结果兜里空唠唠地,凌书意猛地想起来,尴尬地摸出两张银行卡又塞了回去,叹气道:“大空,你知道他对我来讲有多重要,我知道程玉不能轻易伤害他,但我还是放心不下,况且你也不解程玉,我跟着多少可以帮上忙。”   高药陈说不动他,咂咂嘴道:你和秦陆升可真是一对,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结交了你们,你跟着可以,但先说好了,如果山上情况不对,咱们就立刻回来,从长计议。 ”   凌书意满口答应,两人一同上山。   秋叶山三座高峰,一座对外开放,建了索道,石阶,剩下两座危峰兀立,绝壁悬崖,只开凿到半山腰,就再难攀登上去,所幸一直搁置今日,倒也形成了绮丽的自然景观,当然,远处看着巍峨耸立,但神秘的山林里满是枯骨孤坟,始终无人发现。   夜如幕布,月光孤寡,山中没有丝毫生气,寂静无声,两人顺着程玉残留下的微弱气息登上山顶,但除了一块巨石耸立,没发现任何异样,高药陈对凌书意道:“你退后一些。”说着抬起手对准石头猛然一挥,瞬间,地动山摇,巨石轰塌,随之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汹涌而出,如泄闸洪水,密密麻麻,高药陈本以为要被这些东西攻击,就见它们凝聚成一只庞大的豺身双翼六头妖兽。   高药陈瞪着眼睛琢磨半天,惊道:“这他妈是蛊灵?”又立即划出一道屏障抵挡,扭头问凌书意:“这东西原本不就是烤蚕蛹大小吗?怎么还变异了!”   凌书意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桃木树杈,道:“是吞噬了山里动物的死气,看来程玉不仅用死气养他自己,还灭了山上所有活物养他的蛊虫。”又脸色一变,喊道:“大空!小心!”   高药陈刚开了个小差,屏障就被妖兽碾碎,随之灼热感迎面袭来,凌书意猛地将高药陈扑到一旁,避开妖兽口中的焰火,高药陈吐掉嘴里的土渣子暗骂了一声:“实体?不应该啊,就算灵体可以越过天石缝隙,也绝对不能短短百年就结成实体,这个空间的平衡者到底干什么吃的?”   凌书意迅速爬起来在地上画动几笔,又急忙咬破手指,道:“你都不清楚,我更不知道啊,我说你先别想这么多!再不起来脑袋就掉了!”   高药陈抬头,果然见一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之入腹,他迅速滚到一旁,轻身跃起,凌空画出一道符箓,挥到妖兽脖颈处,随之震天吼声,六头妖兽还剩下五个脑袋。   高药陈当即就要点烟,冲着凌书意哼笑道:“这也太菜了吧?看着挺唬人,不就是咱们十五六岁玩剩下的?”   凌书意还未开口,妖兽那颗掉了的脑袋,再次生长出来,忙道:“快闪开大空!”他站在下面并未闲着,桃木染血,再次画了几笔符纹,默念两句,那只普通的树杈泛起微芒,此时妖兽双头袭来,凌书意抬手架挡,细小的树杈如利剑一般,瞬间刺入妖兽喉中,顷刻咆哮震天,似比掉了脑袋更加痛苦,可不出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凌书意边躲边仰头道:“弱点不在颈部,大空!你去它背上看看。”   高药陈点头,见他身手还算利落,道:“你自己小心。”   凌书意应了一声,再次飞快滚到一旁。   妖兽背有鳞甲,无坚不摧,高药陈落在它背上摸索许久,终在寻到一块异样的软甲皮肉,笑道:“小凌子再坚持一会儿,等我把这东西扯下来!”   凌书意已然气喘吁吁,动作迟缓不少,他匆忙躲过攻击,手臂险被灼伤,与此同时,高药陈双手扣起软甲,闷吼一声,将它奋力撕开,妖兽六首失衡,缠在一起,高药陈想将软甲彻底焦化,却突然停下,忙道:“凌书意快走!离开这里!”   方才形式紧张,他们都忘了妖兽如何结成,这庞大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承载无数死气,这些死气虽然能力低微,但架不住千军万马,高药陈来不及把软甲盖回去,妖兽便瞬间炸开!黑影溢出,又迅速结成一只只仅有灵体的恶兽,似狼,似虎,凶猛无比。   凌书意单腿跪地,想要缓缓气息,却听高药陈冲他大吼一声“危险!”,他给不出回应,人便被十几道黑影吞没,趴在地上无力反抗。   高药陈无法脱身,死气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正待僵局之时,突然,一声震天咆哮由远及近,凌书意硬撑着看向远处,树林里一道火光极速而来,所到之处哀嚎遍野,不出片刻,那东西已然冲到山顶,凌书意心中一喜,正是鹰喙虎身的上古凶兽,穷奇残灵。   它仿佛天降猛兽,张着饕餮大口将无数死气撕成碎片,那些碎片落在它周身燃起的灼灼火光上,化为灰烬。   凌书意费劲地爬起来坐在地上,他手中的桃木支早已段成两节,死死盯着穷奇身后,走出来的那个人。   不是封启。   而是单手拎着西装,衬衫领带稍有凌乱的秦陆升。方才残忍横暴的凶兽乖顺地站在他旁边,发出温顺的低吼。   秦陆升摊开手掌,一簇火光骤起,他眼中满是不解,走到凌书意跟前,问道:“是梦吗?”   凌书意看了许久,才咧开嘴笑:“不是。”   秦陆升怔住半晌,蹲在地上,抹掉他脸上剐蹭的血迹,沉声道:“那……我是什么?”   “我是……谁?” 第二卷 【前世】 第三十章 她好不好看?   平启年间,放在史中记载,已有千年之久。   天色未亮,聚灵宫大殿外已有不少弟子修习打坐,凌岩手握木尺,来回踱步,纠正昏昏欲睡的弟子身姿,自行参悟本不该多加提点,但十六七岁的孩子,正处于心神难净的年纪,凌岩过于操心,便每天前来督促,惹得私下怨声载道,但由于师父太凶,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啪啪”两声,木尺轻敲掌心,凌岩垂眼,叫了声身旁思绪不宁的孩子:“知良。”   知良慌忙睁眼,道句:“师父。”   凌岩问:“怎么了?”   知良瞥了瞥身边的空位,又看向身后的空位,道:“师父,书意还没醒过来吗?”   齐更听见动静也睁开眼睛道:“是啊师父,书意都睡了三天了怎么还不醒?”   凌岩道:“无需担心他,你们先做好功课罢。”   聚灵宫存世几百年,玄祖一辈,还仅住在破败庙宇当中,后因降妖伏魔,术法高深,便有不少弟子幕名而来,拜于门下,玄祖为人和善,舍得传授术法,以众弟子自身资质深浅划分,便形成符,剑,丹,法,灵五门沿用至今,到了凌天师一辈,聚灵宫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劫难,五门天师为护众弟子性命,油尽灯枯,仅剩凌忘风一人活命,后又经历几十年风雨,才恢复如今这般风貌,现以凌岩为首,归,向,寒,栖,五位师兄,代已故天师之位,教习新入门的低阶弟子,分别住在聚灵宫大殿后三里的扇形居,所谓扇形居便是以大殿为中心,呈扇形分列五点,以乾兑离震巽命名,凌岩门下弟子住在东南,名静泽居,内建书阁丹房。   凌书意正在梦里改宗换氏,成了山下刘奶奶的亲孙子,他躺在小山一样的瓜子堆上左手举着小人书,右手捧着瓜子仁哈哈狂笑,还没笑够,凌岩便挥剑而来,吓得他起身就跑,没跑两步又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双手叉腰,得意道:“爹,不不,凌师父,你现在不能抓我,毕竟我现在姓刘,我是卖瓜子刘奶奶的亲孙子!”   凌岩气急,甩袖一挥,瓜子山旋地而起,凌书意大惊,他无路可走,只能不停往上攀登,却没想登上山顶之时一脚踩空,掉入瓜子深渊,情急之下四处乱抓,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向他伸来,他赶紧握住,忙道:“救命!快救救我!我刚刚嗑好的瓜子仁还没吃呢!”   不知这句话哪里不对,那只救命大手猛地将他甩到一旁,凌书意只觉身体迅速下坠,他此时想要自救,便凌空一个无用功的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呼——” 凌书意看看四周,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做梦,我还真当自己成了刘奶奶的孙子。”语气竟略显可惜,又扭着脖子活动活动筋骨,懒腰伸到一半,感觉手中毛绒绒一团,他眨眨眼向上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滚圆的小眼睛。   “元宝!”凌书意赶忙松了松手上的力气,将它捧到眼前,兴奋道:“你没事?你有没有受伤?”   元宝差点被捏遍的身体,瞬间鼓起来,它胸膛起伏,似乎在拼命呼吸,凌书意忙帮它顺气,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捏的太紧了。”又捧起它在脸上乱蹭道:“太好了元宝!你没事!”   “咚咚咚”,敲门声响了起来,凌书意问了句是谁,便将元宝放在怀里,光着脚下床开门,门外是下了早课的齐更吴昊,还有略显紧张,情绪低落的知良。   齐更拍了一把凌书意的肩膀道:“听楚公伯说你大概这么时辰能醒,我们几个就过来看看,果然没错。”楚公伯有姓无名,与老天师年岁相仿,医术超群,一年六个月四海云游,六个月在聚灵宫为小辈们看病。   吴昊道:“你觉得如何?还有没有不妥?楚公伯说你并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才睡了这么久。”   凌书意:“咦?惊吓?我不是被程玉打晕的吗?”   齐更说:“不是不是,我们赶到时你和程玉都倒在地上。”又小声道:“程玉比你惨多了,嘴角发青,七孔流血,我听说啊,是他修习禁术,被邪灵反噬了。”   吴昊皱眉道:“没有确定的事情不要乱说。”   齐更嘟囔:“可大家都看见了啊。”   凌书意问:“那程玉人呢?”   齐更道:“被师父带走了,我觉得他伤得可重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对了书意,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程玉是不是修习禁术了?师父不让外传,如果有人问起,让大家说你们两个是因单挑比试,才会两败俱伤。”   凌书意刚要张嘴,知良便急道:“书意,你还没穿鞋,先进去休息吧。”又对吴昊说:“书意没事咱们就先回去吧,师父还留了功课。”   吴昊点头,跟凌书意告辞,便拽着齐更出了院门。   凌书意抓了抓头发,将元宝掏出来疑惑道:“程玉真的是被反噬了吗?我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不过看知良那个样子,爹爹应该已经发现他修习禁术了,那咱们就不管了!”说着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他咧嘴一笑,换上衣服对元宝说:“走,跟我去吃好吃的!”   静泽居内绿竹猗猗,剑池山石,池中清澈见底,轻溢淡淡荷香,荷叶微动,下面藏着一群锦鲤追食,生意盎然,凌书意带着元宝穿过弟子们的居所,顺着石阶小路,走到一处幽静小院前,猛地弓下身,偷偷摸摸地走了进去。   院内花木繁盛,窗户旁边有一棵巨木海棠,百年不谢,凌书意躲在树下,捡起一朵微风吹落的海棠花倒扣在元宝的小脑袋瓜上,元宝似乎并不喜欢,晃了晃金灿灿的身体,将花抖了下来,凌书意嘿嘿一笑,又给它扣了回去,突然,雕镂木窗被人从里撑开,一位垂鬓披发气质出尘的女人,隐约露出半张侧脸,看不真切。   凌书意连忙躲起来,扭头问肩膀上的元宝:“她好不好看?”   元宝并没看清,也无法回应,凌书意又问一遍,元宝不耐地把头扭到一旁,凌书意一根手指又强行帮它扭了回来,笑道:“是不是特别好看,嘿嘿,她可是我最喜欢的人,走,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土要从树后面走出去,却猛地感觉肩膀一空,鸟没了?!   凌书意连忙仰头寻找,未见踪影,又迅速垂眼,只见元宝不知何时跑到地上,正扭着它圆滚滚的小身体,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冷酷非常。   第三十一章 又不是在夸你,你骄傲什么啊!   凌书意抬腿便追,身影暴露出来,窗户内的女人柔声喊道:“书意,你去哪里?怎么刚来就要走?”   凌书意忙道:“娘你等等!我去追一个哎?”他话音未落,元宝竟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凌书意“哼”了一声,走过蹲下戳它头顶,蓬松松的毛发陷入一个小坑,可爱至极,道:“你又怎么了?难道我娘长得不好看吗!”   元宝瞪着他,抬起爪子将地上的小石头踢翻,再次将头扭到一旁,凌书意不跟鸟一般计较,将它放在肩膀上,跑进屋里。   宋忆秋坐在木椅上无法起身,她的双腿自十年前一场浩劫后再也不能站立起来,那年百里外的长乐村被强大的妖物侵袭,聚灵宫弟子领命下山,激斗中不少人受伤甚至丧命,后收服妖兽,却引来山崩,宋忆秋虽为女人,但灵力高深,与五门长弟子齐名,一行人不顾自身安危疏散村民百余口,眼看大功告成,却因一位盲眼老叟的孙子落在家中,出现僵持,大地崩开,山石滚落,只需顷刻村子就会彻底塌毁,一条尚且不知是死是活的人命,让六人犹豫,突然一声啼哭从远处传来,还活着!六名弟子飞奔而去,在坍塌一半的房子里找到了上未足月小孩,宋忆秋抱着孩子由五位师兄掩护艰难前行,难当密集的石块铺天盖地,凌岩挥开一块,却没发现头顶正上方危险极速坠落,宋忆秋大喊一声:“阿岩!” 便将孩子交给身旁暂没有危险的师兄,扑出了过去。   自那时,她便被巨石压断双腿,至此没有站起来过,但这些年来她也并不后悔,除魔救世本就是聚灵宫弟子的职责,更加不分男弟子还是女弟子,哪怕那日遭遇危险的人不是自己的丈夫,是聚灵宫内任何一人,或是村中任何一名百姓,她都会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毕竟她有所准备能留下一条性命,可那块石头如果落在凌岩的头顶上,便只有一死。   人活着一切还有希望,若是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宋忆秋看了看桌上刚缝好的荷包,等着凌书意兴冲冲地跑过来,扑到她腿边腻呼呼地喊娘时,笑着捏捏他的耳朵说:“睡醒了?”   凌书意嘿嘿地笑,:“醒了,娘,我好饿啊,你这里有没有爹爹从山下买来的点心啊?”   宋忆秋宠溺地戳戳他的鼻尖,笑道:“那是你爹爹买给我的,你个小馋鬼,整天惦记着吃。”婢女春茶端着一盘糕点走进来,递给凌书意说:“嘴上嫌着,其实私下还要偷偷藏起来收好了,没见过你娘亲这般嘴硬的人。”   凌书意接过来,嘴甜地说了谢谢春茶姐,便嗷呜一口吃下去,噎得直拍胸口,宋忆秋无奈,端了手边的茶水递给他道:“慢点吃。”   凌书意匆忙喝下,说:“娘我给你介绍我好朋友!”说着将元宝捧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宋忆秋的双腿上,宋忆秋对上元宝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对凌书意道:“我听你父亲说了,要好好照顾人家,知道吗?”   凌书意连连点头:“我知道的娘,对了我还帮它取了名字!”   “哦?叫什么?”   “叫元宝!金元宝那个元宝。”   宋忆秋掩着嘴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取名字的水平啊,和你父亲一样差。”   凌书意问:“哪里差啊?我的名字不是挺好听的嘛。”   宋忆秋道:“你的名字可是爷爷取的,若是当年依了你父亲,你这会儿就叫输钱了。”   “输钱?!为什么?”   宋忆秋道:“因为他啊,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名字,便写了几个字让你自己抓阄,你摸到了一个乾字,他便要给你取这个字,但你又是书字辈,连起来不就是输钱了嘛?”   凌书意眨眨眼,低头问元宝:“元宝,你这名字不好听吗?”   元宝果断点头。   凌书意不服,抬起食指拦在它脑袋下面,又问:“好不好听?”   元宝本就胖得没脖子,这会有人可以阻拦想要低头更是十分困难,它气得挥翅膀跺脚,凌书意厚颜无耻地说:“娘你看,它觉得挺好听的!”   宋忆秋捏着他的脸,无奈道:“真是个坏小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凌书意唔唔地说:“我都十六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十六岁啊。”宋忆秋温柔道:“那……还剩下两年的时间了。”   凌书意挠着元宝的脖子抬头问:“什么两年的时间呀?”   宋忆秋想了想,看了一眼摊在她腿上享受的小鸟,笑道:“现在告诉你也可以,书意,娘亲考考你,你知道,五姓,三宗,一仙门吗?”   凌书意道:“我知道,爷爷早就讲过,五姓为秋白氏,独阴氏,沄姮氏,风嬴氏,易褚氏。三宗派有,聚灵宫,虚雾阁,崇山派,一仙门便是玄天宫,听说在缥缈幻境里居住,是真的仙人后代,三宗五姓我都见识过,可是玄天宫大家都说是骗人的,因为根本没人见过。”   元宝原本躺得挺好,听他说完,懒懒地睁开一只眼睛,凌书意还当它享受够了,刚要收回手,便见它突然挥着翅膀飞了一圈后停在自己面前,凌书意眨了眨眼,问:“怎么了?”   元宝昂首挺胸,乌溜溜的小眼珠映着金光,双翼展开再次追着尾巴盘旋起来,还异常突兀地“啾啾”叫了两声,它似乎十分嫌弃自己的声音,叫着叫着便把头扭到一边,差点撞到凌书意脸上,凌书意猛然觉得这幅画面十分眼熟,恍然大悟道:“凤凰!对了爷爷曾经说过,玄天宫为九天玄女护灵神兽凤凰一族的后代,我见过那只大鸟!对不对娘亲?”   宋忆秋笑道:“正是他们。”   凌书意喃喃道:“原来真的不是骗人啊。”又惊喜地看向元宝问道:“你竟然也看到了呀,那只大鸟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妖兽干掉了。”   元宝满意地落回宋忆秋双腿上,头仰的更高了。   凌书意被它神气活现得模样,逗得大笑不止道:“又不是在夸你,你骄傲什么啊!” 第三十二章 抱金砖!   宋忆秋低头,眼眸含笑地看着一人一鸟,道:“其实,咱们凌家和玄天宫还有一段渊源。”   凌书意问:“什么渊源啊?”   宋忆秋道:“这就要从玄祖说起,玄祖十几岁时救过一位落难修士,这位修士便是刚历劫不久的玄天宫宫主,他被有心人谋害,丹灵险些震碎,幸好被玄祖所救,才得已保住性命,不过玄祖那时年纪尚轻,并不能助宫主恢复丝毫,况且他也不知道何为玄天,仅因心地良善,便不畏艰辛一路护送宫主回了缥缈幻境,玄天宫一脉感激不已,想要报答玄祖恩情,但他们地位特殊,许多宗门事务,不可随意出手,以免破坏多年来的众生平衡,于是宫主便想与玄祖结定契约,但与玄天宫结契,并非宫主一人说的算,也并非玄天宫门人认可便能达成,听说玄天宫内有一块灵石,唯有历任宫主或嫡系少主的命定之人降世,才会隐现具体方位。”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以结契的方法,便是以鲜血滴在灵石之上,若能显示契文也可,但玄祖当年并非命定之人,不止是他,往后几百年,凌氏一脉也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说着停下来,笑了笑才道:“可就在十六年前,玄天宫突然传来消息,说灵石上的契文,显现了。”   凌书意忙道:“十六年前?那岂不是与我同辈?是谁呀?”   宋忆秋弯弯眼睛:“他啊,叫凌、书、意。”   “我!?”凌书意惊讶地跳起来道。   宋忆秋肯定地点头。   “结,结契?”凌书意依旧不敢相信地问:“那,那我的命定之人又是谁啊?”   宋忆秋答:“是玄天宫的少宫主。”   凌书意怔了怔,沉默半晌,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那少宫主,好不好看啊?”   宋忆秋笑道:“虽然我只在他年幼时见一次,但可以肯定,少宫主相貌出众,仙人之姿。”   凌书意问:“娘亲去过玄天宫?”   宋忆秋道:“是啊,只去过一次,玄天宫外屏障重重,若不是高阶弟子根本无法靠近,他们每年都会举办一次宴客大典,邀请的便是三宗五姓,娘亲有幸去过一次,便远远地看到了。”   “真,真的呀。”凌书意莫名地扭捏起来,又问:“那,少宫主今年几岁啊?”   “少宫主该你大一些,今年约有十九岁。”   “十九岁啊,也,也没事,毕竟,毕竟女大三抱金砖嘛。”说完捂着嘴“嗤嗤”笑起来。   宋忆秋和元宝同时一怔,抬头看向他,前者道:“少宫主是男子啊。”   凌书意还未发出的笑声瞬间卡在嗓子眼里呛得直咳嗽,缓缓气息道:“男,男的?”   宋忆秋拿出手帕递给他,道:“你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凌书意一脸无知:“结契……不是就是结定婚契吗?山下的夏荷姐就同王川哥就成亲了啊,他们还一起跪在地上立誓,还签了婚书呢,我看过婚书,上面写得就是相伴一生一世的契文啊。”   宋忆秋哭笑不得:“让你少下山闲逛,这会闹出笑话了吧?结契并非成亲,契文也并非只有一种,灵石具体显示了什么内容为娘也不清楚,大概是护你一脉周全,或者满足一些愿望吧?但即便你是命定之人,也必须通过几项考验才能在年满十八岁时,去玄天宫与少宫主结契啊。”   “哦。”凌书意再次趴回宋忆秋腿上,唉声叹气:“还要考验啊……我还以为可以给我一个新娘子做媳妇呢?娘,我一定要去吗?”   宋亿秋点点头,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呵斥,“满口媳妇媳妇不知羞耻!让你少看杂书!你就是不听!”   闻声,凌书意急忙跳起来,慌慌张张地躲在宋忆秋的木椅背后,小声道:“娘亲救命!”   来人正是凌岩,手上还拿着两个麻绳系着的油纸包放在一旁,皱眉道:“明日把你那些闲书都拿出来,不许再看。”   凌书意委屈巴巴地求助:“娘……”   宋忆秋笑道:“爹爹若是说得对,娘亲也帮不了你呀,他若无故教育你,娘亲肯定帮你出头。”又看向凌岩,轻哼道:“满口媳妇让你觉得羞耻了?那你以后不要这么喊我。”   凌岩忙走到她身边,瞪了眼凌书意,又低声哄道:“不是……阿秋,这不是教育孩子吗,今天累不累?去床上休息吧,我那天跟柴叔买的红糖糕,他今日带来了,现在吃不吃?”   宋忆秋笑着一一回答,又呶呶嘴,让凌岩看后面,凌岩扭头,只见凌书意正猫着腰带着元宝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门口,手里还多了一个油纸包,瞬间,凌岩神情语气判若两人,历声到:“凌书意!”   “是!爹爹!”凌书意忙立起身,乖顺地说:“爹爹有何吩咐。”   凌岩横道:“你刚醒不久,不可到处乱跑,今日自行调息,不用去上课,但明日起便要多些自觉,事情你娘已经说了,时间不多,不可怠慢!”   凌书意松了口气,应下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欸,书意!”宋忆秋想起桌上的荷包,凌岩问:“怎么了?”   宋忆秋道:“还没把这个送给他呢。”她手中的荷包并不精美,针脚七扭八歪,凌岩想夸奖一番,指着上面的刺绣道:“这只红色的小蛇活灵活现,阿秋果真厉害。”   宋忆秋眨了眨眼,抬手便拍到他胸口处,气笑道:“什么小蛇,那是我绣的锦鲤!”又看向窗口,已然没了凌书意的身影,无奈地说:“算了,等他下次过来再送给他罢。”   松山雪竹林内虽然常年冰封,但不算冷,凌书意在这里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带元宝攀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顶部宽大平滑,可容纳七八人,凌书意找到一处坐下,打开从娘亲那里偷来的糕点闻了闻,咽着口水道:“好香啊!”他把油纸包摊开放在跟前,又掰下一小块捻成碎末,对元宝道:“我们一起吃吧。”   元宝似乎并不感兴趣,但瞧他殷切的眼神,还是给面子地飞下去,赏脸地吃了一口。    第三十三章 原来是真的啊……   凌书意也咬了一口,同它道:“元宝,你听说过玄天宫吗?原本我还以为那个地方只活在记载里呢,没想到是真的,你说玄天宫里会不会都是那种大鸟啊?除了大鸟还有其他吗?都能化形吗?神仙的后代和真的神仙有什么区别呀?”他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好奇的不得了。   但元宝是鸟不是人,完全不能跟他交流。   “还有娘亲说的那个命定的少宫主,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啊,他也是一只大鸟吗?”凌书意将红糖糕吃完躺在石块上懒懒地晒太阳,他心思澄净,对于新鲜的事物多是好奇并无排斥,就算得知少宫主不是他命定的小媳妇,也只是遗憾稍许便忘了,元宝迈着小爪子踩着他胸口散步,凌书意又道:“不过要两年之后才可以见到他,而且还要通过考验?”似乎想到什么,猛地坐起来,元宝一时没有防备,顺着他的身体便圆球一般轱辘轱辘地滚落在地,摔得肚皮朝上只能蹬腿,凌书意连忙将它捧起来,又揉又吹地道歉,随后哭丧着脸说:“如果按照娘亲说的,十八岁就要通过考验去玄天宫结契,那岂不是要在两年的时间内升为高阶弟子?”   “也太难了吧,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全成的事情啊……难道……”他蓦地灵光一闪,狐疑道:“是我爹哭着求我娘编出来骗我的?根本没有玄天宫这回事?他们只是想让我觉得身负重任辛苦修习,尽快升为高阶弟子?也太奸诈了吧!”这么想便也说得通,随后躺回去自我安慰:“对,假的假的,根本没有玄天宫,都是骗人的。”却没发现元宝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陷入沉思。   次日,凌书意生龙活虎地跑去上早课,凌岩门下众弟子一改常态,嘘寒问暖,一人道:“书意,你好点了吗?”   又一人道:“书意,师尊教了新的术法,我都记在纸上了,你拿去抄吧!”   接着便七嘴八舌:“书意书意,柴叔昨天过来说山下镇子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师尊说可以下去玩一个时辰,咱们一起去吧?”   “书意!今日晌午厨房做了玉羹,我跑得快,帮你盛一碗吧。”   凌书意应接不暇,不懂才过几天而已,大家对他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大,见齐更也站在后面起哄,便将他拉出门外小声问:“大家都怎么了?”   齐更道:“你傻啊,当然是因为程玉啊,虽然师父不让说,但是明眼人都看出他修习了禁术,而且仔细想想,以前也都是他带头孤立你,现在大家都分清是非黑白了,肯定觉得过意不去,突然关怀起来,也不意外嘛。”   凌书意眨眨眼,慢慢咧开嘴道:“真的吗?”   齐更说:“当然是真的了。”   凌书意从未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更不会因为同门曾经孤立他,这会儿心怀歉意便端起架子,听齐更说完开心地快要跳起来,急忙跑进屋内,兴奋地问方才那人:“真的有杂耍班子啊?有胸口碎大石吗?!”   “有的有的,柴叔说还有嘴里会喷火的呢!”   “真的啊!”一群半大孩子再次围聚起来,就杂耍班子这事讨论得热火朝天,唯有一人格格不入,安静地坐在矮桌前叹气,想翻书也看不下去,过了会儿,似乎有人戳了戳他的背脊,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凌书意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呢知良?”   知良干涩地笑笑,又垂下头:“也没什么,我就是有点担心程玉,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凌书意心道:也是应该,毕竟程玉和知良从小要好,无乱程玉对他如何,对知良都还不错。又想了想说:“没事,如果他真的出了事,师父肯定通知秋白氏的人了,如今秋白氏的长辈没有上山,就应该还在恢复吧。”   知良点点头,又道:“书意,你说师父和天师爷爷会怎么处置程玉呢,会,会处死他吗?”   “怎么可能!”凌书意道:“我想师父会先将他体内的邪气逼出,然后再将他逐出聚灵宫吧,毕竟你也知道,修习禁术是大忌,爷爷肯定留不得他。”见知良眼神又暗淡下来,道:“但是他人没事就好啊,毕竟修炼不当很容易遭到反噬,日后他回了秋白氏,你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啦。”   知良心中清楚,勉强笑了笑道:“谢谢你书意,之前……我明明知道程玉十分危险,还让你去帮忙……没有为你的安慰着想,真的对不起。”   凌书意摆摆手,大咧咧道:“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现在完好无损嘛。”   “快坐好快坐好!师父来啦!”   片刻,凌岩果然走了进来,开门见山道:“三日后卯时,凌霄岩,术法试炼。”   众人哗然,忙问:“师,师父不是前几天才去山下试炼过吗?怎么这么快又要试炼啊?”   凌岩皱眉,从袖口里拿去一封烫金请柬,道:“这是玄天宫的请柬。”   众人大惊,齐齐看去,议论纷纷,惊道:“师父师父!是那个传说中的玄天宫吗?在缥缈幻境里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爹去过,说那里如仙境一般。”   “什么如仙境,那就是仙境啊,师父,玄天宫往年不是都邀请高阶弟子吗?您拿给我们看,是,是要刺激我们加倍修习吗?”   有人小声说:“师父哪里用刺激我,他一巴掌拍过来,我就得乖乖练功。”这话说完,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凌岩眼中无奈,还是严厉地咳嗽一声,待众人安静下来,道:“今年不同,除了十名高阶弟子,同时也邀请了五名中阶弟子,和三名低阶弟子,至于这三名弟子如何选择,便从你们的试炼结果得出。”   凌岩说完便走,留下一群弟子再次议论起来,就连知良也十分感兴趣地加入进去,相反的,这次换凌书意低头沉默,他看向怀里的元宝,撇嘴道:“果然记载里都是真的……” 第三十四章 敦实的大元宝!   昨日的猜想全都不能成立,玄天宫真实存在,五姓三宗一仙门,诚不欺他,凌书意立刻就犯了难,虽然对玄天宫也十分好奇,但是两年之内成为高阶弟子也根本不可能,就算他天资聪颖骨骼惊奇,也要量力而行啊,过了晌午随大家一同吃了午饭,趁着休息那半个时辰,凌书意鬼鬼祟祟地溜进了大殿。   聚灵宫大殿左右两侧供奉历代天师灵牌,正中悬挂聚灵符文,下为历任掌门天师首座,除了盛大祭典,重要事宜,无人入内,凌忘风住在大殿侧门一处,房内分为两室,靛青绸帘,沉香悠悠,他此时便在外厅的木塌上打坐,凌书意藏在一根梁柱后面偷偷观察,他似乎很喜欢这种躲躲藏藏的玩法,元宝拍拍翅膀,觉得十分无聊。   凌忘风睁开一只眼,沉声道:“是谁啊,哪里来的大胆毛贼,竟敢私闯聚灵宫?”   凌书意“嗤嗤”笑着,也不露面。   凌忘风身形不动,歪了歪脖子,又道:“没有人?看来我这陈年的桂花甜酒,只能自己喝喽。”   凌书意立刻中招,跑过去道:“爷爷又吃独食!我还给您留了一块从娘亲那里抢来的红糖糕呢!”   凌忘风睁开两只眼笑道:“哦?今日怎这么大方?是有事求我?”   凌书意上塌,将袖口里装着的红糖糕拿起出来,道:“爷爷太小瞧人了吧?我孝敬您,难道就是有事情求您吗?”说着便在塌上摸索起来   凌忘风年近百岁,精神矍铄,掰掉一块糕点吃进嘴里,并没管东翻西找的孙子,评价道:“太甜了,你爹是不是失去味觉了?这么甜的东西,亿秋怎么能吃得下去?”   凌书意终于在老天师的衣角下找出一本没压实的小人书,问:“甜吗?我娘很喜欢吃呀。”   “这明显是你们小孩的口味,你娘啊就是宠着你爹,不喜欢吃也从不表现出来,每天哄着那个傻蛋子穷开心。”   凌书意把书塞进自己怀里,附和道:“对!就是傻蛋子!”又笑问道:“是不是爹爹又来唠叨您了?”   凌忘风哼道:“他还说不上话。”又瞥了眼金灿灿的小鸟道:“不给爷爷介绍介绍新朋友?”   “对了对了!它叫元宝!”   “哈哈。”凌忘风捋着胡须笑道:“这身形还真像个敦实的大元宝。”   本以为老天师这么说,脾气不好的小鸟又要生气,却没想竟老老实实地站在肩膀上没动,仅仅翘着鸟嘴,已然是特别给面子。   凌书意心道:原来你也知道谁是聚灵宫的老大?欺软怕硬!又想起正事,立刻凑道凌忘风身边给他捶背捏腿殷勤道:“爷爷,我问您一件事呗?”   凌忘风长声道:“什么事啊?”   “嘿嘿。”凌书意把昨天宋亿秋说的事情重复一遍,又问:“爷爷,我能不去结契吗?两年的时间就算让我不眠不休,也升不到高阶弟子啊,而且还有其他考验,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凌忘风道:“不能。”   “爷爷您就帮帮我吧,我以后下山给您带书看!”   凌忘风衡量一番,还是道:“这件事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凌书意忙问:“那谁说了算啊?”   凌忘风指了指天。   凌书意丧气道:“真的没有办法吗?可是,为什么一定要结契呢?就因为玄祖有恩于他们?”   凌忘风道:“玄祖那事早就过去了,玄天宫也给了别的回报方式,玄灵石所现命定之人从古至今也并非你一人,他们不一定是凌氏一脉。”   凌书意不懂,便问:“那这个命定之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娘也说不清。”   凌忘风道:“因为你娘也不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   凌书意:“那谁知道啊?”   “只有少宫主一个人知道。”   凌书意不服气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明明我们两个结契,怎么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契文,万一千辛万苦地去了,觉得不合适怎么办?”   凌忘风道:“你当是选媳妇呢?还不合适。”   说到这里凌书意便委屈:“我娘说少宫主是男子。”他想扭头寻找安慰,却见元宝将头甩到一旁,给了他一道冷漠背影。   凌忘风哈哈笑道:“你个小东西,这件事你就无需操心了,你与少宫主既然是命定之人,便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无需辛苦地在两年之内升到高阶弟子,毕竟若你不能通过玄灵石的考验,也无法前去结定契约,相反,若你通过了考验,那么玄天宫外的屏障,便对你没有作用,至于考验这事谁也不知它何时降临,顺其自然就好。”   凌书意道:“真的不用刻苦升入高阶?”   “爷爷何时骗过你?”又道:“眼下通过三天后的试炼才是正事,你不是想去玄天宫见识见识?那地方可是有许多好吃的东西。”   虽然还不清楚考验是什么,但不用点灯熬油升到高阶弟子,凌书意便开心不已,走出大殿捧着元宝蹦蹦哒哒道:“若我能通过试炼,便带你去看大凤凰!”   元宝兴致缺缺,像是见过大世面,完全没有兴趣。   今天午课提前下了许多,老天师随口答应孩子们可以下山看杂耍,凌岩也不能再把话收回来,于是叮嘱再三,让吴昊带着大家一同下山,不可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术法,准时回来。   柴叔口中镇子距离山脚十五里,是周围最繁华的地方,名为七里镇,一众穿着青衫,手提长剑,剑柄上坠着木牌流苏,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是聚灵山上修习的小道士们,此时暮色黄昏,长街上已经点起了灯笼,听说杂耍班子白天已经表演过一场,幸好傍晚还有一场,便没错过。   众弟子所到之处,手头富裕的摊贩便会给孩子们送些吃的,瓜果梨桃,分着来,毕竟聚灵宫长久以来维护四方平安,值得尊重,凌书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元宝颠颠跑过去,蹲下打招呼:“刘奶奶!您也来啦。”   刘奶奶八十有三,牙都快掉光,笑道:“是小书意啊?怎么又偷溜下山了?”   凌书意掏出一枚铜板得意道:“这次可是爷爷亲自命令我们下山看杂耍的!” 第三十五章 不是要点灯?   刘奶奶帮他装了一包葵花籽道:“是老天师自己也想看罢。”   凌书意问:“您怎么知道?”   刘奶奶道:“因为老天师年轻时也喜欢看,有一次还差点跟着杂耍班子跑去卖艺碎大石,说人家那个才是真功夫。”   “哈哈哈哈哈”凌书意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笑得坐倒在地上,随手拨了一颗瓜子仁丢进怀里,听到齐更喊他的名字,刚要起身,却看见刘奶奶身后不远的胡同里,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红着眼圈探着头,往街上看,他并未多想,告别老人,冲齐更那边跑了过去。   此时锣鼓震天,杂耍班子先道几句吉祥话,便轮番上阵,踩火圈,吞长剑,更有口吐焰火,惊得围观群众连连叫好,凌书意看得眼睛都要掉出来,怕元宝看不到,把长袍的衣襟往下扯了扯,幸好他里面穿着中衣,无伤大雅,可一低头却见元宝隔着衣服便飞起来,嘴里还叼着他的衣襟使劲扯,扯完左边扯右边,忙活半天竟给他整理好了?结果累得圆肚子一股一股地,摊在怀里。   凌书意小声道:“你不看嘛,快到胸口碎大石了!”   元宝并未理他,侧滚一旁,十分高冷。   一阵欢呼声将凌书意的目光拉回来,这次上场的是位赤膊壮汉,他先四面作揖,随后躺在一块石板上深呼口气,接着大喝一声,又五人上场,费劲地将地上另一块石板搬起来,放在他的身上,众人屏息凝神,凌书意尤其激动,只见另一名壮汉,手拿着巨锤,口中含着烈酒,猛地往石板上一喷,手起锤落,石板应声而碎,而承受可怕冲击的壮汉竟完好无损地站起身来!   凌书意跟着大家拍手欢呼,突然在人群中又见到了那个小男孩,与旁人不同,他并没有兴高采烈,而是略显担忧,喧闹中,他似乎也发现了凌书意的目光,忙低下头跑远了。   杂耍看完,天色已晚,临近返回聚灵宫的时辰,吴昊数了数人头数,便往镇外走去,七里镇通往聚灵山只有一条路,路边不远有一条小河,河不算宽,跨过去便是另外一个村子,杂耍班子似乎与他们一同离开,听说明天要去对面表演,一路上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凌书意才刚说完,扭头一瞥,不小心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在站在河边,他心道不好,难道这孩子要跳河?!   来不及多说,一个健步便冲了过去,将小孩抱了起来道:“你不能寻死!”   那小孩明显一惊,怔怔地说:“寻,寻死是什么……”   凌书意看清他的脸,竟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小男孩,眨眨眼问:“是你?这么晚了你在河边做什么?”   小男孩挣扎地回到地面,蹲下去推了推凌书意的脚,凌书意这才发现地上放了许多荷花灯,忙躲开一些问:“你在放灯?”   小男孩点了点头,再次开口时,鼻音很重,像是偷偷摸着眼泪:“我自己扎的平安灯。”   凌书意问:“这么多啊,你要放给谁啊?”   小男孩说:“放不了了,因为太多了,我一个人放不过来,刚刚起风,刚点上风就把火苗吹灭了,火折子也用完了。”   凌书意赶紧翻翻身上,也没带火折子,怎么办?他也不会凭空取火啊!想找同门借一支,结果这群家伙根本没发现少了一个人,还走远了?想了想问:“一定要今天放吗?可以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啊。”   小男孩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想今天放,想让我爹娘看见。”   “你爹娘?”   “嗯。”小男孩道:“就是今天的杂耍班子,他们刚好回来,留了两天便得走了,我爹娘虽然很厉害,但是我听隔壁的大伯说,胸口碎石也十分危险,如果用气不对的话,很容易出岔子,我知道出岔子的意思,其实不想再让爹娘走了,可是他们得去赚钱,养着我和爷爷,爷爷年纪大了,还生着病,我不能不懂事,缠着爹娘,所以就扎了平安灯,想飘到河对岸让他们看见。”   小男孩越说眼泪越多,凌书意瞬间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找出一块汗巾,却猛地发现始终蹲在怀里的元宝不见了,他连忙左右看看,但除了河灯空无一物,河对岸的杂耍班子眼看就要与他们持平,如果再不帮小孩点灯放进河里,怕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捡起两块石头,想要砸出火星,但是这得猴年马月?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用这笨方法砸了一会,隐隐听到脚步声传来,他还当齐更吴昊发现了,连忙抬头,却看到一个挺直高大的身影,身着玄色宽袖,负手而立。   凌书意怔了怔问:“你是谁?”   那人未开口,莫名地冲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凌书意不明所以,顷刻间,眼前一亮,那人掌心里竟然燃起一簇火光,凌书意惊讶地透过火光看清了他的长相,超逸脱俗,眉眼孤高,额间垂有金色的小巧纹饰,贵雅非常。   “不是要点灯?”他开口道,声音玉润盈耳,煞是好听,唯独有些冷冰冰的,不带感情。   凌书意忙点点头,那人便抬手轻挥,地上几十盏灯全都亮了起来。   小男孩来不及惊叹, 忙拽着凌书意的衣角说:“哥哥,哥哥帮我一起放到河里去吧!”   此时路上的同门终于发现走丢一个人,顺着灯光跑过来到道:“凌书意你做什么呢?又掉队了!”   凌书意喊道:“快过来帮忙!”随后要同那位突然出现的人道谢,再转头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原地转了一圈,拿起河灯,盯着上面的火苗疑惑不已。   “欸,书意别傻愣着了,赶紧帮小孩放灯,不然回去晚了一起倒立啊!”   凌书意猛地回过神,急忙跑去,片刻,花灯全部放进河里,却又遇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风向!   河里的灯此时难舍难分地挤在一起,贴着河岸不愿分开,齐更道:“怎么办?要不趴地上吹吧。”   众人一同骂他傻帽,齐更不服,问凌书意:“你说怎么办?”   凌书意苦思冥想:“要不用衣服扇吧?到时候借点灵力,助人这种事情,师父应该不会说什么。”   他这个提议虽然也挺傻,但和齐更一比对,立刻技高一筹,讨论过后觉得可行,众弟子便要沿着河岸脱外袍,却没想“呼呼”一阵凉风袭来,风向突转,眨眼的功夫,腻味着不肯走的花灯,已然飘到了对岸。 第三十六章 元宝,醒醒!   杂耍班子众人看到河里飘着平安灯都停了下来,小男孩父母隐隐约约瞧见自家孩子的身影高呼两声,似乎在喊他的乳名,待小男孩兴奋地跳起来回应后,对岸便继续上路,渐渐看不到踪影。   这件事告一段落,小男孩向众位哥哥道谢后准备回家,但此时夜色浓重,凌书意放心不下,便对同门道:“我先送他回去,你们先走。”   齐更道:“我跟你去。”   凌书意摆手道:“没事,来回不远,我追得上。”   吴昊并未阻拦,时辰已晚,确实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回去,便道:“那我们走慢一些,待你回来再加快脚程,估计也耽误不了多久。”   凌书意想了想,他除了送小男孩回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去寻找不知何时飞走的元宝,元宝有灵性,该不会轻易走丢,况且两人相处融洽,这小鸟虽然脾气不好又爱生气,到也不会平白无故离家出,凌书意唯独担心它会不会卡在奇怪的地方出不来,他想自己回去找一找,但又不能耽误同门回去的时间,只能道:“那好,我尽快回来。”于是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向镇子。   一路上小男孩都十分高兴,他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聚灵山上的哥哥吗?”   凌书意自报家门,又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贺然,爷爷奶奶还有爹娘都叫我阿然。”阿然又问:“哥哥你们都是聚灵山上的仙人吗?那你们都会自己点火吗?今天帮助我们的那个黑衣服大哥哥好厉害啊,一下子就把平安灯全部点燃了!我长大以后也可以去聚灵宫修习吗?”   凌书意道:“当然可以啊”,一想到那人,他也觉得十分好奇,术法大多借助天地自然,有风便可以借风,有火才能借火,修习到高阶更可以借助神力,但那人手中的火光来得太过自然,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与他们平时所修习的完全不同,凌书意突然想到那人额头上垂下的饰物,似乎有些眼熟。   还没想起来,便到了镇上,他把这事记在心里,开始四处看来看去。   阿然疑惑着随他到处看,道:“哥哥,你在找什么啊?”   凌书意说:“找一只全身金色羽毛的小鸟,是我的好朋友,元宝。”   “小鸟?”阿然道:“小鸟不都在树上吗?”   凌书意气道:“因为它任性啊!想飞的时候就飞,不想飞的时候就满地乱跑!”   “满地乱跑的小鸟?”阿然道:“好神奇啊!那我帮哥哥一起找元宝!”   凌书意忙道:“不用不用,已经很晚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免得你爷爷奶奶担心。”   阿然道:“没事的,我跟奶奶说了会晚一点回去。”   凌书意犹豫片刻,道:“好,那我们就在这里找找,如果没有我就送你回家。”   此时某家酒楼屋顶上站着三个人影,一人说:“少主,宴客大典已经筹备好了,都是按照往年的章程。”   “知道了。”这声音听着耳熟,正是方才河边突然出现的人,他身后站着两位衣着相同,相貌一致的人,称他少主。   又一人问:“那……您何时回去?”   少主道:“不急,其他与往年有何不同。”   “除了陆吾身在昆仑未归,并未有何不同,英招让属下带话,说今年特殊,加入不少三宗五姓的低阶弟子,宫内禁地许多,若有人好奇作祟到处乱走,怕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若是他们闯不过入宫门的第一关,便只能留在雾山,我与雀翎在那里也安排了房间,供人休息。”   少主点头,又问:“菜品准备如何?”   菜品?雀羽雀翎对视片刻,有些惊奇,以往少主只关心大概流程,并不会涉及到菜品这里,难道是去年准备的不好?雀羽忙道:“回少主,还同往年一样,蛮蛮安排了二十道菜品,以及十五味仙果。”   少主停顿些许,问道:“有葵花籽吗?”   雀翎一时未反应过来:“葵……葵花籽?”   少主冷声道:“若是没有,便准备一些。”   “啊。”雀翎忙说:“可是少主,这属凡间俗品,难登大雅之堂。”   “无妨。”说完,又亲自加一味:“再让蛮蛮做些红糖糕,每桌放上一块。”   “元宝?元宝你在哪里啊?”突然,微弱的气声从脚下穿来,雀翎一惊,忙低下头,正好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地上,东翻西找。   阿然道:“哥哥,元宝真的是会在地上吗?不然咱们去树上找找吧。”   凌书意翻开一个倒扣的竹编篮子,见下面空空如也,思索道:“难道它又转性了?不喜欢走路了?”   正想着要不要搬着梯子上树时,“噗通”一声从远处传来,凌书意与阿然同时扭头,只见一排排酒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名为七里酒楼的小店门口,估计是白天客人喝剩下的,屋里没地方摆,便拿到外面来,方才的声音便是才那里传来,凌书意并未多想,还以为是房顶上的石块落进了剩酒坛子里,刚想继续往前找,却猛地看到一只金色的翅膀攀住了酒坛子的边缘,他蓦地一怔,飞快地跑过去,一把将那东西捞起来捧在手心里,仔细一瞧,果然是失踪许久的元宝!   元宝此时双目紧闭,全身湿漉漉地满是酒味,凌书意忙道:“元宝?醒醒,醒醒!”   元宝听到有人喊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竟然看到长了四个脑袋的凌书意,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看看清楚,没迈开两步,“吧唧”又坐了回去,本就圆滚滚的身体,将两只细小的爪子盖肚子下,藏得严严实实。   凌书意见元宝想方设法地站起来,不禁“咯咯”地笑出声,它这副晕头转向东倒西歪活像个不倒翁的姿态,显然是掉进酒缸里,喝醉了……   七里酒楼的掌柜一晚上没睡好,先是听到房顶上有人走动,这会儿又听到门外有人对话,他躲在门内拿着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棍子冲出来,道:“大胆毛贼!还不束手就擒!”   凌书意一惊,忙道:“大伯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阿然也赶忙说:“王伯,是我啊,我刚刚去送我爹娘,是书意哥哥送我回来的。”   掌柜的狐疑,问凌书意:“你们在做什么?不是你们在我家屋顶上走来走去?”   凌书意无辜地摇头:“不是啊。”   店家奇怪:“那到底是谁?”又道:“大虎,把梯子拿出来,看看屋顶上晒的东西丢没丢。”   大虎身着灰布麻衣,看起来是店里的小二,虽然长的五大三粗,实际上却胆小如鼠,他结结巴巴道:“掌柜的,真的去看啊,那房顶上就晒了点稻米,有谁能偷啊。”   掌柜的道:“这年头偷什么的没有,快去看看!”   大虎颤颤巍巍地上了梯子,过了会儿下来,手里竟然多了一块西瓜皮,道:“上面没人,东西也没少,但您放的西瓜皮被踩了一脚,估计是摔下来跑了吧。” 第三十七章 你是不是被熏晕了呀?   次日一早,凌书意下过早课便匆匆回到房间,昨晚众人踩着凌岩规定的时辰迈进山门险些挨罚,后得知他们并非贪玩所误,便没再多说,唯独凌书意藏在最后满身酒气惹人生疑,凌岩将他独自留下问话,凌书意只能从怀里捧出一只醉酒元宝,证明自己的清白。   凌岩怔住,问:“他……怎么了?”   凌书意直白说:“喝醉了。”   “喝醉了?”凌岩大惊,转着圈便要找戒尺:“让你好好照顾,你竟然给他喝酒!?你知道他是谁吗!”   凌书意眨眨眼,好奇道:“谁呀?”   凌岩一顿,险些被怒火冲昏头脑说漏了嘴,立刻圆回来道:“他可是百年一遇的灵鸟。”   凌书意垂眼,只见手心里的元宝躺得板板正正,活像个小人,不禁笑起来说:“我就知道元宝有灵性,它可聪明了,就是今天傻得可以,竟然掉进酒坛子里摔醉了。”   凌岩了解因果后,依旧不放心,抬手在元宝身体上空抚过,察觉并无大碍,才再三叮嘱,将一人一鸟放回去。   当晚,凌书意把元宝放在自己的枕头上,又找来宋忆秋以前送他的手帕,叠了四折盖在它的身上一同睡觉,今早天色未亮凌书意便匆匆出门,此时回来,却见枕头上空无一物?他忙在床上翻找一圈,所幸这次元宝并没有跑远,最终在床尾一处发现了踪影。   凌书意趴过去戳了戳它略显落寞的背影,道:“元宝?你醒啦?”元宝并未理他,挪着小碎步转了个面向,凌书意又戳了戳它,笑道:“元宝你饿不饿啊?想不想吃东西?”   元宝依旧没有理他,独自一鸟面对床角,不知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凌书意猜想:莫非是想起昨天掉进酒坛子里今早醒来觉得没脸见人?按着元宝这个性子很有可能,他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又道:“你昨天到底什么时候跑掉的呀?为什么会在酒楼门口睡着了?”   元宝一听,微微扭头,漏出半张尖尖的鸟嘴。   凌书意暗道:中了!又再接再厉:“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睡觉了,那里的酒味好大啊,你是不是被熏晕了呀?”   元宝停顿半晌,突然抖抖羽毛,昂首挺胸地转过身来,态度冷傲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说:没错。   凌书意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弯弯眼睛道:“那以后咱们离酒坛子远一点,走吧!我给你准备了葵花籽,你陪我去修习。”   三日后便开始试炼,这些天凌岩没多管,让众弟子自行安排时间,大多数人聚在一起,也个别点灯熬油,凌书意本想找个地方偷懒,却没想到恢复精神的元宝比他爹还要严格,依旧是松竹雪林的石头上,凌书意像模像样地比划两下便将剑丢在一旁,侧身躺下晒太阳,此时微风暖阳好不惬意,正待昏昏欲睡时,竟觉脖颈处毛茸茸一坨,瘙得他奇痒无比,凌书意闭着眼睛含糊不清道:“元宝别闹啦……我给你让点地方……”说着便往石头边缘蹭了蹭。   元宝并不满意,继续在他颈窝处瘙痒,凌书意不想睁眼,便又继续挪了挪道:“好了好了,都给你这么多地方了,不许再扰我清梦了,要不然我就抓住你烤了吃……”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元宝便挥着小翅膀更加卖力起来,凌书意忍受不住“咯咯”笑出声,抬手就要将它挥走,却没想那小家伙居然跑到他的脸上?凌书意费力地睁开一眼,只见元宝正抻出一只翅膀,又冷漠又嫌弃又不得不对着他的鼻子扇风,细小的微风吹进鼻子里奇痒无比,凌书意陡然坐起,扬起脖子“阿嚏”一声,精神抖擞。   再看元宝,已然飞离几尺,竟然还用翅膀捂住鸟嘴,生怕喷到自己身上?凌书意当即跳起来道:“别跑!看我抓住你怎么将你全身的羽毛拔干净!”说完捡起地上的长剑,跑了过去。   如此一追一赶便是三天之后,卯时未到,聚灵宫五门低阶弟子全部汇聚凌霄岩顶,这地方从远处望便劈地摩天,让人生畏,切身站在上面更是心惊胆战,齐更缩了缩脖子生怕掉下去,扭头问凌书意:“咱们上来到底做什么啊?术法试炼在这地方也施展不开吧?”   凌书意四处看看,丧气道:“我也不知道啊。”   齐更少见他这副模样,兴奋道:“你这几天修习如何?有没有信心?你要是不行就放弃吧,这样咱们能直接少个劲敌!”   说到这里凌书意便气得跺脚,他这三天啥也没干,光抓鸟了!围追堵截,翻墙上树,学过的术法全都溜了一遍,完全截不住那只看起肥嘟嘟的小鸟,更甚者那任性小鸟爱上了院子里的晾衣服绳,也不知平时自己蹦个高就能甩上衣裳的绳子,一夜之间怎就升高了几十丈,然元宝就站在衣绳中间,他只能踩着绳子过去抓,但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光凭踩绳行走这点,倒也不难,这种事情他们很小的时候便练习过,算是每一名弟子定心的基本功,但那时众弟子年纪尚小,绳子也只有几尺高,摔下来不嫌疼,更不会心怀恐惧,许多人练一练也便过了。   但是今天……   凌岩,凌归,凌栖三人,站在众弟子面前,凌归代掌剑修,粗眉阔口,相貌刚正,他与凌岩齐名,十分严厉,粗声道:“今日试炼并非多难,都是你们儿时学过的基本功夫,若是前三日没有偷懒,静心修习,此番必定能过。”说着抬手一挥,身后云雾飘散,众人探头探脑向前看去,只见三条两指宽的锁链凌空架起,通向不远处的无名崖顶。   凌岩接声道:“试炼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通过这三条锁链,便有机会获取去往玄天宫的资格。”   众弟子哗然,这叫简单?!齐更左右衡量,颤颤道:“师,师父,那要是摔下去了会怎么样?”   凌岩冷面,实话道:“会死。”   “啊?!师父,没有人保护我们吗,这,这也太难了吧!”   “是呀师父,咱们这是去玄天还是去西天啊?”   “师,师父,我不想去,我能不参加试炼吗?”   众说纷纭,惊恐难定,凌栖代掌符修,五门师兄弟中年纪小,也最为和善,笑着安抚道:“可以,此时想退出的,便到左边,想要继续试炼的便留在右边,大家量力而行,这次对于你们来讲确实很难,并不强求。”   齐更拉着吴昊凌书意交头接耳:“咱们退不退啊?”   吴昊问:“为什么要退?”   齐更道:“师父说摔下去会死的呀!”   吴昊不解道:“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摔下去?”   齐更眨眨眼:“这,这么高怎么可能摔不下去?”   吴昊道:“你越这样想,便越会摔得惨,你若想退便退,我能过去。”   “哎你,你别盲目自信啊。”又问凌书意:“书意你退不退?你看左边都过去好多人了,咱们这会儿去也不丢脸。”   凌书意目视前方,隐约看到锁链尽头一抹金黄,哼哼笑道:“不退,我今天要是不抓住它,名字就倒过来写!”   齐更问:“你要抓谁啊?”   “诶?”凌书意一怔,忙道说:“没谁!”   正待齐更犹豫之时,选择的时间已然结束,他再想往左边跑已经来不及了,扭头一看,右边仅剩十人。   同门退出后便一身轻松,开始给自己人摇旗呐喊,凌岩门下剩下三人,喊得尤其热闹,凌归抬手让众人安静,看了眼时辰,厉声道:“三线并行,以先后排名,前三名,便可以拿到去往玄天宫的名额,现在,由谁先来?”   凌书意早已经迫不及待,一马当先,十人不好分排,他便首先踏上距离地面百丈高的锁链,身影稳健地冲了上去。   齐更瞠目结舌,不禁吞咽口水,结巴道:“书,书意还真是强啊……”   吴昊点头:“他成绩向来很好,能静能定,虽然面上不怎认真,但师父师尊教的,一点便透。”   齐更感叹:“这大概就是天份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吴昊实话道:“也并非全靠天份,你我资质相同,你却不如我一半成果,我也不比书意差得太多。”   “嘿?你什么意思?”齐更不服,心虚道:“不就走个破,破锁链吗,我,我还能害怕是怎么着?”   吴昊道:“怕不怕,试过便知。”   两人正说着话,凌书意已将行到锁链尽头,没有几步便能抓到元宝,但连着失手三天,便长了个心眼,想试试这只坏脾气的小鸟会不会自投罗!于是灵光一闪,接着计上心来!   他假意虚晃两下,身形猛然一歪似要跌落,伴随众人惊呼,元宝也明显吓了一跳,这种试炼不可帮忙,况且以凌书意来讲,怎么可能从锁链上摔下去?它似有疑虑,盘旋不定,却还是挥着翅膀飞过来查看情况,没想到迎面一阵劲风,直接撞上一睹肉墙。   纠缠了三天了恩怨,就此分出胜负,待元宝反映过来,身体已然被人控制,抬眼瞧见凌书意一脚倒勾在锁链之上,一手紧攥它的身体,龇牙咧嘴“嘿嘿”坏笑。   元宝见他没事,圆鼓鼓地身体明显松懈下来,后又十分生气,瞪起金灿灿地小眼珠,凶狠地低下头,啄了下那捣蛋鬼的虎口位置,以作惩罚。 第三十八章 就知道你最好啦!   试炼结果出来,分有凌书意,吴昊,以及一名符修弟子,但是出发那天随行而来的却成了齐更,凌书意大喜,忙问:“你怎么来了?”   齐更道:“雾林雾雨两位师兄昨晚吃坏了肚子,就顺延到我这里了。”   吴昊略显担忧,道:“你行吗?”   齐更皱眉,卷起袖子就要动手,别看他平时挺怂,但对吴昊从不畏惧。   凌书意连忙拉架:“你们两个不是一个村出来又一起拜师学艺的吗,吴昊贫乏的话语里面隐藏的都是赤裸的关心,他昨天看你趴在锁链上险些掉下去都要跑上去拉你了。”   齐更连忙让他打住,又一次回想起自己爬过锁链的怂样,问道:“我听师兄们说玄天宫门口也有一道这样的锁链,而且更长更细。”   吴昊道:“好像不止如此。”   此行二十人,除了众位弟子之外,还有凌栖凌归,一同前往。   当晚,静泽居内一道鬼祟身影偷偷摸摸避开巡视弟子,跑到扇形居的后林里,那有一座阁楼,虽无人把守,却被设了屏障,无法靠近,那人似乎有些紧张,犹豫半晌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布袋,颤颤将其打开,取出一张少见的符文,突然,符文红光炸起,晃得他连忙挡住双眼,待平息下来,面前的屏障已然消失,他无暇惊奇,忙跑入阁楼,找到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程玉。   程玉缓缓起身,看清来人道:“知良,你来了。”   知良忙上前扶他,关心道:“你,你怎么样?”   程玉咳嗽两声,干涩笑道:“死前还能见你一面,也算值了,咱们朋友一场,没想到……”   知良急道:“不会的程玉,你不会死的,师父师尊不会让你有事,他们,他们只是帮你驱除身上的禁术,绝对不会让你有事。”   程玉目光灼灼,却悲切道:“我知道我犯了错误,可是知良,你不懂,所谓的禁术便是引邪灵入体,与骨血相容,这样的存在,若是强行驱除,就是在分离我的血肉丹灵,我活不下去的,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良震惊:“已,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程玉点头,又咳嗽半晌,道:“其实……我可以自己控制,可师父师尊并不相信。”又握住知良的手,眼中含泪:“你看,我现在和旁人有什么区别?知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能把我当成妖物,待我死后也还是与初识……”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知良难受不已,犹豫道:“你,你真的可以压制住体内的邪灵吗?你会被它反噬吗?”又无奈道:“你怎么这样大胆啊!”   程玉道:“其实师父师尊已经帮我驱走大半,只要我日后不再修习,便不会有事,就算以后年迈,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如果师父师尊强行继续……我……”   知良不忍道:“你真的不会再去修习禁术了吗?”   程玉惨然一笑:“你看我这幅样子,又受了这样的罪过,我怎么还敢呢?知良,我真的不敢了,太疼了,我的血肉和丹灵每天都在体内撕扯叫嚣,真的太疼了……”   知良见他仅仅几天已然骨瘦如柴,红了红眼圈,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道:“这个锦囊莫名地出现在我房间里,里面有几道从未见过的符文,还有一封告诉我如何避开巡视师兄走出聚灵宫的信,你若是碰到屏障便用符文破开。”   程玉颤抖道:“这……”   知良道:“我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但肯定是为了救你,程玉,你用这个回秋白氏吧,你回去以后师父师尊就没办法……”   程玉道:“不行。”   “什么不行?”   “我不能回秋白氏,家族长辈与师父师尊一样,他们容不下我曾修习禁术。”   知良慌张:“那,那要怎么办?”   程玉道:“无妨,我可以逃出去后,再想办法。”   知良只好点点头,诚恳道:“程玉,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离开聚灵宫后好好生活,别再犯傻了。”   程玉勾起嘴角,笑道:“我知道,辛苦你了,知良。”   月升日落,万壑争流,聚灵宫众人一行五日不带停歇,终于登上无名荒山,凌栖向来心疼弟子,见他们许多人腿脚打颤,对凌归道:“师兄,一会儿便要到了,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不如休息休息,恢复恢复体力如何?”   凌归皱眉,虎着脸问众弟子:“都累了?”   众人赶紧点头,听他“嗯”声疑问,又慌忙摇头,凌栖笑出声来,便自作主张:“好了,都休息半个时辰,师兄你葫芦里也没有水了吧?正好我随你去河边装点回来。”   凌归严厉道:“你就宠着这群小东西,日后个个全无所成,我看你如何交代!”   凌栖任他教训,笑着说:“是是是,师兄说得都对。”   待两人走后,众弟子才敢松懈,高阶弟子还好,其他人都摊倒在地,此处横峰侧岭,巨树参天,郁郁草地长满奇花异果,凌书意溜到一颗大树后面,将怀里的小鸟捧出来放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说:“元宝,我刚刚在路边摘了一颗红色的果子,看起来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元宝十分冷漠,把头扭到一边,它这种状态已然保持好几天,临行前一晚凌书意便发现不对,但这几天日夜兼程,实在没空说话,他又拿出那颗红得诡异的果子擦了擦道:“这个会不会有毒啊?不然我先试试好了!”   元宝抬头,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凌书意赶忙抓住机会,丢掉果子双手合十,凑近它眨巴着眼睛撒娇道:“好了好了元宝,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吓你,你就原谅我吧,求求你啦。”   他那张白净的脸蛋突然放大,睫毛低垂,忽闪忽闪地像两排轻盈的羽毛,元宝明显怔了怔,片刻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凌书意“嘿嘿”笑起来,捧起它在脸上蹭个没完:“就知道你最好啦!”   “谁、最、好、啊?”突然,树后长声传来,凌书意来不及将元宝放回去怀里,齐更便猛地探出一颗脑袋,眯眼道:“别藏了!我早就看见了!”   凌书意捂住元宝,试图掩饰:“你看到什么了?”   齐更走出来,身后跟着吴昊,他道:“你怀里的东西!快说,是不是偷偷养了一只小鸡崽?”   凌书意本想打个马虎眼蒙混过去,却没想到元宝听到这个称呼十分不高兴,它立刻挣扎地露出那一身金黄的羽毛,为自己高贵的血统正身。   齐更惊道:“吴昊你快看,这只小鸡崽的毛色还挺少见,怪不得书意这么宝贝。”   吴昊抱剑道:“应该是只鸟。”又对上那副金色的眸子,补充:“灵鸟。”   元宝飞到凌书意肩上,觉得不够高,又飞到他头顶上,傲然睥睨。   齐更还想继续围观,凌归凌栖便寻水回来,再次上路,剩余路程不多,转眼到了山顶,此时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从服饰上来看,分有五姓之中的秋白氏,独阴氏,以及三宗之中的虚雾阁,虚雾阁大师兄洛元看到凌栖大笑而来,招呼道:“小老五,我猜这次你就得跟来!”   凌栖拱手道:“洛兄,许久不见。”   洛元还礼,又与凌归客套两句,凌归问:“旁人都进去了?”   洛元道:“正是, 年年嘴上说着不来不来,实际到了日子,跑得比谁都快。”   “哈哈哈哈是啊。”三人正说着话,一位白须老者前来,他在众人面前略显突兀,放眼望去全是中青一辈,唯独他,将近百年,三人连忙鞠躬行礼道:“见过程长老。”   此人正是秋白氏长老,程掷,他笑道:“快快请起,几位路途辛苦了。”又看向聚灵宫众人,问凌归凌栖道:“不知程玉,在聚灵宫修习如何?”   凌归还未开口,凌栖便笑道:“程长老放心,程玉一切安好,这次没能过来,是因准备前略有紧张,但成绩依旧很好。”   程掷满意笑道:“那就好,一次失利,无妨无妨。”   齐更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与凌书意窃窃私语道:“为什么秋白氏来得人这么少?而且还是年迈的长老亲自过来?”   凌书意想了想道:“我也是听爹娘以前提起的,据说秋白氏近几十年青黄不接,许多低阶弟子体质不行,没办法修习蛊术,不然也不会把程玉送到聚灵宫,还说,若再这样下去,秋白氏很可能灭门,而且秋白氏远在西南,程长老这么大年纪过来,着实辛苦,但是他若不来,估计秋白氏弟子,连第一道屏障都闯不过去。”   齐更又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来玄天宫?师父说就是简单的宴客啊,难道还能有别的好处不成?”   吴昊打破他的幻想,道:“没有,玄天宫介于人神之间,书中记载,缥缈境内,璇霄丹阙,瑶草奇花,有古荒神兽,九天灵鸟,我想玄天宫既然存在,便有存在的意义,既然如此,估计哪一门长辈,都想带领自家弟子长长见识,况且如此盛会,难得齐聚,就算秋白氏再不景气,也还没有灭门,程长老估计也不想自家弟子被人看低吧。”   凌书意点点头道:“秋长老这个辈分无谓人言,值得佩服。”又想到偷偷修习禁术的程玉,也不知程长老知道后,会不会觉得失望。   元宝明显感到他叹了口气,仰起头嫌弃地“啾”了一声,凌书意立刻被它吸引,开心道:“别着急,马上就可以看到大凤凰了!”   突然,不远处莫名出现一道透明屏障,凌归转身,厉声道:“屏息凝神,心无杂念!”   接着风掣雷行,强大的气劲席卷而来,凌书意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被卷入幽深无尽的旋涡之中。 第三十九章 陆升   “哎呦……”   “嘶……师弟你没事吧……”   “诶诶疼疼疼,摔死我了……”   “先别喊疼了!快看!这里是……”   “仙……境……这是仙境吗……”   凌书意听到声音缓缓睁眼,揉了揉摔开花的屁股站起来,此时满地横躺竖卧,都是被旋涡卷入之后摔下来的各门弟子,齐更趴在不远处五官着地,凌书意忙过去道:“齐更,醒醒。”   齐更一张圆脸险些摔成大饼,他甩甩头,吐了口嘴中浮尘,迷茫道:“这是哪里啊?”   凌书意将他扶起来环顾四周,怔在原地。   此处远目峰峦叠嶂,一碧千里,近看秀茂花草,玲珑山石,耳边雀鸟争鸣,宛如天音,隔崖而立一座磅礴大殿,玉瓦青台,再看通天玉牌上刻着一道菱形符文,精巧特殊,凌书意眨眨了眼,蓦地想起河边偶遇,心道:原来,他是玄天宫的人啊。   “啊!我的娘!”齐更惨叫,凌书意连忙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脚下兀壁断崖,凌云冲宵,宛若浮在雾海之上,与对岸仅有一条纤细锁链链接,已有不少高阶弟子御剑而去。   “这要怎么过去?我们又不会飞。”齐更道:“这比咱们的试炼难多了啊!”   “小老五!我带弟子先走一步,明日再见。”洛元打声招呼,同样御剑而去,凌栖看了眼大多数爬起来的弟子道:“咱们也走吧,可御剑的便直接过去,不可御剑的,只能自行走过去,之前在凌霄岩已经试过,此处除了会有个别外物干扰,没什么不同,同样,大家量力而行,若有谁过不去的,玄天宫也再此安排了房间,待两日后大家回来,再一起启程。”   齐更转身便要去找住处,却被吴昊随手拉上绳索,这地方踩在上面摇摇欲坠,低头望去,满是缭绕云雾,深不见底。   齐更吓得腿脚发软想喊救兵,却没想到凌书意又快到头了,他此时正仰着头同那只元宝说话,待元宝飞走,才招手道:“齐更吴昊快点过来!别看脚下,没事的!”   齐更哪有那份本事,那份定力,抓着吴昊腰带颤颤而行,凌栖所言外物便是一些奇异飞鸟,蓝羽短尾,与元宝一般大小,其实只要不为这些东西分了心神,便毫无影响,吴昊抱剑而行,很快赶上凌书意的脚步,齐更竟也稳稳当当地跟了过来,心中瞬间得意非常,还来不及感叹眼中仙景,却被一只色彩艳丽的灵鸟吸引目光,伸手去抓,猛然失衡,他高喊一声,随着身体坠落,响彻山涧,吴昊大惊,奋不顾身便拽住他的手腕,一时忘了自己同样踩在绳索之上,暗叫不妙,正待紧要关头,凌书意健步冲上,单手抓住绳索,将将拖住两人。   齐更震惊,两腿乱蹬,慌道:“你,你两个赶紧放手,不然就一起掉下去了。”   吴昊不语,咬紧牙关,凌书意手背暴起,额头冒汗,故作轻松“嘻嘻”笑道:“放手算什么朋友,既然一同来了,便得一起过去。”   齐更心中感动,可望着脚下深渊,又哭丧道:“那现在怎么办,没多远了,难道,难道……”   凌书意说:“这样不是办法。”目测与对岸的距离,想了想,问吴昊:“你此时臂力如何?不如先将齐更扔过去,我们两人再想办法。”   吴昊点头,对齐更道:“你自己控制力道,争点气。”说着猛地用力,将齐更抛了出去,齐更四肢乱挥,狗刨一般滑稽可笑,一串鬼哭狼嗷,终于扒住对岸石岩,费力地爬了上去,急忙回头,只见凌书意吴昊已经各自站回绳索之上,稳稳前行。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齐更瘫在地上,捶胸顿足。   “少主。”   “嗯?”   玄天宫内一角站着三道身影,雀翎问道:“方才那样惊险,您怎不出手相助。”   少主转身道:“他应付的来。”停顿半晌又道:“况且他身在世间,也需要一两生死之交。”   半个时辰后,聚灵宫二十人,全数到达,对岸早已有人迎接,再次沿路上山,去往隐现在云海之中的玄天宫。   齐更死里逃生平复下来,拍着胸脯道出走神原因:“我刚刚看那些小肥鸟长得很像元宝,还想抓一只自己养,没想到差点要了小命。”   凌书意道:“它们哪有元宝好看。”   齐更不屑道:“金坨坨的哪里好看?”又探着头要往凌书意怀里看,问道:“元宝呢?怎么半天没看见它?”   凌书意道:“估计看见同类高兴,方才跟着两只翠鸟飞走了。”又嘿嘿道:“想不到元宝居然这么受欢迎,这次回去没准还能娶两个媳妇,到时候生一窝小元宝送你一只。”   “真的?那多不好意思。”怕他反悔又忙道:“你可的说话算数,不过,你这么放任它乱飞,不怕丢了吗?”   凌书意道:“不会,元宝能找到家。”   齐更惊道:“它自己能找到你?”   凌书意瞬间炫耀起来,不打草稿道:“当然了,元宝可厉害了,我根本不用找它!它自己就能飞回来。”   厉害的元宝直到众人被安排好房间都没出现,今日时辰已晚,一切都要明日进行,缥缈幻境左为云海宫右名沧澜筑,三宗五姓分住两边,待明日午时三刻,再齐聚大殿之外。   玄天宫主事英招身穿白袍脚踏黑靴,手中一管长笛,额间同样垂着菱形符坠,与先前那人不同,并非暗金,而是白银。 难道职位不同?凌书意一路上都在想会不会再次碰到那人,毕竟上次还差一句谢谢没对他说。   英招将众人带到沧澜筑,拱手说:“今日辛苦各位在此小住一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凌归凌栖还礼,凌栖道:“英主事哪里的话。”   英招笑了笑,又嘱咐道:“玄天宫内曲蜷沟壑繁多,还请各位夜晚不要外出,以免迷路亦或被未通人性的鸟兽误伤。”   凌归凌栖二人应下,英招转身离开,此时夜幕降临,凌书意回到安排好的房间打开窗户,自行洗漱,之后看了眼窗外,心道不急,时辰还早。   他哼着不知哪里学的小曲儿倒在床上,掏出藏在袖口里的小人书翻了几页,再次看向窗外,这次停顿些许,眨了眨眼又道:“不急,再等一会。”便继续翻书,再过半晌,凌书意猛地扭头,但窗外依旧什么都没有,他想了想,将书扣在床上,赤着脚跑到窗口,左右瞧瞧,还是不见元宝,凌书意放心不下,穿上鞋子提着佩剑溜到外面,喃喃道:“不会又掉酒坛子里了吧?幸好玄天宫大方,安排每人一间屋子,要不然就被齐更发现你是一只傻鸟了! ”   月上中天,树影微光,沧澜筑内满是幽草莹花,摄人心魄,凌书意无暇顾及美景,顺着玉柱回廊边走边小声喊:“元宝,元宝快出来!”隐隐听到“啾啾”鸟鸣,忙顺着声音走进一帘水洞,这里石台碧潭,山隙之间飞花碎玉,地上长满山楂大小的白色果子,异香扑鼻,凌书意见两只艳羽灵雀站在枝上啄食果浆,心下遗憾,转身要走,却想到这果子也许能吃,便打算帮元宝摘一两个回去尝尝鲜,于是蹲下准备挑选一番,还没下手,却看见白果下面有着薄如蝉翼的透明花瓣甚是好看,一时不舍,缩回手准备离开,突然,那花瓣竟将白果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凌书意陡然一惊,心道:难道这也是食人花?   才要起身,花瓣蓦地展开,竟变成一只淡色蝴蝶,凌书意惊奇不已,呆呆地随着蝴蝶站起来,跟着它走向不远处的深潭,那只蝴蝶左右飞舞,最终停在他白皙的鼻尖上留下一层粉末,凌书意探究的目光渐渐无神,抬腿便要迈入潭水之中,眼看就要跌落,鼻尖猛地一凉,瞬间惊醒过来。   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见眼中映着一人,精致的额饰,孤高的眉眼,双脚踩在深潭之上,食指轻点他的鼻尖,方才引诱他的蝴蝶落在那人肩膀上,闪着奇异的幻影。   “你是……”凌书意怔怔地问。   那人停顿半晌,道了句:“陆升。” 第四十章 我好像……情窦初开了   陆升?是他的名字吗?   “我,我叫凌书意。”两人挨得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凌书意道出自己的姓名,对上一双如潭水般深沉的眼睛,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心中莫名上涌,“噗通噗通”凌书意只觉耳中轰鸣,急忙退后两步,他胸腔内有擂鼓震天,花鹿乱撞,忙掩饰笑道:“你姓陆呀?上次在七里镇河边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   那人抬脚迈出水面,衣服竟然没湿,纠正道:“姓秦。”   “秦陆升?”   “嗯。”   凌书意点点头,道:“对了,上次的事情谢谢你啊,还有这次。”又瞥了眼秦陆升的肩膀,问道:“这只蝴蝶,可以迷惑人心吗?”   秦陆升:“嗯。”   凌书意不解:“可它为什么要把我扔进水里,我没有伤害它啊。”   秦陆升走到一株株白果面前,问道:“你刚刚想摘这个?”   凌书意问道:“这个不能摘吗?”   秦陆升说:“不能。”又道:“这只蝴蝶名为百幻,是仙果的看守,如果有生人闯入,它便会控制你的神智,让你受到惩罚。”   “仙,仙果?”凌书意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野果,因为聚灵山上也长了许多果子,都可以随便摘,我一时便没注意,冲撞了它。”又问:“那……你也是负责看守的人吗?”   秦陆升弹指挥开肩上的蝴蝶,挑了挑眉,并未开口,凌书意当他默认,不知道哪根筋没搭上,竟然开始为自己澄清:“那个,我摘果子不是因为嘴馋,是要送给元宝的,对了,元宝是只小鸟,圆圆的金色的很可爱,它跑出来一天了,也不知道吃没吃东西,我想摘一个给它尝尝。”言下之意自己并非贪吃之人。   秦陆升垂眸,刚好看见凌书意挺秀的鼻骨,他再次抬手,按在圆润的鼻头上。   凌书意猛一阵心悸,忽闪着眼睛,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秦陆升将指腹挪开,摊在他面前,冷声道:“幻粉。”   凌书意只觉鼻尖酥酥痒痒,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忙说:“谢,谢谢。”   秦陆升弯下腰,片刻起身,递给他一样东西。   凌书意接过来,竟然是一颗圆圆的仙果,不禁问道:“不是,不能摘吗?”   秦陆升说:“我是主人,可以摘,但是这种仙果并未长熟所以……”   他的声音还是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好听,眼底幽幽暗暗的似乎藏了细碎的光,让人挪不开视线,凌书意一时出神,反应过来竟觉耳根发热,心慌意乱。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秦陆升皱眉。   “有!”凌书意立刻挺直腰板,飞快道:“今天谢谢你,没,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他不能再待在这个人身边了,不然心脏就从胸腔里冲出来了!可没走两步,却发现手里佩剑不知什么时候落在洞里,又赶忙转身回去,大声问:“秦,秦陆升我的……哎!你小心!”   秦陆升显然被他去而复返吓了一跳,身形虚晃,差点被脚下的石头拌个跟头,他忙掩去指间一抹微光,淡定抬眼,无事发生般道:“怎么?”   凌书意三步并两地捡起躺在地上的佩剑,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这个。”临走前再次澄清:“对了,我平时可机灵了,从来不会丢三落四的,这次,这次算是意外。”   秦陆升望着他的背影略有疑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   凌书意踩着月色捧着仙果,莫名高兴,从七里镇第一次见到这人,便将他记在心里,得知他在玄天宫后,就期待着可以见上一面,只是没想到两人这样有缘,不仅见了面,还知道了对方的姓名。   凌书意暗自欢喜,竟稀里糊涂地走错了路,玄天宫结界众多,转来转去竟然越走越远,正待原地想办法时,有两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其中一人正是今日见过的英招,另外一人面带风霜,似乎归来不久。   英招道:“我还当你这次赶不回来了。”   另外一人名叫陆吾,粗眉阔口,朗声道:“平时可以不回来,但这次一定要回来。”   英招笑道:“你啊,昆仑那边如何?”   陆吾道:“不过是些魑魅魍魉,英招不必担心。”又悄声问:“少主那个命定之人你见过了吗?长什么模样?好玩吗?”   英招道:“见过,但我并未与他有过多交流,性子如何也看不出来,但长得嘛……”突然目视前方,笑道:“正好,他来了,自己看吧。”   “嗯?”陆吾抬眼,见远处跑来一人,对英招拱手行礼,笑嘻嘻地露出一颗小虎牙说:“见过英主事。”   英招道:“是聚灵宫的凌小先生,这么晚,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凌书意不好意思道:“我出来找我的朋友,不小心迷路了,英主事先前交代过,是我自不量力了。”   英招道:“没事,小先生出门有因,所幸只是迷路,没有大碍,这样,你与我二人同行,我们将你送到沧澜筑去。”   凌书意连连道谢,跟在两人身旁,陆吾与英招相视一笑,像是终于发现自家少主隐藏多年的秘密,他自报家门,对凌书意说:“我叫陆吾。”   凌书意“嗯?”了一声,喃喃道:“陆吾?这个名字……好像昆仑山上的那只九尾白虎……”   陆吾“哈哈”笑道:“那是我的元灵。”   凌书意大惊:“你?!”   陆吾道:“这还有假,难道要现在给你变个尾巴出来证明一下?”   凌书意立刻兴奋道:“真的?可以变吗?”   陆吾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凌书意竟真的万分期待,他忙轻轻嗓子看向英招,英招笑着解围,打趣道:“今日太晚了,改天给他准备几个火圈,再变给小先生看。”   凌书意十分好说话,问道:“玄天宫内真的如书中记载那般,体内元灵都是上古的神物吗?”   英招道:“大多如此。”   凌书意又一次想到方才遇到的秦陆升,也不知他体内住着什么,难道是……   狐狸精?!对,一定是,不然怎么才见他一面,就能对他念念不能?凌书意可不傻,他从山脚下买的那些浓情蜜意的小人书也不是白看的,自然对自己的心境了如指掌。   不久,英招陆吾二人便将他送回沧澜筑,凌书意再三道谢准备回房,却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这才猛地记起此行目的……是“元宝!”   正想着,只见窗口处站着一坨圆滚滚的身影,凌书意忙跑进屋里,放下佩剑,问:“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元宝拍了拍翅膀算是回应,凌书意假意凶神恶煞地威胁道:“以后要早点回来!不然就把你关起来,再不放你出去玩了!我这次可不是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元宝显然不怕,十分傲慢地飞到桌上,来回踱步,凌书意戳了戳它蓬松的小脑瓜,将手中那颗仙果喂给它,又趴在桌面上看着它啄食果浆,想了想,神秘兮兮地小声说:“元宝,我告诉你一件事。”   元宝显然不感兴趣,对着仙果自斟自饮。   凌书意不管它,自顾自地抿着嘴“嗤嗤”傻笑,等了许久,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元宝,我刚刚好像……情窦初开了。”   元宝先是一怔,随后猛地抬头,将果子踹到一边。 第四十一章 我先洗个脸!   凌书意吐露心声之后,转身回到床上,他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很快便咧着嘴进入梦乡。   元宝独自一鸟站在桌上发呆,直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迈开脚步,幻出一道人形,走到床边,玄色长袍看似眼熟,若凌书意此时睁眼,便能叫出他的名字。   屋内烛光晃晃,那人随手拽过一角被子,盖在凌书意身上,皱了皱眉想:情窦初开?是对谁?英招?陆吾?还是沿途又碰到了谁?   此时沧澜筑外。   陆吾继续同英招说话:“好像就是个小孩嘛,长得是挺好看,但也没什么特别啊。”   英招道:“你才第一眼见他,怎知他特别不特别。”   陆吾向来自诩粗人,也确实不会表达,说道:“可能是我对他太好奇了,毕竟你也知道,少主平日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唯独对他十几年如一日的,旁事不提,对他可十分霸道,记得有一次少主使用观天石,我想从旁偷瞄几眼,他不但没让我看,还将我从屋里踹了出来!”   英招道:“谁让你凭白要看他的喜欢东西,他向来不许。”   陆吾道:“这还只是想看一眼,若是哪天不小心碰了一下,还不得破了我的元灵,将我扔去天坑喂狍鴞?”   英招笑道:“怎么可能,少主不是如此凶恶之人。”话间便到了一处名为玄天阁的地方,这里距离大殿不远,内有笔墨文卷,看起来是间书房,二人在此等候半柱香的时间,待帐帘后走出一人,同拱手道:“见过少主。”   这位少主不是旁人,正是方才在水洞里帮凌书意驱除百幻蝶的秦陆升,他先瞥了一眼陆吾,又上下打量一番英招,淡声道:“昆仑妖祸如何?”   陆吾忙说:“回少主的话,昆仑并无大碍,不过是有些低阶妖兽作祟罢了。”   秦陆升道:“哪些妖兽?”   “啊?”陆吾想了想道:“多为混沌之物,但已不成气候。”   秦陆升淡淡道:“不成气候你也要抵挡数月?”   陆吾眨眨眼,明显感觉不对,忙说:“是属下办事不周。”又看向英招挤眉弄眼,像是询问:这是怎么了?   英招不知,自觉退后两步。   陆吾叫苦不迭,遇事便退?这还算什么兄弟。   秦陆升眼底藏针,道:“此次回去你且查清楚,昆仑圣地突降妖祸十分蹊跷,混沌残余也有惧怕之物,不敢轻易去你那里造次。”   陆吾道:“少主的意思是,并非普通的……”   秦陆升斜乜点道:“邪灵王。”   英招一惊:“邪灵王不是早在百年前就被打破丹灵收押地心了吗?”   秦陆升道:“残灵尚在。”   陆吾不解:“可是残灵根本搅动不出风浪啊,除非有人收集他的丹灵碎片,但邪灵王的丹灵碎片早该泯灭了,怎么可以全部收集?”   秦陆升道:“想要得到邪灵王的力量,一部分就够了。”   英招道:“少主是说……昆仑妖祸是有人利用邪灵王的力量,引发的吗?”   “不止昆仑,应该还有别的地方,明日宴客时你先打探打探。”秦陆升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正事,心中却莫名地将这二人做起了比较,陆吾张扬,英招内敛,到底是谁呢?难道是陆吾?他这身形倒是有些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被反噬的可能性非常大,邪灵王的能力并非谁都能驾驭的了。”陆吾说着说着,便觉一道奇怪的视线不停地打量起他,抬眼正好对上秦陆升审视的目光,不明所以。   秦陆升道:“所以才会从妖兽入手,并没有直接用到自己身上。”又突然道:“陆吾。”   “属下在。”   “你会不会,胸口碎大石。”秦陆升问。   “啊?”陆吾眨了眨道:“不,不会啊。”   秦陆升淡漠地点点头,便转开话茬。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离开玄天阁,陆吾摸了一把额头问道:“你有没有觉少主今天有些不同?”又抱紧双臂搓了搓:“他平时就冷淡,今天都快赶上昆仑的冰山了,还有,他刚刚问我会不会胸口碎大石?什么意思?”   英招捏着下巴,沉吟片刻:“难道是要抵挡邪灵王的术法?”   陆吾道:“那是杂耍。”   “哦。”英招恍然大悟,笑道:“杂耍的话,你应该会啊。”   次日一早凌书意被“咣咣”地敲门声砸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道:“谁啊,不是说午时三刻吗?这天还没亮……呢啊!你是谁啊!”房门打开,凌书意猛地惊醒,跳开两步。   门外站着一人,衣着应该是聚灵宫的低阶弟子,但是看脸?又青又紫肿得面目全非,完全分辨不清何许人也,他费力地张了张嘴,含糊不清地说:“书意……我是齐更啊!”   “齐更?!”凌书意忙道:“你怎么了?”   齐更悲痛欲绝道:“我中毒了……”   “怎么中毒了?你吃了什么东西?”凌书意忙将他扯进屋里问。   齐更呜咽道:“我昨晚就顺手在路边摘了一个白色的果子……”说着就见脚底滚来一颗模样相同的,忙捡起来道:“就是这个!你也吃了?你怎么没事?”   凌书意说:“我没吃啊,是给元宝吃的,这果子没熟,不能吃啊。”   齐更道:“怎么可能没熟,又香又甜的。”   凌书意道:“是秦陆升告诉我的,他还说……”他还说什么来着?凌书意昨天被乱撞的心跳声冲昏了头脑,脑子里除了那张开开阖阖的淡色双唇,啥也想不起。   齐更问:“秦陆升是谁?”   凌书意脸庞浮笑,说道:“他是玄天宫的人,这种果子的看守,我们昨天认识的!”   齐更狐疑:“你为什么突然笑得那么恶心?”   凌书意“呸”了声,灵光一闪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他肯定知道怎么解毒!”   齐更听到解毒,拉着他便要出门,凌书意道:“你等等,我先带上元宝!”说着匆匆跑回床边。   元宝早就躺在枕头上听了半天,见他过来立刻装睡,凌书意戳了戳他圆嘟嘟肚皮道:“醒醒,元宝,我带你去见一个新朋友!”   元宝缓缓睁开眼睛,略有些困倦地站起来,凌书意刚想将他捧到手上装走,就见元宝再次倒了回去,凌书意道:“元宝?别睡啦。”   元宝球一样地侧过身,给了他一道背影,随后挥了挥小翅膀,身体平缓地起起伏伏,像是睡着了。   齐更等不及走过来道:“它什么意思呀?”   凌书意猜想道:“估计还困着,算了让它睡吧,咱们先走。”说着套上衣服,带着齐更出门。   待这边没了动静,元宝立刻睁眼准备飞身出门,却隐隐听到凌书意颠颠跑来的声音道:“既然不疼不痒那你先等等我,我去洗个脸!”   元宝陡然一惊,险些失衡,转头飞回枕头上还砸出一个小坑,来不及管那么多,当即躺好,怕露出破绽,还回想一番不久前的姿势,扭曲地摆好。   齐更急道:“你洗什么脸啊,我的脸都快没有了。”   凌书意道:“不行,我还得漱漱口!” 第四十二章 玄天宫还有坏人?   此时天色渐渐泛白,仙山琼阁若隐若现,凌书意昨晚误打误撞地遇见秦陆升,回来时还迷了路,正带着齐更停在一处岔口左右犯难拿捏不定时,飞来两只昨日见过的艳羽雀鸟,盘旋半空,显然是要为他二人带路。   凌书意不疑有他,跟着一路走去,果然潺潺水声将近,凌书意扭头问齐更:“我的脸洗干净了吗?真的没有脏东西?”   齐更哼哼道:“干净了干净了,你都问了一路了!”   凌书意放下心来,第二次走入那帘水洞,秦陆升还站在昨天的位置,听到脚步声抬眼,带着疑问。   凌书意忙咧开嘴打招呼,说明来意:“齐更不知道仙果没熟,误食了,若是让同门看见,估计会被笑掉大牙,今天过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帮他解毒呀?”   秦陆升瞥了一眼齐更,点头说:“可以。”   凌书意喜道:“那你能帮帮他吗?”   秦陆升道:“他随意摘食仙果,受到惩罚也是应该,我为什么要帮他?”   齐更自知理亏,脸上肿胀更甚嘴都张不开,拽着凌书意的袖口“嗯嗯啊啊”急得冒汗。   凌书意忙诚恳道:“齐更确实做得不对,我能代他道歉吗?他现在没办法说话。”又道:“其实昨天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也会和元宝一鸟一半吃掉仙果,多亏了你提醒我还没有熟,齐更运气不好,没有遇到你这样好的人。”   秦陆升道:“你这是在奉承我?”   凌书意立刻举手发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你帮了我好几次,你本来就是很好的人。”   秦陆升瞧他嘴角含笑,一双眼睛灵动顽皮,松口道:“想要解毒不难,不过要去云巅顶采一味灵药。”   凌书意忙说:“那我去采!等我采回来你能帮他解毒吗?”   秦陆升问:“你认识路?”   凌书意讪讪道:“不认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怎么走。”   秦陆升说:“玄天宫处处结界,不是我告诉你怎么走,你便能走得去。”   “也对。”凌书意看了齐更一眼道:“昨晚我从这里回去还迷路了,那要怎么办呢……”让秦陆升帮忙带路?可已经够麻烦他了,若现在回去找英主事?肯定要惊动凌归凌栖,齐更一大早来敲他的门,必定想着若非万不得已,不能被二位师叔知道此事,正待发愁之时,秦陆升已经走出几步,凌书意怔了怔,望着他的背影略显失落,今天晌午过后他就该走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或许是明年?但不知明年的玄天宫还会不会让低阶弟子进入,不让的话,他只能刻苦一点……   对没错,其实升入高阶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刻苦一点,凌书意心道,这不算什么,俨然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他得先将这条路记熟一点,明年过来才好找到人。又看向齐更,刚想说还是回去找二位师叔帮忙,却听秦陆升冷声道:“还不走?是让我一个人去?”   凌书意愣住,反应过来一扫心中惆怅,笑逐颜开地跑到他跟前问:“你要带我去吗?”   秦陆升道:“不然?你打算自己去?”   凌书意立即摇头,又对齐更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秦陆升道:“你怎么知道会很快回来?”   “嘿嘿。”凌书意道:“因为你厉害呗。”两人声音渐行渐远,秦陆升淡淡问:“你这样冒失前来,不怕我是坏人?”   凌书意道:“玄天宫还有坏人?”   秦陆升道:“哪里都有。”   凌书意道:“但你肯定不是。”   “为什么?”   “因为我会看相啊!不仅如此我还会算命,要是不信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算个命吧?”   算命?齐更透过洞帘望着凌书意的背影嘴角抽搐,算命这种行当早在玄祖那辈就不干了吧?   先不管齐更,秦凌两人兜转几圈便顺着青石台阶登上一处高峰,对望断壁残石,奇峰峻岭,原本以为那味灵药该长在悬崖边上,却没想到穿过林间,脚下的路越来越平坦,凸滕古木,满树繁花,石岩下掩藏清澈小溪,绵绵流淌。到了卯时旭日东升,厚重云雾演变成纱,浮在半空,荧荧闪闪,凌书意抬手去抓,却空无一物,他紧紧跟在秦陆升身后,惊叹道:“这里就是云巅吗?”   秦陆升点头。   凌书意收回目光,还记得正事,问道:“你说的灵药就在这里吗?”   秦陆升道:“就在这附近,它喜欢阴凉,不是长在树木下,就是长在岩石旁。”   这一片郁郁葱葱,树木石块众多,凌书意想了想提议:“不如我们分头找吧,它长什么样子?”   秦陆升道:“是一朵月瓣黄蕊的花。”   虽说是分头找,但秦陆升根本没怎么挪过脚步,凌书意先围着面前的两棵树转悠,没有任何收获,又跑的远一些,秦陆升见他十分认真的寻找也走到溪水边的岩石旁,那块岩石看似平滑,却在中心位置裂开一道细小的缝,只容得下一根小拇指。   秦陆升突然将手背到后面,面无表情。   凌书意找了许久都没见秦陆升所说的那朵月瓣黄蕊的灵药,于是趁着空闲偷偷趴在树后面,看了几眼让他情窦初开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此时站在一块岩石前负手而立,神情异常冷傲,手里似乎攥着一样东西藏再身后,弹指一挥间那东西又瞬间消失不见,凌书意哪里有闲空在意那些,光盯着秦陆升的侧身远望,就让他高兴不已,但一直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忙甩了甩头,心道正事要紧,毕竟齐更还在等他。   秦陆升又在岩石边停顿半晌,才换了个地方,之后的目光便从未离开凌书意的身影,凌书意机敏,猛地抬头,果然四目相对,秦陆升不躲不闪,公事公办道:“找到了?”   凌书意无奈道:“还没有。”随后向他走来问道:“你呢?”   秦陆升说:“既然那片林子没有,就该在岩石附近,再找找看吧。”   凌书意点了点头,一路寻到方才秦陆升站的那块石头前,他本想该不会在这个地方,却突然在岩石的缝隙中发现一抹亮色,急忙趴上去看,只见里面长着一朵月色白花,正是秦陆升形容的样子,怪不得他站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居然藏得这么隐秘,凌书意兴奋道:“秦陆升!在这里!我找到了!”   秦陆升挑挑眉,走了过去。   可找到解药的惊喜还没过去,难题也随之而来,凌书意围着岩石转来转去:“这要怎么取出来?”他伸出一根小指比了比,又用力地想将两块石头分开,但是纹丝不动。   秦陆升并没表态,等着凌书意自己想办法,凌书意再次伸进一根小指,发现里面空间不小,而且岩石底部架空,大概一拳高低,随即灵光一闪道:“可以把剑伸进去将它割断,这样就可以顺着缝隙掉在地上了!”   秦陆升猛地瞥他一眼,不悦地皱了皱眉,沉吟道:“不行。”   凌书意道:“为什么?”   “不能伤害花径,要保留完整。”   “啊……”凌书意怔了怔:“那怎么办?”   秦陆升不动声色地扬了扬下巴,说道:“需要把石头劈开。”   “劈开?”可这块岩石至少一人高,或许用术法可以将其击碎,但凌书意从未试过,也不知能不能行,刚想拔剑,便觉手腕一紧,连退两步,秦陆升摊开手掌,扬臂一挥,只听“轰隆”巨响,眼前的石头应声而破,凌书意目瞪口呆,惊叹道:“秦陆升,你也太厉害了!”   秦陆升眉目冷淡,面上并无起伏,道了声:“走吧。”   凌书意连忙从碎石上捡起那株灵药,吹了吹上面灰,捧在手里一怔,疑惑道:“秦陆升……这朵花怎么没有根啊?它是不是已经被人破坏掉了?”   秦陆升“哦?”   凌书意焦急地拿给他看,花径底部不仅没有根须,似乎还像新摘下来的,流着淡淡白浆。   秦陆升说:“没事。”   “可是你刚刚说不能伤害……”   秦陆升迟疑片刻,解释道:“它就长成这样,没有根。” 第四十三章 你怎么回事?   没有根的灵药被两人一起带了回去,齐更正靠在洞口自艾自怜独自垂泪,虽然他的眼泪卡在眼窝里面流不下来,但还是不能阻止他想哭的心。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眼看宴客大殿就要开始了,如果凌书意不能及时回来,或者秦陆升不能将他医好,他到底是放弃脸面去见识见识呢?还是躲在一旁做个没人理会的丑八怪呢?正待纠结难定,那二位已经一同走了回来,齐更刚要招手,就见凌书意落后秦陆升半步时不时偷偷看他,那模样怎么形容?含羞带怯的,还偶尔弯着眼睛傻笑不知想着什么美事,齐更不懂,他可是从小怂到大,凌岩不让做的事情,打死他也不敢,所以也就没有小人书帮着开窍,唯独觉得凌书意站在秦陆升身旁整个人都有些不同,但又说不上来,不过他此时根本管不了别人怎么样,还是先等着解毒要紧。   三人再次回到洞里,越过晶莹剔透的仙果丛往里,便有一张底矮的石桌,桌上放着落了灰的石臼,秦陆升拂净一块石头坐在上面,凌书意扶着齐更一同坐在旁边问道:“要怎么解毒?需要我帮忙吗?”   秦陆升说:“不用。”随手拿起石臼将那朵花扔了进去,凌书意见他认真捣药的侧脸异常好看,不禁偷偷挪了挪身子,觉得两人坐得太远,便又挪了挪,歪着头问:“秦陆升,晌午的时候你会去参加宴客大典吗?”   秦陆升说:“不去。”   凌书意想到他或许职位低微,不够资格,便没再多问,于是又凑近一些,安安静静看他捣药,时不时溜须道:“秦陆升,你好厉害啊,我从来没见有谁能徒手劈开石头。”   秦陆升垂眸,看不出情绪,淡淡道:“很简单。”   凌书意说:“一点也不简单!是你自谦了,齐更就劈不开,吴昊肯定也不行,我嘛,没准可以试一试,但肯定要使用术法,而且我的术法也不算精进,所以还是你更厉害啊。”   秦陆升平静非常,但眉心舒展。   凌书意又问:“对了,你们玄天宫也是修习术法吗?还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上次你帮我点灯的时候也好厉害,你的眼睛特别好看,河灯映在里面一闪一闪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秦陆升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但又看不出来,他正经道:“术法先后都有,玄天宫并非神明,无需将这里想得太过不同。”   “我知道。”凌书意说:“我爷爷说过,同在世间便各有职责,三宗五姓与玄天宫之间并不用分出高低贵贱,所以我对玄天宫只是好奇,并没有觉得低人一等。”又道:“对了我昨晚遇到了陆吾和英主事,陆吾说他的元灵是昆山九尾白虎,我早就听过他,好威风啊。”想了想又小声问:“秦陆升……你的元灵是什么呀?我可以知道吗?”   秦陆升转头,险些撞到凌书意的脑门上,他不知不觉已凑得这样近了,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着好奇,秦陆升抿着嘴并未说话,凌书意没敢猜他是狐狸精,便眨着眼睛笑道:“不过你长得这样好看,就算元灵是块石头也是这世间最宝贵的那块。”   秦陆升依旧停留在凌书意说陆吾“威风”那两个字上面,不悦道:“陆吾并不威风,他经常会用九条尾巴编成三根麻花,很丑。”   凌书意瞬间想象出那副画面,本想绷着,却还是捧着肚子“咯咯”笑起,秦陆升见他并不嫌弃,反而越发高兴,眉锁更深。   石臼里面的灵药已经碾碎,秦陆升走到齐更身边,见他的脸已经完全挤到一起,冷声道:“会痒,忍住。”说着便要将石杵沾着白浆碎屑涂抹在他的脸上,凌书意会错意,脸色瞬间一变,心道:不行!心上人还没亲手摸过我的脸蛋怎么能摸齐更的?!他立刻窜过去,忙将两人隔开,拿过秦陆升手上石臼道:“我帮你。”随后沾了满手药浆拍在齐更脸上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秦陆升点头,又道:“半个时辰后便能自行消肿。”   凌书意连忙道谢,又道:“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齐更肯定要倒大霉了,凌归师叔特别凶,被他知道,肯定会遭到惩罚,真的很谢谢你,能认识你真的很幸运。”见他转身要走,忙将空了的石臼递给齐更,问道:“秦陆升,咱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秦陆升道:“为什么不能?”   凌书意一喜,立刻邀请:“那你若有时间离开飘渺幻境,可以去聚灵宫找我,我带你去玩,聚灵宫虽然不像玄天宫一样如临仙境,也没有和你一样又好看又厉害的人,但是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若是去了,我能带你到处去游玩,对了还有元宝!到时候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秦陆升对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好”算是应下,转身离开。   凌书意没有再留他的借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想着以后肯定还能见面,便窃喜连连。   待半个时辰以后,齐更面上消肿,终于恢复本来面貌,他走过来戳了戳凌书意的背脊,狐疑道:“你怎么回事?”   凌书意立刻恢复往常的模样,大咧咧回头道:“咋啦?”   齐更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添油加醋道:“秦陆升,你是世上最好看的人,秦陆升,你好厉害啊,你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不是,我问你,谁的眼睛不是一闪一闪的?”又抖了抖鸡皮疙瘩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莫不是马屁成精了吧!?” 第四十四章 元宝!我回来啦。   凌书意吐了吐舌头,并未解释,两人回到沧澜筑时凌归正堵在门口,厉声道:“你二人干什么去了!”   齐更忙低下头说:“出,出去看了看。”   凌归怒道:“谁让你们到处乱走!昨天的话难道白说了不成?你何时这样不懂规矩!”又看向凌书意道:“是不是你带得头!”   凌书意眨了眨眼,并没反驳,嬉皮笑脸道:“师叔,你就要饶了我们这一次吧。”   凌归横眉:“你当这是聚灵宫的后院不成?简直无法无天!回去且跟你父亲说明,看他怎么罚你!”   眼看训起来没完,凌栖忙解围道:“好了好了,快回去洗漱洗漱,准备去大殿吧。”   凌书意谢过师叔,颠颠跑回屋里,道:“元宝!我回来啦。”   元宝依旧是走时那副样子,听到声音懒懒地睁开眼睛,像是刚醒。   凌书意惊道:“你也太能睡了吧!”又将它捧起来放在手心上颠颠分量,嘲笑道:“哎呀呀,好像胖了很多,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铜球了,以后肯定没有好看的小鸟喜欢你,也绝对娶不到媳妇!”说完并没在意元宝的反应,将它放进怀里走了出去。   正逢午时三刻,玄天宫大殿丹楹刻桷,直耸云霄,大殿前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三宗五姓的众位弟子,英招站在首位,客气寒暄,宴客大典一年一次,如凌归洛元之辈早已经熟悉流程,不过是互相奉承一番,简单茶点之后聊聊近况,但此举初衷并非如此,先前说过聚灵宫几十年前经历过一场浩劫,五门天师唯留凌忘风一人生还,当时不止聚灵宫,三宗五姓全都遭到程度不同的创伤,同样的妖祸肆乱,迫得民不聊生,正待愈演愈烈的紧要关头,凤母带玄天宫一众出手相助,才保苍生安稳,自那时起,便定下一年一次的宴客大典,无事吃茶,有事也好及时商讨,不要再等到事态严重,无法控制。不过那事过后,已相安多年,宴客大典便就真成了众弟子吃吃喝喝,见世面的普通聚会。   丹霄阁内早已备好茶点仙果,凌书意,齐更,吴昊属低阶弟子,只能坐在最后,碰巧他们三人一桌,还余下一个空位,齐更经历上午那场风波心惊胆战,吴昊开口问道:“你们俩个早上去哪了?”   凌书意才要回答,齐更忙道:“就随便逛逛。”凌书意“嗤嗤”笑了起来,偷偷将元宝捧到桌上,此时只有他们三个,倒也不怕被人发现,况且聚灵宫到处都是灵鸟,元宝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多稀奇,他随手抓起桌上的瓜子尝了尝,惊喜道:“这个葵花籽炒得好吃!”说着放在元宝脚下两颗,与齐更说话,元宝反应异常高冷,抬脚便将瓜子踹到一旁,似乎觉得不够远,又补上一脚,才算解气。   齐更道:“我怎么觉得这盘葵花籽格格不入的?”   凌书意本没在意,低头细看,果然满桌不似凡品的珍馐中夹着一盘黑乎乎的瓜子略显突兀,这时紫衣仆从又端来一盘糕点,凌书意错眼一瞧,惊喜道:“玄天宫也有红糖糕?”   仆从笑道:“从前没有,这是今年新加的点心,蛮蛮研究了几天才做出不错的味道,说是少主怕众位吃不惯玄天宫的食物,特意嘱咐的。”   凌书意突然想起还有一位要与他结定契约的少主,好奇地左右瞧瞧,问道:“你们少主不露面吗?”   仆从道:“少主很少见客,宴客事宜都是英主事操办。”回了话便微微点头,退了下去,凌书意咬了一口红糖糕,甜甜糯糯的美到心里,他不禁夸奖:“这么说来,玄天宫的少宫主还不错嘛。”   元宝不高兴地点了点头。   齐更忍受不住,颤颤巍巍地拿起一枚果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道:“这次不会再有毒了吧……”   “哈哈哈,玄天宫上桌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啊?”听到声音,三人连忙转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人,褐灰长袍,腰配玉牌,牌上刻有玄天符文,隐隐还能看到昆仑二字,正是凌书意昨晚遇到的两人之一,陆吾。   齐更吴昊并不认得,凌书意便介绍一番,陆吾是个自来熟,见还有空位便要就地坐下闲话一番,却猛地瞧见金绸面的蒲团上站着一只小东西,陆吾脚脖子一扭,明显抖个激灵,蒲团上不是别的,正是面无表情,十分冷傲的元宝,它看眼陆吾,像是在说:走开,这是我的位置。   凌书意刚要将元宝捧起来,就见陆吾额角冒汗,打哈哈道:“对了,少主还交代我去办事,我先去忙!你们吃好喝好。”又不知对谁解释道:“这红糖糕看起来不错,第一次上桌,我还没有吃过,刚好走到这就想尝尝哈哈哈。”说完又看了看元宝,一溜烟跑了。   凌书意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元宝仰头,细小的爪子将蒲团抓得皱成一团,它胸膛起伏,似深呼口气,飞到桌上,猛地啄了下凌书意的手指,凌书意回过神来,难得没有理它,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取一块红糖糕,包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宴客大典结束,英招面色略显浓重,对众人说:“方才秋老前辈以及各位代掌师兄都说了当地出现过异常强大的妖兽,这事太过离奇,也还请各位回去后将此事禀报众位掌门前辈,若是没猜错,这次的事端,该与邪灵王有关。”   齐更好奇心起,想抻着脖子细听一会儿,却怎么都没听清,于是扭头问凌书意,结果身边啥也没有,连吴昊都不见了。   吴昊被凌栖叫去召集弟子,准备返回雾山,而凌书意此时正带着不知为何气呼呼的元宝一路飞奔,元宝迎着风坐在他肩膀凛然不动,头一会儿向左边歪,一会儿又往右边甩,既不屑又轻蔑,直到它看清眼前的路,才眨了眨眼,迅速地飞了起来,凌书意忙道:“元宝你去哪!不要再跑丢啦!”   元宝难得“啾啾”两声算是回应,凌书意放下心来不再管他,几步迈进秦陆升那帘水洞,里面却空无一人,他急喘着喊了两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回音,又满怀希望地往里看了看,薄薄的肩膀还是慢慢地塌了下去,凌书意从怀里拿出那块包裹好的红糖糕,自我安慰道:“没事,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刚要将红糖糕放在石桌上,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连忙抬头,惊喜地咧开嘴道:“秦陆升!你回来啦!”   秦陆升点了点头,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怔了怔,问道:“怎么?”   凌书意忙跑到他跟前,将那块红糖糕递过去说:“这是刚刚吃饭时我帮你留的,我听说玄天宫第一次做这样的食物,很多人都没有吃过。”他眼下要走,也说不出什么拍马屁的话,便真诚笑道:“这个我吃过,我从小吃到大的,特别好吃,你尝尝看。”   秦陆升盯着那块糕点不知作何反应,半晌,才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凌书意满目期待地问:“好吃吗?”   秦陆升点点头。   凌书意瞬间高兴不已,说道:“跟我吃过的味道一样,那,那你吃吧,我得走了……”   秦陆升问:“你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个给我?”   凌书意说:“是啊。”想了想,又忍不住问:“秦陆升,你……这次什么时候离开缥缈幻境啊,嗯……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大概时间吗?因为我要招待你啊,所以我得提前……”   “今天。”   “啊?”   秦陆升说:“今天就可以离开。”又面无表情地问:“你要招待我吗?” 第四十五章 你的嘴角沾了东西。   从玄天宫出来已将近傍晚,回去的路程不算紧张,不少人选择在雾山留宿一晚,雾山也算玄天宫地界,内有一条十里天街,商贩酒楼应有尽有,供来往人士居住,并非玄天宫轰人,而是相对来讲住在雾山,要比住在处处结界的玄天宫内自在许多。   碰巧,虚雾阁秋白氏和聚灵宫的各位都选在同一间客栈,晚饭便一起坐在大厅里,众弟子果真都放开了不少,洛元是个酒葫芦,专爱浓郁辛辣的烈酒,他与凌归凌栖同桌,抱怨道:“玄天宫的酒真是没法喝,甜得愁人,你们说那能叫酒吗?说出去都给酒界丢人!”   凌栖笑道:“我喝着倒是不错,绵纯适中。”   洛元摆手道:“不行不行,那顶多叫甜浆,不能算酒,真正的酒还是我们虚雾阁自酿的一杯倒。”说着便品了一口,咂摸道:“甘香醇厚,激荡回肠,要不尝尝?”   凌栖道:“你这酒劲太大,我是不敢碰的。”   洛元哈哈大笑,又道:“吃过饭准备去哪?这边后山有一眼圣水温泉,难得来一趟,不去解解乏?”   凌栖说:“得回房睡觉,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洛元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凌栖道:“温泉聚灵山也有,何必在雾山上泡,况且这个时间应该有不少人在,还是不去了。”   洛元道:“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泡个温泉你怕什么人多……”   这边说着,凌书意三人坐在斜后方那桌支棱耳朵听着,齐更问:“你们喝过酒吗?”   凌书意说:“喝过啊,今日不还在聚灵宫喝了?”他时不时看向门口,像是等着什么。   齐更说:“但是那个虚雾阁的师叔不是说咱们喝的不能叫酒吗?”   吴昊道:“是酒,只是比普通的酒甜了很多,不醉人。”   “那醉人的酒是什么味道?”齐更偷偷瞥了眼洛元的酒葫芦,好奇不已。   凌书意说:“很好喝,喝完热乎乎的,我偷尝过我爷爷的。”   吴昊道:“我也喝过一点,没什么感觉。”   齐更左右瞧瞧,瞬间觉得自己跟朋友脱节,一双眼睛转悠两圈,飘向洛元的酒葫芦,心中不知算计什么,吴昊狐疑看他,齐更忙转开话茬,问凌书意:“怎么不见元宝啊?”   凌书意说:“它在房里睡觉,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特别能睡。”正说着,门外突然走进一人,凌书意瞬间眼前一亮,来人正是秦陆升,两人今日说定后,本想一起同行,秦陆升却说有事要办,晚一些自会赶上,此时客栈进进出出,两人对视一眼,秦陆升便要了间客房,自顾上楼,看来他并不想一起吃饭,只能明天一早再见面了,凌书意想。   “欸?”齐更道:“刚刚上楼的那个人不是秦陆升吗?”   凌书意咧开嘴道:“是啊。”   齐更胡乱地点了点头并不关心,他趴在凌书意耳边问:“我们现在是不是朋友?”   凌书意拍胸脯道:“当然是啊。”   齐更道:“那待会吃完饭咱们去……”   凌书意的心上人已然到位,开始调皮捣蛋,听齐更说完,道:“不行,你那样太冒险,不如这样……”   他二人嘀嘀咕咕,就是不带吴昊,吴昊刚正古板,想知道又不会凑去偷听,直到饭后各自回房,也不知他们打了什么算盘。   二楼天字间。   洛元独自一人上楼,略有微醺,便没去温泉解乏,此时一名小二路过,面带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道爷,我,我们掌柜的听说你想去试试后山的圣水温泉,其,其实不用去那么远,咱们店里的洗澡水就是从那取来的,你要是想洗,洗澡,小的给您烧水送来。”   洛元喝得鼻子泛红,打嗝道:“这怎么还是个小结巴啊,去吧去吧,多烧一些送来。”   小二连忙点头,转身跑了,洛元推开房门等小二将热水送来,摘下腰间的酒葫芦,走到屏风后脱光衣服,坐进了木桶里闭目养神,“吱呀”一声门响,洛元睁眼,警觉道:“谁?”   “道道道爷!是我,小,小二哥,我来问问您水温咋样,要是热了给您放点凉水!”   洛元“哦”了一声:“不用,水温正好,你出去吧。”   “好咧!那您洗着,有什么吩咐您再叫我!”随后关上房门,没了动静,洛元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小二哥的声音清脆利落,跟刚刚那个明显不同,他“腾”地起身绕过屏风,只见屋内整整齐齐,唯独桌上的酒葫芦没有了?!“嘿?!这是哪个兔崽子偷酒喝!”说着要追,几步了发现满地水渍,啥也没穿。   齐更趴在柱子后面等凌书意抱着酒葫芦跑回来,担忧道:“怎么样怎么样?被发现了吗?”   凌书意说:“就算被发现他也没穿衣服,你不就是想尝尝吗?喝一口再还他门口去,来得及。”   齐更没点胆子光想作祟,拿着酒葫芦闻了闻,颤颤巍巍地灌了一口“噗嗤”全都吐在地上,道:“这什么东西啊!也太难喝了吧!”   凌书意道:“真的,我尝尝。”还没倒进嘴里,历声传来:“凌书意!齐更!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又在干什么!?”   是凌归!他此时正在不远处阔步而来,凌书意身经百战,此时不跑就是等着挨罚,他忙把酒葫芦藏在身后说:“快走,满地酒味准被发现。”   齐更瞬间就慌了:“咋办咋办,咱们偷了洛元的酒,肯定会被罚的!”   凌书意咧嘴一笑,早有准备,他不知何时在柱子后面藏了一个客栈的酒壶,仍在地上,伪造现场:“喝酒是小,偷窃是大,我明天早点起来把葫芦还回去,你自己挺住,别让师叔去敲我的房门!”   齐更看见凌归就手脚发软,可凌书意已经先身士卒地为他拿着罪证跑了,两人兄弟一场,他这次必须不能再拖后腿。   但齐更的怂样势必拖不住凌归,眼看凌归怒火滔天就要上门,碰巧凌栖走了过来,一通求情,算是遮掩过去,凌书意趴在门缝听了听动静,算是松了口气,他将酒葫芦放在桌上,这东西现在肯定不能去还,很可能撞上刚穿好衣服的洛元。   元宝站在床边,像是醒来许久,凌书意一把将它捧起来,高兴道:“元宝!他来了,就是我上次跟你过的人,本来想想介绍你们认识,不过今天太晚啦,我就不去打扰他了,等明天一早,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发啦。”   元宝狐疑地盯着说完就睡的凌书意,陷入沉思,不知他嘴里说得他,到底是哪个“他”?   陆吾已经回了昆仑,英招并没有来到雾山,他?他……难道,元宝飞快地眨了眨眼,难道,是他?!   元宝一鸟坐在床边,无法入眠,直到半夜三更,凌书意迷迷糊糊地睁眼,竟然被渴醒了,他下床找水,随手拿起桌上的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显然被辣得一激灵,看清手里的酒壶,怔了怔,想要放回去,却猛一阵头晕,他喃喃道:“还真是一杯倒啊……”   凌栖说这酒劲儿大,并没有掺杂半点玄虚,连头牛舔上一舔都能晕倒,更别提凌书意几口下肚,已然站立不稳,他勉强还记得酒葫芦是别人的东西,没敢随意扔在一旁,而是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才步履虚浮地找床,没走几步,险些被椅子腿绊到,连忙稳住,隐隐看到元宝飞了过来,道:“元,元宝,你怎么变成四个脑袋了?”   元宝无法说话,但是眼神来看,略显担忧,凌书意摆摆手说:“没,没事,我能走!”话音刚落就要趴在地上,凌书意准备放弃挣扎,却没想腰身一紧,昏沉沉地脑袋便靠在了一处宽阔温暖的胸膛上,他疑惑不解,半睁着眼睛仰起头,竟然看到了秦陆升的脸。   “你……是做梦啊,这个酒还挺好的嘛……”   秦陆升眉头紧锁,抬手将他横抱起来,凌书意早已醉得不知是梦是醒,抬手便捏了捏秦陆升的侧脸说:“不疼啊……果然是梦”,又“嗤嗤”地笑起来,含糊道:“秦陆升,你离得我好近啊。”   秦陆升将他放回床上便准备起身,却突然被凌书意勾住脖子,四目相对,凌书意眼中朦朦胧胧,他望着秦陆升好一会儿,目光缓缓往下,惊讶地说:“你的嘴角沾了东西。”   秦陆升看不到,本想擦一擦,却猛觉嘴上一软,接着酒香扑鼻,他全身一僵,动弹不得,只觉一条甜腻的舌头在他唇边游走,凌书意不知何时吻住了他的嘴角,借口道:“不用找了,我,我帮你舔掉啦。”秦陆升双手收紧,半晌,又渐渐放松下来,轻抚凌书意额头,衔住他的舌头,反客为主。   凌书意明显不知这才是正确方式,他本就醉酒,只得攀住秦陆升的肩膀任他亲吻,直到晕晕乎乎地彻底睡着,还当是自己做了一个美梦,秦陆升目光深沉,帮他擦净嘴角的津液,扯过被子帮他盖好,才站起身,还未迈开脚步,只觉身体猛地一晃,便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第四十六章 你要是不舒服就“啾”两声   次日天明,齐更与吴昊早早下楼,大厅的桌子上已经备好早饭,等众人吃过后一同上路,可左等一波,右等一波,都不见凌书意出现,齐更瞥一眼正和凌栖说着话的洛元,忧心忡忡地问:“书意怎么还没醒啊?”   吴昊找了处地方坐下道:“再等等吧。”   与此同时,凌书意正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瞪着两只眼,他怕自己没睡醒,使劲掐了一把大腿根,嘶,疼的,也不怪他震惊,任谁一觉醒来身边睡个大活人,都要吓出毛病,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他的心上人,凌书意心里“噗通噗通”地乱跳,一眨不眨地盯着秦陆升,他本就好看,五官精雕细琢,轮廓线条分明,并不柔美,也不过分粗犷,一切都是刚好,凌书意不敢发出声音,也无所谓现在是真是假,只想就这么看着不要将他吵醒才好,但秦陆升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似要睁眼,凌书意惊慌失措,立即挺身装睡,本想等着秦陆升有所反应,再假装清醒,但许久之后,身边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好奇不已,偷偷地睁开一眼睛,正好对上秦陆升深邃黝黑的眸子,凌书意咧了咧嘴,笑着说:“早,早啊。”   秦陆升点头,淡定起身。   凌书意没事人一样轻轻嗓子,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啊?”   秦陆升面无表情道:“你喝醉了。”   凌书意看了眼桌上的酒葫芦,抓了抓头发,只知道自己半夜醒来口渴,估计是那个时候喝的,又问:“那你……”   秦陆升审视他半晌,确定他记不清,才淡淡说:“我住在隔壁,听见动静过来看看。”又补充道:“你摔倒了,我把你放回床上,但你拽着我的衣服,没有放手。”他这话不假,只是掩盖部分事实。   凌书意一阵脸热,昨晚确实在梦里拉着秦陆升亲……他不禁抿了抿嘴,忙道:“谢谢,要是没有你,我就要睡在地上了。”   秦陆升冷傲道:“客气。”   此时日照东升,凌书意看了眼窗外赶紧起身:“糟了糟了,来不及了。”又对秦陆升说:“你要不要一起下楼吃饭?”   秦陆升没有拒绝,也没答应。   凌书意整理一番,猛地想起缺点什么,立刻四下寻找道:“元宝?元宝跑哪去了?”又问秦陆升:“你昨晚有看见一只金色的小鸟吗?它就是元宝!”   秦陆升沉思,开口道:“屏风后面。”   “嗯?我去找找!”待凌书意跑去,秦陆升几步走到桌前,抬手对着一只茶碗轻点两下,只见那只茶碗瞬间变成一只肥嘟嘟的元团子,秦陆升看了几眼,心中嫌弃:确实很胖。又无事发生一般,走回原位。   凌书意找到了一圈,并未发现,疑惑地钻出来,却见一抹亮色近在眼前,高声道:“找到啦!”又将它捧起来对着秦陆升说:“看!这个就是元宝!”   秦陆升只看了一眼,算是认识了。   凌书意又戳了戳元宝毛茸茸的脑袋,笑得神秘兮兮:“这个,就是秦陆升。”   元宝呆呆傻傻,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咚咚”的敲门声传来,齐更在外面道:“凌书意,起来没有,要准备走了!”   凌书意应了声,对着元宝喃喃道:“怎么感觉你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呀?”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怀里,对秦陆升说:“走吧,咱们先去吃饭。”   秦陆升瞥向凌书意怀里的位置,不满地皱了皱眉。   门外的齐更垂头丧气,见凌书意出来说道:“洛元知道是咱们偷了酒葫芦,凌栖师叔帮着说情,就没惩罚,说是把葫芦还给他就行了。”又抬眼见了秦陆升,倒未多想,还当他们一早约好出门,毕竟两人本就认识。   此时大多弟子已经下楼,秦陆升在一众青衫白褂中十分突兀,凌归凌栖看他半晌,待三人走近,问道:“这位是?”   凌书意道:“他叫秦陆升,是我刚认识的朋友。”   凌栖问:“是玄天宫的人?”   凌书意说:“是,他刚好也要出门办事,和咱们同路。”   凌栖点了点头,问秦陆升:“不知,陆升是要去哪?”   秦陆升冷声道:“西南。”   凌栖迟疑片刻,笑道:“那确实可以一同走上几天。”又点了点凌书意的额头,如长辈般宠道:“昨天是又调皮了?快将酒葫芦还给洛元师叔,他少酒一天,可活不下去。”   凌书意嘿嘿笑道:“我知道错了,这就去还!”   秦陆升似乎不喜与旁人同桌,并未吃饭,凌书意随手拿了两个包子,帮他送到客栈门外,笑嘻嘻说:“我们就站在这里吃吧?”秦陆升略显嫌弃道:“站在街上吃食,成何体统?”   凌书意已然咬下一口,说道:“所以趁着现在没人快点吃掉啊!”   秦陆升举着包子不愿,凌书意吃完自己那个,问道:“你真的不吃吗?”   秦陆升说:“不吃。”接着便要扔了。   凌书意忙说:“别扔别扔!你不吃我吃啊!”,眼看包子就要顺着秦陆升的左手飞出,他突然低头,对着包子“嗷呜”一口咬了下去,秦陆升一怔,猛地缩回被舌尖扫过的手指,低声道:“胡闹!”   凌书意鼓着腮帮子眨眨眼:“是你要浪费的!”   手上还剩一半,趁秦陆升没丢,凌书意忙握着他的手腕顺势吃完,还仰着笑脸贴心地拿出汗巾让他擦手,秦陆升似嫌弃地将手甩到身后,又将酥痒的指尖,藏在了拳头里。   饭后一同启程,秋白氏路远,先走一步,虚雾阁地处东北,便就此别过,分道扬镳,凌书意与秦陆升并行,走在最后,他时不时看向怀里,低头自语:“元宝?”   秦陆升扭头,发现不对,又立刻扭了回来。   “元宝,你要是不舒服就“啾”两声,让我知道啊。”凌书意忧心忡忡,问秦陆升:“玄天宫的灵鸟也会生病吗?”   秦陆升道:“自然。”   行了大半日路程,到处荒山野岭,趁着休息片刻,凌书意躲在枯木后面,将木呆呆的元宝捧出来,小声道:“元宝?你到底怎么了呀?”   元宝依旧没有回应,除了眨眼,啥也不会,像是失了魂,凌书意帮它剥了两粒随身带的葵花籽,放在嘴边,依然没有反应。   秦陆升冷眼看着凌书意想尽各种办法,直到他将那只傻鸟捧在脸上乱蹭时,才拧起眉,低沉道:“走了。”   凌书意只得将元宝放好,抬眼看见秦陆升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三日之后,路过一处镇子,凌归虽不愿,但还是松口让众人休息一晚,镇上客栈简陋,只能三人一间,到也比不眠不休来得强,当然秦陆升特例,独自一间,且一早便去了自己房里,凌书意草草吃了两口晚饭,也急忙回去查看元宝的状态,屋内一张通铺,他与齐更吴昊同住,将元宝放在桌上,戳着它的小爪子开始犯愁,不久后齐吴二人推门进来,一同围了过来,对着傻了的元宝分析道:“我觉得像失魂。”吴昊说。   齐更也道:“是啊,眼睛一点神采都没有。”   凌书意道:“我开始以为是生病了,但是它三天不吃不喝也不睡,除了眨眼睛,连扭头都不会了。”   吴昊道:“不然试试唤灵术?”   凌书意正有此意,齐更道:“可唤灵术咱们只学了皮毛,也不知能不能叫回来。”   凌书意道:“先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刚准备从怀里拿出一道符箓,就听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齐更猛地站起来,惊讶道:“师父?!”   吴昊也道:“师父怎么来了?”   “不知道啊。”正待议论,敲门声响,吴昊忙去开门,只见本该留在聚灵宫的凌岩突然出现。   凌书意也站起来道:“爹?你怎么来了。”   凌岩面色严肃,对吴昊说:“让大家出来,我有事情要说。”   半晌,聚灵宫众弟子齐聚客栈院内,凌岩为首,负手道:“半个时辰后出发,秋白氏遭遇祸乱,前往相助。”   高中阶弟子觉得妖物祸乱稀疏平常,应声后回房间收拾行李, 三名低阶弟子面面相觑,除了第一次试炼,他们还并未经历过这些,凌岩见他们三人站在原地,走了过来,凌书意是他儿子,吴昊是他最器重的弟子,还有齐更,虽然平庸但是也是从小教育到大。   他想了想道:“此次凶险,你们三个,作何打算?”   凌书意方才就有疑惑,不禁问道:“爹,秋白氏为什么会突然遭到祸乱,我们前几日还见了程长老,没听他说起这事。”   凌岩道:“就是前几日发生的,今日才得知消息。”   吴昊道:“是玄天宫内说的那种强大妖兽吗?”   凌岩:“正是。”   吴昊又道:“师父,那种妖兽是不是我们第一次试炼时碰到的?”   凌岩道:“是”,又道:“你们也去收拾吧,是去是回,自己斟酌。”   凌岩走后,三人聚头商量,吴昊提议是去,他道:“这些事情以后总要面对,多一番经历也好,虽说或许帮不上什么,但只要不添麻烦,就该没事。”   凌书意没有异议,齐更见这两人没一个怕的,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道:“那就一起吧,要是真的遇到危险,你们两个得保护好我,我可是成绩最差的那个。”   吴昊皱眉道:“成绩差还这样理直气壮。”   齐更道:“你以为谁都像凌书意一样吗?我这是正视自己。”   吴昊道:“书意是书意,你这样比不对,还是要自己刻苦。”   凌书意半句话没说,放任他们两个斗嘴,匆匆跑回房间准备先把元宝的魂召回来,之后再去问秦陆升是否同行,谁知刚一进门,就见傻了三天的元宝竟然动了!   凌书意大喜, 并未注意桌上多了一只花色不同的茶碗,元宝正抻着小短腿不停地踹它,似乎要将它踹到地上,还未得逞,凌书意便将它捧起来,对上它金灿灿的小眼睛,兴奋道:“元宝!你回来了!?”   元宝瞥了一眼那只没有摔碎的茶碗,十分遗憾,随后高傲地仰起头,拍了两下翅膀,算是回应。 第四十七章 找人   元宝可以自行恢复,凌书意开心不已,他又急忙跑去秦陆升的房间,却扑了个空,桌上只留了下一直张字条,上面行云流水几个字,写道:西南,秋白氏。   想来是先走一步。   路上才知道聚灵宫已经赶去了一部分人,凌岩之所以过来,是希望大家加快脚程追上秋白氏一行,凌归问道:“师兄是说,除了妖兽之外,还有秋白氏自家养的蛊虫暴起?”   凌岩:“嗯,若是单纯的妖兽侵袭想来秋白氏还能抵挡一阵,无需千里求援。”   凌栖问道:“可秋白氏的蛊虫向来温和,都是行医救人用的,怎会莫名暴起?”   凌岩沉吟片刻,道:“还不能确定,但信中所说,已有不少体血养蛊的弟子受到影响,精行错乱,暴毙身亡。”   “这……秋白氏所有高阶弟子包括程长老都是体血养蛊……”   凌岩道:“所以要加快脚程,看程长老是否有碍。”   夜林山路,步履如飞,凌书意三人紧紧跟着,多少落后一些,越往西南,越觉道路难行,弥天大雾,天短夜长,齐更耗力不少,此时半拖着吴昊,疑惑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怎么没到申时天就暗了下来?不下雨不阴天的。”   凌书意道:“确实,从昨天起我就算着时辰,巳时才亮申时已黑,不知道秋白氏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齐更说:“我觉得师兄们都快飞起来了,啊啊吴昊我真的快累废了,看来高阶术法还是有用。”   吴昊道:“自然有用,眼下这种时候,只要不给师兄们添麻烦就好。”   元宝站在凌书意的肩膀上,始终盯着浓雾后的某一点,凌书意低头看了看脚下,又环顾四周说:“我总觉得不对。”   吴昊道:“怎么?”   凌书意道:“咱们走了两天,还没有追上的程长老的脚步,就算前辈脚程快,但他身边的低阶弟子呢?肯定会落下一些,不可能毫无踪迹吧?”   吴昊点头:“你的意思是……程长老他们出事了?”   凌书意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显然我爹也发现了不对,咱们已经在这片山上绕了半天,我估计他们是在找人。”   “找人?”齐更说:“找程长老他们?”   此刻又到申时,天色渐暗,头顶波谲云诡层叠翻滚犹如暴雨将来,顷刻,整座山便被笼罩在黑夜之中,看不清脚下的路。   果然,凌岩带人分开两拨,再次转了回来,明显在寻找什么。   凌书意道:“咱们也四处看看,没猜错的话,程长老他们就在这座山上。”   吴昊点头,只是这荒山之中,除了枯木野林,并未发现任何蹊跷,齐更犯难,盲目转了一圈:“这样怎么找?连个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吴昊道:“或许有屏障结界。”   凌书意沉吟半晌,打一记响指道:“秋白氏行医用蛊,可以看看地上有没有异常的药粉之类,想来程长老阅历深厚,遇到这种事情绝不会坐以待毙。”   齐更茅塞顿开:“说的也是!没想到大家说你聪明丝毫没有弄虚作假啊。”   吴昊道:“第一次试炼时,也是书意发现了不对。”   元宝拍了拍翅膀,瞥他二人一眼,挺起胸膛,略显骄傲。   三人并未分开,免得有人走丢为凌岩等人徒增麻烦,只是夜路难寻,手中的灯笼恍恍惚惚,照不真切,凌书意每走三步便蹲下翻翻草丛黄土,只见几粒微小的粉末零星闪闪,吴昊则观察身旁的树干,突然,抬手抹了一把,凑到鼻间闻了闻,忙道:“书意,你过来看。”   凌书意似乎也有发现,走过去说:“怎么样?”   吴昊道:“这树上有一股奇怪的药粉味道。”   凌书意同抹了一把,凑到鼻尖,又蹲下翻了翻地上的草丛,果然,有着同样细小的药粉,他忙喜道:“应该在前面!”   可前面除了越发浓重的夜色,空无一物,吴昊断定:“该是结界,找师父过来看看。”还未喊人,却发现方才还在身后不远处的两行人,竟没了踪影?   吴昊疑惑:“人呢?”   齐更从后面赶上来说:“听师叔们说这边没有,好像去另外的方向了。”   凌书意不解:“咱们都能找到,我爹也应该找得到啊……”   齐更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方才蹲在两人后面啥也没发现,此时搭在吴昊肩膀上说:“这就证明咱们厉害呗!”   厉害与否先放一边,既然找到了方向,也不能干等着,吴昊道:“我们先去看看,找到正确的位置再去喊师父他们过来。”凌书意点头,三人顺着并不明显的药粉找到一处空地,这里除了树木稀少,并没有不同,齐更心惊胆战,躲吴昊身后说:“这看起来也没有结界啊,要不然咱们还是先去找师父吧。”   凌书意与吴昊对视,点了点头,人大概就在这里,但还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三人不好冒然行事,才要记好位置去找凌岩,凌书意脚下猛地一软,赶忙低头,只见三人所处的空地正在缓慢塌陷,惊呼一声:“快走!”   话音未落,三人便伴随齐更的鬼哭狼嚎一同掉了下去。   地洞似乎很深,凌书意无处借力迅速坠落,他紧闭双眼挥动四肢,同样叫得惨烈,似乎这样落下去时能摔轻点?可这地洞也太深了吧!怎么半天了还没着地?   他心道:这里到底是地方?似乎还有莫名的凉风从地面吹起,又侧耳听了听动静,竟然发现齐更的声音消失了。   “欸!凌书意?别叫了!”   “书意?”   猛地喊声,凌书意猛地停止乱挥,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眼,只见齐更吴昊近在眼前,他二人除了身上沾了些土并无大碍,凌书意又瞥了眼地面,见自己依旧腾空并未着地?他晃晃头脑缓缓心神,才惊觉自己似乎躺在一个人的臂弯里。   凌书意微微扭头,瞬间瞪大眼睛,立刻攀住那人的肩膀,问道:“秦陆升!你怎么在这?”   秦陆升淡淡道:“找人。”   凌书意问:“你也是来找程长老的吗?”   秦陆升:“嗯。”   凌书意道:“好巧,我们也是,你找得如何?他们确实在这附近吗?”   秦陆升说:“不远。”说完转身便走。   齐更拍干净身上的尘土,抬眼时怔了怔,问吴昊:“他们……这样走路不累吗?”   吴昊道:“忘了吧。”   齐更惊疑:“忘了?!谁抱个大活人走路能忘了放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最近总有小可爱说忘了今生的剧情(其实我也)以及,不想看前世的评论(但是这篇就是前世+今生X3。)简单说一下!这篇大概分三卷,开篇古今穿插,之后转前世叙述前因,再转今生交代结果,其实文案早就说了,既然没说清楚,就再细致补充一下,剧情来讲应该是4/6或者5/5,如果这文没V的话我不会废话,但是既然V了还是要说一声,前世的剧情还要3-5W,毕竟现在一个便当还没发,两人也刚亲了一回嘴,所以不想看前世的小可爱,可以及时止损,毕竟买文还是要买喜欢的,这个怪我没说清,还有一点,少公主今生还没恢复记忆,他只是恢复了能力,所以他可能……全本预计是20-25万,大家酌情。 第四十八章 人各有命   别说,还真的有,不仅抱着的那人忘了,就连被抱的那个人,也忘了,两人就这么一个姿势走了许久,不知真假,都毫无察觉。   山洞十分空旷,距离三人落下不远,便有一道紧闭的石门,沿路的石壁上悬着蜡烛,看样子已经燃烧几天,似要油尽灯枯,石门两侧雕刻古老符文,被灰尘掩盖,年代久远,直至走到门口,秦凌二人才对视一眼,随后凌书意挪开双手,秦陆升将他放在地上,就像无事发生。   凌书意偷偷将手背身后蹭蹭了上面的细汗,他难得紧张,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此时一张嘴“砰砰”的心脏就要脱口而出,他深知眼下并不是回味的时候,轻咳一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陆升说:“不知。”抬手一挥,石门便缓缓打开,待齐更吴昊赶上,一同进门,齐更胆小如鼠,怕里面藏着妖魔鬼怪,拽着吴昊躲在最后一惊一乍,却没想到门内除了一张石桌,几把石椅,甚都没有,便道:“没人啊?”   吴昊不语,目光挪道桌面的茶壶上,凌书意也有发现,拿起还未喝净的茶碗说:“还是温的,应该有人刚走不久。”又见桌上躺着一块的木牌,忙拿起来,惊喜道:“这是秋白氏的符牌!”   吴昊道:“那就该在这附近,先看看室内有没有机关或是障法。”说罢,两人分开寻找,秦陆升嘴上说着找人,结果站一旁动也不动,齐更自认没有什么本事,也不去瞎掺和帮到忙,磨磨蹭蹭凑到秦陆升身后以防哪里突然冒出个妖兽把他吃了,秦陆升冷眼瞥了过来,齐更畏畏缩缩地笑了笑。   秦陆升并未说话,又将目光挪道凌书意身上,见他不停敲打墙壁认真的眉眼,莫名问道:“你为什么去聚灵宫。”   齐更一怔,眨了眨眼,哈哈笑道:“聚灵宫是三宗之首,谁都想去啊。”   秦陆升道:“是吗。”   齐更连连点头,又道:“不过我资质愚钝,不如凌书意。”   秦陆升扬了扬下巴,冷声道:“当然。”   齐更背后腹诽:又不是夸你,你在自豪什么?两人本也不熟,便再无话可说,突然“轰隆”一声,地面随之晃动两下,凌书意无意转动一把石椅,竟然找到了隐藏在墙壁上的机关!   “在这里!”   四人再次聚在一起,穿过那道机关石壁,不出所料,秋白氏一众果然困在里面。   程长老席地而坐,身后的弟子或躺或靠,还有一名唇色发紫痛苦难当,他听见动静缓缓睁眼,不禁捂住胸口闷咳几声,凌书意赶忙上前,却听程长老道:“别动!”   凌书意道:“前辈!您怎么样?”   程长老道:“你面前有一道毒瘴,不可乱动。”看清他的模样又勉强笑道:“是聚灵宫的小凌子啊,与你父亲还是有几分相像,但更像你娘。”他模样十分痛苦,原本健朗的白须老者,憔悴难当,但目光却神采依旧,是有掌门之风。   凌书意不得已蹲下道:“前辈,现在要怎么办?您遇到了什么事情,怎样才能将您从毒瘴里救出来?”   程长老摇头道:“光有你们几位恐怕不行,若是你父亲在身边,或许可以试试。”   “我爹来了!不过,不过他们还没有找到。”   程长老笑道:“哦?这凌岩也是越大越回去了,竟还不如自己的儿子厉害。”   凌书意道:“怕是爹爹心急,没有注意,前辈可知这里怎么出去?我去把爹爹叫过来。”   程长老又猛咳几声,道:“除非原路返回,不然顺着地洞出去,便直接出山了。”   凌书意无措:“那要怎么办?”   程长老目光深远,长声道:“这次……或许是秋白氏最后一劫了,若是能逃过去,我这一辈子,也算对玄宗有所交代。”又看向凌书意和蔼道:“不知,程玉如何了?你们一个辈分,他有没有哪里不服管教,跟爷爷说说?”   凌书意一怔,目光闪躲道:“程,程玉很好。”   “哈哈哈。”程长老道:“很好就好,这孩子啊,从小体质不行,若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将他送去聚灵宫修习,无论如何,也比让他强行练蛊饱受煎熬来得自在,程玉,虽然不是我亲孙儿,但我也希望他日后能好好的,秋白氏虽说行医救人上百年,可以体血养蛊,还是太过难挨了。”又咳声笑道:“可不能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帮他遮掩错事,若是被爷爷发现,待恢复之后,可是会训人的。”   凌书意垂了垂眼,又忙咧嘴笑道:“我怎么敢骗您啊!若是我撒谎了,到时候随便您怎么罚我,我肯定不躲不闪。”又不自在地站起身说:“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几个先去找找出路!”   程长老点了点头,便闭上眼睛自行调息。   离开秋白氏被困的洞穴,四人再次回到方才的石室,齐更皱着眉道:“程长老也是用心良苦,若是知道程玉偷偷修习禁术,不定有多失望。”   吴昊道:“现在还不知程玉是不是真的修习了禁术,你不要妄下断言。”   齐更嫌道:“你是木头脑袋啊?那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出来,不信你问凌书意,那天他和程玉一起晕在凌霄岩的。”   凌书意说:“先不说这些,咱们先看看怎么出去,找人过来吧。”   四人分开行事,凌书意与秦陆升一起,看起来有些低落,他其实很想跟秦陆升说一说程玉的事,但现在还知聚灵宫会如何处置,是隐瞒到底,还是公之于众,就算他再信得过秦陆升,也不能因此将这事随意说出去,毕竟是对是错那都是程玉自己的事情,他若四处宣扬,哪怕是对自己的心上人,都是他的不对。   秦陆升垂眸瞥他一眼,不知不觉走到了方才落下位置,凌书意叹了口气,还没张口,手腕便是一紧,他不明所以,抬眼问道:“怎,怎么了?”   秦陆升道:“想上去吗。”   凌书意忙说:“想!”   秦陆升说:“闭上眼睛。”   凌书意立刻闭得严严实实,过了半晌又偷偷睁开一只:“不可以看吗?”   秦陆升严肃道:“不可以。”   凌书意立刻听话道:“那我不看。”他话音刚落,只觉腰身一紧,便被人抱了起来,随后一阵风起,幽暗的洞里似乎闪过一片炸眼金光,凌书意只觉秦陆升的双手突然离他而去,身体一瞬的腾空,还未慌张又立刻稳稳落下,“抱紧”秦陆升的声音有些不同,似乎是从胸腔里面发出来的,凌书意忙趴跪着摸索上去,只觉手上触感平滑,是丝绸?可又不如丝绸柔软,像极了某种雀鸟的羽翎,还不能确定,便觉一阵强风迎面而来,身旁似有一双巨大的羽翼带着他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人各有命,你无需因为旁人的经历过往太过伤神。”   凌书意怔了怔,似乎找到了他长颈之处,搂住道:“秦陆升,你是在安慰我吗?”   秦陆升并未再次开口,凌书意蹭了蹭他颈间稍显细软的羽毛,道:“秦陆升,你真好。”   第四十九章 元宝!怎么办!   不知多久之后,凌书意怀里的脖颈退去了蓬松的羽毛,他再次落在熟悉的怀抱当中,问道:“可以睁开了吗?”   秦陆升应了声可以。   凌书意才颤动睫毛,露出一双干净的眸子,笑问道:“刚刚你的元灵吗?”   秦陆升抱着他落在地上道了声“是”。   凌书意眨眨眼问:“是一只大鸟!对不对?”   秦陆升皱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称呼,冷淡道:“去找人。”   凌书意吐了吐舌头,知道办正事要紧。凌岩一行人兜兜转转绕行几圈,突然听到凌书意在不远处喊他,忙走过去,却一眼瞧见了秦陆升,怔楞片刻,并未说话,凌栖跟在后面,笑着上前道:“师兄,这位叫秦陆升,是书意在玄天宫认识的朋友。”   凌岩看他一眼,顿了顿,点头道:“知道了。”又问凌书意:“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齐更吴昊呢?”   凌书意忙说:“我们几个找到程前辈了!”   凌岩道:“当真?”   “嗯!程前辈和一众秋白氏弟子都被困在地洞里面,就在前面。”   “快带我去。”又问:“程长老怎么样了?”   凌书意道:“被毒瘴困住了,程长老还好,但有一名弟子快要坚持不住了。”   凌岩眉头深锁,直至方才塌陷的洞口问清大致距离,回首厉声道:“都随我一同下去。”凌书意等了等,待众人走后,才准备与秦陆升一同,刚要纵身跃下,就听“沙沙”的草木声从耳后传来,他猛地回头,只见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谁?!”凌书意立刻起身,追了过去。   深山路峭,横枝杂草,天色黑的异常,看不见月色星光,凌书意手中没有灯笼,除了一双灵敏的耳朵分辨方向,别无他法,所幸那人跑得不快,步履不稳,越过一片树林,凌书意突然停下脚步屏息凝神,那人果然靠在一颗树上停歇片刻,正待出发,凌书意迅捷而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树枝,抵在那人颈间!   “程玉?!”凌书意惊道:“怎么是你?”   眼前不是旁人,正是本应身在聚灵宫的程玉,他气息不稳,瘦骨嶙峋,颤声道:“书意……”   凌书意忙松开他道:“你,你不是应该在聚灵宫?”   程玉眼中哀绝:“我听说秋白氏出事了,想回来看看。”   凌书意问道:“我爹让你回来的?”   程玉缓缓摇头:“是我自己偷偷回来的,师父他……把我关起来了。”   凌书意道:“那,你是怎么听说的?”   程玉道:“知良,知良来看我时,不小心说漏嘴的,我放心不下就恳求他帮我逃出来,书意,我真的担心堂祖父和秋白氏有个三长短,但我的身体实在耗损太多再加上没有灵力,也不知回去还能不能帮上忙。”   凌书意眸底闪过一丝疑惑,又道:“这里距离秋白氏还有多远?”   程玉答:“很近,八十里左右。”   凌书意松开的树枝,再次抵上他的脖颈,险些刺入肉里,瞋道:“你撒谎。”   程玉无辜,忙摇头道:“撒,撒谎……你何出此言……”   凌书意道:“秋白氏遇袭几日才送出消息,聚灵宫距此上百里,你身体虚弱,怎能有如此快的脚程?”   程玉道:“我日夜兼程……”   “不可能!”凌书意道:“除非你会飞,不然没有灵力,你如何不眠不休走到这里?”   程玉皱眉,还想狡辩:“书意……我真的……”话音未落,只见凌书意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程玉怔了怔,面色阴沉下来。   凌书意手中正是地洞石室里发现东西,上面除了秋白氏的符文,还刻了一个玉字,玉字常见,他看见之时并未多想,可此时,却恍然道:“是你将程长老关起来的?”   程玉抬手锁住他的手腕,力道出奇,生生将抵在颈间的树枝挪开些许,笑道:“怎么可能,他是我堂祖父,是你误会了,地洞那么深,我怎么下得去?”   凌书意哂道:“我何曾说过,程长老被关在地洞里了?”   程玉似笑非笑,还欲狡辩:“我自然是听见你和你父亲的对话。”   凌书意道:“既然听了到实情,你为何要跑?既然担心程长老安慰,得知他身陷险境,你为何要跑?”   程玉遮掩不住,顿时青筋暴露,气急败坏道:“要你多管闲事!”   凌书意道:“果然你是将程长老关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玉不知哪里提上一股邪力,将凌书意挥开道:“你知道个屁!秋白氏在他的带领下都要灭门了!我名门大姓,百年风雨!不比你聚灵宫差一丝一毫!竟要毁在他的手上,我怎能同意!”   “你……”凌书意道:“秋白氏衰落完全是因为体血养蛊多数人无法适应,怎么全怪在程长老身上。”   “放屁!”程玉怒目切齿:“还不是他优柔寡断!确实,蛊虫不好与体血融合,但若强行试炼,从幼时培养,就算十人不成,百人也总会出一个两个!哪里像他!见人体质不行,或是劝退或是不收!导致我秋白氏如今青黄不接!他有何脸面再任掌门!我念他是我堂祖父将他关起来而已,免得他坏我重整秋白氏的大业!”   凌书意嗔目:“秋白氏此劫……是你造成的!?”   程玉哈哈大笑,瞳孔瞬间血红,拔剑而出:“凌书意,我本不想杀你,怪你知道的太多!今日就给我闭嘴吧!”   语毕,剑招夹杂血色而来,凌书意急忙闪身,凭空画出一道屏障,他手无寸铁,不可硬接,好在程玉体弱,动作迟缓,虽禁术剑气强胜但也够他躲,突然,秦陆升不知何时而来,叫他一声,扔过一把剑来,凌书意立刻接住,拔剑而出,迎了上去,程玉抵挡不急,他本就被凌忘风驱走大部分邪气,如今还未恢复,节节败退,凌书意并未因他体弱手软,攻势渐猛,一路将他压至悬崖边,程玉脚下打滑,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他嘴唇青白,怒不可揭:“凌书意!我秋白氏如何关你一个外人何事!”   凌书意费力压制他那只嗜血邪剑,咬牙道:“你秋白氏如何我确实管不了,我现在只管你身为聚灵宫弟子偷习禁术,私自出山,无论哪一点我都管得。”   程玉无法再退,最后甩出一丝蛮力,将凌书意推后几步,凌书意大惊,只见程玉自顾向后仰去,急忙扑去营救,程玉却已跌落数仗,他面含怪笑,凌空划出一道阴符,瞬间一串婴儿啼哭从天边传来,随着黑云翻滚,一只九头异鸟俯冲而下,稳稳接住程玉,程玉站在异鸟背上狰狞不堪,随即又是一道阴符贴面而来,凌书意不及躲闪,人已被秦陆升拖至身后。   眼前又是一只虎身鹰脸巨兽,嘴中喷出“嗷呜”怒吼,不待凌书意反应过来,迅猛扑上,他下意识想将秦陆升推到一旁,却被秦陆升单手搂住腰身,宽袖一甩,轻身躲过,凌书意忙问道:“这是妖兽?”   秦陆升道:“上古凶兽。穷奇。”   “穷奇?!”凌书意震惊:“是程玉招出来的吗?”   秦陆升点头,只见那凶兽再次袭来,周身汹汹烈火,所到尽是灰烬,凌书意难挡灼热,明明距离几尺之外,却要被烧焦烤糊,秦陆升垂眼,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埋进自己怀中,又瞥向凶兽,眼含凌厉,凶兽似有胆怯,不禁退后两步,凌书意被护得严严实实,不知此时发生何事,只觉耳边生风,似乎被带飞起来。   看来是凶兽太过强大,秦陆升也无法抵挡,他一手抓紧秦陆升都衣襟,一手五指摊开放在他胸口之上,生怕他有所闪失,以便迅速将他推开,半晌,风声停止,凌书意双脚落地,他从怀里仰头,脸色微红,手指更甚,显是火烤造成,秦陆升眉头紧锁,道了声:“出山了。”   凌书意松了口气问:“那只凶兽没有追来吗?”   秦陆升道:“没有。”又握起他的手指轻柔片刻,道了声:“你在这里等人出来,不许乱动。”   凌书意忙问:“你去哪?”   秦陆升并未答话,几个闪身不见了踪影,顷刻,山中金光突起,驱走诡异黑云,穷奇猛兽怒吼震天,仿佛化作一团火球腾空而起灼烧四野,在瞧那道金光,拖尾展翅,长鸣于天,直入穷奇心腹,震得那物四分五裂。   凌书意震撼不已,猛然发觉,这只大鸟,不久之前以同样的方式救过他,就在第一次下山试炼的时候。   一炷香功夫,凌岩等人带着秋白氏一行走出了地洞,出口就在凌书意附近,众人汇合,一路前往八十里外的秋白氏总坛。   路上,凌书意犹豫再三,还是将程玉的事情告诉父亲,凌岩似乎早有预感,他道:“这事便是程玉逃脱两日之后发生的。”   凌书意偷偷看了一眼程长老,本以为他会痛心疾首,却没想平静异常,似乎见惯风波,问道:“小凌子可有大碍?”   凌书意道:“前辈,我没事。”   秋长老道:“没事就好,程玉的事情我已知道,具体如何,还是先等回去再议。”又沉声道:“他若是修炼禁术,祸害苍生,我定不能留他!”   凌书意放下心来,只见凌岩腰间的香囊里鼓鼓胀胀,竟还漏出一撮金色的绒毛!   元宝?!他此时放松才想起半晌没见的元宝,忙将父亲的香囊要过来,道:“爹,元宝怎么在你这里?”   凌岩想了想,道:“他一直在地洞里,方才一起出来的。”   凌书意赶紧躲在后面打开香囊,放元宝出来透气,元宝抖了抖被压扁的羽毛,又跺了跺没伸展开的小爪子,凌书意发现了大事,急于跟它分享,将它捧在手里,急切地说:“秦陆升!”   元宝本还在整理羽毛,听到这话,猛地瞪起眼睛一惊,它不自觉退后两步,望着凌书意动也不动,凌书意大喘气道:“元宝元宝!我知道秦陆升是谁了!我猜他根本不是看护仙果的狐狸精!”   “他是玄天宫的少宫主!”   哦,元宝明显松了口气,凌书意再次将它捧进一些道:“你也见过他的,他就是之前那只救过我和齐更吴昊的大凤凰!我猜他肯定知道我是要和他结契的人,特地来看我是什么为人的!”凌书意心道:玄天宫内就连陆吾英招那样的神兽都是下属,那么秦陆升的元灵是九天之后,必定是少宫主不可。   元宝点了点头,十分冷漠。   凌书意紧张道:“怎么办元宝,可是我喜欢他,我要怎么跟他说?他那么厉害,是凤凰,还是玄天宫的少宫主,他会不会……欸!元宝?你怎么了?”   元宝不知听了哪句之后明显一怔,随后再次失了魂般,连退几步,“扑腾”一下,坐在了凌书意的手心上。 第五十章 解释清楚,让他安心   众人赶到秋白氏总坛,已是次日天明,经过几日共同抵抗,突袭的妖兽被收服一些,虽眼下恢复平静,但依旧危机四伏,尤其是蛊池中的母蛊药虫,或暴起或死亡,十分棘手,所幸秋长老及时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聚灵宫高阶弟子凌劫手提佩剑,迈进秋白氏的药圣堂内,此时程长老,凌岩,凌归,凌栖以及秋白氏大师兄程铭,都坐在厅里,商议接下来如何。   凌劫上前一步行礼,他修灵,师承凌岩,算是灵修大师兄。   凌岩道:“情况如何?”   凌劫道:“回师父,外力造成的伤亡不多,但是……许多秋白氏弟子体内蛊血翻涌,精行气乱,怕是不好平复。”   凌岩点了点头,对秋长老道:“虚雾阁与崇山派也会陆续赶来,您先调息好自己,再为众位弟子疗伤,且先无需费心旁事。”   秋长老感激万分,又道:“听小凌子说,程玉使用阴符召出了穷奇,还有九头怪鸟?”   凌岩道:“没猜错,那九头怪鸟,该是九婴。”   “穷奇和九婴?”凌栖皱眉:“都属上古凶兽,能够招出它们的人只有……”惊道:“莫非,程玉修炼的禁术与邪灵王有关?”   凌岩道:“很有可能,前些天我为他去除体内邪气时,发现并非普通禁术。”   凌栖沉吟片刻,道:“可关于邪灵王一事,早过了百年,而据说他被玄天宫以及三宗五姓合力围剿后,丹灵碎裂,早已关押地心。”   凌岩道:“但是这么多年以来,还是有人在不停地寻找邪灵王的丹灵碎片,想拥有他的力量。”   凌栖道:“那若是如此,程玉可以招来凶兽,光靠咱们肯定抵挡不住,还是要请玄天宫的人帮忙。”   凌书意,吴昊,齐更三人站在门外偷听半晌,齐更问道:“邪灵王到底是谁?上次就在玄天宫听过了。”   凌书意摇头:“我也不知道。”又看向吴昊,吴昊道:“我了解的不多,也是曾经听别的师兄提起过,据说邪灵王是宗门弟子,后因修炼禁术被宗门驱逐,怀恨在心,以自身为容器,吞噬无数邪灵,为己所用,强大无比。”   齐更道:“宗门中人?是谁家的呀?”   吴昊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像师父说的,现在还有很多人窥视他的力量,寻找他的丹灵碎片。”   齐更捏着下巴道:“也就是说程玉修习就是邪灵王的力量?可是程玉和咱们一同长大平时也没见去过什么别地方,他又怎么去寻找所谓的丹灵碎片?”   凌吴二人摇了摇头,同样十分疑惑。   此时,秋白氏总坛完全被保护在层层屏障当中,秋长老恢复些许便忙碌起来,他信任凌岩,不再分心妖兽突袭,一心为众弟子疗伤医治,凌书意三人被安排到后院巡视,若发现问题及时通报,傍晚,凌栖带人过来换班,让三人去吃些东西,看了眼凌书意,便问道:“你那位玄天宫的朋友呢?”   凌书意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   凌栖又道:“昨日碰到凶兽,是他帮你制服的?”   凌书意忙道:“多亏了他!”   凌栖沉吟道:“那,你可知他在玄天宫,是什么职位?又是做什么的?”   凌书意刚想开口,突然想起秦陆升不喜见客,显然对外有所保留,便改口道:“据我所知,他是看护仙果的。”   “看护仙果?”凌栖疑惑。   凌书意:“嗯嗯。”   凌栖没再问下去,笑道:“好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厨房距离后院不远,饭菜还剩不少,三人找了地方随便凑活一口,又一人拿个馒头到了院子里席地而坐,这种时候没人敢睡,生怕有所差池,凌书意将元宝捧了出来,将馒头掰下一小块喂到它嘴边,元宝依旧神情恍惚,齐更问道:“它怎么了?”   凌书意摇头道:“不知道,突然就这样了。”   齐更道:“是不是又失魂了?不然趁着这会儿没事,帮它招回来吧?”   凌书意觉得可行,还未拿出唤灵符,就听不远处有人说话。   他扭头一看,竟然是不久前在玄天宫见到的英招?!   英招显然得到消息,迅速赶来,正在与出门迎他的凌岩说话,凌书意歪头看了许久,也没见一去不复返的秦陆升同来,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应该不会出事吧?正想着,英招便走了过来,他方才从凌岩那里得知了秋白氏的大概情况,略显忧心,猛地看到凌书意手中的元宝,阔步走来。   凌书意三人起身,均对他行礼问好,道了声:“英主事。”   英招客套寒暄一番,低头看了看元宝,咳嗽一声。   但元宝聋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连头也不抬,英招无法,只得对凌岩道:“我第一次来秋白氏,还不熟悉地形,希望书意可以带我四处看看,以方便安排人手。”   凌岩本想说换个人去,毕竟凌书意也是第一次过来,可见英招的目光始终停留元宝身上,便知道他别有目的,了然同意。   之后两人围绕秋白氏四周,走走停停,英招始终想引起元宝注意,但屡屡失败,他不得已问道:“这只灵鸟,是怎么了?”   凌书意道:“估计一路上受到了惊吓,等回去时,我帮他唤唤魂魄。”   “啊……这样。”英招背着手,见凌书意始终欲言又止,不禁问道:“你是有话问我?”   凌书意不好意思,一双灵透的眼睛左看右看,才道:“那个……英主事,不知道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秦陆升?”   “秦陆升?”英招道:“并没见到,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书意道:“我们在路上碰到了穷奇凶兽,他化出元灵将穷奇赶走了,我猜想他该没事,可他久也不来,我就有些担忧。”   英招不禁问:“你是如何认识秦陆升的?”   凌书意抿着嘴,犹豫半晌,道出他与秦陆升如何相识,英招道:“原来是这样,你放心,他要比穷奇凶兽强大许多,不会有事。”   英招这样说,凌书意果然放心不少,又道:“我昨天才知道……他原来是玄天宫的少宫主。”又忙问英招:“我没有猜错吧?”   英招瞥了一眼偷偷侧头倾听的元宝,心道他并非魂游天外,只是分想不想听,真是任性非常。   又计上心头道:“确实,秦陆升便是少主。”   凌书意鼓了鼓双颊,不知是喜是忧,又说:“英主事,我想问您件事情,若是可以,希望您能告诉我好吗?”   英招道:“你且说说,我若知道,定是知无不言。”   凌书意扭捏起来,但还是道:“我对……我对秦陆升一见钟情,我想知道,他有什么喜恶吗?若是有,你能同我说说吗?他虽然很厉害,可是我不想错失喜欢他的机会,我想……我想若是有可能的话,告诉他。”   元宝缓缓仰起头,看见了凌书意热切的眼神。   英招恍然大悟,笑道:“少主他喜欢的事物很少,厌恶的事情很多。”   凌书意忙问:“那他,他都喜欢什么?”   英招咳嗽一声,先道:“他喜欢干净。”   干净?凌书意赶忙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抓了抓头发,看来趁着一会没事,得去洗个澡。   “还有吗?还有吗?他有喜欢吃的东西吗?他……他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英招又看了眼元宝,突然说:“他啊,喜欢的是……”最后一个音还未发出来,元宝突然飞了起来,一翅膀拍在英招嘴上。   凌书意急忙把元宝抓回来,道:“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元宝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焦急模样,瞪起圆滚滚的眼睛怒视英招,接着,英招脑海里便莫名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说着:“解释清楚,让他安心。”   作者有话说:   凌书意:“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开开心心顺顺利利!想吃就吃想瘦就瘦!” 元宝嫌弃脸:“啾啾啾啾啾,哼,啾” 秦陆升:“新年快乐。” 第五十一章 你来了呀!   英招道:“少主心中并没有其他喜欢的人。”   凌书意握着元宝的双手紧了紧道:“其他?”   “嗯”英招弯眼解释道:“不过,玄天宫内有一块天石,少主对它十分喜爱,时长对着那块石头一看半晌,一连看了许多年。”   凌书意恍然大悟,瞬间开心起来,又问:“他喜欢收集石头吗?”   英招道:“也不是,他只喜欢看着那一块。”   凌书意点头,又不好意思问道:“那,玄天宫的宫主,有没有什么厌恶的呀?”毕竟,喜欢人家儿子,也要讨好一下人家父母嘛,嘿嘿,凌书意虽然还未表明心意,但却想得十分周道。   英招道:“玄天宫没有宫主,一切都是少宫主做主。”   “啊……”凌书意先说一句抱歉,又道:“那为什么还要叫他少宫主呢?”   英招道:“因为少主还未历劫,不能正式继承宫主之位。”   凌书意紧张道:“历,历劫?历劫不是很痛苦的事情吗?”   英招道:“确实,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是玄天宫每一任宫主,都要经历的事情。”   两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元宝左看右看,气得跺了一脚小短腿,英招还想继续,方才那道声音便再次传来,对他说:“去前山。”   英招一怔,想了想,看向元宝,问凌书意:“方才,你说这只灵鸟失了魂?”   凌书意道:“应该是。”又捧起元宝,疑惑道:“这会儿……好像又没事了?”   元宝精神抖擞,听凌书意这么说完,平静半晌,随即两眼一闭,直挺挺地肚皮朝天,凌书意忙戳了戳它道:“元宝?元宝你怎么了?!”   元宝回以冷漠,装得十分彻底。   英招轻咳一声,掩住鼻梁,说道:“交给我吧,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秋白氏大概情形我也了解清楚了,你先去忙,我帮他医治好,会亲自送还给你。”   凌书意对英招十分放心,便将元宝小心翼翼地捧了过去,转身走了。   待凌书意走远,元宝突然睁开一只眼睛,拍了拍翅膀,昂首挺胸地站到英招肩上,直至前山。   此时从山顶往后看,整座秋白氏总坛尽收眼底,方才不显,登高望远才见半壁残骸,已是摧毁严重。   英招道:“少主猜得果然没错,最近的事情确实都与邪灵王有关,我已经安排白翰带人过来,今晚就能赶到。”   他身边空无一人,看似自言自语,元宝突然飞了起来,翅膀一挥,幻出一道人形,玄衣黑发,正是击退穷奇后消失不见的秦陆升,他负手而立,垂着眼眸往下看。   英招又道:“少主,这次看来有些棘手,一般妖兽,玄天宫大可不必出手干预,但是我听凌岩说那修习禁术的弟子竟然召出了始终不愿臣服的穷奇和九婴,看来邪灵术法已经修炼至中层。”   秦陆升道:“不该。”   “那是……?”   秦陆升冷声道:“那人与吾凌同岁,不及吾凌半分资质,再给他十年,也不可能修至中层术法。”   英招道:“少主的意思?”   秦陆升说:“他不过是同莫名强大起来的妖兽一样,被人利用试探禁术深浅。”   英招道:“少主是说,这位程姓弟子背后还有其他人在操控局势?”   秦陆升沉声道:“该就在三宗五姓之中。”   英招沉吟片刻,道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查。”犹豫半晌,又说:“少主,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秦陆升面无表情:“你若觉得不当说,那就不要说。”   英招早就习惯自家少主的性子,倒也没觉下不来台,而是道:“少主最近一直在凌小先生身边……”   秦陆升道:“怎么?”   英招道:“属下并非有其他意见,但玄天宫本就不可随意插手三宗五姓之事,这次是有人招来上古凶兽,无法对抗,其他时候,咱们本该不理。”   秦陆生皱眉,显然知道英招接下来要说什么,果然,英招道:“况且,凌小先生今年十六,您不要忘了他在这两年间,随时都有可能面临不具名的考验,您若处处帮他,他该如何通过考验……”   秦陆升面上不悦,还未开口,就觉地动山摇,秋白氏再次遭到妖兽攻击。   与此同时,凌书意已经迅速赶回去与齐更吴昊汇合 ,前来袭击的妖兽十分眼熟,身背巨刺,长尾铜皮,四周围布好的屏障在它面前不堪一击,齐更颤抖举剑,问道:“怎么感觉这妖兽,比咱们遇见的强大许多?”   凌书意道:“确实强大不少。”他们三人站在远处并未上前,此时有众位师兄齐心抵挡,冒然上前,只会让人分心,本想以备不时之需,却猛地听到身后“嘶嘶”几声异响,齐更回头,“嗷”声大吼,吓得跌倒在地,凌书意与吴昊一惊,急忙看去,只见身后一只青皮巨莽,正吐着腥红信子冲着三人猛冲而来,凌书意急忙将齐更拽起,连退几步,吴昊也顺势跳到一旁,与凌书意对视一眼,一同拔剑而出,刚要飞身跃起斩杀七寸,就听程铭大喊:“住手!这是秋白氏的圣君!不可伤它!”   两人大惊,忙将长剑收了回来,可还未及时落地,巨蟒长尾挥来便将吴昊卷起抛出,凌书意匆匆躲开,但巨蟒狂躁异常,敌我不分,张着血盆大口,直奔倒地不起的齐更咬去,齐更哪有力气起身,吓得动也不动,凌书意无法,迅捷猛扑上去,将他一把推开,巨蟒下口咬偏,暴怒不已,它似乎知道凌书意将它的食物扑走,抬起长尾,将他整个人卷起来,狠狠摔在地上挫出半里,凌书意方才得知不可伤它,收起灵力,并未及时护体,只觉全身骨头都要碎裂,巨蟒还不解气,再次将他卷起,又是一记狠摔 ,程铭大喝一声:“圣君!”巨蟒似被分散些注意力,凌书意口中呕血,没时间管疼,急忙退开躲在一旁,他从小修灵,也还未正式下山闯荡,基本没受过这样的内伤,此时意识有些涣散,恍惚之间却见秦陆升冲他快步而来,他疼得力气全无,却依旧记得秦陆升喜欢干净,急忙颤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鲜血,又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才咧嘴道:“你来了呀!” 第五十二章 我来找你啦。   突袭的妖兽再次被合力剿灭,元灵放在聚灵宫的收妖袋里送到凌岩手上,他刚拿出来看了一眼,就见那颗透明的灵珠瞬间化为乌有,凌归惊道:“这……是吸收了强大力量后,被反噬的结果吗?”   凌岩皱眉:“应该是。”又道:“先帮受伤的弟子疗伤吧,眼下得把程玉找出来,不能放任他再将妖兽招出作乱。”   秋白氏的药舍里躺着不少受伤弟子,凌书意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抻动酸疼的皮肉,他身上挫伤的地方都被包扎完好,此时下床走动,倒无大碍,推开门时,碰巧见程长老站在外面,负手观天,老人家听见动静扭头,和蔼地笑了笑。   凌书意上前行礼,说道:“谢谢您为我疗伤。”   程长老道:“可不要谢我,你的伤不是我来医治的。”   凌书意眨了眨眼,疑惑道:“那是……”   程长老道:“是你那位姓秦的朋友。”   “秦陆升?!”凌书意赶忙四处看看,方才醒来时没见人,还当自己晕倒前做了个梦,没想到竟是真的。   程长老温声道 :“是他将你抱回来的,我本想帮你医治,却被他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人靠近半分。”又道:“小凌子,秋白氏的圣君伤了你,你且不要怪它,它……”   凌书意连忙摇头:“不会的前辈,若我知道那是圣君,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不会激怒它。”又道:“圣君,也受到影响了吗?”   程长老目光深远,叹道:“是啊,圣君盘踞药池百余年,陪我秋白氏度过许多浩劫,不知这次……”   “这次也可以挺过去的前辈!”凌书意忙说。   程长老眼窝深陷,几日光景,便苍老许多,他笑道:“好好,借小凌子吉言,你那位朋友正在药池安抚圣君,你若没有大碍,可以过去看看。”   凌书意点了点头,顺着秋长老指的方向边跑边停,挪了过去。   药池在秋白氏总坛后方的半山腰上,穿过茂密的竹林,就能看到匾额,室内雕有圣君石像,看守的小童正在打扫翻倒的香炉,凌书意说明来意,小童便开起暗格里的一道机关,随后石像后裂痕明显的墙壁缓缓上升,小童道:“您往下走几个台阶,圣君与您的朋友,就在地下的药池里。”   凌书意道谢,顺着台阶走了下去,他被巨莽狠摔两下心有余悸,走得小心翼翼,此时药池里玉柱横陈,疮痍满目,显然都是圣君发狂时毁坏的,他并没有第一眼看见秦陆升,而是见到了那只盘踞在水雾中蠕动的青皮巨蟒,凌书意莫名觉得骨头生疼,躲在并未倒塌的玉柱后面探头探脑,想找找秦陆升在什么地方。   巨蟒像是听到人声,猛地甩起尾巴,凌书意急忙紧贴玉柱,闭住呼吸,许久,巨蟒并未发狂袭击 ,而是“嘶嘶”两声过后,莫名地没了动静,又待半晌,见没了危险,凌书意才试探性地露出半颗脑袋,却没想到朦胧水雾之后,竟看见了坐在药池前高台石椅上的秦陆升。   秦陆升此时正单手支着下颚,垂眼看他,两人一远一近,隔着圣君药池,像是捉迷藏一样。   凌书意放下戒备,将整颗脑袋暴露出来,弯了弯眼道:“我来找你啦。”   秦陆升应了一声,从石椅上站了起来,巨蟒显然一惊,向后躲了躲,凌书意趁机一瘸一拐地冲到秦陆升身旁,顺了口气,秦陆升并未多说,待他过来,抬起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没有感到异常,又收了回来。   凌书意道:“听程长老说,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秦陆升:“是。”   凌书意忙道:“谢谢你。”他心中忐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要表达心意,可与秦陆升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若是冒然开口,也不知会不会吓到他,况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只得看向巨蟒,问道:“圣君已经恢复平静了吗?它,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啊?”   秦陆升道:“它察觉到了危机,闯出去时,又受到了邪气影响。”   凌书意点了点头,见那条蟒蛇也同样望着他,目含胆怯,似乎还藏着些许歉意。”凌书意道:“秦陆升,你可以听懂它说话吗?”   秦陆升说:“它只是灵兽,无法说话。”   凌书意饶头,傻乎乎道:“我还以为你可以听懂所有鸟兽说话呢,哈哈。”   秦陆升眸底闪过一丝少见的温柔,问道:“你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凌书意道:“想啊!可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秦陆升道:“可以感受到。”   “真的?”   “嗯。”秦陆升瞥了眼巨蟒,那条巨蟒便缓缓向前,将头伸到凌书意跟前,凌书意下意识退后半步,略显防备,还未问清如何,手腕便是一紧,秦陆升牵起他的右手,轻轻放在巨蟒头上,低声说:“闭上眼睛。”   凌书意望着秦陆升覆在他手上的宽厚掌心,听话阖上眼,半晌,又猛地睁开,黑亮的眸子里闪动着奇异光芒,兴奋道:“秦陆升!它在对我道歉!我听到了!”又赶忙闭上,嘴角微抿上扬,似乎回应着什么。   秦陆升静静看他,冷淡的神清渐渐柔和许多。   两人并未在药池停留许久,回去时凌书意始终落后半步,他早就忘了身上的疼,跟秦陆升说得兴高采烈,却没想身体猛然一轻,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秦陆升横抱起来,他急忙搂住秦陆升的脖子不明所以,秦陆升冷淡道:“走得太慢了。”   凌书意不服气,牛气冲天道:“我如果没受伤,可以走得很快。”想了想,又猛地趴到秦陆升耳边,神秘兮兮地说:“秦陆升,我知道了一个秘密。”   秦陆升挑眉,问道:“什么秘密?”   凌书意道:“你根本不是看护仙果的人对不对?”   秦陆升“哦?”刻意地楞了楞,凌书意立刻捕捉到,洋洋得意道:“你是玄天宫的少宫主!你不能否认啊,我已经找英主事确认过了。”   秦陆升只得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得到了本人的确认,凌书意想了想,又道:“秦陆升,我爷爷都跟我说过了,我们两个是被选在一起的命定之人,两年后,我要去玄天宫找你结定契约,对不对?”   秦陆升:“嗯。”   凌书意道:“那这么说来,我们两个还挺有缘分的呀。”   秦陆升道:“结契并非简单的事情,你现在……”   凌书意忙说:“我会努力升为高阶弟子通过考验的,别看我现在被圣君摔惨了,但其实我很厉害的,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学得很快。”又仰起笑脸,神气道:“到时候我一定可以御剑而行,威风地穿过雾山那道锁链,去玄天宫与你结定契约!” 第五十三章 我没事!   敌暗我明,程玉自那日与九婴一同消失后便始终不见踪影,想来知道自己身体尚未恢复,不敢冒然行动,但是秋白氏众多弟子并没有因此有所好转,这两日更甚,连秋长老也再次受到影响,屏障之外一夜之间聚起许多邪气,凌岩站在药堂门前,愁眉不展。   凌归上前道:“师兄,现在还没有程玉的消息。”   凌岩不语,神情更加浓重。   凌归问道:“程玉到底是怎么习得邪灵王的术法?他自上山后从未离开过聚灵宫。”又道:“莫非……邪灵王的丹灵碎片有遗落在聚灵宫中?”这样一想也觉得有可能,毕竟后山禁地关着不少强大邪灵精元。   凌岩道:“不会,若是如此,后山的妖物该不会这样平静多年。”   凌归:“那是如何?”又同皱眉道:“这几日来看,侵袭的妖兽本身不是如此,平常都是一些能力低微只会普通撕咬的兽类,但它们似乎被邪灵入体,吸收强大的妖力之后,便十分难缠,而且今日……有一位秋白弟子也受到了邪气控制,已经被秋长老暂时压制下去,但是……”   凌岩叹道:“我先去看看如何。”   凌书意与秦陆升回来之后,又在药舍休息半日,齐更无事,吴昊轻伤,两人推门进来,见凌书意正东翻西找,齐更道:“你不疼了怎地?到处找什么呢?”   凌书意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他道:“我在找元宝啊,奇怪,自从咱们离开聚灵宫后,总是找不到它。”   齐更说:“估计飞出去觅食了吧。”   凌书意起身拍了拍灰,与他二人坐在桌前,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吴昊沉声道:“不好。”   齐更拍桌气道:“程玉这个王八蛋,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屏障外满是邪气,秋白氏弟子各个难熬,听说又有几人因为体血乱行暴毙,而且不知怎地,竟还有一名弟子被邪气入体,疯了一样攻击同门,他到底练了什么邪门术法!若是被我抓住我……”   凌书意眨眨眼道:“被你抓住怎么样?”   齐更语塞,怂道:“我铁定将他交给师父!让师父处置。”   吴昊皱眉,嫌道:“你自己能保住性命就可以了。”想了想又说:“程玉到底会藏在哪里?师叔们已经派人把该搜的地方都搜了个遍,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凌书意道:“肯定在这附近,毕竟他还可以控制妖兽。”   次日天明,凌书意与吴齐二人继续在不算危险的地方走动,防有异样,突然几声鸟鸣,吸引三人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空盘旋许多飞鸟,白羽红嘴,黑腹长脚,像是鹤,又像拖着长尾的山雀。   远处隐有人声,正是英招与一名身着红黑长袍的男人说话,见到他们便走过来介绍一番,说道:“这位是玄天宫的白翰。”又道:“这三位是聚灵宫的小先生。”   白翰相貌英俊,点了点头,道了声:“各位辛苦。”   三人同时回礼,凌书意借机问英招:“不知秦陆升去哪里了?他昨日送我回来,人就不见了。”   英招道:“书意放心,少主又去了药池,圣君昨日突感危机,暴躁难驯,实属异常,少主怀疑,程玉不在别处,就在秋白氏总坛。”   “什么?”凌书意惊道:“那他一个人没事吗?”   英招道:“不用担心少主,他让我叮嘱你,要好生休息,若是有事,躲在后面,不要逞强。”   凌书意自知本事不到家,听话地点了点头,几人说完,英招与白翰便先走了,齐更突然凑过来大惊小怪道:“秦陆升竟然是玄天宫的少宫主啊?”   凌书意自豪道:“厉害吧!”   吴昊道:“我一直觉得他不像普通人,看来果真如此。”   凌书意高兴不已,走路都轻快许多,明明是在夸奖秦陆升,他却开心的快要跳起来,夜里三人轮番休息,齐更刚刚进门将凌书意叫醒,还未躺下,就听门外一声巨响,两人赶忙拿剑冲出,只见空中雷鸣电闪,无数婴灵嚎哭啼笑混杂与耳,九头妖兽隐藏在黑夜当中,冲破屏障,空中盘旋的飞鸟察觉危机,迎面袭去,却难当九婴攻击,英招与白翰及时赶来,英招皱眉:“到底是谁将这东西招出来的,可真是棘手。”   白翰刚欲出手,便听一声:“退下。”秦陆升不知何时已从药池出来,九婴见他笑声更甚,一连几道猛攻,秋白氏已然塌毁大半,接着又是一击,直冲秦陆升面门,他抬手一挥,地面顷刻炸出一道深坑,英招道:“少主,这里交给我与白翰就好。”   秦陆升眼含凌厉,冷声吩咐:“去搜程玉。”又瞥了一眼赶过来的凌书意道:“回房。”   凌书意忙止住脚步,只见秦陆升凌空而起,隐入夜色当中。   凌书意不安,问英招道:“英主事,秦陆升会不会有事?”   英招拿不准:“应该不会,但是九婴比穷奇强大许多,又与去世的凤母有着极大关联,少主找了它许久,该不会轻易罢休。”又交代白翰:“你还是跟上去看看。”   白翰点头,闪身不见,凌书意心中着急,又帮不上忙,可此番情况,也实在没有办法,凌岩也带人过来,听英招说明,便开始每个角落地搜寻程玉,凌书意与吴齐三名低阶弟子被安排回房等着,吴昊抱剑守在门边,齐更走来走去想看有什么地方能在紧要关头躲一躲,凌书意更是忧心忡忡不知道秦陆升此时如何,突然,门外一阵脚步传来,三人瞬间警觉起来,吴昊侧耳倾听,猛地将门扇踹倒冲了出去,凌书意紧随其后,只见藏匿许久的程玉再次现身,手持邪灵长剑,双眼泛着红光,凌书意看了眼吴昊,心知抵挡不住,立刻从怀里掏出讯号烟雾炸开,等待凌岩带人赶来,程玉本是聚灵宫弟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并没做任何犹豫,猛冲过来,他此时依旧没有恢复,但明显灵力大增,如今别说三名低阶弟子,就是再来两名高阶,也不一定能将他制服,但奇怪的是,药舍这地方明明搜过,而且四周围都是自己人,本该十分安全,程玉又怎会有机会返回来?   凌书意心中疑惑不已,却见吴昊已经被踹倒在地,他急忙上前,竟被程玉迅速扼住喉咙,呼吸不畅,关键时刻听到凌岩带人赶来的声音,程玉大惊,闪身将凌书意掳到药舍之后,凌书意冷静异常,始终等待时机,待程玉跑远松懈,拔剑而出,脱身后退,与他拉开距离,程玉哼笑,执剑迅捷而来,凌书意快速闪身躲过,依旧被划破手臂,那邪剑仿佛嗜血恶灵,迅速将沾染的鲜血舔舐干净,凌书意只觉不妙,再次从怀里扔出一颗讯号烟雾,程玉怒目切齿,挥手便画出一道阴符,向凌书意掷去,凌书意躲闪不及,正中心腹,只感觉那道阴符像是活了一般,穿过他的皮肉,钻入他的血脉,随即心脏便猛烈跳动起来震耳欲聋,他难抵奇异热流,跪倒在地,程玉哈哈大笑,开口嘲道:“凌书意?聚灵宫长孙?骨骼惊奇?天资聪颖?哈哈哈哈!都是狗屁!临死之前,还不是要为我所用?”   凌书意体内真气乱窜,一股莫名的力量与他原本修炼的丹灵迎头相撞,疼得他冷汗直冒,他艰难抬头,看向程玉,还未开口,只觉一阵恍惚,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是握着方才掉了的剑,刺向自己!   被控制!凌书意大惊,立刻用尽力气将长剑仍回地上。   程玉哼道:“果然,凌岩与宋忆秋的儿子确实比常人强点,都到了这会儿,竟然还有意识。”   凌书意哑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程玉道:“不用担心,不过是分了你一些邪气,哈哈,多好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强了许多?”随手猛地一挥,凌书意便整个人掀翻出去趴在地上,程玉走过去,正蹲在他身边冷笑,猛地,脚腕一紧,便被凌书意趁机使用术法扔了出去,他始终在努力压制那股莫名的邪力,所幸基根深厚,并未被完全控制,但依旧疼得他精神恍惚,凌书意缓缓起身,再次扑向程玉,掐住他的喉咙道:“让它出去!”   程玉勾起嘴角道:“出不去,我平白分你力量,你可别不知好歹。”隐隐听到脚步声再次传来便猛地将凌书意推开,道:“先让你好好活两天。”又见凌书意痛苦地要将那股邪力逼出,哂道:“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告诉凌岩或是凌忘风也根本没用,知道我被关了那么多天依旧没有恢复的原因吗?就因为你爹和你爷爷也根本没有办法将我体内的灵力驱除,若想要全部驱除,就只有一死,死还不够,必要丹灵尽毁,灰飞烟灭!哈哈哈,其实留着你也挺好,堂堂三宗之首凌忘风的孙子修炼禁术,这要是说出去,可是能笑掉旁人的大牙!”   凌书意阖了阖眼,又睁开道:“聚灵宫待你不薄,我与你也没有深仇大恨,你这样做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程玉恨道:“其一!你们聚灵宫挡了我的路!其二!是你们聚灵宫的人害我至此!引我修习禁术!我本来没有这么强的执念,若是当初师父师尊帮我驱除干净,我也就无所谓,不过是回到秋白氏被骂一顿,反正这秋白氏已经没落成这样还怕什么?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禁术驱除掉竟是要命的!那也刚好,驱不掉,我便不驱它了,待我重整秋白氏,势必要将玄天宫以及三宗四氏全部踩在脚下!”   凌书意抵住疼痛,起身道:“是谁引你修得禁术?”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玉无暇顾及,丢下一句:“自己去查吧!”便没了踪影。   凌岩带人赶来时,见凌书意有些呆怔,他忙问说:“看见程玉了?受伤了?”   凌书意瞥了一眼手臂的伤口,摇了摇头道:“没有大碍。”又道:“爹,程玉往前跑了,您带着师兄去找,我回去看看吴昊。”   凌岩觉得不对,皱眉问道:“真的没事?”   凌书意低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又语气轻快,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哎呀,爹你居然真的会关心我呀!嘿嘿,我没事,就是手臂有点疼。” 第五十四章 一个,没什么用的人罢了   返回药舍时齐更已经将吴昊扶了起来,他且无大碍,见凌书意受伤问道:“怎么样?”   凌书意摇了摇头,微微笑道:“没事。”齐更看了他半晌,突然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停顿片刻,惊讶道:“你怎么……”   凌书意见他难得严肃,不似平常那般怯懦,忙打哈哈道:“怎么?见血怕了?”又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道:“我先去包扎,估计要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情记得喊我!”说完转身便走。   吴昊只觉得他有些疲累,齐更却一反常态地楞了许久,吴昊道:“怎么了?”   齐更看着凌书意的背影轻叹一声,道了句:“没事。”   房间里寂静无声,床帐后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呻吟,凌书意端坐在床上用尽方法调息,都不能将体内的邪气逼出,那东西就像连根般长在了他的骨血里,越是强行驱除,越是折腾得人难以忍受,凌书意试着放松一些,那股气流竟也不再过分挣扎,他稍稍平静下来,静心凝神,良久,竟用自己的丹灵将拿股邪气包围起来,他暗自欣喜,倒在床上“呼呼”喘气。   方才程玉说这邪气无法驱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框我?凌书意怀有一线生机,猛地从床上跳起夺门而出,齐更吴昊正守在门外,见他突然冲出来,忙追上去问:“凌书意你去哪里!”   凌书意道:“我去找程长老!”   程长老就在药舍前院,凌书意匆匆而来,见他刚将白布蒙在一名弟子头上,手中还有一颗黯淡无光丹灵,顷刻碎裂,随后,那名弟子的身体也逐渐消失,空留下一块白布落在地上。   凌书意怔了怔:“前辈……”   程长老眼眶通红,望着空荡荡的手心,道:“程铭,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他资质好,为人单纯善良,体血与所有蛊虫都十分契合,若是早生个几十年,该是一名享誉天下的医者,他到底……为何要受这份罪过,竟落得灰飞烟灭,丹灵尽碎。”   凌书意万万没想到这位被程玉控住的弟子,竟然是秋白氏的大师兄程铭,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问道:“程铭师兄身体里的邪气,真的……没有办法驱除吗?”   程长老停顿许久,才不愿承认地点了点头,又叹道:“也或许是老夫无能,没办法……没办法再拉他一把……”程长老声音不稳,眼角处的深纹里藏着长者疼惜的泪水,短短几天,秋白氏已是百孔千疮,程长老转身,只留下一道勉强挺直的背脊,凌书意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凌忘风的身影,他爷爷是个老顽皮,一把年纪,还整日偷偷塞给菜农银子,让人帮忙送小人书上山,偶尔两人还会瞒着凌岩互相交换,可到了挨罚的时候,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被赶出门倒立,又想起了宋亿秋,他母亲虽然双腿不能行走,可从来没有怨天尤人,瘸了便去做瘸后能做的事情,一双画符舞剑的手,拿起绣花针来,也能有模有样,只是一直说要送他的香囊也不知绣好了没有,还有他严厉的父亲,虽然时长骂他罚他,嘴上说着不许去娘亲那里要吃的,却每每买回来时,总是成双成对,宋亿秋胃口不大,一份足以,剩下的那一份,明显是留给自家儿子的,可又总是嘴硬地不肯表达,还有齐更吴昊,他十六岁才正式结交的两个朋友,一个沉稳老练,一个胆小怕事,再加上他……嗯?聪明伶俐?哈哈,凌书意想着想着便勾起嘴角,若是可以一直同门修炼,日后想必可以成为聚灵宫最有默契的三个人。   还有……秦陆升……   凌书意垂了垂眼,见鞋面落有灰尘,便蹲下拍拍干净,突然一阵委屈,心道,还好。   还好他没有表达心意,若是一个不小心秦陆升也觉得自己不错,那他此时邪气缠身命不久矣,岂不是让人徒增伤感?   又抬头仰望怎么也不见光的夜空,不知此时的秦陆升怎么样了,不过他那样厉害,九婴就算有九个脑袋,也必定不及他一丝一毫。   想了许久,恍恍出神,直到齐更大喊一声,才猛然惊醒,提剑赶去,三更过半,已有数人站在总坛正中,将程玉层层围住。   程玉显然受到重创,全身血迹斑斑,凌岩掷出一道灵符,将他捆着原地,使之无法动弹,程玉穷途末路,怒视凌岩,恶狠狠道:“师父对我,还真是丝毫的不留情面!”   凌岩道:“修习禁术,危害宗室,你可知道错了?”   “错?”程玉道:“我何错之有,我是秋白氏的人!我对秋白氏做任何事,都轮不到你们聚灵宫的牛鼻子来多管闲事!我本不想鱼死网破是你们逼我至此!”说着猛一用力,将束在身上的符箓挣得四分五裂,随后邪剑挥起,只听熟悉的怒吼传来,正是前不久被秦陆升击退的穷奇凶兽!灼烧众人!凌岩等人急忙抵挡,英招显然早有戒备,待穷奇发起猛攻,迎面袭去,借此空挡,程玉又要逃脱,正巧凌书意三人赶到外围,程玉凭空画出一道符箓,却未能及时控制凌书意左右,凌书意体内才平息下去的邪气再次横起,势要冲破丹灵!他疼得步履迟缓落后不少,程玉不肯罢休直奔齐更而出,齐更双手执剑步步后退,此时吴昊迅速挥出一道屏障,将他挡在身后,却被程玉拎领而起,带到半空之中,凌书意只觉大事不妙,吼道:“吴昊小心!”却为时已晚,程玉故技重施,一道阴符掷入吴昊体内,吴昊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身体不由控制,他反身而下,直冲凌书意顶门,凌书意急忙闪开,吴昊咬紧牙关,奋力用左手挡住狂出剑招的右手腕,他自知已被控制,也知程铭是何结果,命到此时,并未惊慌,保留最后一丝清醒,用尽毕生修为反身冲程玉再次袭去,程玉恨道:“聚灵宫还真是一群硬骨头!”   “吴昊!回来!”齐更大吼,只见吴昊画符击出,将程玉打退几尺,程玉险些落地,又想将他操控,却见吴昊沉静异常,不给他任何机会,反手便将长剑刺入自己胸腔之内,道了声:“想也别想!”他口中呕血,迅速跌落,齐更大吼奔去,将摔落的吴昊头部托起急道:“吴昊!吴昊!”   吴昊气息微弱,只见程玉又想背后袭击,虚声道:“小心……身后……”却没想始终能力低微的齐更勃然大怒,反手一挥,竟将程玉击出数里,摔在不远处的巨树上。   吴昊待他回头,怔楞些许,突然抬手帮他撩起一缕滑落的头发,笑道:“果然,从小到大,装模作样……”话音未落,行至半途的手掌,便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凌书意被体内邪气所累,连行走都成问题,他眼睁睁地看着吴昊的身体如程铭一般化为灰烬,无能为力,愤恨不已,而此时体内那股邪气终于冲破他的丹灵防护,四处乱串,越怒越失方寸,齐更吼道:“凌书意!学着控制它!越是驱赶越加痛苦!”   凌书意艰难地看他一眼,见他似乎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将吴昊欲碎的丹灵装了进去,无暇顾及齐更在做什么,尽量平复下来,调息片刻,再次睁开眼时,红瞳嗜血,竟与程玉如出一辙!   程玉还未从地上爬起,就觉手中邪剑铮铮作响,似欲脱离他的掌控,这剑只认强主,莫非此处也有人修习禁术?!急忙割破手腕,瞬间血如泉涌,却一滴未滴到地上,全数被邪剑吸入,他此时远离众人,吴昊已死,凌书意被控,就算齐更突然强大起来,想来也无瑕顾及到他,再看凌岩一群,哪怕有玄天宫帮忙,也被穷奇火种灼伤不少,他勾起嘴角,得意非常,此时不走等待何时?刚要起身跃到树上,翻墙而出,就听“铮铮”几声,一缕剑气突然袭来,程玉急忙闪躲,却见身后树干横出一道狰狞裂痕!险被剑气拦腰斩断,程玉细看来人,只见凌书意不知何时爬起,手提长剑,飞速向他袭来,程玉嗤声一笑:“口口声声说我修习禁术,再看看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凌书意并未多话,掷出一道混着邪气的灵符,附在剑身之间,冲着程玉一连数招,快如闪电,大多是聚灵宫所修习的基础剑法,凌书意学得精妙,程玉一时难寻破绽,只得抬起邪剑架挡,被逼得节节败退,凌书意面色狠绝,目嗜红血,一连数招,“铮铮”剑声不绝于耳,突然“当啷”一声脆响,聚灵宫弟子的普通佩剑到底不敌邪剑强大,竟段成两节!程玉大笑出声,却见凌书意根本不予理睬,疯了一般拿断剑狠劈,顷刻,佩剑只剩剑柄,凌书意怒急,体内邪气更加肆意妄为,此时没了武器,凌书意并未退却,踢脚窝心,便将程玉踢出,程玉手中邪剑本欲挣出,一个闪身,竟将邪剑抛出,还来不及去抢,凌书意已见机飞身上前,将那把邪剑握在手里,顷刻,炸眼红光,竟映亮夜空。程玉见大事不妙反身要逃,凌书意持剑邪气更甚,紧随其后,他体内两股力量猛烈撞击,像是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无暇顾及蚀骨疼痛,脑海里都是吴昊消失的画面,凌书意血泪上涌,冲着程玉大喝一声,猛将邪剑穿心而过!他越是愤怒邪气便越加放肆,又是一路极速猛推,势要将程玉钉在墙上,挫骨扬灰!   可此时程玉根本不曾惧怕,他口吐鲜血狂笑不止,竟握住剑柄住凌书意刺得更深,让血流得更多,似乎在喂食邪魔!凌书意突感邪剑异样,却一直无法将剑拔出,正待僵持突然人声传来,沧桑低哑,他道:“书意,辛苦你了。”   凌书意陡然回头,只见程长老不知何时赶来,老者轻轻笑了笑,又猛地助他将剑拔出,将他挡在身后,看向程玉道:“你方才说,这是咱们秋白氏的事情,聚灵宫管不着?”   程玉已然狼狈不堪,不禁向后退了一些。   程长老道:“那这件事,就由咱们秋白氏自己解决。”程玉邪笑:“你以为,光凭你一人之力,能奈我何?!”   程长老道:“当然不全是我,还有圣君,还有秋白氏剩余的百余口,既然你是秋白氏造出来的孽障,自然由我秋白氏亲自来收!”说完挥起长袖,尘沙肆起!两人凌空而起缠抖一起。   凌书意依旧握着那把剑,他渐渐平息下来,后退几步,只见无数秋白弟子席地而坐,像是闭目清修,实则在为程长老护灵,程玉到底体力不支,被程长老击得节节败退,心知不敌,才想认输,刚喊道:“堂祖父!”便是惨叫一声,被程长老徒手穿裂胸膛,化为灰烬。   可还及高兴,就见程长老同样体力不支,摔落下来,他没想留程玉丝毫活口,已是耗尽心力,众弟子连忙赶去,将他扶起,程长老缓缓抬起手中腰牌,静看许久,那是秋白氏掌门的象征,秋长老轻叹一声,犹豫许久,还是将其碾碎,轻声道:“自此,便再没有秋白氏了。”   天明之时,程长老还是去了,剩余弟子有的自毁丹灵随掌门而去,有的收拾行囊离开总坛,凌岩代为处理后事,忙得没有空闲,凌书意与齐更一同靠在药舍门口,望着澄澈蓝天,齐更身边还放了一把剑,与吴昊的符牌。   凌书意问:“齐更,你是谁呀? ”   齐更想了想,道:“一个……没什么用的人罢了。”   凌书意道:“我看见你把吴昊的丹灵收起来了,他没有碎。”   齐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是啊,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凌书意又道:“你能救他吗?”   齐更摇头:“不知道,我还没有试过。”   凌书意笑道:“那总还是有一丝机会吧?”   齐更说:“大概吧。”   凌书意问:“你还回聚灵宫吗?”   齐更道:“为什么不回。”   凌书意叮嘱:“那你……要帮我照顾好我爹,我娘,还有我爷爷呀。”   齐更平静道:“你去哪?你体内的东西,确实没办法去掉,若不去进一步修习,会十分难熬。”   凌书意道:“那就自己熬着吧,不过我似乎找到了控制它的方法,只要我不恼不怒,除了疼了点,其实也还好,若是能驱除我毕定会告诉爹和爷爷,让他们救我,可若不能驱除,我何必让他们眼睁睁地看我等死,多难受啊,我可不想他们心疼,若是有人问,你就只告诉我爹,他总会有办法瞒着的。”   齐更道:“那你去什么地方,记得告诉我一声。”   凌书意点头:“行,那……你也要告诉我爹,告诉他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聚灵宫内有人捣鬼,让他务必提防。”   齐更又道:“秦陆升呢?你对他心怀不轨吧?”   想到这里,凌书意十指交叉,扣住后脑勺,靠在门上,甜甜笑道:“我给他留了封信,告诉他。”   “我去云游四海了。” 第五十五章 怎么是你!   距离秋白氏八十里外的那座山名叫梦还山,程长老等人当初便是被关押在这里,山脚下有座小村庄,一名白须老者正坐在村口的石头上自顾说书,周围人不多,三两个孩童,他说得是一段感人肺腑的仙凡之恋,听着听着,顶着包子头身穿小灰褂的男童便问:“爷爷,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又一可爱女童道:“有啊有啊,聚灵宫,崇山派,沄姮氏嗯……还有,还有……”她想不起来,便说:“他们可都是神仙!”   另外一男童道:“什么啊,他们才不是呢,最厉害的是玄天宫,玄天宫里的人才是神仙!对不对韩爷爷!”   老者姓韩,没有名字,活了百岁,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他摇摇头道:“玄天宫啊,也不能算真正的神仙。”   真正的神仙或许有,但谁也没见过,三宗五姓的世界里,除了千奇百怪的妖兽,就连可以化成人形的精怪都很少见,也或许见过,但绝非普通弟子可以认出,除非某一日有人得道升仙,可以看透世间百态,但他们看不见,不代表没有,大多修成人形的精怪会加入玄天宫,就像普通人想要修习术法,会选择聚灵宫或虚雾阁一样,那里多是上古神兽,宫主便是凤凰的后代,听说这一代的少宫主很是了不起,是纯血的凤凰元灵百年难遇,这玄天宫的位置,便是处在上顶天神,下护苍生的中间。   当然,有人维护苍生,自然就有人要迫害它,那九婴,穷奇,混沌,梼杌,便是几个管不服的刺头,时常找人麻烦,若是有贪念之人与它们结定契约,更是能毁得生灵涂染!这世上啊,三六九等,最上等的,便是神,所以许多人修灵修道,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得道成仙,但是成仙这种事情,上千年,都不一定能有一位飞升成功,所以啊,人生过眼几十年,尽力而为,开心常在,才可活得自由自在。   老者说完,抬头见一名青衫少年路过,招呼一声道:“小凌子,又来街上买东西?这才一天啊,跑了十趟了吧?”   这小凌子不是旁人,正是准备云游四海的凌书意,他体内邪气时不时乱串一通,没办法走远,与齐更告别,便用半日时间,回到了这座山上,原本想去住那个地洞,却不小心在山林深处发现了一座木屋,木屋为了防水,架空三尺,有几层台阶,台阶前随意摆着被刻意敲碎的石板,凑出一条小路,路旁长满奇异花草,竟还有蜜蜂采粉,左边不远处靠近石壁,有眼清澈泉水,正冒着热气,稍稍靠近,便蒸得人心里泛暖,水流是从岩壁上缓缓留下来的,也不知具体源头,再往右看,竟是一铺菜园,只是里面的蔬菜早已枯死,此时杂草横生,凌书意缓步上前,迈上台阶,推开并没有上锁的门,房内布局简单,一张竹床,两把木椅,桌子上放着零散弓箭,该是山中猎户的居所,虽是灰尘堆积,可凌书意也不敢冒然住下,才要离开,却见床上放了一张灰突突的纸张,上面写道:留给有缘人。   留给有缘人?是这座房子?凌书中心中一喜,刚将手中的包裹放下,便觉心口剧痛,猛地倒在地上,他依旧无法控制这股邪力,时不时,就要疼得他撕心裂肺。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人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凌书意连声呻吟,如抓住救命稻草,胡乱摸索,不知碰到了哪里,手上莫名湿润,不像是水,更像是血液一般还带着温度。   是谁的血?凌书意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隐隐看见一道玄衣背影,像极了秦陆升,他想起身看看清楚,却再次疼得不省人事。   木屋内此时站着两个人,玄天宫的英招,以及与九婴一同消失之后,出现的秦陆升,凌书意前脚刚走,他便击退九婴回到总坛,此时手上拿着一块干净棉绢,正坐在床边帮凌书意擦手。   英招担忧道:“少主,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秦陆升身着黑衣,看不出任何异样,唯独胸口那里比别处加深不少,方才凌书意闭着眼睛乱抓,不小心蹭上,才发觉是大片血迹,显然伤得不轻,他冷声道:“无妨。”   英招看了眼面色惨白的凌书意,叹道:“昨晚,是我顾及到凌小先生,才让他……”   秦陆升淡淡道:“与你何干,你与本就穷奇势均力敌,能将它击退,已是大有长进。”   英招道:“是。”又道:“今日听那名叫齐更的弟子说,似乎还有幕后主使,便在聚灵宫内。”   秦陆升点头道:“你且去查,那人该是与九婴结定了凶契,九婴被我击成重伤,他不会太好过,顺便将陆吾叫来这里,我有事安排给他。”   “这里?”英招道:“少主不回玄天宫疗伤吗?”   秦陆升道:“暂且不回。”   “可是。”英招急道:“您也被九婴伤得不轻。”   “无妨,我在这里疗伤也是一样。”又轻抚凌书意的脸庞,低声道:“他还不懂如何控制体内的气息,我留在他身边。可以教他。”   凌书意昏睡了许久,睁开眼时,天色已晚,怔楞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到门外,坐下发呆,他方才梦见秦陆升握着他的手,轻轻柔柔地摩挲他的掌丘,有点痒,可他又舍不得逃走,抿着嘴笑呀笑的,竟然就笑醒了,凌书意不高兴,迁怒体内的邪气,道:“你也太不争气了,下次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这点本事还邪灵王的术法呢?我呸。”刚嫌弃完,便听腹中擂鼓喧天,只得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去山下买些吃的东西,走了几步,又扭头看向那座突然寻到的木屋,若是不出意外,这个地方便可常住了。   能住多久,也说不清楚,他若能活,那自然是好,若是死了,亲人所回忆到的,也都是他活动乱跳的样子。   可他却忘了,他还未下山历练过,也从未自己生活过,聚灵宫有吃有喝,还有人洗衣做饭,凌书意找到山脚的村子,买了两个饼,便跑了回去,吃完饼觉得口渴,才发现屋内连个茶壶都没有,莫非要去喝温泉水?!凌书意忍着饥渴,再次下山买水,吃饱喝足,准备回去睡觉,躺在床上时才惊觉没有被子……   他两腿一蹬透过木窗望着朦胧月色,心想:原来活着这么难?   次日下山又是来回几趟,已是身无分文,村口说书的韩爷爷与他打过两回照面,竟已经互知姓氏熟路起来,凌书意身上背着一个大包,里面装着从老乡那里买来的被褥,走过去道:“您又在这里说书啊。”   韩老头捋着胡须道:“怎么,你也要听听?”   凌书意道:“我能听吗?”   韩老头伸手:“听一回,一个铜板。”   凌书意立刻掏钱,哭丧脸道:“我没钱了。”   韩老头道:“没钱你怎么活着?”   凌书意丧气道:“我也不知道啊。”   韩老头见他可怜巴巴,问道:“若是没钱,便得赚钱,你看我坐在这里说书,一天一天的,能把吃饭的钱赚回来。”   包子头小童道:“爷爷你别骗这位外来哥哥了!你说书根本就不要钱的!”   韩老头拍他脑袋,斥道:“那是因为你们小,没办法赚钱!”   小童道:“可是除了我们,没人听您说书了啊,也根本没人给钱。”   韩老头当即就要打人,挤眉弄眼道:“不许瞎说!”   小女童躲在韩老头背后,看了半晌,犹犹豫豫凑到凌书意身边,戳了戳他的嘴唇,好奇问:“哥哥,你口渴吗?你的嘴唇为什么是白色的呀,还好干呀。”说着拿出自己的小水葫芦害羞地递给他:“哥哥你喝水。”   凌书意被这老老小小一闹,心中开朗不少,他本也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般田地,便没必要整日烦忧,不过韩老头刚刚的话,确实让他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生活,先得果腹,如何果腹?得先有钱,待有了钱之后,还愁吃穿?没准他一个不小心发达了,死后还能托这里村民给他来个风光大葬,凌书意响指一打,对,赚钱。   回过神来,只见递给他水葫芦的小女孩,正害羞地红着脸,凌书意眨了眨眼,问道:“怎,怎么了?”   小女孩扭捏道:“哥哥,你长得好好看,我可以抱抱你吗?”   凌书意第一次这样直白地被人夸奖,心中欢喜,立刻张开手臂,道:“可以!”   小女孩还未上前,突然,一缕金光抢先飞过,“啪嗒”一声,凌书意只觉胸口一沉,忙低头看去,目瞪口呆,他胸口上趴着一只摊着翅膀抻着小腿的金色小鸟,正瞪着圆溜溜地眼睛与之对视。   凌书意反应过来,急忙跳起,将它捧在手心,高兴道:“元宝!怎么是你!” 第五十六章 你猜到了。   元宝能找到自己,凌书意并不觉得惊讶,毕竟它是灵鸟,还特别聪明,告别韩老头一溜烟跑回山上,来不及将床铺收拾好,便抱着元宝好一通乱蹭,他身上没有葵花籽,只好把晌午剩下的芝麻饼掰下来一些放在桌子上。   元宝赏脸地啄了两口,凌书意静静看着,弯眼问道:“你以后要和我相依为命了吗?”   元宝拍了拍翅膀,算是默认,凌书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高兴地笑了起来。   韩老头的话他记在了心上,如今不仅要养着自己,还要养着元宝,体内的疼痛感再次袭来,邪气越发猖狂,他原本的灵力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两两相撞早晚毁得他五内俱焚,凌书意艰难地挪到床上,乐观地想:若是明天丹灵未碎,那就上街摆摊算命,捉捉小鬼,抓抓小妖。此时闭目调息也没有什么用处,齐更说无法驱除,只能去修炼它,可具体的术法秘籍他们又全都没有,以他现在的状态下个山都有可能倒在途中,想要去找禁术法门,根本不可能,而且禁术这种东西,败人心性,凌书意也拿不准他是否可以控制本心,胡思乱想一通,突然感觉体内莫名多出一股强大的暖流,那股暖流瞬间让暴动的气息平复下来,凌书意手指微动,不自觉垂下眼眸,只见元宝正卧在他的腿上,团成金灿灿的一团,闪着淡淡微光。   凌书意怔楞许久,不知道为何鼻子发酸,轻轻戳戳了元宝的绒毛,再次闭目调息。   次日天明,一人一鸟同时睁眼,凌书意将元宝捧在手心,笑着说:“昨晚谢谢你啦!”   元宝见他无事,冷傲地点了点头。   日照当空,凌书意匆匆起床,就着温泉水洗了把脸,带着元宝跑到山下村口,韩老头依旧坐在那里,凌书意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凑过去问:“韩爷爷,这村子里,有什么邪门的事情吗?”   “邪门?”韩老头道:“哪里有邪门的事情?我们村距秋白氏八十里远,一直受他们庇护,没有没有,没有邪门的事情。”   凌书意席地而坐,开始犯愁:“那,您此时此刻有什么困难的事情需要解决吗?”随后挺了挺胸脯,撩了一把鬓角的头发,摆出一副十分可靠的姿态。   韩老头斜乜道:“困难的事情?”   凌书意小鸡嘬米般点头。   韩老头沉吟片刻,说道:“是有一件。”   凌书意忙问:“什么事情!?我看能不能帮您!”   韩老头冲他招招手,让他凑近一些,神秘兮兮道:“我……”   凌书意:“嗯嗯。”   “缺钱。”   凌书意眨了眨眼……   “哈哈哈哈哈哈!”韩老头拍着大腿狂笑:“你个小娃娃,还想从我手里赚钱!没门!”   凌书意挫败地垮下肩膀,撇了撇嘴问元宝:“怎么办。”   韩老头上下打量他道:“你是聚灵宫出来的小道士吧。”   凌书意“嗯”了一声。   韩老头又问:“瞧你这干巴巴的模样,是受伤了?”   凌书意道:“受了点轻伤。”   韩老头问:“回不去了?”   凌书意说:“若是能回去,还是要回去的。”   韩老头想了想道:“那你在这里等等。”   凌书意也无处可去,便听话地坐在原地,他将元宝从肩膀上捧下来,戳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瓜,元宝抬头,正对上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   他在疑惑什么?元宝不自在地站起身跺了跺脚,立刻地将头甩到一旁,躲避他的目光。   不一会儿功夫,韩老头便颠颠跑了回来,他手上多一块白布,还有一个破烂幡儿,凉风一吹,幡子呼呼啦啦地抖了三抖,上面两个大字,算命!又将白布摊开,铺在地上,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上述看相摸骨,风水预测,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忘了写的。   凌书意震惊不已,忙起身拱手:“前辈真人不露相,晚辈眼拙。”   韩老头粗眉一挑,道:“你是想要赚钱?”   “嗯嗯。”   韩老头道:“拜我为师。”   “啊,可是我师承家父……”   韩老头“啧”道:“再拜一个怕什么,反正我观你面色发青,像是命不久矣,如今你拜了我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那只小鸟知!”   元宝甩他一个白眼,并未理会。   凌书意想了想道:“其实我会一些术法,可以捉鬼降妖,若是再学您教给我的术法,恐怕……”   韩老头道:“谁说我要教你术法?”   凌书意:“啊?”   韩老头道:“我要教你,坑蒙拐骗!”   韩老头很多时候非常像凌忘风,只是凌忘风出身名门,恪守教条,没有这样浓重的市井气息,凌书意看着他一把年纪,还是顽童模样也跟着心里高兴,拜师的事情当即坐实,韩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纸朱砂,递给他一只笔道:“你先去回去画些符咒,有用没用不管,黄纸带红就行。”   凌书意没想到都准备躲在山中等死了,还要去做每天在聚灵宫内逃脱不开的画符作业?!韩老头算是个好师父,拜过之后,还送了他水和干粮,回去的路上再次被邪气干扰,只得席地而坐,元宝一路没有正眼瞧他,可见他难熬,便想也没想,再次卧在他的腿上,凌书意缓缓睁眼,感受着体内那股强大又温暖的力量,小声道:“元宝……你好厉害啊。”   昏昏沉沉之际,似乎被人抱了起来,他紧紧攥住那人衣襟,不知是猜疑过后出现的梦境,还是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毕竟元宝只是一只普通的灵鸟,此时的修为与能力,都太过强大了些。睁开眼时,果然身在屋子里,凌书意坐起身,见元宝正闭着眼睛蹲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真的……会是他吗?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岂不是早就……   凌书意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瓜,开始坐下画符,画两笔抬眼偷看一会儿,再画两笔,又抬眼偷看一会儿,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不知想着什么,半柱香过去,连一道符还没有画完,才要收回目光,却见元宝猛地睁开眼睛,凌书意躲闪不及,瞬间手忙脚乱,竟拿起笔在元宝的脑门上,戳了个红点。   元宝明显一怔,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凌书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心中各种情绪波涛翻涌,十分复杂,可当目光再次对上,却突然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可尴尬?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只顶着朱砂红点小鸟啊!   若他不现身,那我就假装不知道!凌书意自我安慰半晌,得意地拿起毛笔嘿嘿笑道:“没想到戳个红点还挺好看,不如再画个眉毛吧!”说着便像元宝扑了上去,元宝先是迟疑,见他并未摔倒,才腾空飞起,眼中明显写着胡闹!却依旧陪着他追我赶,一路飞出门外,山中景色甚美,鸟叫虫鸣,蜂飞蝶舞,凌书意躲在木屋后面蓄势待发,却不想元宝早就挥着翅膀站在了他的头顶上,凌书意后仰着头蹦高,嘴里嚷嚷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长着翅膀了不起吗!”   像是为了证明长有翅膀确实了不起,元宝轻身而起再次飞走,凌书意见无法力敌,眼珠一转准备智取,挥着毛笔说:“不玩了不玩了!”话音落下,便转身登上台阶准备进屋,元宝怕是有诈,等了半天才轻挥翅膀飞了过来,凌书意眼含狡黠,耳根微动,听见动静,蓦一转身,便向元宝猛扑过去,他动作又快又急,已然忘了人在三尺台阶之上,顷刻之间重心不稳,嚎叫两声就要栽倒在地,电光火石,眼前金光炸起,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跌在一处温暖的怀抱当中。   凌书意慌忙抬头,便直接对上秦陆升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听他淡淡开口:“你猜到了。”   凌书意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微微有些脸红道:“你也早就,知道了啊……” 第五十七章 不用怕。   秦陆升明白他口中的“知道”便是之前对元宝诉说的心意,以及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感情,并未犹豫,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凌书意想想此前种种,脸红心跳,觉得怪不好意思,他一时之间忘了爬起来,直到秦陆升冷声说了句:“不准备回房?”才猛地回过神说:“回,我,我扶你起来。”   原本以为元宝变为秦陆升,房间里突然多个大活人,会有些不自在,却没想两人竟相处的十分自然,凌书意只害羞一会儿就被内心的喜悦掩盖住了,若是不是体内的邪气偶尔提醒他是将死之人,估计可以跳起来,面对面地对秦陆升说出成千上百句的喜欢,最好也能让秦陆升喜欢上自己。   可此时……都不重要了,秦陆升全都知道也好,不知道也没有遗憾,只是如今得知喜欢人竟然陪伴自己许久,这种莫大的欣喜还是让他开心不已。   凌书意一边画符一边问道:“那天你去追九婴,结果怎么样?听英招说它很厉害,你受伤了吗?”   秦陆升坐在对面,到没瞒着,道了句:“轻伤。”   凌书意略有紧张,停下笔,又见他面色如常,问道:“你一回来,就出来找我了吧。”   秦陆升看着他道:“确实。”   凌书意落寞道:“对不起啊,我的情况英主事肯定都跟你说了吧,我本还想等秋白氏祸乱平息后回聚灵宫好好修习术法,等两年之后,去找你结定契约,但,恐怕我现在……没办法实现承诺了。”   秦陆升不满道:“谁说你一定会死?”   “啊?”凌书意道:“可是齐更说,体内的术法没办法驱除,若不想死就必须得修炼它,我没有禁术秘籍,若是真的有了,也不知能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性,而且……我若真的练了……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回聚灵宫了……”   秦陆升起身,面无表情道:“那便不回。”   凌书意愣了愣,盯着笔尖上的朱砂,道:“可是我爹娘,还有爷爷……”   秦陆升说:“他们知道缘由,自然不会怪你。”又冷声道:“且不说他们,无论你是人是魔,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缠身,都是我的命定之人,我若不让你死,你就得安生活着,不能去死。”   凌书意怔怔看他:“可是……”   秦陆升道:“没有可是,禁术法门我已经安排英招陆吾去找,寻空者想来也会帮你。”   凌书意问:“寻,寻空者是谁?”   秦陆升道:“你的那位齐更朋友。”   “齐更?”凌书意一头雾水,又问:“他是寻空者?寻空者是什么?”   秦陆升道:“这一点等着他自己来告诉你罢。”   “哦……”凌书意虽然好奇,可心里还是担忧:“但我若修习禁术,我怕……”   秦陆升转身出门,留给他一道背影,说道:“不用怕,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教你如何控制。”   黄纸上的符文有些凌乱,石砚里的朱砂渐渐也干涸,凌书意一笔一笔,看似郑重其事地画着道符,脑子里却反复回忆秦陆升方才说过的话。   “无论你是人是魔,都是我的命定之人。”   “我不让你死,你就得安生活着。”   “不用怕。”   “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我会一直,留下你身边……”凌书意喃喃自语,突然丢开笔兴奋地原地跺脚,秦陆升说他可以不用死了?   秦陆升知道了他的心意!   秦陆升说以后会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凌书意难挡心中狂喜,又怕自己做梦,使出吃奶的劲头儿拧了一把大腿根,疼得“嗷嗷”直叫,却还咧着嘴哈哈大笑,随即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外,却没想左右不见秦陆升身影,心道:难道又变成元宝飞走了?   不应该吧?凌书意走下台阶,先去木屋后面转悠一圈,没见到人,又去枯败的菜园子翻翻杂草,“奇怪,也不再这里那……”说完扭头,看向院中那眼雾气腾腾的温泉。   秦陆升喜欢干净,莫非……凌书意眨了眨眼,悄悄走进一些,竟真的透过雾气看见一道人影,他急忙叉开十指,捂住双眼,小声问:“秦陆升?”   “嗯。”秦陆升果然泡在温泉池中,听见他的声音,抬手将雾气驱散,凌书意一双眼睛挡得四面漏风,黑亮的眸子贪婪又直白地盯着秦陆升高挺的鼻梁,还嫌不过,顺着他纤长的脖颈一路往下,却不小心撞见他胸膛处一片狰狞伤口,血肉模糊,凌书意蓦地醒悟过来,快步走去,双膝及地,问道:“你不是说受了轻伤!?”   秦陆升见他眉头紧锁,道了声:“无妨,对我来说,就是轻伤。”   “是被九婴伤的吗?”凌书意手忙脚乱:“这怎么办?需要上药吗?我现在就去山下买药!”   秦陆升见他要走,向前一些,拽住他的手腕道:“不用,普通的药物对我无效。”说着闭上眼睛,自行调息,被九婴所伤的地方确实可怖,那上古凶兽身束咒法,若不与人类结契,便只能徘徊地心,永无天日,如今所知,唯一能解除的方式,便是吞掉纯血凤凰的元灵,破解禁咒,凤母当年便是为了护他而死,如今多年过去,临近天劫,九婴再次出现,不可不防。   正想着,忽感灼热的伤口处丝丝凉凉,一股一股细小的凉风,帮他驱走并不明显的疼痛,秦陆升睁眼,只见凌书意正趴在温泉池边,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伤口呼气,似乎怕影响到他,还刻意将气息放低许多,秦陆升盯着他满脸疼惜又极为认真的模样,突然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凌书意吹得正欢,红润双唇“噗噗”地上下乱动,他明显被秦陆升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黑黝黝的眼睛忽闪忽闪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吵到你,那我等你调息好再来帮你……!”话音未落,只觉猛一向前,还当秦陆升要拉他下水,却没想到双唇一软,落在了温热的口舌之中!凌书意双目圆瞪,震惊不已,“唔唔”挣扎想要说话,却将流连嘴角的粗糙舌蕾带入口中肆意缠搅,凌书意不知作何反应,抖如筛糠,他越是紧张越想说话,却泄得满口津液益出,落在手背之上,秦陆升察觉他气息不稳,皱了皱眉,抬手扣住他圆乎乎的后脑勺,低哑道:“闭上眼睛,不许说话。”   凌书意只得老实听话,小心攀住他裸露在外的宽厚臂膀。   半晌,秦陆升终于放开他,凌书意全身瘫软,盯着眼前那双惑人的眸子出神,似想起什么,捂着胸口连退几步,跳起来大声叫道:“你亲我!你得跟我拜堂成亲!” 第五十八章 什么是寻空者呀?   “成亲?”   “是啊!”凌书意虽内心紧张,但懂得抓准时机,拍着胸脯理直气壮道:“你亲了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这话里话外透着难言自豪,说完自己憋不住想笑,嘴角一颤一颤地不知道还以为他抽了筋。   秦陆升淡淡道:“想要成亲也可以。”   “可,可以?!”凌书意震惊,生怕他伤得太重出现了幻觉,悄声问:“真的?”   秦陆升从温泉里出来,道了声:“自然。”   凌书意又赶忙捂住眼睛,依旧指缝大开,看得丝毫不差,好,好厉害……他心道。又稍稍有些脸红,问道:“需要包扎吗?”   本不需要,秦陆升转念一想,只套上一层玄色里衣,点了点头。两人回房,却忘了没有包扎伤口的棉布,凌书意东翻西找,最后眼巴巴地说:“要不然,你变出来一些吧。”   “变?”秦陆升道:“我不会。”   凌书意不信:“怎么可能,你不是会变成元宝吗!还有,还有之前那个没有魂魄的假元宝也是你变得对不对?”   秦陆升道:“那一种非常简单的障眼法,你若术法再高深一些,就能看透。”   凌书意抓抓脑袋:“这样吗?那我现在去山下买一些回来!”   秦陆升无情地打断:“你没有钱。”   凌书意上下翻找,确实一个铜板没有,就连干粮都是新任师父白送的。   秦陆升见他愁眉不展,眼眸微垂,刻意掩盖住少见的笑意,低头闷咳一声,吓得凌书意赶忙跑去蹲在他腿前,仰头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秦陆升又咳几声,嗓音沙沙地“嗯”了一声。   凌书意急得眼圈泛红:“那怎么办,有止疼的办法吗?”   秦陆升想了想,道:“你方才吹那两下,不太疼。”   “真的?”凌书意问。   秦陆升道:“真的。”他面无表情,说得一本正经。   凌书意坚信不疑,立刻趴他腿上“呼呼”地吹起来,吹两下便问:“还疼吗?”   秦陆升答:“疼。”   凌书意便继续轻缓地吹了半晌,又问:“还疼吗?”   胸口酥酥痒痒,十分舒适,秦陆升答:“疼。”   “啊……”凌书意愁道:“那怎么办,不然你自己试着调息一下呢,看看会不会减轻……”   秦陆升皱眉,瞬间改口:“好一点了。”   “真的?”凌书意见确实有效,更加卖力起来,秦陆升并未让他觉得辛苦,只吹了一会儿,便抬手捏住他耳朵,细细把玩,凌书意觉得痒,稍稍躲了躲,又对上他的眼眸,笑着问:“你喜欢我吗?”   秦陆升:“嗯。”   凌书意开心的眉眼都挤到一起:“你变成元宝是不是就想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才来偷偷观察我的?”   秦陆升道:“再这之前。”   “还要再这之前吗!?”凌书意惊讶:“那是什么时候?”   秦陆升道:“天机。”   凌书意:“哼,什么天机啊,我不信。”又道:“你肯定知道我是你的命定之人后,就偷偷观察我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秦陆升挑眉,否认道:“没有。”   “骗子!我可聪明了!猜得一定没错。”又认真地说:“我也喜欢你,第一眼就喜欢……秦陆升,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啊?”   秦陆升“哦?”,随手捏住他的肉嘟嘟的耳垂道:“拧一下就知道。”   凌书意赶忙笑着救下自己的耳朵,眼睛弯成月牙,噘起嘴“啵啵”地说:“这样这样,这样试试就知道真假了。”   秦陆升嘴上道了句“胡闹。”却低下头要与他亲吻,谁知两人双唇还未碰到,就听房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秦陆升蓦一抬眼,吓得门口来人齐齐退了半步。   来者并非旁人,一是陆吾,另一个,是齐更,齐更搓搓了发寒的脖子根,小声问:“在玄天宫不好过吧?”   陆吾瞥了眼秦陆升,没敢点头,违心道:“好过得很!”   开门前凌书意就察觉到了动静,早已为秦陆升整理好衣服,见布料并没有沾到他胸口,回头笑道:“齐更!”又对陆吾点了点头。   齐更避开秦陆升不悦的眼神,咳嗽一声道:“你看起来还不错。”   凌书意报喜道:“秦陆升说我可以不用死了!”   齐更复杂道:“这话我也说过啊。”凌书意嘿嘿傻笑,又看向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问道:“吴昊怎么样?他的丹灵没事吧。”   齐更说:“没事。”两人说话间,秦陆升已同陆吾去了门外,凌书意看了两眼,收回目光,邀齐更坐下,又问:“聚灵宫呢?我爹找到程玉幕后的那个人了吗?”   齐更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递给凌书意说:“还没,不知秦陆升没有没告诉你,那个人应该与九婴结契,九婴被秦少宫主重伤,那人也应该不会好过,本来可以一下子就认出是谁,却没想到聚灵宫五子,除了师父之外,全都受其干扰。”   “什么?”凌书意道:“你的意思是,程玉背后的主使,在师叔师伯之中?”   齐更道:“肯定有一人的伤是真的,现在怀疑两位师伯。”说着抬手佛开桌上那面镜子,凌书意低头,竟然从里面看见了知良。   知良正跪在凌忘风跟前落泪忏悔,承认自己放走了程玉,又道出程玉儿时经常对他提起的一位师伯。   按着他们这个辈分,师伯只有两位,凌首,凌寒,凌首早已闭关多年,凌寒因为一次意外,眼盲手断。   知良说完,那面镜子便归于正常,凌书意想了想道:“知良方才说,程玉从小提起的那师伯,我觉得应该是凌寒师伯。”   齐更道:“你怎猜是他。”   凌书意道:“因为师伯心思不如我娘那样可以平静面对,听说他自从受伤之后,为人就有些暴躁,而且一直因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知良说程玉那些言辞之中含有妒意,处处看不惯我,想来是凌寒师伯对他说了什么。”   齐更沉吟道:“你这么说也有可能,因为凌寒狭隘多疑,始终认为他受伤是师父不救所为,因此对程玉说些闲话,让他排挤你也顺理成章,那他就是修炼禁术的人?”   凌书意摇头:“不会,凌寒师伯虽然为人不太随和,但却十分高傲,他觉得聚灵宫的术法是天下无敌,根本不屑旁门左道。”   齐更道:“这样说来也对。”   凌书意又趴在桌上,盯着那面镜子问:“这面镜子不能看到真相吗?”   齐更忙收起来:“怎么可能看到!就算能看到我也不敢看啊,万一扭转了这个时空的命运,我是要造天打雷劈的!”   “时空?”凌书意好奇:“对了,秦陆升说你是寻空者,什么是寻空者呀?”   齐更也没想对好友隐瞒,神秘兮兮地让凌书意凑近一些,说道:“你知道轮回一说吧。”   “当然。”   齐更道:“说出来你可以能没办法理解,大概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对面,还有一个让人转世的新时空,这里的人死后轮回,都会在那里开始新的生命,每一个时空都由天石连接,若是天石出现裂缝,那么这个时空的人,就有机会通过裂缝跑到另外一个空间,所以很多罪大恶极的精怪,把那里当做一条逃生之路,但至今没谁能完全地穿越过去,因为夹身天石裂缝的痛苦犹如剔骨抽筋,摧胸破胆,无论人妖,都不能承受,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这个时空的天石出现了裂痕,我得找到它,将它补上。”   凌书意听得云山雾绕,一知半解道:“那你是神仙?!”   齐更摆摆手,谦虚道:“不是,不是,为了生活糊口度日而已。”又说正事:“你若说不是凌寒?那是凌首?”   凌书意道:“为什么一定是两位师伯呢?知良只是说有人引导程玉妒心发作,却没有说更多别的,所以我觉得也不能就这样盖棺定论。”突然想到什么,问:“那日程玉出现,除了我爹,还有凌归师叔,是不是没有见到凌栖师叔?”   齐更:“嗯,凌栖在此之前就受伤,这次受到的影响也尤为严重。”   凌书意思索良久,严谨道:“我还是觉得四人都有可能,也不能将两位师叔单独刨出,我爹他怎么看?”   齐更道:“师父跟你想得一样,而且我觉得他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凌书意放心下来,又道:“那我呢?我爹问起了吗?”   “当然问了啊,我也实话实说了,他让你自行调息,又托我带来一本静心秘本。”说着拿出来递给凌书意道:“师父还说让你自己坚持住,此时聚灵宫内乱,你且先不要回去让他们分心。”   凌书意撇嘴:“我就知道!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他从瓜子堆里捡来的了。”   两人相视大笑,凌书意心想齐更不凡,估摸有办法解救吴昊,心情大为明朗,闲聊几句,房门再次打开,只见陆吾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石凳抱在手上,“咣当”一声,挤在凌书意与齐更中间,随后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到一旁。   片刻,秦陆升走了进来,没事人一般,不当不正地坐在石凳之上,他周身气场太过强大,屋子里瞬间便安静下来,齐更呆了呆,还以为秦陆升也要加入,话未脱口,硬是被秦陆升一记冷眼瞥了回去,他当即明白过来,讪讪投降,对凌书意说:“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过来找你。”   凌书意应了一声,送他和陆吾出门,再回来时,又不放心地扯开秦陆升的胸口里衣,看着他的伤口问:“还疼吗?”   秦陆升冷漠道:“疼。”   凌书意仰起头道:“不然我还是下山找师父借点棉布和止痛药回来,聊胜于无嘛。”   秦陆升拒绝得果断,态度高傲地点了点自己的下唇。   凌书意眨了眨眼,立刻意会,“咯咯”笑了两声,大大方方噘起嘴,吻住他的双唇,完成方才那个被打断的亲吻。 第五十九章 再然后?   次日一早,凌书意捧着一把通宵达旦画出来的符箓,揉揉了眼,本不需要熬夜,只因昨日来客突然,再加上两人都在彼此清醒下初尝亲吻滋味,便时不时就要亲上一会儿,凌书意“啵啵”地没完没了,秦陆升更是来者不拒,若凌书意想起正事埋头画符,他还要不高兴地敲敲桌子,点点嘴唇,以做提醒,凌小先生面对心上人哪里有自制力可言,丢开笔便直接扑上去,如此一闹,直到天明才将韩老头给的黄纸画满。   简单洗漱之后,两人一同下山,一夜过去,秦陆升胸口上的伤已经渐渐愈合,凌书意松了口气,但心中还是想着赚了第一笔钱,要先去买伤药还有棉布,毕竟秦陆升的伤还没有好得彻底,要以防万一。   韩老头正靠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懒散地晒太阳,听见脚步声睁开眼道:“画好了?”   凌书意将怀里的符箓掏出来,蹲下道:“画好啦,一张没少!”   韩老头随手抽出一张,举起来对着日头看了半晌“豁”了声,“这是灵符啊,我这小徒弟还挺厉害。”   “嘿嘿。”凌书意得意非常,还假装谦虚:“哪里哪里。”又问:“师父,我画了之后就在村子里卖吗?”   韩老头竖起食指晃了晃:“都跟你说了这村子里没有邪门的事情,我还能骗你怎么地?你要是能在这里卖出去,那我以前的生意还能干不下去?”   凌书意想了想问:“那我应该去哪儿?”   韩老头捋着胡须说道:“距离梦还山十五里有一处梦还镇,那地方人多事杂,你带着你身后那位,去找镇上的族长,他怕是有些事情需要帮忙。”又道:“若是真碰到了事,记得多要点钱,回来时给师父买顿酒吃!”说完再次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凌书意拿起韩老头送他的破烂幡儿,扭头看了眼秦陆升,又狐疑地看了看新师父,走出一里,才道:“我觉得,我这位师父不像是一般人。”   秦陆升道:“你怎见得?”   凌书意夸张道:“他看见你没有半点反应!”   秦陆升垂眸:“看到我要有什么反应?”   凌书意严肃道:“你这样霞姿月韵,气宇轩昂,英俊潇洒,品貌不凡,他见你竟然没有一丝惊讶!”又捏着下巴感叹道:“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秦陆升没有丝毫迟疑,竟然“嗯”了一声,道了句:“很有道理。”   “哈哈哈哈”凌书意大笑不止,向前两步,扭过身面对他背着走,说道:“臭美!”   秦陆升无辜:“不是你说的?”   凌书意道:“我说是我说!你怎不谦虚一下?”   秦陆升问:“莫非你说的不是实话?”   凌书意突然停下脚步,待秦陆升顿住,跳起来啄了一口他的嘴角,笑道:“当然是实话,你就是最好的,谁见了不惊讶感叹夸奖一番,都不正常!”   秦陆升没什么表情,却隐见眉目带笑,问道:“累吗?”   “不累啊,才十五里路而已。”凌书意话音未落,便猛觉双脚离地,人已被秦陆升横腰抱起,忙问:“怎么了?”   秦陆升命令道:“说累。”   凌书意:“啊?”   秦陆升:“说,累。”   凌书意犹豫:“累……累?”   秦陆升听完,略带嫌弃道:“才十五里而已。”   凌书意飞速眨眼:“是,是啊……”   秦陆升冷漠:“真拿你没办法,十五里路就喊累。”   “诶诶诶!”凌书意急忙晃悠双腿道:“是你让我喊的啊!”   秦陆升不理,自说自话:“算了,带你飞。”顷刻旋身而起,已到了半空之中,凌书意急忙勾住他的脖颈,只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此时也不再纠正是谁喊累,放眼望去,层峦叠嶂,烟波千里,还来不及感叹,秦陆升突然松手,将他滞留空中,凌书意只觉自己被一团耀眼金光包裹其中,接着祥鸣灌耳,如飞凤来翔,待金光散去,面前锦缎般的尾羽簇簇绽开,一路冲破云霄,带着他翱翔碧空。   凌书意紧紧搂住那只凤凰的长颈,兴奋道:“秦陆升!还可以飞得更高吗?!”   秦陆升道:“可以。”   “可以飞去天宫吗?!”   “可以。”   “可以飞到九霄之外吗?!”   “可以。”   “可以飞到只有我们两个人,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吗?!”   “可以。”   “哈哈哈!”凌书意大笑道:“秦陆升!你好厉害,那我要去天宫,要去找月老,要把咱们两个人的红线缠个永生永世,谁也没办法分开!”   随后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又道了声:“可以。”   凌书意知道他一个术法低微的凡人想要去天宫见月老,简直痴人说梦,可是秦陆升告诉他可以,他就从心里坚信,真的可以。   到达梦还镇时辰还早,这镇上看起来荒荒凉凉,人烟稀少,好不容易遇到一人出门泼水,才打听到族长家里,凌书意带着秦陆升急忙赶去,蹲在门口将白布一铺,掏出灵符,举着幡儿吆喝道:“占卜算命,驱魔降妖!更有聚灵宫独门术法开光符箓!此为上品朱砂,通宵手写……只,只需……五金一张!无论灾事祸事一贴便灵,若有半点产假,三宗之首,凌氏担保,只需一张!保你药到病除,永无后顾之忧!”   吆喝半晌没人出来,到是有几个无家可归的乞丐走过,一听价格,扭头便走,嘴里还念叨着:“聚灵宫果然店大欺客,我宁愿被邪灵吞了,也好下辈子投胎大户人家。”   又一乞丐道:“就是就是,五金一张,不如要命!”   凌书意听得丝毫不差,为难地问秦陆升:“五金是不是太贵了啊?”   秦陆升皱眉:“不贵。”   “可是族长都不出来,万一他觉得价格太贵怎么办?不然便宜些?”   秦陆升道:“不行,一文不少。”   凌书意拗不过他,只得又喊几声,终于“吱呀”一声,族长家的大门打开,一名三十左右的妇人,带着一名小童走了出来,她道:“真的是聚灵宫的小先生吗?”   凌书意连忙点头,怕她不信,又拿出符牌:“是真的。”   妇人显然认识聚灵宫的符文,忙说:“那您且随我进来一趟,我家老爷,想跟您问些事情。”   凌书意大喜,带着秦陆升一同进门。   说是族长家,也并非高门大户,简单的四方小院,种了些并不娇贵的花草,花草旁的空地上堆着许多动物尸体,也不知道是不是猎回来的,妇人直接带着秦凌二人去了祠堂,只见一名老者正跪在宗祖面前叩拜,听到脚步声,起身转头,确认凌书意的穿着,才将二人让到椅子旁坐下,道了声:“看茶。”   凌书意道谢,问道:“您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   族长叹气:“此事严重,我便不转弯抹角了,两日前镇上百姓在后山野林看到一团可疑红光,本不以为然,却没想到那日上山打猎种田的族人全都失踪了,消息传到族里,我便带人上去找,竟,竟在各家田地里发现了他们的尸骨,每个人的胸口都像被利剑穿透吸干精血而死,根本不像人为,我想是精怪作祟,便不让大家伙再去后山,以防遇险,可,可昨天,我那五岁孙儿养的大黄狗突跑上山,竟然叼回来几只尸骨干枯的山野兔子,后又跑了几趟,竟还有飞鸟锦鱼山羊野鹿,死法一致,十分骇人,我不敢往深了去,便带一些壮丁上山查看,谁想……平时鸟雀争鸣的山里静得没有丝毫生息,唯有时不时的“铮铮”响声,吓破人胆。”   “铮铮”响声?凌书意忙看向秦陆升道:“难道是……程玉的那把剑?!”   族长急道:“小先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凌书意道:“该是一把邪剑作乱。”   族长赶紧站起来道:“那小先生可有收服的方法,再这样下去,山里的活物都要被它杀死了,待过些日子杀无可杀,我怕,我怕它会来镇上作乱!”又道:“方才听你喊着,你那灵符五金一张,我买我买,多少张都行,只要小先生能将那邪剑赶走,老夫感激不尽!”   凌书意本不想收钱,可一想他若不收钱,拿什么买药买酒买吃的?想着只收一金就好,却没想秦陆升竟抢先一步,冷声道:“不需要。”   族长不敢直视他,胆寒道:“什么,什么不需要?”   秦陆升说:“不用给钱,去找个人带路。”   族长没想到这人面硬心软,连连作揖道谢,走出祠堂便叫妇人去唤奴才过来,凌书意攥着一大沓符箓没有多想,才要塞进怀里等着卖给下家,就被秦陆升一张不差地抢了过去,凌书意道:“怎么了?”   秦陆升说:“将雾山抵给你,这些符我要了。”   凌书意不懂:“什,什么意思?”   秦陆升冷傲道:“我要用雾山,换这些符。”   “雾山?”凌书意疑道:“是我去过的那座雾山,玄天宫对面的那座雾山?”   秦陆升冷淡:“除此之外还有哪座雾山?”   凌书意自我理解:“你是要用一整座雾山,买我的符?”   秦陆升扬起下巴道:“有问题?”   凌书意猛地跳开,惊道:“你,你是不是伤口又疼了?所以出现了幻觉?我,我画的符哪里值一座雾山!”   秦陆升对他的说辞不满:“我说值就值,你亲手的画得本就无价,就算十座雾山也抵不上一丝一毫。”   凌书意听他说完,脸上蓦地一烧,大吼着掩饰羞怯,嚷嚷道:“你,你怎么突然说情话!”   “情话?”秦少宫主嫌弃:“我从来只说实话。”   此时族长已经将五大三粗的奴才喊来,那奴才胆小,硬生生拽上两个同伴,一起往后山走去,壮汉始终战战兢兢地躲在秦凌二人身后,到了山脚道:“那邪门东西什么都吃,我们几个就将您二位送到这里,再往上去,我这肉体凡胎也不敢了,您二位千万小心,我们就在这附近等着。”   凌书意点了点头,与秦陆升快步进了山林深处,两人嗅觉灵敏,只觉这山里满是血腥气味,杂草丛中,也随处可见的鸟兽尸骸,凌书意体内的气息本已平息许多,可这会儿,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突然!“铮铮”耳鸣,震得他头痛愈裂,险些跌倒,秦陆升立刻牵过他的手,渡送一些真气,才让他稍稍好过,凌书意不解,问道:“那把剑,就算没人使用,也会到处作乱吗?”   秦陆升道:“它不需要别人使用,因它本身就是邪灵。”   “什么?”凌书意道:“难道它不是邪灵王的佩剑吗?”   秦陆升揉着他的掌丘,像是缓和他的痛楚一般:“并非一直都是,那名宗门弟子修炼禁术之后,能力大增,后将它驯服,作为己用。”又道:“这把剑,与邪灵王本身都并不算强,但两者合二为一,便功力大增,无人能敌,想来,它该是与九婴穷奇,一起逃出的地心。”   凌书意道:“那要怎么将它驯服?你现在受着伤,可以吗?”   秦陆升说:“就算我不受伤,也没办法将它驯服。”   “为什么?”   秦陆升道:“我的元灵与它相斥,它这种邪物,不像穷奇那些凶兽有自己的想法可善可邪,是永远不会服从仙灵的。”   凌书意愁道:“那怎么办?”   秦陆升站住脚步,垂眸看他:“我不能,但是你可以。”   “我?!”凌书意此时已经好了许多,赶忙捂住胸口龇牙咧嘴:“不不不,我不行,我一靠近它就觉得邪气上涌哪哪都疼,哎呀,秦陆升,秦陆升我,我站住不,你赶紧抱住我……”   秦陆升摸着他的渐渐平和下来的脉搏,冷漠道:“若是可以驯服它,对你有很大的好处,你现在太弱,就算找到禁术法门,也很可能因修习不当气乱入魔,若有它作为你的佩剑,为你护体,便大不一样。”   凌书意沉默半晌,正经起来,怔怔看他:“那我若是如此,不就变成了,另外一个邪灵王了吗……”   秦陆升道:“不会,邪灵王修习禁术,是心怀邪念为抱负苍生,而你呢,你的心里有什么?”   “你。”凌书意想也没想,直白道:“我的心里都是你。”   秦陆升难道勾起嘴角,说道:“所以,你修习禁术是为了保命,若你心中本就没有邪念,就算被干扰心性,也会被善意压制下去,你向来聪明,根骨奇佳,我相信你,不会被禁术左右心智。”   凌书意开心,又道:“那也说不定啊,万一有人和我争抢你怎么办?我一生气一嫉妒,控制不住,岂不就糟糕了?”   秦陆升将他搂在怀里,说道:“不会,我永远在你身边。”   凌书意道:“那我若真的变成了邪灵王,你真的,不会嫌我吗?”   秦陆升道:“自然不会。”   “那若旁人嫌我呢,我以后还想跟你结契呢,玄天宫可算是半个仙宫,与我那样的邪魔结契,会不会遭人话柄啊?”   秦陆升冷哼:“我看谁敢说闲话。”   凌书意举例道:“英主事啊,陆吾啊,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人,无论是谁肯定会有人说,我们堂堂玄天宫的少主怎么可以和一个邪魔结定契约!有辱门楣有辱门楣!”   秦陆升撑开他的肩膀,眸底凌厉,道:“谁敢这样说?”   凌书意见他生气,忙道:“我就举个例子啊!”   秦陆升道:“没有这种可能,若谁敢说闲话,我便将他扔进天坑喂狍鴞。”   凌书意只觉“铮铮”声响越来越近,不禁攥住秦陆升的袖口,不自信道:“我真的可以将它驯服吗?”   秦陆升道:“可以,我会帮你。”   凌书意又道:“那,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秦陆升:“可以。”   凌书意紧张道:“那个,玄天石上,关于我们两个人的契文……到底是什么呀?”   秦陆升停顿片刻,靠近他耳边,低沉地吐出几个字眼。   凌书意目光渐渐亮起来,兴奋道:“真的吗!?”   秦陆升高傲:“自然,”   一道红光由远及近,邪剑已破石穿林,冲凌书意急速而来,凌书意目光果决,想来已经做出决定,他看着秦陆升说:“你可要记住你说过的话,要永远在我身边,若是没有做到,你就是三宗五姓外加玄天宫中最大的负心汉!”   秦陆升道:“好。”他便放心下来,攥了攥拳头,冲着那把邪剑迎了上去。   突然,秦陆升叫他一声,凌书意立刻转头,只见那人一身玄衣,负手而立,低沉道:“吾凌,愿你此后,强大无比, 傲睨万物。”   “再不受一丝疼痛,风雨侵袭。”   ——————————————————————————————————————————————————————   “然后?”   二楼书房,秦陆升靠在书桌上,手上端了一杯半凉的红茶,问道。   凌书意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说:“然后我就驯服了那把邪剑啊!而且我那位师父也是真的不简单,咱们下山之后他就送了我一本……”   秦陆升打断:“再然后。”   凌书意眨眨眼:“再然后?”   “你所说的凌家内乱,真凶,幕后。”   “哦,他啊……”凌书意眼中些许不自然,却笑道:“当然是抓到了啊。”   秦陆升喝了口茶:“继续。”   凌书意便弯着眼睛继续道:“再然后我们就在山里住很久很久,练剑耕田!还种了一大片的向日葵!没钱了就下山摆摊算命,捉鬼除妖!生意好得不得了!”   秦陆升冷淡道:“再然后。”   凌书意道:“再然后?”   秦陆升问:“结束了?”   “当然还有!”凌书意突然脸红,扭扭捏捏地憋了半天。   秦陆升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刚要放下红茶走出书房,就见凌书意迅速拽住他的手腕,趴在他耳边神秘道:“再然后,我们就一直住在那里,我还给你……”   “生了个蛋!” 第三卷 【今生】 第六十章 重点是蛋吗?   “是么。”秦陆升不为所动,看了看他平摊的胸膛走出房门。   自秋叶县回来,过去了四十八小时,周管家在厨房亲自熬了一小碗营养粥,端去客厅,此时凌书意正蹲在沙发上研究手里的遥控器,胡乱按了半天,楞是看不见电视上的人影,周管家赶忙把粥递给他,帮忙打开电视,问道:“您要看什么?”   凌书意顾不得烫嘴,连喝了好几口,才瞥了眼屏幕说:“就这个就这个!”电视里正放着一部结合家庭伦理都市爱情婆媳争斗豪门恩怨唯一体的天雷电视剧,凌书意喝完粥,往那一坐,跟周叔看了半天。   七点左右,秦陆升还没回来,凌书意往门口看了几眼,问道:“我老公还没下班吗?”   周管家说:“少爷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要加班,因为少夫人这几天总是睡不醒,少爷每次去公司的时间都很晚,似乎耽误很多事情。”又看了看时间问:“您困了吗?”   凌书意想到秦陆升关心自己,心里便一阵高兴,揉了揉眼睛,又对着电视不舍地问:“这个可以暂停吗?”   周叔说:“可以的。”   凌书意说:“那您帮暂停到这里,等我明天,或者后天醒了再接着看!”   周管家应下,将他送上楼后准备收拾收拾,就听见门铃响了起来,忙走过去打开门,笑着说:“高医生来了。”   高药陈显然从外面抽完烟才进来,大咧咧道:“晚上好啊周叔,少夫人呢?”   周管家说:“刚刚回房间。”   高药陈问:“醒啦?”   “嗯,中午时就醒了。”又担心道:“高医生,少夫人是生了什么病吗?他那天回来和少爷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就一直睡觉,还睡了两天,我有些担心。”   高药陈说:“没事,他就是缺觉,我上去看看。”说完提着药箱直奔秦陆升卧室,正好凌书意刚躺进被窝,听见动静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说:“大空,你来了啊,秘书小姐的未婚夫怎么样了?”   高药陈把药箱扔到一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没事,四肢脱臼而已,接上就行,你怎么样?恢复一些没有?”   凌书意手脚无力,愁眉苦脸道:“不行,我们家阴灵太多了,就算睡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恢复。”   高药陈说:“确实,我刚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树上的阴符是你贴的吧,一张张的都焦了。”   凌书意早料到如此,又问:“你这两天见我老公没?他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啊,没事人一样。”高药陈嘴里闲不住,又想摸烟,嫌道:“你前两天跟他说的那都是啥啊?没有一点重点,就你们两个整天在梦还山你侬我侬的那点破回忆,要是能让他找回记忆,我名字立马倒着写。”   凌书意翻白眼:“你懂啥,一看就没谈过恋爱,只有不停的诉说甜蜜爱恋才可以唤醒丈夫记忆的闸门!而且我还告诉他我给他生了鸟蛋!夫妻之间有了孩子,牵绊更深了!”   高药陈呵呵冷笑:“就你从韩老头后院偷的那个鹅蛋,抱回去蹲床上孵两天屁都没孵出来,还给压碎了,也有脸提?”   凌书意没脸,狡辩道:“重点是蛋吗?重点这件事情,让人印象深刻!”   高药陈讥笑:“是挺深刻的哈,那他恢复记忆了?”   凌书意瞥嘴:“没有,他就听故事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又无所谓地说:“其实恢复不恢复都没关系,我是怕他心里有疑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运用术法,就告诉他一些开心的事情。”   高药陈说:“我看你是不敢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吧,万一他不小心想起来,第一个……”话没说完,猛地站起来,如临大敌一般:“他不一定能把你怎么样,估计第一个是要杀了我!不行不行,我还是先收拾收拾去国外避难吧,名字也得改,以后联系我的时候叫我……皮特陈!”   凌书意品了品这名字,嫌弃地说:“我还是觉得齐更好听啊。”   高药陈心急火燎地拿药箱:“齐更这名字一听就是个菜鸡,不符合我在这个时空的高富帅人设。”   “诶诶!”凌书意忙说:“别走啊,当务之急不是得先查查程玉的残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当时确实怀疑是他,可他当年明明已经灰飞烟灭了,怎么还可以结灵?是禁术的关系?”   高药陈又坐回来,捋了一把头顶的小卷毛说:“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程玉就算死后结灵,也不可能强大到穿越天石裂缝,包括穷奇,以及其他凶灵。”   凌书意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高药陈斟酌半晌,才说:“可能,是他。”   他是谁,凌书意自然知道,原本带笑的脸上,渐渐平静下来。   高药陈又说:“但是我现在戴罪之身,什么都做不了。”   凌书意垂眼,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大空,都是因为我,不是我一定要穿过天石裂缝,你也不会受到波及。”   高药陈摆摆手说:“哪能全都怪你,放你过来是其一,再这之前我也违反天道,助吴昊残灵转世,算数罪并罚吧。”又说:“不过幸好我那顶头上司没把我扔到别的时空打杂,在这边还能帮帮你,顺便找找吴昊。”   凌书意问:“有他的消息吗?”   高药陈说:“完全没有,先不说他,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待在城里了,得回郑家村,而且那是福地,要是那个人真的从地心逃出穿过了天石裂缝,估计也要在那附近养灵。”这话说完,又略显担忧地看了看凌书意,道:“小凌子,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当年你也耗尽所有,保护了你能保护的人,其他……人,命……”高药陈本想说命该如此,生死如何不是你能阻止,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知道若是自己哪天经历了凌书意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是否也能像他这样坚强地活下去。   凌书意见他面带忧虑,将心里的事情压下去,瞪大眼睛,夸张道:“你让我去哪?!”   “啊?郑家村啊,你得去那养……”   凌书意立刻跳起来,将秦陆升的枕头塞进衣服里,扯着嗓门哭喊:“我不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继母!你不能把我和我老公分开!我已经有了十个月的身孕!马上就要生了!”   高药陈嘴角抽动,立刻接戏:“十个月?就算你怀胎三年也得离开我儿……!”   “咣当”一声,房门大敞,凌高二人吓得一同向门口看去,不知道秦陆升何时下了班,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凌书意挺起来的枕头肚,对高药陈说:“很晚了,高医生请回吧。” 第六十一章 不为什么   高药陈提着药箱就跑,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郑家村!”   秦陆升冷眼旁边,高药陈走后,脱掉外套挂在衣帽间,凌书意老实钻回被窝,等他转身,甜甜道:“老公,你回来啦。”   秦陆升没说话,自顾走到浴室脱衣服洗澡,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了两天,发生的一切,以及凌书意所说的那个上辈子的故事,他都不愿意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带着前世的记忆活下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可要这么说,章彩的未婚夫怎么解释,?秋叶县的事情怎么解释?那个将自己掳走的程玉怎么解释?还有那团缠了他将近三十年的黑雾在危机时刻化成奇怪的野兽,救他脱身,又怎么解释?那东西很像凌书意所说的穷奇,可如果按着他所讲的前世,穷奇不是一直与他们为敌吗?莫非……凌书意根本没有将所谓的前世故事讲完……秦陆升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阖了阖眼,低沉道:“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凌书意这个人太奇怪了,自从他出现,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展开,他最开始明明只是做噩梦睡不着觉而已……   冰凉的水从花洒喷出,秦陆升站在下面清醒许久,做出了一个决定。   凌书意,不能继续留在他身边了,虽然他对这个人倍感好奇,却不能接受这些翻天覆地的认知。   走出浴室,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他藏在衣服里的枕头没有取出来,盖在被子下,冷眼看去,还真以为怀胎十月,秦陆升站在床边本想把他叫醒,却听见一连串均匀欢快的小呼噜声传进耳朵,凌书意似乎很累,本就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秦陆升停顿半晌,突然打开房门,叫了声站在客厅的周管家,周管家问:“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秦陆升揉了揉眉心,说道:“再拿一个枕头上来。”   算了,等他醒了再说,让他离开,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   第二天一早,秦陆升系好领带,准备下楼,床上那人哼哼唧唧无意识地翻了个身,瞥了一眼,本不想管,却没想刚走出门口,不知道哪跟筋没搭上,又退了回来,凌书意正顶着鼓囊囊的枕头肚趴在床上,枕头被他卷得很高,顶着胃弓着背,看起来极不舒服,但他睡得死沉,没有丝毫察觉。   秦陆升冷着脸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将他放平,又把他顶了一晚上的枕头取出来放在一边,准备再次出门时,突然看见他眼角处有些发红,凑近一些,竟发现枕头上,也有淡淡水渍。   是眼泪?秦陆升怔怔抬手,捧住凌书意的侧脸,拇指在他眼角处细细摩挲,直到他发出及其细微的声音,颤颤喊出自己的名字,才缓缓离开。   上午会议结束,章秘书拿着文件走进总裁办公室,说:“秦总,这是项目部陈总监让我交给您的文件,您方便的时候,签一下字。”   秦陆升点了点头,接过来翻开,又看了章彩一眼,问她:“你未婚夫怎么样。”   章彩说:“他没事了,这次真的非常感谢夫人能够帮忙,如果没有他……”   “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秦陆升拿起笔问。   “啊,您是问夫人吗?我跟他接触不多,但我觉得他的性格非常好,也非常的开朗,最重要的……”章彩些许犹豫,秦陆升说:“继续。”   章彩还是不敢,只好小声说:“最重要的,夫人他真的很灵……从最开始给我镇宅的灵符,又帮我找回中邪的未婚夫……”犹豫一会儿,接着说:“秦总,我知道您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您不信,并不代表它们是不存在的……”   这话凌书意也说过,可如果这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那么秦家的人命包括他爷爷的去世,都是因为自己?想起秦老先生,秦陆升一阵出神,他与凌书意的婚事,据说是由秦老先生定下来的,秦陆升记得自己那时还小,被送出来自己一个人居住,爷爷偶尔会过来看他,脸上总是挂着忧愁,突然有一天,秦老先生非常高兴,就连脸上的深纹都跟着明朗起来,他和秦陆升坐在庭院的秋千上,说:“爷爷前几天回乡下祭祖,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爷爷,有办法治疗你的梦症。”   秦陆升八岁,还对生活抱有一丝期许,问道:“那他怎么没有和爷爷一起回来?”   秦老说:“他呀,现在动不了,还要等一段时间。”   秦陆升问:“他是小孩子?”   秦老摇头,想了想说:“他,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那他是医生?”   “也不是,他说自己是个很厉害的天师,姓凌。”   姓凌的天师?天师又是什么?秦陆升小小年纪查看了很多资料,每当噩梦时,就希望那位天师可以过来帮助自己,可一年又一年的过去,直到秦老先生去世,那个可以治疗他梦症的人都没有出现,秦陆升想,可能是爷爷为了哄他开心,编出来的故事,却没想今年再次从父母口中听到了这个姓氏,还让他和那位天师的后人结婚。   “秦总?”章彩喊了一声,秦陆升反应过来,将签好字的文件递过去,章彩确认姓名,楞了楞,开口道:“秦,秦总……”   秦陆升:“嗯。”   章彩为难道:“您,您可以再帮忙签一份吗?”   秦陆升疑问:“怎么?”   章彩将文件递还给他,秦陆升看了眼,莫名的心烦意乱,说道:“再拿一份过来。”   章彩走后,秦陆升盯着他方才写下的名字,拿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此时秦家别墅。   “周叔啊……”   “诶,少夫人。”   “您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周叔站在沙发旁,手里拿着一盒纸巾,红着眼角说:“是啊,真是太可恶了,您,您先擦擦眼泪。”   凌书意接过来擤了把鼻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电视里依旧放着昨天那部天雷剧,剧情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女主拼死生下孩子却被继母抱走生死不明,女主为了孩子上门求情,却被自己的父亲赶出家门!那么男主呢!男主是继母的儿子出了车祸昏迷不醒!万万没想到多种元素结合之后还打了个乱伦擦边球?凌书意拉着周叔一起陪女主哭得惨绝人寰。   三点半左右,秦陆升进门,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跳,剧情到了紧要关头,凌书意看他一眼,急急喊声:“老公你回来啦!”又迅速把目光挪回电视上,他这边哭得不亦乐乎,秦陆升想,让他离开的事情应该等他平静下来再说,于是准备回房,走了两个台阶,扭头瞥了眼凌书意的后脑勺,见他没什么别的动静,又走几步,再次回头,凌书意依旧沉浸在电视剧里,甚至没注意到今天有什么不同。   秦陆升不满,快步上楼,“咣当”一声摔上房门,周管家一惊,凌书意也吸着鼻子扭头,问道:“我,我老公怎么了?”   周管家说:“少爷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凌书意略显担忧,刚要放下电视剧去楼上看看,就见秦陆升冷着脸打开门,一路走到他身边,拿起来沙发上的遥控器,果决地按下关机键。   凌书意眨了眨眼问:“老公?怎么了?”   秦陆升把遥控器扔到一边居高临下地说:“我今天下班很早。”   凌书意这才注意到时间,忙问:“你今天为什么下班这么早?”   秦陆升如愿以偿,冷傲道:“不为什么。” 第六十二章 求求你了。   周管家从没见过自家少爷这么无理取闹的一面,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有些高兴,以往的秦陆升不会开心,也极少发怒,今天很显然可以感觉到他心情很差,回房时还情绪化地摔了门,虽然这些举动别人看来,并不是值得赞扬的事情,可是周管家不一样,他照顾秦陆升长大,知道这些对秦陆升来讲,是怎样巨大的转变,看着面前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周叔拿起纸巾擦了擦自己方才哭红的眼角,一阵欣慰。   是因为少夫人吗?因为少夫人的到来,所以少爷有了喜怒?   “你跟我回房。”秦陆升说。   回房?凌书意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地说:“这会儿是不是太早了啊?人家还没吃晚饭呢。”说完生怕秦陆升反悔,快步窜上二楼,趴在卧室门口招手:“老公快来!我等你!”   秦陆升蹙眉,问周叔:“他今天什么时候醒的?”   周管家说:“少爷上班之后,少夫人没一会儿就自己起来了。”   秦陆升说:“高医生不是叮嘱让他多睡觉吗。”   “啊……”周管家说:“少夫人惦记着昨天的电视剧,特意定了闹钟,怕起不来,还定了十几个。”   秦陆升心道:简直胡闹。又一怔,反问:他胡不胡闹,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也要让他离开了,随便他看不看。   凌书意在房间里换到第五个撩人姿势时,秦陆升终于推门进来,第一眼没看见人,环顾一周,发现凌书意站在靠近阳台的单人沙发旁,说是站,也不全对,左腿挺直,脚尖点地,右腿弯曲,跪在沙发上,双手也没闲着,一搭一撑放在沙发背上,见秦陆升进来,立刻抛出自认为非常诱惑的眼神,又撩了一把短碎的头发。   秦陆升关上门,抱胸看他,就进屋这么两分钟,凌书意已经换上了秦夫人送他的真丝睡衣,此时挺起圆圆的屁股,抻着长腿,愣是将裤线卡进股缝里,他说:“老公,休息吗?你的小娇妻,已经洗好澡了。”   秦陆升极其冷淡的和他对视三十秒,凌书意趁他不备,偷偷摸摸地拽了拽卡在屁股缝里的真丝睡裤,这衣服质量太好,又薄又滑,拽了半天愣是没拽出来,扭着脖子翘着屁股跟个咬尾巴的小狗一样追着往后看,到了这个份上才知道难为情,不禁开口道:“老公,要不你先出去一下,重新打开门,你会看见你的小娇妻已经……”   “噗……咳。”   短促的笑声立刻被咳声掩盖,凌书意扭头,秦陆升瞬间恢复平静,走过去严肃道:“你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好!”凌书意立刻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还趁机拽出卡在神秘地带的裤线!他咧开嘴看向秦陆升,亮闪闪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秦陆升靠在床边柜上沉默不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滴答滴答”的指针声听得凌书意眼皮打架,他本就没睡醒,为了电视剧才迫使自己起床,此时午后阳光正好,秦陆升也还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没关系,回忆这种东西,是可以再造的呀。   “你……”   “嗯?”   秦陆升说:“你收……”   凌书意眨着眼跳起来,凑到秦陆升身边,笑嘻嘻地问:“我怎么了,老公?”   秦陆升觉得他靠得太近,抬手戳在他脑门上,让两人分开一些距离,酝酿半晌,说:“你……不困吗?”   我不是要说这个!秦陆升内心难得激动,他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一句让人离开的话都说不出来?不由迁怒凌书意忽闪忽闪的眼睛,心道:看什么看?眨什么眨?不好好睡觉爬起来看电视还有道理了?   凌书意心中一喜,还当他关心自己,立刻说:“困啊,特别困。”   “困还看电视?”秦陆升斥道:“高医生说了,你需要睡眠。”   凌书意委屈:“可是那部电视剧很好看!我马上就看到结尾了。”说着开始卖惨,眼泪吧嗒的:“我以前都没有看过完整的电视剧,都是跟老郑家里蹭的,老郑卖菜忙,自己都看不全,好可怜啊。”   秦陆升冷血:“不许。”   “还有最后几集了!”凌书意伸手要去抱他,求道:“老公,你就让我看吧,我看完肯定睡觉。”   秦陆升无情:“不行。”   凌书意撇嘴:“不行,不许我还是不是你老婆了!”   秦陆升说:“你住在我家,不管你是谁,身体都不能出现问题。”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另一人,秦陆升抬手就将凌书意抱起来放回床上,又随手扯过被子蒙在他脸上,说了句:“睡觉。”便走了出去。   凌书意听着脚步声渐远,立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溜下床去。   不管是谁,既然住在他家,都要保证最起码的安全,秦陆升的生活这两天翻天覆地,自己和凌书意的事情还自顾不暇,确实忘了客房里还有住着一个人,封启。   推开客房的门,封启正半躺在床上打电话,见秦陆升走进来,立刻说了声:“爷爷,我先挂了,改天再说……好,我知道怎么做。”随后把手机仍到一旁,艰难地坐起来些,沙沙地说:“陆升哥,你来了。”   秦陆升点了点头,打量封启的身体状况,他那日被程玉的残灵带走险些丧命时,封启像是被一股怪力拖着冲来,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纠缠秦陆升梦境多年的黑雾,慢慢将他包围起来,竟然凝聚成凶兽的模样,那凶兽长在封启身上一样,咆哮挣扎,似乎是要与他灵肉剥离。   秦陆升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心中想着那只凶兽的影子,再次睁开眼,果然看见它趴在自己的脚边,乖顺地像只大猫。   封启的身体明显受到重创,咳嗽半晌,怪笑道:“没想到陆升哥竟然也是修灵者啊,还可以命令凶兽的残灵,这只凶兽我们家可供养了几十年,一直都当成祖宗呢。”   秦陆升没搭理他阴阳怪调的语气,一直盯着穷奇的眼睛,穷奇似乎要向他传递信息,秦陆升不知被什么驱使,莫名地抬起手,放在凶兽的头顶上,顷刻,野兽的低吼声在脑海中浮起,渐渐的,他似乎可以分辨出那些吼声的意思。   “主人,主人。”   “主人醒醒,主人快醒醒……”   “邪灵王在找您,您快醒来,离开他,他害死了您,快离开他!”   秦陆升怔了怔,想问谁是主人?邪灵王又是谁?可无论他再如何分辨,也只能听见清零星字眼,凶兽反复说着,天劫,聚灵宫,以及凌书意,这些字眼他十分熟悉,凌书意对他讲的故事里,也时常出现。   “陆升哥?”封启喝了口水,问道:“书意哥怎么样了,他的灵力,似乎藏得很深?这事,陆升哥知不知道?”   秦陆升收回手,瞥了他一眼,说:“休息吧。”   “诶,我是问你书……”   秦陆升没等他说完,关上门走了,封启“切”了一声,磨着后槽牙,再次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而此时,封启关心的凌书意越狱成功,正争分夺秒地蹲在沙发上和周叔看电视,危险的脚步声传来,凌书意赶忙回头,果然!秦陆升已经走到身后眼看就要奔着遥控器去,凌书意眼疾手快,反应极佳,迅速拉住秦陆升的手臂,猛一用力,便将他拽坐到自己身旁,不待他有所反应,立刻扭头,双腿锁住他的腰身,双手搂住他的肩膀,树袋熊一样将他抱得严严实实,晃来晃去的撒娇道:“老公,你就让我看一会儿吧,求求你了。” 第六十三章 冰激凌。   秦陆升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坐在沙发上看三个小时的白痴电视剧,凌书意友好地分他两张纸巾,此时屏幕上的女主又在无助哭泣,凌书意吸着鼻子说:“老公,她真的好惨啊怎么会这么惨……”   秦陆升冷声道:“矫情。”   几分钟后,男主角清醒了两集半竟然第二次出了车祸?!凌书意立刻握住秦陆升的手腕,紧张道:“不,不会死了吧?”   秦陆升说:“死不了。”   还当他转性准备理性分析一番,谁成想下一句便道:“倒地的动作太僵硬,血流的太假,公路上还能出现绿色的幕布,穿帮了。”   凌书意当即从感人至深的剧情里脱身,不轻不重地捏他一下,本打算各看各的,谁成想紧要关头女主角趴在天台生无可恋撕心裂肺,要抱着孩子跳楼时,秦陆升再次冷声点评:“演技僵硬,仿佛面瘫,自己去死还不够?抱着孩子去死,圣母人设崩了,编剧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他一边看一边冷淡吐槽,凌书意无法投入剧情,抬腿便跨坐在他双膝之上,双手不做任何犹豫地扯住他脸颊,一左一右往两边扯着,气哼哼地说:“说到面瘫谁比得过去你呀!今天还偷偷笑我了是不是?我都听见了!”   秦陆升本不想搭理他,却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句,“你若不好笑,谁会去笑你?”   凌书意道:“还成我的错了?”   “自然。”   凌书意抵住他的脑门,瞪起圆溜溜的眼睛说:“是你不讲道理!”   “胡闹,小心别摔……”秦陆升猛地一怔,恍惚觉得这对话有些熟悉,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零碎片段,穿着青衫长袍的凌书意跨坐在一个身着黑衣,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腿上,轻轻地扯着他脸,笑眯眯地说着话?那人似乎有些不满,但并未阻止凌书意的行为,他们住在一间木屋里,像极了凌书意故事里形容的地方,猛地,那人反手扣住凌书意的腰身,将他压在身底,秦陆升清醒过来,发现此时沙发上的两人,竟然与他脑海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凌书意攀住他肩膀,显然也有些出神,轻声道:“秦陆升……你……是不是……”   秦陆升皱了皱眉,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站起身淡淡说了声:“你自己看吧。”   凌书意始终追随他的身影,一直目送他穿上外套,走出房门,周叔不知何时退到餐厅,像是要给两人留下相处的空间,凌书意独自坐着,又将目光挪回了电视上,接下来演了什么内容他记不清了,只知道结局很好,皆大欢喜。   第二天一早高药陈打来电话,凌书意没睁眼但也没睡着,随手一同乱摸,找到他那支掉了漆的古董手机,含含糊糊地说:“干啥啊?”   高药陈拍桌子:“还问我干啥!?让你去郑家村养灵,你当我放屁啊?”   凌书意坐起身,瞥了一眼身边,抱过秦陆升一晚上没睡的枕头,说:“我现在不能去。”   高药陈问:“怎么了?”   凌书意撇嘴:“我老公昨天离家出走了。”   高药陈一惊:“离家出走?!为什么?”   凌书意丧气道:“不知道,总觉得他恢复能力之后,还是有些变化,昨天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他也恢复了记忆。”   高药陈迟疑:“逐渐恢复能力是因为元灵作祟,但是记忆这东西,他是转世体,怎么可能恢复前世的记忆?”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有可能,毕竟他与常人不同,但话说回来,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离家出去?”   凌书意随意猜想:“不知道,估计是因为我专注看电视,忽略了他的感受?”   高药陈说:“不至于吧?你忽略了他的感受,难道不应该把你轰出去,为什么要把自己轰出去?”   凌书意叹气:“大空,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   高药陈问:“哪里做错了。”   凌书意盯着自己的手指,垂了垂眼:“其实,他这辈子根本没有记忆,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突然闯入他的生活,挺莫名其妙的,就算我对他说得再多,都是我和他曾经的过往,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肯定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又沉默半晌,说道:“他现在恢复了能力,穷奇也不会再去梦里纠缠他让他醒过来,我想,他以后应该不会再做噩梦了,大概可以很好生活。”   高药陈问:“你打算怎么办?”   凌书意发了会儿呆,嗓子莫名发紧:“我先去把他找回来,然后回郑家村养灵,这期间就拜托你先查查程玉的事情,如果那个人真的逃了出来,我得先找到他,免得他过来打扰我老公。”   高药陈点了根烟,吐口烟圈说:“我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留在他身边了?”   凌书意抿着嘴,过了半晌才委屈道:“我似乎,打扰到他了。”   高药陈看戏:“你舍得?千辛万苦跑过来,在郑家村的黄土地里睡了千百年等着他转世成人,是为了默默守护他,看着他结婚生子?”   不知听到了哪个字眼,凌书意猛地坐正,急吼吼地问:“他准备跟谁结婚生子?”   高药陈说:“跟谁都一样,反正不是你。”   凌书意跳起来叉腰:“你放屁,我老公只能跟我生蛋!”说着下床打开着衣柜,翻找秦夫人送他的衣服:“先挂了,程玉的事情拜托你。”   高药陈:“喂,那你呢?”   凌书意夹着手机,套上裤子说:“我去追我老公,重新创造属于我们两个的美好回忆!让我默默守护他可以!让他跟别人生蛋,门都没有!”   高药陈早知如此,嗤道:“那郑家村?”   凌书意想了想说:“等我一周,一周之后我肯定过去。”说着挂了电话,一溜烟冲出房门,周叔在后面追着问:“少夫人!您去哪里啊!”   凌书意边跑边挥手:“去找我老公!”   周叔忙说:“可是,可是少爷说他马上就回来了啊!”   “诶?”凌书意急忙停住脚步看向大门口,果然,秦陆升刚刚开着车进门,凌书意心中一喜,颠颠跑了过去,秦陆升彻夜未归,冷着脸下车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凌书意眨着眼问:“这是什么?”   秦陆升将那东西递过去,生硬地说:“吃的。”   凌书意立刻接过来研究,兴奋道:“这是冰棍儿?”   秦陆升纠正:“冰激凌。”   凌书意好奇不已,对着三颗颜色不同冰激凌球,不知如何下口,眼看其中一颗要化,忙咬了一口,冰得一激灵,连着后槽牙都在打颤,秦陆升皱眉,叮嘱:“小口吃。”   凌书意听话地舔了舔,终于品出滋味,开心地说:“好甜!”   秦陆升应了一声,不自在地把头甩到一旁,轻咳道:“昨天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问题。”   “我没有怪你!”凌书意忙说:“你明明关心我的身体,我还光顾着看电视,是我不对。”   “嗯。”确实是你不对。   秦陆升满意地点头,又说:“你现在回去睡觉。”   “等等。”凌书意举起手里的冰激凌问:“我听郑家村里的同学说,冰激凌,只有约会的时候才可以吃对不对?”   秦陆升心说:不对,想吃的时候随时可以吃,还没张嘴,却被凌书意抢先一步,秦陆升垂眸,见他仰着笑脸说:“我吃了你送我的冰激凌,那我们现在就去约会吧!” 第六十四章 我怎么可能穿那种衣服!   秦陆升没来得及拒绝,凌书意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周管家气喘吁吁就跑过来说:“少爷,不在家里吃饭了吗?”   秦陆升瞥了一眼凌书意兴冲冲的模样,点头道:“出去吃,你不用管了。”   “是。”周管家目送秦陆升上车, 转身回房。   约会这种事情凌书意只在电视里看过,他一直待在郑家村,说起来也没什么见识,问秦陆升,秦总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别说约会,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具体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没人知道。   车子绕着市中心开了一小时,凌书意看着川流不息的大马路,掏出电话,打给高药陈,高药陈问:“怎么了?不是去追老公了?”   凌书意嘿嘿笑,小声说:“我老公自己回来了!”   高药陈:“呦,回来就行,怎么着,准备提前回郑家村?我跟你说别耽误了,越快越好,别不当回事。”   凌书意说:“我知道,我会尽快回去,不过这个先放一边,我问你,你知道约会都应该做些什么吗?”   “约会?”别小看高药陈一个单身狗,时不时跟女士约会这种事情,还是没少经历,想了想说:“吃吃饭,看看电影。”又补充:“吃饭选高档餐厅,红酒,烛光,小提琴,电影看恐怖电影,尖叫,刺激,胆战心惊。”   恐怖电影?凌书意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险些扎进副驾驶靠背的缝隙里,继续小声问:“恐怖电影是什么?”   高药陈道:“当然是你的强项啊,妖魔鬼怪那一挂的。”   凌书意嫌弃:“那有什么好看的。”   高药陈说:“你懂什么,恐怖电影最主要的是气氛渲染,正好最近上了一部,我前几天刚刚看过,号称年度恐怖片最佳,吓破无数人胆,就连我这种身份都觉得是难得精品,秦陆升没有记忆,那就是普通人,看这种电影肯定非常害怕,到时候你挺身而出,那感情还不是迅速升温?”   “哦?!”凌书意立刻心领神会,脑补秦陆升扑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挂了电话,一脸坏笑地说:“老公,咱们去看电影吧!”   秦陆升敲了敲方向盘,看了眼凌书意的手机,淡淡应了一声。   今天不是周末,但电影院里的人不少,无论网络取票还是柜台买票都排着长队,凌书意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来这种地方,拉着秦陆升的手腕东张西望生怕挤丢,秦陆升也有很多年没看过电影,公司有时会涉及微量的影视业务,最多看看短片,不予评价,排到两人,凌书意报出电影名字,等着出票,刚好这场即将开始,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检票入场时,竟然还有工作人员发了3D眼睛,凌书意还当墨镜,立刻带着,大摇大摆地进了放映厅。   恐怖电影这些年没什么市场,外面再热闹,到了厅里也只有四五个人,电影即将开始,凌书意赶忙挺了挺胸脯,十分可靠地说:“老公,待会你要是害怕就扑进我怀里,有我保护你!没事的!”   秦陆升淡淡瞥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有些心事,全都隐藏在眼眸深处,厅内的灯光渐渐暗下来,诡异的音乐立刻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突然,画面上出现一个白衣女人,长发披肩,眼神空洞地呵呵怪笑,凌书意眨了眨眼,吞咽着口水,悄悄地往后缩了缩,“老,老公。”   “嗯?”秦陆升撑着头看他。   “你要,你要是害怕啊啊啊!”画面一转,女人的五官瞬间没了,白面团一样的脸上长出三排獠牙,凌书意赶忙跳起来,掏出兜里的黄符,哆嗦道:“别别别怕!老公别怕!”他带着3D眼睛,只觉得那恐怖玩意钻了出来要将自己拆之入腹,凌书意吓得脸色苍白,举着符箓对着空气一通乱按,随后又是一声尖叫,惊得他差点落下英雄泪,这到底什么鬼东西,连灵符都不惧怕?!   秦陆升揉揉眉心,抬手拉住他冰凉的手腕,将他拽进怀里,凌书意立刻找到靠山,搂住他的脖子,将整张脸埋进他的颈窝,时不时偷看一眼。   秦陆升冷静地盯着屏幕画面,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头发,似乎从凌书意挂断电话开始,他的情绪就沉到谷底。   整部电影两个小时,凌书意全程缩在秦陆升怀里看完,走出电影院还往自己身上贴了道符,算是安心,看见阳光,立刻满血复活,竟觉得这部片子还挺好看,想去跟秦陆升讨论剧情,却发现他已经走到车前,凌书意赶忙跟过去,问道:“老公?怎么了。”   秦陆升冷淡道:“去吃饭吧。”说着给秘书打了电话,安排餐厅。   凌书意拿不准秦陆升的想法,但明显察觉到他心情不好,晚饭定在一家高档餐厅,桌上放着红酒,点着蜡烛,还有几个外国人站在一边拉小提琴,凌书意觉得这个画面眼熟,似乎跟高药陈电话里说得一模一样,偷偷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秦陆升,见他一边喝酒,一边直白地盯着自己,似乎有些出神。   几分钟后,服务生上菜,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凌书意磕磕绊绊地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疑惑地嚼了两口,叫了声:“秦陆升?”   秦陆升握着酒杯的骨节动了动,冷声反问:“秦陆升?”   “啊……”凌书意举着叉子:“怎么了?”   秦陆升眯起眼睛,看起来有些危险:“你叫我秦陆升?”   凌书意立刻改口:“老,老公?”   秦陆升把酒杯放到一边,靠在椅背上,高傲地点了点头。   可接下来无论凌书意再说什么,秦陆升又恢复到走神的状态,凌书意瞥了一眼没怎么少的红酒,心道:不会吧,难道喝醉了?   他故意晃了晃手,果然,秦陆升反应迟钝地看了一眼,凌书意无奈,看来再怎么转世,沾酒就醉的毛病,还是好不了。   跟醉鬼没办法交流,凌书意想有什么事情等他醒了再说,自顾自吃完,准备去趟洗手间,刚一起身,就见秦陆升凌厉的眼神甩了过来,低声道:“站住。”   凌书意:“啊?我去上厕所。”   “胡说。”秦陆升拧眉道:“你要去郑家村!”   凌书意:“诶?你都听到了?”   秦陆升见他不仅没有被抓包的恐慌还理所当然,心中怒火更甚,从去电影院的路上他就一直想着这件事,其实本该是个不错的决定,他想让凌书意走人,说不出口,凌书意自己要走,那不正中下怀?   可偏偏哪里不对,他内心深处十分抗拒这件事的发生,想到凌书意打算不告而别,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拿起酒杯将剩下的红酒喝得一滴不剩,凌书意急忙上前阻拦:“你不能……”   “不能什么?”秦陆升起身,一步一步地将他逼到墙角,凌书意赶紧环住他的腰,生怕他顶不住倒在地上,秦陆升盯着他,目露寒光:“还想走?这次又要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   一封信?凌书意震惊道:“秦陆升?!你想起来了?”   秦陆升不满:“秦陆升?你不是口口声声叫我老公?怎么还跟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躲在大山里亲亲我我?当我没看见?”   黑衣服的男人?凌书意道:“你是不是真的想起来了?黑衣服的男人不是你吗!”   秦陆升捏着他的下巴,喷出酒气,凑到他嘴边说:“我怎么可能穿那种衣服!他是不是还亲了你的嘴。”   凌书意赶紧摇头,立刻噘起嘴期待地说:“只有你可以亲我的嘴!”   秦陆升哼笑一声,刚要对着凌书意的双唇吻下去,就觉大脑猛一阵发晕,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凌书意靠在墙上,环抱空气,怔楞半晌,迅速低头寻找秦陆升的身影,但地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只摊着翅膀的金色小鸟紧闭双眼,胸膛起伏,睡得正香。   凌书意瞪大眼睛,急忙将他捧起来,惊道:“元宝!?” 第六十五章 啾啾啾?!   高药陈驱车赶来打开餐厅大门的时候,凌书意正坐在餐桌前发呆,他急忙忙地问:“你说秦陆升怎么了?”   凌书意指着桌上的元宝,神情恍惚地说:“变成,鸟了……”   高药陈一惊,赶紧拽了把椅子坐下镇静无比,道:“这这这,这不是元宝吗?他怎么会变成元宝?”   凌书意说:“我正想问你呢。”   高药陈问:“他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书意说:“不太开心,喝了点酒。”   “喝酒?就他那点酒量,还敢喝酒?”高药陈刚要拉着秦陆升的身体深入研究一番,却被凌书意双手捧走说:“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他现在变的这么小,谁知道你摸到他哪里了!”   高药陈翻白眼不屑地:“呸,白给我我都不摸。”又点上一根烟,冷静下来说:“估计跟他恢复能力有关系。”   凌书意捧着满身酒气的元宝蹭了蹭说:“我也想过这一点,毕竟元宝是我老公用术法幻化出来的,他的元灵不是这样,难道是因为恢复能力,不会控制?所以喝醉后,变成了元宝?”   高药陈说:“我猜想应该是这样,但是他居然可以变成元宝?那已经是高阶术法了,你不觉得他恢复的太快了?咱们从秋叶县回来才几天而已。”想了想又看着凌书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当年他自毁元灵,用体血凝聚丹,逼迫你吃下去压制邪气……虽然之后被你硬生生地吐了出来,又用了几年的时间寻找他的元灵碎片,帮他转世,但是,他那时的元灵气息已经很弱了,转世成人就算比一般人寿命长,也不可能完全的恢复能力……”又突然想道:“不过他是纯血的凤凰元灵或许……凌书意!”   “啊……”凌书意抱着元宝有些出神,高药陈的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反应一会儿,才说:“怎么?”   高药陈问:“你想让他彻底恢复,想起来吗?”   凌书意急道:“可,可能吗?”   高药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带着他一起回郑家村,这个空间里,只有那个地方最聚灵气。”   “嗯。”凌书意没做任何思考,点了点头。   高药陈吐了口烟圈,问道:“他要是真想起来,你打算怎么解释,你现的情况……消耗一次,就得睡上几个月,如果不常住郑家村,肉身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你可别忘了,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勉强跟他谈个几十年的恋爱还可以,但是他如果恢复了,寿命可远不止于此,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从你穿过天石裂缝那一刻开始,死就死了,再也没有转世的机会。”   凌书意揉着元宝毛茸茸的小脑袋,说:“我知道。”   高药陈叹了口气,说:“还有一种选择,按着你原来的计划,陪在他身边,也别去找什么记忆了,程玉什么都别管,就让他睡个安稳觉,和他简单的过一辈子,陪他生老病死,虽然有点难,但是我还是有办法阻止他的能力再次恢复,也可以抹去他之前记忆。”   “呸。”凌书意瞪眼:“你敢,既然有机会恢复,为什么要阻止。”   高药陈说:“你别不知道好歹啊,我这不是为了你嘛。”   凌书意站起来走人:“别放屁了,你就是为了自己,你是怕我老公想起来把你大卸八块!”   “嘿。”高药陈把烟头捻灭:“你能比我好到哪去!他要是知道你做了这些事情,还不得气的拆了你们家!”刚要跟着出门,服务生立刻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地说:“先生您好,秦总的单,不知您能不能帮忙签一下。”   第二天一早,秦陆升睁开眼,大脑一片空白,他隐约记得昨晚和凌书意在餐厅吃饭,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忘得一干二净,此时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痛愈裂,抬手揉揉了太阳穴,只觉眼前一黑,居然把眼睛挡住了?他的手什么变的这么大?秦陆升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怔,想要下床喝口水,一条长腿却怎么都够不到地,不禁皱着眉,低下头去找拖鞋,却一时没掌握好平衡,猛地栽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的床,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高?!   “元宝!起床了吗?咦?元宝?”凌书意一大早下楼去餐厅端来一碗小米粥,刚准备把元宝叫醒,却发现枕头上啥也没有,嘴里念叨着:“奇怪,跑哪里去了。”趴在地上,看了看床底,突然发现秦陆升的拖鞋莫名地动了动,赶紧爬过去喊:“元宝!你醒了啦。”   元宝元宝,到底谁是元宝?秦陆升不满,站黑暗里转了一圈,才费劲地找到拖鞋的出口,正要不高兴地对着凌书意开口,却在看清他的脸时,猛地一惊,连退几步。   我……   “啾……”   你怎么变的这么……   “啾啾啾……”   这是什么声音?!   “啾啾啾?!”   凌书意将他捧起来,问:“头还疼吗?”   秦陆升僵硬地坐在凌书意的手心,瞪着金灿灿的小眼珠,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定是梦,没错,他立刻伸直双腿,规规矩矩地躺平,郑重其事地闭上眼睛。   凌书意看着一板一眼做动作的元宝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十分钟后,秦陆升再次睁开眼睛,对上了凌书意笑吟吟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的仿佛一面镜子,秦陆升从里面看到一只鸟,金色的,很胖。   凌书意歪着头说:“老公,你醒啦!”   秦陆升想偷偷掐一把大腿,确认自己是否身在梦中,却猛地发现,他两条手臂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对翅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啾啾?”   这是,这是他发出来的声音?   “啾啾啾?!”秦陆升站在凌书意的手上,不停地打转,他难道,被人施了魔法?!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他眼花,镜子,对镜子。   秦陆升尝试挥起翅膀,竟然真的飞了起来,他来不及震惊,立刻飞到穿衣镜前,前后左右转着圈地照了半天,最终还是怔怔地落在地上,看着镜子那只肥嘟嘟的小鸟想:   我真的变成鸟了……   我居然从一个人,变成了一只鸟。 第六十六章 许久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二楼书房,凌书意坐在秦陆升平时工作的位置上,盯着电脑屏幕,秦陆升在对着镜子沉默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挥着翅膀来到书房,示意凌书意打开文档,屈辱的用嘴,敲下了几个文字。   凌书意想了想,回答他:“我之前跟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所以你变成元宝,很正常啊。”   秦陆升站在键盘前低下头,一连串“嗒嗒嗒”后,写道:你的故事不完整,暂且不说我信不信你说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书意扣着手指左顾而言他:“都跟你说了你是玄天宫的少宫主,元灵可是九天之后,纯血凤凰,会变成小鸟很正常嘛……”   秦陆升皱眉,严厉地转过身说:“啾!”   凌书意赶紧憋住笑,抿着嘴。   秦陆升被自己气势全无,还有点脆的声音气得头脑发晕,对着键盘写道:你有事瞒我。   凌书意撒谎:“我没有。”   秦陆升说:你有。他面对自己的身形无法反驳,可又觉得奇怪,就算他是凌书意口中的少主,那他这个少主,为什么会没有记忆?为什么会以为现代人的身份活了将近三十年?   凌书意不语,秦陆升又写道:你的故事只说到一半,在你遇到那把邪剑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凌书意左顾右盼,一会儿扣扣手指,一会儿望着天花板,秦陆升火气上来,又转过身冲他大声:“啾!”   ……   凌书意使劲忍着笑,说:“之后就是咱们一起生活,捉捉妖生生蛋啊。”   秦陆升站在键盘上,气得跺脚,再次写道:胡说!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凌书意说:“那都一千多年了,生老病死不是常有的嘛。”   秦陆升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冷酷:我是凤凰?   “是啊。”   你是人?   “对的。”   我一只凤凰比你一个人命短?你都活了一千多年,我居然不行?   凌书意想了半天,竟然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秦陆升眯起金灿灿的眼睛写道:我是怎么死的。   凌书意对上他的眸子,欲言又止,沉默许久,刚要说话,就听周叔站在外面敲门说:“少夫人,三叔公过来的。”   三叔公?凌书意应了声:“知道啦!”又对秦陆升吐了吐舌头,说:“你不能暴露啊,如果被外人知道秦总裁变成了一只小肥鸟,是要上电视新闻的!”   秦陆升话没问完,刚想伸手将他拽住,一个不小心忘了自己站在桌子上,再次掉了下去,摔的肚皮朝天。   此时客厅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从秋叶县回来始终在客房修养的封启,一个是他爷爷,封继明。   凌书意从楼下来时,瞥了一眼封继明挺直的背脊,有半分迟疑,随后走到他二人对面坐下,对封继明礼貌地说:“三叔公好。”   封继明摩挲着木雕的龙头拐杖,笑容和善地说:“书意啊,封启这几天住在这里,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凌书意说:“没有没有,封启很听话,这次出去受了伤,也是我们没保护好他。”   封继明说:“哪里哪里,是封启贪玩,受点惩罚是应该的。”   凌书意跟他一通客套,盯着他眼睛,不禁攥了攥拳,仅仅几天时间,封继明从初见时老态龙钟双目浑浊,变得精神矍铄面色和润,这太不正常了,他明明与穷奇结契,是要遭其反噬的将死之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硬朗?   “陆升每天工作繁忙,留书意一个人在家,不觉得无聊吗?”封继明笑着问。   凌书意只觉他的笑脸十分熟悉,不动声色道:“不会啊,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以看电视,还可以帮周叔收拾院子。”   封继明温和道:“那就好,如果觉得无聊,过些天叔公回家,你可以跟着封启,一起去玩几天。”   凌书意说:“真的吗?谢谢叔公好意,等哪天陆升有空,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封继明说:“没问题,随时欢迎。”又转头问了问封启的情况,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我也就是听说这孩子出了点意外,过来瞅一眼,既然没什么大事,我就先回老宅了,免得让人担心。”又起身看了眼准备送他出门的周叔,含笑道:“书意,你出来送送叔公?叔公有些话想跟你说。”   凌书意点了点头,跟着封继明走了出去,庭院的草坪修剪的整整齐齐,秦家老宅的车停在大门外,凌书意落后半步,跟着封继明。   他不开口,封继明就杵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终于,距离大门口还有几步路时,封继明突然转过身,对着凌书意说:“我听封启说,书意也是修灵者?”   他这话显然明知故问,凌书意早已经撇掉一脸笑意,防备地看着他,封继明方才隐藏了气息,此时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上空,凌书意退后半步,只觉脚下的草皮似要被突如其来的强风连根拔起,封继明张开五指扣住拐杖龙头,“嗒嗒”两声敲击地面,瞬间,冲天屏障穿地而起,将两人困在中间,凌书意只觉心口发紧,体内的某种气息,挣动躁乱,他没有丝毫可用的灵力,根本压制不住,封继明神情不变,笑道:“我听封启说,书意体内,可不止一股灵力。”   凌书意抬手捂住胸口,拼力支撑身体,那道屏障并不单纯,似乎由无数邪气结成,影响着凌书意每一根神经,让他冷汗横流,青筋暴起,封继明笑着看他,又缓缓抬起拐仗,猛地戳击地面,凌书意恍如隔世,熟悉的疼痛,仿佛将他带回秋白氏绞杀程玉那晚,他喉管腥甜,精血乱串,胸腔如遭雷击,震得他嘴角竟然益出一丝黑红的血,封继明始终笑着,那笑容温润和善,像极了一个人。   “凌栖!”凌书意咬牙道。   “哈哈哈哈。”封继明大笑:“许久不见,书意竟还是这样聪明。”他抬手一挥,将凌书意摔到透明的屏障上,看他呕出大口黑血,才满意道:“我还当我藏的很好呢。”   凌书意抹了一把嘴角,起身道:“程玉的残灵,是你帮他重结的?”   “程玉?哈哈这毛头小子,竟然也被你发现了?不过无所谓,他不过是个试验品。”封继明看他站起来,又猛地向他甩出一掌,凌书意根本无法避开,只能硬生生的承受下来,封继明问:“怎么不还手?难道你还在嫌弃自己的身份?何必呢,你可是,邪灵的王主啊,书意。”   凌书意嗤笑:“我是凌书意,不是什么狗屁邪灵王。”   “嗯?哈哈,你即便再不愿承认,它也长在你的身体里,书意,你不是恨我吗?拿着你的剑,用你的术法杀了我,这样才可以为你们聚灵宫上下几百口,为玄天宫的少主,报仇雪恨啊。”封继明用着苍老的声音,说着无尽的诱惑,凌书意耳边混杂着各种声音,让他的思绪彻底混乱,仿佛一瞬间回到他永远无法忘怀的那天,他娘,他爹,他爷爷,还有满身污血的自己,满山尸肉邪灵,以及,以及刚刚遭受天劫无法阻止他得秦陆升,凌书意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双眼赤红地盯着封继明,只觉体内的力量将要冲破他的身体!   不行,他现在,他现在如果使用禁术,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走火入魔,暴毙身亡。   突然,门外路过的汽车鸣笛声,将他拉回现实,他用力咬破自己的嘴角,缓缓清醒过来,艰难地站起身,说道:“你早就死了,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过是一具残灵,妄想,再次成人。” 第六十七章 负心汉!   秦陆升从地上坐起来时,身体莫名地恢复过来,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怔楞一会儿,找不到原因,想起凌书意许久还没有回来,起身楼下,却见客厅里空无一人,连周管家都不在屋内,他喊了一声,守在门口的佣人匆匆跑进来,焦急地说:“少爷!少夫人晕在门外的!”   秦陆升一怔,快速冲出门去,距离大门不远处,周管家和高药陈正蹲在地上围着凌书意倒下的身体,秦陆升看不到具体情况如何,只能阔步走去,越急脚步越快,竟然两秒之内,移动过去,开口问:“怎么回事?!”   周管家听见声音急忙站起来说:“少爷,少夫人只是出来送了送封老爷子,不知怎么许久没回去,我觉得不妥,出来看看,就见他倒在了地上,嘴里,嘴里还流出了黑色的血。”   秦陆升皱着眉蹲着身,盯着凌书意紧闭的双眼,全身发抖,他刚想将人抱起送去医院,就见高药陈单手浮空,放在他胸口上,说:“稍等,先别动他。”   看来是在为他治疗,秦陆升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不送医院?”   高药陈面带郁色,说:“医院对他来说没用。”   半晌,高药陈把手挪走,秦陆升立刻将凌书意抱起来说:“那什么地方对他有用,现在过去。”   高药陈点头,打开方才停在门外的车门,带着秦陆升两人去往郑家村,一路上凌书意都没有醒过来,躺在秦陆升腿上,微弱的呼吸,秦陆升抚着他的脸,问清是否有事,得到暂时无碍的回答,放心下来,才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旧识,他给我讲的那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高药陈看了一眼后视镜,点了点头:“从哪说起……”   秦陆升说:“他遇到那把剑之后,以及那个程玉背后的人,还有,我是怎么死的。”   “啊……”高药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知道没必要再隐瞒下去,说:“他遇到那把剑之后,开始时控制的不错,因为你一直在他身边助他调息,也正如他说的,你们在梦还山住了一阵子,后来,后来聚灵宫也抓到了程玉背后的那个人,其实挺好分辨的,我师父师尊,都是聪明人。”   秦陆升皱眉:“你是,齐更?”   高药陈说:“对,我是。”   秦陆升问:“那么幕后指使是谁?”   高药陈说:“凌栖。”   “凌栖?凌书意不是说他为人和善?”   高药陈说:“都是假的,你应该知道,在凌书意之前还有一个邪灵王,那个人其实就是聚灵宫弟子,之前被赶下山,而凌栖是他的后人,一直想尽办法,复活他,具体的法门我也不清楚,但是应该藏在聚灵宫内,所以凌栖才会引诱程玉修炼禁术,目的其实是想杀了他,然后再尝试复活。”   “之后呢。”秦陆升垂眼,擦了擦凌书意嘴角的早已经干了的血迹。   高药陈说:“之后凌栖被抓后,我去找你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但大概半年之后,凌栖逃走,那段时间,刚好你天劫将至,凌栖应该一早算好了日子,在那几天前后,放出聚灵宫后山禁地里成千上万只强大的妖灵,而且还设好了屏障,让外人无法得知,师尊他们抵挡了几天,还是死伤惨重,碰巧凌书意想家,回去时,目睹了这一切。”   秦陆升皱了皱眉,他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可全凭高药陈这样叙述,还是觉得心口发紧。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凌书意本就修习禁术不久,你正逢天劫之日,防止他看了心疼,早几日出门不在身边,所以他就彻底失控,绞杀了山上所有邪灵,凌栖虽然没有修炼禁术,但是他可以不断的吸收邪气进行攻击,师尊师父为了保护书意,直接被恶灵吞噬掉了,还有师娘,她本来就有腿疾……”高药陈说到这里,哽咽起来,清了清嗓子又说:“凌栖本想来等书意彻底崩溃,将他的灵力吸走,但是没想到书意被刺激的灵力大增,吸收无数邪气,给了他致命一击,可是凌栖死后,聚灵宫活下来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你赶过来时,他体内邪气暴涨,控制不了,险些毙命。”   秦陆升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片段,他记得那是曾经在梦里出现过的聚灵宫,但已经没有了恢弘的气势,只留下千疮百痍,遍地尸骸,凌书意一个人站在聚灵广场上,一件青衫,染成了血色,手上的邪剑铮铮作响,正双目无神地看着向他走过去的秦陆升,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突然涌出两行眼泪,委屈又觉得不舍,秦陆升将他搂在怀里,轻轻地说:“别怕。”   凌书意忍不住痛哭出声,语无伦次道:“我爷爷,爹娘,聚灵宫,没有了……”   秦陆升揉着他沾血的头发,尽量安抚他的情绪:“我知道。”   “秦陆升,秦陆升,我舍不得你……我还没有去跟你结契,我还没有通过试炼,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   “乖,不结契,也没有关系。”   凌书意顶不住疼痛,呕出一口血来,难过地说:“可是我不想离开你……”他不断发生痛苦的呻吟,强大的力量仿佛要炸开他的身体,让他无法站立。   “那就不离开。”秦陆升捧起他的脸,帮他擦净嘴角的血,突然笑了笑,那明朗的笑容是凌书意从未见过的,渐渐的,只觉身上的疼痛慢慢消失,秦陆升周身泛着淡淡金光不断地为凌书意渡送着灵力,他刚刚经受天火的洗礼,并没有多少灵力可用,可凌书意已经等不了他恢复了,他也不想,再让凌书意受一丝疼痛。   凌书意攀住他的胸口惊恐不已,似乎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想奋力挣脱他的怀抱,却被紧紧搂住,脱不开身,秦陆升假意地温声教训道:“不许胡闹。”   凌书意泪水决堤,呜咽道:“你说过,会永远在我身边的!你如果离开我,就是负心汉!”   秦陆升捏起他的下巴,笑道:“我自然不会离开你,会永远在你身边。”说着不等他有所反应,衔起他嘴唇,撬开他的牙齿,生生将体内精血结成的灵丹渡送到他的口中,直逼他咽到腹中,才抬起头带着一丝不舍说道:“吾凌,我不喜欢你掉眼泪,这是最后一次。”短短一句话的时间,秦陆升的身体便逐渐透明起来,凌书意紧紧搂住他,急喘着哭道:“不要,我不要,秦陆升!不要……”   可秦陆升除了对他笑了笑,根本不再理他,直到在他眼前化作一颗金丹,浮在空中,炸成碎片。 第六十八章 我看起来还可以吧?   郑家村就在本市郊区,开车过去两个小时,今天老郑没出门卖菜,站在自家院子里收拾板车,老郑媳妇前几年去世,留下他一个单身汉住着三间瓦房,“滴滴”两声车鸣,老郑听见声音,跑去开门,第一眼瞧见了高药陈,面上一喜:“小高!你怎么有空过来,小凌子呢?”   高药陈忙打开车门说:“他出了点事。”   老郑赶紧走过去:“咋了?”正问着,秦陆升已经把人抱了出来,老郑大惊,忙说:“小凌子这是怎么了?”   高药陈:“别担心,先进去说。”   老郑连忙点头,带着他们走进右手边的一件屋子,那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但白花花的墙壁上,却莫名多出一道铁门,老郑心急火燎的拿出钥匙,把门打开,走在前面带路,门后黑漆漆的一片,有几层台阶,可以通往地下,秦陆升紧紧跟着,将凌书意抱得更紧了些。   地下是一间石室,石室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摆着一张木床, 木床上放着凌书意的破烂幡儿,老郑拍了拍床上的土对秦陆升说:“就放这吧。”   秦陆升犹豫,高药陈说:“秦总,让他睡会吧。”   秦陆升蹙眉,问道:“他……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高药陈说:“不是,这是他能活动之后给自己搭的窝。”   秦陆升把人放好,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脸,怔怔地说:“再那之后,他又经历了什么。”   高药陈看了一眼老郑,老郑担忧地点了点头,关上石室的门,走了出去。   “你的元灵碎掉之后,他把你喂给他的内丹吐了出来,当时他体内邪气被你的灵力压下去不少,虽然不能完全得到控制,但也死不了,再加上我的身份,可以帮他一些,就暂时控制了下来。”   “他可以走动之后,带着聚灵香囊,山南海北的寻找你的元灵碎片,说实话,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他会撑不下去……因为他时长对着灵袋自言自语,看起来疯疯癫癫,书意其实没受过什么苦,有慈爱的长辈和疼惜他的父母,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也同样喜欢他,唯一一点坎坷也有你陪在身边平安度过,可是这所有的一切,一夜之间都全都没了,而且还全都消失在他眼前。”   “后来他把你的元灵全部收集起来,人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来找我时,就提出要穿越天石裂缝的事情。”   齐更那时已经找到了位于聚灵宫附近的天石,每天蹲在山洞里敲敲打打的准备修复缝隙,凌书意带着秦陆升的元灵来找他时,已经换了一副模样,他披散着头发,穿着不合体的玄衣,那是秦陆升的衣服,自人走后,他每天都穿在身上,但他身形枯瘦,没有几两肉,根本撑不起来,所以看起来怪怪的,许多年过去他依旧是少年模样,体内的邪气也依靠自己的力量压制下去,嘴上虽还是有说有笑,可眼神却不忍让人深看,他与齐更坐山洞外面的岩石上吹风,问道:“秦陆升……大概,要多久才能转世成人呢?”   齐更说:“没人知道,或许几年,或许几千年。”   凌书意说:“几千年听起来,有点久,是不是?”   齐更说:“不是有点久吧,是很久啊,所以你要是等不起就别……”   凌书意笑着说:“不是等不起,就是很想他,他一直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很想他啊。”   齐更说:“先不说想不想的问题,你如果穿过去,能不能活都是回事,首先夹身裂缝是第一关,你要是忍受不了可能会直接死在里面,其二是你的身体,你要记住你根本不是那个时空的人,没有足够的灵力会迅速衰老死亡,其三是等待的时间,前面两条你如果全部通过了,那么就是无尽的等待,因为没人知道他具体何时转生,最后,你穿过去之后,只有一次活命的机会,再也没有转世轮回一说了,这些事情你全都要考虑好,如果太过草率的话……”   “不用考虑啦。”凌书意弯着眼睛说:“我本来就是濒死之人,只有找到他,才可以真正活过来啊。”又打起精神,拍了拍脸说:“我看起来还可以吧?”   齐更嫌弃道:“不怎么样。”   凌书意不理,嘿嘿笑道:“那你说转世后的他,能对我一见钟情吗?”   “这谁说的准,按着他那个脾气秉性,如果转世还是老样子的话,只能等着他主动看上你吧。”   凌书意想起秦陆升高傲的模样,笑道:“也对,那我得主动一点,对了,对面时空,要怎么称呼相公夫君呀?”   齐更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夫君。”   凌书意站起身:“哈哈,那等我过去得找个人问一问,然后我每天对着他喊相公,直到把他喊傻,就真的变成我的相公了!”   “你……”齐更抬头看他:“你真的决定了?”   “嗯。”凌书意点了点头:“我会活着,也会一直等他。”   秦陆升听高药陈说着,脑海零星的记忆不断闪过,虽然衔接不上,但他似乎可以慢慢地拼凑起一些过往,他问高药陈:“那他,等了多久。”   高药陈说:“一千……零五年。”虽然说出口只是一个数字,可漫长的过程,还是不可估量,“郑家村是福地,他一直在这里养灵,虽然他说自己不会死,但穿越了天石裂缝还是让他的身体受到重创,没法动弹,我违反了一些自己该遵守的规定,帮他刨了个坑,把他埋了进去,幸运的是,他多大时候都在沉睡,不是瞪着眼睛经历岁月变迁,不然,那真的太寂寞了,后面几十年他醒了过来。”高药陈复杂地笑了笑:“结果埋着他那地方建了一所学校,他就,跟着学了一些知识。”   秦陆升隐约记得凌书意曾说过他上学的问题,原来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课本?   又问:“那我们之间的婚约?我爷爷遇到的那个姓凌的天师,是他?”   “啊,那个啊。”高药陈瞥了一眼面部渐渐恢复血色的凌书意说:“我被罚之后,瞒着他找了个身份,一直给你家做私人医生,你的身体如何我都十分清楚,所以有事没事就给他通通气,你刚一转世,他就醒过来了,让我想方设法把你爷爷引过来,堵着他老人家死皮赖脸的给人算命,说得头头是道,把老爷子唬的一愣一愣,最后秦老爷子也是爱孙心切,不小心招了他的道,稀里糊涂地就为你答应了一门婚事。” 第六十九章 我喜欢你   石室里漆黑一片,凌书意不知睡了多久,终于有了一丝知觉,他缓缓睁开眼睛,感受到熟悉气息,心中一紧,这里,应该是郑家村。   身体上的疼痛依旧,眼角干涩,喉咙发紧,像是高烧之后褪去了热度,但又被湿凉的寒意缠身,往前几十年,他始终如此,偶尔会好一些,但只要稍稍地动弹一会儿,就会被耗尽精神,老老实实地趟回来,日复一日,他便不敢再乱动,哪怕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还是忍着,希望能在遇到转世的后秦陆升之前恢复足够的灵力。   这么想着,哪怕不见天日也是值得,渐渐地,他躺在黄土里,可以听到一些路人的声音,开始听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年代,后来齐更跑过来跟他说,自己受到了上司的惩罚,被安排到这个时空打杂,可以偶尔过来看他,顺便告诉他秦陆升的元灵,已经进入了轮回道,最迟几十年,就可以成人了,凌书意心中高兴,躺在腐朽的棺材里,期待地等着,听齐更说,埋他的地方是一片荒地,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些野狗豺狼从他身上踩过,他有时想说话,便自言自语,幻想着秦陆升躺在他的身边,可他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一件事翻来覆地说个不停,相比千年岁月,几十年并不长,可是对一个躺在黑暗里,醒着的人来说,还是太难熬了,凌书意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发觉自己不正常了,他总是出现幻觉,总是忍不住想拉着秦陆升说话,虽然体内的丹灵日渐恢复,可他某一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再继续这样下去,大概会真的疯掉。   他不能疯,他不能在等待了这么久之后,待重见天日那天成为一个疯疯癫癫小道士,那他还怎么去找秦陆升?还怎么和他在一起?凌书意死死咬住嘴角,胸膛起伏,生生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忍了回去,他很想抱着秦陆升胡闹撒娇,很想咬住他的嘴唇跟他甜蜜亲吻,可他现在只能躺在黑暗又潮湿的黄土里想着,每时每刻,不停的想着……   又过了十几年,这片荒地上终于有了人声,凌书意瞪着眼睛兴奋极了,好奇地听着他们说话,学着这个时空的知识,直到有一天,老郑的爷爷不小心把他从新分的农田里挖了出来,才终于又见到了阳光。   那是凌书意第一次正式的看到这个时空,金黄的麦田,土堆的草房,村民穿着奇装异服,除了女孩子,都是短发,郑爷爷把他带回了家,对着乡亲们说是自家的远方亲戚,他在郑家村生活了很久,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去寻找已经转世成人的秦陆升,可是他走不了,只能蹲在村口眼巴巴地看着,顺便帮村里的人算算卦,驱驱想来这里吸取灵力的妖邪。   终于,一个多月前,他恢复了足够的灵力,可以离开这里去见秦陆升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回到了这里?他被附在封继明体内的凌栖攻击,是谁把他送过来的?他没想不告而别!他还没跟秦陆升说清楚,他只是回来休息休息,恢复之后就可以留在他身边好好保护他了,凌书意用尽力气爬起来,却因体力不支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顾得那么多,打开石室的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老郑刚从城里回来,跳下板车跑过去问:“小凌子,你怎么醒了?!”   凌书意急促地说:“我,我怎么,回来的……”   老郑说:“小高把你送回来的,你快回去躺着,哎呀他说你最少要睡一个月,还帮你设了那个什么屏障隐藏气息,说以防有人打扰你,你怎么才睡一个星期就跑出来,赶紧回去。”   凌书意怔怔道:“一个,星期?”   老郑急道:“是,是啊,赶紧的都站不住了你还逞啥能耐呢!”   凌书意胡乱地摇头,颤抖着嘴角笑笑说:“我没事老郑,我得回城里一趟,我还有事没说。”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老郑的手臂,冲出院门。   即将到了秋收季节,老郑家住在村口,放眼望去,麦浪迎风,才修好不久石灰路两旁盛开着石蒜铃兰,凌书意顺着通往城里的路,一步一步往前走,他根本抬不动脚,可他怕秦陆升当他不告而别,他怕极了独自躺在黑暗里的思念,他太想站在太阳底下,站在秦陆升身边,可,可现在才过了短短的一个多月而已,他不甘心,也绝不能放弃。   凌书意希望沉甸甸的两条腿,能够走得快一些,可似乎过路的神仙都在阻止他离开的脚步,一个趔趄,便要摔倒在地,凌书意顾不得支撑,只想倒下后赶紧爬起来,却觉手腕猛地一紧,下一秒便被人横身抱起来。   “秦,秦陆升?!”看清来人,凌书意大惊道。   秦陆升眉眼间带着难得的慌张,语气略重,低吼道:“你要去哪!”   凌书意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咧开嘴道:“我回去找你啊!我没有不告而别,我就是出了意外过来养养身体。”   见秦陆升脸色极差,又眨眨眼,笑着问:“你是来抓我回去准备把我困在家里不让我离开半步吗!”   秦陆升抱着他转身,回到老郑的院子里,平静下来说:“你继续休息,不要再乱动了。”   凌书意突然发现他紧绷的侧脸上冒出许多青色的胡茬,秦陆升爱干净,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邋遢,猛地意识到什么,小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是你送我来的吗?”   “嗯。”秦陆升应了一声,说:“和高医生一起,他先回去处理点事。”   凌书意紧张地抓住他的衬衫,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严肃的表情,问道:“我,我听老郑说,我睡了一周,你,一直都在这里陪我吗?你的工作呢?不上班吗?”   秦陆升轻车熟路地找到凌书意的房间,打开简陋白炽灯,将他放回床上,淡淡道:“我怕你有事。”   凌书意仰着头握住他的手,嗓子有些发涩,心疼看着他的胡茬,问:“我突然出事,大空都跟你说了?你都知道了吗?你想起来了吗?”   “没有。”秦陆升揉着他的头发,依旧冷淡:“会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出现,但还构不成回忆。”   凌书意放心下来,弯弯眼睛说:“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啦,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再睡几天就好了,可以自己回家,你知道我不是离家出走就好,不用一直陪我的!”   秦陆升盯着他泛红的眼角,抚在上面,细细摩挲,说:“我担心你,并不是因为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因为你为我等了一千多年,我没有找到记忆,不清楚那有多重要,高医生对我说了一些过往,我只觉得感动。”   凌书意忙摇头说:“我等你,不是为了让你……”   “可我还是担心,还是觉得心疼,我怕你一直醒不过来,怕你一直睡在这里。”秦陆升的阖了阖眼,黑亮的眸子荧荧闪闪,随即,一颗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凌书意愣住,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捧着他的脸急道:“怎,怎么了?”   秦陆升没再说话,将他搂在怀里,沉默许久才道:“凌书意,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与你有任何的前世纠葛。”   “而是从你出现在我家,打乱了我的生活开始。” 第七十章 我想你。   高药陈从城里回来,和秦陆升坐在老郑家院子里的石凳上,他掏出一面没什么光泽的镜子,递给秦陆升说:“这是观天镜,虽然比不上你们家的观天石,但多少还有点用。”   秦陆升说:“有什么用?”   高药陈说:“可以助你恢复术法,我回去查了查,凌书意这次出事跟凌栖脱不了干系,程玉当时突然出现在秋叶县,现在却一点气息都找不到了,估计凌栖从封启那里知道你恢复了能力,要坐不住了。”   “他有什么目的?打算起死回生?”秦陆升一知半解,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在眼前了,很多事情等不到他彻底记起来。   高药陈点头:“他当时虽然被凌书意杀死,但是自己保住了丹灵。”怕秦陆升不懂,又解释道:“丹灵和元灵不同,普通的修灵者体内只能结成一颗丹灵,是后天修成的,而你们玄天宫的人,本来就是神物化身,元灵为主体,后续修炼术法还可以结成丹灵,所有当初你精血耗尽喂给凌书意的就是你的丹灵,而你因为天劫受损,使得身体灵力耗尽,碎掉的是元灵。”   秦陆升道:“所以凌栖接近他是要他的丹灵?”   “不是。”高药陈摸出一根烟点上:“他的野心可不止如此,他是要你的元灵,以及凌书意的那把邪剑。”   秦陆升问:“剑在那里?”   高药陈弹弹烟灰,说道:“被他封印起来了,他现在用不了禁术,因为身体吃不消,禁术太过强大,他承受不了。”   秦陆升说:“那他如果没有灵力,不在郑家村休养,会出现什么结果。”   高药陈说:“肉身会彻底裂开,迅速衰老致死。”   秦陆升垂下眼眸:“他知道这些。”   “嗯,任何结果他都知道,但比起这些,还是你最重要。”   老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自己下了碗面条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呼噜呼噜”地吃,他这小院子收拾的十分整齐,几个圆圆的玉米仓,房檐上挂着一排排红辣椒,凌书意第一次吃辣椒过敏就是在这里发生的,但是他爱极了火辣辣的味道,瓜子这种小食已经被他喜新厌旧地抛到脑后。   “老郑,老——郑——”   “嗯?”老郑听见微弱的呼唤声,扭头去找,看见凌书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上来,趴在自己那间屋子后面小声地喊他,老郑刚要接应着,就见凌书意赶紧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老郑端着面碗小跑着过去问:“咋啦小凌子?你又不睡觉了啊?”   凌书意把老郑拽近屋里,生怕秦陆升发现,咬住下嘴唇,害羞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老郑端着碗把面汤喝完,说:“啥大事啊?”   凌书意轻轻嗓子,盯着鞋尖:“就是那个,院子里那个穿西裤衬衫的那个男人,叫秦陆升。”   “我知道姓秦啊,就是那个被你骗的秦老爷的孙子嘛。”   凌书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咋啦?”   凌书意嗤嗤笑了两声,飞快地说:“他说他喜欢我!”   老郑:“哎呀,那不是挺好的吗。”   凌书意傻乐了一会儿,告别老郑:“我去睡觉了,你自己知道就行,不要告诉别人啊。”   老郑憨厚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秦陆升和高药陈出门,具体做什么,老郑也不清楚,他坐在地上摘着卖剩下的菜,准备再给自己煮碗面条,单身汉嘛,不讲究,温饱就行。   “老郑,老——郑——”凌书意的声音再次传来,老郑拿着手里的小白菜走过去问:“又咋了小凌子?”   凌书意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啊!”   老郑在菜叶上发现一只肉虫子,捏下去仍在地上:“又是啥事啊?”   凌书意呲着牙笑:“那个秦陆升,说他喜欢我!他上辈子都没说过呢!”   老郑:“这事你不是跟我说了吗?”   “啊。”凌书意眨眨眼:“我怕你忘了啊,再告诉你一下,你既然知道了就行,我回去睡觉啦!”   第三天,老郑吃完饭准备去村子的里溜溜食,再次!听见凌书意躲在门口喊“老郑,老——郑——”   老郑背着手走过去问:“又有事找我?”   凌书意连连点头:“我是想告诉你,那个秦……”   “秦总裁喜欢你是不是啊?”   凌书意笑得小虎牙都藏不住:“对对对,你知道啊!”   “你一天跟我说一遍!我能记不住吗!我溜食儿去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去。”   “诶!诶!”老郑走得十分冷酷,头也不回,凌书意还没把喜悦的心情分享完毕,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大概知道高药陈这几天在帮秦陆升恢复术法,满腔的喜悦无处诉说,只能抓着老郑每天念叨念叨,正想垂头丧气地回去休息,突然看见门外进来一个人,立刻兴奋起来,低声喊:“大空!齐更!高药——陈!”   三个人!可以说三次!凌书意很多时候都会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   高药陈闻声走来,问道:“你怎么醒了?好点没?”   凌书意说:“好多了好多了,我要跟你说个事情!”   “什么事?”   凌书意怕他跟老郑一样跑了,立刻飞快地连说三次,道:“秦陆升跟我告白了!他说他喜欢我!”   高药陈瞧他那副见牙不见眼的笑模样,嫌弃道:“看把你美的,这要是体格好点,是不是得去村长家拿大喇叭广播啊?”   凌书意打记响指:“你出了个好主意。”又急吼吼地问:“我老公呢?”   高药陈说:“他在河边,这几天尝试着调息体内的灵力,多少可以控制一些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去一趟把封启那个小杂碎给带过来了,凌栖把穷奇困在他的身上了,抽离不开。”   “封启?”凌书意想起来说:“对了,封继明估计已经死了,他应该还不知道。”   高药陈:“嗯,你怎么着,激动的睡不着了?”   凌书意:“嘿嘿,有点。”   “出息。”高药陈拿出车钥匙笑了笑:“现在看你俩这样挺好的,刚把你带来时,秦陆升守了你好几天,他之前就应该对你有些好感,生死之间,彻底发现对你心存喜欢吧,说实话我一直挺佩服秦陆升这一点,不管他转世与否,是高高在上的玄天宫少主,还是冷漠寡淡的秦陆升,他喜欢你,就从来不吝啬表达。”又难得感叹:“真好啊,喜欢就能说出口。”   高药陈驱车走后,凌书意偷偷地摸到田野旁的小河边,那条河不宽,里面荡漾着一片片芦苇,秦陆升站在岸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他早就听见了沙沙的脚步声,时轻时重的,并不稳当,转过头,果然是仰着笑脸的凌书意,此时暮色黄昏,余晖正好,他望着凌书意的眼睛,像是与某些光影交汇重合,缓缓抬手,簇起了一缕火焰。   淡声道:“不是,要点灯?”   凌书意瞬间怔在原地,心中无数情绪翻涌而上,长久的思念再次如洪水猛兽席卷而来,硬生生地砸着他的眼眶,撞得他看不清眼前路,看不清秦陆升近在跟前的身影,他抬起脚步向秦陆升走过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终跌到他的怀里任凭忍受了多年的眼泪汹涌而下,他不想哭出声来,可他忍不住,从轻声呜咽到放肆地嚎啕大喊,他有太多话想说,可最后溢出嘴角的,只剩下一句一句的。   我想你。   我想你。 第七十一章 你是那里学的粗鄙之语!   老郑溜食儿回来,看见不远处的小河边有两道人影,秦陆升抱着凌书意缓缓地往家里走,凌书意红着眼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回了自己的小窝还没停下来,秦陆升想把他放在床上,他却死活不肯放手,蹭着他胸口抽泣道:“你要去哪啊?”   秦陆升似乎想起了一切,从最初正式的相遇到点点滴滴的过往,再到他无法言说的结局,以及凌书意为了等他转世,经历的这一切,他面上十分平静,说道:“你先休息。”   “秦陆升……”凌书意了解他,主动从他怀里下来,问道:“你,你全都想起来了吗?”   秦陆升点头。   “你,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生气……”他早知如此,秦陆升如果真的恢复记忆,势必要大发雷霆,本是有所准备,不管撒娇耍赖还是装可怜骗同情都要把他的脾气压下去,可凌书意却不知道怎么面对秦陆升此时平静的状态,他紧紧拽住秦陆升的手说:“你……你要觉得生气……就……”   秦陆升冷漠道:“你这么肯定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去做?是觉得我转世之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恢复记忆?才这样肆无忌惮?”   凌书意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站着挨训:“不是。”   “不是?我看你就是胆大妄为!”秦陆升眉头紧蹙,满脸疼惜,怎样都掩盖不住:“你现在给我老实躺下!”   凌书意不听,赶忙拽着他的衬衫主动承认错误:“老公……我知道错了。”   秦陆升问:“你错在哪里?”   凌书意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委屈道:“我不该把你的丹灵吐出来,也不该到处寻找你的元灵碎片,更不该把它们放在一起交给大空,助你转世,让自己孤孤单单地躺了一千年,等你醒过来又让你心疼着急。”这话说得认真诚恳,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但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啊!”   没等秦陆升开口,立刻先下手为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这一生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你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当着我的面碎了元灵,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留下我一个人对你日夜的思念,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为了我说死就死,你问我的意见吗!留我一个人活在世上,是准备让我下半辈子娶个老婆跟别人生孩子吗!?”   秦陆升又气又急,满腔怒火瞬间被他堵了回去,难得有些吃瘪:“那你不也能为我……”   凌书意立刻占上风,挺着病弱的胸脯大声道:“我为了你是心甘情愿!你是我男人!我不为你难道为别人吗!我为你等了一千年算个屁!你现在能清醒过来,好好活着,就算你伤心难过觉得心疼要打我一顿,我都觉得高兴!”   秦陆升怒道:“你是那里学的粗鄙之语!”   凌书意立刻抱住他撒娇,笑呵呵地拽上帮凶:“都是高药陈教我的!”   秦陆升心绪难平,皱着眉强硬地把他放回床上,坐在床边静静看他,他眼中满是化不开难过,凌书意知道他心疼自己,又说:“秦陆升,你别跟我计较这些事情好吗?我真的不觉得吃苦受罪,我每天只要一想到还能见到你,开心都来不及,我不想跟你分开,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又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睛说:“秦陆升我真的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你亲亲我吧。”   话音落下,秦陆升已经低下头,吻住他的眼角,将他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全数吞入口中,哑声道:“不是说过了,不喜欢你掉眼泪?”苦涩的味道涌入喉中,凌书意紧紧勾住秦陆升的脖子,任他肆意亲吻着自己的双唇,拟补错过的千年光阴。   高药陈回来时,带着被捆成粽子的封启,凌书意每天醒来一会儿,粘着秦陆升不撒手,他站在秦陆升背后搂着他的腰,歪着头笑嘻嘻地对高药陈打招呼,高药陈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秦陆升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不同,他怔了怔,退后半步,对封启说:“你自己往前走。”   封启啐了口吐沫:“你是不是有病啊饼脸大叔!为什么把我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高药陈说:“我都跟你说了一路了,你小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认不出自己的爷爷?”   封启说:“你别满口胡诌,我爷爷好着呢,你他妈再咒他死了,我饶不了你!”他正说着,体内的妖兽残灵突然发出一声大吼,封启被束着手脚无法使用术法控制,只见站在他面前的秦陆升抬手一挥,向他掷出一股强大气劲!封启全身的力量被迅速抽离,封印在他体内的穷奇犹如脱离束缚枷锁,嚎叫地挣脱他的身体,直奔秦陆升身后的凌书意冲了过去。   凌书意立刻大喊:“老公!这只大猫欺负我!帮我打他!”   秦陆升微微皱眉,只暼了穷奇一眼,那只凶恶上古妖兽便“嗷呜”一声,乖巧地蹲在秦陆升脚边,舔起了爪子。   高药陈不禁吞了吞口水,没搭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封启,颤巍巍地打招呼:“哈哈,少宫主,好久不见啊。”   秦陆升垂眼看他,冷声道:“好久不见,寻空者。”   高药陈站在秦陆升面前立刻就怂成了齐更,他忙问:“那个,您的术法恢复的如何?”   秦陆升说:“还好。”   还好?那就是没有完全恢复?   秦陆升任由凌书意癞在他身后,跟个大号树袋熊一样,冲着穷奇的灵呲牙咧嘴,问高药陈:“有凌栖的消息了?”   高药陈说:“还没有,我想他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是一道残灵,不敢与您应碰。”秦陆升恢复记忆之后连带着前世的气场一起回来,高药陈想跟单独跟凌书意说两句话,都不敢挥手,只能不停使眼色,希望他能自己过来,谁成想凌书意连个瞅都没瞅他一眼,抱着秦陆升粘粘糊糊地说:“老公,我有点困了。”   秦陆升转身将他搂在怀里,问道:“回去睡觉?”   凌书意弯着眼睛,撒娇:“那你抱我进去好不好,我小腿抽筋了!”   快别放屁了!高药陈站在一旁直翻白眼,踹了一脚倒在地上晕过去的封启,点了一根烟,等秦陆升将人送进去,又走出来,才说:“封继明和穷奇结定契约结束已经被反噬了,他也是罪有应得,当年为了供养穷奇的残灵给它喂食秦家十几口人的生灵,结果又找个山野道士全都栽赃到你身上,让你这些年十分难熬,如今凌栖占用了他的躯体,吸收了他的丹灵,我想程玉那个试验品估计也会被他吃掉,不过只要他找不到凌书意封印起来的邪剑,对咱们就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秦陆升了解,又问:“这些可防,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吾凌的身体恢复完好。”   高药陈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毕竟连凌栖都可以起死回生,但是怕他不会同意……”两人说着话,却没注意晕倒在地上封启,缓缓攥起了拳头,微微睁眼,看向凌书意的房间。   第七十二章 你的剑呢?   自秦陆升恢复记忆,凌书意的日子就过得相当滋润,哪怕整天睡着,做起梦来,都是甜丝丝的,他知道凌栖还未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不过现在有秦陆升在身边,估计也没他什么事情,他只要安心休养不拖后腿,等这件事情结束,就可以和秦陆升回城里甜甜蜜蜜地过日子了!他光想想就觉得期待不已,今天睡得时间异常久,凌书意定了闹钟,却始终没响,他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想睁开眼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身体轻飘飘地仿佛浮在空中,意识到不对,想要挣动身体,却发现不知何时,手脚全部被麻绳绑了起来,耳边有人对话,一老一少。   “爷爷,我趁着秦陆升恢复术法时,把他带过来了,您确定那把剑就在这座山上吗?”这声音是封启的,听起来有些虚弱。   “呵呵,小启很厉害。”封继明杵着拐杖,摸了摸他的头发,封启听到这个称呼一怔,又看向封继明的眼睛,不自然地笑了笑,他虽然听到秦陆升与高药陈的对话,却不相信封继明真的已经死了,他爷爷之所以会跟穷奇结定契约,都是因为当年自己出生时差点被凶灵抓走,爷爷别无他法,才借用穷奇之力,开始以为穷奇的目的是秦陆升的元灵,却没想到只是入他梦里想要唤醒他的记忆,可是爷爷这么多年确实作孽得了因果报,封启得知唯有秦陆升体内的纯血元灵才可助人恢复生命,便把脑筋动到了他的身上,但爷爷极力反对,说秦陆升不可动,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来到秦家,想看看这个刚过门的凌书意能不能帮忙保住性命,却没想从秋叶县回来之后,爷爷的精神大为好转,电话里竟然改口,要取秦陆升元灵,还有凌书意的邪剑。   封启根本不知道邪剑的存在,但封继明有这种转变还是让他大为高兴,因为只要取得元灵,爷爷就可活命,他假装晕倒,让高药陈放松戒心,又趁着秦高两人不在,摸进凌书意的房间,用封继明一早教他的术法设了屏障,将人虏到距离郑家村不远的一座高山上。   可是小启这个称呼……让封启一时之间,疑惑起来。   封继明走到凌书意身边,用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便解开他的梦魇,让他清醒过来,凌书意立刻睁开眼睛,看见了藏在封继明身体里的凌栖。   凌栖对他笑了笑说:“书意你醒了?”   凌书意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他知道凌栖要什么,并未多嘴问他一句。   凌栖也不想废话,只问道:“你的剑呢?”   凌书意哼笑不语。   凌栖说:“就在这座山上。”又道:“书意就当帮帮师叔?你把东西给我,也免得再受罪了。”   凌书意道:“你休想再胡作非为!”   凌栖在他眼中并未看到胆怯,直起身来笑道:“莫非,你是等着秦少宫主找来?救你逃脱?”   凌书意不理,凌栖最能拿捏人心,他若此时张嘴,不定哪句话上面就着了道。   凌栖也知自己这位师侄聪慧,不再兜圈子,若再墨迹下去,等秦陆升彻底恢复术法,还有他什么事情?他突然抬起手来一挥,山顶上的一块玉色岩石,竟然显现出了画面,凌书意惊道:“观天石?怎么在你的手上?”   凌栖道:“如何在我的手上,你不用知道,我只是想要你看看,刚刚恢复了术法秦少宫主,是有多么难熬。”   凌书意听他说完,立刻看了过去,观天石里,秦陆升不知身在何处双目紧闭,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却皱着眉,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高药陈在他身边满头大汗,急道:“少宫主,你太操之过急了,你现在只是凡人的躯体,跟凌书意一样,根本无法让力量瞬间恢复到最强状态,你这样……”   秦陆升摇了摇头,只说了句:“等不及了。”   凌书意这才发觉,为什么秦陆升恢复记忆却有些反常,为何他每次醒来,秦陆升都不在身边,按着秦陆升的性格,他若出事,必定寸步不离,他若犯错,也绝不草草了事,可如果反过来事情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他便又怕凌书意看了担心,天劫也是,恢复术法也是,都是独自一人,默默承受。   凌栖故意说道:“按着秦少宫主现在这种状态,无论你透不透露,我都可以慢慢找到邪剑,将他杀掉,而你呢,你毕竟是我的师侄,我且留你在这世上好好活着,也算报答师父对我的养育之恩。”   “你还知道我爷爷养你长大!”凌书意本就忧心忡忡,又听他提及自己的爷爷,当即暴怒,体内邪气也跟着蠢蠢欲动,凌栖看着他,突然温和地笑了起来:“是啊,不仅他养我长大,你爹也如亲人一般对我,你娘更是将我当做最贴心的弟弟,但那又如何?怪只怪你们聚灵宫有错在先,全都该死!当然,最无辜还属秦陆升,纯血的凤凰元灵,你知道,那是意味什么?他只是单单为你死了这样简单?他是为你彻底放弃仙级!他只需经历天劫,转为宫主就可位列仙班!那对玄天宫来说何等荣耀?千年不遇的真正的仙级!都是因为你!他现在不仅要死,还要死的毫无尊严!唔——!”凌栖话没说完,身体便猛地飞了起来,他仿佛被一股气劲冲击腰腹,当即涌出一口血沫子,凌书意不知何时挣开绳索,赤红着双眼,凌栖落地,手执拐杖,当即划出一道阴符,阴符化出一道人影,竟是消失已久的程玉带着贪婪狂笑,他向凌书意俯冲而去誓要吞下他所有灵力,占为己有,凌书意只觉皮肉从手臂绽开,犹如龟裂大地,遍布全身,渗出血来,他又看了一眼观天石,眼含血水,像是告别之后涌出的眼泪,他等了许久,到最后依旧不能和秦陆升厮守,又盯着急速而来的程玉残灵,任血泪滴落,此时无暇悲伤,只要杀了凌栖,留秦陆升百世平安,也算值得。   突然,“轰隆轰隆”地动山摇,青天白日转瞬密布乌云,几十仗外山岩崩裂,一道冲天红光耸入云霄,血染天际,云层犹如巨浪翻滚,细看之下竟是千万邪灵凝聚半空,挣扎撕咬,发出震耳哀嚎,凌栖定睛一瞧,只见凌书意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嗜血邪剑,早已刺入程玉残灵体内,将它吞噬干净,这画面太过熟悉,仿佛千年以前,聚灵宫大殿之外,那青衫少年邪剑一挥,无数邪灵臣服膝下,参拜灵王。   凌栖贪婪地看着,只有这样的术法,才配得上,他作为邪灵王后人的正统身份。 第七十三章 正文完   他现在虽是灵体,却已强大无比,此番激怒凌书意的举动也算铤而走险,禁术对他影响巨大,可凌书意的身体就快裂成碎片,他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可以拿走邪剑吞并凌书意的力量。   却没想到凌书意可以忍受碎骨撕心之痛急速奔来,他时间不多,必须一招毙命使凌栖灰飞烟灭!   凌栖早有准备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只轻笑一声,默念几句,便用幻术化成另外一副模样,黑发玄衣,额间垂着玄天符文。   凌书意瞬间恍惚,将所有气劲全部收了回去,凌栖的幻术维持不了多久,但对付此时的凌书意绰绰有余,他不须一兵一卒,轻声念了句:“凌儿。”   凌书意怔了怔,突然挂上一抹微笑,哂道:“我老公可不是这么叫我的!”虽分辨出来,却已错了先机,凌栖手中拐杖突变利剑向凌书意胸口刺去!霎时间,江水湍急,飓风骤起,天地之间风云变色,万里长鸣由远及近,凌书意急忙抬头,只见一只金色鎏彩的巨鸟挥着双翅,急速而来,他如初次现身一半,仿佛一柄斩邪利剑,直冲凌栖心腹,将他炸得四分五裂。   凌书意死死盯着他不愿错开一眼,却在松懈之后,无法承受身体的剧痛倒了下去,秦陆升化成人形,立刻将他抱在怀里,凌书意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指,抚着他的脸说:“秦陆升……我觉得,有点疼。”   秦陆升不停地吻着他的额头问:“哪里疼?哪里疼?”   “好疼啊,哪里都疼……”他极委屈地说:“秦陆升……凌栖总是,欺负我……”   秦陆升握着他手,不停地为他渡送灵力,安抚道:“乖,没事了,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我也快死了啊……”凌书意擦着秦陆升湿润的眼角,说:“我不甘心……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秦陆升说:“再忍一忍,我不会让你有事……”   凌书意捂住他的嘴摇头:“不要,我不要秦陆升,你如果再把丹灵给我,我,我就真的生气了……”他尽量弯着眼睛笑,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我不甘心……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为什么就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我们是命定之人啊,我们难道不是天定的姻缘吗?我们之间的契约不是百年难见的婚契吗……是因为我没有通过试炼吗?可是我,我根本没有机会……秦陆升我不甘心,我没有来世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不甘心……”他颤抖的不停,想要大声喊出来,却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虚弱的呻吟。   秦陆升不敢将他抱的太紧,生怕碰疼他的身体,又轻轻吻住他痉挛的嘴角说:“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我说过不会让你死,你就得好好活着。”   “我不要……我不甘心……”凌书意说着,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他紧紧攥住秦陆升的衣角,最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   “我早就跟你说了你爷爷死了,你怎么就不信?”高药陈坐在秦家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你爷爷罪大恶极,你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封启坐他对面说:“我现在是孤儿,你个饼脸大叔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高药陈说:“我给你什么同情心?你爷爷自作自受,啊,他是为了你,但他为了你就可以害死秦家那么多口人命了?你的命是命,人家命是白来的怎么着?你那个便宜哥哥怎么还不把你接走,看着碍眼!”   封启白眼:“爱来不来,我没哥哥。”两人正说着话,周管家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黑乎乎汤药叹气,高药陈问:“秦总呢?”   周管家说:“还在房间,我这就把药送上去。”又问:“高医生,我们少夫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都一个月了。”   高药陈说:“这个说不好,不过看他现在气息平稳,面色红润,估计也快了,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我家少爷他……”周管家话没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上楼,敲开了卧室的门,秦陆升站在里面接过煎好的药,回到房间,他清瘦了很多,胡子再次爬到了脸上,把药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又拿起一块毛巾,帮着躺在床上睡着的凌书意擦了擦手,正如高药陈所说,他看起来还不错,面色红润,身体裂开的伤口全部愈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睡了一个月,还要继续赖床?”秦陆升的声音低低哑哑,听起来异常温柔,他戳了戳凌书意的鼻头,看着他说:“不要以为睡着了,我就会放过你。”   “自己说一说,这次犯了多大的错?”他向来沉默寡言,无论前世今生,都惜字如金,可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在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却依旧不敢停下来:“不是说天资聪颖,灵根深厚?为什么吞了我一半的元灵,到现在还不会自己使用?莫非是个小笨蛋?”   “啊,我一定是上当受骗了,你这个聚灵宫的小骗子,小鼻涕虫,小邋遢鬼,第一见面就把鼻涕炸了我满身,若不是我们之间有天注定的婚契,我定不会每天看你。”   “这一看,就看了十几年,看着看着,就把你看到了心里去。”   秦陆升摩挲着他的脸,轻声问:“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呢?是不是对我施了术法?悄悄的锁住了我的心?”   凌书意的睫毛轻轻颤抖一下,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不清,却能分辨出是秦陆升,可秦陆升才没有这样温柔!他最喜欢冷着脸不说话,教训起自己倒是头头是道,喜欢抱着自己说不许胡闹,还总偷偷摸摸的吃醋!谁的醋都要吃,说来说去最能胡闹的是他才对!一个高高在上的少宫主,任性的像个三岁的小孩子,凌书意想,难道我会抱着一颗树去亲嘴吗?我会搂着板凳要亲亲?我整张脸就差刻上我爱你了!你那双好看又迷人的大眼睛难道看不见吗!这次我虽然犯了大错,但是决定不能妥协!必须扭转局势!必须占据上风!   “不是说天资聪颖,灵根深厚?为什么吞了我一半的元灵,到现在还不会自己使用……”   嗯?吞了谁的一半元灵?凌书意试着运用体内的灵力,突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暖暖的,像是每次难受时,被秦陆升抱在怀里,难道……秦陆升把自己的元灵分给了自己?那秦陆升如何了?他心里一急,猛地睁开了眼睛,却见秦陆升近在眼前,正温柔地看着他,似乎知道他一早要醒,对着他少有的笑。   凌书意记得一切,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压在自己身上,泪水盈眶:“秦陆升,我真的没死……”   “嗯。”秦陆升松了一口气,摸着他头发,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凌书意着急地问:“你把元灵……分给了我吗?”   “嗯。”   “那你呢?你怎么办?怎么做到的?”   秦陆升没多解释,只说了一个名字:“韩老头。”   “我师父!?他……他真的是……”   “嗯,他是高药陈的上司,是高药陈把他请来帮了我们。”   凌书意点了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没事,不过是少了些灵力,短了一些寿命。”又抬起身,抵住他的额头,严肃地说:“我把那些分给你,你不能再出事了,安安稳稳地陪我一辈子懂吗?”   凌书意看了他许久,保证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事,也决不会让你担心。”又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急吼吼地问:“我,我有个问题……”   秦陆升:“嗯?”   凌书意小声问:“那我体内有了你的元灵,是不是也算半只凤凰了呀?”   秦陆升宠道:“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凤凰,小鸟,鼻涕虫。”   凌书意忙说:“哎呀不是不是,我,我是想知道……那个,我都是半只凤凰了,是不是可以跟你……”   “生蛋了呀!”   ———正文完结!番外再生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