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命如流by韦崽 攻: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受:行吧。 隋芥在学生时代一直与安在自己身上的娃娃亲界限分明。 他曾在清晨朦胧的露水中牵起过少女的手,也曾在黄昏日落时用嘎吱嘎吱的老旧单车接送过后座的少年回家,更曾在喧嚣昏暗的酒吧中轻吻过他人垂落鬓角的发丝。 然而最终,他发现自己心里的位置,早已在不知何时填上了那个与他朝夕相伴的、总是坐在桌边安静写字的少年那清瘦的身影。 他的心早已经替他做出了抉择。 ↑以上是骗人的文案 ↓ 正经文案: 隋芥和陈攸灯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交好的父母定下了娃娃亲。 隋芥: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陈攸灯:……行吧 现代架空,竹马胜天降,哨兵x向导,#慢热#,HE 精神体是啥你们猜鸭ww! PS: 1.因私设较多,所以将设定单独放了一章,不想看的姑娘我努力在文中插入说明><谢谢支持 2.此文非渣攻贱受文,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追妻火葬场,不喜欢的小可爱记得绕道~ 3.把原来的封面换掉了,感谢我的 近代现代/青春校园/哨向/情投意合/竹马竹马/HE 私设 1.具有哨兵向导基因的小孩在出生后,可以大致推测出哨向基因。   一次发育:在9-12岁开始第二性征发育,通常在发烧、高热、重感冒之后觉醒出哨向性征,此时得知自身的哨向属性,但不能感知和周围的哨向的相容度。  体能上,女性哨兵弱于男性哨兵,但远远高于普通人和向导;  精神力上,男女性向导没有区别,略高于哨兵,更高于普通人。 2.16-18岁,哨向第一性征开始发育,此时哨向都会迎来自己的初潮,需要在医护看护下渡过,或者与哨向结合。单身哨兵向导都需要在特别隔离室度过初潮(基础设施,学校必有),此后可以开始感知和周围已觉醒哨向的相容度。  精神空间的形态各异,与主人的性格和精神体有关。  哨兵在自己身边的百分百向导要被人抢走的时候,无论是否已经觉醒,都有可能引发狂躁。 3.关于精神体:血缘在三代以内的能够感知,和爱人结合后爱人可以感知,哨向第二性发育过后可以感知  哨兵向导可以将精神体收回精神空间,过于疲惫时、将死时精神体会自动回到精神空间; 精神体一定程度上反应主人性格和潜意识。考试时,精神体提醒主人不算作弊。 对于可以看到精神体的人,精神体的主人可以让它从精神空间所在的高维度降维至人类的三维世界,让其与人类实际接触。 4.肉体结合后,哨向可以互相感知对方完全开放的精神空间;未结合则向导可以浅层安抚哨兵。 5. 哨兵、向导、普通人的比例为1:1:2,哨兵、向导、普通人可以一起正常上学、工作、生活,但是发展出第一性征后哨向需要隔离分班,因此高中以后通常分为哨兵班、向导班、普通班(包含第一性征未觉醒的哨向),全部大课分开上课,运动会分哨兵、向导、普通组;一旦第一性征觉醒,则立刻安排转班。 6.高中不分文理科,高二学年末进行政史地物化生的水平测试,普通人高考只考语数英,哨兵向导若有进入哨兵向导独属的特殊专业意向,进入大学前需在在语数英分数过线的基础上接受该大学的面试,展示自己的能力;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哨兵向导,都可以通过特长形式(艺术、音乐、体育)考取大学。 楔子   “小冉,我谈恋爱了。”   听到照缅在对面满脸娇羞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大口大口啜饮柠檬多多的魏冉莺差点“噗”一声把嘴里的饮料喷到好友身上。   “真的?!对方哪里人?什么时候认识的?”   坐在魏冉莺对面的照缅红着脸不说话,忐忑的样子像只爪子交叠在踩奶的猫咪。他的毛丝鼠和魏冉莺的夜莺正在咖啡馆的木地板上玩耍,毛丝鼠站着,短小的前爪对着在低空飞来飞去的夜莺挥动。   照缅就和他的精神体一样,是一个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非常胆小、谨慎的向导。除却魏冉莺这样,大学刚入学就以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姿态强行冲入照缅的视线,并且一脸霸道地占据照缅朋友位置的人之外,几乎少有人能和照缅成为亲近的朋友。   照缅和男朋友是在部队里认识的,一年前照缅跟随导师去见习,学习负责对哨兵军人进行精神疏导的向导的工作。据照缅说,“我一看到他,心里就知道就是他了”。   “好哇你个照缅,憋到了有孩子才告诉我?”魏冉莺说,“什么时候结婚?”   “过两个月等他退伍了,就回来举行婚礼。”照缅说,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毛丝鼠拍了夜莺一掌,哒哒哒地顺着他的裤腿爬到了肩上。“你一定要来当伴娘,小冉。”   “知道了,知道了,如果那时候这小子还没出生的话。”魏冉莺无聊地指指自己显怀的肚子。魏冉莺已经怀孕六个月有多,家里老公非常紧张,今天她来找照缅都被千叮咛万嘱咐了许久,等一下她老公就会来接她。   夜幕降临,橙黄色的灯光沿着栀海市市区棋盘一样的道路陆续亮起,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汇入回家的洪流,高峰期来临。魏冉莺和照缅聊天聊得太晚,隋程来接老婆的时候被堵在了路上。   “待会儿你怎么走?”   “坐公交吧。”照缅说。   “你一个孕夫,坐什么公交!”魏冉莺瞪大眼睛说,“来来来,等一下我载你回去!你现在住哪儿?”   照缅说了个名字,“我暂时租那儿的房子,过两天就搬了。”   “噢,搬哪儿?”   “回家乡。”照缅说,“小冉,我要回家乡了。”   魏冉莺呆呆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站起来隔着桌子抱住她的挚友,“小缅!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是不是!”   “对对对。”照缅笑道。夜莺也腾地飞了起来,绕着他们俩转圈,发出一连串悦耳的鸣叫声。   “那你是不是要跟我住一起了!”   “那倒不至于,嗯……但是我会挑一个跟你住得近的地方的。”   “啊啊啊啊!我爱你!”魏冉莺对着照缅白嫩的小脸蛋一边亲一口,狂喜地道,“我求了那么久你可终于愿意回来了!我就说,一个向导在外边打拼,心疼死我了……”   于是我们的主角之一,陈攸灯小朋友的爸爸在好友苦口婆心劝了一年之后,终于倦鸟归巢,回到了生育他的沿海城市里的那个小城镇。   这时,距离陈攸灯出生还有九个月,距离主角之二,隋芥,出生仅有三个月。 第一章 老公仔和毕业典礼   隋芥感觉脸上湿湿的,好像在下雨。这雨湿湿黏黏的,像有条大舌头在舔自己。   大舌头……   他睁开眼,一只金毛正不停地舔着他的脸,发出吧嗒吧嗒的口水声。隋芥大叫一声,伸手把它挥开:“哎,我知道啦!”   金毛退开两步,尾巴欢快地摇动着,看着隋芥掀开被子下床,穿好拖鞋。隋芥打着哈欠到外面去洗漱,经过客厅,他爸隋程正坐在客厅里喝茶,魏冉莺的夜莺在客厅上方盘旋着,发出嘤嘤嘤的鸟叫声,看到金毛跟随隋芥出来,便扑棱棱地降落到了金毛头顶上。   魏冉莺在厨房里一边煎香肠一边暴躁地大声嚷嚷:“隋芥!儿子!起床了没有!”   “起了起了,被你老公的金毛舔醒了!”隋芥走进厨房也嚷嚷道,魏冉莺一低头,轻轻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要不是你爸叫醒你,你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快去洗漱。”   隋芥睡眼惺忪地去洗手间,踩在小凳子上刷了牙,洗好脸。他拿起挂在门边的一套小礼服,吭哧吭哧地开始将自己套进吊带小西裤里。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麻烦的幼儿园毕业典礼。他甚至都不知道毕业典礼要干什么,但是想想就让人兴奋——过了今天,他隋芥就是个小学生了!他再也不用睡午觉了!昨天晚上隋芥做梦梦到他中午不用睡午觉,可能咧嘴笑了一晚上,因为他起来的时候枕头湿了一大片。   但是他还是要先跨过毕业典礼这一关,唉。   今天魏冉莺要和隋程一起去参加隋芥的幼儿园毕业典礼。魏冉莺带上了她的全套化妆品,她和隋芥他们班的老师约好了要帮忙给小朋友化妆。   车停在幼儿园门口,园内已经吵吵闹闹,嘈杂无比。魏冉莺举步维艰地挤开像汤圆似的簇拥着的小孩们,跟老师打了个招呼,马上就开始工作。小孩们像在流水线上似的被一个个老师轮来轮去,涂口红,打腮红,当然最点睛之笔的,就是在额头上点一个红点(隋芥至今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隋芥被隋程领着,闲闲地站在一边,看着魏冉莺满头大汗地领命上任,正在这时,旁边横插进来一声招呼:“隋程!”   父子俩齐齐转头,陈勇生、照缅和陈攸灯正朝这边走来。隋芥身子立刻僵住了。   “勇生,今天有点晚啊!”隋程也轻松招呼着来人。   “陈叔,缅缅叔。”隋芥乖乖叫人。他努力地控制着视线不往下移,看自家老爸和对面两个大人随口寒暄了几句,接着陈勇生便开始和隋程讨论这个星期去钓鱼的事情,眼看老公已经聊开了,照缅便冲隋芥笑了笑,说:“隋芥不用去准备吗?”   “去。”隋芥说,然后立刻转身扎进人群里——他要离陈攸灯远一点,越远越好。   照缅看到了正在替小朋友化妆的魏冉莺,叫了她一声,魏冉莺刚给一个小朋友化完,便让陈攸灯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给他上粉底:“你们好迟哦!咦,隋芥那小子哪去了?”   照缅说:“可能去找别的老师化妆了吧。”   魏冉莺说:“哼,他老娘就是来给他化妆的,他竟然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她又笑眯眯地冲陈攸灯说:“冉冉阿姨给你化个美美的妆哈。”   陈攸灯怀里抱着爸爸呆坐着的毛丝鼠,也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魏冉莺继续动作,嘴里还在念叨:“隋芥真是的!灯灯这么可爱,委屈他了?如果灯灯是我生的,我还舍不得给他当老婆呢!”   照缅无奈地看着好友,说:“好了好了,小事。隋芥不愿意就算了嘛!”   魏冉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后我看灯灯找个又高又帅的老公,不嫉妒死他!”   魏冉莺会出此言,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隋芥不愿意陈攸灯给他当老婆。   隋芥比陈攸灯早大半年出生,两家人交好,因此从小就一起玩。隋芥和陈攸灯玩过泥巴,抢过玩具,一起手牵手上幼儿园。他们俩都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进行过基因检测,检测结果显示隋芥长大后大部分可能是个哨兵,陈攸灯则很有可能会是个向导。   魏冉莺在还大着肚子的时候,就已经和照缅心血来潮地商量过,以后要给孩子们定娃娃亲,一来是照魏冉莺的话说,“有趣”——二来也是两家都知根知底,对于亲上加亲非常愿意。结果测出来两个孩子还刚好一个是哨兵一个是向导,更加是(依旧照魏冉莺的话说)命中注定!天作之合!   加上隋芥对陈攸灯态度也挺好的——何止好,简直像在照顾未来老婆一样——隋芥和陈攸灯吃饭的时候,看到陈攸灯嘴角边有酱汁都会帮他揩掉。   陈攸灯不爱吃西兰花,隋芥看到他对着饭碗皱着小脸的时候,还会一脸豪迈地将西兰花都夹到自己碗里,对上陈攸灯的眼神时,自豪得就差拍胸脯了。   两个小孩朝夕相对,一起上下学,在幼儿园里也是同一个班——谁曾想隋芥会不喜欢陈攸灯呢!   有天晚上照缅带着陈攸灯,魏冉莺带着隋芥在外面散步消食。有两个魏冉莺家的亲戚也在外面散步,刚好遇到了,就寒暄了几句。夜莺和毛丝鼠又自己玩一块去了,隋芥牵着陈攸灯跟在大人身边慢吞吞地走着,其中一个亲戚就说到了这个话题:“你看隋芥他们两个,走路都手牵手,也太恩爱了吧。隋芥,你可要好好对你的未来老婆。”   隋芥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亲戚也瞎起哄,推着陈攸灯说:“来灯灯!叫声老公仔!”   陈攸灯还小,心里被亲戚鼓动得怦怦跳,当然他心里也是挺喜欢这个和自己一起玩的隋芥啦,于是就羞红着脸,低低地吐了句:“老……老公仔。”   隋芥先是一愣,继而感觉一股奇怪的感觉从胃里弥漫到了心脏,攥得他的心脏麻麻的,他脱口而出:“恶心!”   陈攸灯呆住了,另外两个亲戚却看热闹似的笑起来:“隋芥干嘛这么凶,害羞了吧!”   这句话激得隋芥心里的酸麻感愈甚,他差点跳起来,大叫道:“不要叫我老公!恶心死啦!”   “隋芥!你在说什么呢你——”魏冉莺气得话说一半,看到陈攸灯就吓住了。   小孩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小嘴紧紧地抿着,脸憋得通红。照缅蹲下来,陈攸灯立刻钻进他的怀里,下一秒就在照缅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听到陈攸灯的哭声,一旁和夜莺在玩耍的毛丝鼠也嗖嗖嗖地跑过来,爬到照缅的肩上查看他的情况。   看到陈攸灯哭了,魏冉莺更加是气得要死,恨不得当场拽过隋芥暴打一顿,两个惹祸的亲戚见事不好,倒也好意思,找了个借口就开溜了,剩下狂哭不止的陈攸灯埋在爸爸怀里,还有一个被妈妈臭骂的隋芥。   隋芥几乎在看到陈攸灯哭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但是死要面子让他当场说不出道歉的话,只梗着脖子说:“什……什么老公老婆,我把他当……当兄弟的!”   “当就当,你脾气温和点不行?说人家灯灯恶心,我看你恶心死了!我教你有礼貌就是这样教的?”魏冉莺看隋芥还顶嘴,怒火几乎要冲破头顶喷出烈焰,“我看我今天不打你一顿你都不知道你自己有什么错。”   “小冉!”   照缅站了起来,怀里抱着仍然在啜泣的陈攸灯。陈攸灯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背对着这边,照缅说:“你好好和隋芥说吧,没事,我们俩今天就先回去了。”   “缅缅,你带灯灯回去吧,这死隋芥真是……”魏冉莺说,“我今天非得家暴了还就。”   “冉冉阿姨,不要打隋芥……”   陈攸灯微弱的声音从照缅怀里传来,他转过仍然带着泪痕的脸,低低声说:“不要打隋芥。”   魏冉莺心都要融化了,“隋芥,你看看灯灯,你好意思吗?好好好,阿姨不打,阿姨和他好好说话,好不好?”   陈攸灯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魏冉莺拉过被骂得抬不起头的隋芥,道:“道歉!”   隋芥抬起头来,陈攸灯又把脸转回去了。   隋芥有点后悔惹哭了陈攸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也闷闷的有点难受,便真情实感地道:“灯灯,对不起。”   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陈攸灯细细嫩嫩的声音:“爸爸,我想回家。”   隋芥:“……”   照缅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他看了看隋芥,说:“那我们先回家了。”   “行,明天还散步吗?”   “嗯。”照缅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儿子,让他打招呼,也不出声,只好颇为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隋芥扭头询问地看着魏冉莺,魏冉莺不为所动,训斥道:“活该!让你这破嘴老是说些这样的鬼话!”   隋芥对于妈妈的责骂总是一茬过去就忘了,心大得很,魏冉莺又暴脾气,母子俩这样子倒也挺相处融洽。回去之后,魏冉莺又骂了他几句(“如果不是灯灯求我,我今天非得打得你爸都不认得”),隋程听闻事情始末之后也教育了儿子几句,这件事就过去了。   结果从那天之后,陈攸灯就没有再理过隋芥。   散步啊两家约出来吃饭啊倒还出来,陈攸灯也和魏冉莺、隋程相处融洽,因此刚开始隋芥并没有发现陈攸灯不理自己了。直到那天陈攸灯在餐厅吃饭,照缅给他点了个带西兰花的儿童套餐,隋芥知道他不爱吃,刚要用筷子叉他的西兰花的时候,陈攸灯端着盘子哧溜一转身,嫩生生道:“爸爸,我不想吃西兰花。”   照缅说:“灯灯,你吃一点儿,然后让隋芥帮你吃掉好吗?”   陈攸灯不为所动,又说了一遍:“我不想吃西兰花。”   这下照缅都看出来了,他看了隋芥恍若石化的身影一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憋笑道:“好吧,你先吃五个,然后爸爸给你吃完。”   不留意不知道,一留意吓一跳,隋芥突然发现陈攸灯已经很久很久(其实是一个星期)都没有和他说过话了,每次隋芥往他脸前凑,他总是要么扭过身子用屁股对着隋芥,要么就直接走开。隋芥有点心虚,又有点后悔,但是无论他怎么假装惊喜地玩玩具(“哇!这个红蜘蛛超厉害”)又或者吃好吃的(“妈妈,这个糖不甩真的巨巨巨巨好吃”),陈攸灯都铁石心肠,坚持假装隋芥已经死了或者是坨空气之类的东西。   隋芥就这样在陈攸灯面前表演了两个月单口相声,直到有一天陈攸灯终于皱着眉跟他说:“你能不能不要往我眼前凑呀。”   隋芥立刻离他十米远,陈攸灯安安静静地掏出绘本来开始看。   从此以后,隋芥不敢再靠近陈攸灯,但是同时又心痒痒,他跟陈攸灯一起读了那么久的幼儿园,难以习惯身边没个人跟他一起分享幼儿园下午茶的甜筒之美味的感觉。他是真的以为陈攸灯和自己一样,觉得对方是好兄弟来着!   他以为他妈说以后要和陈攸灯结婚是假的来着!   谁知道这个陈攸灯这么死心眼,说真的就真的呢!还叫他老公!   虽然吧,那时候他小小声地叫起来,还挺可爱的……   没有办法和陈攸灯一起玩的隋芥,只能拉别的小朋友和他一起玩。通常“和他一起玩”,就要忍受被他抢东西吃的滋味,隋芥只有在和陈攸灯一起玩的时候不抢他东西吃,因为陈攸灯一般对于甜筒这类东西出人意料地不太热衷。隋芥说想吃,他就给了。   于是隋芥天天抢别的小孩甜筒吃。   幸好,时间不长,他们就要毕业了,于是其他小孩也还没来得及让父母向老师投诉。   所以,就是今天,就是现在,隋芥站上了幼儿园园内临时搭好的舞台,开始唱歌。后面由小朋友演的花花草草、小兔子小猫咪轮番上场,表演一出拙劣但父母们喜闻乐见的童话剧。   那天天气很炎热,隋芥唱唱跳跳的时候后背湿了无数次,到换下衣服为止一直都湿哒哒地贴在背上;天气也很晴朗,碧空万里,白云朵朵,无论是家长们无数双拿着手机相机录像的手,还是小孩们在老师指挥下懵懂的表演都在回忆里映照得一清二楚。   回去的路上,魏冉莺狠狠地嘲笑了隋芥一番,因为隋芥出门前一直在说他不想去毕业典礼,他觉得毕业典礼很无聊,但是在师生大合唱的时候,隋芥还是流了几串马尿。   “不……不准笑我!”隋芥说着,想到了刚才和老师们一起手牵手唱歌,园长说“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就要从成为一名小学生了,是光荣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了……”,他又鼻子一酸,刚停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魏冉莺笑得更大声了。   隋芥气死,他在那一瞬间决定要像陈攸灯对他一样,和他妈“冷战”(这个词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   车子在傍晚的车流中缓缓前进,隋芥一边流眼泪一边看着窗外,夕阳慢慢地隐没到了拂姬山背后,紫红色的晚霞在山边绚烂地燃烧着,像拂姬山穿了一条好看的花裙子。许多塞车的司机都从窗口探出手机来,纷纷拍照,凝固住这漫长夏季中短暂而美丽的一瞬。   那一天的夕阳像是在象征着结束,又像是在预示着开始。 第二章 巧克力和张远航 开学前一天,照缅对陈攸灯说:“灯灯,你一年级了,是个大孩子了。以后小爸和老爸就不来接你了,你以后跟隋芥一起上下学好不好?”   陈攸灯立刻说:“不好。”   陈攸灯和隋芥一个班,开学第一周照缅要跟着事务所出差,陈勇生虽说从部队里退下来了,但还要做文职,这周有点事儿要加班,于是就商量着让魏冉莺管陈攸灯的饭。照缅说是跟儿子说了跟隋芥一起回家,却忘了跟他说这周家里没人做饭。   陈攸灯说到做到,正好第一周轮到隋芥值日,陈攸灯趁着隋芥出去倒垃圾,迅速收拾好书包自个先走了,等隋芥回来,教室里就剩几个一起值日的同学。隋芥摸不着头脑,只能自己先回去,被魏冉莺骂得狗血淋头。   隋芥委屈:“陈攸灯自己先走的!”   “人家就是不想见到你!”魏冉莺说,“你赶紧的随便扒两口,把这盒给我送去给灯灯,快点!”   幸而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小区不大,隋芥也就是下个电梯走十几米再上电梯的功夫,到了陈攸灯家门口,嘭嘭嘭拍门:“陈攸灯!陈攸灯!”   陈攸灯不应。   隋芥又继续嘭嘭嘭拍门,声音之大引得对门的邻居都出来看了眼:“怎么回事啊,这么吵。”   隋芥说:“我一朋友,在里面不吃饭……”   正说着,门开了,陈攸灯愠怒地站在里面,低声道:“给我!”   隋芥顺势顺着门缝挤进屋里,说:“哎,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没有办法,我妈叫我过来给你送饭,让你饿着了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所以你就让我看着你吃完好给她汇报工作吧。”   陈攸灯仍然不愿意看他,兀自低头打开饭盒吃了起来。魏冉莺考虑到小孩第一天上学,饭菜营养均衡,美味丰富,陈攸灯吃得津津有味,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忍不住说:“冉冉阿姨做的菜就是好吃……”   话说一半,想到对面坐着隋芥,立马闭了嘴,还瞪了他一眼。   隋芥感觉很无辜。   隋芥开学前,魏冉莺也给他做了一番心理疏导,让他开学的时候不要再躲着陈攸灯。陈攸灯性格比较安静,开学第一天怕是没有什么新朋友,隋芥性格比较活泼,让他带着陈攸灯,免得陈攸灯被同班同学冷落排挤。   隋芥早就避陈攸灯避得不耐烦了,如今魏冉莺又这么说,他当然当仁不让,拍着胸脯保证要好好罩着陈攸灯。但是姓陈的记仇得要死,不领他的情,隋芥觉得非常难以理解,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以前他们俩感情那——么好,加上隋芥道歉认错都已经好几个月了,陈攸灯还像颗石头似的,刀枪不入,又臭又硬。   实在是难以理解。   陈攸灯吃完了饭盒里的饭菜,擦了擦嘴,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之后,看到隋芥还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双眼瞪得像铜铃,说:“你怎么还不走?”   隋芥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他,突然说:“灯灯,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陈攸灯愣了愣,隋芥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来,是从魏冉莺的同事从外国给她带的进口巧克力里抠来的,一盒只有四块。天气热,巧克力在隋芥的裤子口袋里热融化了一点,变得软乎乎的,他把巧克力摊在手掌心上,递给陈攸灯:“给你。我知道我那时候说的话很没礼貌,很不对,可能让你——呃——身心受到了伤害(电视里学的),我对此感到很抱歉,请你原谅我。”   说着,他眼巴巴地看着陈攸灯,陈攸灯一脸防备而纠结的样子,脸色几次变幻,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迅速地伸手从隋芥手中拿过了巧克力。   “太好了!”隋芥说着,要站起来给陈攸灯一个表示友情重塑的深情拥抱,陈攸灯迅速躲开,说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隋芥有点不甘,但是既然两个人已经重修旧好,陈攸灯对他的态度迟早会变回以前那样,只是时间问题。这么想着,便收拾收拾饭盒,高高兴兴地和陈攸灯道了别,回家去了。   ——————   陈攸灯的新同桌,是个男的,叫张远航,非常八卦。   隋芥来上学之后短短两天,就和班里所有人都混熟了,并迅速凝结成了一个属于他的小团体;一个星期之后,看到隔壁班的随便一个同学都能打几句招呼。隋芥不仅善于社交,而且还有一张具有欺骗性的面孔,还没长开的清秀面容也是骗到了许多小男生小女生。   陈攸灯不主动和别人攀谈,平时下课别人都出去玩了他还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写作业,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结果放学居然和隋芥一块走,张远航第一次目睹隋芥过来跟陈攸灯说“走了”的时候,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你和隋芥什么关系?什么关系?什么关系?”   陈攸灯被他问得烦躁不已,已经不下五十次跟他说“只是普通同学”,张远航总是大呼“我不相信!”,然后继续每天重复这个无聊的问题。   有一次放学,隋芥照例过来找陈攸灯,张远航鼓起勇气,问他:“芥哥,你和陈攸灯什么关系?”   隋芥的小团体里的人都管他叫芥哥,魏冉莺第一次听说儿子这个称号的时候笑得快要滚到地上,问他:“儿子啊,那你小学毕业了是不是都该人称‘芥爷’了?”   隋芥对于他妈对自己这个威风凛凛的称呼的态度表示不高兴,魏冉莺还继续列举:“这么说,等你初中的时候,就该叫你‘芥曾爷爷’,高中怎么着也该混成祖师爷了!儿子,你真有出息啊!”   隋芥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听得出他妈在揶揄他,气得当天晚上都没吃上饭。   隋芥顺着张远航的问题,不假思索就立刻说下去了:“咱们俩娃娃亲。”   陈攸灯倏然抬头惊诧地望向他,隋芥脑子里也空了,不管张远航还在像狼似的“嗷嗷”叫唤,赶紧纠正:“当然我们都是不同意的!我们俩就是很好的兄弟!”   “可是芥哥,你平时可不带陈攸灯玩。”张远航狐疑道。   “那是因为陈攸灯太爱学习了。”隋芥一本正经道,这倒也是事实,陈攸灯下课除了去厕所,就没从座位上挪过窝,“我叫他他都不出去,那我只能找别人玩了。说到这个,”他拿掂量的眼光上下看了看张远航,“我觉得你很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儿?”   张远航仿佛青楼里最不受捧的小倌突然被一个家财万贯的京城少爷看中赎身似的,惊喜地捧住心口道:“真的可以吗,芥哥?”   隋芥充满威严地点点头,陈攸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隋芥真是没治了。   以前幼儿园时,隋芥对他就是这样的态度——当然陈攸灯可以肯定隋芥一定不会替张远航吃他不爱吃的菜,但是事实证明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隋芥拉拢人心都是用惯用的一招——充大哥。   陈攸灯仍然记得快幼儿园毕业的时候,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对隋芥的幻想在那一瞬间像个过大的气球被针戳爆一样破灭了,从那之后他怎么看隋芥怎么觉得碍眼,直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以后会成为他巨大的污点之一,或许连之一都没有。   自从张远航被隋芥纳入麾下之后,便每天给隋芥带来第一手的前线八卦,什么隔壁班班主任昨天上课抠鼻屎啦,什么八班班草今天向六班陈婷婷告白啦,什么三年级的级草前两天和六年级的级草打了一架啦……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隋芥在学校如鱼得水,逐渐成为小团体的核心,两三年下来,姑且不论好坏,在年级里还是打响了名声。如果有谁没听说过隋芥,那就一定是像陈攸灯那样每天下课只会埋头学习的学生了。   隋芥如此活跃,造成的结果就是和陈攸灯一起上下学的时候,慢慢地从他们俩一起走,到隋芥和两三个狐朋狗友一起走,陈攸灯跟在旁边;上了三年级之后,隋芥一放学,就会有八九个人呼啦啦地聚到他身边,陈攸灯只能走在以隋芥为中心的圈子外围。   说实话,隋芥挺担心陈攸灯被这样冷落,会决定自己一个人上下学,这样的话隋芥又会被魏冉莺一顿臭骂;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虽然陈攸灯和隋芥说话越来越少(极端例子下试过每天只讲两句“走了”“哦”),虽然陈攸灯和隋芥及其一帮狐朋狗友一起走的时候,要么就是顶着一张臭脸,要么就一脸冷淡,但是他始终没有提出要自己回家。   理论上,隋芥和陈攸灯真诚道歉那一天,陈攸灯接过了他手里的巧克力,隋芥认为两个人就算和解了;但是之后的几个星期里,陈攸灯对隋芥的态度只坏不好,隋芥刚开始还试图逗逗他,但是后来他的小团体人越来越多,隋芥就顾不上陈攸灯了。偶尔呼朋引伴去学校小卖部买完饮料回来,瞥到陈攸灯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的时候,隋芥心里还不免一阵唏嘘,感觉陈攸灯快要学傻了。   四年级开学的时候,隋芥有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张远航告诉他,这个学期隔壁班转来一个特别好看的小妞,开学那天她爸带着她来报道的,穿着条素雅的白裙子,脚下蹬着双简简单单的小皮鞋,看着就很仙。   “五班那个张大胖和七班那个李俊,都说班里好多男生都喜欢她,嚯,我猜明天那小妞抽屉里绝对会塞满情书。”张远航此时已经从被富家少爷看中的落难小倌晋升为皇上身边的奸诈太监一类的角色,“芥哥,你那名字那么响亮,明天往她那班门口一堵,绝对能惊煞旁人,到时候再慢慢追,绝对能到手。”   隋芥就像古代所有色令智昏的君王一样,颇感兴趣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月悦吧好像。”   隋芥回家陪魏冉莺看韩剧的时候,看到男女主角深情对望,两个人脸越贴越近,隋芥难掩激动……这时,魏冉莺就会尖叫一声:“儿子!把眼睛盖上!”   光喊还没完,自己还要伸只手过来盖住儿子的眼睛,做到双重保险。   当然隋芥不可能真的那么老实,说不看就真的不看——爸妈上班的时候偷偷打开电视机,刚好看到主人公情到浓时,情难自抑,这样那样——还是有的。但是就因为家长禁止,接触这类事情就显得格外刺激,有种一只脚尖挣脱出了桎梏的战栗感,让人畏惧又兴奋。   今年隋芥四年级了,他觉得或许可以稍微将整只脚都踏出去一下。   第二件事,就是隋芥的生日快到了。   隋芥在出生的时候做过基因检测,85%的几率以后会是一个哨兵。哨兵的第二性发育期在9~12岁之间,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他身边的狐朋狗友陆陆续续有几个都已经开始了第二性发育期,每天就领着自己的精神体晃来晃去,鼻孔冲天。隋芥还没有开始第二性发育期,看不见他们的精神体,但是每天看他们那得瑟的样子,嘴上说着丢人,心里早就暗搓搓羡慕很久了。   就像带着仪式感似的,隋芥就笃定这次生日过后,第二性发育期一定会开始——当然他没想到,在生日之前,它就猝不及防地来了。    作者有话说: 优柔寡断陈攸灯,绝不八卦张远航 第三章 觉醒和幼崽   陈攸灯知道隋芥还有一个星期就生日了。   要记住隋芥的生日并不难,如果你也有一个从小到大每年生日都必须要两家一起过的朋友,你也不会忘记的。所以,即使现在陈攸灯和隋芥已经很少说话,陈攸灯还是记得隋芥下星期15号就要10岁生日了。他有一点羡慕隋芥,隋芥总比他早半年生日,今年也比他早半年生日变成两位数。   进入十月份,栀海这个沿海城市也开始有了些微凉意。陈攸灯早上出门的时候,北风刮蹭过短袖下裸露的皮肤,激起了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陈攸灯搓着自己的胳膊,有点哆嗦地下楼,在单元楼门口等着隋芥过来——隋芥向来爱赖床,小时候陈攸灯和他一块睡觉的时候,陈攸灯都起床洗漱完坐在桌子前吃早餐了,隋芥才会慢吞吞地挪起来,浑身散发着起床气,趿拉着拖鞋去厕所刷牙洗脸。   陈攸灯在楼下左等右等,清晨的小区开始慢慢活跃起来,上班族穿着不合身的西装长裤急匆匆地下楼,老人们已经在小区外面的菜市场买完了今天的菜,聚在楼下的老人窝里聊天,隋芥还不见踪影。   今天这赖床是不是赖得有点过分了?   陈攸灯身上没有手机,有点犹豫要不要回家去拿电话问一下魏冉莺隋芥起床了没有,顺便还能带件外套穿上——正想着,电梯那边传来叮一声响,照缅穿着件薄薄的针织衫,肩上坐着毛丝鼠,拎着陈攸灯一件小外套匆匆走过来,说:“灯灯,今天隋芥不去上学了,有点晚,爸爸载你去好不好?”   “隋芥怎么了?”陈攸灯好奇道。   照缅说:“他第二性发育,发烧呢。”   陈攸灯一年级生理课的时候学过,哨兵向导在第二性发育期的时候会迎来发热、呕吐、手脚无力之类的轻度症状,等症状消失之后哨兵向导就可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精神体,并且可以探知在自己能力之下的精神空间。   陈攸灯嫉妒了,又嫉妒又愤恨,恨隋芥害自己快要迟到,又嫉妒隋芥已经开始第二性发育期。   陈攸灯就这么愤愤不平着去上学了。   张远航今天没见着隋芥,课间问陈攸灯:“芥哥呢?”   陈攸灯写数学作业:“你们芥哥第二性发育,在家待着呢。”   张远航发出一声类似替隋芥高兴又好像表示羡慕的高呼,道:“芥哥的精神体肯定也是个特别威猛的精神体!”   张远航出生的时候检测到99%是个普通人,陈攸灯那时候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百分比,心里微微吃了一惊。照本世纪人口普查来看,当今世界上哨兵、向导和普通人的比例大体为1:1:2,张远航在占了大比例的普通人里还有着比一般普通人更高的普通人基因百分比,实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张远航还说因为自己将来可能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爸妈就希望他能走远一点,多看看世界,所以给他起名叫张远航。   陈攸灯当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心里觉得这个名字也真是普通到爆炸。   一天平平无奇地过去了,隋芥一直都没来上课,陈攸灯本来就是跟着隋芥回家的,隋芥没来上学,他便也没管隋芥那一窝蛇鼠,自己先走了。   回到家吃饱饭之后,陈攸灯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给陈勇生的白狼撸毛。白狼懒洋洋地将头放在陈攸灯平放的大腿上,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端坐在地毯上的毛丝鼠,偶尔噗地吐出一个小毛球。毛丝鼠静静地由着他舔了一会儿,倏地跳到白狼的头上,拍了拍陈攸灯的手,让他也撸撸自己。   陈攸灯正巴不得呢,他向来乐意撸小爸的毛丝鼠,精神体的毛茂密且滑溜,每次他将手指陷进去的时候都像进入了一个奇妙又游离的世界,就像他的小爸带给他的感受一样。他猜照缅也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才给他的精神体起名叫毛毛。   陈勇生的白狼在遇到照缅之前一直都没有名字,据他所说自己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做任务都是叫它“白狼”。认识照缅之后,照缅惊讶于陈勇生对自己的精神体之寡淡,于是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白。   陈勇生虽然“?”,但还是笑纳了这个名字,而痴迷于毛毛的白狼自然是照缅说什么听什么,从此之后陈勇生威风凛凛的白狼就叫做白白了。   于是陈攸灯正兴致勃勃地撸着毛毛和白白,照缅突然过来道:“灯灯,快起来,我们去看望一下隋芥。”   “啊?”   “来,快来,我们一起。记得穿件外套,外面有点冷。”照缅已经开始穿鞋子,陈勇生在后面,和照缅商量着买点什么东西上去。   最后他们下楼的时候特意去外面的超市买了一箱AD钙,陈攸灯撇着嘴跟在大人后面,他也喜欢喝AD钙,但是照缅很少给他买。   三人到了隋芥家门口,只有陈攸灯两手空空,便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隋程开了门,低声道:“小冉在房间里呢。”   陈攸灯跟在大人们后面走进了隋芥的房间里,这个房间他在幼儿园的时候常来,记忆中墙角那张小小的矮桌被一套高及天花板的转角书桌柜取代了,上面还胡乱地瘫着隋芥的课本和作业;他和隋芥在上面玩玩具的泡沫垫子变成了一块大大的毛毯,上面画着很多鱼。   四个大人的存在使得房间里有些拥挤,陈攸灯看不到他们的包围圈里有什么,但是在隋芥叫人的同时,他听到了自己的两个爸爸的惊呼。   “哇,这……好厉害……”   “恭喜,恭喜……”   陈攸灯皱起眉,他挤开几个大人到隋芥床前。隋芥靠着床头坐着,身上盖着被子,看起来神采奕奕,完全不像发过烧的样子。   “嗨,灯灯。”隋芥友好地打招呼。虽然大人也在,但是陈攸灯不爱搭理隋芥是几个大人都知道的,所以陈攸灯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继续在隋芥身边逡巡。   但是他啥都没看到。   “哎呀,我们灯灯还没发育,当然看不见啦。”魏冉莺笑着说,“我们隋芥的精神体可大呢,如果你看的见得话,尾巴都突出床外面了。”   “是个什么呀?”陈攸灯好奇道。   “是条虎鲸,现在就在蹭你呢。”   陈攸灯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不到的东西正在蹭他,虽然他完全没有感觉,而且隋芥的虎鲸对他应该也没什么恶意。   一家三口看了一会儿就走了,魏冉莺在门口送了送他们,直到关上门她才对在空中游曳的虎鲸幼崽道:“隋芥在房间里呢,你回去呀!干嘛这么粘着灯灯?”   虎鲸幼崽身长两米,堂而皇之地横贯在客厅里,将本来挺宽敞的一个客厅挤得逼仄起来,它绕着魏冉莺游了两圈,发出了一连串嘤嘤嘤的叫声之后游回了隋芥的房间。   ——————   隋芥觉醒了哨兵基因这件事情让他洋洋得意了好几天。几个小团体里的哨兵朋友都羡慕疯了,从此之后隋芥看他们的那些花豹啊秃鹫啊只想仰天大笑,花豹!秃鹫!怎么能和他的虎鲸比?!他的虎鲸一张嘴,在座各位都是死路一条。   精神体是虎鲸让隋芥很满意,他还是个小学鸡嘛,这点无伤大雅的虚荣心在隋芥身上不是什么大事。除了哨兵,很多已经觉醒的向导也看到了隋芥的虎鲸,一时间年级里关注隋芥的向导比原来更多了,隋芥更是趾高气扬,去个厕所都让所有人恨不得避着他,因为虎鲸实在太大了,尽管不存在三维世界里,隋芥也没有让它实体化,但还是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一天下来,隋芥开始琢磨着给虎鲸起个名字,方便叫唤。虎鲸那么威风凛凛,一定要起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而且必须要威风凛凛到极致。隋芥的词汇量不大,一个不爱看书的小学生词汇量怎么会大,他最多也就翻翻语文书和中华小词典了。   于是隋芥琢磨虎鲸的名字琢磨了一天还是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名字。到第三天他就改变主意了,因为他的虎鲸实在是太吵了。   众所周知,虎鲸,是一种高智商的海洋生物,并且,非常喜欢说话。   隋芥觉醒那天,虎鲸幼崽刚出现就已经开始兴奋地叽叽咕咕,但是那时候天真的隋芥认为是正常的,刚出生嘛,肯定对什么都特别感兴趣,而且隋芥也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精神体呢,肯定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顺带着平时一定会觉得有些许聒噪的叽里咕噜也带上了十米厚的威风凛凛滤镜。   到今天嘛,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真的聒噪。   从早上隋芥起床,到晚上隋芥上床盖好被子,虎鲸一直在叽里呱啦地说话,它的说话方式就是发出各种嘤嘤嘤、嚏嚏嚏和咕噜噜噜的鲸叫声,有一些像是收音机接收音波一样的声音。只有隋芥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它催促隋芥快点吃早餐、大声嘲笑进学校门忘记带校卡的张大胖、在隋芥写作业的时候叫他不要选B要选C。   而且隋芥惊恐地发现,上下学回家的时候,虎鲸就会一甩尾离开他,嘤嘤嘤地游到实际上并不能看到它的陈攸灯旁边,并且直到两个人在单元楼前分开乘电梯为止都紧紧跟着。   “你怎么回事?”隋芥指着它的鼻子道,“忘了谁是你的主人了?干嘛老是跟着陈攸灯,他又看不见你!”   虎鲸唧唧两声,翘起上半身和他吵架。   “你要是再粘着它,我以后就把你收回去你信不信?”隋芥气道,“我又不喜欢他!”   虎鲸发出一连串的嘲笑声,气得隋芥七窍生烟。他爸妈硬是要把他和陈攸灯凑成一对就算了,现在连他的精神体都要违背他的意愿。   这可是他的精神体,怎么搞得像陈攸灯的精神体一样!    第四章 相敬如宾和坚若磐石   为了报复自己的精神体,隋芥决定给它起名叫八哥。   虎鲸幼崽很不高兴,用圆圆的吻部一下把隋芥蹶到了地上,隋芥揉着屁股蹦起来,骂骂咧咧道:“反了你了!你是我的精神体!你是不是想进精神空间永不见天日?”   说是这么说,其实隋芥并没有本事把它收回精神空间里让它永不见天日。小孩的精神空间还没构建完整,刚觉醒的时候也不能很顺利地控制精神体的释放和回收,所以即使隋芥每天和它对骂,也没有办法把它收回去。   但是在学校里,虎鲸和隋芥倒是都惊人地保持着威风、稳重、英雄惜英雄的假象——因为隋芥不想让他的狐朋狗友们看到自己和自己的精神体吵架的丢人场景,虎鲸也不想听到隋芥在外面叫它八哥。   总而言之,为了在外面不丢脸,一人一鲸默契地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沉稳风度。只是偶尔,一些狐朋狗友会狐疑地问他:“芥哥,鲸哥怎么又到陈攸灯那儿去了?”   隋芥只能假装宽容道:“虎鲸嘛,总不能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它需要自由。”   旁边围观的张远航似懂非懂地“啊~”一声,表现出作为普通人的无知。接着他又说,“隔壁班那个小妞,林月悦,你还记得吗?”   经他提醒,隋芥才终于又想起来这一茬。这几天他都忙着和自己的精神体吵架嘛,根本没来得及想那“探出桎梏的一只脚尖”,张远航这么一说,他那对啥都有的好奇心才又复燃:“怎么了?”   “七班有个叫易帆的,现在也天天去那林月悦班门口堵她呢。”   隋芥懒洋洋地“嗨”了一声,他当什么事呢,易帆,易帆是谁?听都没听过的小人物,他可是被叫做芥哥的欸,他不信那小妞上学第二天耳朵里没传进过他的名字。   刚好,下午第一节大课间没事,隋芥便带着两三个朋友去隔壁看看那传说中很仙的林月悦。林月悦坐在第三排,已经穿上了他们学校土黄土黄的校服,葱白一样的手指,小脸白白净净,眼眸明亮,的确是挺好看的一个小妞,衬托在一众平平无奇看了两三年的女同学中间,更加是显得挺拔水灵。   隋芥站在她们班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一些目光,里面的学生开始沸腾起来,虎鲸也故作威猛地在他身边游曳着。很快,那个叫林月悦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看到了隋芥。   隋芥正准备叫她呢,旁边横插进来一道声音:“月悦!”   隋芥不悦地转头要去看打断他的家伙,一个和他身高相仿的人也站在那里,一脸不爽地问:“你是谁?”   隋芥翻了个白眼,说:“我还要问你呢。”   说是这么说,隋芥早就猜到了,天天来这里堵人不就是那个什么,易帆么。   “是我先开始追月悦的。”那人梗着脖子道。   “这种事情哪有讲先来后到的?”隋芥笑了笑,说,“要看的是月悦喜欢哪个。”   本来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妞的确很漂亮,也没想怎么,现在有了竞争者,隋芥哨兵本能里那股求胜欲就被勾起来了,他要是输给这个叫易帆的他就不姓隋!   两个小哨兵在那里暗流涌动,两只精神体也没闲着,易帆脚下一只非洲狮幼崽正冲着八哥发出稚嫩的胁迫声,与此同时八哥也“咤嚏”地哼哼着。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突然八哥动了动,随即便游开了;隋芥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和易帆在那里怒目对视,直到其中一个朋友戳了戳他,说:“芥哥,那个……你的虎鲸走了。”   转头一望,围着正要去厕所的毫不知情的陈攸灯痴迷地转圈的那条蠢鱼是谁!   隋芥听到易帆响亮地嗤笑了一声,瞬间好没面子,只能强装冷静地指着他说:“放学别走。”   然后就硬撑着回教室了。   ——————   那天“对视大战”的战败让隋芥介怀了好几天,为了能够快速赢得这场战争,他每天都要给那叫林月悦的小姑娘送点什么。今天送一罐千纸鹤(当然不是自己折的,精品店现卖的),明天送一张香气四溢的贺卡,后天送一杯学校外面奶茶店的奶茶……后来他发现易帆也在起劲儿给林月悦送东西,于是他也开始绞尽脑汁送点能凌驾于易帆之上的礼物,两个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   张远航目睹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唏嘘道:“林月悦或成最大赢家。”   那么林月悦这个赢家到底选择谁呢?   说来很奇怪,据隋芥在隔壁班的眼线所说,林月悦每一次都是平静地将放在自己桌上的小礼物收下,也不见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样子,隋芥和易帆到他们班去堵人,林月悦也没什么触动,一脸的“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谈话说笑间无一不是距离和拘谨。   隋芥虽然想要赢得这场战争,但是他对那小妞的感情只停留在好感上,没有说特别喜欢,但是那个叫易帆的好像是真的特别喜欢她,隋芥都能看得出易帆放学去找林悦月的时候脸上那种猴急的表情,好像要去看他九代单传的头生儿子似的。   寒假过去之后又开学了,隋芥已经追林月悦追了两个月,他开始从身到心地感到疲惫。谁能想到那个林月悦竟然能这么有韧性!如果不是当事人是他自己,隋芥简直要为林月悦那坚如磐石、始终如一的态度所深深拜服了!但是不行,每当隋芥只吊着一口气去隔壁班看林月悦的时候,他都提醒自己,那个竞争对手还在暗中窥伺呢!稍微放松警惕,他可就连人带面都丢光了!   不过虽说林月悦两个人都没答应,但是隋芥送了几个月的小礼物还是颇有成效的,起码现在林月悦对他就是一副笑面孔。   ……当然对易帆也一样。   这节课上体育,被一帮兄弟簇拥着去上课的时候,瞥到陈攸灯这次和一个他们班的书呆子眼镜仔在一块走——嚯,真是奇事!陈攸灯在上了四年小学之后终于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不过隋芥对这个小眼镜可不怎么顺眼,小眼镜爱学习,每天自己苦学的同时对周围的人也特别挑剔。隋芥就试过下课去找小眼镜的同桌玩儿,两个人正在那里打嘴炮,小眼镜突然扶了扶他那镜片像酒瓶瓶底一样厚的镜片,一本正经地说:“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旁边吵?我还要准备竞赛的题目。”   说实话,如果不是那是在班里,隋芥就要上去打他一顿了。   班里好像也没什么人待见小眼镜,最让隋芥觉得欣慰的是虽然小眼镜一直在那死学,下课还跟着老师回办公室问问题,但是他永远都在陈攸灯后边——万年老二!每次隋芥看到发成绩的时候小眼镜吃瘪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暗爽,对陈攸灯又多了点激赏之情。   但是那个陈攸灯,现在竟然和小眼镜同流合污,隋芥表示很失望。   隋芥他们班的体育课老师去爬山把腿摔断了,这节课隋芥他们班和易帆的班一起上。这节课要测50米,隋芥跑完之后,被那个体育老师叫了过去。   那体育老师是个女哨兵,一身结实的肌肉,身高近一米九,活像个上海电视塔,旁边逡巡着她的藏獒。她周围还有几个人,隋芥眯眼一看,嘿,那不是易帆么。   隋芥努力地抬高头与那体育老师对视,被她轻笑了一声,按了回去:“你叫隋芥是吧?有没有兴趣加入学校的田径队?”   ——————   “你自己决定了就去,不要后悔就成。”   厨房里刺啦刺啦响,魏冉莺在炸鸡翅,隋芥站在厨房门口隔着油烟和这声音和魏冉莺互相对话。   隋程支持隋芥加入学校田径队。隋芥想了想,加入田径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要占用最后的一节课和放学后的半小时训练之外。   ……等等,最后一节课不用上,好像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好的,我决定要加入了。”饭桌上隋芥大声宣布道。   隋程捧场地鼓了鼓掌,知子莫若母,魏冉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道:“你就是看不用上课才加的。”   说是这么说,隋芥愿意的话她也不会多加干涉。   于是隋芥开始和田径队训练了,四年级他们是田径队里最小的队员,六年级的个个高大威猛,这样一比隋芥就不够看了,所以隋芥在队里就不再充大哥,而是本本分分做人,本本分分训练。   至于他那些狐朋狗友,放学半个小时随便玩点什么东西就过去了,小学生嘛,总是能找到很多东西玩的,对他们来说,一起放学的仪式感比赶紧回家要重要得多。   至于陈攸灯嘛,多半就是做完一科作业的工夫了。   这天隋芥早起太匆忙,没到精品店去给林月悦挑礼物——说实在的,如果林月悦还继续巍然不动的话,整个精品店都要被隋芥买光了,隋芥自从开始和易帆较劲以来就连一毛钱的咪咪都吃不起了,一直靠兄弟接济,窝囊到隋芥连在陈攸灯面前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   下午训练的时候,隋芥一个人刚悠哉游哉地走到操场,旁边一道悲愤的声音横插过来:“隋芥!我跟你拼了!”   隋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到了地上,他猛地弹起,一拳头就冲易帆挥过去,虎鲸哼唧了一声,甩头也和易帆的非洲狮幼崽撕咬在一起。   两个小孩大为窝火地打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发现这边动静的六年级学长过来把他们分开,两个人头发都乱了,嘴角也破了,脸上擦伤了好几处,衣服上全是脚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干嘛打架?”   “我怎么知道他!”隋芥怒道,他平白无奇被人打了一顿,还没来得及喊冤呢!   虎鲸又开始叽里呱啦地说话,嘤嘤嘤地和非洲狮对峙着,非洲狮伏抵身子,喉咙里呜噜噜地低吼。   “隋芥,你抢走了我的月悦,我跟你没完!”易帆悲愤道,他也没从这场架里讨到好,校服都被隋芥扯烂了。   隋芥冷笑一声,“月悦?谁的月悦呀?我可没抢,这是公平竞争。”   “公平个屁!月悦说你还经常暗地里给她写情书,周末约她出来玩呢!”   隋芥被怒火烧得火热的脑子里“咦”了一声。   “写情书?周末约出来玩?”隋芥伸手梳自己的头发,“她说的不是我吧。”   “你还在这里给我装蒜!”易帆又要过来揍他,几个学长赶紧拦着,嘴里说着些毫无用处的“算了算了”之类的话。   “我可是真的冤枉啊!”隋芥真情实感道,同时心里开始感到自己这几个月和易帆的竞争是多么荒唐,“我今天连礼物都没给她买!语文作业就够我受了,我还给她写情书?我自己找罪受?周末我可都是和兄弟出去玩,不信你去问我那些朋友。”   “真的?”   “我骗你干嘛?倒是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们俩可能被那小妞耍了。”   易帆终于愿意稍微动用他的脑子。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那天月悦不是收我的礼物吗?我给她买了个小八音盒,她说今天有人也给她送了这个。可是我明明记得你那天拿着个沙漏去她教室的!”   隋芥翻了个白眼:“终于想到了吗,老兄?”   看来不是只有他们俩在抢这个小美女插班生。 作者有话说: 灯灯下章就出来了_(:3」∠)_ 第五章 兄弟和细雨   林月悦到底和谁凑在一起了,这个答案两个小孩不出两个小时之后就知道了。   同是天涯被耍人,两个小孩一块灰头土脸地溜了,隋芥甚至都没回教室去,废话,要是让他那些兄弟们看到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还用在他们面前威风的么。   隋芥和易帆互相搀扶着走出校门的时候,隋芥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哎,管他呢,多半就是哪科作业忘带了呗,明天回去抄别人的就行。   “兄弟,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冲动了,以后只要你叫我易帆,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饶是隋芥这样自诩江湖儿女气概的人,听到易帆这番话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只拍拍他后背,“没事,这事今天就算揭过去了,以后咱们俩就是好兄弟!”   “好嘞!”   两个小学生正在那兄弟来兄弟去,八哥和非洲狮也在那里哥俩好地磨蹭,八哥用吻部小心地碰触非洲狮身上的伤,非洲狮也舔着八哥皮肤上的伤口。经过学校门口奶茶店的时候,易帆突然猛捅隋芥的胃,捅得隋芥差点没把隔夜菜给吐出来。   “兄弟,你看!你看那!”   隋芥捂住重伤的胃部,眯起眼睛看向奶茶店:林月悦和一个挺高的男的站在一起,两个人正说说笑笑,那男的还把一杯奶茶递给她。   靠,找到正主了!   “怎么样,上去揍他一顿?”   “不了吧。”隋芥看那男生高高的个儿,一看就是六年级的,“我看咱们俩还不够他一拳的。”   正说着,天上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初春第一场雨绵密而冰凉,两个小孩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走在雨中更加显得此情此景凄凉无比,路人都要为此动容。   经此一役,隋芥和易帆惺惺相惜,迅速结成了坚固的恐女联盟。   隋芥捂住自己干瘪的钱包,心里真是后怕不已,女孩子太厉害了,还“脚尖脱出桎梏”呢,那脚尖还没踩到外面的地板上就赶紧缩回来了,下次,下次再说吧。   颓丧地回到家,魏冉莺正在打电话,见到他回来大喜不已:“儿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的伤怎么回事!?”   隋芥不好意思说跟人打架,含糊道:“摔了一跤。”   八哥也上下点头表示同意。   魏冉莺怀疑地看着他,正要出口质问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灯灯回到家了吧?刚刚你缅缅叔还给我打电话,问你们今天怎么放学那么晚呢。”   糟了!陈攸灯!   隋芥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不过转念一想,陈攸灯有手有脚,等不到自己说不定就走了,便道:“你现在打电话去看看?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魏冉莺一边说“你不是跟他一起回来的吗你不清楚”,一边拨了照缅的电话。挂了之后,她径直向隋芥走来,猛地就往隋芥头上扇了一巴掌。   “你个小混蛋,怎么会把灯灯弄不见了!他还没回家呢,你老实说你到底跟谁回来的?!”   魏冉莺气得头顶冒烟,隋芥吓得脑子都要当机。陈攸灯不会还在学校吧!?   “你是不是在外面学坏了,打架……隋芥!你要去哪!”   隋芥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家门。   ——————   外面雨还在下,春雨温柔地吻在隋芥的脸颊和鬓角,却又把他慢慢地浸透,隋芥凭着那一股冲动冲出家门,跑了一半的路之后胸中鼓动的情绪开始慢慢平息,有了一点疲累的感觉。   ……说到底,他隋芥又不是陈攸灯的什么人,跑出来干嘛呢?说不定陈攸灯就在路上了,说不定人家还撑伞,不像他隋芥,狼狈得要死在路上,被雨淋得湿黏黏的,还要回去看他走了没有。   念及此,隋芥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跑到马路的一边,在一长排的屋檐下躲雨。八哥嘤嘤嘤地催他,他烦躁地喝了声:“闭嘴!你不也没记起来他吗!”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隋芥不愿意回教室,说不定陈攸灯早就回到家了啊。回学校的路最常走的就是这条,如果陈攸灯真的走了,你敢说你会在路上错过他?   隋芥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   隋芥认命地抹了把被雨淋成一撮撮的头发,站起来继续跑。   时间已经超过下午六点,学校的大门关了,只有舞蹈队和田径队加训的人零零星星地从旁边的小门里出来。隋芥冲过小门,湿淋淋地蹭过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们,带起一片惊呼,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校园里一片静谧,初春的天还未黑,天边一片暗红,隋芥嗵嗵嗵地跑上楼,沿着无人的走廊往他们班飞奔。   他先是从后门看到了空旷的教室里陈攸灯趴在桌上的小小的身影,然后他跑到前门进去,看到陈攸灯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隋芥那颗小心脏像是被手攥住似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陈攸灯是不是死了”,接着他才意识到陈攸灯应该是等太久,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陈攸灯趴在桌上,露出领子后面一块白白的皮肤。 陈攸灯一直都很白,就像永远都晒不黑似的,小时候隋芥和陈攸灯两家人去海滩玩,一天下来隋芥都黑了几个度了,陈攸灯还是白白嫩嫩的。   隋芥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一小块皮肤吸引住了,他莫名地觉得陈攸灯那一小块肉很像一块嫩豆腐,他很想去感受嫩豆腐的触感,看看戳一下它会不会轻轻地弹回来。   他这么想着,也上手去做了,但手指碰到肌肤的一瞬间,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隋芥瞬间恢复了神智,赶紧去摇陈攸灯。   陈攸灯没有反应,他发烧昏过去了。   ——————   医院里,魏冉莺神色复杂地看着隋芥。隋程坐在魏冉莺身边,一边低声安抚,一边喝隋芥:“站好!”   隋芥呲牙咧嘴地站着,脑袋上顶着个加了水的水盆。 他将陈攸灯背到了楼下门卫大叔那儿,然后让大叔帮自己打给了魏冉莺,魏冉莺又联系了照缅,两家人一起过来将陈攸灯送到了医院。   什么叫雪上加霜,这就叫雪上加霜,谁能想到陈攸灯这么死心眼,隋芥没回来就一直等着?谁又能想到陈攸灯在等他的时候居然会开始第二性发育?   隋芥可知道陈攸灯的性格了,又犟又倔,说不跟隋芥的朋友走就绝对不跟,隋芥没回教室也不出去看看,居然就这么等到发烧昏了过去。隋芥一方面觉得自己愧对陈攸灯,一方面又觉得陈攸灯也是死心眼得可以。   被雨淋湿的衣服还没干,紧紧地贴在身上,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他感觉自己像从水里走出来的。但是魏冉莺不让隋芥去换衣服,她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差点没背过气去。倒是照缅过来劝了一下,魏冉莺也不听,不知道要让隋芥站到几时。   不得不说哨兵基因对隋芥还是有决定性的好处的,比如他此时就感觉除了冷了点,还没有要感冒的预兆。八哥终于也不敢说话了,它沮丧地蜷在隋芥脚边,将两米长的身体蜷成了一个圆。   病房里不能有太多人,照缅和陈勇生进去看了看,出来后让魏冉莺和隋程也进去看了看,只留下隋芥始终杵在墙根那儿,魏冉莺不出口说让隋芥把水盆放下,他一丁点儿都不敢动。   终于,家里两个大的出来了,魏冉莺瞪了他一眼,道:“把水盆放下吧。”   隋芥如释重负,魏冉莺摸摸他湿透的衣服,嫌弃道:“出门也不带把伞……仗着你是哨兵身子好是不是,下次我让你到外面去淋雨一晚上都别回家,看你还记不记得带伞。”   告别了陈家(隋芥再次非常诚恳地向照缅和陈勇生道了歉),隋芥回到家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了。晚上睡觉前,隋芥迷迷糊糊地想:   不知道陈攸灯的精神体是什么呢。   这么犟,说不定是头牛……   ——————   陈攸灯恨死隋芥了。   虽然据小爸所说,是隋芥冒着雨跑回学校找到他,把他背到楼下去让门卫大叔联系家人的,但是陈攸灯一想到是隋芥本身害他在教室里第二性发育开始了都不知道,他就对隋芥恨之入骨。   醒来之后被接回家,陈攸灯睡到了半夜才醒来,自己去厨房喝了口水。爸爸们的房间里静悄悄的,照缅和陈勇生都已经睡下许久了。陈攸灯一直很羡慕自己的爸爸们之间那样爱情,春雨一样无声浸润,对视的时候又好像有烈火在燃烧。陈攸灯无数次心想,以后他和配偶之间的爱情,一定也会是这样的。安静,而且绵长。   在厨房里咕咚咕咚地喝完水,精神体晃悠晃悠地在他身边漂浮着游来游去。陈攸灯摸了摸它的皮毛,低声道:“走吧。”   再入睡的时候陈攸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还在教室里等隋芥,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隋芥终于回来了,但是他没有进教室,只是看了他一眼,大声笑道:“走吧走吧,干嘛,教室里没人……请你们去喝奶茶……”   陈攸灯叫道:“隋芥!我在这……”   但是隋芥好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肆意地哈哈笑着,和他的朋友们勾肩搭背地经过教室,消失在楼梯口……   “陈攸灯!陈攸灯!”   陈攸灯皱紧眉头,情绪还沉浸在梦中,艰难地睁开眼皮,就看到造成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站在他床边,低着个大头往他脸上看,咧嘴露出一排白牙。 作者有话说: 灯灯:我不如就这样溺死过去 隋芥:陈攸灯在吗在干嘛醒了吗【晃肩】 第六章 绒皮皮和英勇少年   “你的精神体在哪儿呢,拿出来看看?”   陈攸灯看着隋芥,想起了他们小区楼下一个老是喜欢拿自己养的鸟和别的老头比的老大爷。听到别人家大爷也养鸟,那老大爷就爱眼巴巴地凑过去,嘴里催促:“你的鸟在哪儿呢?拿出来遛遛?”   好像生怕别人把自己的宝贝鸟比下去似的。   陈攸灯揉着眼睛坐起来,隋芥自来熟地拉过陈攸灯书桌前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又掏出口袋里一块巧克力,扔到陈攸灯的书桌上。   “给你,慰问礼物!开玩笑了,拿了个水果篮来……你感觉怎么样?”   陈攸灯摇摇头,说:“没什么事了。”又问:“你怎么不去上学?”   隋芥瞪大眼睛:“今天周六呀。你烧傻了?”   陈攸灯看着隋芥,真是越看越烦。隋芥以前对着他的时候,不也是拍着胸脯充大哥吗?怎么感觉现在越大越没包袱了,在他面前跟在他妈面前一样一样的。   难道不和他说话还能起到揭露真面目的效果?   这时候,陈攸灯听到了房间里一阵阵仿佛来自深海的嘤嘤叫声。他一抬头,终于注意到了横贯在他的小房间里的这条巨大的虎鲸。   陈攸灯甫一见到虎鲸时,悚然一惊,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是虎鲸迅速地游了过来,显然对于陈攸灯终于能看到自己很高兴,用圆圆的吻部轻轻地蹭着陈攸灯的脸颊。在虎鲸碰到陈攸灯那一瞬间,他感到了一股来自隋芥的精神空间的力量——鲜活的、吵吵闹闹的,但是非常广阔而包容,而且绝对没有恶意。   恰恰相反。   陈攸灯迅速把头撇开,拿起床头边的水杯喝了口水。隋芥说:“对了,恭喜你终于见到我的精神体,他叫八哥,是不是很吵?”   “八哥?”陈攸灯神情诡异道,“为什么要叫八哥?”   隋芥噎了一噎,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在陈攸灯面前把虎鲸的名字讲了出来,这可是他连在兄弟面前都保守的秘密啊!他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地试图转移话题,突然眼睛一亮:“呀!小家伙!”   陈攸灯的精神体慢悠悠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像个滚筒洗衣机一样一边慢悠悠地翻滚,一边往隋芥那里飘去。隋芥惊喜地捧住它,上手给它撸毛。   那是一只小海獭,幼毛蓬松呈现浅棕色。它低声呜嘤嘤地叫着,用短短的、毛绒绒的肉掌拍隋芥的手。   “啊!好可爱!好可爱!”   隋芥像个小姑娘一样尖叫,还没变声的嗓子尖细得像针一样戳着陈攸灯的脑壳。虎鲸看到了小海獭,也惊喜地甩尾拱到了隋芥身边,对着还小的海獭宝宝嘤嘤叫,对于海獭宝宝来说巨大无比的头一拱一拱,好像想和它亲近又不知从何下手。   一时间,小房间里混杂着隋芥的啊啊啊和虎鲸的嘤嘤嘤,嘈杂得像进了菜市场,陈攸灯闭了闭眼,在精神空间里和小海獭说话:“绒皮皮,回来。”   海獭宝宝吧嗒推开隋芥的手,游回了陈攸灯身边。虎鲸跟着小海獭凑过去陈攸灯床边,陈攸灯细细地摸着小海獭蓬松的皮毛,点点圆乎乎的小鼻子。   隋芥一脸羡慕地托着腮,脸上带着宛如少女春梦般的憧憬:“真好啊,真好。咱们家八哥威猛是威猛,就是挺爱辩论。”   隋芥:“哎,你们家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陈攸灯下意识地不想说,但是想到隋芥也把虎鲸的名字告诉自己了,便道:“绒皮皮。”   隋芥哈哈大笑:“这名字可真是衬得起它!”说完便“皮皮皮皮”地叫,亲热得好像海獭才是他的精神体似的。   海獭对于虎鲸来说太小了,况且还是幼崽,八哥除了用大头拱它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它的喜爱之情,过了一会儿便把头怼到陈攸灯手边,哼哼唧唧地想让他摸摸自己。   灯灯终于看到自己了,开心!   一定要摸个够本!   陈攸灯只能把手放在它的头和身侧抚摸。   两个人玩了一会儿,隋芥看了看钟,叫道:“哎!走了走了,等一下还得请张远航他们去吃炸鸡。”   陈攸灯还没说话,他又凑过来神秘地说:“灯灯,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怎么说也会走之前跟你打声招呼的……你就是,以后见着我妈,在她面前给我说两句好话,你也是犟的,等我等了那么久就该走了嘛……也不能全怪我……”   陈攸灯听得呀,脑门隐隐都要飙青筋了。隋芥自以为完美地完成了探视陈攸灯的任务,腾地站起来:“走了!”   临出门还给个飞吻。   客厅里照缅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隋芥爽朗地笑道:“不了!出去吃,下次来尝缅缅叔手艺!”然后轻轻的一声关门声,隋芥走了。   陈攸灯下床,去卫生间打了盆水,加了点消毒粉,吭哧吭哧地拿回房间里,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擦干净隋芥坐过的椅子。   “以后不要跟隋芥玩。”他一脸严肃地叮嘱绒皮皮。   皮皮眯起眼睛用毛掌揉搓自己的脸,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   隋芥每个学期都在玩,小学生嘛,总是有无限的精力去挖掘,隋芥左扣扣右搜搜,两年时间就过得飞快,他也是在省田径比赛里获得过小学组短跑冠军的人了,肌肉也慢慢结实,再没有低年级时候那样软趴趴的。   陈攸灯觉醒了向导基因后,学习成绩也莫名地突飞猛进,虽然本来就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小升初考试的时候直接考了个区里的前五名。   隋芥本来就不爱学习,考试的时候八哥在它旁边哼哼唧唧的,好几道题都和隋芥选的选项意见相左,隋芥就在精神空间里和它吵架。考试的时候精神体提示主人不算作弊,但是像陈攸灯这样被绒皮皮提醒了之后能够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不是怀疑自己的精神体然后和它吵架的人,也不是很多。   所以小升初考试结束那天,隋芥气呼呼地往外走,周围的学生都兴高采烈地讨论暑假要去哪里玩,隋芥还在和八哥对骂,隋芥骂八哥写卷子的时候嘤嘤嘤吵死了,八哥骂隋芥不用功读书还不听它的,起码它还上课认真听了课。   隋芥已经和陈攸灯说了不跟他一起回去,难得考完试,老老实实回家也太没劲了点。   “芥哥!”   “哟,张公公,”隋芥和虎鲸同时默契地停止了争吵,“这是要去哪儿呀?”   张远航拿出一张手写的拙劣的纸条,兴高采烈道:“这不是我一表弟给了我一张年卡嘛,好像是附近网吧的,芥哥,你来不来?”   附近的网吧只有一个,老板听说是“道上混的”,隋芥去玩过几次,这次张远航有年卡,便也来了点兴趣,横竖回家也没事干,隋芥想了会,便说:“行吧,我把肥仔他们也叫过来。”   于是几个小学生浩浩荡荡地前往那家叫“威龙”的网吧。网吧在隋芥回家路上的一个住宅区楼下,是一个车库改装的,接了网线,天花板上只有一根昏暗的灯管,照的里面昏暗惨白,横七竖八排了两排机子,白墙上都是污渍,水泥地上也没有铺地砖。   隋芥他们走进里面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缩着脖子在打游戏,看来也是刚考完试过来放松放松的。   隋芥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张远航则屁颠屁颠地到老板那儿给他看手上的“年卡”。   老板是个痞子样的年轻人,脸上有道疤,隋芥听到张远航叫他“疤哥”。疤哥抖着腿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脑,张远航都把纸条凑到他鼻子底下了,才不耐烦地瞄了一眼点点头。   张远航乐滋滋地把“年卡”收回来,按在胸口宝贝地揉搓几番。   开了局几番厮杀,赛情胶着,惊险激烈……这时,张远航惊叫了一声:“啊!”   几个小孩皆一顿,张远航旁边的肥仔探头一看,张远航的电脑黑屏了。   疤哥闻讯赶来,看到张远航手足无措地站着,电脑黑了屏,当下就眉毛一竖:“怎么回事?”   张远航瑟瑟发抖:“不……不知道啊,疤哥……它,它突然就黑屏了……”   要说也是张远航倒霉,其实这机子之前也坏过一次,那时候用这电脑的是个彪形大汉,键盘一拍不知为何就黑屏了,疤哥看着那人的体型只能闷吃了一个亏。现在有条无知水鱼送上门来,疤哥怎么说也得敲上一笔。   疤哥皱起眉头假装检查了一下电脑,冷哼一声:“被你搞坏了,你看怎么办吧。”   一道晴天霹雳,劈得张远航差点站不住了,他怂兮兮地问:“多,多少钱啊?”   “小兄弟,我看你还小,让你分担一千,我还得付大头。”疤哥剔着指甲慢悠悠道。   一千!张远航哭丧着脸,让他存一年的零花钱都没有一千啊!“疤哥,这这这次我错了,我把年卡还给你,当作先还着50行吗?我实在是没钱,这次真的对不住……”   疤哥露出邪恶的笑容,就像黄鼠狼看着鸡似的:“道歉能当饭吃?我最多给你两天,你凑不够钱就准备好一根手指。”   这次张远航真的要被吓哭了,双腿抖得不像话,“一根手指”这种情节他只在电视上看过,怎么成真了啊?   疤哥弯下腰,看着他,露出一排牙齿:“怎么样,小兄弟?想好了没有?我不管你是偷家里的还是抢别人的,两天,必须给我准备好。”   疤哥在这里开网吧已久,小学生也不懂疤哥是“道上的人”的传闻是不是真的,又不敢轻易不信,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隋芥隐隐觉得,张远航是不是真的搞坏了电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给钱让疤哥满意。   几个小学生正纠结着,突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触到了隋芥的手背。隋芥受了惊赶紧弹开,却看到一只眼熟的小海獭在他手边。   “绒皮皮?”   陈攸灯皱着眉出现在了网吧门口,见到隋芥一伙还意外地挑了挑眉。   “皮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陈攸灯把皮皮拉回来搂着,问隋芥:“你们在这里干嘛?”   隋芥不想回答,太丢人了,太挫了,就算对方是陈攸灯不是别的倾慕他的小向导,他也不想说。   倒是旁边疤哥说话了,“是这样,这个小兄弟呢搞坏了我的一部机子,损坏要赔偿不过分吧?”   陈攸灯看了张远航一眼,张远航对他做了个哭唧唧的表情。“多少?”   “一千。”   陈攸灯打量了疤哥一眼,转头往网吧深处去,隋芥赶紧护在他周围:“你要干嘛呢?”他压低声音对陈攸灯说,“疤哥不是好惹的,据说他是道上的人,我们回去想办法帮张远航凑一千块钱……”   “别傻了。”陈攸灯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慢悠悠地走到了疤哥坐着的地方,瞄了一眼。   “咦?澳门首家线上赌场?”   疤哥:“……”   陈攸灯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直起身子对疤哥道:“疤哥,你这是在做淫||秽||色||情网站?”   疤哥再次,“……”   陈攸灯想了一会,拿出不久前照缅给他买的手机开始拨号。   疤哥一个冲刺上来,隋芥赶紧将陈攸灯拉到背后,疤哥对着两个小孩咬牙切齿,几番想要下手揍陈攸灯,却让隋芥护得严严实实的,都没成功,只能隔着他冲陈攸灯吼:“你个小子,别举报!”   陈攸灯按下了最后一个数字0。   “别!”疤哥着急了,“行行行,我不要了我不要了,为了大众幸福和期望请你高抬贵手行吗?”   “真的吗!”张远航热泪盈眶,疤哥无力的扒了扒自己的头发:“真的真的,我真是……你这小子,眼睛也太尖了吧……一千不用,你起码给十块。”   “啊?”张远航耷拉下嘴角,“为什么啊?”   “你那狗屁年卡是我画着玩的!没有用!赶紧把今天的费用给我拿出来!”   ——————   “你就不怕疤哥揍你一顿啊?”   天色昏黄,日落拂姬山,绚丽的晚霞像有人不小心把水彩泼在了天幕上似的,明天——暑假第一天,大概也是个好天气。 绒皮皮躺在八哥的背上,在两个小孩身边缓缓地游曳。陈攸灯吃着隋芥进贡的凉粉,道:“我看疤哥就不像是会揍小孩的样子。”   “这都不像?他刚刚还威胁张远航,说如果不给钱,就要剁他一根手指!”   “那是吓唬他的。”陈攸灯若有所思道,“我感觉疤哥身上没有杀气。”   隋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潜意识却已经被陈攸灯说服了。只因陈攸灯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超乎寻常的勇猛,叫隋芥眼界大开,他突然意识到陈攸灯也是个冷静而聪明的少年了,加之向导的精神力加持,那他就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正确率。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要去看疤哥的电脑?万一人家在扫雷怎么办。”   陈攸灯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躺在虎鲸背上搓脸的小海獭。“皮皮告诉我的。”   “皮皮也太棒了吧!”隋芥决定以后要更加疼皮皮,多给它撸撸毛。   “你今天还表现得挺英勇。”   隋芥回头,陈攸灯正看着他,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夕阳把陈攸灯的眼睫毛照得金灿灿的,脸上细细的汗毛都纤毫毕现。隋芥在那一瞬间稍稍恍了神,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紧接着隋芥回了神,赶紧豪迈大笑,道:“小事啦,罩着你是应该的嘛。”   陈攸灯对着隋芥翻了个白眼,道:“你这招我几百年前就领会过了,别想收买人心。”   隋芥哈哈笑起来,一把伸手揽住陈攸灯的脖颈,两个人吵吵闹闹地,逆着傍晚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车流,沿着种满行道树的长街,往家里那盏等待他们的暖光而去。 作者有话说: 小学时代终于完了!啊!啊! 这篇文很慢热,希望看的各位姑娘多多包涵…… 如果能喜欢我的崽们就不胜感激了,因为我好喜欢他们哦……_(:3」∠)_ 第七章 疤哥和八卦   隋芥初中开学第一天,在小区楼下差点摔个趔趄。   “疤哥,您也在啊!”   疤哥穿着件长袖T恤,懒洋洋地坐在一栋小别墅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像个老大爷似的。   “哟,隋芥小儿!”疤哥显然也对隋芥记忆深刻,“上学去?”   “嗯嗯。”隋芥还真没想到疤哥竟然这么有钱,在小区里买了栋小别墅。离开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小网吧,疤哥在灿烂的阳光底下竟然诡异地显出了一丝纯良的气息,看来陈攸灯的确没说错,疤哥或许真的没什么杀气。   “精神体是虎鲸啊?挺威猛的啊!”   “嘿嘿!”精神体被人称赞,主人和精神体都心里乐开花,虎鲸装作矜持,沉稳地“Eiao”了一声,隋芥则对他摆摆手,说:“谢谢疤哥!陈攸灯等我呢,我先走了啊!”   “行,快上学去吧!”   话又说回来,这么个大夏天的,疤哥还穿长袖,怪神奇的。   经过两个月前网吧那件事,隋芥对陈攸灯有点刮目相看,原来陈攸灯也是很仗义的,那时候那样单薄也敢单挑疤哥,如果不是隋芥拦着,疤哥可能拳头就下去了,陈攸灯还丝毫不惧,为了拯救同胞不屈威武。   隋芥本来对陈攸灯就没有恶感,经此一役对陈攸灯的好感更为上涨,觉得陈攸灯是个可塑之材,想把他纳入自己的小团体吧,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没有关系,谁说只有纳入小团体才能当兄弟的,隋芥心里知道陈攸灯是兄弟就行了,以后对他要再好一点,嘻嘻。   隋芥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回味自己的英勇时刻,一边对陈攸灯当时的出色表现啧啧赞叹。倏然他又想起那天橙黄的夕阳下陈攸灯带着笑意的脸,那小小的微嘟的嘴唇……   我呸!隋芥怒而指向旁边的八哥,“你别把你脑子里想的东西塞到我这边!”   八哥咕噜噜地吵起来,隋芥又和他一边吵架一边往陈攸灯的单元楼走。   初中按学区分,隋芥和陈攸灯都要上区实验中学。魏冉莺和照缅一家都对此感到比较满意,毕竟区实中是目前小城镇里师资力量和硬件设备都算比较好的。易帆上了四中,张远航则去了最远的二中。   “呜呜呜,芥哥,我会经常去找你的!”开学前一天约出来的时候,张远航还抱着隋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得隋芥心里嫌弃得要死,脸上还装作不舍:“张公——啊不是,航弟,哥以后也会很想你的!”   大力拍张远航的背,把人家吃的章鱼小丸子都差点呕出来。   易帆的学校离隋芥不远,而且四中跟实中都不少参加区里和市里的体育赛事,隋芥跟易帆的见面机会也就很多。他们俩就没有什么分别会之类的东西,隋芥还约好了这个周末跟易帆出去买鞋呢。   陈攸灯低着头,已经等在楼下了。隋芥知道他一定会比自己早,一向都是。   他兴冲冲地过去,猛地拍了一下陈攸灯的后脑勺,陈攸灯被他打得向前倾了一下,恼怒道:“隋芥你有病?!”   隋芥哈哈笑着跑过去,陈攸灯跟上他,两个少年一前一后地往学校走去。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小区那边见到疤哥了。”隋芥一边走一边说,“疤哥居然买这边的别墅,贼有钱!”   “你不要说‘贼’,有点傻。”陈攸灯说。   隋芥充耳不闻,“而且我还发现现在这大热天的,疤哥居然穿着长袖,你敢信?”   “……因为他体寒。”陈攸灯说。   “嗯?你怎么知道?”   “你这么晚才下来,我看到疤哥就过去跟他说了两句。”   “我靠……”隋芥睁大眼,“你抱上大腿了啊,灯灯!”   陈攸灯瞪了他一眼,隋芥莫名觉得头皮一片发麻,“疤哥不是什么‘道上的人’,你死了这条心吧。”   “怎么可能!”隋芥发出尖叫。   “哎,你告诉我你们俩都聊了些什么,疤哥他是不是歧视哨兵,怎么都不对我说什么好话呢……”   ——————   隋芥对陈攸灯愈发热情,虽然以前他们俩也是大宝天天见,但是隋芥对陈攸灯的感情就是“老妈好朋友的儿子”,现在颇有要向交心兄弟这个定位进发的趋势。   至于陈攸灯,隋芥感觉他对自己也不怎么排斥了,隋芥怎么对他他就受着,也不惶恐也不骄傲,真真是淡定得很。陈攸灯不说讨厌,隋芥就默认他是喜欢的,毕竟他就从来没见陈攸灯说过他喜欢些什么东西。   起码嘛,在他面前没有。   所有学校门口都会有一些专门做学生生意的店铺,初中比起小学看起来就更高档一点,这家奶茶店看起来就装潢过,不是像小学那间一样水泥铺地昏暗无天,而且还多了个店铺招牌,虽然就是叫“奶茶店”。   奶茶店里很多人,隋芥今天想要献一下殷勤,就挤开众多学生奋勇向前,最终献宝似的给陈攸灯捧了杯温热的奶茶出来。   陈攸灯看着那杯奶茶许久,隋芥都差点想化身向导去探一探他的精神世界了,他终于开口道:“隋芥,我不爱喝奶茶。”   “啊?”隋芥挠了挠头,又问,“那你爱喝什么?”   陈攸灯勾起嘴角,说:“我爱吃芝麻糊,小米粥,五谷杂粮粥。”   五分钟后,隋芥满头大汗地从奶茶店里挤出来,手里捧着一杯南瓜小米粥。   “给。”隋芥把粥递给陈攸灯,陈攸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用吸管戳开南瓜小米粥小口小口地啜吸。隋芥好奇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你爱吃这些东西?”   陈攸灯道:“好吃。”   “所以你不爱喝奶茶?冰激淋?糖?”隋芥每将一个词抛出,陈攸灯就摇头予以否定,隋芥突然想起来:“那我给你的巧克力哪儿去了?!扔了?!”   陈攸灯说:“没有,我吃了。”   隋芥嘿嘿笑:“因为是我给你的吧?”   陈攸灯翻了个白眼,说:“因为是进口的,扔掉浪费!”   隋芥和陈攸灯没被分在同一个班,在隔壁班,也还好,就走两步路的事儿。   在门口分别之后隋芥往自己班里走去。班里差不多满人了,大家都对从前门大摇大摆进来的隋芥和他巨大的精神体予以注目礼。隋芥心里满意,往班级后面看了看,只剩一个空位了,就往那里走去。   旁边的位子上坐着一个高高的同学,脚边蹲着一只银色眼眸的哈士奇。看隋芥走过来坐下,便挺热情地对他打招呼:“嗨,我叫周泽涛。”   “隋芥。”隋芥点点头,看向那只哈士奇,还没开口,周泽涛已经开始说了:   “哎,你这虎鲸真威风啊,叫什么名字?我能摸摸吗?听说虎鲸连大白鲨都吃,它该不会把我的小光吃掉吧哈哈哈哈——我知道当然不会啦,精神体又不是真的动物,话说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你了好像,你是不是在奶茶店里买东西呢?”   隋芥一开始被他说得头昏脑胀,后面转折的时候反应不及,“嗯?”了一声。   “你还买了杯黄黄的东西……”   “那是南瓜小米粥。”   “行行行,南瓜小米粥,”周泽涛道,他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重点是后面你把那玩意儿给了一个向导!那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们什么关系?”   “不是!”隋芥听到这个词差点浑身汗毛都炸开,“那是我妈好朋友的儿子!咱们一起上下学,你说什么呢!”   “是吗?”周泽涛狐疑道,“真的是这样的吗?”   隋芥:“你知道吗,我觉得你和我一个小学同学会很合得来的。”   周泽涛:“谁?”   隋芥:“他叫张远航。”   第八章 能吃苦和情商低   初中离家有点远,以前隋芥走个五分钟就能到学校,现在要走二十分钟。隋芥嫌中午回家麻烦,就跟魏冉莺商量中午在学校买了个床位,中午就在学校吃饭。   魏冉莺:“行啊。灯灯怎么打算?”   他们两家还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事都想着另一家怎么样,隋芥随口说:“都行啊,你问问他。”   陈攸灯对此没有异议,照缅和陈勇生因为工作性质,中午都不回来,一直都是魏冉莺管他中午的饭。现在隋芥在饭堂吃,他自然也是应该呆在学校的。   于是两个人中午都在学校住宿了,安排在同一间。实验中学的宿舍从外面看像废弃房屋似的,楼梯上都是水泥渣子,扶手都生锈了,进到里面更寒碜,二居室的大小摆了八九个铁架床,墙皮都剥落了,隋芥一边铺床一边“啧啧啧”。   陈攸灯站在一边抱着被子,隋芥在他上铺,也不上去铺床,就站在下边挡路,把个长长的胳膊伸到上面去放枕头被子。   “好了。”隋芥拍拍手,顺手揉了揉在旁边看着的绒皮皮,向陈攸灯一伸手:“请。”   陈攸灯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俯下身子去铺床。隋芥一边和绒皮皮玩,一边说:“哎,这宿舍真的贼……特别简陋,幸好我不在这里住晚上。”   “就该让你在这里体验一下。”陈攸灯眼皮也不抬,说道。   隋芥瞪大眼睛:“说什么呢,我很能吃苦的!”   说是这么说,如果有舒服的环境,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呢?能吃苦和吃苦是两回事嘛!   陈攸灯哼笑了一声,隋芥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继续专心和绒皮皮玩。   精神体的身体生长进度和主人同步,现在绒皮皮还满身毛蓬蓬的棕色幼毛,但是脸已经慢慢开始换成了颜色较浅的毛。绒皮皮用两只短圆的毛掌揉自己的脸颊作清洗,隋芥用手掌揉它的肚子,它发出呜嘤嘤的声音,像滚筒洗衣机似的在空中转了两圈,四肢并用攀住隋芥的手臂。   “皮皮,你想不想要小石子,我给你找找……”绒皮皮刷地从皮囊下掏出了一个磨得发光的石子展示给他看,“噢,前两天那颗还留着呢啊?”   这边一人一獭和乐融融,那边八哥一鲸独自落泪,它太大了,已经长到了四米长,在宿舍里不方便人行走,隋芥不让它降维。它哼哼唧唧地围绕在陈攸灯身边,想帮陈攸灯铺床又碰不到东西,陈攸灯看着它着急的样子虚虚地拍拍它的头:“等出去外面跟你玩儿。”   这时,宿舍里其他男同学也来了,看到他们俩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一时间宿舍里热闹得像花鸟市场,啊不对,野兽市场似的。不过因为哨兵的动物体型庞大,只有向导的动物降维化了出来,好奇地在男生们之间穿梭。   “唷,老隋!”   周泽涛那雾角似的声音穿透众人的闲聊直奔离门最远的隋芥床铺而来,“你也住这间呢!”   “唷,老周!”隋芥也打了个招呼。陈攸灯铺完床,直起身来看向周泽涛。   周泽涛看到陈攸灯,眼神立刻就发光了,往陈攸灯那儿努嘴:“老隋,这不是那个谁嘛!”   隋芥恨不得把他头往地板上摁,“你在说什么呢?嘴角抽筋就出去楼梯扶手那里磨一下嘴去。”   “哎呀,你懂我的意思!”周泽涛还在使眼色。隋芥把陈攸灯揽着往外走:“铺完床了,走了走了,吃饭去。”   两个人走到阳光明亮的操场上,陈攸灯给他甩了一颗糖,问:“那个人你们班的?”   “对,我看他跟张远航有得比,又八卦又话痨。”隋芥说,“你猜他刚才想说什么?他以为咱们俩谈恋爱呢。”   陈攸灯正在喝饭堂小卖部买的八宝粥,闻言差点噗一声吐出来。   “的确跟张远航很像,还光信些莫名其妙的事。”他匪夷所思道。   “不过为人倒还行,你看到他的精神体没?是只哈士奇,可有意思了……”   “哈士奇挺蠢的。”   “我说呢,周泽涛连有理数都分不清。”   陈攸灯惊讶地看向他:“咱们数学还没开始学呢,你就知道有理数了?”   “你今天不是晚了一会儿放学吗?反正也无聊我就看了看数学书。”隋芥说,然后又回想了一下,道,“后面的我也看了一下,还行啊,不是很难。”说着还拍拍陈攸灯的肩道:“你就不用担心了,肯定一下就能懂。”   陈攸灯默默地转过头。隋芥的精神体是虎鲸,说明隋芥其实本质上并不笨,相反,他非常聪明,只是小学时不爱学习,考试前还和朋友出去疯玩,成绩才会不理想。   虎鲸精神体真讨厌!   ——————   陈攸灯现在放学都直接去操场找隋芥,以免发生像小学时候那样的悲剧。   去的次数多了,田径队里的人又都是比较外向的家伙,一来二去就混熟了。里边清一色都是些和隋芥一样精力充沛没处发泄的哨兵,爱玩爱闹,这就凸显得有一个叫陈墨的男生特别温柔。   田径队里少有向导,陈墨非常照顾那些练田径的仅有的向导们,每次都会给他们带奶茶。陈攸灯既然也来了,他便也每天都算上陈攸灯的,陈攸灯不爱喝奶茶,但是他又怕他说不喜欢喝奶茶的话陈墨要给他买别的徒添他的麻烦,便只好每次都假装留着,放学偷偷给隋芥喝。   隋芥有一段时间喝奶茶喝得十分郁闷,后来都快阴谋论了,一时觉得陈墨是想让自己暴风吸入奶茶导致肥胖不能参加区里的田径比赛,一时又觉得他听到了周泽涛传那些无谓八卦,把自己当成假想敌想追求陈攸灯。   幸好后来不知道陈墨是不是发觉了什么,没有再准备陈攸灯的份,这令两个人都大舒一口气,隋芥更是因为两个阴谋论都不攻自破而心情大好,后来甚至和陈墨成了好友。   十月份举办的区田径比赛上,隋芥果然看到了易帆,虽然平时见面也不少,不过在比赛场上作为对手却是少有的。两个人友谊赛似的酣畅淋漓比完下来,晚上吃宵夜的时候,易帆和他讨论起最近一个走得近的妹子。   “特别可爱,扎双马尾,说话娇滴滴的,哎哟,她一开口我就心都酥了……”   隋芥还没有展开恋爱,没想到恐女联盟这么快就解散了,酸溜溜道:“你倒是逍遥。”   易帆没有听出隋芥话里的酸意,得意道:“还可以了,就是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我明天约了她去网吧。”   隋芥直觉有什么不对,“能去网吧吗?挺脏的。”   “这有什么,那妹子说了,她家里管的严,平时她爸妈都不让她玩电脑的,除非是查资料。”易帆还很得意于自己的主意之巧妙,“带她去网吧打两盘拳皇放松一下,她肯定更喜欢我。”   “是这样吗?”隋芥狐疑道。   “嗨,兄弟,你就是没经历过!”易帆大力拍打隋芥的背,“以后你就知道了啊,不要羡慕我经验丰富!”   回去隋芥把这件事和陈攸灯一说,陈攸灯道:“你就等着易帆跟你说那女生把他甩了吧……”   过了一周,易帆果然哭丧着脸跟他说,妹子自从跟他去网吧打完拳皇之后就再也不理他了,作业也不让他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我跟她对战没有留情?打游戏总不能放水吧,那她岂不是觉得我没尊重她,更讨厌我?”   隋芥心里清明如镜,唏嘘地安慰深受情伤的易帆,心想易帆长得这么英俊非凡,情商却不及陈攸灯百分之一,真是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必然会关掉你的门。   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来着,哎,不管了。   同时隋芥还下定决心,就是如果以后要谈恋爱,必须要让陈攸灯当自己的军师,确保自己不会干像易帆这样的究极蠢事。   当然,易帆从此谈的恋爱都因各种奇怪原因扼杀于摇篮中,以及隋芥对于谈恋爱越来越得心应手,都是后话了。       第九章 虚假情报和生日礼物   开学后不到一周,周泽涛就把“隋芥和陈攸灯在谈恋爱”这个虚假情报和全班人都交流了一遍。   听者纷纷表示:虽然周泽涛夸大其词,但是隋芥和陈攸灯真的感觉很有点儿什么!   冤枉啊!这不怪他隋芥,他可是把陈攸灯当兄弟、当弟弟宠着,谁知道一帮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看人大概隔着三十米的滤镜,看谁和谁友谊深厚都觉得在谈恋爱!   隋芥刚开学还没开始进田径队特训,下课去找陈攸灯回家的时候,余光一瞥,总能看见他们班的女孩子都捂着嘴指着他的背影笑。   隋芥烦得要死,却又不能拿周泽涛开涮,别看周泽涛有个八卦的灵魂,却也有个能打的身高和体格。   隋芥憋着一股火,和陈攸灯说话的时候态度都恶劣了几个层次。某天陈攸灯跟他说饭堂中午的鱼特别咸,隋芥那时候刚被他们班男的起哄完,不由得烦躁道:“咸咸咸,就你养生清淡。”   陈攸灯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隋芥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跟他道歉,“对不起啊灯灯,我不是故意对你撒气的,就是我们班那些人,太烦了,什么玩意儿。”   陈攸灯对这事略有耳闻,毕竟他们班和隔壁班离得近,消息也互通,“那你干嘛不直接跟他们说。”   “直接说他们也不信啊!”事实上隋芥不止一次气急败坏地跟他们解释,他们班那些混蛋只笑着点头,一脸“我们都懂”的秘密微笑。   陈攸灯:“那你直接找个人谈恋爱不就得了,流言不攻自破。”   隋芥弹了一下他的脸颊:“你倒是机灵哈。”   当然他们俩只是开开玩笑。   因为四年级那个林月悦,隋芥对女生一直都抱有某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不过嘛,两年都过去了,隋芥也懂得心机程度要看人。   隋芥他们班体委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孩子,普通人。十月份开运动会,体委早就看上了隋芥这个田径队的,早早就拿着报名表过来给隋芥看。   “短跑,长跑,接力,至少给我钩两个。”   “哟,”隋芥看了看她,“大小姐,这么霸道的吗?”   体委抱臂笑着往下看隋芥,隋芥初一已经长得比同龄人高了,坐在倒数最后一排,坐着的时候刚好视线往下平移一点点就行:“你可是咱们班最大的希望。”   隋芥之前跟她说话的时候就感觉是个让人感觉挺舒服的姑娘,他笑嘻嘻地在100米短跑、1500长跑和4X100接力跑项目的格子上都打了勾,把报名表还给她,打趣道:“我可是为了咱们班尽心尽力了,怎么回报我?”   体委甩了甩扎起的长马尾,沉吟了一会,笑道:“周末请你吃金门苑。”   金门苑是小城镇里开了挺久的一间小吃店,离实验中学挺近的,很多学生放了学都去那边吃点东西放松放松。   隋芥眼珠转了转,也笑起来:“行啊。”   放学时陈攸灯跟他说,周末两家人一起去城市公园那边野餐。   隋芥憋来憋去,还是憋不住,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陈攸灯嫌弃:“干嘛呀,怪恶心的。”   隋芥乐道:“哎灯灯,你知道吗,我们班体委周末约我出去金门苑吃东西。”   陈攸灯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着想着明白了:“就是那个很英气的女生吗?”   隋芥瞥了他一眼,“英气!这个词用的好,不愧是高材生。”   接着不等陈攸灯的白眼翻出来,赶紧说道,“我还有点怪紧张的,你说我到时候跟她说什么好?”   “我怎么知道!”   ——————   不出一个星期,就慢慢有绯闻传开来,说三班的隋芥和体委谈恋爱了。   这两天陈攸灯时不时受到班里同学的亲切慰问,他们脑子里都横贯着一个想法:隋芥那厮劈腿了!   陈攸灯哭笑不得:“我和隋芥真的就只是兄弟,没别的!”   女生代表爱怜地伸出手摸摸陈攸灯的头:“辛苦我们灯灯了,还要为他说好话……别担心,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人!”   陈攸灯都懒得说话了。   连陈墨都趁隋芥去跑步的时候询问陈攸灯这件事,陈攸灯无可奈何,只得再次重复和班里女生说的那一套说辞,没曾想陈墨不假思索地相信了:“隋芥他看起来就不是喜欢你的样子。”   陈攸灯感激陈墨的信任,但是他总觉得陈墨说这话怪怪的。   可惜除了陈墨,其他人都依然认为是隋芥负了陈攸灯。后来他们见陈攸灯还是脸色如常地和隋芥上下学,这才慢慢开始相信他们只是兄弟,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后,隋芥已经交了很多任男女朋友的时候了。   现在,此时此刻,隋芥还沉浸在人生第一次恋爱中,每天拉着女朋友压马路,在金门苑里你喂我一口墨鱼丸子我喂你一口双皮奶,上课趁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扔一个你侬我侬的小纸条,乐得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家长们的——废话,要是让魏冉莺知道隋芥十三岁就谈恋爱,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她打不动也要让隋程上,那么隋芥就会不仅腿,连胳膊都要断掉。   过了运动会之后,很快就要到隋芥的生日了。   隋芥生日那天,两家人照例要约在一起吃一顿饭。父母辈的爸妈都在外省,所以一直以来隋芥和陈攸灯的生日都是和各自以及父母一起度过,陈攸灯也都已经习惯了。   生日前一个月,陈攸灯就在慢慢准备给隋芥的礼物。以前小学的时候,他和隋芥白天也见晚上也见,关系却是平平,陈攸灯每年在隋芥生日的时候都雷打不动的送一张贺卡(什么都不写)加一个本子。现在关系缓和了许多,陈攸灯便生平第一次——幼儿园以前不算——开始考虑送隋芥的生日礼物了。   陈攸灯生活费不多,但是他花钱的地方少,不像隋芥总喜欢请客,又三不五时给自己买点芝麻糊小米粥进补,陈攸灯省着点吃饭堂,每顿只吃一个半荤素的菜,一个月省下来也是一笔对于初中生来说可观的收入。   陈攸灯想了一晚上该给隋芥准备什么礼物,后来想起来隋芥跟他抱怨过,说前两天训练的时候水壶摆在操场旁边的水泥台阶上,让一个不长眼的给碰倒了,表面的涂漆刮花了好长一条。   陈攸灯决定给隋芥买一个保温杯。   隋芥生日的时候是星期六,刚好大家都放假,魏冉莺便让照缅他们中午过来聚餐,晚上出去餐厅吃饭切蛋糕。   商量的时候,隋芥却道:“妈,我田径队那帮兄弟硬是说要跟我庆祝,有一个硬是在餐厅订了位子呢,我说都说不过他。我中午和你们吃吧。”   魏冉莺对于儿子在社交方面游刃有余是清楚的,于是只是思考了一下,便恩准了:“老实点,不准喝酒!”   隋芥笑着去给老妈捶背:“怎么会喝酒呢,我还是个小孩呢。”   魏冉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是真的知道你还是个小屁孩儿,我就开心得做梦都能笑出来了。”   陈攸灯没听隋芥说过田径队的人要请他吃饭这回事,不过因为隋芥上了初中训练更晚了,陈攸灯有时会拿着作业到操场去等隋芥,和田径队的人也算相熟。可能隋芥想着挺顺遂的一件事,就没告诉他吧。   周六当天,他们在隋芥家里老老实实地吃了饭,切了蛋糕。照缅和陈勇生按照惯例给了隋芥一个大红包,隋芥笑嘻嘻地接过道了谢,照缅问陈攸灯:“灯灯,你给隋芥准备了什么礼物?”   陈攸灯没动,他的礼物正躺在他的包里呢,是昨天晚上他去百货商场买的,买的隋芥现在用的这个牌子,就是没现在这个容量大,因为钱不够。他还特意让售货员包了包装纸,多花了一块钱。   不过反正隋芥如果和田径队的人去吃饭肯定会带上他的,他就去到那边再给隋芥好了。   隋芥挠了挠头,看着他笑道:“灯灯没给我准备礼物呢。”   陈攸灯坚持闭紧嘴,一切会有揭晓的时候。   隋芥看上去有点失望,不过也没太在意,到了下午他从沙发上起来,拍拍裤子,对陈攸灯说:“走吧,他们到那儿等我们了。”   陈攸灯有点吃惊,“这么快?”现在才下午四点呢。   隋芥把他拉起来:“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走了走了。”   陈攸灯急急忙忙地背上包,隋芥冲父母打了声招呼:“爸妈,走了!”然后迅速出门,锁门,进电梯。   进了电梯之后,陈攸灯问隋芥:“他们订的餐厅在哪?咱们坐公交去?”   隋芥愣了一下,接着才捧腹大笑:“你怎么也像我妈一样傻。”   说话间电梯“叮”的一声,到一楼了,隋芥拉着陈攸灯跑到小区外头,笑道:“不是田径队约的我,是这个大小姐呢。”   十月,金色的阳光下,像初秋一样飒爽的女孩子穿着牛仔外套,下身一条深色的长裙,笑容灿烂地看着他们俩。   “嗨,陈攸灯。”体委先是友好地冲陈攸灯打了个招呼,接着嗔怪地对隋芥说:“跟你说了四点的,迟了五分钟!”   隋芥作投降状,“我错我错,那我们去哪儿?”   眼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起来,陈攸灯开始悄咪咪地往小区大门挪去。   “灯灯!”   隋芥揽过他的女朋友,冲他挥挥手:“虽然你好像也不知道我那是借口,不过你打掩护打得挺成功的!谢了兄弟,明天早餐吃什么尽管点!”   说完便和女孩一起说说笑笑,跨过马路,消失在街口转角处。   ——————   陈攸灯背着包回到隋芥家,魏冉莺正在擦电视柜,看到他挑了挑眉:“灯灯,怎么回来了?隋芥呢?”   陈攸灯笑道:“隋芥忘了带钱,叫我帮他拿钱包。”   “这小子,真讨厌!走两步路能死啊!”   陈攸灯打开隋芥的房门,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包装精致的保温杯,放在隋芥的书桌上。绒皮皮刚和八哥在小区门口分别完,慢悠悠地游到他身边,攀住陈攸灯的手臂。   陈攸灯苦笑着摸摸它的头,道:“找个咖啡馆写作业去吧。” 作者有话说: 或许,众筹殴打隋芥?(不 第十章 小别墅和大傻叉   陈攸灯下了电梯,走出单元楼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远处遥遥一声喊:“陈攸灯小儿!”   陈攸灯眯眼一看,疤哥正站在那小别墅门口冲他挥手呢。   “怎么就你一个人?隋芥呢?”疤哥看惯了两个人一块走路,一时间只看到一只还有点不习惯。   “他今天生日,和女朋友出去了。”   疤哥“哟”道:“毛都没长齐就交女朋友了?看他出息得!”   见陈攸灯不说话,他又贱兮兮地歪着身子从下往上看他:“干嘛,隋芥有女朋友,不高兴啦?”   “不是!”陈攸灯恼怒道,疤哥哈哈大笑起来,看陈攸灯真的生气了,便正经了脸色,说:“怎么样?今天你疤哥我也没人陪,一起吃顿饭如何?”   陈攸灯顿了顿,说,“不了吧,我找个地方写作业。”   疤哥从鼻子里喷气,“切!去哪儿?哪儿比得上疤哥家里这又大又舒服的还免费?”   这倒也是,陈攸灯想,横竖家里也回不去,不然爸爸看到了会问他为什么不和隋芥一起;刚好他为了给隋芥买生日礼物,生活费都花得七七八八了,去疤哥家里写作业还不用付钱。   “那你在家里谁做饭?”   “有人做,不用担心。”   陈攸灯跟着疤哥走进小别墅,里面居然一派温馨景象。软塌塌的沙发和厚厚的地毯上堆了许多抱枕,客厅里没有电视机,有一张矮矮的茶几,上面堆了很多稿纸;米黄色的窗帘被南下的北风吹得拂起,外面的阳光一下下地用金灿灿的足尖踏进这片空间。   陈攸灯很喜欢这片空间,疤哥给他指了指楼上:“上边是我的房间和客房,你要是离家出走没地方去,就来我这里,哈!”   陈攸灯看向疤哥,问:“疤哥,现在才十月份,你就穿得这么厚实。”   栀海是南方的沿海城市,十月份少说也有二十三四度,疤哥穿着件看起来就很厚实的卫衣,外面还穿了件外套。他扯了扯身上的卫衣绳子,笑道:“老人家哪能像你们似的,穿件薄薄的T恤就到处走啊!”   陈攸灯没有说话,疤哥将他引到客厅让他坐,陈攸灯坐到地毯上,低头看着茶几上的稿纸。   “疤哥,你是写东西的?”   “啊,早年写的玩意儿,连载太久了,还没完结。”   “我可以看看吗?”   “看呗!”   陈攸灯将稿纸翻开后吃了一惊,这个作品还挺有名,他们班男女生都有好几个在追这个作品,每期连载杂志都有买,看完就在班里传来传去。   没想到作者居然就在这里。   “那你的网吧……”   “是副业了,副业!”疤哥一边泡茶一边在厨房大声嚷嚷,“反正你们也欢喜我也能赚到钱不是!”   陈攸灯想起被勒索的张远航,对此观点不置可否。   “来,正宗西湖龙井!”疤哥耙拉开茶几上堆堆叠叠的稿纸,把茶杯放在上面,陈攸灯要去拿,被他拍了一下手:“干嘛,这是我喝的!”   然后折返去冰箱,拿了盒牛奶塞进陈攸灯手里。   陈攸灯:“……”   他把包装盒撕开,老老实实地喝起牛奶,继续四顾着看疤哥的家。这时,他看到沙发角某处的抱枕动了动。   陈攸灯:“???”   绒皮皮游过去绕了几圈,开始对着其中一个抱枕用毛掌抓取,看样子是想把它挪开。   疤哥笑道:“你这精神体还挺敏锐。”   皮皮抓不住抱枕,急得呜嘤嘤直叫,这时候抱枕里倏地伸出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一只白色的兔子探出头来。   那只兔子从抱枕里跳出来,嗖嗖嗖地跑到疤哥脚下,疤哥把它抱起来,脸上神色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柔。陈攸灯神色复杂地看着疤哥和兔子,问:“为什么你的精神体很少出来?”   疤哥吃了一惊,看向陈攸灯,笑道:“我爱把它藏起来就把它藏起来。”   陈攸灯摇摇头,说:“我感觉不是的。”   疤哥拍拍他的头:“屁大点小孩儿,还你感觉,你能感觉个屁!”   陈攸灯闭上眼睛,半晌,睁开道:“你的精神空间不让我进去。”   疤哥闲闲道:“那是自然,谁都能进去那还能得了。”   话虽如此,陈攸灯接着便感觉到那一层阻隔着他的墙忽然消失了,陈攸灯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根精神触手,进入疤哥的精神空间。 他吃惊地看到疤哥的精神空间一片破碎,许多残片和废墟分散在疤哥的精神空间里,但是他能够看到那些残片和废墟都是一些以往构建起这个空间的美好事物——破碎的草原,稀树,高高的白云和广阔的天幕,现在像宇宙里陨落的小行星碎片一样漂浮在疤哥的精神空间中。   陈攸灯试图拿起一片来和另一片拼在一起,被疤哥用强劲的力量排斥在外,陈攸灯只能从疤哥的精神空间里退了出来。   “你是一个向导。”陈攸灯做出结案陈词。   疤哥点点头,鄙视道:“如果连这你都看不出来,高中不用考了。”   陈攸灯皱了皱眉,低声道:“……你的精神空间为什么碎了?”   他耷拉着眉毛,嘴角也微微下撇,圆润的唇珠紧紧抿着,看起来很低落。   疤哥静了一会儿,伸手去摸他的头顶。   “我的哨兵死了。那时候我难过得感觉自己也要死了,慢慢恢复过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所以我很怕冷,也没有什么精神力能支撑我的兔子一直待在这里。如果你有空,就过来和我玩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挺无聊的。”    “你以后不开网吧了吗?”   “我也挺想开的,不过之前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我不能在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待太久……呸,狗屁的乌烟瘴气!我倒是觉得待在那里好好的!”疤哥接着骂了一连串陈攸灯想捂住耳朵不听的脏话,然后继续道,“所以我就只能待在这里‘静养’了。”   “我觉得待在这里挺好的。”陈攸灯由衷道。   两个人说话间,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一个男声随着开门声传进来:“方幼真——”   陈攸灯大吃一惊,来人小吃一惊,旋即问疤哥:   “你叫方幼真?”   “这小孩是谁?”   疤哥气个半死,冲来人吼一声:“项瑛!我去你妈的,你把我的威武名声都丢光了!”   陈攸灯问疤哥:“这是你的哨兵?”   “狗屁!你神经病啊,都说我的哨兵死了!”疤哥,哦不是,方幼真烦躁地嚷嚷,“他只是我的一个读者!”   陈攸灯:“???”   ——————   在方幼真那里写着写着作业,收到隋芥发的短信(“作战成功,同志可以撤离了!“)回到家,陈攸灯给隋芥发信息:“我今天去了疤哥家写作业,原来疤哥叫方幼真,是个向导。”   隋芥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了一串“!!!!!!!”。   然后又发过来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疤哥竟然叫方幼真哈哈哈哈哈,这名字跟他一点都不搭!!!他还是个向导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疤哥的真实身份与现实的反差大大感慨了一番后,隋芥又跟他说:“收到咱们灯灯的礼物了~我明天就用上,还以为你没给我准备礼物呢!”   陈攸灯拿出书来,没理他,手机持续嗡嗡嗡地响了好几次之后就彻底停息了。   陈攸灯写作业写到晚上十二点,绞尽脑汁解数学卷子上的最后一道题,直到照缅开门进来叫他睡觉。   他脑袋混乱地上床,临睡前打开手机看了看,隋芥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是几个小时前的。   “今天和小琳(体委)出去逛了逛,发现一家糖水铺的艾饼好像还不错。”   “改天我给你买点尝尝,小琳没点那个,女孩子还是喜欢吃双皮奶那些玩意儿多点”   “你干嘛呢?又在写作业?我的老大爷你都写了一天了不累?”   “明天出去逛逛,必须去,不去我来你家拖你下床”   “靠,你不会早就睡着了吧?”   最后一条信息是十点半发的,陈攸灯带着笑意看完了隋芥的短信,说了句:“大傻逼。”   然后回复:“那家店的艾饼,明天我起床五分钟之后要看到。”   接着把手机放到床边,闭上眼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疤哥是个有故事的向导【认真脸】 第十一章 被迫渣男和毕业旅行   隋芥星期天早晨果然过来叫陈攸灯起床,他穿着运动短裤,微微喘着气,额上都是汗珠。   “给你,起床五分钟以内!”隋芥说。陈攸灯有一点起床气,对着隋芥的时候就无论如何都要发出来,他瞪了隋芥一眼,慢吞吞地下床去洗漱。要说隋芥加入田径队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早上赖床赖得不那么严重了,有心情时还会起床晨跑,直接实现的结果就是他可以给陈攸灯买他想吃的早餐。   隋芥倒是对陈攸灯的起床气习以为常,被陈攸灯瞪了也只嘿嘿一笑,拿着热腾腾的艾饼到客厅去。照缅和陈勇生在客厅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隋芥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陈攸灯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   拾掇好之后,陈攸灯就又是一枚挺拔清秀的祖国小幼苗,他从隋芥带来的艾饼里拿出一个吃,艾饼的清香和里面糖的微甜弥漫在唇齿间,满足得他双眼都眯起来。   隋芥看着陈攸灯吃饼,他觉得自从和陈攸灯真真切切成为兄弟之后,陈攸灯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比如现在他看陈攸灯吃得高兴,他自己就也觉得胸腔里有个名叫“高兴”的气球在慢慢膨胀。   陈攸灯看着饼,隋芥看着陈攸灯吃饼,就这么双方都满足地吃完了一顿早餐,隋芥便和陈攸灯出去逛。   男生逛街,通常很少流连在时装店之间,要逛就要有目的地逛,否则不如回家打机。隋芥带着陈攸灯出来,今天的目的就是带他去那间昨天去过的糖水铺,让陈攸灯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的话嘛,就可以作为长期合作对象,如果不小心惹陈攸灯生气了,就用这些来贿赂他。   嘻嘻,要不怎么说他隋芥聪明呢。   糖水铺是个老字号,开在城镇老街区那边的一条小巷子里。隋芥早上五点钟起来跑步,绕到这里给陈攸灯买了艾饼,又跑回去叫陈攸灯起床。   动了那么久,身子已经热起来了,隋芥披着件陈攸灯衣柜里抠搜来的外套,大声嘲笑陈攸灯身形小——两个人在基因上的区别已经凸显得很明显,作为哨兵的隋芥上了初中以后身体拔高得更快,现在陈攸灯和他站在一起,他的视线要略略往下移,才能和陈攸灯对视。   陈攸灯说“不穿给我”,隋芥躲开他蹦出三米远,嘻嘻哈哈地让陈攸灯去追他。   两个人打打闹闹,穿过百货大楼,穿过污水横流的菜市场,进入渐渐狭窄的街道。   秋风在这里吹得更起劲,低矮的楼房拥挤地并在一起,陈攸灯有点冷,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隋芥伸出一条胳膊把他揽住,低头问:“还冷不冷?”   陈攸灯抬眼看他,隋芥的双眼里带着笑意。小学的时候,隋芥一直顶着一张漂亮得有点女孩子气的脸皮,但是因为好看,所以并不阻碍他成为众多小向导的“梦中情人”,加之隋芥本性豪放随性,把他当成班花型人物的倒还真的不多。   但是从小学六年级开始,隋芥那张有点过分漂亮的脸皮就慢慢变得男性化起来,虽然现在还是个小少年摸样,起码已经没有小时候那样的漂亮感觉了。魏冉莺带隋芥出去见亲戚朋友,获得的称赞也慢慢趋于“长得真俊”“挺帅的一孩子”这种风格了。   反观陈攸灯,小时候他还是能自诩比隋芥阳刚那么一点点的,起码能称一句清秀,但是长到现在为止,一直就是这副摸样……“小孩挺清秀”这样的评价从来就没改变过。   现在被慢慢在长开的隋芥笑着盯着看,陈攸灯有一瞬间竟然体会到了一种叫“害羞”的感觉,吓得他赶紧扇了隋芥一巴掌,力度不大,隋芥配合他把脸往旁边一偏,戏剧性地用另一边手捂住脸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神经?”陈攸灯踹他一脚。   到了糖水铺里,周日人多,狭窄的店面里竟然已经快坐满了,两人艰难地找到了两个位子坐下。   糖水铺的大爷很暴脾气,一边大声骂人一边利落地忙着手上的活,隋芥去点单,听错账款给少了钱,大爷骂他:“耳朵里有耳屎就赶紧掏掏去!”   隋芥哈哈哈地和老大爷忽悠过去,拿着单子回陈攸灯那里。   一顿饱足,陈攸灯对于这家店铺挺满意,糖水很正宗,用料也实在,芝麻糊不像学校奶茶店那些水似的,是实打实的芝麻、糯米和花生用石磨磨出来的。隋芥看到陈攸灯魇足的摸样,心里默默把这家糖水铺列入了“长期合作名单”。   两个人踢踢踏踏地经过城市公园,他们的城市公园挺小,不过平时来散心的人倒不少,怀孕的爸爸妈妈由配偶扶着散步、老人家出来晒太阳、熊孩子们一边叫一边追逐打闹,一派热闹景象。隋芥和陈攸灯说起疤哥——也就是方幼真的八卦,隋芥听说方幼真的精神体是个兔子,惊叫道:“我也想看!”   陈攸灯:“隋芥你怎么回事,我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还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隋芥:“你都说可爱了,当然是大家都会喜欢。”接着他又捞过绒皮皮,用两根大拇指搓绒皮皮的毛脸,宠溺地说:“当然啦,还是我们皮皮最可爱。”   他那样子像个变态大叔,陈攸灯在他后面翻了个白眼。皮皮倒是不拒绝隋芥的抚摸,呜嘤嘤地低声叫着,拿毛茸茸的前肢磨蹭隋芥的手。   陈攸灯看隋芥对绒皮皮那稀罕劲儿,好像绒皮皮才是他的精神体似的。接着陈攸灯又想到,幸好他那女朋友是个普通人,不然她的精神体如果恰好也是个有毛生物,那不早就给隋芥给撸秃了?   ——————   隋芥和他们班的体委拍拖拍了三个月,把人家给甩了。   体委这么一个爽快豁达的女孩子,被隋芥甩了之后哭了一个星期。   周泽涛震惊地问他:“你怎么回事?还这样对人家女孩子?”   隋芥皱起眉头,说:“还能是什么原因,腻了呗。”   周泽涛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居然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呐喊》那幅画:“我去!隋芥!你这个大渣男!”   然后尖叫着跑了。   隋芥很烦,但是考虑到体委的名誉,他又不能将事实公之于众。   事实是什么呢,事实就是他发现他那体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精神出轨。   本来嘛,隋芥对她不是很好吗?像姑奶奶似的,宠着捧着,比对他最好的兄弟陈攸灯都还过犹不及,节日还会给她玩点儿浪漫,送送花什么的,结果前几天,他发现,他们家体委,手机私密相册里,居然有一张他们田径队队员的照片!   说起这个,隋芥也不是故意去翻体委的手机的,反而是体委自己,给隋芥划拉之前去玩拍的照片,手一滑就进入了私密照片的界面,隋芥可是个哨兵,十分之一秒的速度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体委慌慌张张退出的速度又怎么可能对他看清东西造成阻碍。   那哥们高是比他隋芥高,但是皮肤又黑,又没他隋芥长得帅,糙了吧唧的,隋芥实在是没想通她到底看上那哥们啥。   体委哭着跟他说:“对不起,我以前就是为了想多看看他,所以才想着跟你交朋友,可以趁你们训练的时候去看他训练……结果后来,后来就慢慢对你也有好感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那哥们又没女朋友,你直接去追求他不就得了……”隋芥心里“卧槽”来“卧槽”去, 无力说话。   那他还能怎么办,人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隋芥只能放人家姑娘自由了。分手前,体委还泪眼婆娑地央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那隋芥必须不可能把它宣之于众啊!   “腻了”是最好的说辞,初中生谈恋爱嘛,一个星期分手的都一抓一大把,隋芥三个月才分已经算很长情了好不好。   后来体委有没有去追求她的真爱他不知道,反正隋芥“渣男”的名号不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后来整个年级都知道有个叫隋芥的,是个渣男,谈一个甩一个。   就算未曾见其人,也曾听其名。   隋芥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偶尔对着陈攸灯的时候能发泄发泄。说来很奇怪,对着其他狐朋狗友的时候,隋芥总觉得讲这些,很矫情也挺丢份儿,而且也难保有哪些大嘴巴的秃噜一下就把这事说出去了,反正他从来不在其它朋友面前讲这些事。   但是对着陈攸灯的时候,他就可以一边哭丧着脸一边诉苦,虽然陈攸灯很少真心实意地安慰他,但是陈攸灯刺他一两句,隋芥就觉得好像满身的郁闷都消解了,烟消云散了,身轻如燕了,立刻就可以去勾搭下一个小姑娘小伙子了。   这里还有件奇怪的事情,虽然隋芥是年级里周知的“渣男”,但是仍然有不少漂亮男同学女同学前仆后继地给隋芥送情书。这种情况自从初一运动会开过之后就慢慢开始了,到现在隋芥每个星期都能从抽屉里翻出十张左右或是带香喷喷香水味的、或是简洁冷硬风格的信封。   也难怪了,他隋芥长得一表人才,又把年级里的男生身高平均值拉高了一大截,又会运动又会讨人欢心,还乐意花点小钱,这样的优质男友在年级里也真的是挺难找的。   隋芥尚还算冷静地分析着。   选择很多,机会自然也就很多,三年下来,隋芥断断续续交往了挺多男孩子女孩子,他们的时代没有必须要跟男孩子或者女孩子交往的说法,隋芥也就雨露均沾,男女两边各一半吧。   这么一想还挺理智。   也有他主动追求人家的案例,通常比较高冷的级花级草一类的人物,都会乐意跟隋芥玩玩,反正都还小,不用懂真感情也可以每天都过的滋滋润润。恋爱谈多了,隋芥对恋爱中的套路自然也越来越上手,偶尔搞点小浪漫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有时候还会和陈攸灯讨论讨论,让陈攸灯从旁协助。   于是遇上隋芥又要展开新恋爱的时候,陈攸灯就会习惯性地收拾书包自己回家。反正操场会有隋芥新的男朋友女朋友去等,他跟着就是个十万瓦的大电灯泡,自讨没趣。倒是隋芥刚开始还会跟他抗议,说他“学习学疯了,忘了兄弟”;后来慢慢地大概也觉出味儿来,跟陈攸灯说过“我跟XXX谈恋爱了”,第二天就会知道陈攸灯不会过来操场。   转眼间,隋芥和陈攸灯也在实验中学待了三年了,中考前百日誓师的时候,隋芥跟陈攸灯说他觉得百日誓师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用那一上午时间来自习——结果开完会之后,隋芥攀着隔壁班陈攸灯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攸灯斜眼看着把个高高的身量憋屈地弯低就是为了埋头哭湿自己肩膀的隋芥,心想如果隋芥哭得不那么使劲,还真是好一幅美人落泪图。   中考考完那天,隋芥和他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分了,所谓好聚好散,当天晚上就把陈攸灯叫到家里,打了一通宵的游戏。魏冉莺几次悄悄走过,贴着门听他们睡着没有,隋芥凭借出色的听力迅速叫陈攸灯放下手柄,在魏冉莺到门边之前迅速上床盖被子,两个男孩子在湿闷的被子里鼻子贴鼻子大气都不敢出。   两个人折腾到早上才睡,魏冉莺和隋程体谅两个小孩中考完,便也没叫他们,任由两人睡到中午下班回来才把人拽起来吃午饭。   隋芥和陈攸灯挤在厕所里,陈攸灯要去放水的时候隋芥硬要挤着,烦得陈攸灯对他吼吼了两句,最后隋芥委屈地背过身子去,听陈攸灯尿尿哗啦啦的声音。   两个人睡眼惺忪地在洗手台前一起刷牙洗脸,隋芥看着他们俩同步的动作忍不住笑出来,戳陈攸灯的脸道:“咱们俩是俩机器人~”   陈攸灯说:“侬才是鸡即银”,然后把嘴里含着的泡沫吐掉,呸了他一声。   吃饭的时候,魏冉莺问他们:“暑假这么长,有没有什么安排?”   隋芥想了想,跟陈攸灯说:“跟我去旅游去不去?”   陈攸灯低着眼吃饭,过了半晌,说:“行吧。”   隋芥眯眼笑起来。   魏冉莺看两个小的关系好,心情也很畅快,拍板决定:“目的地尽管选,路费我资助!”   陈攸灯回家收拾了好一会儿行李,第一次和隋芥两个人出去旅行,感觉还挺稀罕,他有好几件短袖都犹豫了很久带不带,又反复查看了游玩计划好几遍。   出发那天,隋芥打电话叫他起床,他把自己拾掇干净后,提着行李下楼一看,愣了一下。   隋芥和周泽涛、陈墨,还有两个他那些狐朋狗友在楼下守着,笑容灿烂:“你可终于下来了!慢得跟个老大爷似的!” 作者有话说: 隋芥:人多热闹! 第十二章 分房和争执(上)   直到坐上高铁,陈攸灯还在回想隋芥有没有哪一个瞬间跟他说,是他们两个人去旅游。   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没有。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点生自己的气,气自己自作多情。想来也是,隋芥朋友这么多,他陈攸灯不就是那几十个里的唯一一个,出来玩肯定是人多才热闹,又不是什么小情侣约会。   隋芥另外两个朋友是他班里的,陈攸灯不太熟,隋芥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反正隋芥的朋友大多都跟他一样,是很活络的性格,陈攸灯和他们多聊两句,也算是认识了。   他们这次是去银庄,一个江南水乡,趁着暑期高峰还没来,来这边玩四五天。陈攸灯想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一种传统糕点,陈攸灯浏览网页的时候看到过,就很想尝尝正宗的味道。   他只是之前跟隋芥提过两嘴,那个老字号糖水铺里有那种糕点,但是陈攸灯吃来吃去,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每次隋芥看到他吃完放下勺子的时候那个不太满足的小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对那吃食不太满意。所以隋芥找地方的时候看到这里是那种糕点的发源地,就记住了这个地方,直接把陈攸灯带来了。   下了高铁之后顶着个大太阳走了十分钟,打了两台车开了半个小时,周边景色就慢慢变得像景区一样,古朴的砖墙下睡着懒洋洋的老猫,石板路两边开着许多小店,什么卖明信片的啦,纪念品啦,手工糕点啦,还有些小便利店。   隋芥一行人下了车,去找订好的客栈。顺着石阶往下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条还算宽阔的河在眼前徐徐铺开,河水从西向东静静流淌着,烈日之下水面反射着磷光,这就是银庄河。   客栈在河边,银庄河边上有许多这样的客栈,那些有钱又想脱离世俗喧嚣的文艺青年挣脱开一身的红尘纷扰跑来这里,早上在柜台前看看日出和当地妇人在河边洗衣服,晚上看沿街的清吧将门口灯笼亮起,听河对岸传过来的隐约吉他声。   不过和其它多多少少炒出了名声的景区一样,银庄也不可避免地拥有商业化的气息,比如陈攸灯下车时经过看到的“银庄老酸奶”,他就打赌和他之前去其它地方喝过的“XX老酸奶”味道肯定一模一样,街边那些纪念品店里卖的也都是七七八八差不多的东西。   然而几个半大少年们都没有去过这种类似的地方,这次就当尝尝鲜了,乍一下进入这样看起来静谧又安稳的水乡,最重要的是游客还没有开始泛滥——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六个人订了三个房间,围着三把钥匙商量怎么分房。   周泽涛个傻逼玩意一定要粘着隋芥睡觉,陈墨就说:“那我和陈攸灯一个房间吧。”   隋芥烦周泽涛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却也拿他没法,刚想说“好吧”,看到陈墨低头看陈攸灯的眼神时,突然就脑中警铃大作。   他把周泽涛推搡开,拿过陈墨手里的钥匙,笑嘻嘻地和陈墨说:“陈攸灯他很麻烦的,晚上睡觉又说干又说冷,空调房里必须放水,还不能调二十六度以下,你受不了他的。”   说完也不等陈墨说话,转头就骂周泽涛:“我又不是你妈,干嘛非得粘着我,吃奶?和陈墨睡去。”   周泽涛委屈巴巴,他就是想和隋芥晚上睡觉可以聊聊他二胡班里那个漂亮妹子嘛,隋芥当时还兴趣挺大的来着。   就这么迅速分好了房,三个房间都在二楼,隋芥和陈攸灯进了他们那间,房间不大不过挺干净,两张单人床铺得平平整整,对面窗户大开,往东流去的银庄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撒了很多亮晶晶的糖在里面。   隋芥把两个人的行李箱推到墙边靠好,看陈攸灯站在床边往下看,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衬着乌黑的头发更显得白皙,隋芥又想起他以前对陈攸灯的形容词:嫩豆腐。他走过去笑道:“风景还不错吧?”   陈攸灯“嗯”了一声,回头软绵绵地看了他一眼,隋芥便想起了在楼下时陈墨的眼神,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操,你知道陈墨对你那点心思吗?”   “什么心思?”陈攸灯表情很疑惑,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   隋芥迅速头脑风暴,回想过去陈攸灯去田径场等自己时和陈墨的互动。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虽然陈墨明面上跟陈攸灯的互动不是很多,好像也没有逾矩,但是隋芥可以确定陈墨就是对陈攸灯有意思!   对了,他以前还每天给陈攸灯送奶茶,陈攸灯跟他非亲非故的,又不是田径队里的人,干嘛要给他带奶茶呢?果然当初就是他妈的心怀不轨啊,好你个陈墨,他以前怎么就没再警惕一点呢?!   “他看你的时候,你都没觉得他眼里都是爱吗?”   “啊?”   眼看着陈攸灯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快要被猪拱了还毫不自知,隋芥焦躁地抓了抓头发,“陈墨摆明就是要泡你,你还默不作声任由他跟你睡一个房间!”   “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陈攸灯看着隋芥暴躁的样子,深深地蹙起眉,“陈墨要和我睡不还是因为周泽涛要跟你睡?我跟另外两个人又不熟,跟他们怎么住?”   陈攸灯说得在理,隋芥找不到反驳的点,只能含含糊糊地哼哼:“总之……总之,陈墨就是心怀不轨,你以后离他远点。”   “神经病。”陈攸灯不理他了,绕过他想往门外去,隋芥急了,他害怕陈攸灯等一下就去找陈墨,陈墨这个人表面上温温柔柔的,这种人心里弯弯道道最多了,陈攸灯可能跟他旅游这几天就会被攻陷。   他一把抓住陈攸灯的手,着急的情况下隋芥无意识就会用很大的力气,陈攸灯吃痛,叫道:“疼,你给我放开!”   隋芥没有松开,只是稍稍卸了力气,还是跟他嚷嚷道:“你别靠近陈墨,知道吗?到时候让人家吃了还帮人擦嘴!”   “隋芥,你发什么疯,小声点行不行!”陈攸灯怕陈墨在旁边房间会听到,到时候影响陈墨和隋芥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他怕陈墨会对这个疯子印象变差。他们俩本来不是挺好的吗?难道隋芥和陈墨闹别扭了?   眼看着陈攸灯不听他的,隋芥就觉得胸中一股浊火在慢慢升腾。他明明是为了陈攸灯好,怎么搞得好像他在无理取闹那样?乖乖听他的,答应他离陈墨远点不就好了吗?   他向来不是一个冷静的人,只是性格比较大度而已。如果真的有事情触碰到隋芥的底线,他绝对是一颗能立刻爆炸的核弹。之前田径队有个不识好歹的傻逼,一个小比赛上被隋芥超了零点几秒,站在亚军位的时候小声骂隋芥的家人,隋芥当场就戴着金牌把那人踹在地上,揍得那人鼻血流了一地,爬都爬不起来,后来还是被学长抬去医疗室的。   他此刻回想起陈墨看陈攸灯的无数次表情,每一个表情里好像都藏着一个含情脉脉的线索,他看着陈攸灯对陈墨毫无防备的样子,心里就是一阵恨铁不成钢,这个陈攸灯,怎么能这么蠢啊!   接着他又想起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说不定在陈攸灯班里也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觊觎他,这个傻蛋还一概不知,真是让人着急得脑袋都要爆炸。   陈攸灯看隋芥不说话,以为他安静下来了,就想挣开他的手到外面去,结果隋芥伸手一拉把他按到墙上,在他耳边大吼:“你别出去找他!”   本来陈攸灯就没想去找陈墨,但是隋芥这么叫他就要跟隋芥对着来,陈攸灯也大声道:“我找不找他关你啥事啊!”   “你,你,你敢,这是早恋!”   陈攸灯本来莫名其妙被他气得够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稍稍冷静了点,道:“你怎么好意思说?你自己算算你从初一开始谈了多少次恋爱?嗯,隋渣男?”   隋芥愣了一下,陈攸灯讽刺地看了他一眼,道:“把手挪开。”   隋芥没动,他便伸手把隋芥拽住自己手腕的手拉开,走出了房间。   隋芥真是够粗暴,陈攸灯处房门之后摸了摸脸,烫得可以煮鸡蛋了,这是气出来的。陈攸灯觉得自己的脸现在肯定也是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一样。   他又返回房间里,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皱眉观察了一下手腕上的红印子,出去之后看到隋芥还面对墙站着。   他也不想理隋芥,刚才隋芥那一番话就是强盗似的不讲理,哪有人自己万花丛中过又不允许别人谈恋爱的?再说,自己的事他管得着吗?   他就任由隋芥在那站着,也没出声,下楼去找饭吃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一点更(下) ( ´・ω・) 第十三章 分房和争执(下)   到达客栈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陈攸灯和其它几个人去找了个小饭馆吃晚饭。菜上有西兰花,陈墨以为陈攸灯手不够长去够,帮他夹了一筷子西兰花到碗里的时候,陈攸灯习惯性地想转头让隋芥帮他吃,看到是狼吞虎咽的周泽涛。   陈攸灯才想起来隋芥不在,没人帮他吃西兰花。   他便趁陈墨不注意把西兰花都夹到了骨碟里。   出来已经华灯初上,河边灯笼状的街灯已经亮起,对岸的酒吧正在准备开业。   游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偶尔远处有嬉笑声和窃窃私语声伴随夏夜的风习习吹来,陈攸灯喜欢这样的环境,心里也懒洋洋的一阵惬意。   “老隋怎么回事,要不要带点东西给他回去吃?”周泽涛问他。   隋芥没和陈攸灯他们一起下来吃饭,陈攸灯想到隋芥白天的时候赤红着眼大吼大叫的疯样子,想着他现在应该已经冷静了,就说:“不知道他吃没吃,买个煎饼果子吧。”   带着煎饼果子回去上楼开灯之后,陈攸灯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隋芥行李还在,床铺乱了,应该是下午睡了一觉。   陈攸灯给他打电话,隋芥说他在桥上,声音听起来挺冷静,陈攸灯想他应该已经没事了,就说:“给你打包了个煎饼果子,赶紧回来吃。”   隋芥耍赖,“客栈里听不见酒吧唱歌,你拿过来给我吃嘛。”   陈攸灯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掐死隋芥这个作精,只能提着油乎乎的煎饼果子的包装袋,到银庄河的桥上去找他。   隋芥像个偶像剧男主角似的,长腿一条伸得笔直,另一条在旁边心不在焉地打着弯,上半身倚靠在桥的石护栏上,低眉看着夜晚黑漆漆的银庄河水。   陈攸灯拿着饼过去,踢了他一脚:“你多高了?”   隋芥转过头来看到他,笑得贱贱的,偶像剧男主角的泡沫立马幻灭,说:“上次体检一米七八,现在可能突破一米八大关。”   陈攸灯“呸”了他一声,说:“体检了才不到一个月!”   两个人看着河水,隋芥慢吞吞地吃着冷掉的煎饼果子,陈攸灯托着腮看河两岸来来往往的游客。一家清吧门口一个青年正弹着吉他,冲路过的姑娘挑逗地笑着,对面客栈的老板娘一边嚼着什么东西,一边把垃圾倒到门口的大垃圾桶里。   八哥和绒皮皮在两个人不远处玩耍,八哥长大嘴,给绒皮皮看它长好的牙。绒皮皮面对一个能把自己吞下去的庞然大口,毫无惊惧,甚至还游上前去抱住八哥的牙,想晃一晃。   陈攸灯平白无故地就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有那么一秒他想要和隋芥这样一直站在桥上,直到永远永远。   隋芥突然咋咋呼呼:“你今天吃饭有没有离陈墨远一点?”   岁月静好的错觉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陈攸灯脸色复杂地转向隋芥,隋芥还在嚼他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吞下肚后才跟他说:“灯灯,听哥一句劝,你还小,不要像我一样玩儿早恋,你这样的玩一次就搭进去了。”   陈攸灯嗤笑一声,“哥?你大我半年管自己叫哥?”   隋芥理直气壮:“大半年也是大。”   在隋芥眼里的陈攸灯,安静又内向,如果不是陌生人主动和他攀谈他绝对不会做第一个开口那个,社交面又窄,就跟那几个同桌前后桌还算熟,如果不是隋芥带他跟自己的朋友聊天,他大概今晚饭都会一个人找着吃。   要说的话,就算是已经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人,依然没有对对方完全了解。比如在恋爱这方面,隋芥就很想当然地把陈攸灯归到了“单纯不谙世事”这个分组上。   当然也不是说隋芥有多么谙世事了,但是在恋爱经验上他肯定比陈攸灯多不止那么一点半点嘛。   陈攸灯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隋芥说这些话简直就是无厘头,他问隋芥:“你吃完了没有?吃完回去了。”   隋芥警惕:“你干嘛转移话题?我跟你说陈墨呢!你是不是也对人家有意思?”   “你有病?”陈攸灯都要被气笑了,“姑且不说我是不是对人家陈墨有意思,我自己的想法管得着吗你?”   “你……你……”隋芥一想到陈攸灯可能真的喜欢陈墨,心里就没来由一股心慌,“你不能喜欢陈墨!”   “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墨他很心机的,你如果跟他在一起,绝对会被他玩腻了之后扔到一边儿的!”   陈攸灯“嗤”一声,他只在隋芥面对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在其他同龄人面前,他一贯都是礼貌、温和的模样。   这一声嗤笑就像一个导火索,隋芥再次被惹恼了,他握住陈攸灯的胳膊,道:“你怎么就不把我说的话当真呢!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不值得信的人?”   “隋芥,你弄痛我了!”陈攸灯一天连受两次伤害,隋芥一个十五六岁的哨兵手劲已经相当大,像要把他胳膊掐折似的,他用力挣扎起来,“放开!”   隋芥听到陈攸灯的痛叫松了点力气,但是仍执拗地坚持:“你跟我发誓,十八岁之前不谈恋爱。”   “你是不是抽风了?你又不是我爸,管我什么时候恋爱?”陈攸灯觉得隋芥简直无可理喻,好端端的干嘛非得揪着这个没必要讨论的话题不放?   隋芥看到陈攸灯完全不为他说的话所动摇,更加笃定他心里的想法,陈攸灯要去谈恋爱了,他个跟人交际都不会的人竟然要谈恋爱!他就不怕被人吃干抹净?!   隋芥感觉脑子里的冷静自持正随着怒火燃烧殆尽,他眼眶赤红,手越攥越紧,他感觉他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脑子里除了叫嚣的愤怒之外什么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件他守护了很久的宝贝要被人抢走一样,他怎么可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八哥受到了隋芥的精神波动影响,开始躁动起来,不断地用头去推绒皮皮,绒皮皮躲开它又覆上来,绒皮皮无助地冲陈攸灯呜嘤一声。   陈攸灯没有办法过去帮自己的精神体,隋芥依然牢牢地钳制着他。银庄桥没有开灯,这边行人稀少,他们俩的争执还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攸灯仍然在挣扎,他想要隋芥放开自己,而隋芥的眼中,陈攸灯周围的东西都逐渐模糊了,只剩下陈攸灯努力挣扎的身影。   陈攸灯要离开他。陈攸灯要跟陈墨在一起。   隋芥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吼,双目赤红,似乎想要向陈攸灯挥拳,但是中途他硬生生改变了方向,往石栏上砸去,嘭的一声巨响,石栏被他砸凹了一个坑。   “你不能……离开……”   陈攸灯退后两步,看着仿佛顷刻间化为野兽般的隋芥,奇迹般地从慌张中脱离出来,脑子开始飞速运转。他觉得隋芥的反应不太对,不像是单纯的生气或者愤怒,更像是……   这时,他脑袋里仅剩的一丝冷静倏地提醒了他:隋芥是不是狂躁发作了? 第十四章 安抚和回礼   尚未第一性发育的哨兵很少会狂躁发作,但是并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如果已经过了第一性发育期的哨兵狂躁发作,严重的话甚至会让哨兵无意识地向周围的人展开无差别攻击,甚至出现罕见的、平时只有向导可以使用的精神力攻击,这种时候除非是专业的疏导向导,否则没有人能让狂躁发作哨兵冷静下来。   隋芥看起来只是比较轻微的狂躁,起码他应该还能认出自己。   眼看隋芥破坏完石栏,双目赤红地转向他,陈攸灯吓得脑袋一空,深入了隋芥的精神空间。   他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哨兵的精神空间,不过从隋芥的精神空间来看,哨兵和向导没什么差别。   陈攸灯进入隋芥的精神空间时完全没有阻碍,不知道是隋芥没有力气筑墙还是本来就不会筑墙。他甫一进入隋芥的精神空间,就被狂风暴雨包围了,他模糊地辨认出那是一片大海,此时天上的暴雨云在急速地移动,巨风使黑色的大海掀起十几米的巨浪,并咆哮着向前狠狠拍在海面上,激起无数浑浊的浪花,如果人置身在其中,顷刻间便可以被那可怖的冲力拍得粉碎。   如果让一个哨兵狂躁发作而置之不理,要么就是哨兵把周围毁坏,要么就是哨兵自己精神力耗尽死亡。陈攸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狂躁发作哨兵破坏街边橱窗,众人四下逃散”“哨兵飞机上狂躁发作,最美向导怀孕仍出手相助”之类的新闻,他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面对这种事。   向导就是狂躁哨兵最好的安抚剂,陈攸灯吐出一口气,开始回想初中生理课教的浅层安抚哨兵的方法。他伸出精神触手,先是随意搅了搅暴雨云,雨势小了点,他伸出更多精神触手来安抚惊涛骇浪,然后吹走聚集的雨云……   陈攸灯满脸冷汗地从隋芥的精神世界里退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安抚一个哨兵比他想象的难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没有尝试过的缘故。   他手脚发软,四肢无力,感觉今天晚上再也不想用脑了,给他一套初一数学题他都做不出来。他一边喘着气休息,一边观察隋芥。隋芥的双眼在迅速恢复复清明,他从暴怒的姿态慢慢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当隋芥把惊恐的眼神投向自己时,陈攸灯才有力气挤出一个笑容:“你真是烦死了……突然狂躁……”   说完他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陈攸灯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昏暗,但是毫无疑问是在客栈房间里。   他感觉口渴,想起来喝口水,一动,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   “要喝水吗?”   “嗯。”   隋芥去开了灯,给他把水端过来。陈攸灯接过他手里的水,一边喝,一边眯起眼看隋芥。隋芥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似的站在床边,低着头,就差没拿两只手攥着衣摆了。   既然隋芥自知理亏,那他陈攸灯可就不客气了,陈攸灯把水喝完,杯子放在床头柜,清了清嗓子。   隋芥立马说:“灯灯,对不起。”   “哟,还给我道歉呢。”陈攸灯翻白眼,“你有错吗?”   隋芥一脸心虚,看起来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迅速地开始罗列自己的罪状:“我太激动,狂躁发作,还要你帮我平复狂躁,害你昏倒,是我不对。”   陈攸灯说:“狂躁又不是你故意的,我原谅你了。”   隋芥吁出一口气,陈攸灯却继续道:“还有呢?”   隋芥愣了一下,陈攸灯不客气地道:“你无端指责陈墨,还无端指责我,还要我大老远给你送煎饼果子。”   隋芥张了张口想反驳,陈攸灯紧紧跟上:“如果你还继续纠结陈墨,那我这次为了安抚你昏过去的岂不是白昏了?!”   隋芥看起来依然愤愤不平,但是看到陈攸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小脸都还是苍白的,最终不甘地闭了嘴。   “快睡吧,现在才两点。”隋芥说,他过去关了灯,回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一时间,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声音,然后隋芥说:“……对不起,我以后不说了。”   陈攸灯没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有多少人能听见隋芥真情实感地道歉啊,这种感觉真好,陈攸灯想象自己把隋芥的头踩在脚下哈哈哈地仰天大笑。   隋芥恼羞成怒,吼道:“快睡!”然后大力地一翻身,不说话了。   第二天陈攸灯醒来时神清气爽,一看表都已经十点了,果然睡眠大法好,他感觉现在自己精神力充沛,体力满满,可以打死十个隋芥。   他往旁边一望,床上空荡荡的,隋芥已经下楼去了。   陈攸灯洗漱完毕下楼,其他五个人都已经在楼下,正坐在小小的厅堂里吃自己买的早饭。隋芥给他买来了他为之而来的糕点,五个小小圆圆的,顶上端端正正地放着半粒莲子。   他面上不露,心里却挺开心,走过去坐下开始吃。隋芥似乎要拼命弥补昨晚的过失,又是递牛奶插吸管又是帮剥糕点锡纸的,搞得整顿早餐吃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个没手没脚的人似的,隋芥那股劲,仿佛吃喝拉撒都要帮他搞定。   “今天去哪里逛逛?”陈墨问。   陈攸灯这才注意到陈墨坐在自己的对角线,最远的地方。他瞄了隋芥一眼。   隋芥恍若未觉,自然地顺着他说道:“咱们随意逛逛吧,周泽涛,附近都有什么?”   周泽涛掏出手机看备忘录,大声念道:“两条街外面有一个文人故居,附近有个网红书屋,桥对面有个清吧网上说酒挺好喝……”   陈攸灯:“未成年不能喝酒。”   隋芥“哈”地一笑:“管他呢,跟他说咱们十八不就行了,或者最多找个满十八的帮忙带两瓶……”   然后他看到陈攸灯的目光,闭上了嘴。   隋芥:“那行吧,咱们随便逛逛得了,分头行动还是一起?”   周泽涛:“我想去那文人故居看看!”别看周泽涛八卦,内里也有颗文青的心,语文作文好多次被老师当范文在全班朗读呢。   隋芥:“我不想。”   另外两个他们班的也表示:“我们也不想。”   周泽涛把委屈的目光投向室友。   陈墨:“……行吧,我陪你去。”   “嗷!小墨墨,嗷!爱你!”周泽涛下一秒就扑过去了。   另外两个男生也开始讨论去哪里玩,本来他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目的,来看一下这边的银庄河和河边的建筑,感受一下江南水乡的气氛就挺好的。   隋芥问陈攸灯:“想去哪里?”   陈攸灯说:“去你今天买糕点那家店看看吧。”   隋芥笑了起来,捏了捏陈攸灯的脸:“你就是嘴馋,小吃货。”   陈攸灯十五了,但是脸还像小时候一样清秀,犹如春天新柳上嫩嫩的细叶般鲜活而秀丽,白白净净的,黑色的眼眸透亮,挺好看的一个人。隋芥觉得他的兄弟里边长得最讨他欢心的就是陈攸灯了,他最喜欢的就是陈攸灯生气的时候无意识地微微撅起嘴,使得他看起来特别可爱。不过捏脸这事他也是第一次做,感觉手感还挺好。   陈攸灯拍了下他的手,“带路吧你!”   于是两个人就去了那家店铺,早上隋芥去的时候人就挺多,都是些当地的老太太老头来买点心,年轻人很少,老板看到早上那个男孩子又来了,笑道:“第一次见这么爱吃咱们家团子的年轻人,来,给你多装个!”   “不是我爱吃,是这位爱吃。”隋芥一侧身,露出他背后的陈攸灯。   陈攸灯冲老板腼腆地笑了笑。   老板挺喜欢这两个小孩,中午两人在他们店里吃点心的时候都给加了码,吃得他们俩撑得差点走不动路。   下午横竖也没事,他们就在街上闲逛。江南地区依然炎热,但比栀海好多了,他们沿着街边屋檐投下的阴影慢悠悠地散步,对面的酒吧街大白天全都放下卷帘门,呈现出一片沉睡之姿,没有了晚上的灯火和流淌的音乐,此时的银庄显得宁静又安逸。   隋芥陪陈攸灯去二手书店翻了翻书,书店老板对客人爱理不理,看到隋芥的虎鲸挤进来头都不抬一下,自顾自地坐在书台后面翻自己那本破破烂烂的《悲惨世界》。   隋芥对世界名著实在不感兴趣,什么《伊索寓言》、《朝花夕拾》、《繁星春水》之类的,初中时候老师叫他们买了一堆这样的必读书目,结果每次隋芥上阅读课的时候就看《鲁滨逊漂流记》,因为《鲁滨逊漂流记》最有意思,隋芥还幻想过他如果漂流到无人岛上该干点什么,什么让八哥给他捉鱼吃应该还行之类的。后来陈攸灯跟他说“那你骑着八哥回来不就得了”,隋芥才恍然大悟,决定立刻开始教八哥认地图。   初三毕业之后《鲁滨逊漂流记》被他翻得封面都快掉了,其他书全都九成新卖给了新生,还小赚了一笔。说起来这一小笔都花在这趟旅游上了,陈攸灯吃的小团子里也有他的一半军功章。   陈攸灯坐在小沙发上看书的时候,他就蹲在一边撸店主的猫,不是精神体,是真的猫,胖乎乎的狸花猫,懒洋洋地躺在刚好能晒到太阳的窗台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   隋芥不讨厌小动物,相反他还挺喜欢的,小学的时候和陈攸灯回家在路上看到流浪狗他还想抱回家养呢,结果和陈攸灯带回去之后被魏冉莺一顿胖揍,陈攸灯还替他挡了几下。   这么一说,其实陈攸灯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即使是小学他们俩关系还没那么好的时候,陈攸灯都对他尽了“爸爸挚友的儿子”之本分,该帮忙还是帮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隋芥掏出手机,给打哈欠的猫咪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转头去看陈攸灯,那小子看书看得还挺入迷,侧脸都透出一股全神贯注来,高挺的鼻梁秀气的下巴,嘴唇微微抿着,真的是,怎么这么好看呢。   隋芥悄悄从身侧伸出手机镜头,拍了张陈攸灯看书的照片。   三四点的时候两人从书店里出来,陈攸灯对隋芥有点愧疚心理,问他:“下午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呢,无聊吗?”   隋芥说:“还行吧,偶尔感受一下文艺熏陶也挺好的。”天知道他压根没看书,就光顾着撸猫、给猫拍照片、看陈攸灯读书、给陈攸灯读书偷拍照片。   陈攸灯挑了挑眉,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两个人路过一家水晶玻璃小作坊,一个阿婆坐在门口,身前摆了一个简陋的小摊子,上边摆满了各种水晶玻璃做的小动物小饰品之类的东西。   阿婆本来没打算向两个男生推销这种东西,但是两个人都冲她的店铺看了一眼,她便也顺势吆喝他们:“过来挑挑看看啊,水晶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陈攸灯笑着过去,没看摊子上的小饰品,而是问阿婆:“婆婆,定制做吗?”   阿婆连连点头,说:“做做做,你们想做什么?”   陈攸灯笑道:“做一只虎鲸和一只海獭,行吗?”   “什么什么京,什么塔?”   陈攸灯一下子有点犯难,他没看见婆婆的精神体,不知道婆婆是不是哨兵或者向导。   接着婆婆又眯起眼,颤巍巍地将手指指向他身后:“是你们身后那些崽子啊?”   “啊,对对对。”陈攸灯赶紧让绒皮皮和八哥在婆婆面前三百六十度展示了一下自己,婆婆还乐呵呵地拍了拍八哥光滑的鲸身,道:“可以,可以……五十块一只,明天来拿,今天加急价格翻倍。”   隋芥就看陈攸灯面不改色地掏出自己的钱包付了钱,目瞪口呆。陈攸灯跟阿婆约好了第二天去拿,折回身往隋芥这边招呼:“走啦。”   隋芥追上他:“一百块钱买这些小玩意!你疯啦,钱没地方花给我花。”反正他也得给陈攸灯买吃的。   陈攸灯白了他一眼,说:“我自己的钱,我乐意怎么用就怎么用。”   隋芥闭上嘴,一秒之后又忍不住,笑道:“也做个虎鲸给我玩玩啊?真好,记得带上兄弟。”   陈攸灯脸红了红,说:“就当是你给我加了三年餐的回礼。”   隋芥惨叫一声:“我可花了不止一百啊!”   说着倒在陈攸灯身上,陈攸灯赶紧嫌弃地躲开,隋芥差点没扑通倒石板路上。   晚上六个男生在客栈院子里一边喂蚊子一边吃店主送的芒果,扔骰子轮流讲鬼故事。院子里没开灯,周泽涛说得跟说书似的,被隋芥狠狠嘲笑了一番,恐怖效果没渲染不说,还差点逗笑了全部人;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陈攸灯说鬼故事竟然真的挺恐怖,周泽涛和另外两个男生都吓得差点躲桌子底下了,隋芥虽然硬撑着面上不显,背上也是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夜晚回去睡觉的时候,半夜隋芥还撒娇让陈攸灯陪他去厕所,气得陈攸灯呀,差点没当场拿精神触手将他的脑子戳成筛子,脸黑得像包公似的替隋芥开灯关灯,看着他上床盖好被子,自己才上床躺好。   “你好歹是个哨兵,胆子小成那样。”被窝里陈攸灯咬牙切齿道。   隋芥委屈的声音从另一张床传来:“都怪你讲鬼故事那么吓人,看血腥片我什么时候怕过了,打群架我眼都不眨一下的。”   “你还打过群架?”   “比喻,比喻,举个例子嘛。”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一会就各自睡着了。   外面深蓝色的夜幕下,月色明亮,星星在天上不停地眨眼睛,俯瞰这睡梦中温柔的水乡。 第十五章 试试水   早上隋芥是被砸醒的。   一个小东西正中他的额头,他怒吼了一声睁开眼,看到陈攸灯正站在房间另一头,捧着肚子看他傻兮兮的样子大笑。   “你……!”隋芥差点想过去揍他了,但是又舍不得,低头看砸到自己额头的玩意儿,正是做好了的虎鲸。   隋芥把它拿到阳光下去看,做得还挺好,小虎鲸晶莹剔透的,背鳍和尾巴线条流畅,背上的斑块和八哥的简直如出一辙。   隋芥由衷地叹道:“阿婆手艺不错啊。”   陈攸灯一屁股坐到他床边,“嗯”了一声,说:“而且还挺快,昨天下午的单子今天早上就做好了。”   “嗯,你今天起得挺早。”   陈攸灯往他的被子上扔了一袋包子:“还不是为了给你买早餐!快点给我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隋芥也看了陈攸灯的海獭, 海獭的毛做不出来,不过圆圆的小眼睛和鼻子还是挺活灵活现的,隋芥一看到海獭就吵吵着要跟陈攸灯交换,被陈攸灯和八哥合力制服,只能老老实实抱着绒皮皮吃包子。   一伙人在银庄待了四天,第五天早上坐高铁回家。隋芥还挺想再去一次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只想带陈攸灯去了,他感觉那种地方就适合水灵剔透的人,像陈攸灯这样的,而不是周泽涛陈墨那样三大五粗的哨兵。   三大五粗的周泽涛拖着行李箱上高铁的时候被箱轮砸到了小脚趾,嚎了半天才含着热泪上车,别人看了估计还以为他对这地方特别眷恋。   ——————   回去之后过了不久,他们就回学校去填志愿了。反正栀海就那么大,高中就那么几所,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是隋芥估计自己如无意外是能凭体育特长生的身份上一中的,陈攸灯那家伙就更不用说了,让他数学不及格都能上。   他们都不约而同填了几所在前面的学校,后面留了一两所用来保底的,不过如果陈攸灯真上了那些学校,要么就是母猪上树,要么就是世界末日。   后面他们又疯玩了几天,隋芥和陈攸灯一起去陪方幼真,几年下来,方幼真的身体好像在急剧缩水,隋芥想起小学的时候他才到方幼真的胸口,现在他都比方幼真高半个头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隋芥迅猛成长。   那个叫项瑛的哨兵还是每天给方幼真买菜做饭,隋芥曾经私下里问过方幼真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给自己白干保姆活儿的,方幼真气得大吼:“我给了钱的!我是这么个人吗!”   吼完之后他又剧烈咳嗽起来,吓得隋芥赶紧去给他拍背,陈攸灯在旁边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用口型说:活该,叫你胡说。   不过方幼真的身体似乎的确变得很差,以前他还时不时出去走两步,现在一天到晚就是待在自己那小别墅里,最大限度的活动就是坐在院子那张摇椅上晒太阳,跟寄居蟹似的离不开自己的窝,而且衣服也越穿越多了,酷暑的八月他还穿两件衣服。   他们很少问他这个问题,只是有一次隋芥给他那只小兔子撸毛肚子的时候随口说了句:“你家兔子都不用穿衣服啊,你穿那么多。”   刚说完他就知道坏事了,生怕会勾起方幼真的什么难过的回忆,陈攸灯的眼刀都逼到他面前了。只听方幼真轻描淡写地说:“这两年温度感知越来越不灵了,老是觉得冷,我又没有小牙那身毛。”   说完他又用脚踢隋芥的膝盖:“你撸完没有?我都没力气让它降维了。”   “哦哦哦,行行行。”隋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随着话语刚落,他膝盖上的小兔子就“噗”地不见了。   直接收回去了。   对普通的哨兵向导来说,精神体从出现那天开始就将会是自己一生的伴侣,会陪伴他们走到人生的尽头。因此让精神体常年出现耗费的精神力对于主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还不如(像陈攸灯说的)做小学加法耗费的精神力多。   但是从他们初一和方幼真熟起来的时候,方幼真就已经很少让精神体在外面出现了,这说明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两家的父母也知道隋芥和陈攸灯会时不时去楼下找一个叫方幼真的丧偶向导,有时家里做了什么好菜或者买了什么好东西也让他们拿一点去,方幼真作为回礼有时候也让项瑛买新鲜食材的时候给他们送点,和和美美,新时代好邻居嘛。   隋程有时候挺感慨,对他们俩说:“哨兵向导丧偶都挺不容易的,运气不好的直接就和对方一起死了,一般能挺个一两年已经是极限了。你们那邻居还挺坚强的。”   算上方幼真在他们那边开网吧的时间,方幼真失去他的哨兵至少都五年了。   和平年代,和平年代,说是和平年代,这名叫和平的罩子却是由无数个哨兵向导的血肉之躯建立起来的,方幼真的哨兵就是那数不清的血肉之躯中的一个。   隋芥和陈攸灯收到市一中录取通知书那天,都不约而同地跑去给方幼真看了,方幼真也挺高兴,说晚上请他们吃大餐,他们俩欲言又止。   方幼真:“怎么了?”   隋芥:“噢,就是,我们晚上家里带出去吃庆功宴呢。”   方幼真看起来不是很失望,只是挑了挑眉,说,“行吧,那你们俩吃得开心点,也得犒劳犒劳自己考得这么辛苦不是。”   隋芥:“嗯。”   陈攸灯:“其实……”   隋芥:“我们想……”   陈攸灯:“你和我们一起吃。”   方幼真微微睁大了眼睛。隋芥和陈攸灯一人一边挽住他的手,隋芥道:“哎呀,你看看你,都几百年没出过门了,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嘛。”   陈攸灯也帮腔道:“你放心,我们吃饭的地方绝对不吵闹,很安静也很干净的。”   方幼真都还没说话呢,两个小孩就一人一句堵住了他的嘴,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说:“……行吧。”   那顿饭众人都吃得很高兴,本来就是给隋芥和陈攸灯庆祝的,两个小孩高兴大人们就高兴,魏冉莺又是个很会说话的,方幼真跟她聊两句就熟了,借着她和席间其他三个人都聊了一会儿天,方幼真虽然常年在家待着,但好歹也算是个写东西的,对多方题材皆有涉猎,话题聊起来就头头是道,吃得宾主尽欢。   几个大人聊得兴起的时候,隋芥就和陈攸灯偷偷倒桌上的红酒喝,一边喝一面对视而笑。   在那时候,他们都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更慢一点。   ——————   市一中在栀海的新城区,离陈攸灯隋芥他们住的那片地方有快一个小时车程,于是他们俩就很顺其自然地成了住宿生。除了他们俩,最好的消息就是易帆也上了市一中,还有陈墨。   隋芥对陈墨感情复杂,一来他觉得这个好友其实人很不错,二来他始终感觉这家伙对陈攸灯有点觊觎,又是想防范又是想哥俩好的,心情简直矛盾得扭成麻花。   市一中很大,比初中大多了,隋芥记得他们初中那个操场小得要死,开运动会的时候初一的学生连操场都不能进,只能搬凳子坐在栏杆外边听里面热血沸腾的加油声,可怜巴巴的。市一中的操场就不同了,崭新的操场,水泥砌好的漂亮的舞台,旁边还有不露天的篮球场。最重要的是,这次他们开运动会的时候一定能高一到高三全部班都塞到里面去。   市一中里终于有奶茶店了,而且终于有名字了,隋芥深感欣慰。奶茶店不仅卖喝的,还开展多种业务,能帮忙寄收快递、雪藏一下生日蛋糕什么的。大课间的时候隋芥就自己下去奶茶店买了杯香芋西米露尝着,感觉味道还可以。   从高中开始就要设立向导班、哨兵班和普通班了,因为大多数哨兵向导的第一性发育期就在高中来临,还未进入第一性发育期的哨兵向导还能在一个班里待着,一旦第一性发育,就要立刻转班。基本上来讲,到了高三,哨兵、向导和普通人的班级个数都会基本固定在1:1:2的比例,运动会也会按照这三类来分组进行比赛。   隋芥和陈攸灯很幸运地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九班。   隋芥挺高兴的,陈攸灯大课间要写作业,他就自己和后桌的人下去奶茶店,一边慢慢展开新的人际关系,一边顺便试下水,到时候就知道给陈攸灯买什么好吃的。   临上课前他给陈攸灯打包了一杯香芋西米露,反正陈攸灯只是不喜欢不健康的甜品,香芋西米露又不是不健康,应该还可以吧。   “这给谁打的?”后桌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一发小,就喜欢喝些甜甜的玩意。”   “哦?”后桌捻着不存在的长胡子,面带神秘莫测的微笑,道:“发小?”   隋芥这几年已经从不少人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不过初三的时候周围这样看他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因为他那么多次恋爱已经说明了问题,那就是陈攸灯不过是他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兄弟。   嗯……说是最普通好像也不对,应该是最特别的一个,隋芥愿意这么宠着的兄弟可就只有陈攸灯一个,但是和谈恋爱可差远了,他从小的时候就觉得和兄弟谈恋爱恶心,不然怎么会让陈攸灯恨了他一个小学时代呢。   古人有云,兔子不吃窝边草,对于陈攸灯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隋芥是绝对不可能萌生爱意的。谈恋爱就是应该和各种可爱的向导或者普通人嘛,亲亲摸摸抱抱还会嘤咛,多可爱啊。虽然说陈攸灯有时候也挺可爱的,相貌在和他谈过恋爱的向导里也能排前三了吧,但是那不一样,绝对不一样,他面对陈攸灯的时候就没有那种很想逗弄想撩撩看的心情,大概是因为陈攸灯早就把他的撩人手段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吧,毕竟他以前可没少找陈攸灯商量追人对策。   隋芥也懒得给后桌解释,反正等他找到了合眼的小可爱谈一场恋爱就什么都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隋芥真是个天真的小孩儿【摇头】 高中了!高中了!终于可以谈恋爱了啊啊啊青葱少年在线谈情说爱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 改了一下标题 第十六章 运动会和死直男   在奶茶店里等陈攸灯的香芋西米露好的时候,隋芥还看到中考前最后一个男朋友也在里面等他的鸳鸯奶茶,不禁一阵感慨涌上心头,明明只过了两个月,怎么就有种沧海桑田岁月变迁的感觉呢。   前男朋友那个小向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长了满脸痘,看着跟隋芥模糊记忆里的人更不像了,想想从以前到现在始终如一的好像就只有陈攸灯的相貌,他一直注重养生,又不喜欢吃上火和让他发胖的东西,便也朝着越来越盘亮条顺的方向去了。   那小向导转过脸来看到了隋芥,隋芥便也不尴尬,对他展开一个笑容,说:“嗨。”   向导瞪了他一眼,拿过自己的奶茶走了。   那一瞪和陈攸灯倒是有点像的,隋芥摸着下巴,回味地想道。   回到教室里,隋芥把香芋西米露给了陈攸灯,这家伙看起来表情还算满意,隋芥跟他这么多年早就将他那点小表情都摸清楚了,任何一丝不满都逃不过他隋芥的亮眼。不错,可以作为长期合作对象。   ——————   高一的生活还是挺滋润的,像隋芥这样不必忧愁每次考试排名在后面的人,每天就是一个玩字。   市一中植被茂密,环境优美,资源充足,有白砖红瓦的教学楼和两栋三层的食堂,池塘里养着锦鲤和鸭子,校道旁种着高高的棕榈树,棕榈树下还有供人谈恋爱的长椅。走出校门,外面还有许多真正具有诱惑力的炸物店、快餐店和奶茶店,忽略了这所学校的学生为了升学而拼死学习的快节奏生活的话,还真的是个养老似的好地方。   隋芥在十一月的运动会里依然报了短跑、长跑和接力跑各一项,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在运动场上爆发的那一瞬间仍然让许多男男女女的心为此倾倒,可以预想,此后便会有许多以他为题头的情书和他的关注度一样不断增加。   一中的操场果然可以容下从高一到高三总共快八十个班的人,运动会当天田径场人声沸腾,全校接近六千人全部都聚在操场上,挥舞着各班自己画的班旗给班里正在参加比赛的同学加油呐喊,学生会、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在操场和中间的草坪上忙得脚不沾地,旁边竖起格子铁网的排球场里还有各班和社团申请摆的小摊,买各种千奇百怪的玩意儿。   隋芥的短跑、长跑和接力各自在不同的一天里,早上100米高一哨兵组短跑正常发挥拿了个第一。站上领奖台的时候,广播里工作人员也恰到好处地朗读了广播稿:   “你是空中矫健的雄鹰,也是海中称霸的虎鲸;红色的跑道是你君临的王座,荣誉的奖牌是你无愧的见证!你赢得理所当然,我们为你骄傲,为你自豪,你就是我们最棒的隋芥!来自高一九班。”   隋芥刚把虎鲸从精神空间里放出来(比赛的时候不能放出精神体,以防造成意外),听到这个稿子笑了笑,晶莹的汗珠顺着他轮廓趋于立体的脸庞缓缓滑下,看起来十足十的青春阳光运动系,连给他颁奖的校长都一脸激赏,拍了拍他的肩以作鼓励。   隋芥被班里的同学们簇拥着,脖子上挂着金牌,兴高采烈地回到班级大本营,班里空了大半,许多人都跑去看摊位或者看别的比赛去了,还有一两个隔着铁栅栏向学校外面的小摊贩鬼鬼祟祟地买糖葫芦、寿司之类的吃食。   陈攸灯果然老老实实地待在大本营里,正低头写作业呢。隋芥走过去,把自己脖子上的金牌摘下来,挂到陈攸灯的脖子上。   陈攸灯抬起脸来,脸上是笑着的,矜持地说了句:“恭喜。”   “哟,才‘恭喜’啊?不是为我骄傲,为我自豪,我最棒吗?”隋芥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肆意地笑道。   陈攸灯笑意更浓了,却低下头去看膝盖上铺着的卷子,嘴里嘀咕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隋芥弯下身,从下往上看陈攸灯,笑道:“那稿子不是你写的啊?大作家。”   陈攸灯笑得更开了,道:“不是啊,是赵媛媛写的。”   “是是是,回头我就给赵媛媛道个谢,感谢她作为一个普通人跟我无亲无故的,不仅看透了我精神体是个虎鲸,还这么真情实感给我写这么一篇稿子。”   陈攸灯绷不住了,终于“扑哧”地笑出来,隋芥看到陈攸灯笑,心里也觉得像开花了似的,别提多舒坦了。高中生嘛,才高一,就应该多笑笑,每天绷着个脸写作业干什么呢,多无趣啊。   下午他拉着陈攸灯去摊位那里看了看,让他们班的女孩子硬是给戴上了一个猫耳头箍,嘻嘻笑着被拍了好几张照片,走时还把那猫耳头箍送给了他。   “唉,女孩子玩意儿……”说是这么说着,隋芥却颇感兴趣地把那头箍翻来覆去地看,然后突然把它戴在陈攸灯头上。   “哎!”陈攸灯想把它摘下来。   隋芥两眼发光地阻止他,“别动别动!特别可爱!”   猫耳头箍把陈攸灯的黑发压得平平的,陈攸灯觉得有点别扭,想把它摘下来,鼓起腮帮子怒瞪隋芥。   隋芥伸出一条胳膊制住陈攸灯两只手防止他摘下来,另一只手掏手机给他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   陈攸灯去看他们班女生的跳高,挨了踹的隋芥坐在大本营里翻看自己拍的照片,一边翻一边笑嘻嘻,感觉心里甜滋滋的。没有男女朋友滋润的日子里,陈攸灯也是对抚慰他的心灵起了极大的作用,一颦一蹙都能让隋芥看出新的花样来,像座源源不断的宝藏似的,每次有新发现隋芥就很想把它定格藏在自己的手机里。   “铁打的兄弟流水的爱人啊!”隋芥伸长胳膊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颇有一番文采,随便说一句话就是警世名言。   广播里说着:“接下来即将进行高一年级男子哨兵组400米预赛,请参赛运动员前往检录处检录。再通知一遍……”   隋芥这时想起来,易帆这厮前两天跟他说过他要跑400米,兄弟一场,隋芥便晃荡晃荡着去检录处看了看。   检录处人挺多,体育部的人忙着点名找人,还有不少参赛人员被本班的同学包围着,又拿毛巾又拿水的,跟被家长包围着要上幼儿园的小孩似的。   易帆坐在检录处旁边的树池板上,身边围了好几个女孩子,一个捧着他的水壶,一个拿着药油,一个正蹲在他脚边给他搓腿。隋芥抬抬眉,行啊,比自己还逍遥。   易帆看到了隋芥,展露出笑容:“兄弟!”   隋芥蹲下身,笑着对帮易帆搓腿的女生道:“行了,别累着你那细手腕,我来吧。”   那女生看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道:“行吧,别累着我们易帆!”然后站到一边。   隋芥心里笑了声,这女生长得还不错,精神体是只鸟儿,隋芥认不出是什么鸟儿,但是看起来肥肥圆圆的,也特别可爱。   他一边替易帆放松肌肉,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刚刚帮你搓腿那女的,有男朋友没有?”   易帆:“没有。”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一笑。   易帆最后跑的成绩不错,第二名,他不是专攻短跑,400米这种又要速度又要肺活量的项目,拿个第二算不错了,起码没倒下。   隋芥把他扶回他们班大本营,女生们也是大惊小怪地簇拥着他,一人抚摸一下狗头,“辛苦了”“你超棒”之类的话像小鸟儿嘤嘤叫似的不绝于耳,又是递水又是捶背的。   易帆笑得像个傻子,幸福地跟隋芥说:“兄弟,你知道吗,我现在跟每天待在天堂里似的。”   隋芥也笑得像个傻子,说:“去你妈的,别跟我炫耀。”   易帆又皱起脸,说:“可惜就是暂时还没有女生跟我表白。”   隋芥:“你现在带她们去哪儿呢?”   易帆道:“就那老几样啊,网吧,电影,电玩城,哦,我有时带他们去看看球赛。”   隋芥忽略前后那两样,说道:“电影啊,那很好啊,你都带她们看什么?”   易帆:“什么都看看,有些女孩子特别爱看恐怖片。”   隋芥感兴趣道:“然后呢?她们是不是特别害怕?”   易帆点点头:“是特别害怕!”,接着,他又皱起眉,有点嫌恶地接道:“其实吧,我觉得一点都不恐怖,我真的不懂她们为什么胆子这么小……电影不恐怖,黑暗里突然伸只手过来倒是把我吓个半死。你知道吗,现在她们要看恐怖片的话我都买隔开的座位,防止哪天电影没好好看完,倒是被她们吓得命都没了。”   隋芥:“……”   隋芥鼓励地拍拍易帆的肩,道:“你也是不容易。”   易帆:“???”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下一章绝对有进展……_(:з」∠)_ 第十七章 方惢和初潮(上)   隋芥和易帆她们班那妹子进展顺利。   妹子叫方惢,性格挺活泼,挺合隋芥口味。隋芥就怕那些爱耍小心机的女生,男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找到喜欢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相比之下,漂亮的女孩子就比好看的男孩子好找多了。   隋芥之后两天比赛的时候方惢都有去看,接力跑完那天,隋芥在众人的簇拥和欢呼中,汗津津地把自己的金牌挂到方惢的脖子上,从此展开了一场新的恋爱。   方惢和易帆在八班,在隋芥他们班隔壁,所以每次中午饭的时候隋芥就屁颠屁颠跑去隔壁班找人,和方惢一起说说笑笑着去饭堂吃饭,帮着拿饭盘和倒剩菜,还送到楼下抱着亲密地说一会儿话。隋芥在同龄哨兵中仍然身高瞩目,脸皮也好看,还一副挺疼女朋友的样子,着实让方惢受到了周围朋友们的好一顿羡慕。   陈攸灯对于隋芥的恋爱已经习以为常,隋芥不和他吃午饭的时候他偶尔一个人吃,偶尔和班里同学一起吃,有时候陈墨也会过来找他吃。   隋芥不和他同进同出的日子他也是这样过,只不过偶尔吃完饭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会想喝一杯学校奶茶店的芝麻糊。   不过芝麻糊这些都是小事,陈攸灯也有好多东西要操心呢,他加入了学校的奥数小组,明年想代表学校去参加隔壁省涌河市的全国高中生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为此他得每天都刷题。中午饭来不及吃,他只好拜托中午不回宿舍午休的同学替他买饭,但是拜托同学也不是长久之计,想着隋芥忙着谈恋爱也没空,他就拜托了中午不回宿舍的陈墨。   他向来就不是个像隋芥一样会自来熟的人,相熟的人实在是很少。   陈墨倒是没有怨言,每天给他带饭,偶尔还会加一盒牛奶。陈墨的精神体是只海象,和绒皮皮也算玩得来。   结果后来隋芥知道了这事儿,气愤地跟陈攸灯说:“你怎么叫他都不叫我啊!是不是看不起兄弟!”   陈攸灯无奈,“你忙着谈恋爱,我想着你也没空……”   “屁,我时间多着呢!”隋芥一屁股坐在他前桌,把头放在椅背上从下往上看他。“哎,我有点想和小蕊分了。”   “哦?”陈攸灯倒是不奇怪,关于分手的话题隋芥没跟他说过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隋芥一脸苦闷,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没有激情。”   “激情?”   “对,怎么说呢,哎,可能相同类型的女孩儿谈得多了,我总感觉对着小蕊没什么冲动……”   陈攸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隋芥!你不要告诉我你以前……”   “不是,不是,哎,你想什么呢,”隋芥说,“好歹也是未成年,又买不了套,搞大了别人肚子我可怎么办。”   陈攸灯松了口气,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可真是个渣男。”   隋芥笑嘻嘻:“我哪儿渣了,从来不一脚踏两船,每一个姑奶奶小少爷都用真心哄着的好不好。”   陈攸灯不理他了,低头写自己的。隋芥低眉看着陈攸灯写试卷那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心里头就痒痒的,一手把人家写字的手抓住。   “干嘛!”陈攸灯要把他甩开。   隋芥不理他,细细观察,指甲盖平整而光洁,手指细长,陈攸灯有一双很健康、很好看的手。   隋芥兀自认真地翻开陈攸灯的手掌,看了半天,抬头笑道:“你能活八九十岁呢,看你这生命线那么长。”   接着又观察道:“可惜智慧线短,你可能三十之后就老年痴呆。”   “滚。”陈攸灯想把手抽开,隋芥把他手掐住不让他抽走,继续看。   “感情线也很长!按照这长度感觉你高中可能就得谈恋爱……”   话还没说完,隋芥就脸一沉,把陈攸灯的手放回了原位。   “我跟你说啊,还没成年不准谈恋爱!”   陈攸灯已经懒得反驳了,重新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傻逼。”   门口有男生戏谑地叫:“老隋!你那位来了!”   隋芥抬头一望,方惢浅浅地笑着等在他们班门边,他整了整衣领,笑着走到门边道:“你怎么来了。”   方惢红着脸递给他一盒牛奶,道:“你今天不是说明哥要加大训练量吗,记得补补。”   明哥是他们田径队的教练。   隋芥挑挑眉,接过方惢手里的牛奶,顺便蹭蹭女孩儿香香软软的手。方惢脸更红了。   隋芥笑道:“你怎么回事?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脸红。”   方惢大胆道:“因为你好看。”   隋芥面上不露,心里却不知廉耻地洋洋自得起来,他凑到方惢耳边低声道:“你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不好看配得上吗?”   方惢笑起来,拍了他一掌:“烦人!走啦,等一下上课了。”   “去吧,好好听课。”隋芥伸手挠了挠停在她肩上的小肥雀。   陈攸灯托着下巴,看隋芥和自家那位卿卿我我一番后,拎着盒牛奶撕开包装,一边喝一边往这边走,刚好到自己这里喝完了,把牛奶盒压扁塞到桌子侧面挂着的小垃圾袋里。   “不是说要分了?”陈攸灯道。   隋芥咧嘴笑,“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之后还是觉得挺可爱的。”   陈攸灯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如果刚才方惢站在那里和隋芥大吵一架,隋芥说不准直接就跟她分了,还“觉得挺可爱”?   “等下上完地理要上体育,你还不换衣服啊?”隋芥问他。   “上完地理课再换。”陈攸灯说。   快十一月份了,栀海也即将进入冬天,平常穿件外套上学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上体育课又跑又跳的,出汗之后憋在长袖的衣服里很难受,冷风一吹也容易感冒。所以上体育课的时候大家都习惯去厕所换一件短袖再去上体育课,上完体育课把汗湿的短袖再换回原来的衣服。   结果地理课那秃头老师拖堂拖了七八分钟,坚持要讲完期中考试卷子的最后一道题,陈攸灯下课之后也没时间换衣服了,只好一边暗暗对那秃头不满,一边跟隋芥直接去了操场。   高中的的体育课相对自由,体育老师让他们跑了两圈热身之后就随他们自由活动去了。   隋芥要打羽毛球,他和陈攸灯总是轮着去器材室借体育用品,这次刚好轮到隋芥,他便悠哉游哉地往器材室走去。   器材室的阿伯有双火眼金睛,往裤裆里塞乒乓球都逃不过他的法眼,隋芥的学生卡和他本人被对照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阿伯才把他放进器材室。   隋芥往放羽毛球的地方走,一看那边,嘿,不是方惢么。   情侣相见,空中电花劈里啪啦,两个人俱是一笑。   方惢想拿架子高的地方的羽毛球拍,但是够不到,这时候理所应当就是隋芥出场的时候了,只见他胳膊一伸,轻轻松松把两个崭新的球拍拿下来递给小姑娘。   方惢冲他笑了笑,道:“一起吗?”   隋芥逗她:“可以啊,那你朋友怎么办?”   方惢愣了愣,道:“对哦,那我跟她讲一下,我们俩打吧。”   隋芥觉得有点对不起陈攸灯,但是美色面前嘛,陈攸灯应该可以理解,便点点头道:“我也跟我朋友说声。你不说,我完全不知道你跟我同一天上体育课。”   方惢笑道:“你也没告诉我啊!”   隋芥顺势把她揽住,低声道:“那你以后知道了,想自由活动先找我,知道吗?”   方惢轻轻推了他一把(当然把控得很好,没有到让隋芥能松开她的程度),轻笑:“你好烦,知道啦。”   “怎么样,借不借?”阿伯粗粝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俩。   凶什么凶,隋芥想,这个阿伯肯定没有老婆,每次看到别人亲密都要报复社会,打断别人好事。   两个人借了球拍,说说笑笑地往操场走去,这时隋芥发现他们班那边围成了一个圈,还有不少人正在往那里跑去。   方惢也很疑惑,道:“怎么了?”   隋芥奇道:“不知道。”他四处环顾找陈攸灯,却没能看到那清瘦的身影,道:“哎?哪去了?”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再次看向那个人群趋向密集的圈子,突然加快脚步往那边跑去。   他靠身高优势挤开人群,就看到包围圈中间的女生们正焦急地扶住一个软瘫的人——正是陈攸灯。   “灯灯!”隋芥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厉声问旁边的女生:“他怎么了?!”   女生平时哪里见过隋芥这个样子,吓得差点结巴,一边担忧一边怕道:“他……他应该是要初潮了……”   第一性发育期!   隋芥看向怀里的陈攸灯,他面色潮红,看起来神志不清,嘴里正低低地说着什么。   “灯灯,你说什么?”隋芥把耳朵凑近他,只听陈攸灯低声呢喃:“痛……”   隋芥想起生理课本上说的,向导初潮时触觉比平时灵敏得多,任何类型的碰触都会让其感觉刺痛,当即动也不敢动了,问道:“有人叫医务室老师了吗?”   “林凯去叫了,但是今天好像有一个医生请假,只剩一个医生值班,忙不过来……”   那人欲言又止,隋芥已经毫无耐心,他火急火燎地扶起陈攸灯,努力忽略陈攸灯疼痛的呻吟,一把将他背起,“灯灯,别怕,忍一忍。”   “隋芥……”方惢好不容易从外面挤进来,看到隋芥背着一个昏迷过去的向导也吓到了。   隋芥看了她一眼,道:“你去找你朋友。”   然后便不再看她,头也不回地背着陈攸灯飞速往医务室奔去。 第十八章 方惢和初潮(下)   隋芥将陈攸灯背到了医务室,医生也正着急地冲出门来,看到隋芥背上的陈攸灯便松了口气,道:“是不是初潮的那个向导?快进来。”   隋芥小心翼翼地将陈攸灯放下来,轻轻摇了摇他,叫道:“灯灯。”   陈攸灯紧闭着眼,似乎已经完全昏过去了。绒皮皮不见了,八哥着急地叫着到处逡巡寻找它,隋芥猜想可能是陈攸灯此时精神空间紊乱,不能好好控制绒皮皮的放出和收回。   医生准备好医疗器材,把他往外推:“好了,谢谢你同学,快回去上课吧。”   隋芥有点担心,道:“老师……他没事的吧?”   医生道:“向导的初潮而已,每个向导都有,有什么事?没关系,相信老师。”   其实我不是很相信,隋芥紧张地想,陈攸灯脸上的通红已经蔓延到脖子了,看起来像快要被烧死似的,小嘴轻启着,吐出滚烫的热气。   医生拍了他一掌:“同学,回神了!”   隋芥被他吓了一跳,医生皱着眉赶他:“快回去上课,挂念你的向导也要看场合,你又不能进去陪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隋芥平时被误认为和陈攸灯有点什么已经上百次了,这次却让他“轰”地脸红了一片,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他是我兄弟……”   医生无暇听他在那结巴,道:“是是是,你快点走吧,如果门口有哨兵你帮我挡一下。”说完便以难以想象存在于一个普通人体内的巨大力量,扛着陈攸灯和那些医疗器材,推开门板上写着“向导用”的小房间。   隋芥知道,那是向导第一性发育的时候专用的隔离室,向导初潮的时候,会让方圆五百米内已经觉醒的、与他相容度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哨兵察觉其存在,并且让哨兵在初潮的精神影响下去寻找他、强烈渴望与他结合。隔离室这种每个学校都有的基础设施,就是用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的。   隋芥看着门关上了,心有余悸地在台阶上坐下,回想刚才陈攸灯样子,往头上一抹,才发现都是冷汗。   这时,一双穿着球鞋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隋芥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哨兵,看起来像高三的,微微赤红着眼问他:“他在哪里?”   隋芥当即浑身汗毛都要炸起,嗖地站起来,他的身高和那高三生相当,局面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隋芥低沉着声音,怒道:“谁都不在这里,快走!”   那哨兵想要推开他往里面走,隋芥清楚是陈攸灯刚刚在外面的时间太久了,这让他更加心有余悸,如果他和方惢里面聊天聊得更久,那陈攸灯该怎么办?   隋芥怒吼一声把他往外推,像一头被侵犯领地的雄兽般暴怒,那高三生也毫不退让,隋芥和他僵持着,眼看着快要上手了。   然而过了不一会儿,那哨兵就慢慢冷静下来,双眼恢复了清明。   隋芥的胸腔里依然有名为愤怒的感情砰砰鼓动,而那哨兵已经恢复了正常,眨了眨眼,皱起眉很无奈地“靠”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头,道:“又他妈跑这儿来了……对不起啊兄弟,不是故意的,跟我高匹配度的人太多了……我刚刚还在教室写卷子呢……”   看隋芥仍然浑身紧绷着不说话,那哨兵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是他的哨兵?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没觉醒呢吧,祝你快点觉醒和他结合,我先走了。”   他又歉意地拍拍隋芥的肩膀,转头走了,背影看起来十万火急,大概教室里的卷子已经堆成了山。   隋芥喘着气,复而又在台阶上坐下。远处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方惢跑过来了。   “你朋友怎么样?”   隋芥迷糊道:“不知道……还在隔离。”   方惢安慰他道:“初潮是每个向导都要经历的,不用太担心。”见隋芥仍然沉默着不说话,便故作开朗道:“对了,反正在这里等也是白等,不如我们回去操场打羽毛球吧,等放学他就应该……”   “我哪里也不去。”隋芥低声道。   方惢愣了一下,心头浮上奇怪的感觉,但仍低声安慰:“你在这里等也没有用,老师他处理的向导初潮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不如先回去等……”   “我说了,我哪里也不去。”隋芥声音大了一点,他抬起头,眼睛里毫无笑意,方惢心头一抖,竟平白生出了面对顶端掠食者时令人战栗的恐惧感——隋芥的精神体是虎鲸是有原因的。虽然他平时温柔并且绅士,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双带笑的眼睛,但是在这时候,他无疑暴露出了自己暴戾而阴冷的一面,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扑上来咬住她的咽喉。   方惢平白无故双腿一软,她的珍珠鸟已经被虎鲸的威压吓得隐匿了,按常理来说,向导不会对哨兵有那么大的恐惧,但是隋芥……   她只能勉强保持冷静说了一句:“那你在这待着吧。”然后便撒腿跑了。   隋芥仿佛对方惢的离去一无所知,现在没有人打扰,他便继续伸着长腿坐在医疗室的台阶上,双目放空地看着走廊外的草坪——如果现在他的理智还在,他就会知道他在这里的确无济于事,陈攸灯的初潮将在医生的监护下顺利度过。但是此时此刻,他的理智已经被名为担忧的情感压制住了,恐惧莫名地像潮水般侵吞他的心脏,他脑子里总在无限回放着陈攸灯瘫倒在操场上,自己挤开人群看到他脸部潮红昏厥过去的可怖场景。   而他前一秒竟然还在想和方惢去打羽毛球。多么荒谬。   陈攸灯是吃死他了,这个人只要有点发热头痛就一丝一丝地牵引他的心脏,简直比谈恋爱还让人紧张,隋芥就希望陈攸灯健健康康地在他面前蹦跶,就算不理他自己安心写作业也好,反正隋芥是不想再看到陈攸灯在自己面前昏倒了。   第一次也是,第二次也是。好像都是因为他隋芥而起的。   “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失败,一个坑还能踩两次……”隋芥自言自语道。   ——————   陈攸灯当然没事,高三的第一次晚自习上课铃响起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睁开眼,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还感到一种轻飘飘的喜悦感。他撑起身子,绒皮皮呜嘤一声,游到他的肚子上。   “皮皮……”陈攸灯惊喜地摸着它的头毛,“你也发育完全了!”   “你的精神空间也发育完全了。”   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说。   医生笑眯眯地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他,陈攸灯这才发现自己在学校的医疗室里,礼貌地叫了声:“老师好。”   医生点点头,道:“恭喜你,陈同学,你已经顺利渡过了初潮,也就是第一性发育——从现在开始,你的精神空间就可以说发育完全了,你现在往外走,在学校里所有已经觉醒的哨兵,你都可以感知到和他/她的相容度哦。”   陈攸灯眨眨眼,道:“可以感知到具体百分之几吗?”   “当然。这个感知很有用哦,特别对单身的人来说。不过你就不必要了——你已经有哨兵了吧?”   “啊?”   “外面那个不是你的哨兵吗?送你来的。”   陈攸灯回想起自己完全昏过去之前,曾模模糊糊之间听到隋芥的声音……“噢,那个是我的好朋友。”   医生双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我看未必。”   陈攸灯也懒得跟他解释了,下床穿好鞋,医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跟他嘱咐刚初潮完注意休息、多吃点东西补充营养一类的废话,两个人都在门口差点吓一跟斗。   “隋芥?!”   隋芥仿佛老僧入定,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台阶上,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嗖”地站了起来。   “灯灯,你好了?”他过来将稳稳站着的陈攸灯一把扶住,仿佛他得了什么重病刚出院似的。   陈攸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你……你就在这儿等了几个小时?”   隋芥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太好了,你没事……”   接着才想起他的问句,从后面伸出手,把食品包装袋展示给他看:“没有,我中间肚子饿了,去小卖部买了点吃的。”   陈攸灯惊了:“你没去参加今天的体训啊!?”   隋芥仿佛被他提醒才想起来似的,惊恐道:“我操!明哥明天非踹死我不可!”   医生闲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已经看了许久,此时终于开口道:“行了,陈同学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吧。对了,“他招招手,示意陈攸灯过去,先是问了他一句:“那位同学,”他朝隋芥处示意了一下,“有没有在你面前发过狂躁?”   陈攸灯奇道:“有的。”   医生点了点头,给他塞了两片药片。   陈攸灯:“?”   医生道:“这不是给你吃的。如果周围有哨兵突然开始第一性发育——虽然你明天就会被转去向导班,但是在外面仍然可能会有突发事故,如果这时候你孤立无援,你就先用精神力控制住他,再给他喂药,因为你不一定能长时间控制住他。”   陈攸灯有点奇怪,通常完全觉醒的向导,除非面对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哨兵,否则不可能控制不住哨兵——而且他走在街上遇到一个还没第一性发育的军人哨兵的几率会有多大呢?   医生好像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虽然普通的哨兵不是威胁,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哨兵,觉醒的话你不一定能完全使出你应有的力量——那就是和你相容度百分百的哨兵。”   陈攸灯精神一振,醍醐灌顶。   医生:“虽然向导遇到自己的百分百哨兵几率不大,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总之,小心一点就是了。”   陈攸灯对他很感激,说:“谢谢老师。”   医生点点头,朝隋芥那里努了努嘴:“快跟你朋友回去吧,他都快等得不耐烦了。”   隋芥果然一脸不耐,臭着张脸站在台阶下,陈攸灯走过去道:“您老吃屎了?脸这么臭。”   隋芥惊于陈攸灯的粗鄙之语,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陈攸灯却心情很好地往前走去了,他觉得现在自己意气风发,不仅是因为他觉醒了,更因为他比隋芥早觉醒了!在生日和第二性发育总是迟于隋芥之后,他的第一性发育期,终于比隋芥早了!   隋芥亦步亦趋地跟上,恍然间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好像对方惢挺凶的,他们俩之间大概是吹了。   这算是自己最短的一次恋爱了吧,虽然吹了,但隋芥心里还是挺轻松的,他虽然爱和漂亮的男孩儿女孩儿谈恋爱,但是如果已经分手,他就绝对不会再回顾或者拖拖拉拉,况且他目前真的不想再找时间应付方惢了。   挺好的一小姑娘,应该找个更喜欢她的人。隋芥感慨地想,感觉心里充满了佛祖般的慈悲。 作者有话说: 医生可以当个神棍之类的东西 第十九章 驻团和脱团   陈攸灯第二天就转到了向导二班,简称导二。   刚开学两个月,学校里觉醒的高一向导撑死六十多个,陈攸灯他们班还没满,只有二十多个人。在周围都是向导的舒适环境下,大家的精神体都彼此打打闹闹,玩得很愉快。   陈攸灯的同桌是一个女生,叫胡美玲,精神体恰好就是只红毛小狐狸。她和陈攸灯一样话不多,但是陈攸灯不小心泼洒了桌面上的水杯的时候,她会快速从自己包里抽出面巾纸给陈攸灯擦桌子。   陈攸灯很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他们班的班长叫霍天仪,陈攸灯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即使是从小见过不少好看的人——比如他的小爸,比如隋芥、易帆或者陈墨,也还是被霍天仪的相貌惊了一把。   霍天仪长得非常好看,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美丽。若非台下的都是向导,他在台上微微蹙眉或者浅浅一笑,大概都要把学校里大部分哨兵的魂给勾了去。有时候陈攸灯看他看久了,都会恍惚觉得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自己身上时,仿佛带着实质的妩媚,像把小刷子似的勾得他心里痒乎乎的。   他的精神体如其人,是一只白毛干净柔软的布偶猫,有一双清澈的蓝眼睛。   之前陈攸灯初潮之后晚上回到宿舍,就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照缅。照缅在那边担心,但同时又庆幸于当时隋芥就在身边,很好地保护了陈攸灯。接着不知道为什么,照缅又突然问他:“你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哨兵?”   陈攸灯道:“没有呀。”   照缅跟他讲:“有好感可以,但是不要过度沉迷。”   陈攸灯:“哎呀——爸爸,真的没有。”   照缅在那边嗤嗤笑,他们家的儿子只有在他和陈勇生面前会表现出些微撒娇的姿态,“好吧,没有就没有。你现在对隋芥没有感觉啦?你小时候还管隋芥叫老公呢。”   陈攸灯装傻:“啊,有吗?我都忘了这件事了。”   照缅遗憾道:“唉,小时候还真的以为你们两个这么好,可以成为一件美事呢。不过隋芥这个小孩还不错的。”   陈攸灯:“知道啦知道啦,爸爸,我要刷牙上床睡觉了,晚安。”   好说歹说和照缅通完电话之后,陈攸灯躺在床上想,谈恋爱啊。他真的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呢,不过对于恋爱倒是懂得一清二楚,毕竟从小在一个万花丛中过的人身边长大不是白长的。   陈攸灯在此前一直以为,像栀海市第一中学这种省重点高中,是不会有人谈恋爱的,据传闻,“排队打饭的时候都有人拿着书在背单词”,那么除了隋芥这种一样看到一个好看的就爱撩的发情公孔雀之外,肯定个个都是认真学习的单身狗。但是他切身实地来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这所学校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就像他们班有些向导喜欢到一楼去看哨兵班的哨兵一样,课间也有不少不嫌累的哨兵爬到五楼来看向导班的向导。怀春少年少女们各含私心,看到某个让他们为之精神一振的向导或者哨兵,视线相撞之后或许就是一场崩天裂地的恋爱。 明明才高一,周围就已经成双成对的,学校领导每天早上早操的时候通报前一天晚上小树林里抓的小情侣都不计其数。   明明向导班和哨兵班一个在最顶层一个在最底层,到底是怎么够到的?!陈攸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种疑惑在某天周日早上陈攸灯撞见霍天仪和一个哨兵在班里热吻时更深一层楼,当时陈攸灯在学校里留宿,隋芥自己一个人回他们那小镇子去了,还扬言要带好几包巧克力回来齁死他——然后陈攸灯早上早起,在教室门框上拿钥匙时还很疑惑钥匙怎么不在原处了——接着他一打开门,就看到霍天仪和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生正亲吻得热火朝天。   那一瞬间,陈攸灯差点石化,教室里的两个人艰难地从对方的嘴唇上分离,看向门口的陈攸灯。霍天仪还舔了舔嘴,笑着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你们继续!”陈攸灯赶紧“嘭”地关上门,心里怦怦直跳,比看了场活春宫还刺激。   他把这事和隋芥一说,隋芥怪叫道:“……靠!我他妈也想看!”   “别爆粗。”陈攸灯说。   隋芥对他们班班长很感兴趣:“你们班班长是不是叫霍天仪?我听说开学两个月高一三分之一的哨兵都跟他搞过。”   “……搞什么啊?”陈攸灯听得不是很舒服,他还算挺喜欢霍天仪的,毕竟他对自己没有恶意,做事也很尽忠尽责。   “字面意思啊。”隋芥砸吧砸吧嘴,把手里的南瓜小米粥插好吸管递给陈攸灯,然后道:“我听说霍天仪初中的时候就破||处了。”   到高中这个年龄段,许多人都依然还处在谈论起“禁果”来头头是道,实践却是一张白纸的阶段,饶是隋芥也只是梦里想想,他一直怕会搞出什么大事来。他就曾经做过噩梦梦见把一个不知道前几任男朋友的肚子搞大了,必须要把人家给娶了。去接新郎的时候他还要和陈攸灯、张远航、周泽涛以及易帆众人叠罗汉,他在最顶端把新郎从窗口接下来。在他的手碰到新郎鼓鼓圆圆的大肚子的时候,他想到他以后就必须跟这娘俩过一辈子,惊出了一身冷汗,惊叫一声发现在自己家床上。   他记得他那天还半夜三更打电话给陈攸灯惊恐地诉说这个噩梦来着,被陈攸灯愤怒地挂了电话。   “破||处?真的吗?”   “真的。”隋芥再次砸吧砸吧嘴,他其实一直对这种事不怎么热衷,虽然寝室里有几个兄弟已经或多或少——即使没有真的上本垒——借用一下人家的小手这种事情也是试过的,但是他就是没有这种欲望。和那些或香香软软、或清清冷冷的小可爱们亲亲嘴、抱一抱就挺舒服的,隋芥就喜欢和他们浅尝辄止地亲热,这样可以给他心理上带来很大的满足。   陈攸灯没有再就此事发表意见,但是他觉得霍天仪有没有破||处和他的人好不好没有关系。   “陈攸灯。”   旁边横插过来一个声音,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霍天仪对他们的过度反应愣了一下,接着继续对陈攸灯笑道:“张老师叫你第一节晚修下课去找他。”   张老师是导二的数学老师,是个普通人,是他们年级奥数小组的负责老师。   陈攸灯点点头,说:“好的。”   霍天仪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隋芥,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陈攸灯转头一看,就看到隋芥若有所思地望着霍天仪,还摸了摸下巴。   陈攸灯对隋芥这个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他眼前挥了挥,道:“回神!”   隋芥转过头来,纯良地对他一笑:“的确是挺好看的一个人。”   陈攸灯:“不是挺好看,是特别好看。”   隋芥新鲜道:“你还挺喜欢他。”   陈攸灯抿紧了唇,不说话了。   隋芥却是拍拍手,站了起来,视线又回到了霍天仪身上:“如果他现在没男朋友,追一追也未尝不可。”   说做就走,隋芥向来是个行动派,他走到霍天仪的座位旁边,陈攸灯就看到他们两个人耳语了一下,接着隋芥笑了起来,和他道了别,有点兴奋地往陈攸灯这里走回来。   “没有男朋友。”隋芥说。   陈攸灯不耐烦再听隋芥说,反正看他那样子就是打定主意要去追人了,便赶他:“那你快去追,我晚修快要上课了。”   隋芥笑嘻嘻地捏着他的下巴摇了两下:“凶巴巴的。”他撸了撸躺在书桌上的绒皮皮的肚子,道:“走了!”   陈攸灯以为这事过去了,结果晚修下课,他去找张老师商量完事儿回教室后,霍天仪也过来找他了。   他第一句话问的是:“你跟隋芥熟吗?”   陈攸灯想了想,回答道:“还行吧,我们俩的爸妈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   霍天仪问:“他人怎么样?”   那一瞬间,陈攸灯脑袋里闪过无数隋芥的坏话,隋芥这个人又自大又不顾别人感受,还是个衣冠禽兽贪图美色见色忘友的人,除了面皮长得好点,陈攸灯一时间还想不起来隋芥有什么优点,半晌才道:“对朋友挺好的。”   霍天仪:“这样啊。”他一双含着潋滟笑意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陈攸灯问:“对你好吗?”   “挺好的啊。”   “其实之前我就听说过隋芥的名字。他在年级里还挺有名的。”   陈攸灯对这一点有所了解,毕竟隋芥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年级里都挺有名气的,性格豪爽大方相貌出尘获过田径奖的社交型虎鲸哨兵,再加上初中开始恋爱不断,没有名气也难。   霍天仪又问了陈攸灯一点隋芥的问题,就回座位去了。   一周后,果不其然年级里就传出隋芥和霍天仪交往的传闻。   这件事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兄弟的陈攸灯当然是能获得第一手信息的,隋芥有天晚上兴冲冲跟他讲“成了!”的时候,陈攸灯只是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并没有过多表示。   反正霍天仪也只是那么多隋芥的恋爱对象中的一个而已,以后或许还会有更多。   隋芥和霍天仪在一起,最大的变化就是他上来他们班里来找人的话,就变成只有一半的概率是来找陈攸灯的——不,或许一半都不到,隋芥有时候来跟陈攸灯传递什么他妈的口谕(“这周末回家,我妈给咱俩煮了卤鸡爪”),接着就会去找霍天仪,两个人上天台不知道干嘛去了。   这样一来,陈攸灯倒也挺清静,他之前最烦的就是自己在解题的时候眼看着快要突破了,隋芥突然横插过来咋咋呼呼一番,让他的思路全部断掉,恨不得将隋芥的精神空间戳成筛子。   现在隋芥上来最多就是找自己说一下近期安排,接着就蹦跶着去找自己家的男朋友了,陈攸灯有时候顺利地解完一道难题,发现时间还早得很。   眼看着隋芥再次忙碌起来,陈攸灯的中午饭又没有着落了,他想着自己去买就当锻炼身体了吧,陈墨却不知道哪来的信息,一天晚上直接去找他,问他要不要继续帮他带午饭。   陈攸灯很惊奇,问他:“你怎么知道……”   “隋芥不是谈恋爱了吗?最近你都不去田径场了,好像年级里一个特别出名的漂亮男孩儿倒是经常去等他。”陈墨笑道,“隋芥那样的人,忙起恋爱来就找不着北了吧,还能给你帮忙带饭吗?”   陈墨分析得头头是道,陈攸灯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想着以后要给陈墨在饭钱上再加点跑腿费,太不好意思了:“那就拜托你了,真的非常感谢。回头请你喝东西吧。”   陈墨倏然安静了一会儿,陈攸灯抬起头看他,见他也正非常专注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陈墨开口,道:“我倒是更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变成不用计较的更亲密的关系。”   他的眼神安静又专注,细看又仿佛有烈焰在燃烧。   陈攸灯不动声色地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想到陈墨竟然真的对他有意思!隋芥的直觉竟然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距离进入高潮进度10% _(:°з」∠)_ 第二十章 海獭的双重冲击   那天晚上陈攸灯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他已经忘记了。   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拖着身子回到宿舍,接着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照缅焦急地道:“灯灯,你这周留宿吗?”   市一中的规定是周六自习,傍晚开始休假,到周日傍晚再回校。如无意外,陈攸灯通常是留宿的,他便道:“留呀,怎么了?”   “幼真今天早上昏倒了,现在在医院,你和隋芥周末要回来看看他吗?”   挂了电话之后,陈攸灯一直担心着。方幼真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差了,现在正值冬天,南方的湿冷更是让寒意钻到了骨子里,方幼真那样羸弱的身子,经常裹成一个球在家里闭门不出,他和隋芥偶尔回家都是直接到房间里去探望他的。   第二天是周六,他就想着中午放学去找隋芥说一声。   结果陈攸灯一下课就跑到隋芥的教室里去,隋芥却并不在,只有久违的易帆一个人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两个人打了个招呼,陈攸灯问易帆:“隋芥呢?”   易帆正在看电影票,随口道:“快下课的时候就跟我说要去小卖部,逃自习溜了,现在正回来呢吧。”   陈攸灯对易帆在他们班里倒是不惊奇,自习课没有本班老师坐镇,只偶尔有值班老师巡堂,有时候想哪个好朋友了,到班里一起上两节自习也是可以的。   再者易帆的班就在九班隔壁,两个班也算相熟。   留宿登记表周六下午就要写,陈攸灯怕隋芥不知情在登记表上写名字,便道:“那我等等他吧。”然后便坐在隋芥的椅子上。   易帆凑过头来问他:“陈攸灯,你看这,《惊魂古堡夜》和《引爆摩天轮》,哪个比较好?”   陈攸灯不多看电影,但是他不爱看那种爆破特效类的电影,就随口道:“《惊魂古堡夜》吧。”   易帆点点头,道:“谢了啊。”   陈攸灯问他:“你要和别人去看电影?”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易帆便磊落地说:“对啊,咱们班一个妹子。”   陈攸灯看他订票,发现他还是选的隔开的座位,不禁替他悲从中来。   过了不一会儿,易帆也要去吃饭了,跟陈攸灯道了个别就走了。   陈攸灯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易帆不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只剩他一个人,外面北风呼啸,教室里倒还算暖和,但是更加显得室内寂静无声。   陈攸灯看了看表,决定如果隋芥五分钟之内还不回来,他就去吃饭。   过了一会,门“嘭”地被撞开,带起一股刺骨冷风卷进室内。陈攸灯看到隋芥进来,还没开口叫他,就看到后面霍天仪也跟着进来了。   两个人进教室之后什么都没说,也没看到陈攸灯,隋芥就将霍天仪按在墙上,两个人开始忘情地亲起来。陈攸灯差点想钻到桌子底下去,然而就算是这样也于事无补,粘腻的亲吻声和霍天仪从喉咙里发出的嗫嚅声都清晰地、无一例外地传到陈攸灯的耳朵里。   陈攸灯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掉。   过了十秒,隋芥的哨兵直感似乎终于起作用了,他意识到了教室里有另一个人。他从霍天仪热情的唇瓣上离开,一转头就看到坐在自己位子上的陈攸灯。   隋芥一看清是他,就尴尬地叫了句:“灯灯?!”   “咳,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陈攸灯努力冷静,但是他仍然心脏怦怦地跳得厉害,仿佛里面藏了一只兔子,“我就是想跟你说,隋芥……方幼真昨天昏倒了去了医院,我们今天下午放学去看看他吧。”   说完他也没看两个人脸色,便拔腿往外冲了出去。   ——————   陈攸灯虽然知道隋芥已经在恋爱关系中浸淫多年,也知道这么久隋芥肯定不可能跟人柏拉图似的恋爱,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隋芥跟他的恋人接吻带来的画面冲击。   陈攸灯被这个画面冲击得整个下午都没回过来神,一直引以为傲的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大题花了两个小时都没解出来,气的他下课铃响的时候差点把笔摔了。   该死的隋芥,亲吻干嘛不到小树林去,在教室里是等着老师经过好给他们一个通报批评?胆子长毛了吧?   数学题没解出来,周日也不能待在学校写作业,放学的时候陈攸灯就顶着张比包公还黑的脸去等的隋芥。   隋芥见到陈攸灯,却是如绵羊般的温顺,他温顺地帮陈攸灯拎了书包,温顺地问陈攸灯要喝什么,温顺地把刚刚好热度的芝麻糊插上吸管递给他,温顺地跟他在公交站等车。   温顺至极必有诈,陈攸灯戒备地看了隋芥一眼。   隋芥却是把这一眼当作了恼怒的信号,当即“啪”地双手贴紧身侧,就差站军姿了。   “干嘛?”陈攸灯莫名其妙。   “噢。”隋芥后知后觉自己的愚蠢,放松下来,见陈攸灯仍然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灯灯,我错了。”   那瞬间陈攸灯简直比霍天仪要向自己表白还莫名其妙,道:“你道什么歉?”   对哦,隋芥又搞不懂了,他道什么歉?   “道歉我瞎了你的眼。”他老老实实道。   陈攸灯差点笑出来,看隋芥是认真的,便正了正脸色,口是心非道:“你跟霍天仪两个人都不丑,有什么好瞎眼的?那场景还挺赏心悦目的。”   隋芥愣了愣,追问道:“那你没有觉得不高兴吗?”   陈攸灯更加莫名其妙了,“为什么要觉得不高兴?”   对哦,为什么要觉得不高兴?   隋芥想不通自己的脑回路,但是他这个人一贯想不通就不想,从来不钻牛角尖,非常干脆利落。但是他总觉得陈攸灯没有觉得不高兴,他就不太高兴,他继续问:“你是第一次见到我亲别人吧?”   “除了你亲冉冉阿姨之外,算是吧。”陈攸灯勉强回答道。他开始感觉有点不适了。   恰好这时公交车来了,陈攸灯赶紧上车,坐下之后就掏出卷子来做。隋芥知道陈攸灯做作业,特别是做数学作业时不喜别人打扰,只能闭紧嘴巴不敢说话了。   车子里又闷又暖,冬天特有的车内温度烘得陈攸灯昏昏欲睡,他在颠簸中快要睡着,数学卷子早就收回书包里去了。   突然肩上一沉。   隋芥个大傻逼比陈攸灯还困,睡到陈攸灯肩膀上了都不知道。个大脑袋死沉死沉的,陈攸灯下意识就要去推他。   在碰到隋芥柔软的发丝那一瞬间,陈攸灯的手停滞住了。半晌,那只手无声地放回了原位。   算了,让他睡会吧。   方幼真入院之后这检查那检查,检查了一堆东西,花了小一万,结果告诉他只是精神力枯竭,气得他差点就要出院。   隋芥和陈攸灯到他病房里的时候,他正在跟项瑛吵架。   项瑛:“你再胡闹,我就,我就……”   方幼真嚷嚷:“你就怎么?!”   项瑛眯起眼来,说:“我就把你这样子拍下来,用你的账号发到网上。”   方幼真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立刻噤声了。   项瑛把安静下来的方幼真塞进被子里,转头就看到两个小的站在门口,挑挑眉,道:“怎么不进来?”   隋芥把带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方幼真双眼瞪得像铜铃:“工作了?这么出息,花父母的钱买这死贵的玩意。”   “至少能吃。”隋芥道,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掰香蕉。他刚才压在陈攸灯肩上睡了一路,睡得一边俊俏的脸上都是红印子,下车之后还嚷嚷自己脖子疼,气得陈攸灯踹了他好几脚。   陈攸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问方幼真:“你怎么回事?”   方幼真:“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精神力枯竭吗?过往几年都这样了。”   一旁项瑛道:“现在快要见底了!你不吃安眠药现在都睡不着,晚上在房间里哭得枕巾都湿了,你以为我早上来帮你换洗床被看不到吗?”   方幼真厉色道:“项瑛,闭嘴!”   项瑛不甘心地闭上了嘴,隋芥和陈攸灯不安地对望了一眼。虽然他们知道方幼真的精神力很稀薄,他们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他的小兔子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方幼真晚上原来还独自一人在房子里悲伤。   方幼真恢复了脸色,又嘟嘟囔囔地摸着自己手上的吊针:“真烦,在这里。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项瑛怒道:“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待着。”   方幼真生气了,说:“项瑛,你以为你是谁?!我花我的钱请你做保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限制我该去哪儿了!?”   项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泄了气,低声道:“你如果不待在医院,你可能不……不能撑到明年。”   方幼真一愣。   隋芥和陈攸灯都恐慌起来,虽然他们知道丧偶向导能像方幼真活这么长的实属罕见,但是他们实在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猝不及防。   “什么?你什么意思?”隋芥慌慌张张地问道。   项瑛没有了刚才和方幼真对骂的气势,整个人仿佛都泄气了一般,小声道:“方幼真,你不是说要撑够七年吗?不是要给他看……”他的喉咙仿佛艰涩起来,“不是要证明给他看吗?”   方幼真沉默了很久,久到隋芥和陈攸灯都以为他要睡着了,然而他突然发声,道:“我知道了。”   项瑛听到方幼真答应了,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只站起来说:“我去跟医生说两句。”   然后就走了,他的草原狼匆匆地跟在后面。   项瑛的草原狼叫嵘峥,跟八哥和绒皮皮并不怎么接触,只会在少数一些方幼真的兔子小牙出来的时候,将兔子叼到自己蜷缩成的毛毯子里睡觉。   或许就像项瑛的潜意识一样,他只是珍惜方幼真,对他们两个并不怎么亲近。   “隋芥,我想吃楼下包子店的叉烧包。”方幼真突然道。   隋芥“嗖”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方幼真又闲闲地道:“要他家的港奶去冰三分糖,再要个鸡丝粥,哦还有有点想尝尝他们家绿豆饼,陈攸灯有什么想吃的?”   陈攸灯看了眼焦虑的隋芥,憋笑道:“我要一个香芋包子。”   隋芥得令下楼去买了,门关上后,就只剩方幼真和陈攸灯两个人在病房里。   “这鬼天气,真是冷得可以。”方幼真嘟嘟哝哝道,将怀里揣着两个热水袋抱得更紧了。   陈攸灯看他好笑,心情微微好了点,翘起嘴角道:“你除了去厕所真是哪儿都去不了了。”   方幼真气道:“我昨天本来好好的,精神挺不错,就想着自己下厨,谁知道手刚碰着水池里的菜就昏过去了……”   冬天这么冷,方幼真都被暖乎乎地养这么久了,突然碰触冷水当然是不行的。陈攸灯道:“你也小心点,害我们都担心得要死。”   “哪用担什么心?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方幼真哧了声。   陈攸灯听他这样讲,心里就很难受,今天本来就过得究极不顺,方幼真还说些这样的话。   方幼真还在叽叽呱呱说自己怎么怎么倒霉,抬头一看陈攸灯低着头眼眶通红,吓得他都结巴了:“干……干嘛啊?”   陈攸灯觉得脑子嗡嗡响,很难受,喉咙里像被塞进了一块大海绵,只低声道:“你如果走了,我们……我们还有项瑛,都会很难过的。”   方幼真摸了摸他的头。   陈攸灯抬起通红的眼睛,问他:“其实项瑛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方幼真又沉默了,他把玩着手里的热水袋的穗子。   “既然你的兔子都能接受他的狼,为什么你不能接受他?”   “不是这样算的。”方幼真笑道,这次他笑得很难看,像眼中要挤出泪来一样,“我的精神空间在我的哨兵死后就撕裂了……完全撕裂了。哨兵和向导结合之后,根本不可能再分开,所以我的心里不可能再装下另一个人。况且你知道吗,我的哨兵,他在非洲做维和任务的时候,被当地恐怖分子囚禁住了……他本来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回来找我的。   结果他因为被囚禁,硬生生拖长了一个月……一个月啊,他平时和我分开两个月就必须要回来让我缓解他的情绪,降低狂躁发作的可能性。结果,他在那个地方撑到最后一周的时候发了狂躁,并且被录下了录像,放到了网上作为恐怖分子招揽成员的宣传片的一部分。   他最后是发狂躁,精神力枯竭而死的。”   方幼真的眼泪已经蜿蜒流下,他却仍然坚持笑着叙述:“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在他最后一次出任务前,我还跟他大吵了一架。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已经忘了,但是我们却吵得差点摔东西,他最后忍着没碰我,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就走了。   我怎么会知道在我得到他被国旗披着的遗物之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竟然是以大吵一架为结束?最后我却连他的尸首都没能看上一眼。我和他在一起七年,所以我跟自己讲,我一定要撑够七年,证明给他看我自己一个也可以,没有他在旁边照顾我,我自己也可以……可是七年真的太久了。无论是有他还是没他,都太久太久了。”   “……项瑛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方幼真叹道,“在雇保姆的之后,我就明确跟他讲过,他也明白。前面两三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后面我就察觉到他有点……但是他一直都没有说,做事也很利落,也没有逾矩的地方,我只能不问。”   陈攸灯沉默了。方幼真看到他那低落的小样儿,笑着又摸摸他的头:“干嘛?又不是你自己的哨兵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替你难受。”   “有什么好难受的?我现在唯一的挂念就是,再过一年,就可以去见他了。”方幼真叹道。“我这个是命,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我就不会后悔。倒是你……”   陈攸灯抬起头。   方幼真无奈地看着他,道:“既然你还小,未来就还有很多可能性,你也应该去接触别的人和事,尝试一下接纳他们。这不是你的命,你不用像我一样,死守着自己那点命。”   陈攸灯僵硬了一下,复又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崽子,还在你爷爷我面前装蒜。”方幼真佯装要揍他,陈攸灯赶紧上前把他的手脚塞回被子里:“被子快盖好吧,别动来动去又着凉了。”   方幼真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第二十一章 发脾气和没眼力   凛冬过后,潮湿的回南天到了,栀海市人民都笼罩在衣服不干的巨大阴影中。   陈攸灯每天傍晚收衣服的时候摸着似乎干了又好像有那么点湿意的校服,心里都是崩溃的。他们班的向导们已经组织过好几次集体校外洗衣,学校外面洗衣店的老板娘一看到他们就咧嘴笑得不行。大概回南天还这么高兴的就只有经营洗衣店的老板了吧。   天气湿,隋芥就很应景地给陈攸灯买薏米红豆粥。说起来,从隋芥开始坚持时不时给陈攸灯买点什么进补开始,他的恋爱对象经常有吃醋或者不满的(虽然隋芥也只会嘴上哄哄,并不会真的理睬),但是霍天仪似乎从来没对隋芥的行为作出什么异议,对陈攸灯也是一如既往的友好。   当然背地里怎么想陈攸灯是不知道了,目前霍天仪对陈攸灯还是普通同学那样子,在走廊上见到还会笑着点点头打招呼。   ——————   新学期开始之后,隋芥他们班的文娱委员要出国读书了,班里没了个文娱委员。   说起来也是隋芥倒霉,他周六那天下午逃自习出去跟霍天仪逛酒吧,理论上来讲未成年是进不了酒吧的,但是霍天仪似乎在那个酒吧有熟人,他们很顺利地就进去了。   霍天仪这样的人,隋芥是第一次接触。他的确非常好看,并且永远对人都是笑的模样。他一笑,隋芥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将自己的笑容当作遮掩物,把一些脏污藏在了遮掩物的后面。   就算面对着隋芥,霍天仪也是一直笑着的,嗔怪也嗔怪得娇媚惹人怜,让隋芥比起喜爱,更多感觉到的是新鲜感。   总之,那天他们俩在酒吧里热热闹闹地玩了一场,回去之后隋芥打开酒吧里没信号的手机,发现自己在班群里被@了好几次。   班长:请同学们将自己投的人(@林凯 @孙一毛 @隋芥 @辛亦轮 @居薇薇)发在群里,十分钟后我统计票数   班长:那么现在经众人投票,最终决定@隋芥成为新任九班文娱委员。   班长:请@隋芥讲一下上任感言。   隋芥:???   怎么回事?出去一个下午变成文娱委员了?   隋芥去找班长理论,班长云淡风轻:“没办法啊,谁叫你今天下午逃了自习。班里又没人愿意当,刚好有五个人今天下午逃课呢,随机投票投到你票数最高,也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   隋芥怒而咆哮:“怎么就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了!不愿意看到能投到我?!”   气归气,然而已成定局,隋芥也没有办法,就当为班级献身了。话说回来他从小到大还没当过班干部呢,小学初中老师都觉得他挺吊儿郎当的,办事不靠谱,从来不让他当班干部。隋芥小学的时候积极举手想当班长来着,后来发现能不能当都是老师决定的。   好吧,文娱委员就文娱委员吧,隋芥也认了,但是接着班长又告诉他:“你要同时兼任组织委员一职。”   “组织委员又是干嘛的?”   “就是组织同学们的课外活动什么的。”班长快速地说道,显然是不打算给隋芥插嘴的机会,“恰好,最近有个让你熟悉这个职务的机会。五月份不是劳动节吗?我就想着组织一次班级活动,联络感情,放松一下心情什么的。”   隋芥看着班长一个矮矮小小的女孩子,饶是有再多怒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能无可奈何道:“行吧。”谁叫他隋芥绅士呢,班长一个女孩子,也挺难做的。   反正都是出去玩,隋芥就顺便问了霍天仪有没有空。   霍天仪答应了,隋芥接着就想到了陈攸灯,陈攸灯个书呆子整天待在教室里学习,该学成傻子了吧?顺便问问他。   结果,隋芥一问陈攸灯,那厮竟然犹豫了一下,说:“我劳动节有约,你们玩吧?”   哟,陈攸灯个成天自己死学的人居然有约?隋芥心里瞬间就被好奇心占满了,他问:“谁啊?我认识吗?”   陈攸灯这次干脆闭口不说话了,隋芥看他这样子,像是有那么点什么……   他差点跳起来:“靠!不会是那谁吧?!”   陈攸灯:“谁啊?”   隋芥:“你别告诉我是陈墨!”原谅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陈墨。   陈攸灯不看他了,低头抠着手指道:“嗯。”   火山爆发了。   隋芥急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合着他以前跟陈攸灯说过的话陈攸灯都忘了:“陈墨不适合你!你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   陈攸灯似乎对隋芥的反应早有准备,皱眉道:“我没跟他谈恋爱,再说你又不是我爸,管那么宽干什么。”   隋芥怒道:“我是你兄弟!”   “兄弟就能管我和谁交往了?”陈攸灯满脸荒谬地看着他,“我有管过您和谁谈恋爱吗?”   “陈!攸!灯!”隋芥感觉怒气快要从头顶爆炸了,这个陈墨,这个陈墨!他当初就不应该和陈墨混熟的!他还邀请陈墨和他们一起去旅游!合着都是邀请狼进羊圈呢?!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过去给准备邀请陈墨共赴旅途的自己狠狠扇一耳光。   陈攸灯似乎对这场谈话很不耐,看他在那跳脚也无动于衷:“先这样吧,我还有一大堆卷子没写,晚上再跟你聊。”   “你给我站着!”隋芥一把拉住他,“你劳动节敢跟陈墨出去,我就……”   陈攸灯疲惫地吐了口气。“隋芥,你给我听好。首先,你不是我爸,你不用管我跟谁来往,只要那个人没犯法;其次,你只是我朋友,你还有个男朋友,你不觉得你老是管我这些事,对霍天仪不太尊重吗?”   隋芥愣了一下,陈攸灯赶紧补上:“而且我可不想为了安抚你的狂躁昏在教室门口。”   从导二班回去之后,隋芥的心情一直都很差。   他的心情差到他们班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隋芥臭着脸进教室,像要把椅子坐烂似的一屁股坐在上面,从抽屉里掏出课本,“嘭”一声砸在桌面上。   如此将“生气”二字诠释到极致,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一时之间没人敢去找隋芥说话。隋芥在班里一向都是个爽朗而大方的形象,谁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   平时爱吵吵嚷嚷的八哥也不说话了,只安静地停滞在隋芥的课桌旁边。刚才绒皮皮都没来得及跟它玩,就被灯灯扯回去了,隋芥又这么生气,它都不敢再发出丁点儿声音,唯恐把隋芥惹恼了。   一旁的班长瑟瑟发抖,她很想过去提醒隋芥等一下班会课上去说一下活动计划,但是她怕现在过去会被隋芥拍扁。   幸好,到了班会课的时候隋芥自己上去了,虽然脸色依然跟吃了屎似的。   “现在,我来说一下下个月一号假期期间班里组织的活动流程。按照大家的意见,我们中午在尚广集合,去鸿宾楼吃中午饭,下午看电影加自由活动,晚上在因纽森林唱K。之前在班群里讨论的时候,没有人请假,所以这次全员参与,关于活动安排有问题的,等一下私下来找我。”   全班都静默地听着,突然后排举起了一只手。   “不好意思,我假期有事,不去了。”   隋芥眯起了眼睛,假装听不见,转身下讲台。   手的主人却并不罢休,用更大的声音道:“隋芥,我假期有事,不去了。”   隋芥没有看他,只重复道:“之前在班里讨论的时候,没有人请假,所以这次全员参与。”   “不好意思,讨论的时候我在打工,所以没有看到讨论。”那声音道,那是他们班一个叫张境征的男生,个子和隋芥差不多高,但是据隋芥所知,他很抠门,以前初中的时候就不爱参加班级活动,地震捐款的时候只捐五块钱。   本来隋芥对张境征和他之前做过的事情是没有感觉的,他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甚至暗暗在心里鄙视了一下那个讲八卦的人,别人捐多少钱关你屁事?   结果今天,张境征这个没眼色的就撞枪口上了。   隋芥心里硬憋着一股怒气,低沉着嗓子道:“你打完工到现在几天都没看一眼手机?不好意思,人员已经定了,位子也订好了,要么你就去,要么你就吃这个亏,钱我是不会退给你的。”   这当然是个瞎话,班里几十个人,订的肯定是包厢,少张境征一个不少好么。   结果张境征这个不长眼的,沉默了一会,突然语出惊人:“你是不是失恋了?”   “失你妈,闭嘴!”隋芥忍不住了,想要冲到张境征面前跟他理论,结果他刚一暴起,周围好几个哨兵赶紧把他拉住。   “隋芥,算了算了……”   “哎,一点小事,都是兄弟,没必要没必要……”   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慰他,另一边张境征还淡定地挑了挑眉,复又坐下了,然后才说:“请你今晚把钱退给我。”   隋芥跟个刚跟别人比完一回合的拳击手似的,被众人围着回到座位上坐好,又是捏背又是擦汗,有个平时玩得好的哥们问:“兄弟,干嘛这么躁?是不是跟弟妹吵架了?”   他们指的自然是霍天仪,然而隋芥脑海里闪过陈攸灯倔强的表情,感觉头更痛了。   怕不是弟妹,是像弟妹一样难搞的兄弟。   头痛加气急攻心,隋芥晚上睡觉的时候睁眼睁到凌晨五点,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他暗搓搓做了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进度30%! 我的存稿快没了_(:°з」∠)_ 第二十二章 虎鲸的双重冲击   回南天踏着沉重湿粘的脚步而来,被四月春风一吹,便又点着干爽轻快的脚步而去了。   五月临近,自从那次在教室门口争论后,隋芥竟然没有再跟陈攸灯说过这个问题,陈攸灯大感意外的同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谁知道隋芥个神经病会不会哪天突然去陈墨班里找他把他揍一顿?   陈攸灯没跟陈墨说过这件事,而在四月份下旬过后,陈墨因为第一性征觉醒,被调去了哨兵班。   后来见到陈墨的时候陈攸灯就能感觉到他和陈墨的相容度了,竟然高达百分之八十三。   陈攸灯心里微微吃了一惊,面上却也没露,他相信陈墨也感觉到了,但是陈墨似乎也不打算这么快说出来。   他们俩趁着周日吃午饭的时间,去外面的小店里聊天。劳动节人多,他们就一边聊天一边谈劳动节的行程。   学校外面的食肆,学生们都是去惯了的,周日学校不提供中午饭,这些食肆就是他们打牙祭的好地方。他们俩去的那家餐厅也算是为学生所熟知的著名老店了,做的绿豆糖水陈攸灯特别爱喝,他经常躲过门卫的火眼金睛,将糖水打包回学校。   陈墨去点餐,拿了两杯冰巧克力回来,放在桌上。   陈攸灯看着那杯自己面前的大大的一杯冰巧克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安安心心吃自己的饭。   “最近有两部比较火的电影,你想看哪个?”   “嗯……”陈攸灯看了看,两部都是那种特效大片,他兴致缺缺,“你挑吧,我都可以。”   陈墨自己挑好了电影,选了座位,两个人就去哪儿吃饭讨论了一番,陈墨笑道:“你这个人,有那么随便吗,我看你对着隋芥的时候挺挑剔的?有什么爱吃不爱吃的,尽管说就是了。”   “嗯……”陈攸灯还没回答,餐厅那小推拉门被推开,说曹操曹操到,隋芥带着霍天仪走进了餐厅里。   隋芥刚进门,就看到了陈攸灯和陈墨坐在角落。   陈攸灯感觉到陈墨的身体微微紧绷了。   隋芥对着陈墨狠狠皱了一下眉,似乎是顾及到陈攸灯,什么都没说就转头去点餐了。霍天仪看到他们俩,倒是惊讶地抬抬眉,道:“嗨。”   陈攸灯:“嗨。”   霍天仪好像知道隋芥会生气似的,特意挑了个离他们很远的座位。倒也相安无事。   陈攸灯和陈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陈墨是一个很温和的人,陈攸灯可以感觉到他在努力体贴自己,他在感到感激的同时却感觉更加不自在了,只想赶紧把饭吃完回去睡一觉。   这时,服务员给他们这桌上了一碗绿豆糖水。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点。”陈墨疑惑地叫住了转身欲走的服务员,“是不是送错了?”   “十五号桌,没错啊。”服务员看了看单子,转身走了。   陈攸灯看着那碗让人食欲满满的绿豆糖水,下意识地看向隋芥的方向,正好看到隋芥正看着他们这桌,用一种得意洋洋又欠揍的口吻说道:“有些人毛都没长齐就学别人约会,哎哟,拜托先弄清楚对象爱吃什么行不行,给养生的人点一大杯巧克力是怎么回事唷。”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搞得陈攸灯很尴尬,他回头看陈墨,陈墨倒是没有什么难堪的反应,温和地反问陈攸灯:“以后你不爱吃什么,亲自告诉我,好吗?”   陈攸灯怕他不答应,陈墨的处境会更难做,唯有点点头道:“好的。”   另一边隋芥脸都绿了。   霍天仪淡定地吃自己的海鲜芝士焗饭。   陈墨笑了,陈攸灯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吃完中午饭之后陈攸灯想飞速回去睡午觉,陈墨问他要不要去操场散散步,他摇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我有点困,嗯……下次吧。今天谢谢你陪我吃饭。”   陈墨抬手摸摸他的头,陈攸灯僵直了身子,努力忍住往旁边躲的欲望。他实在是很少跟人这样亲密接触。   “慢慢来,我相信我们以后可以消除隔阂的。”   “嗯。”陈攸灯也由衷地应道。相处久了,应该就不会像现在那么不自在了吧?   毕竟方幼真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他不能只有隋芥一个好朋友。   ——————   放假前一天的最后一节自习,所有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陈攸灯盯着纸面上的最后一道数学大题,脑子里嗡嗡直响。他,高一,终于,要单独和除了隋芥以外的人出去玩了。   陈攸灯向来不会主动和别人建立关系,因此虽然和班里很多人都相处融洽,却没有什么知心好友。如果要在班里绕一圈,问“陈攸灯是什么样的人”——得到最多的回答大概就是“有礼貌、乐于助人,很安静”。因此,虽然会参加班级聚会,但是陈攸灯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单独出去玩过,当然除了隋芥,也没有人邀请过他。   这个认知让陈攸灯很紧张,他不断地想着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又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明天的安排。   傍晚他和隋芥一起坐公交车回家,隋芥一杯奶绿他一杯芝麻糊吸着,隋芥居然破天荒地问他:“明天下午我们班聚会完了,我去你家找你写作业好吗?”   天知道上一次他们俩一起写作业都初中的事了,在学校里的时候都是在班里上自习,陈攸灯大为新鲜,但是想到和陈墨的约不知道要到几点,便道:“后天吧,明天我不知道要到几点。”   隋芥竟然也没有反驳,只轻描淡写地问他:“好吧,你们俩明天要去哪呢?”   栀海市能逛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块商业区,陈攸灯说:“尚广吧。”   隋芥:“嗯嗯,有什么行程打算啊?”   陈攸灯随口道:“先去碧华吃午饭……”接着他便防备起来,问道:“关你什么事?”   隋芥蔫了。   陈攸灯:“你们班明天不是也要聚会吗?既然聚会就好好玩啊,理我去哪干嘛。”   隋芥:“随便问问嘛……”   陈攸灯:“我也随便答完了,闭嘴。”   隋芥:“……”   隔天还不是劳动节,但是全中国劳动人民都沉浸在放假喜悦中,陈攸灯早上九点出门,堵到中午才到尚广,下车的时候都没脾气了。早上从小区出来,他也没看到隋芥,不知道是已经去了还是还没起床。   尚广是在栀海老城区和新城区连接处建起来的一块商业区,白天人流繁杂。陈攸灯到碧华门口的时候,接到了陈墨的电话,说他已经在里面坐着了,让陈攸灯直接进去。这让陈攸灯大松一口气,他看见门口等位那里一长串的队伍就发怵。   这次陈墨不再给陈攸灯点港奶、巧克力一类的东西了,这让他大为宽慰,也自在了很多。   绒皮皮小海獭也在慢慢习惯和陈墨的海象玩,八哥最近跟那只白白的布偶猫打得火热,哼!它和阿笠(海象的名字)也玩得可开心了!   饭后他们俩在餐厅里坐着,等电影开场。说了一会儿学校的话题之后他们俩就静默下来,赶紧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正在玩耍的绒皮皮和阿笠。   “它们相处得还挺融洽的。”陈墨笑道。   “是啊。”陈攸灯附和。   接着他们就看到阿笠试图将拿着小石子在自己身上敲敲打打的绒皮皮叼到身前时,绒皮皮以为阿笠要咬它,凄厉地呜嘤了一声,赶紧游走了。   陈攸灯:“……”绒皮皮,在八哥嘴里的时候胆子倒是不小啊?   “绒皮皮很怕生的。”陈攸灯努力为绒皮皮找回颜面,安慰阿笠道,“它能跟你玩都说明它跟你很熟了。”   绒皮皮配合地点点毛茸茸的脑袋,上去抱住阿笠的头。   电影讲的是外星异形侵占地球,引爆纽约的故事,陈攸灯从小到大看的特效片里十有八||九都是纽约遭殃,闭着眼都能把它的剧情给猜出来,偏生陈墨看得非常专注,陈攸灯也只好强迫自己看下去。后来实在是眼皮打架,便强硬地拉过绒皮皮的毛掌来揉捏以抵消睡意,过了一会儿却还是睡了过去……   陈攸灯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都没意识到自己睡着了,睁开眼时放映厅里白炽灯都已经开了,吓得他以为自己在陈墨面前暴露了他对电影没兴趣的事实,结果就听到头顶一声熟悉的怒吼:“操||你妈,拂脏东西脸能凑那么近?”   陈攸灯一抬头,隋芥正扯着陈墨的衣领高高地举起拳头,还没落下去是因为他那边还有好几个哨兵和高大的普通人拉着。   “隋芥你怎么回事儿,冷静点!”   “兄弟你等会……”   那一瞬间,陈攸灯都傻了,脑袋里有无数疑问纷纷冒出:隋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在干什么傻事?   “隋芥!”陈攸灯声音一出来,众人才发现他已经醒了,隋芥怒气冲冲地将陈墨的衣领子往下一扯,狠狠地推开他。   同为哨兵,而且还是已经觉醒的哨兵,陈墨自然没有落下风,他原地站定了,开始冷静地整理自己被隋芥扯开的衣领。   隋芥瞪了陈墨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衣冠禽兽……”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攸灯皱眉问道。   隋芥对他的疑问不答,反而指向陈墨,暴怒道:“陈攸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跟这家伙出来玩,不要跟他凑在一起!你知道刚刚他想干什么吗?”   陈墨&众人:“……”   哨兵A:“哎,老隋,大家都看得见呢,人家离那么几十厘米远帮忙挑头上的爆米花碎……”   哨兵B:“就是,你也别太强词夺理……”   隋芥脸红了红,却仍然梗着脖子道:“几十厘米远?头一探不就他妈可以够到了吗?我跟你说,陈墨,你能骗那些傻子,你骗不了我,你就是对陈攸灯有非分之想……”   陈墨点点头,坦然道:“对啊,我承认。”   隋芥看起来怒气快要冲破天灵盖了,陈攸灯觉得如果他现在拿排爆竹凑到隋芥身边,他能立马跟爆竹一块爆炸。   他不懂为什么隋芥要这么生气。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自己游走花丛的同时,因为一个连恋爱都没试过的人尝试和其他人来往就急得跳脚?难道是因为他以前都跟隋芥一起,隋芥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跟随者,没有了他心理不平衡?   那边隋芥还在求陈攸灯的关注:“灯灯,你看陈墨说的什么话?他都承认了!”   “……是啊,我知道。”陈攸灯说。   “你知道?”隋芥石化了。   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陈攸灯很不愿意将自己的私事大声说出来,退场的人有不少都已经将怪异的目光投向他们,打扫放映厅的的工作人员都快要进来了。他只能含糊道:“你别管了。”   隋芥着急地问:“你答应了?”   陈攸灯不想当着陈墨的面说没有,这样陈墨会很难堪,但是他更不可能说有。   如果不是在这里让隋芥入睡很麻烦,他都想入侵隋芥的精神空间催眠让他睡一觉了,嘴皮子张张合合巴拉巴拉地问问问,跟脑子离家出走了似的。   陈攸灯只能含糊地说:“别问了。”   下一秒,隋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冲向陈墨,周围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狠狠往陈墨腹部揍了一拳。   陈攸灯吓得赶紧站起来拦在他们俩中间,陈墨硬生生吃了一拳只闷哼了一声,隋芥被反应过来的众人拉着,像疯狗一样悲愤道:“陈墨!!我跟你没完!!!”   “你有没有伤着?”陈攸灯担心地问陈墨,陈墨虽然脸色难看,但仍然摇了摇头,让陈攸灯安心不少。   他转过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指着隋芥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有病?!”   隋芥双眼赤红,发型凌乱的模样让陈攸灯想到了在银庄那天晚上他发狂躁的样子,幸而他似乎还能说话。   隋芥像条一连跑了几公里的老狗似的呼哧呼哧喘了会气,看着陈攸灯母鸡护鸡崽似的站在陈墨身前的样子,虽然他比陈墨还矮了半个头。   半晌,他哀求道:“……灯灯,我跟霍天仪分手,你不要跟陈墨在一起,行吗?”   全场静默。   哨兵们大惊。   陈攸灯甚觉荒谬,他差点被隋芥这一句给逗笑了。   “我跟陈墨干嘛,跟你和霍天仪有关系吗?”陈攸灯真心实意地问道,“隋芥,你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只会围着你转,所以觉得我以后一辈子都得围着你转?正如你说的,我是你的兄弟,我不是你的小卫星,我去尝试结交更多的人,你不是应该为我感到欣慰吗?你把霍天仪当什么了,要我拿他来等价交换?”   他是真的感觉心灰意冷,为什么隋芥明明口口声声说他是兄弟,是好朋友,却总要干涉他这些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隋芥着急道,他想上去解释,陈攸灯去交朋友怎么会不好呢,他最怕就是看到陈攸灯一天到晚自己一个人待着了,但是他跟陈墨明明不只是交朋友啊。   可是陈攸灯已经不想听了,无论是过去隋芥的狂躁,还是今天他无端揍陈墨一拳,大概都是出于他自私自利的无理取闹。   “我不知道你今天是刚好跟我们看同一场电影还是跟过来,你最好不要是后者。”陈攸灯努力抑制着怒气,冷静道,“我以后要干什么,不用征得你同意,我也不想再解决你的狂躁,有事情去找你自己的向导。当然我们还是兄弟,但是你最好不要再干涉我的事情。”   说完他便感觉胸中一股轻盈,狠狠出了一股恶气,跟旁边沉默着观战已久的陈墨道:“走吧,我们接下来要去主题馆对吗?”   他们俩走了。   隋芥班里的男生们不明觉厉,刚开始是隋芥趁班里人在鸿宾楼吃得甚欢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种电影票,他还点名几个兄弟跟他一起去看另一出电影,据他所说他晕针,而本来预定全班一起看的那部电影是讲急诊科故事的。   于是他们几个就一起去看了另一出纽约爆破电影,隋芥还在看电影的时候就老是千年老龟似的伸长脖子往另一排看,结果电影刚一放完,他们就听隋芥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往那排座位冲过去了。   其中一个主角他们也认识,不就是隋芥那长得挺好看的向导哥们么,隋芥天天给他买东西喝,宠得比恋爱对象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是隋芥一直没跟他谈过,他们都以为那是隋芥的小情儿呢。   他们吃瓜群众般看完了一场戏,心中万般疑问唏嘘都打算回去跟隋芥问个清楚。   另外俩主角都走了,他们推推隋芥,道:“老隋,人走了,咱们也走吧。”   隋芥垂着头,没动。   他们想这事儿对老隋打击真挺大的,便打算一人扶一边把这失意人扶回去,结果一上手,就感觉隋芥身体在微微发抖,晶莹的泪珠沿高挺的鼻梁而下滴落在影院的地毯上。   隋芥哭了。 作者有话说: 推荐意大利钢琴家Ludovico Einaudi的曲子… 大家双十一有没有买东西呀,本穷人除了卫生巾啥都没买哈哈哈 另外,那个……求收藏和海星留言【星星眼对指指】 第二十三章 隋芥倒霉日   隋芥这一哭,哭得像长江三峡泄洪。   哨兵C:“我操,怎么回事?老隋,老隋?”   哨兵B:“别叫了,我怎么觉得这他妈叫不醒呢。”   哨兵C:“那怎么办?”   哨兵A:“先弄出去吧。”   几个哨兵把隋芥硬生生拖到外面的走廊上。本来隋芥一个挺帅气的高个子哨兵,趴在某个男生身上哭得泪流满面,这场景实在是匪夷所思,不少人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哨兵们:“……”   哨兵A:“怎么办啊?”   其他人:“这不是你叫我们搬出来的吗!”   他们只好扶着隋芥走出影院,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隋芥哭得一抽一抽的,俊俏的脸蛋上全是泪水,眼眶通红,嘴里还在句不成句地说:“不要我了……”   “兄弟,你说什么?”B弯下身子仔细倾听。   “灯灯……不、不要我了……”   哨兵们围着中间哭得“梨花带雨”的隋芥,纷纷抱臂沉思。   “弟妹叫什么?”   “霍天仪吧。”   正一头雾水说着,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霍天仪从影院里跑出来,看到坐在椅子上哭得伤心的隋芥,惊讶得双眼都微微睁大了。   “哎呀,弟妹,你来得正好,”几个哨兵如释重负,一窝蜂地朝霍天仪涌过去,七嘴八舌地开始阐述事情经过。   霍天仪听他们说完,好笑地看着隋芥,过去捅了捅他的肩膀:“醒了没?”   隋芥抽抽鼻子,看向霍天仪,辨认出不是陈攸灯之后,便又把视线移开。   霍天仪简直要笑出声了,他何尝见过隋芥现在这样跟丧家犬似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行吗?回去再去找陈攸灯说清楚行不行?”   隋芥小孩似的闷闷道:“你不懂。”说完站起来。   几个兄弟担忧地看着他站起,刚才隋芥哭得都走不动路了,现在哭完倒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他病殃殃地往前走去,也没管其他人,霍天仪也没有跟上他,只是远远地走在后面。   八哥也跟隋芥一样情绪低落,只低低地在隋芥脚边跟着,并不像平时那样游上游下。   皮皮不要它了!皮皮要和那只丑陋的海象一起玩TAT   八哥也非常难过。   看隋芥那惨样,兄弟们不但心里浮起了怜惜之情,更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假期后必须从隋芥嘴里挖出八卦来!   哭成那个丢人样子,情绪也提不起来,隋芥就自己坐公车先回家去了。霍天仪留在了尚广,隋芥也没有心情理他,反正霍天仪本来就是个自己也能玩得很开心的人。   隋芥坐了两个小时公交车回到家里,本来想着直奔母亲温暖的怀抱而去,向她哭诉陈攸灯之冷酷绝情,结果家里没人,冰箱上贴着魏冉莺写的纸条:“儿子!我和你爸这两天去沽门区泡温泉,你自己搞定饭菜,有事就去找缅缅叔,啊!-妈妈。”   隋芥一看,更是悲从中来。   被挚友和双亲同时抛弃的滋味实在是苦,隋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到浴室去洗了把脸,回房间往床上一扑。   隋芥一觉睡到晚上七点,起来之后觉得胃都饿得一抽一抽的疼,眼睛也痛得厉害,往镜子里一看,惊恐地发现自己那俊秀的双眼皮都被水肿撑没了。   郁闷地从冰箱里拿了个鸡蛋出来煮熟敷上,隋芥一边控制不住地回想陈攸灯电影院里坚毅的表情,一边又觉得眼睛里隐隐有再冒水的趋势。   今天在电影院一哭,在兄弟们面前也别想做人了,他隋芥以后在众人心里可能就要变成怨妇形象。   陈攸灯他怎么能这么绝情?自己都为他而猛男落泪了,他竟然还能毅然决然地携奸夫拂袖而去?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吧?隋芥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陈攸灯回头了,买绿豆糖水讨好也没用,揭开陈墨丑恶的真面目也没用,好像反而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隋芥掏出手机来,打给了霍天仪。   霍天仪那边很安静,隋芥问他:“在哪儿呢?”   霍天仪道:“电影院里。”   隋芥觉得奇怪,他不是早就从电影院里出来了么?怎么又去了电影院?但是他也没多想,只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分手吧。”   霍天仪一点都不奇怪,只道:“行。”   隋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愧疚,便又道了个歉:“对不起。”   “这有什么,这段时间我也挺开心的。”霍天仪悠闲地道,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你终于决定好了?”   “决定什么?”   “……挂了。”   隋芥莫名其妙地看着忙音的电话,霍天仪在说决定什么?   天色暗下来了,隋芥在房间里颓丧地坐了一会儿,饿过头的胃再次开始新一轮||攻势,他又感觉饿了。他不想做饭,也不会做饭,但是他也不想去陈攸灯家。   他,堂堂隋芥!陈攸灯不要他就不要他了呗,反正他隋芥还有大把大把的好兄弟,一天找一个玩,能玩到毕业,陈攸灯又算什么东西!   隋芥恶狠狠地想着,努力忽视心里那股酸楚,想了想,方幼真还在医院里,去探望探望他好了。   于是隋芥买了饭,坐车到医院去找方幼真。   方幼真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隋芥之前和陈攸灯去探望他的时候,十次里有五次他都在睡觉。   ……怎么又想到陈攸灯了!闭脑!   隋芥坐电梯上了住院部里方幼真的楼层,进房里之后看到方幼真竟然醒着,精神奕奕地看着电视。   “哟,稀客呀!”方幼真讽道。隋芥把自己打包的饭放在他病床的小桌上,问他:“项瑛呢?”   “抽烟去了,陈攸灯呢?”   说到陈攸灯,隋芥心里就泛起一股委屈,他今天真的太倒霉了,不想想起的人五次三番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他脑子里,不就是被陈攸灯抛弃了吗,至于吗?他决定以后把这天设为“隋芥倒霉日”。   既然方幼真问道了,隋芥便跟倒垃圾似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数说出,本来他心里就不太舒服,要他再回忆一遍事情经过简直就是折磨。好不容易忍着心酸全部说完了,抬头一看,方幼真竟然在笑!   “你笑个屁?!”隋芥悲愤道。   “哈哈哈哈哈……隋芥,你也有今天?!”   隋芥真的觉得世界灰暗极了,一个两个的,今天都像磕了药一样,连方幼真都不安慰他,他就是泥地里那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   方幼真笑了半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隋芥那边跟被实体黑雾笼罩了似的,才稍微收敛,一边擦眼角的泪水一边说:“隋芥,你就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   “这还用说吗?陈攸灯那个死……”隋芥想说“死人”,但是要咒骂也不太舍得,只能改口道:“陈攸灯那个瞎了眼的,他竟然要跟陈墨那个衣冠禽兽谈恋爱,我能不着急吗?他那样的,陈墨还不是一口一个?”   方幼真想说“你是不是把你那位同学过度妖魔化了”,但最后还是忍忍没说,只问:“那如果……陈攸灯跟其他可靠踏实的哨兵谈恋爱,你总能放心了吧?”   “我靠,那也不行啊,他还没成年好不好?”   方幼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说他初中就阅人无数,只从善如流地拉低了底线:“行,那他毕业之后找个可靠踏实的哨兵,那你总能放心了吧?”   隋芥下意识就要说“不行”,但是他觉得方幼真说得没毛病,陈攸灯成年了,找个踏踏实实的对他好的哨兵,那有什么问题?   理智告诉他没毛病,但感情上隋芥就是不能接受,他单是随便想象一下陈攸灯跟另一个哨兵在一起和和美美的样子,就感觉心脏快要爆炸了,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放心!”   方幼真真是恨不得拿一阳指戳开隋芥的脑壳,看他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这家伙不是谈了好几百次恋爱了吗?合着那感受都拿去喂狗了?   “隋芥,你真的活该被陈攸灯骂。”方幼真瘫回床上,伸手从床头拿了一串葡萄剥着吃。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方幼真也懒得替隋芥解惑了,陈攸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隋芥了,他就替陈攸灯出一份力吧,再让隋芥难受一阵子。 作者有话说: 我的笔记本电池鼓包了,我现在每次打字都战战兢兢怕它会突然爆炸…明天打算拿去数码店看看,最近都不敢码字惹QQ 奉劝各位不要买小米的笔记本啊!!我恨雷军!(←随意迁怒 上一章的留言好多哦,我爱你们(‘;ω;´) 第二十四章 你完了兄弟   劳动节假期过去之后,又开学了。   隋芥三天都没见着陈攸灯。   如果隋芥硬是要上陈攸灯家去找,那也不是找不着,但是——那死姓陈的,不是要跟他绝交么!隋芥从来不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朋友一大堆,需要去讨好一个小小向导陈攸灯?说出去他都嫌丢人。   其实陈攸灯那时候根本没提要跟隋芥绝交,只是隋芥自己单方面扭曲陈攸灯的话而已。   隋芥下定决心不找就不找,结果上学前一天就开始抑郁,想陈攸灯想的。   去上学的话,天天吃饭堂,总能偶遇那么一两次吧……那就不算是他主动找了,那校道上见到的,大家都不想的嘛,他隋芥还嫌碍眼呢。   隋芥还算冷静地盘算着。   结果他没想到,能见不着,就真能见不着。   陈攸灯中午不下楼吃午饭,除非晚上回宿舍睡觉,否则平时没事根本没可能下楼去。隋芥又不是傻逼,平时也不会故意上顶楼,这么一来,快一个星期过去了,隋芥真的就连陈攸灯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过。   这天中午隋芥趴在桌上,觉得自己真的要就此长眠过去了。好啊,陈攸灯,好样的!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来找找我?   想到陈攸灯在没和他见面的一个星期里,和陈墨的感情肯定在飞速升温,隋芥心里一酸,眼角又差点掉下泪来,没良心的陈攸灯!帮他买小米粥芝麻糊买了三年,因为一个臭男人竟然就不要自己了,白宠他三年,兄弟情都喂猪了。他以为小爷做这事特别乐意?还不是他陈攸灯难伺候吗!平时笑脸都不给一个,就给他拿吃的的时候嘴角稍微吝啬地弯那么一下下,跟自己欠了他几百万似的,他还不是想他多笑笑?   隋芥心里委屈至极,像是有股酸水在肚子里荡漾。   一个男生经过,他跟隋芥一样在田径队里,对隋芥这一周像泄气气球似的样子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出于关心,他还是问了句:“老隋!放学训练来个小比赛怎么样?看你颓得。”   “不了,没兴趣。”隋芥闷闷地道。   这个男生也是那天陪隋芥去看电影吃了个大瓜的哨兵之一,本来盘算着开学之后来逼问隋芥一二,结果看隋芥这个样子,是个瞎子都知道不该多问,只能自己在心里脑补一出N角恋的复杂虐心大戏,拍拍他肩膀道:“兄弟,珍重。”   隋芥眼皮掀都不掀一下。   因为消极训练,傍晚隋芥被他们的教练明哥臭骂了一顿:“你要是不想训练就退出田径队!以为拿过几个奖就特别厉害了?今天的垫子你一个人拿回去!”   训练垫多是多,对隋芥来说倒也不是问题,就是在陈墨面前挨骂很丢份儿,隋芥心不在焉地捧着比自己头还高一米的训练垫回器材室去。   “嘭”地把山一般高的垫子堆到器材室角落,隋芥走出器材室,他们学校的器材室就在操场旁边,隋芥往操场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了陈攸灯在那边等自己。   隋芥浑身血液瞬间都沸腾了,苍天啊,他可一个多星期都没见过陈攸灯了!陈攸灯好像瘦了点,头发好像也长了一点,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长得似乎比之前又水灵了点。   他加快脚步走过去,眼看着离陈攸灯还有五十米左右的时候,旁边传来脆生生的一声喊:“隋芥!”   隋芥一回头,是个挺好看的妹子,小跑着冲他而来,手里拿着一瓶水。   “给你。”妹子把水递给他。   “噢,谢谢。”隋芥急着往陈攸灯那边去,此时此刻他就像狗见到肉骨头似的,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看也没看那妹子就要往前走,被她一把拉住了衣摆。   隋芥回过头,那妹子欲语还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隋芥的火急火燎的眼神催促下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快说!”隋芥脑子里只剩“快去”两个字了,如果不是秉持着风度,差点就要甩开妹子的手而去。   “我……我喜欢……”妹子嗫嚅半天,终于咬咬牙,满脸通红地挤出最后一个字:“……你!”   她一抬头,发现隋芥的身形停滞了。   她顺着隋芥的目光看过去,看到那边一堆哨兵,好像还有个向导,有个哨兵正在跟他说说笑笑,然后哨兵收拾好了自己的水壶钉鞋,两个人贴得很近地往这边走来。   隋芥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攸灯和陈墨,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陈攸灯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他就是在自作多情。   这一次,隋芥感觉心脏都隐隐痛了起来,他努力压制住把陈墨撕成碎片的欲望,脖颈上青筋暴起,双拳紧紧握住,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隋芥……你,你还好吗……”妹子有点害怕,松开了扯着他衣摆的手。   隋芥毫无所觉,他眼里只剩下那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陈墨说着说着话,凑过去替陈攸灯整了整衣领。   “隋芥……”妹子担忧地看着他,隋芥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浑身都紧绷着,呼吸越来越重,像狂躁前兆一般。   陈攸灯终于看到了隋芥,他远远地下意识停下了脚步,陈墨在旁边也沉默着不动了。   隋芥脑子已经不清晰了,他赤红着眼,抬腿往两个人的方向而去,他已经蓄势待发,如果陈墨要和他搏斗,那好啊,正合他的意……   这时,他感觉脑中突然一阵清凉,被愤怒灼烧的脑子里被灌进一股清流,抚慰了他的怒火,那股清流还继续努力想要往更深处进发,被他下意识挡在了外面。   这就够了。   隋芥恢复了意识,旁边还有女孩子的声音担忧地问:“没事吧?我也是第一次安抚哨兵,如果你没事了你就眨眨眼……”   隋芥眨了眨眼,跟姑娘道谢之后就赶紧去搜寻两个人的身影,但是已经找不到了。   他心中一股刀割般的痛,陈攸灯是真的不管他了。   “那个,隋芥……”   隋芥低头,那个女生还在期待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看陈墨和陈攸灯吗?   “非常不般配,在一起肯定会被家暴天打雷劈!”隋芥恶狠狠地道。   女生的脸“唰”一下白了,隋芥竟然是这样的人?   “嗯……刚刚的事情,请你就忘记吧!”女生害怕地模糊说了句,转身飞速逃走了。   忘记什么?隋芥皱着眉看她远去的背影。她逃什么,他很可怕吗?   还不是因为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问这种让人生气的问题!   ——————   易帆劳动节假后跟着篮球队去外省比赛,捧了个冠军回来,得瑟地拿去给隋芥看。   易帆到隋芥班里,没找着人,喜气洋洋地问班里的人:“隋芥呢?”   班里同学往角落努了努嘴:“喏。”   易帆吓一跳,他刚开始没看仔细,还以为那是被人扔在桌上的一块烂抹布,原来是隋芥趴在桌上的脑袋。   “干嘛,昨晚没睡好?”易帆兴冲冲地过去猛地拍了一下隋芥的后脑勺,一屁股坐在他前面的座位上,“嘭”地把那沉甸甸的奖杯往隋芥桌上一掼:“看看!高校联赛冠军!”   隋芥死气沉沉地抬起脸来,只往奖杯上扫了一眼,复又趴下来不动了。   易帆这才感觉到不对:“兄弟,怎么回事啊?失恋了?”接着又自言自语,“不对啊,平时分手也没见你这比样。”   “滚。”隋芥有气无力道。   易帆把脸凑过去,“哎,怎么回事,跟兄弟讲讲?”   隋芥沉默了半天,突然哀嚎起来:“陈攸灯!他他妈的不要我了——”   ……   听完隋芥(极其具有夸张色彩的、极度丑化陈墨的)诉苦之后,易帆眯起了眼睛,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他上下打量着隋芥,道:“就是因为陈攸灯不理你这事,你愁了一个多星期?”   “愁个屁的愁,我可高兴了。”隋芥顶着一张“老子想要立马跳黄河”的脸道。   易帆睿智地抚摸自己虚拟的长胡子:“隋芥,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总得有这么一天。”   “什么玩意?”   “我吧,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也不跟你糊弄了。一路看过来,你跟陈攸灯也是坎坷……”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们俩对视的时候眼里都是爱吗?”   静默。   易帆抬头看隋芥,隋芥一脸吃了大蒜的表情。   “爱,什么爱?兄弟爱?”隋芥几乎要仰天大笑,“我们俩那是兄弟情深!我看你那时候跟女孩子约会还订隔开的座位我就知道了,你自己恋爱都不懂,还知道‘眼里都是爱’!?”   易帆反问他:“不是爱,你对他那么好?”   “兄弟,看在你的确真的没有谈过恋爱的分上我告诉你,”隋芥懒洋洋地道,“你要看哪些是爱,你看看我过往和其他小可爱谈恋爱是怎么谈的就行了。”   这次轮到易帆几乎仰天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爱?你个渣男他妈的,被别人甩了都没试过难过一个小时以上,你真的‘爱’他们?”   隋芥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虽然他的男女朋友大概都能组成一个排了,但是每次分手,他都不会怎么伤心,或许失落一个小时,就又生龙活虎起来了。大概那时候他想的是,反正好看有趣的向导那么多,分了这个还有下一个,每一个新世界都是新奇美丽的。   而且他还那么年轻,或许在爸妈眼里都还是小孩呢,真的就懂爱了吗?隋芥看过那些因为“爱”哭得要生要死的,他想想就瘆人,他才不要丢人丢到那个份上。   隋芥好像已经忘了之前在影院里哭天抢地的事情了。   易帆乘胜追击:“你们俩不是还订过娃娃亲吗,我以前可是吃过醋的,你对陈攸灯这么好,怎么不对兄弟我也好点?”   “去去去,你个五大三粗的哨兵我对你好干嘛?”隋芥嫌弃道,“娃娃亲那些都是我们爸妈胡诌的,陈攸灯那么细皮嫩肉的,又是我唯一一个向导兄弟,我不宠着谁宠?”   “所以你对他没非分之想?”   “我跟你说,易帆,你再说我就要揍你了啊……”   “别别别,先冷静,”易帆制止了隋芥欲站起的势头,安抚道,“你稍微想象一下,想象一下。如果现在你可以抱着陈攸灯,亲亲他,摸摸他的小手……”   “我操,你……”   “想象一下,想象一下!如果是兄弟,那不恶心死你了?你试试想象和我亲亲抱抱……呕不行,你别想……”   “去你妈的,我才不想跟你亲亲抱抱。”隋芥道。接着他便闭上眼,随便想象了一下。也不是很难,如果陈攸灯就站在他面前,他可以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陈攸灯开口想要辩解的时候他就低头吻上那开合的小嘴,伸手去揽住那细腰。   刚开始似乎很难,但是一旦展开了想象,一切就显得异常简单。隋芥知道陈攸灯的嘴唇微薄,但生气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微微撅起,这样就会露出他那颗圆圆小小的唇珠,特别可爱。虽然没有像隋芥那样每天训练,但是陈攸灯偶尔会去慢跑,隋芥以前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看到过他的腰,还上手摸过,那种细韧而且有力的惊喜手感一直在他脑海里流连不去。   隋芥惊悚地睁开眼,“我靠!”   易帆“腾”地站起来,越过桌子看向隋芥的下身,然后戏谑地道:“兄弟,你完了。” 作者有话说: 去数码店把电池拆了!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隋芥的苦闷纠结生活从此开始(←不是 第二十五章 开朗的人和降维的鲸   “你变开朗了。”   陈攸灯回过头来,胡美玲正对着自己微笑。   绒皮皮很喜欢胡美玲的红毛小狐狸,不能和八哥玩的时候,他经常和这只叫巫巫的小狐狸玩,用短短的毛掌握住小狐狸的尾巴羡慕地摩挲,大概是希望自己也拥有这样一条又粗又长的毛尾巴。   劳动节假期过后,陈攸灯早上就再也没有收到过隋芥时不时给他买了送来的吃食,隋芥本人也没有再来班里找过霍天仪。陈攸灯不是喜欢问别人问题的人,所以他只是自己猜测,隋芥他们两个可能分手了。   霍天仪似乎没有因为分手而产生什么消极情绪,他依然每天都笑盈盈的,还时不时过来找陈攸灯一起吃晚饭,他们俩关系反而比之前更熟络了。   陈攸灯生活中没有了隋芥这个巨大的阻碍物,这个星期他和班里的向导,尤其是同桌胡美玲的接触变得频繁起来。陈攸灯一开始认识胡美玲的时候,以为她就是一个挺文静的小姑娘,写的随笔也屡屡被他们班那刁钻的语文老师赏析,不时就拿出来在班里念诵。   结果有一天班里进了老鼠,吃了不少同学抽屉里的零食,其他向导包括不少男生都吓得尖叫的时候,她非常淡定地伸出闪电般的一脚,直接把老鼠尾巴踩住,拿起来扔到了楼下。   伴随着凄厉的“吱——”声,陈攸灯心里默默为那只老鼠默哀。   他还见过胡美玲替她的好朋友挡脚踏两只船却想要再续前缘的男朋友,那个只有一米五五的女生微笑着问那个高大的哨兵:“闻过一次就知道是屎的东西,给你也不会闻第二次吧?”   把那男生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胡美玲和陈攸灯在读书这件事上有话题可说,慢慢地比之前也熟络得多了。   “以前你都不怎么讲话,我以为你很害羞。”   “嗯……只是没有必要说废话而已。”陈攸灯道,想到了某个一天到晚叭叭叭不停地动嘴皮子说废话的人。   胡美玲微笑着看着他。突然她问道:“以前那个总是来给你送东西吃的男生是谁?”   “哦,那个啊……他叫隋芥,是我爸爸的好朋友的儿子。”   胡美玲托着腮,微微眯起眼看着她。她不算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但是她的五官组合起来就让陈攸灯感觉很舒服,看多了就觉得越看越好看。   “怎么了?”但是此刻被这么看着,陈攸灯却有点不自在。   “没什么。”胡美玲若无其事道。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道:“今天早上胡林说第几题要写在本子上来着?”   胡林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全称叫张胡林。陈攸灯记忆力很好,平时许多没记得记作业的人不问课代表都问他,但是陈攸灯这时卡壳了。   对啊,第几题来着?   “呃……第六题?”陈攸灯犹豫道。   胡美玲更加神秘莫测地笑开了,过了一会她才道:“今天胡林没布置写在本子上的作业。”   陈攸灯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胡美玲就是故意耍他。   胡美玲自己笑了一会儿,问他:“你最近上课经常发呆你知道吗?”   “有吗?”陈攸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啊,有一次密斯张问你问题,你那时候正看着本子发呆,密斯张以为你在认真研究,最后去问别的同学了。”   “啊?!”陈攸灯大惊,他完全没有印象英语老师提问过他而他没有意识到,“那怎么办,我要跟她说明一下才行。”   这下胡美玲真的哈哈大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道:“我骗你的,老师没提问你!”   陈攸灯:“……”   陈攸灯:“我觉得并不是那么好玩……”   胡美玲笑得肚子都痛了,差点滚到椅子下去,陈攸灯还是第一次看她笑成这个样子。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笑够了,一边揉肚子一边擦自己笑出来的眼泪:“你真的还挺好骗的。”   陈攸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隋芥某次生日自己为他打掩护那次。   “虽然你继续发呆的话,成绩下滑,对我是没什么影响的,”胡美玲收拾好心情,恢复回淡然的样子道,“但是既然我是你的同桌,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提醒一下你,如果觉得有什么事情应该做的话,还是做了它比较好。”   陈攸灯沉默了一会儿,冲她笑道:“谢谢。”   胡美玲也冲他微微笑了笑,扭过头集中精力对付刚发下来的文综作业。   有什么事情应该做吗?   隋芥要和他绝交,他也控制不了啊。   陈攸灯有点无奈地想道。   ——————   下学期开始学生自主选体育课,隋芥选了足球。   这节课有一点不好就是一下雨就扑街,特别是立夏之后,暴雨连续倾盆而下的日子里,隋芥就只能望操场而兴叹。   今天也是,雨点敲击在窗户上嘎啦嘎啦地直响,足球课又停课了,那些在室内上课的学生都哭丧着脸去上课,已经好几天没运动的隋芥却只能纳闷地待在教室里。   教室里人不多,只有十个左右也是选了室外课的学生,看着外面似乎很清凉的雨景,待在已经开了空调的静谧室内写作业。   唉,出去外面发泄精力多好啊,隋芥正愁精力没地方使呢,对他来说无论是短跑长跑都是一种放松身体的享受,并且能让他每天晚上睡得特别香。结果最近这鬼天气暴雨一直下,训练也只能在室内训,体育课也没得上,隋芥已经好几天睁着充血的眼睛到一点才睡着了。   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自从易帆那个杀千刀的硬是要他想象某些画面之后,现在他一闭眼,就很容易想到某个人……   我靠,打住,这是在教室!隋芥惊悚地停止自己的幻想,作为泄愤拍了八哥一下。   八哥气得很,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绒皮皮和灯灯了,心情已经低落到极点,隋芥还虐待他!   它唧唧唧地叫起来,八米长的身子猛地一甩,尾巴正中隋芥。   “滚!”隋芥怒道。   外面雨声陡然大了起来,隋芥看向窗外,对面的高二教学楼都已经看不清了,外面一片模糊的雨景,一阵强风吹过,雨丝都被吹成了打斜的。   唉,哪儿都去不了,还是乖乖待着吧。   说实在的,隋芥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动了欲||念,这个意识虽然加深了他想见陈攸灯的欲望,却也让他更加不敢去找陈攸灯了。如果他对陈攸灯的感觉就像对之前所有他的男女朋友一样只是玩玩,喜欢陈攸灯身上吸引他的部位,那他宁可永远不对陈攸灯说出这件事,因为讲出来的话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虽然有好感,但是如果一直都不去管它,好感应该就会慢慢消磨,到时候他再去找陈攸灯,最多痛哭流涕一顿求他原谅,到时候就又能做兄弟了吧。   这么一想,隋芥就好受多了,甚至开始自以为是地觉得这件事挺正常,哨兵被向导吸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说不定是因为陈攸灯跟他匹配度高于恰好五十,所以才让他一时有了那么一点感觉。   青春期嘛,青春期,有的人青春期还梦到过老师呢,还是七班那个教导主任,隋芥听说过这事之后真是为那位兄弟默哀,不知道那之后他早上过得好不好。   就在这时,隋芥听到一阵隔着关上的教室门都能听到的、遥远的尖叫声。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班的人——而且还像是从顶楼传出来的。   隋芥他们班里的人当即都冲出去看热闹了,隋芥也出去,几个人纷纷在走廊上伸出头往上看,从上面看下去只能看到几个咧着嘴眼中闪烁着奇怪光芒的人头,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顶楼的尖叫声还在持续,其中女生们的女高音和男生们的男中音交杂在一起,此时隋芥作为一个哨兵的卓越听力就发挥了作用,他还听见有老师过去维持秩序:“同学们不要慌,这条虎鲸应该是楼下某个哨兵没看好跑上来的,降维化的精神体对人没有威胁……”   虎鲸?   隋芥脸都吓白了,赶紧在四周搜寻自己的精神体,这才意识到八哥不在身边。   我去!!!那条傻逼虎鲸!!!   ——————   陈攸灯对于眼前的混乱非常无力。   那时他们班正在上自习,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见偶尔的翻书声和沙沙写字声,间或夹杂一两声低低的咳嗽,衬托着外面啪嗒啪嗒的雨声,别提多惬意了。   结果突然,教室门被撞开了,坐在角落的一个男向导立刻高声尖叫起来。   全班同学往他那一看,瞬间吓得四散溃逃。   一只身形巨大的虎鲸被降维了,并且正在挤进这间教室里,它的身体已经钻进了四米长,而后面似乎还有长长的尾部。   陈攸灯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八哥。   八哥见到了灯灯,简直要潸然泪下,发出了千徊婉转、极尽委屈的一声鲸叫,更加努力地往教室里钻。   向导们都挤到教室前面去了,还有不少打开前门往外逃,班主任闻声上楼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剩得不多了,这时虎鲸喜悦地冲向他游来的绒皮皮张开了大口表示兴奋,于是剩下的几个向导也尖叫着往外跑去。   “嘭”的一声,后门被八哥一甩尾合上了,前门也被最后一个逃走的学生关上。   其实理智上,学生们知道正常精神体不伤害人类,但是八哥实在太大了,陆地上的食肉动物最大也就身长四五米,八哥将近八米的巨大身长实在是把人吓得够呛,情感上学生们看到这样的动物还能怎样?跑呗。   教室里只剩下陈攸灯、绒皮皮和正在不停地蹭着陈攸灯脸颊的八哥。   八哥的身长把教室前后占满了,艰难地动着求陈攸灯摸摸,可憋死它了,终于见到人怎么也要摸个够本。   陈攸灯摸着八哥的吻部,问它:“你为什么降维化了?隋芥呢?”   “嘤嘤嘤嘤!”我怎么知道他怎么回事,为了打我把我降维了!   八哥就像被爸爸打了之后向妈妈撒娇求公道的小孩一样,委屈巴巴地哼唧。   绒皮皮也很久没见过八哥了,非常高兴地游过去趴在八哥身上。   陈攸灯看着眼前两只精神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隋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放着八哥就这样过来了?!   他往走廊上看,发现他们班里的向导都把鼻子和脸贴在窗上,观察教室里陈攸灯有没有危险。现在他们都反应过来这只精神体是谁的了,某人在年级里又有名气精神体又那么显眼,认不出来才怪。   班主任跑到楼下广播室去了,开始紧急通知:“高一九班隋芥同学,高一九班隋芥同学,请你立刻上五楼领回你的精神体……”   广播还没放完,门就被打开了,隋芥微喘着气站在门口,随即就把八哥提回了属于它的精神维度。   “过来!”隋芥气道。   隋芥冲上五楼的时候,看到导二班的学生都在外面,唯独看不到陈攸灯,教室前后门都关着,他不用看都知道那条蠢鱼就在里面。   陈攸灯他们班的向导都七嘴八舌地叫他快进去处理好情况,隋芥透过窗户往里看,向导班的教室比哨兵班和普通班的小多了,八哥就横贯在那只有八九米长的教室里,尾巴还憋屈地弯了个弯撇着,却非常快活地和陈攸灯以及绒皮皮在亲热。   靠……好羡慕啊。   隋芥酸溜溜地想。   羡慕归羡慕,傻逼鲸鱼扰乱了课堂秩序,而且学校里平时规定不让哨兵向导降维化自己的精神体,等一下他就该被年级主任请去喝茶了。   开了门将八哥提回高维度之后,隋芥都不好意思看陈攸灯,怎么回事,他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蹦极。   陈攸灯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两个人一个在室内,一个在门口,莫名地僵持着。   八哥不听隋芥的,它不想回去,在灯灯这里有得和绒皮皮一起玩,灯灯也对它很好,它干嘛要回去看隋芥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样子。   两个精神体就这样玩到一块去了,陈攸灯倚靠在讲台边上,也不看隋芥,只垂着眼看它们俩玩闹。隋芥在一边心痒痒地观察着陈攸灯,乌黑的头发小小的脸蛋,黑亮的瞳眸细密的睫毛,尖尖的鼻端薄薄的唇,当然还有那颗小唇珠,啊,陈攸灯怎么能变得这么好看!   “……你什么时候把它领回去?”陈攸灯突然出声,打断了隋芥的遐想。   隋芥回过神来,赤红着脖子和脸,假装严肃地冲八哥道:“你再不跟我回去,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收回去一天都别想出来?”   隋芥快要到第一性发育期了,要把自己的精神体收进精神空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八哥人身自由被威胁,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去了,还和绒皮皮蹭了蹭,又把绒皮皮含进嘴里舔了一会儿才吐出来告别。   绒皮皮在高维度不会被弄湿,也只高高兴兴地和八哥告了别。   八哥游回隋芥身边,隋芥脸色几番变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豁出去问陈攸灯:“……你,你今晚有空吗?”   陈攸灯愣了愣,似乎没想到隋芥还会跟他说话,他不看隋芥,只道:“……没有吧,作业挺多的。”   “那,一起吃个晚饭?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隋芥立刻眼巴巴地补上。   陈攸灯更加不看隋芥了,他道:“今晚和陈墨去外面买炸鸡排吃。”   “炸鸡排?”隋芥听到陈墨的名字都快免疫了,毕竟心里都已经被这名字伤了几百遍了么。他努力笑道:“不是,你以前不爱吃这种东西啊,不是很热气容易上火么。”   其实陈攸灯自己的确不怎么爱吃炸物,从小到大他吃炸物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既然很久没有吃,陈墨又约了他,他就想着吃吃看,顺便到外面去透透气。   “改变一下口味试试而已。”陈攸灯模糊道。   隋芥要哭了,他以为自己的心都已经千疮百孔了,没想到陈攸灯随便一句话还能在他心上再划上血淋淋的一刀。   改变口味是什么意思?!就是在暗喻陈攸灯不要他隋芥了,他真的要和陈墨那个挨千刀的在一起啊!!!   隋芥失神落魄地走了,走的时候或许都没意识到,他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作者有话说: 八哥:难得叫我滚一次,还不得好好利用利用?! 第二十六章 分别和醉酒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陈攸灯回过神来,他手里那油腻的芝心鸡排只吃了两口。   经此一役,陈攸灯更加确信,他跟炸物真的处不来。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旁边那家中式糕点店买两个红枣泥糕回来吃。   他把装鸡排的油腻袋子扎起口来,悄悄放到背后,寻思着如何不经意地将它扔到路过的垃圾桶里。   “我刚刚说,田径队过一周就要去外省比赛了,所以你接下来一周都看不见我了。”陈墨还在说。   “要去一周吗?”陈攸灯问。   “是啊。”   这么说,隋芥应该也要去一周了,陈攸灯想。   “……或者草莓。”   “啊?”陈攸灯再次回过神来,陈墨无奈地看着他。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老是在走神?”   “……是吗?”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人这么说了,陈攸灯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抱歉,最近睡得不好。你刚刚说什么?”他试图挽救。   陈墨叹了口气,突然摸了摸他的头。陈攸灯现在对陈墨的碰触没有躲开,他已经不那么排斥了。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喜欢的。”陈墨说。他的眼睛看向陈攸灯放在背后抓着鸡排包装袋的手。   陈攸灯有点羞愧,辨驳道:“我想试试。”   “那试完了,感觉怎么样?”陈墨说着,伸过手去将他背后的炸鸡袋子拿了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   “如果你吃不习惯的话,我们回去吧。”   陈攸灯对陈墨怀有愧疚之情,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跟他道了好几次歉。   陈墨说:“没事,起码能让你心里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那天在电影院里,你大概担心的也不是我,是隋芥吧?”   陈攸灯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否认道:“我不……”   陈墨阻止了他下面的话:“我知道我知道,出于人道主义,你当然会担心我受伤;但是比起担心我受伤,你更担心的是隋芥要负责任吧?”   陈攸灯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不安地道:“对不起。”   陈墨苦笑着摇摇头,又补充道:“我在里面起码还担当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是……”陈攸灯想说不是这样的,陈墨含笑看了他一眼,道:“好啦,不用安慰我了。也不要一直否定你自己。”   陈攸灯愣了愣。   进入校园,陈墨走进了一楼的哨兵班,陈攸灯去饭堂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他们两个就在教学楼前往相反方向的地方分别了。   ——————   一周后,田径队果然到外省去参加比赛了。   陈攸灯是通过陈墨的短信知道的。   自从陈墨说过“你清楚你想要什么”之后,他们俩的来往依旧,不过陈墨再也没有提过要和陈攸灯再进一步之类的暗示,陈攸灯也松了口气,和他的来往变得更加顺畅起来,几乎就是普通的比较好的朋友了。   据陈墨所说,他们田径队周三离校,下周三回来。栀海市一中的体育向来不错,这次学校就是奔着拿奖杯去参加比赛的,所以除了参加一个高校联赛之外,还有一个华南赛区的比赛要参加,于是就要花一个星期。   陈攸灯说好,陈攸灯正常上课。   隋芥在跑到他们的教室去收回八哥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所以陈攸灯周一到周三都没有见到他。   周三放学之后他和霍天仪去吃晚饭,霍天仪提起这件事,他才想起隋芥他们飞机应该已经落地了。   反正隋芥参加的比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陈攸灯早就习以为常。   这边陈攸灯平平静静上课,那边隋芥怀着满腔莫名其妙的念想上飞机。   不得不说,栀海市一中的确是有钱,每每带队出去比赛都是坐飞机——在其他学校的田径队苦逼地在哐啷哐啷摇晃的火车厢里难以入眠的时候,他们学校老早就到了当地的宾馆里安顿好,并且出去闲逛调整心态了。   他们校长就曾经放出过豪言:“代表一中争光的学生,无论去到哪里,我们都要保证他们拥有最佳的状态!”   这次他们去的是邻省的省会,当地的居民区晚上有很多夜市和大排档。   田径队一伙大小伙子第一次来就被这热闹的夜生活迷住了,若不是教练严厉嘱咐比赛前千万不能吃夜市上的东西,他们早就上街扫荡去了。   宾馆里也没有什么消遣,隋芥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划到和陈攸灯的聊天界面,最近一次聊天还是快一个月之前,陈攸灯跟他说劳动节假期人多,建议他早点起床。   那时候隋芥都没回复他,大概是忘了吧,后来就一直放到现在。   隋芥看着那个对话框很久,才打了句:“好,你也早点起。”   然后又把字都一个个删光了,神经病吗一个月之后才回复,网络延迟一个月?   他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拉起被子蒙住头。   ——————   星期天,陈攸灯到医院去探望方幼真。   方幼真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很难得地把兔子叫了出来,陈攸灯把兔子放在两条大腿之间,轻轻摸它的后背。   兔子慢慢变成了一个毛兔饼。   方幼真把隋芥找他哭诉的事情告诉了陈攸灯,问他:“你怎么看?”   “有什么怎么看?”陈攸灯哭笑不得,“他不就是觉得少了个小弟很难过吗?而且还是天天见的。”   “嗯哼,我觉得不是。”方幼真托腮道。   陈攸灯垂眼摸小牙。   过了一会他还是忍不住说:“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也在慢慢习惯了吧。那天八哥降维化跑到我们班去了,把我们班的向导吓得够呛。可是隋芥也只是过来把八哥收回去而已,之后也没有再来找我了。”   方幼真恍然大悟,正欲说点什么,看陈攸灯的表情,又换了个问题:“皮皮呢?”   “还是原来那样跟八哥玩呗,可能因为很久没见吧,还是挺高兴的。”   方幼真“扑哧”笑了出来,在他看来陈攸灯和隋芥真的是两个小傻子。   “陈攸灯,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和我的哨兵是怎么知道我们喜欢对方的?”   “匹配度吗?”   “匹配度五十以上就属于合适匹配度,你每天都能遇到和你匹配度五十以上的哨兵,你怎么知道哪个是你喜欢的?”   陈攸灯只好说:“那我不知道了。”   方幼真怜悯地看着他:“当初我的小牙第一次遇到他的猎豹,面对比它大那么多的食肉动物,小牙第一反应是跑过去蹭人家的小腿。   他的猎豹呢,在小牙蹭自己的时候就低头去替它舔毛了。   陈攸灯,两个人是不是互相喜欢,是可以通过精神体看出来的。你小时候学的生理课本知识,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陈攸灯想起来了,他喃喃道:“‘哨兵和向导的精神体可以反映出主人的潜意识’……”   “没错。”方幼真爱怜道,“小傻子,隋芥的八哥离开主人这么远去你的教室找你、你的绒皮皮每一次见到八哥都那么高兴、甚至能钻到八哥的嘴巴里去……你还不懂这是为什么吗?”   ——————   在方幼真那里待了三个小时后,陈攸灯坐公交回学校。   奥数小组正在进行最后的参赛学生筛选,陈攸灯最近疯狂地刷奥数题,胡美玲和霍天仪都不怎么敢打扰他了,甚至非常体贴地替他带午饭,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他们。   陈攸灯从心底庆幸有这些迫在眉睫让他不得不付出全身心来应对的事物,这样他就没有空闲来想别的东西了。   晚修放学之后,陈攸灯还会在教室里待半个小时,直到十点半,他才会收拾东西离开教室,回宿舍洗漱睡觉。   十点半之后,教室里滞留的人已经不多,都是要整理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的课代表、和陈攸灯一样要认真学习的学霸。   陈攸灯下了楼,往宿舍走。他们宿舍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连路灯都没有的小路,一开始是同学们贪图便利踩踏草坪,取近路回宿舍,后来那块地方被越踩越秃,校方便直接安排人在那里铺了条石板小路,隐蔽在茂密的树丛之间,不起眼,却是每个晚归或者迟到的同学每天必须光顾的地方。   小路有点长,陈攸灯有点害怕,便从包里掏出手机打算当手电筒用,开了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现在也没空管未接来电,陈攸灯迅速通过了小路,回到宿舍里飞快地洗漱好上完厕所,刚爬上床,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上面的来电人分明写着“隋芥”,陈攸灯头疼无比,不怎么想理睬它,但是宿舍里还有六个人呢,一直响也吵着人家,只好按了拒接。   隋芥像个远程狗皮膏药,不依不饶,挂完立刻又打了过来。   陈攸灯再次拒接。   如此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宿舍里另外几个向导都察觉出端倪来,问他:“要不要听一下?说不定是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最多就是隋大爷犯病了呗。陈攸灯无可奈何,在下一次隋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总算是接了。   下一秒,隋芥的大得连宿舍里其他人都能听见的哭嚎便传了过来:“灯灯呜呜呜……”   陈攸灯闭了闭眼,叫自己要耐心。   然后他尽量温和地问隋芥:“怎么了?”   深夜十点四十三分,隋芥站在中国某省的省会某街头,像拿着命根子一样紧紧握着手机,看着夜宵街点起的璀璨灯火,看着眼前飞速驶过的车辆,哭得凄切无比。   左右两边各一个队友搀扶着,活脱脱一个失恋现场,看到的路人无不为之动容,纷纷用眼角吃瓜。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陈攸灯捏捏眉心。   宿舍里几个向导刚刚还在讲班里的八卦,现在却安静如鸡,陈攸灯怀疑他们都竖起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只好下床,到楼梯口去。   幸好现在正值初夏,栀海这个城市十二个月里几乎有十个月温度都高于二十,陈攸灯一边用毛巾擦半干的头发,一边迎着从窗口吹进来的凉爽夜风,听隋芥在那边哭。   虽然隋芥在外似乎永远是个爱笑的爽朗大方的形象,但是陈攸灯知道他其实感情丰富得很,以前每届都有的毕业典礼,稍微煽情点他就能哭成狗,班会放那个什么“变形计”啦,什么“邹越的演讲”啦,隋芥在班里能看到眼眶都憋成赤红。   偏偏事后还要说什么“都是故意催泪的,我根本不吃那一套”。   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隋芥还能这么频繁地哭。   “你要陈墨……你要陈墨,你不要我……”隋芥还在哭诉,像个三岁小孩。   “等等……隋芥,你喝酒了?”   那边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打了个酒嗝,继续道:“没喝……”   陈攸灯无语了。十六岁就跑去喝酒,大概是去路边摊撸串的时候买的,反正路边摊的老板也不会要求出示身份证。   “你把手机给一下你旁边的人吧。”陈攸灯道。   隋芥不听,哇啦哇啦乱叫,“我不要挂!我要跟你问清楚!陈墨那家伙除了个性温柔点,到底还有啥好的……小爷我不比他高?不比他帅?他跑步每次都在我后边……”   “我不喜欢陈墨,我们俩已经说开了,”陈攸灯再次捏捏眉心,“你先等会,把手机给旁边的人,等一下我再跟你说,我不会挂的。”   其实说起来,陈攸灯根本就不算和陈墨说开了,是陈墨自己好像看出了什么决定自己放弃的。“起码能让你心里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他当时这样说。   可是自己真的清楚了吗?陈攸灯很怀疑,他这几天一直都没空去思考陈墨说的话,但是他记得今天白天他去探望方幼真的时候,方幼真说的话。   隋芥听到陈攸灯说不喜欢陈墨,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道:“好,你等会……”   然后手机里一阵卡拉卡拉,另一个更稳重的声音道:“喂?”   陈攸灯拜托了他把隋芥扶回房间之后帮忙擦擦身子,给他点水喝,不要开空调,盖点被子以防着凉。   隋芥醉成这个样子,大概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只能由陈攸灯代劳帮忙拜托一下了。   “肯定的肯定的,我是他室友,安顿不好他我也睡不着。”那个哨兵笑道,“今天我们高校联赛,隋芥的110米跨栏得了冠军,另外几个兄弟也得了几个奖,教练就准许咱们出来逛了。咱们在烧烤摊撸串,又要了几打啤酒,谁知道隋芥这家伙只闷头喝酒,结果就喝醉了。”   面对着陌生人,陈攸灯也不能指责说他带着隋芥喝酒不好啥的,只能道:“那就拜托你了,谢谢啊。”   “没事没事。”室友道。背景音里隋芥憋不住了,又开始叽里呱啦叫:“手机给我,手机给我……”   室友好像也很无奈,哄小孩似的说“好好好,给你给你”,然后手机回到了隋芥这边,隋芥拉着长音道:“灯灯——”   “我靠,看路看路!”背景音里有人道。   陈攸灯对隋芥的烦躁里掺杂了担忧的成分,他怕隋芥因为和他打电话被车撞死了,冉冉阿姨会骂死他:“你看着点路。”   隋芥充耳不闻,搀扶他的两个哨兵非常心累,幸而他没有让八哥降维,否则真的要制造大骚乱了。   “灯灯,我今天比赛,得了冠军,一、一等奖……”   “我知道,刚刚你室友告诉我了。”   “然后我、我得了奖,很开心的,可是为什么我心口堵得慌呢……”   陈攸灯叹了口气。   隋芥耳尖地听见了,念念叨叨:“你别叹气,啊,古人说,叹一叹,十年老……”   陈攸灯只能不说话了,隋芥表演单口相声,自己叨叨叨:“你看我现在,也跟霍天仪分手了,都快一个月了呢我都没找着新欢,你真是上天专门派来治我的……”   “一个月,哦哟,好厉害呀。”陈攸灯忍不住讽道,“最近行情不太好吧?还是大家都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呀?”   隋芥抽噎了几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是……我,我这一个月一闭上眼,就看到你的样子,你冲我笑怎么笑得这么好看呢,我就特别想抱抱你,想看你一直冲我笑……”   陈攸灯脸上讽刺的笑容凝固住了。   或许是因为此时夏风突然止息,被风吹拂着发出沙拉拉声响的林间树叶都停止了摇晃;也许是因为夜空中呜呜响着滑翔而过的飞机消失了,连夜星的眼睛都不再眨动,凝神俯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在这万籁俱寂中,陈攸灯唯独听见自己在胸腔中的心脏在鼓动,它仿佛被注入了无限的活力,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我……我……”隋芥又抽噎了一声,然后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异常清晰地哭道:   “我好想你。” 第二十七章 请求支援   早上隋芥顶着个鸡窝头,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发呆。   他的头疼得跟被斧子劈开了一样,但是仍然记得自己昨晚发酒疯,打电话给陈攸灯说了许多疯话。   他也记得陈攸灯安抚了他很久,最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和陈攸灯说着说着话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手机,早就没电了。   此时隋芥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完了。   说好的等好感慢慢消失做回兄弟呢?!一喝酒直接全都捅出来了?!隋芥记得昨晚自己好像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刚刚室友进来拿东西,看到他醒了都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隋芥问他:“你记不记得我昨晚说了什么?”   “哎哟哎哟,听不得听不得,我要是弟妹都被齁死了。”室友贱贱地道。   隋芥:“……”   完了,他昨晚到底具体说了些什么啊!   他不敢打电话给陈攸灯问,他怕陈攸灯会问他怎么回事,又怕以后没兄弟做。哪个兄弟没有了隋芥都会难过,但是陈攸灯如果没有了隋芥会哭死。   这种时候就需要启蒙老师易帆出场了,易帆个杀千刀的搞得隋芥对陈攸灯开了窍,隋芥就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让他陪自己烦。   说做就做,隋芥立刻给易帆打电话。   然而他忘了今天周一,易帆上着上着课听到手机震动差点没吓得心梗,赶紧按了拒接。   过了一会,隋芥发信息过来:你个杀千刀的,我恨你。   易帆:???   隋芥:谁叫我想象和灯灯亲亲摸摸的?谁?我昨晚喝醉了,打电话给陈攸灯,说了一堆不知道什么话,早上起来室友看我眼神都不对了。   易帆:哈哈哈哈哈   隋芥:哈什么?!你说我现在怎么办?   易帆:上啊兄弟   隋芥:上什么?你该不会叫我去跟陈攸灯表白吧?   隋芥:如果陈攸灯他妈的不喜欢我,那我们俩不就没兄弟做了?   隋芥:如果陈攸灯答应了我,咱们俩在一起了,以后分手怎么办?   易帆:分什么手   易帆:你怕你会甩了陈攸灯   易帆:如果你甩了陈攸灯,陈攸灯不要你了,那你还哭吗?   隋芥:我操,那我天天哭给你看,我能把栀海一中都给哭崩   易帆:……   易帆: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你甩了陈攸灯会把栀海一中哭崩,那你甩了他干嘛?   隋芥:[黑人惊讶.jpg]   易帆:你干嘛一直想着你们会分手?   隋芥:我以前那些仔那些女不都分手了?   易帆:……那你想不想分手?   隋芥:不想,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在说啥!   易帆:我靠,大哥,我在上班主任的课,已经顶着很大压力了,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易帆:你到底想干啥,喜欢还不出手,你他妈要守活寡啊   隋芥:我昨晚喝醉了。喝,醉,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跟陈攸灯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易帆:那你问问人家。   隋芥:……   易帆:你别想了,你就是喜欢上人家了。   隋芥:我靠!   易帆:谁因为陈攸灯和陈墨走得近每天跟死了似的?谁的虎鲸那么丢人自己跑去别人班里骚扰人?   隋芥:……   易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真的没见过你那么蠢的哨兵。我累了,我要认真学习了。   打完这句话之后,易帆就不再出声,隋芥疯狂敲打他,跟他说“你才他妈是我见过最蠢的哨兵”,都不见他回答,这家伙居然真的认真听课去了。   没有了听众,隋芥寂寞无比,划拉着手机,又点进了通讯录。   他死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要将手机盯出个洞来。   陈攸灯不像过往的其他向导们,隋芥对陈攸灯下不去手。一来,他怕陈攸灯对他就是兄弟的感情,看他抛弃自己抛弃得多决绝;二来,他也很怕自己如果和陈攸灯真的在一起了,到时候分开,这样隋芥真的会哭断长城,他想到陈攸灯要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他就嘴里发苦。   隋芥想来想去,打了个电话给方幼真。   几百公里以外,方幼真正在安然入睡,隋芥一个电话打来差点让他从此香消玉殒。   他怒气冲冲地接听了隋芥的电话:“给你十秒钟,如果你要说废话我就让项瑛过去揍你一顿。”   隋芥拉长声音道:“方幼真哥哥——”   方幼真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隋芥,杀人犯法的,我不想在监狱里度过人生最后一年!”   隋芥梗了梗,但此时也顾不得其它,赶紧将自己和陈攸灯在电影院(他自以为的)绝交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娓娓道来。   最后,他苦巴巴地道:“怎么办啊?”   方幼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他现在正在一个无知、蠢到极点的年轻哨兵的感情路上做举足轻重的指引,一切都要慎重考虑完再说。   方幼真问:“你想着陈攸灯勃||起了?”   隋芥脸红:“你用词怎么这么粗俗!”   方幼真翻白眼:“好吧,那起码说明陈攸灯对你有性吸引。”   隋芥:“啊,是吧……”   方幼真:“我再问你,如果陈攸灯跟别的哨兵好了,你觉得如何?”   隋芥想起之前他在方幼真病房里说的“放心”,现在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我会难过死的……我会发狂躁的。”他低声道,然后慢慢捏紧了拳头。   方幼真循循善诱:“那如果陈攸灯跟你在一起,如何?”   隋芥的心脏陡地剧烈跳动起来:“那我……”   方幼真乘胜追击:“如果陈攸灯跟你在一起又分开,那又如何?”   隋芥的心又猛地坠落了:“不行。”   方幼真打了个哈欠。   “你想和陈攸灯亲亲抱抱,你把它解释成哨兵和向导之前的吸引,那可以;但是隋芥,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只是因为陈攸灯的这副躯体而受到吸引吗?我知道你以前谈恋爱谈过很多次,那么你可以尽管把对你以前那些小情侣的感情和对陈攸灯的感情做对比,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发现点什么。”   隋芥:“我……”   方幼真好困,他不耐烦起来:“你给我打破你的思维定式!不要把陈攸灯当兄弟!烦死了你怎么这么蠢,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正视你心里那点心思?”   隋芥此刻正怀着一颗敏感少男心,被方幼真一吼,吓得抖了抖,哭唧唧地道:“我,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隋芥呆呆地坐着,他的脑子终于开始发挥属于虎鲸的灵活性。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现在正在思考的东西非常重要,如果他不好好考虑清楚,他或许会后悔一辈子。   就像有了个线头一样,隋芥顺着这个线头往下扯,就扯出了很多自己以前从未发掘过的东西。此时此刻,他心里慢慢开始有了清晰的认知。   陈攸灯是不一样的。   易帆和方幼真说得没错,就算他曾经有过那么多男女朋友,陈攸灯给他的感觉却是全新的。他就像站在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前一样,推开那沉重的扶手,里面全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充沛情感,难过伤心的、狂喜抑或者愤怒的,还有那些难以割舍的心动和喜欢,都是陈攸灯给予他的、独一无二的体验。 隋芥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一时又觉得满心欢喜,一时又觉得满心苦涩。   陈攸灯真的把他吃死了。小时候那个睁着大大的眼睛忐忑地叫他“老公仔”的小孩,兜兜转转最后居然还是走进了他的心里。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了以前一起去玩的时候拍的陈攸灯的照片,还有校运会的时候陈攸灯被他逼着戴上猫耳头箍,气鼓鼓地看着他的样子。   隋芥看着看着,整个人就开始晕晕乎乎,感觉脑袋里盛满了对这个人的怦然心动,脑浆都要变成粉红色的了。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陈攸灯这家伙怎么就长得这么符合他心意了呢,难得笑的时候就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他的世界,凶巴巴的样子也像猫儿一样可爱,跟肉垫在自己心上痒乎乎地踩似的。   他点开和陈攸灯的聊天界面,心脏砰砰乱跳,疯狂思考该说点什么。   过了一分钟,隋芥才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在聊天框里打了几个字:“昨晚睡得好吗?”   发出去之后,他就捧着手机在心里大叫,一通发泄之后,赤红着脸下楼去吃早餐了。   ——————   陈攸灯上课的时候手机关机,中午放学之后他开机,才看到隋芥发的短信。   一旁收拾东西准备吃饭顺便帮他打午饭的胡美玲探头过来看了他的屏幕一眼,道:“哇哦~什么意思啊?”   陈攸灯羞红了脸,迅速锁了屏幕道:“没事。”   胡美玲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突然说:“是不是那个之前老来找你的哨兵?上次他的精神体跑过来咱们班找你那个。”   “嗯……对啊。”   胡美玲“嗤嗤”笑,托着腮暧昧地问他:“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呀。”   陈攸灯脑子里嗡嗡响,不理她,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隋芥昨晚闹腾了很久,陈攸灯不得不在熄灯之后跟查寝的宿管跟打游击似的东躲西躲,幸好宿管只查一次寝,后来他就坐在楼梯上和隋芥打电话。   隋芥像个小孩一样,翻来覆去地控诉陈攸灯不要自己。   “我没有不要你。”陈攸灯已经说了一百次了,但是隋芥又提起,他只能继续说第一百零一次。   “那、那你怎么一直都不来找我呢……”   “是你不来找我。我跟你讲了,我们是兄弟,只是你以后不要干涉我的交友……”   “我没干涉你的交友……”隋芥委屈道,“你那是交友吗,你那是早恋。”   陈攸灯揪着自己睡裤上的毛球球。   隋芥已经喝醉了。第二天醒来,他可能就会把今晚的事情忘光光。   终于,陈攸灯道:“你也早恋啊。你谈恋爱谈了那么多次,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你难过吗……”隋芥醉醺醺地问道。   陈攸灯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今天喝醉了,所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记得吧……”   他沉默了一会,下定了决心,轻声道:   “是的,因为你经常谈恋爱而把我落下,我感到很难过。”   隋芥感觉到了陈攸灯声音里的低落情绪,似乎也跟着难过起来,一边抽噎一边说:“你怎么都不说呢……”   陈攸灯苦笑道:“我跟你说什么呀?说我不高兴,你别谈恋爱?我又不是有毛病。”   他一开始不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但是他也不是傻子。恰恰相反,在那么多人的帮助下,他只要想通了,那就不会再困惑。   隋芥道:“对不起呜呜呜……”   陈攸灯知道隋芥真的脑子不清醒了,只好道:“行了,以前我还以为你一个道歉多稀罕呢,原来随随便便就能冒出来一个。”   隋芥好像没听到陈攸灯的话,带着哭腔委屈地道:“那我以后不谈恋爱了,你别难过,你难过我也难过,看到你跟陈墨在一起我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到珠江里。”   陈攸灯“扑哧”地笑了出来,在空荡荡的楼道里特别响亮,他连忙掩住嘴,道:“你回到宾馆了吗?让室友给你擦擦身子,赶紧睡觉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隋芥:“灯灯,等等啊,等等啊……”   陈攸灯只好再次问他:“干嘛?”   隋芥:“你、你……你想不想我啊?”   陈攸灯:“……还好吧。”   这倒是真的,他们之前不才因为八哥暴走见过面么。   隋芥委屈得要滴出水来:“可是我想你想的不行……你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陈攸灯敷衍道,楼道里没有风很热,他开始出汗了,想回去享受寝室里凉爽的空调。   隋芥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连忙道:“灯灯,我也喜欢你。”   饶是知道隋芥是在说醉话,陈攸灯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说:“知道了,我现在在宿舍外面很热,我想回去睡觉了。”   隋芥:“哦,好的……那你好好睡,好好睡,不要失眠对精神不好,我会心疼。”   陈攸灯脸红得要滴血,他记得隋芥那边还有他的几个队员,只能像哄小孩一样好说歹说,终于让隋芥挂了电话。   后来他爬上床的时候,都快一点了。   ——————   隋芥从吃早饭开始就眼巴巴地看着手机,几分钟检查一次有没有新信息。就这么伸长脖子等到中午,才等到陈攸灯一句:“挺好的。”   饶是如此,隋芥也乐开了花,啪啪啪地打字:“我早上起来头可疼了,现在都还晕乎乎。”   这一等又等到了晚上,隋芥临睡前才收到陈攸灯的回复:“未成年不能喝酒。”   陈攸灯这是在关心他吗?是吧?隋芥抱着手机在单人床上左右滚,雀跃得像第一次谈恋爱一样,哦不,还不算呢,陈攸灯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个,隋芥突然冷静下来,陈攸灯还不知道他对他的感情呢,大概还固执地认为隋芥就是个控制狂。   隋芥有点发愁,经过陈墨的事儿之后,他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陈攸灯的一次冷落就够他受的,如果陈攸灯以后都不理他,他大概能哭到珠江涨潮。   隋芥冥思苦想,突然想起之前陈攸灯好像说过他不喜欢陈墨,那他是不是不喜欢男的?!   他心中警铃大作。 作者有话说: 回家真好! 大家周五快乐! 第二十八章 甜丝丝   隋芥深刻地记得小时候,陈攸灯眨着圆圆的眼睛,眼里满是崇拜和喜爱,屁颠屁颠地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他也深刻地记得那时候陈攸灯叫他“老公仔”,而他大声嚷嚷着“恶心”,把陈攸灯惹哭了。   春去秋来,那时候被他伤了心的小孩长成了现在这个清秀礼貌的少年,逢人就礼貌问好,朋友却始终那么少,他却仿佛并不以为意,并不强硬的外表下有一颗出人意料的坚韧的心。   隋芥叹出夹杂心酸和爱意的一口气。   陈攸灯小时候叫他老公仔,不一定就是喜欢他,就好像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自己兄弟,结果被陈攸灯吃得死死的一样。   返校那天早上,隋芥从充满情欲的美梦中醒来,虽然在梦里吃了一遍,却衬得现实更加凄惨无比。   换衣服的时候他又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在梦见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嘿嘿。   栀海一中还是那个栀海一中,一周前和一周后并没有什么变化,硬要说的话可能池塘里的鸭子生了几只鸭子幼崽,白花花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晚修第一节下课,隋芥鼓起勇气到顶楼去找陈攸灯。   他做足功课,先买一杯绿豆沙满足对手的胃,再适当地说一两句奉承的话(“前两天那月考又得前十了吧,哎哟我们灯灯真的特别厉害”),然后适时地提出大课间想问他学习问题。   有学习问题是真的,想套近乎增进感情也是真的。   陈攸灯答应了,本来就是件小事,况且也不用他下楼。   第二节晚修,隋芥隔五分钟就抬头看看教室的钟,猴急得像下课有钱捡似的。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小学的时候易帆去找林月悦那着急的样子,有点理解易帆的心理了。   不过陈攸灯怎么能跟林月悦比呢。   下课铃一响,隋芥就“嗖”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飞快冲出了教室。   结果跑到三楼,他才反应过来要做眼保健操。   八哥在后面唧唧唧地嘲笑他,隋芥转头气呼呼道:“行啊,我把你收回去,你别想看到皮皮了。”   吓得八哥赶紧闭嘴,委屈极了,隋芥就只会用这招来威胁它。   隋芥爬上五楼,透过窗口看陈攸灯他们班。向导们的精神体因为体型较小,大多数都跑上主人的课桌或者凳背躺着,绒皮皮在和胡美玲的小狐狸玩,没看到隋芥。   隋芥像个变态一样站在窗边看陈攸灯闭着眼 做眼保健操,其实如果班里有同学在眼保健操做到一半的时候睁开眼,就会觉得班里的人都很好笑,但是隋芥此时被汹涌澎湃的喜爱冲昏了头脑,看陈攸灯做轮刮眼眶心里都甜滋滋的。   眼保健操做完了,陈攸灯还老老实实地闭了十秒钟的眼,才睁开,扭头就看到了把脸贴在窗玻璃上的隋芥。   陈攸灯:“……”   隋芥还煞有介事地背着自己那平时一天到晚挂在椅背上的书包,兴奋得想要进教室拐小孩似的往陈攸灯那边走去。   恰好,陈攸灯前面坐着的向导不知道哪去了,隋芥满意地一屁股坐上去,随口问:“你前桌去哪儿了?别等一下回来了。”   陈攸灯说:“他男朋友来找他,他可能去散步了吧。”   隋芥:“你前桌男的?”   陈攸灯:“对啊。”   隋芥转转眼珠,假装随意道:“哎,你说现在会不会还有人歧视喜欢男人的男人啊?”   这话说得有点拗口,陈攸灯却立刻就懂他在说什么了,道:“有的吧,之前我们历史老师说过现在各地还有异教徒,觉得哨兵向导就是应该是纯粹的战场搭档,要求回归战争时候的本质,将当地哨向的男男情侣绑起来火刑的呢。”   隋芥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问道:“那你不歧视?”   陈攸灯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如果我歧视,我干嘛不离你远远的?”   噢,对哦,隋芥突然想起自己也是个喜欢男人的,虽然他是男女通吃。   陈攸灯已经有点起疑了,问他:“你干嘛问这种废话?”   隋芥不敢继续往下问了,他怕陈攸灯说他其实喜欢女孩子,又怕陈攸灯觉得他在套话。   前瞻后顾,忐忑不前,何曾想曾经风头无两的年级名人隋芥也会有这种时候!   但是陈攸灯说不讨厌他,起码就是对隋芥喜欢男的不反对也不嫌恶,这大概也算一个好消息。   想到这,隋芥心里包袱便稍微轻了一点。   陈攸灯感觉隋芥今天怪怪的,便问他说:“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隋芥拍拍脑袋,从他那拴着小虎鲸的书包里掏出一套阅读材料——关于那个水晶小虎鲸,隋芥之前是把它拴在训练用的保温杯上的。   这玩意曾经被他的兄弟们嘲笑过,但是隋芥始终坚持将它挂着,一来八哥的确很喜欢它,二来他觉得怎么说都是陈攸灯送他的少有的礼物,现在想想都觉得甜丝丝的,怎么着都想炫耀一下,回校那天,隋芥就把它从保温杯转移到了书包拉链上。   至于阅读材料,是一中每周都会发的,高中大家忙于学习,鲜少读书,语文科组的老师们担心学生缺少阅读量,每周轮流给他们印阅读教材。   然而九班的语文老师是个烦人的,要求学生每周必须要在阅读材料里选一篇写读后感。隋芥本来就对语文兴趣不大,以前都找篇小说随便写两行糊弄过去,好死不死这周的阅读材料竟然全都是文言文,除了一首诗。   文言文!隋芥看到的时候几乎要仰天长啸,老师上课讲文言文他从来不听,什么什么之乎者也,什么什么前置后置,他能从一节课的“老师好”之后直接睡到“老师再见”。   就一首诗能看看,但是隋芥从来没写过诗的读后感,反正有陈攸灯这么一个雷打不动的学霸后盾,隋芥就趁着晚修给他拿上来请教一番,还能顺便见一见他,嘿嘿。   陈攸灯这周很忙,明年奥数小组的人员名单快要初步定下来了,他几乎要天天去年级组里报到,阅读材料也没有看几篇。   陈攸灯就说:“是什么诗?我看看。”   “喏。”隋芥把纸递给他。陈攸灯拿过来,就开始念道:“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隋芥听着听着,耳朵就慢慢热了起来,接着脸颊也开始发烧。情诗这种玩意,他不是没有读过,初中给别人写情书的时候他都还誊抄过呢,但是怎么听着陈攸灯这么安安静静地念下来,就觉得心里发慌呢。   大概是因为这诗里透露出的爱意和陈攸灯冷静的声音对比下来,羞耻程度又更深一层吧。   况且他对陈攸灯还有点儿不可言说的心思。   这边陈攸灯还在念,但是声音似乎不太稳了,他低声道:   “……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爱你。”   念完之后,两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地长久沉默,导二班教室里向导们的欢声笑语和打闹声中,他们两个人就像被不知名的真空罩子给罩住了似的。   半晌,陈攸灯终于一边脸发烧着,一边把手里的纸扔还给隋芥:“这是普希金的诗。”   “哦,哦。”隋芥手忙脚乱地接住,他结结巴巴的,有点说不出话,“那、那你分析一下?”   陈攸灯脸上的两片薄红似乎愈演愈烈,他嗔怒道:“我又没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他的感情!你经验这么多,你自己去分析好了!”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   “快上课了,你快回去吧。”陈攸灯却不欲再与隋芥说话,他佯装拍了拍八哥的脑袋,不再看隋芥,转身开始掏出英语卷子来做。   隋芥只好领着八哥和被捏皱的阅读材料下楼去了。   每天晚修前和晚修后,学校广播台都会放歌,今晚第一首放学歌是首情歌,甜甜的韵律在偌大的校园里飘荡着,给空气都黏上了丝丝的糖分。   放学后,楼道里吵吵嚷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下楼回宿舍,隋芥挤在学生们中间,怀着莫名雀跃而害羞的心情,随着学校广播台的音乐节奏一步一步地下楼,一边想着那首情诗一边哼唱: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 去阻挡这一切的亲密 这感觉太奇异 我抱歉不能说明   ……   “隋芥!”   隋芥回头,看到陈攸灯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把手里的小玩意儿扔给他:“看好了你的小虎鲸,别掉了都不知道。”   “噢,嗯,谢谢啊。”隋芥嗫嚅道。   陈攸灯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回爬:“我还在做卷子呢,烦死了跑这么一趟。”   隋芥莫名其妙地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陈攸灯噔噔噔地像赶着十二点魔法消失之前回到家的灰姑娘一样,匆匆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回教室去了。广播还在放着歌: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 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 我怀疑这奇遇只是个恶作剧 我想我已慢慢喜欢你 因为我拥有爱情的勇气 我任性投入你给的恶作剧 你给的恶作剧 作者有话说: 小隋的初潮蓄力99%( ´・ω・) 第二十九章 艾饼和初潮   七月份的时候,隋芥跟随田径队到津门市集训,要训练一个多月,八月中旬才回来。   隋芥很舍不得,他刚刚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呢,就像刚学会吃糖的小孩一样,贪婪地想要吃更多更多糖果,最好还能每天在香甜的气息中睡觉。   陈攸灯送他去轻轨站,田径队那些目睹过隋芥失控醉酒现场的队员都满脸暧昧地看着他们俩,主要是隋芥眼里那依依不舍之情浓烈得太明显了,他哭丧着脸跟陈攸灯告别,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陈攸灯记得给他发信息打电话。   陈攸灯已经确定了下学期开学初作为奥数小组的一员去参加比赛,暑假就没有那么忙,答应了。   隋芥到了津门市之后,每隔两三天给陈攸灯打一个电话,陈攸灯一开始还老问他“你为什么变得这么黏人”,后来可能问烦了,也不问了。   隋芥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给陈攸灯报备。   七月末的时候,隋芥偶然经过一间很旧的糖水铺,闻到一股熟悉的艾饼清香,不自觉地就走了进去。   进到狭窄的店面之后他吓一跳,那不是他们家老城区那边那间老字号糖水铺的老板吗?!   “老板,你怎么在这儿啊?”隋芥初高中这几年回家就时不时和陈攸灯去吃,早就和老板混熟了。   难怪陈攸灯前两天跟他通电话的时候,抱怨说糖水铺好像换了个师傅,不太好吃了。   “这边是我儿子开的店,我过来看看。”阿伯依然精神矍铄,看到隋芥嘴巴倒是没那么毒了,“你怎么在这里?”   “噢,我是田径队的,要过来这边集训。”隋芥说,他想:可惜了,不能打包了给陈攸灯带回去。   他自己点了艾饼吃,一边吃着,又有点想陈攸灯了。该死姓陈的,一直不肯跟他视频,不知道他每天晚上是裸睡还是怎么着,该不会藏了个人在房间里吧我靠!   隋芥天马行空地想些不靠谱的事情,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问:“老板,你能不能教我这个艾饼怎么做?”   阿伯两条快秃的眉毛高高竖起,道:“不行,我这是独家秘方!”   隋芥哀求:“求求你了,老板,你记得一直跟我一起来吃你家那个男生嘛,就是他特别爱吃,我想亲自给他做。”   隋芥说得诚恳,老伯便松了口,说可以教他基本做法。   于是难得半天休假,别人都在外面逛街看电影打机的时候,隋芥就缩在后厨那五平米见方的小地方,屈着身子学做艾饼。   隋芥不会做饭,魏冉莺也没有叫他学过,从小就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窍不通。当他终于成功做出一个形状完整的艾饼时,简直比重大赛事上得了奖还要高兴。   “阿伯,我成功了!”   阿伯脸都笑成褶子,冷不丁问隋芥:“你是不是想追人家,啊?那个男生?”   隋芥猝不及防,但是很坦诚地红着脸道:“我、我想让他开心。”   阿伯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拍了他一下。   隋芥:“嗷!!阿伯,你干嘛?!”   阿伯厉色道:“你做一个就想讨人家欢心?赶紧做!多做几个学学!”   ——————   八月中旬,隋芥终于回到了栀海,跟军训了一个多月似的,黑成块炭。   他很担心陈攸灯会觉得他变丑了,头一次在镜子前照了好久,还神经病似的拿发胶焦了个头。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要开学了,隋芥叫陈攸灯去他家打机,不然来不及放松了(来不及见心上人了)。   今天星期四,魏冉莺和隋程都要工作,陈攸灯十点到,隋芥在家里笨手笨脚地开始准备做艾饼,开着个风扇就倒粘米粉,结果被吹个满头满脸。   终于把八个墨绿色圆乎乎的艾饼放到锅里蒸,隋芥火急火燎地去洗手间洗头洗脸,外面传来敲门声。   我靠!陈攸灯来了!   隋芥看着被淋得湿透的头发,气得想自己揍自己一顿。   垂头丧气地去开门,陈攸灯看他湿淋淋的,还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花洒坏了。”隋芥胡诌道。   陈攸灯进屋之后,很快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艾饼味。   隋芥眼睁睁看着他眼中迸射中光芒。   “你买了艾饼?”   隋芥状似随意道:“我做的。”其实心里得意洋洋。   “你做的?!”   陈攸灯果然惊讶,隋芥带他走进厨房里揭开锅,蒸气散去后,里面刚好蒸熟的八个艾饼整整齐齐地码着。   “卖相竟然挺不错……”陈攸灯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又看了眼隋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隋芥告诉他:“糖水铺那个阿伯到津门市去了,我之前闲逛的时候遇到他的店,看他做了几次,上手就会了。”   咳,虽然其实隋芥学了一个下午,但是那些不太光鲜的有损他形象的部分可以略去嘛。   隋芥看得出来陈攸灯很惊喜,这就足够了。   两人把蒸好的艾饼端到隋芥房间里,坐在那条很多鱼的地毯上玩游戏。   陈攸灯嚼艾饼,像只储粮的仓鼠一样嘴巴一鼓一鼓的,隋芥特别想上手捏。   失神间陈攸灯把他的飞机打落了,隋芥的界面显示game over。   “你!”隋芥作势要去掐陈攸灯的脸,突然间脑袋重重一疼,紧接着耳鸣便如潮水般侵来。   “隋芥?隋芥……”陈攸灯的叫声仿佛被一瞬间压缩至无声,接着狠狠地反弹,如响雷般在隋芥耳边炸开,一时间,血液流动的声音、心跳的鼓动声、所有平时细微的声音都如同劈山一样的巨响在隋芥的脑袋里充斥着,隋芥忍不住抱起脑袋,痛叫出声。   陈攸灯慌张地看着隋芥的样子,迅速地反应过来:隋芥要初潮了!   他想要去打开屋子里的隔离罩,然而刚起来,他就脚下一软。   哨兵的精神重压狠狠地压着陈攸灯的脊背,方才还在旁边看他们打游戏的八哥消失了,绒皮皮着急地围着陈攸灯打转,陈攸灯摸摸它,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浑身发软,腿部打颤。   隋芥要疯了,他身下的地毯如钢刺一般戳的他疼痛无比,声音对他来说更是一种无法逃脱的利器,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赤红着眼,断断续续地低吼痛吟,陷入意识不清中。   怎么办,怎么办……陈攸灯闭上眼试图进入隋芥的精神空间安抚他,但是同时,他的精神突然为之一振。   一种酥麻的、难以抵御的感觉从他的尾椎骨升起,让他差点又跪倒在地,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迫张开腿与人交||合般,脑子里也混混沌沌,他难以思考其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安抚隋芥。   隋芥是和他相容度百分之百的哨兵。   很快,被初潮支配了大脑的隋芥发觉到了空间里与他百分之百匹配的向导的存在,他赤红的眼看向靠着柜子勉强支撑的陈攸灯,向他那边走去。   陈攸灯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隋芥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托那位医生的福,陈攸灯后来为了以防万一,去药店买了一大排药,控制哨兵初潮的药是常见药,陈攸灯习惯性地每天揣着一颗。   他拼尽全身力气抵挡住隋芥的精神压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小药盒,先是强硬地侵入隋芥的精神空间里,尽力安抚了精神空间里的暴动,在它暂时平息的那一瞬间,退出来将药盒里的药塞到了隋芥嘴里。   隋芥一开始仍未被药效控制,铁钳般的手抓住了陈攸灯的手臂,将他的手臂抓得生疼。   他在陈攸灯的脸颊上轻轻地用嘴唇蹭了蹭,然后低声呢喃道:“我的……”   接着便要将手向陈攸灯的下身滑去。   紧接着,他力气一松,差点向前摔倒。   陈攸灯一身冷汗,将昏迷的隋芥接住扔到床上,然后启动屋里的隔离罩,逃也似的离开了隋芥的家。   ——————   魏冉莺发现儿子也开始有开学综合征了。   开学前一个星期,隋芥开始无精打采,半天闷在房间里不出来,魏冉莺去敲门才答应一声。   “儿子啊,儿子!”魏冉莺开学前一天再次砰砰敲门,“儿子,你别死在里面了呀!”   “哎呀,我没事。”半晌,屋里才传来隋芥有气无力的声音。   隋芥以前从来没试过开学前心情差成这样,魏冉莺有点担心,继续敲门叮嘱:“开个学而已,周末你还是可以回家的嘛!”   “知道了知道了。”   隋芥郁闷地趴在床上,继续看他和陈攸灯的聊天界面。   那天隋芥恢复意识之后,房间里一片狼藉,陈攸灯早就不见了踪影。隋芥慢慢回忆起来自己都做了些啥之后,就只想闭门不出。   嘴唇碰过陈攸灯脸颊的触感都还深深印在脑海里,隋芥哼哼唧唧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他没脸见陈攸灯了。   真是完蛋,他把陈攸灯吓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攸灯真的吓着了,那天之后也没有联系他。晚上魏冉莺下班回到家,才发现隔离罩打开了,自己第一性征觉醒的儿子七歪八倒地躺在房间床上。   明天就要开学了,但是隋芥还是不敢找陈攸灯,他怕陈攸灯会害怕他,更怕陈攸灯会从此不理他。别看姓陈的看起来温温柔柔的,要坚定的时候十级台风都刮不动。   隋芥划拉着自己相册里兄弟兼心上人的照片,哀嚎一声,脆弱地将手机捂在胸口。   ——————   第二天隋芥跟弃妇似的拎着行李坐车去了,魏冉莺千叮咛万嘱咐要带伞,这两天可能要打台风,虽然不会正面袭击栀海,但会带来降雨。   九月的栀海仍在夏季,隋芥一身臭汗挤公交回到学校铺好床打扫了宿舍,惴惴不安地回到教室。思前想后,还是到楼下的奶茶店买了一杯香芋西米露,到五楼去找陈攸灯。   陈攸灯不在教室,胡美玲告诉隋芥,陈攸灯31号就跟着老师和奥数小组去隔壁省的涌河市了,他们明天要参加奥数比赛,大概3号回学校。   隋芥失魂落魄地举着杯冷掉的香芋西米露回到自己班里,发着呆喝了半天,被班长提醒才想起自己已经第一性发育,要转班。   下午受台风影响,天气开始转阴。   隋芥去班主任那里办理转班手续,要用到自己的证件照,隋芥才发现自己迷迷瞪瞪的,连U盘都漏在了家里没带回来。   也不可能回家拿,隋芥就嘿嘿赔着笑掏出手机来,当着班主任的面把证件照发给了她。幸好班主任是个开明的,只是佯装白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收隋芥的手机。   隋芥找文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本地音频里除了自己下载的几首歌还有个标题是六月份某个日期的音频。   这是什么?   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隋芥点开那个音频,一开始就听到自己拖长的、听起来意识不清的叫声:“灯灯呜呜呜……”   我靠,那天晚上的电话录音啊?!   隋芥不记得自己有录过音,可能是不小心按到的,他不想回顾自己那样的愚蠢时刻,想要退出删掉它,但是接着他听到了陈攸灯无奈的问他:“怎么了?”   很无奈,但是也很温柔。   外面开始下雨,雨点频频敲打在叶片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叶片被压得羞低了头。   隋芥站在回廊上,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一段电话录音。   听完之后,隋芥上翘的嘴角完全压制不住。   就像太阳的光芒终于破开乌云照射到地面上一样,隋芥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光,他现在简直想冲着雨景高歌一曲,像《雨中曲》的主人公一样,到雨里去踢踏起舞,享受雨点的抚摸,启唇亲吻雨水,犹如亲到了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个人。   可是陈攸灯现在在专心准备奥林匹克竞赛呢,还是不要打扰他了。隋芥左思右想,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动心,他一定要让陈攸灯经历一次最浪漫的表白。   回到教室,隋芥就开始谋划,他的心跳得飞快,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周身被粉红色泡泡包围。他相信陈攸灯一定会在奥林匹克竞赛上获奖,那么等他回来,隋芥就可以以庆祝他获奖为借口,带他出去庆祝。   他们可以一起吃晚饭,虽然隋芥零花钱没有存下来多少,但是如果他这两天省着点吃,跟兄弟们借点,应该是能够选个比较好的餐厅。   还可以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招急工,过了十六岁应该就不算童工了吧?   然后还有什么呢,对,烟火。每年春节的时候,如果隋芥处在空窗期,他就会和陈攸灯去离家不远的体育馆看烟火。虽然陈攸灯不说,但是隋芥知道他是喜欢的,每次烟花升到高处炸开那个绚烂的瞬间,隋芥低头都能看到陈攸灯黑亮的眸子里映射的碎光。   隋芥赤红着脸,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唾弃自己老套,但是他想到对象是陈攸灯,就好像怎么都是甜的,比学校里的巧克力奶都要甜。   计划写得都快比学习笔记还长了,隋芥终于收手,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次,完善了几个地方,满足地停了手。   行了,一切准备就绪,他的兄弟那么多,随便找几个都能帮自己的忙。隋给芥心满意足地收起笔,想到或许多年以后,他还能跟陈攸灯回味这次完美的表白,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想象当天会是什么情景了。   当天晚上隋芥逃了自习去外面看有没有地方招急工,结果真找到了一个仓库。因为处在低洼地区,台风的时候可能会水浸造成损失,正在招人帮忙将货物搬到远一点的高地仓库。   接下来两天晚上隋芥都逃了晚自习在外面帮仓库搬运货物,但是第二天晚上因为台风登陆,殃及到了栀海市,暴雨笼罩全城,隋芥九点多就拿着这两天结的工资,回学校去了。   他在路上接到了魏冉莺的电话,魏冉莺着急地告诉他,台风在隔壁省登陆,涌河市也全城暴雨,陈攸灯他们住的建在山边的宾馆或许遭到了泥石流侵袭,现在照缅联系不上陈攸灯了。 第三十章 湿淋淋   隋芥愣住了。   魏冉莺告诉他是想着他在学校,方便问问学校里陈攸灯他们班的任职老师现在是什么情况——照缅太着急了,打陈攸灯的手机打到没电,也联系不上老师,隋芥在学校直接去问或许还方便一点。   挂了妈妈的电话之后,隋芥开始往学校飞奔,雨伞被他拖在后面,后来因为太碍事,最终还是被抛弃在了暴雨中。   回到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里,隋芥直冲他们年级组的教师办公室而去,却在黑暗一片的窗前停了下来——现在是晚上,除了几个不知道现在在哪个楼层巡视的值班老师,其他老师都回家了。   胸中名为害怕的情绪越来越鼓胀,涨得仿佛要将隋芥的胸腔炸开,隋芥想起电话里魏冉莺说的话:“打也打不通,说不在服务区……你缅缅叔也是快担心死了,都快哭了……”   身侧的双拳越握越紧,最终鞋子转了个方向,隋芥冲上教室,在全班人惊诧的注视中将钱包塞进拴了小虎鲸的背包里背上,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八哥没有阻止他,而是唧唧唧地催促他,和他一起往外冲。   翻过学校的围栏,截住雨中的公交车,在折磨人的心焦中来到高铁站,隋芥买了栀海到涌河最近的一班高铁。   直到坐上了高铁,他才从被肾上腺素支配的高度冲动中回过神来。   竟然就这么上车了。   外面风雨仍然在肆虐,隋芥呼呼喘着气,划到手机上和陈攸灯的聊天页面,问了句:“你在哪儿?”   虽然是一个哨兵,但是经历了连续两天晚上的高强度工作,还紧接着被肾上腺素支配着奔赴这么长的路途,隋芥发完这句话,就累得握着手机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达涌河市,列车上的人都正拿着自己的行李纷纷下车。   隋芥看了看手机,陈攸灯没有回复他。   背着一个轻飘飘的、只剩两三百块的包,隋芥跟随人流下了车,站在月台上迷茫地四处张望,最终还是想起到高铁站外去打了辆出租车。   此时已经晚上十二点,隋芥想着离自己几百公里外的栀海一中,宿舍区应该都准备熄灯了,温暖干燥的宿舍里,黄光下,他们宿舍的人可能还在讨论今天他去哪儿,还要帮他想怎么应付查寝的宿管。   “小兄弟,去哪儿?”出租车司机看隋芥半天不出声,问他。   隋芥报了魏冉莺告诉他的陈攸灯的宾馆名字,司机皱起脸来说:“那边发生泥石流了喃,现在都封锁了,不让车过的。”   隋芥心里一沉,喉咙里像塞了快棉花:“没关系,师傅,麻烦你载我到那儿吧,我朋友在那个宾馆……”   司机看了一眼后面坐着的人,挺高挺帅气的一小伙子,却一副哭相,大概是刚失恋。他不敢跟身材结实的人叫板,只好发动了出租车,心里暗暗骂今晚的霉运。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到达了封锁线前,司机告诉他:“小伙子,我给你送到了。”   隋芥给了钱下了车,迷惘地站在封锁线前。宾馆旁边的应该是个小山,比起泥石流,叫山体崩塌可能贴切一点,只是周围几座房屋和陈攸灯住的那家旅馆遭了殃。   涌河市依然下着滂沱大雨,隋芥背着自己被雨淋湿的背包和兜里揣着的钱,浑身湿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攸灯是被埋在了里面吗?还是……   八哥和隋芥心灵相通,开始悲哀地嘤嘤起来。   远处有手电筒的灯光在照射,几个穿着雨衣的人看隋芥像要跨过封锁线的样子,赶紧过去拦住他:“干什么,不给进的,这里是危险地区!”   隋芥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拉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襟:“这里面的人都怎么样了?”   那人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里面没有活人了。”   黑如浓墨的天幕中闪过一道蜿蜒的闪电,隋芥仿佛遭遇晴天霹雳。刚刚那人说什么?里面没有活人了……?   “你……你什么意思……”隋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猛地揪起那人的衣领,“无论如何也应该派人救援不是吗?!你们就他妈的站在这里看着里面的人断气?!”   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三十上下,却还没隋芥高,被他揪得嗷嗷直叫:“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在说什么呢!这山崩塌之前这片区的人就被送到附近的宾馆去避难了!”   隋芥将那人衣领一松,刚刚一直沉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仿佛烟般消散了,喉咙里塞着的棉花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他的心情开始慢慢轻快起来。   “哦……”他反应过来,跟那人道了个歉,“对不起。”   工作人员抱怨地看了他一眼,摸摸自己的脖子:“有必要把人掐死吗?”他又把防水袋里的单子掏出来:“你要找谁?”   隋芥如蒙大赦,赶紧过去看那名单:“我要找陈攸灯。”   “陈攸灯,陈攸灯……”那工作人员就着手电筒的光,艰难地在纷飞的雨滴中找到了那小小的名字,“被安排在普闻路二十六号的中新旅馆。”   “能告诉我怎么走吗?”隋芥急切道。   “也不远,现在这么晚了可能打不到车,你就原路返回,在兄弟烧烤那儿拐弯……”   半夜一点。   陈攸灯从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瞄了眼外面的模糊一片的雨景。   拜涌河市这两天的瓢泼大雨所赐,他们奥数小组今天刚比完赛,就因为山体崩塌警告,全都从原来的宾馆撤离,来到了这里。   恰巧这片区有座信号塔在连夜大雨中损坏了,工作人员现在正在抢修。陈攸灯的手机已经连续五六个小时没信号,其他一同来的组员也是如此,大家都只能待在旅馆内等待信号恢复。   今天奥林匹克竞赛,栀海一中的竞赛小组得了二等奖,大家都很高兴,瞒着老师在某两个同学的房间里开了个庆功会,因为没有手机便玩得更加尽兴,大家都闹到半夜十二点才纷纷各回各的房间。   陈攸灯让跟他同住的同学先洗澡,出来擦头发的时候同学叫他:“你出来啦,刚好,刚才旅馆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个叫隋芥的人在楼下等你。”   隋芥?!   陈攸灯又惊又疑,今天不是开学了吗?隋芥为什么会来这里?   但是感觉也不像是骗子骗钱,陈攸灯便半信半疑地下楼去了。   走进旅馆一楼的招待前台,陈攸灯首先看到的是湿透的隋芥,然后是他旁边蜷缩起来的巨大虎鲸。   隋芥跟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似的狼狈不堪,背着湿透的书包,头发也湿淋淋地搭在额前,身上还穿着校服,此时此刻他的校服校裤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靠在墙边,面朝洞开的大门,看着外面的雨景。   陈攸灯难以置信,他缓缓地下了楼,叫了句:“隋芥?”   隋芥回过头来,他的脸上也是湿的,但是在见到陈攸灯那一瞬间,他的双眼似乎焕发出了无限光芒。   “你怎么在这里……”陈攸灯还没说完,就看到隋芥快速向他走来,下一刻自己的脸颊被一双冰冷的手捧住,紧接着隋芥那微微颤抖的、潮湿冰凉的嘴唇也覆上了自己的。   陈攸灯双眼猝然睁大。   外面雨声磅礴,更加衬得屋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陈攸灯听到隋芥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一下一下,很清晰。   隋芥在众目睽睽之下急促地亲了他一下,然后稍微移开一点看他的反应。   陈攸灯好像脑袋当机了,呆呆地站着,没有反应。   这次隋芥闭上眼,一只手仍然珍宝般捧着陈攸灯的脸颊,另一只手往下,搭在他的腰上,缓慢而坚定地含住陈攸灯那温暖而柔软的唇瓣。   他的心像擂鼓一样跳动,舌头撬开陈攸灯闭紧的牙关,探入他肖想已久的口腔,勾缠起陈攸灯那如本人一样呆住的舌头。   这次陈攸灯有反应了,他把手放上隋芥的肩膀,仿佛想要推开他,然而隋芥摸索着,让陈攸灯的手臂攀住自己的脖子,同时另一只手施力拉近他的腰,使两个人的腰胯亲密无间地紧贴在一起。   陈攸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没有再动。   外面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了,终于等到了这天 本来今天还想多放一章的,但是我的存稿真的要没了,非常紧急…所以互相表白就…明天见吧,我爱你们(⊃ω・`)゚ 第三十一章 灯宝和小海獭   当天晚上隋芥是在旅馆里另开了个房间的。   他抱着陈攸灯在楼下亲了又亲,直到突然打了个喷嚏,陈攸灯赶紧退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着凉了?”   陈攸灯是一副强装镇定的表情没错,但脸上亲出来的红晕和唇上的水光实在是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   然而这时隋芥也不能好好思考,脑子里热成一团浆糊,只能糊里糊涂地应和:“嗯……是吧。”   陈攸灯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带他到前台去开了个房间,把钥匙扔给他,带他上楼:“你的房间在我隔壁。”   隋芥站在门口刷卡,转头委屈地看着陈攸灯:“你……你不陪我一起麽。”   陈攸灯看着隋芥可怜兮兮的落水狗般的摸样,沉默了一会,还是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了。   隋芥进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好了,把湿校服晾好,正要扑上床回味今天酸甜夹杂的美好回忆,门口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隋芥发挥出短跑运动健儿出色的反应水平,“嗖”地一下就跳到门口打开门,陈攸灯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   “你……你……”隋芥差点结巴。   陈攸灯看到隋芥光着身子差点吓死,“你怎么不穿衣服!”   隋芥委屈巴巴,“我的衣服湿了呀,着急来找你什么都没带。”   陈攸灯瞪了他一眼,道:“……让开。”   隋芥狂喜,赶紧让开一条道,还伸手巴结地替陈攸灯把行李箱拖进来。   门关上了,里面形成了一个隐秘而私人的空间。   陈攸灯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箱子里拿出来自己的短袖短裤,扔给隋芥:“穿上。”   “哦,哦。”隋芥笨手笨脚地穿好,陈攸灯的体型比他小,他好不容易才塞进去,觉得有点勒。   穿好衣服之后,两个人突然便心有灵犀般沉默下来。   隋芥的胸腔里像塞了只兔子,心脏因为两个人的独处而砰砰狂跳,周围静谧的空气快要让他紧张得窒息,里面又掺杂了一些莫名的微甜,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切都在催促他该做点什么。   陈攸灯埋着头,正在整理自己打开的行李箱,乌溜溜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见表情,但是隋芥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耳朵通红一片。   隋芥清了清嗓子,走到陈攸灯身边的时候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   他道:“嗯,灯灯,我有话跟你说。”   浪漫表白泡汤了,从他决定在暴雨中冲出学校开始,一切就变得冲动且随心,隋芥也预料到了。   他也不能再等。   陈攸灯蚊蝇一样的声音从他的头发后边传来:“你说呀。”   隋芥:“你站起来嘛。”   不面对面一点都不正式,跟手机上表白有什么差别。   陈攸灯整理衣服的手顿了顿,站了起来。   隋芥看得出面前的宝贝儿很害羞,虽然他也紧张得快呼吸不过来了,但是陈攸灯这样害羞,他就有点能够掌握主动权的自信,说话也就稳了点。   陈攸灯眼睛看着隋芥的肩膀,那双可爱的唇瓣紧紧地抿着。   隋芥心神一动,忍不住又低下头去亲了亲。   双唇相触的那瞬间就是全身过电的快感,从头顶到脚尖的战栗感让人想要尖叫,隋芥可以感觉到属于他们俩的百分之百契合在疯狂嘶吼,渴求身体的结合,他相信陈攸灯也可以感觉得到。   陈攸灯猝不及防又被隋芥亲了口,眼尾含着水光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要说了,要说了,要在没醉酒的情况下说出来了。   隋芥捧着陈攸灯的脸,轻声道:“灯灯,看着我。”   陈攸灯终于慢吞吞地抬起眼来。   两个人无言地对视,接着隋芥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道:“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外面的雨声都化为无物,只有隋芥心中有烟花爆响,他专注地盯着陈攸灯双眼,那双羞赧的眼睛中只有自己,而隋芥确信陈攸灯也能看到自己的双眼中只有他。   他的脸快要红成煮熟的大虾,几乎要呼呼地往外冒热气了,而陈攸灯只是咽了咽口水,艰涩地开口:“嗯……”   “那你……你……怎么想的?”   陈攸灯立刻把视线往下移,不敢再看隋芥。   陈攸灯实在太害羞了,隋芥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可爱又可口的样子,虽然自己也紧张得不行,但是陈攸灯显然比自己更胜一筹。   隋芥捧着陈攸灯脸颊的手轻轻往上捧,强迫陈攸灯重新看着自己。   他唯恐惊吓到眼前这个可爱无比的向导,轻声地问对方:“你喜欢我吗?”   陈攸灯似乎快要害羞得流出泪来了,隋芥见他不说话,往前凑了凑,将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额头上。   “喜欢我吗?”   接着是眼角。   “喜不喜欢我?”   然后是鼻尖。   “不说我就继续了。”   终于向下,准备再次亲到柔软的嘴唇。   “喜欢,喜欢……唔……”   舌头温柔地勾缠,探寻着对方的口腔,企图让那条舌头和自己的一起交缠,细细地舔过牙关。   陈攸灯在隋芥扫过上颚的时候抽泣般发出了短促的气音,隋芥听着这声音差点上火,忍不住更紧地拥住他,含住他的两片嘴唇贪婪地吮吻,几乎想要把他吞吃入腹。   两个人短暂分离的空隙,陈攸灯控诉:“你骗人……”   “对。”   双唇再次贴合。   外面暴雨仍然丝毫不见停歇,树上的枝叶都被狂风骤雨打落在地,颓丧地失去了绿意。   房间里,两个人亲了有三分钟,隋芥才意犹未尽地把人放开。   陈攸灯呼呼地喘着气,唇瓣被隋芥亲得通红,泛着水光。   隋芥捏住他的鼻子,亲昵地道:“不会换气,笨蛋。”   陈攸灯瞪了他一眼:“我又不像你,经验丰富。”   “好好好,是我不对。”隋芥都快被甜化了,陈攸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心满意足地拥住陈攸灯,低声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攸灯被他抱着,也不出声,半晌才道:“瞎了眼那天吧。”   隋芥被他说乐了,也不恼,抱着他左倾右倒:“那我还得感谢你眼睛瞎了喽。”   陈攸灯踹了他一脚:“滚蛋。”   继而又摸上他的额头:“有没有着凉?”   隋芥说没有,黏糊糊地还想要再亲,被陈攸灯一巴掌甩到床上,幸福地看着陈攸灯进浴室洗澡去了。   隋芥觉得今晚做梦一定都是甜的。   或许这一切就是在做梦。   只有梦才能这么甜。   想到这隋芥悚然一惊,不会吧?   他赶紧狠狠揪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差点叫出声,才自言自语地庆幸道:“还好,还好……”   于是陈攸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隋芥一边揪自己的大腿一边一脸幸福的样子,吓得差点缩回浴室里去。   “你洗完啦?”隋芥眼巴巴地看着陈攸灯露出的白皙胳膊和小腿。   “嗯。”陈攸灯坐到床边擦头发,隋芥就美滋滋地欣赏陈攸灯擦头发。   陈攸灯不算瘦弱,但他骨架有点小,显得人就比平常人瘦一些,锁骨明显,挺直腰背时还能看到那双美丽的蝴蝶骨。   隋芥想象着那美妙的画面,哈喇子都要垂地上了。   陈攸灯把自己的头发擦干得差不多,看他要转头时隋芥赶紧把面部表情调整好,却不能调整好情绪昂扬的小兄弟,穿着陈攸灯的裤子更加明显,让陈攸灯看个正着。   隋芥:“……”   陈攸灯:“……”   隋芥:“咳,嗯,我去下厕所。”   然后飞也似地冲进了浴室。   陈攸灯听着里面特意打开的花洒的沙沙水声,也慢慢红了脸。   隋芥解决好自己的个人问题,出来的时候陈攸灯都已经躺下了。   这房是个单人房,隋芥小心翼翼地上床,轻轻掀开那条窄窄的被子,再小心翼翼地钻进去。   单人床太挤了,隋芥不敢再接近陈攸灯,怕自己的小兄弟再“情绪激昂”,只能憋屈地睡在床的边缘,轻声问:“灯灯,你睡着了吗?”   好一会儿,陈攸灯的声音才传过来:“睡着了会理你吗?”   隋芥忍不住笑开了花。   他道:“晚安。”   陈攸灯又是沉默了半晌,才道:“晚安。”   此时也快半夜两点了,两个人没再说话,过了一会便都疲惫得睡着了。   ——————   陈攸灯早上醒来的时候,感觉后背暖烘烘的。   他微微向后一动,碰到了坚实的胸膛。   两个人入睡的时候明明分开在床的两边,醒来的时候隋芥却把自己紧紧抱着,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间,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喷洒在颈间。   八哥和绒皮皮昨晚也是呆在一起睡的觉,虽然精神体实际上不用睡觉,但是它们可以配合主人的作息。此时两只精神体就贴在一起,慢悠悠地在房间里飘荡(八哥的身体蜷缩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陈攸灯还感觉到隋芥早起那精神充沛的小兄弟就硬硬地抵在自己屁股后面,只隔着两层薄薄的睡裤能清晰感觉到它的热度。   陈攸灯艰难地动了动,小心地将隋芥的手挪开,翻了个身正面对着隋芥。   隋芥还睡着,呼吸沉稳规律。就算是闭着眼,隋芥也毫无疑问是个帅气的男生,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嘴唇也是刚刚好的厚薄,继承了父母双方相貌的所有优点。   陈攸灯愤愤地戳了戳隋芥的嘴角,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家伙肯定情史丰富。   隋芥被他戳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陈攸灯,便把他拉过来更紧地抱着,额头抵上他的发顶,低声道:“灯灯早上好。”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显得有些微低沉,陈攸灯在他怀里悄咪咪地红了脸。   ……有一点点好听。   隋芥迷迷糊糊地蹭着陈攸灯的头顶,突然道:“……灯灯啊。”   陈攸灯:“嗯?”   隋芥:“你周围的人都叫你灯灯。”   陈攸灯:“嗯……熟的人。”   隋芥不满道:“那怎么能知道我对你是特殊的呢……”   陈攸灯忍不住笑出声,隋芥却不依不挠,自己嘀嘀咕咕道:“我想想啊……我得给你设个不一样的备注……”   陈攸灯不出声,隋芥就自己琢磨,闭着眼说:“小宝贝?心肝?甜心?”   陈攸灯问他:“你以前也是这么备注其他向导的吗?”   隋芥僵了僵,更加用力地抱紧他,蛮不讲理地道:“都过去了,你不能翻旧账!”   陈攸灯闷在他怀里道:“那起码我不要被你这样叫。”   “好好好,”隋芥哄道,“不叫不叫。”   两个人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隋芥突然道:“灯宝。”   陈攸灯反射性地“嗯?”了一声,隋芥带着笑意道:“叫你灯宝好了。”   说着隋芥拿过自己的手机来,将手机上陈攸灯的称呼都改成了“灯宝”。   “你就是我的灯宝。”做完之后隋芥把手机放到一边,心满意足地重新抱紧陈攸灯,将鼻子埋入他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灯宝,我的小海獭。” 第三十二章 海盐蛋糕   他的双眼如同浩瀚的宇宙般幽深,闪烁着星光。   小小的鼻尖,圆圆的唇珠,如海盐蛋糕一样美味,让人想凑上去品尝。   言语间诱人的双唇微微绽开,窥见里面一缝洁白的贝齿。   想尝,想亲,想覆上去反复碾压舔吻。   隋芥已经不记得第几次做完美好的梦后在内裤的濡湿感中醒来。   自从和陈攸灯在一起之后,每天早晨比宿舍里其他人早起十五分钟洗内裤已经成为了常态。   啊,青春期,恼人的青春期,让人兴奋的青春期!——每次隋芥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公共洗衣房搓内裤的时候,心中都是又魇足又饥渴,要不怎么说“文章憎命达”呢,生活中一旦有欲求不满,文化水平就提高了,隋芥现在觉得自己每每发出点感慨都有诗一般的美感。   隋芥将恋爱进行得无比高调,除却易帆这个媒人般的伟大存在,和陈攸灯关系较好的胡美玲和霍天仪也很快知道了;接着,因为隋芥每天出现在导二的频率急剧升高,不出几天,一层楼的人全知道了,然后传闻飞速发散,一周后几乎全校人都知道了。   这正合隋芥的意。   经过陈墨的事情,隋芥开始意识到了陈攸灯对哨兵来说也属于有吸引力那一挂的了——这让他的警戒性飞速提高,跟雄兽每天都要去领地里撒泡尿似的天天去找陈攸灯,恨不得陈攸灯能沾上点自己的味道。如果不是不可能,他都想把自己给缩小挂在陈攸灯的腰上。   如果隋芥不去,八哥也会不耐烦地催促他,它和绒皮皮也算修成正果了,每天都想要黏在一块儿玩耍或者精神交流。   当然啦,除了展示自己的存在感,现在陈攸灯对隋芥来说的确就是块诱人无比香气四溢的蛋糕,每天不去亲近就浑身不舒服。和陈攸灯的交往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情,只要尝过个中滋味,每天都只会想要尝更多。   学校池塘里的鸭子们生长得飞快,又有几只不见了,学校迅速补了好几只小鸭子进来。隋芥中午吃饭点炒鸭肉,都疑心是不是自己曾经摸过的那几只。   高二开学之后,陈攸灯更忙了,不仅仅要在学校的奥数小组里学习,他高一的时候划水性质的文学社竟然推选他当副社长,于是陈攸灯又开始忙社员招募这类事情,虽然隋芥每天都要去找他,但是最多也只能约他去吃吃饭或者给他投喂点东西吃罢了。   这天晚上也是,隋芥拿着杯五谷杂粮粥上五楼去找陈攸灯,现在他分到了哨兵四班,在一楼,每天为了见心上人爬的楼梯估计都有一万步。   陈攸灯对于隋芥是有愧疚之心的,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太忙自己的事情,有快一个星期都没有和隋芥好好说过话了。   他看着隋芥像只晃尾巴的小狗等待主人抚摸一样殷切地看着他喝杂粮粥,那股愧疚之情不知为何就翻涌上来了,他摸摸隋芥狗头。   隋芥嘿嘿地笑起来,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侧。   陈攸灯从善如流地摸了摸他的脸,隋芥问他:“今晚放学之后有空吗?”   其实陈攸灯打算今晚放学之后在教室里把下周要交的英语卷子先搞定,但是他怕隋芥被他放一边太久了,便还是点点头。   隋芥当即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小声道:“那我们去操场散步好不好呀。”   操场蚊子肯定多,但是陈攸灯答应了。   栀海一中在新城区,校门外面就是大马路,只因校园内植被茂密,周围也是住宅区居多,学生置身其中偶尔仍有种与世隔绝之感。   晚修放学之后两个人一起去操场散步,操场上没开灯,人却不少,都是些趁着这点珍贵的课余时间出来亲热的小情侣,昏暗中各种年轻的荷尔蒙发酵弥漫,碰撞在一起就是青涩的激昂和冲动。   栀海九月的夜空幽蓝,因为在新城区,星星却没有几颗。   隋芥和陈攸灯并肩走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隋芥指了指最亮的那颗星。   “启明星。”   陈攸灯点点头,表示知道。隋芥又说:“城市里污染重,星星都没几颗。以后带你回我家乡,晚上星星特别多。”   陈攸灯又道“好”,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上,好像在思考隋芥的话。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大晚上的约来操场的小情侣还能干什么呢,难道真的谈星星谈月亮散步消食么。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操场“U”型的地方,这里有棵枝叶茂密的香樟树,树枝越过了学校的栅栏往外探。   隋芥心跳变得快起来,从看到那棵香樟树开始他就不可抑制自己的浮想联翩。这棵香樟树很好,树冠宽广地展开,枝叶繁茂,下面的空间也宽阔,最重要的是没有人。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陈攸灯亲热了,感觉像过了一年那么长。   两个人在树下站定,不再说话了。有一种让人心跳过速的氛围慢慢将人笼罩,隋芥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去抓陈攸灯的手。   陈攸灯的手白皙,手指细长,指甲也精心修剪,是隋芥非常喜欢的一双手。   或者说,陈攸灯身上有那个地方他会不喜欢呢。   陈攸灯感觉到了隋芥试探的手,他低着头,在树冠的阴影下他脸上的淡淡红晕不会被隋芥看到,这让他有一种安全感,他的手轻轻动了动,以便隋芥更好地将他的手紧紧握住,继而十指相扣。   隋芥将陈攸灯的手扣在掌中,凑过鼻子去嗅陈攸灯的脖颈。   他呼出的热气喷到陈攸灯脖子边,痒痒的,陈攸灯躲了躲。   隋芥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不让他躲开,一口咬在陈攸灯细嫩的脖颈上。   “嘶!”陈攸灯吃痛,一掌劈在隋芥后颈上:“属狗的你!”   这一掌不痛不痒,隋芥咬完怀里的心上人之后就细细地舔,仿佛多体贴似的。   “嗯……”陈攸灯被他舔得感觉有点奇怪,轻轻地推他:“隋芥,别……”   这一声细如蚊蚋,似带颤音,隋芥当即就“起立”了,他激动地双手揽住陈攸灯的细腰,跟狗似的拿舌头舔陈攸灯的唇瓣。   陈攸灯被他舔得猝不及防,也无暇顾及脖子上被咬的那一口了,只能“嗯嗯”地应着,想张口说“你别舔了”,结果一开口隋芥就顺势侵入他口腔,肆无忌惮地扫荡。   这个吻来的又急又凶,裹挟了隋芥的全部欲望。   陈攸灯招架不住隋芥狂风骤雨般的来势,只能任由隋芥将他亲得七荤八素,舌头细细地舔过齿列,还要恶劣地勾弄上腭,让他禁不住发出细软的声音。   隋芥把舌头退了出来,额头抵住额头,在唇瓣吐息间低声道:“你这么叫,我简直……”   也不说完,然后便继续方才的乐事。   学校里有不少偷偷溜来操场就是为了在黑暗角落偷香的小情侣,来到这块风水宝地都看到两人正亲得起劲,只能悻悻离开。   陈攸灯都不知道隋芥亲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舌头都被隋芥撩拨得麻木了,但是他不敢动,他怕他一动,隋芥激动得更厉害。   他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青春期未开荤哨兵那硬邦邦的下身在戳着自己。   青春期未开荤哨兵终于愿意放开怀里的宝贝,陈攸灯喘着气,瞪他一眼。   隋芥傻乎乎地笑道:“灯灯,我觉得我好开心。”   陈攸灯没好气:“哦。”   “真的。”隋芥像只大型犬,又过来抱住他:“我真的特别、特别幸福。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知道了。”陈攸灯道,悄悄地又红了脸。   唉,谁不是青春期呢,小灯灯自己都正戳着别人大腿根。   因为陈攸灯没有释放自己的情热,隋芥得不到回应,两个人虽然忍得难受,但最终还是成功抑制住了在小树林里打野炮的欲望。   顶着幽深的天幕并肩回宿舍时,隋芥突然想起以前对着前任们时只是亲亲摸摸就已经心满意足的心情。   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隋芥牵着陈攸灯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嘿嘿地笑起来。   今晚一定能做个特别美的梦。   ——————   开学一个月之后,隋芥班里进了个新同学,是隋芥以前班里的张境征。   张境征看隋芥跟个陌生人似的,隋芥从前就跟张境征关系一般,感觉张境征应该是个挺冷情的人,现在就更加没什么话说了。   隋芥非常倒霉地在新的班里也依然要担当文娱委员兼组织委员一职,班长听到隋芥以前当过这个光荣的职位立刻推选他走马上任,隋芥看着班长比自己还高的体格,只能憋屈地不提出抗议。   十一国庆放假,隋芥去五楼找陈攸灯一起坐公交回家,易帆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隋芥虽然感激易帆开了他的窍,两个人也兄弟情深,但是他不太高兴易帆当他俩的电灯泡。   两个人拌着嘴上楼,今天早一节课放学,陈攸灯他们班里人都快走光了,陈攸灯坐在桌前,他的同桌,那个有只红毛狐狸精神体的女生,正在问他问题。   隋芥那点儿独占欲上来了,走到陈攸灯后面捏捏他的耳朵,不高兴地问:“你们俩干嘛呢?”   胡美玲倒是丝毫不在意隋芥的敌意,她感兴趣地看向隋芥身后探头探脑的易帆。   易帆感觉到胡美玲的眼光,冲她呲牙笑了一下。   陈攸灯回答道:“小玲在问我问题。你有事?”   隋芥秒怂,讨好地递给他一杯热牛奶:“没事。楼下奶茶店关门了,我给你买了杯热奶。”   陈攸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再等一下。”然后便转头去和胡美玲继续说话了。   隋芥和易帆在他们班里插科打诨,隋芥拉过绒皮皮来给它揉脸,绒皮皮高兴地缠住隋芥的胳膊享受他的抚摸。   八哥在旁边羡慕地呜呜叫,隋芥不准它降维,它只能干看着绒皮皮和该死的自私的主人玩得尽兴。   后来绒皮皮也想和八哥一起玩,它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见到八哥了!它就游过去陈攸灯旁边乞求陈攸灯让它回到了精神维度,它就能和八哥玩耍啦!   隋芥乐呵呵地看着两只精神体玩,跟看自己儿子似的,也不嫌闷。   接着他一转头,发现易帆的非洲狮也和胡美玲的小狐狸在互相舔毛。   咦?他扬起眉。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有一段持续的撒糖,希望大家不要觉得腻_(:°з」∠)_ 今天小雪,广东终于变冷了,好高兴好高兴~ 第三十三章 我的荣耀   隋芥的生日过得很随便。   生日不放假,他的舍友们替他订了个生日蛋糕,晚修结束后在二饭堂乌漆嘛黑的门口桌椅上切了蛋糕吹了蜡烛。   隋芥挺高兴的,最重要的是陈攸灯也替他庆祝了,陈攸灯在小树林里攀着他的肩膀脸红红地小声说“生日快乐”,然后主动凑过来软绵绵地亲他这个画面,隋芥感觉自己可以回味到他们俩十周年纪念日。   嘿嘿,这个礼物比他什么生日礼物都要好。   两个人感情迅速升温的日子,就像撒上糖霜的布朗尼,甜的发腻。   易帆看着隋芥每天像上赶着去幼儿园接孩子一样殷勤地去找陈攸灯,只摇头感慨:“这严格来讲是老隋的第一春。”   隋芥一边傻笑一边把手里的物理课本磕到易帆后脑勺上:“管你自己的事儿去,滚!”   易帆把脑袋上的书移到一边,苦道:“可别说了,最近都没什么女孩儿找我玩。”   易帆虽然直男透顶,但是他的脸皮和隋芥一样,能唬人,也就比隋芥差了那么一点儿,隋芥对自己的兄弟的魅力还是有点认知的:“怎么回事?你劈腿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吧。”   易帆:“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劈腿过了?!”   隋芥“噢”了一声,接着道:“那是你搞大别人肚子……”   易帆拿起桌面上的橡皮擦冲隋芥扔过去,隋芥笑嘻嘻地接住,道:“怎么回事啊?是什么,阻碍了咱们易公子追求爱情的道路?”   易帆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你家那位的同桌,你认识吗,就那个胡美玲——你老是屁颠颠跟没断奶似的去找你那好灯灯,我又没人玩,就跟她耍一块儿了,别说,还挺愉快的。”   “噢?”隋芥来了兴趣,“那不是有桃花呢吗?”   易帆“嗨”了一声,“什么呀,狗屁的桃花!咱们俩现在是纯正的革命友谊知道吧。”   隋芥愣了愣,他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易帆还在叨叨:“胡美玲居然玩Castle WarⅡ你能信?!你跟你家那位回家不要兄弟那个星期,我跟胡美玲在网吧大战三百回合,她那技术比我好几个兄弟都要好!”   隋芥敷衍:“嗯,嗯。”   易帆还在叨叨胡美玲和他有多么契合,简直就是上天入地都难寻的知己,隋芥冷不丁打断他:“你跟胡美玲相容度多少?”   易帆:“百分之八十五。”   隋芥挑挑眉,洋洋得意:“我跟我家灯灯百分之百呢。”   易帆也学他挑眉,道:“很好吗?你这一天天的能看不能吃。”   这话说得隋芥又颓下来,易帆说的对,陈攸灯虽然现在会和他亲亲摸摸抱抱,还在学着回应他,让两个人之间的亲吻变得更契合,但是隋芥是绝对不敢和陈攸灯上本垒的。   别说本垒了,他都不敢让陈攸灯帮自己摸摸,他怕一摸就要爆炸。   他保证现在和陈攸灯抱在一起的时候,对方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顶他。   百分之百相容的哨兵向导能够在交流方面比其他哨向配对更直接,因为他们有其他向导没有的、专属于百分百哨向的精神完美契合,正如他们俩在一起之后因为交换了唾液,即使还没有真正结合并搭建精神纽带,也能够很轻易地明白对方想法和心情。   但是陈攸灯如果不放出情热,隋芥不敢动他家宝贝,他怕他的灯宝不高兴。   “别说我,你跟胡美玲相容度那么高,你跟她怎么不来电啊?”   易帆皱起一张帅脸,说:“真的不来电啊,就是相处起来舒服而已,这算不算高相容度的体现?”   这不涉及隋芥的认知领域,他也不知道。   但是他总觉得他的好兄弟要走他的老路。   ——————   常言道快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夏末就带着最后一抹让人光站着都冒汗的暑气溜走了,秋天很快来临。   秋天一来,意味着隋芥在这个学校的第二届运动会也来了。   栀海一中每年的运动会都一如既往的热闹,连高三生都可以暂时搁下沉重如山的学业压力,到操场上蹭蹭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抹激情昂扬,之后的每个午夜梦回,都能在想到这一切时心怀眷恋。   隋芥他们班的人(在隋芥眼里无论男女)都是些三大五粗的哨兵,而且百分之七十的都报了项目,所以他们班大本营人一点儿不多,隋芥就猥琐地想把陈攸灯往他们班大本营拖,被陈攸灯冷酷拒绝了,只能心如死灰地去看他们班同学的项目。   上一年运动会的时候,凡是隋芥参加的项目,可以说他都是所向披靡,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人能成为对手。   但是今年,隔壁学校转进来一个猎豹精神体的哨兵,没有进田径队,但是听说在以前的学校是跑遍天下无敌手,隋芥在另一边看了他的100米预赛,的确跑得很快,不知道和他隋芥比怎么样。   今年隋芥没有报100米,因为他想在那段时间去看陈攸灯的跳远,难得陈攸灯第一次报名运动会,隋芥想做项目结束之后第一个陪在他的灯宝身边的人。   陈攸灯的跳远成绩很不错,高二向导组的第二名,拿到银牌之后他下去就冲隋芥展开笑颜,道:“低头。”   隋芥听话地低了头,他现在跟陈攸灯身高差了大半个头。陈攸灯轻轻在银牌上亲了亲,然后把银牌挂到隋芥的脖子上。   “给你,我的荣耀。”   隋芥笑得见牙不见眼,露出洁白得耀眼的牙齿,问他:“荣耀?你在说这奖牌呀还是在说我呀。”   陈攸灯笑着挥他一拳:“奖牌!”   两天运动会他们俩跑遍了所有摊子,看了各种新鲜玩意儿,隋芥一尝夙愿,买下了上一年就让他想入非非的猫耳头箍,还买了小兔子耳朵的,像个十足十的变态痴汉一样将这些小玩意儿塞进袋子里。   陈攸灯瞪他:“我可不戴。”   隋芥:“行行行,我喜欢,我戴。”   到时候两个人孤男寡男,陈攸灯不还是乖乖听话么,姓陈的就是这鬼样子,身体诚实得很。   第三天,到了接力跑专项。   隋芥他们班的总体体育水平都不低,接力组毫无悬念地进了决赛,隋芥跑最后一棒,看到跟自己隔着两个跑道的,嘿,那不就是那猎豹精神体的哨兵么。   那哨兵显然也知晓隋芥大名,冲他挑衅地招了招手。   隋芥不理,小人之举。   操场边围观的人众多,隋芥一眼就看到跑道终点那里,陈攸灯和他那同桌正举着个横幅,那潇洒的笔迹一看就是出自陈攸灯之手,写着“冲吧,小虎鲸!”。   隋芥被这标语逗笑了,心里对陈攸灯的满腔爱意简直要溢出来,他的向导怎么这么这么可爱啊。   一声枪响,第一棒开始跑了,隋芥他们班的第一棒反应略慢,被猎豹哨兵他们班抢先一步,两个班相差远了点。   第二棒,第三棒……除了第一棒,后面两棒都竭尽全力,将和隔壁班的距离咬的很紧,几乎没有扩大距离差,但是还是差一点儿……   隋芥微微蹲下了身,潜心贯注看着第三棒,脚下开始小跑。   他和猎豹哨兵几乎同时拿到了接力棒。   隋芥立刻撒开腿,此刻他就是一颗出膛的子弹,弹壳一迸出,他就可以化为一股风暴席卷世界,脑中没有他物,纯粹地燃烧肾上腺素。   一声欢呼,隋芥和猎豹哨兵一前一后跑过终点线,仅差零点零九秒!   隋芥班里的人都欢呼着过来将隋芥抬了起来,隋芥放肆地大笑,喘着气举起手中被汗湿的接力棒。   在许多只手的推搡中,隋芥跳下众人双手组成的“轿子”,往陈攸灯的方向走去。   陈攸灯仍然拿着横幅的一角,但是已经放下了胳膊,抿着唇看隋芥走近,无意识地揉搓着横幅布面的手显示了他的紧张。   隋芥走到陈攸灯面前,躬下身,双手托住他的大腿,轻而易举地将他举起。   在陈攸灯的惊呼中,他迎着灿烂的秋日阳光和旁人热烈的起哄声,虔诚地亲在那柔软的唇上。   周围欢呼声骤然拔高,隋芥在混乱一片的声音中微微离开陈攸灯的唇,蹭着他的鼻尖,用近乎气音的低声道:“谢谢你,我的荣耀。”   陈攸灯望进隋芥的双眼中,那里面一片清澈,但只映照着他一个人。   他也笑了,亲昵地道:“不用谢。”   ——————   在经历了好几波升温降温的反复之后,气温终于稳定了下来,栀海的冬天来临了。   隋芥一直很喜欢栀海的冬天,但是他还是认为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   因为这个冬天他有了属于他的百分之百的向导。   寒冬一到,隋芥感到遗憾的就是他不能再一伸手就隔着那层薄薄的夏季校服触摸到陈攸灯的腰,那稍微按压手指就能体会的柔韧触感;但是好的一件事是,陈攸灯体质偏寒,冬天他可以抱住陈攸灯好久好久,陈攸灯贪暖,不会像夏天那样稍微抱一下就热得将他推开。   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从以前的陈攸灯等隋芥,到隋芥每天等陈攸灯。   为了每天能亲上自己的宝贝向导几口,隋芥什么都愿意做,况且这只是些小事。   不知道是他们俩从小玩到大对彼此已经非常熟悉,还是他们俩是对方的百分之百的缘故,现在隋芥和陈攸灯相处的时候,经常出现张张嘴就能领会对方意思的情况。   陈攸灯只是冲着隋芥伸出了手,还没说要什么,隋芥就能把陈攸灯需要的数学笔记本递到他手上。   同样的,隋芥只是勾住陈攸灯的手,陈攸灯就能立刻捂住他的嘴,阻挡隋芥想要大庭广众之下往他嘴上亲的动作。   通常在公共场合,陈攸灯不会配合臭不要脸的隋芥做亲热动作,所以之前在田径场陈攸灯回应了他,隋芥事后想想还很受宠若惊。   运动会那天那一幕不久便在年级间传为佳话,还有人拍下来了,在校园论坛上一度掀起讨论热潮,差点让老师都知道了,幸而热度后来慢慢消退,避免了两个人被叫家长的未知命运。   虽然隋芥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咱们家肯定不会阻止,只会高兴得可能要我们立刻摆酒席”,但是陈攸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依然咬死不愿意让父母知道。   于是隋芥也只能在魏冉莺和隋程面前跟花孔雀似的每天炫耀自己的小爱人,却从来不说姓名,搞得魏冉莺对他嗤之以鼻:“多厉害似的,最后还不是要分,隋程,这次我赌半年不能再多。”   隋程笑呵呵:“我跟你赌一样的。”   魏冉莺:“那不行!那到时候算谁输呀!你赌五个月。”   隋芥炸毛:“赌个屁的赌!咱们俩不会分的!”   魏冉莺嗑瓜子,“啧啧”地道:“儿子,几个星期不见,你怎么变了,你谈那么多次恋爱没见过你这么坚信你的花花心肠啊。”   隋芥对自己的过去总是无法说道的,他不占理。他只能梗着脖子道:“反正、反正这次绝对不会!你别这样诅咒你儿子好不好?”   魏冉莺“哼”了一声,把瓜子壳扔到垃圾桶里:“我看这次最多半年,不变了。”   隋芥要被自家母亲气个半死。   魏冉莺嗑着嗑着,突然想起什么,问隋芥:“你在学校,有没有看灯灯跟谁走得近啊?”   隋芥:“谁呀?”   魏冉莺:“哨兵啊!”   隋芥差点炸毛,姓陈的想跟谁走得近?接着他又突然想起,自己不就是那个跟他走得特别近的哨兵么,于是暗藏了点自得的心思,道:“有啊,有个哨兵。”   魏冉莺来了精神:“哇,真的啊?!灯灯开窍啦!”   隋芥和陈攸灯家里都对高中谈恋爱管得不太紧,毕竟两个人都不属于需要担忧学习的类型,陈攸灯是让人放心,隋芥是担忧也没用。而且魏冉莺以前都当街撞破过隋芥和前任逛街,当时还顺手给了小姑娘一把糖。   隋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对啊。”   魏冉莺:“哎,他长什么样?帅吗?高吗?对灯灯好不好?还是说是个女哨兵?”   隋芥洋洋得意:“男的,特别高,特别帅,对他特别好。”   自卖自夸完全不带羞耻。   魏冉莺感慨:“哎,他怎么都不告诉咱们呢,咱们替他高兴的呀,你看灯灯,他的哨兵肯定比你高又比你帅。”   隋芥急了:“怎么会呢?!”   魏冉莺瞪他一眼:“我说是就肯定是,不管那哨兵长啥样,在灯灯心目中肯定比你帅比你高。”   隋芥还要继续辨驳,一想魏冉莺嘴里那比他帅比他高的哨兵其实不就是他自己么,自己跟自己怄气算什么傻事儿,也就安静下来了,余惊未褪地想着幸好自己已经想通,不然陈攸灯可能真得被诸如陈墨之流给夺走。   幸好幸好,万事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去看格林德沃之罪了,玩到刚刚才回来 真的太棒了!!我,霍格沃茨永不毕业! 第三十四章 踢爆   十二月份上旬,隋芥收到一个噩耗:元旦晚会他们班被抽到作为哨兵班的表演班级,而他作为班里的文娱委员,要负责编排他们班元旦晚会的节目。   班里五十几个哨兵,女哨兵都人均一米七以上,都不是乐意乖乖听从安排的主儿,隋芥头疼得要命,最近两天晚上都绞尽脑汁想节目,挠得头都快秃了。   晚上约会的时候,他就委屈地抱住陈攸灯诉苦,让陈攸灯给他摸摸脑袋:“你摸摸,我发旋那儿,都秃了。”   陈攸灯好笑地摸摸他的头:“秃了就变丑了。”   隋芥大惊:“丑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陈攸灯拍拍他的脑瓜:“变丑了我要你干什么?”   隋芥作可怜巴巴状,武器却俨然精神饱满地顶陈攸灯,逼着受害人发誓即使变丑了也不能不要他。   两个人并肩回教学楼时,隋芥听到陈攸灯低声说了句什么。   隋芥歪头问:“宝贝儿你说啥呢?”   陈攸灯道:“没什么。”   过了一会,又道:“你叫我宝贝,我真是……”   隋芥笑道:“干嘛呀?不适应?”   陈攸灯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算是默认。   隋芥想了想,的确是,这三个月他们俩进展飞速,但是毕竟他们俩以前还做了十几年兄弟呢。   两个人在陈攸灯的宿舍楼下站定,隋芥又抱着陈攸灯暖乎乎地蹭了会儿,陈攸灯因为怕冷也没有吭声让他放开,两个人在角落缠绵了好一会儿隋芥才在陈攸灯额头上亲了口,目送陈攸灯进宿舍。   除了要费脑子编排节目,隋芥的好日子过得滋润,自以为比古代那些国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虽然他的酒池肉林就只是陈攸灯一个人。   在陈攸灯、偶尔还有胡美玲的帮助下,隋芥绞尽脑汁想了三天,涂涂改改,总算排出了班里的节目,一个话剧。   话剧很俗套,又是亘古不变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小时救过王子的公主被恶龙掳走了,公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王子因而排除万难,千辛万苦,和自己的火龙精神体一起与恶龙搏斗,终于把公主救出来,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结果隋芥捧着剧本征集演员的时候,最抢手的角色居然是那条恶龙。   “恶龙多威武,要演我只演那个。”被隋芥找到请求她演公主的一个女哨兵挺起胸膛道。   “你才一米七一,太矮了!”隋芥怒道,“你给我演公主!”   女生也很愤怒,两个哨兵差点当场打起来,最后隋芥秉持着不打比自己柔弱的女生的绅士风度硬生生忍耐住怒火,倒是被柔弱女生打了好几拳。   问了一圈人,居然都没有主动想演公主王子的,隋芥怒了。   某日班会他站上讲台义愤填膺:“太不像话了!你们还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除了恶龙啥都不想演!”   底下有人小声说:“你要是给火龙一个角色,咱们也能演火龙……”   这帮人,比隔壁哨兵三班还要离谱,隋芥真没想到他们班的人居然对浪漫爱情抵制到这个地步。   他退了一步,松口:“那好吧,那我演王子,行吧?有谁主动申请当个公主?我请她喝奶茶。”   班里一片静默。   过了一会,一只手举起来。   隋芥定睛一看,居然是张境征。   张境征在全班人惊诧的目光中淡定地把手放下,道:“我可以演第二个角色,但是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公主改成男性角色;第二,喝奶茶的钱我要折现。”   隋芥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继续问班里:“有没有人愿意当公主?”   众人将惊诧收回,默默地继续做鹌鹑。   靠,这帮家伙也太不给面子了点!   隋芥吸了口气,余光看向张境征,那家伙自信满满,显然是肯定自己会入选。   隋芥吐了口气。   他只好道:“好吧,我把剧本再改改。除了主演,还有几个龙套角色,跟浪漫爱情无关,如果被点到的人再拒绝就跟我打一架。余下的人,不想演角色,可以,你们得帮忙做服装道具,毕竟这是要全员参与的事情,到时候上面也要写咱们班全部人的姓名。”   不用演王子公主显然让众人都松了口气,大家默默点头,同意帮忙。   隋芥被张境征拂了面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挨千刀的铁公鸡。   不过想想现在三个主要角色都有人演了,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隋芥也就只能逆来顺受,继续改剧本去也。   过了几天,他们开始排练了,每天晚上都要留在教室排练半小时到四十五分钟不等。   跟陈攸灯的夜晚幽会时间再次急剧减少,隋芥急得要口腔溃疡,八哥倒是悠闲,反正它现在想明白了,两个主人都互通心意了,它什么时候想绒皮皮了随时溜过去都行,只要隋芥没给它降维。   陈攸灯看隋芥着急的样子,安慰他:“反正最近学校老师搜查小树林查的严,咱们班已经好几个向导谈恋爱被发现了,你就安安心心搞好班里的事情吧。”   隋芥听是听进去了,但是怎么可能真的直到元旦晚会前都不亲热,哇,他会憋到爆炸好不好。   有一晚上,他们的排练比较顺利,那天要完成的part很快就搞定了。   跟张境征排练这些天,隋芥也是对他有了点新认识,虽然张境征很吝啬——的确吝啬,他们一起在饭堂讨论事情的时候隋芥看张境征有时候都只点一个素菜,甚至干脆舀免费汤拌饭——但是他人不坏,而且原来也会笑。   最让隋芥改变对张境征看法的是,有一次一个饭堂阿姨推着装满黏着剩饭剩菜盆碗的拖车往后厨走时,被一帮跑跑闹闹的高一学生冲撞,盆碗都倾倒在了地上。那帮学生只道了个歉便走了,张境征却走上前帮那个阿姨收拾,丝毫不在意手上沾到的馊米馊菜。   虽然现在隋芥还是不怎么看得惯他,但是因为这件事,隋芥对张境征的印象变成了正面的。   总之那天,排练很顺利,隋芥一看居然才花了十五分钟,瞬间欣喜若狂,他知道陈攸灯会在教室待到十点半,当即冲到五楼去找他的灯宝去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那棵香樟树下,现在那棵树是他们俩约会的老地方。   陈攸灯问他:“你们的话剧怎么样了?”   隋芥:“挺顺利的,现在磨合得差不多,哎。你们班表演什么节目?”   陈攸灯沉默了一会儿,道:“大合唱。”   大合唱也是不少想偷懒的班想出来的节目了,隋芥哼哼了两声,抱住陈攸灯,把自己的大脑袋往他头顶搁:“好几天没抱了,想死我了。你想不想我?”   陈攸灯闷在他的外套里嗤嗤笑,说不想,隋芥不依,紧紧箍着人硬要他说想,才安生下来。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抱了一会儿,陈攸灯憋不过气来,推开他:“黏人精。”   隋芥笑嘻嘻地歪着头,摸过陈攸灯的手来摸自己的脸:“就黏你。”   气氛两分愉快,八分暧昧,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个低头一个闭眼,接了个吻。   亲吻间隙,隋芥抵着陈攸灯的鼻尖,在唇齿间低声呢喃道:“你现在吻技真的进——”   话还没说完,两个人突然被一束电筒光照亮,同时听到级长一声厉喝:“哪个班的!?大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   隔天早读时,高二年级所有班级都正在读书,突然广播里传来级长的声音:   “同学们,同学们,静一静!现在进行高二年级常规通报批评!”   众人都安静下来,级长声音还在继续:“20XX年12月X日,查,高二年级普通6班林路人在晚上宿舍熄灯后,仍然使用手机,被查寝老师发现后拒绝上交手机,态度恶劣,经年级商量讨论,决定给予通报处分……”   这是每天例行的通报批评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地听着级长说话,眼睛盯着课本看。   “……以上是今天的年级通报。”级长说完了,但是随即他的声音又愤怒起来,“还有一件事,最近我们巡查老师发现,很多同学趁着晚自习结束之后,在学校小树林里做一些很不美的事情!”   “噗”一声,班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心照不宣地交换眼色,教室里充满快活的气氛。   “……高中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希望某些同学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把握现在的时机多多充实自己,为将来打好基础,还是浪费光阴,和那些所谓的,啊,啊,那些男女朋友——”同学们又笑开来,“浪费时间!在那里卿卿我我,以为自己一定可以上中央国防了吗?”   级长教训了大概五分钟,广播安静了,胡美玲悄悄问陈攸灯:“你跟你男朋友这两天有没有去小树林?感觉最近抓得很严啊。”   一中以前对于恋爱抓得不紧,不知道是最近学生太高调还是怎么,居然真的每天派几个老师组成巡逻小组去照小树林。   陈攸灯:“被抓住了。”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深夜抢劫珠宝店之后的待遇。   看来学校真的要认真抓小情侣了,还专门找来他们年级里教向导精神力控制课的老师,屏蔽了哨兵们的感知,昨晚居然连隋芥都听不见老师们靠近,一抓一个准。   胡美玲瞪大眼睛,眼里居然闪烁着兴奋:“怎么样?!被叫家长了吗?”   陈攸灯苦笑:“你怎么这么高兴,盼着我被发现?”   昨天晚上太晚了,老师们便让他们俩先回去,一路上两个人没敢再拉手。隋芥看起来不怎么担心,但是陈攸灯不怎么高兴。   级长让他们今天第二节课大课间去他的办公室里,想必就是要去小黑屋了。   小黑屋,顾名思义,是一个没有窗非常狭窄的小房间,给人一种审讯室般的恐怖感。   第二节课下课之后,隋芥和陈攸灯在级长办公室门口相会,隋芥看陈攸灯依然低着头蔫蔫的样子,像朵刚张开花蕾就被暴雨打湿的小花。   他有点心疼,悄悄捏捏小花的花瓣,低声道:“没关系的,别怕,我跟你一起。”   陈攸灯仍然不说话,两个人进了小黑屋,没想到魏冉莺和照缅正坐在里面。   两个小孩都吓了一大跳。 作者有话说: 两三天一更的日子很快就要来临了… 第三十五章 小黑屋和准备室   隋芥下意识地往陈攸灯那里看,发现他面如死灰。   虽然好像反应大了点,但是此时此刻隋芥也无暇怀疑个中的奇怪之处,他很心疼他的宝贝儿,当着级长的面却也没有办法安慰他,只能憋着。   魏冉莺看到他们俩进来,站起身。   隋芥太熟悉他妈了,眼里闪烁着的可不是那些叫“愤怒”“恨铁不成钢”之类的东西。   分明是“好事将近”。   只见魏冉莺双眼放光地看着他们俩,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旁边的级长丝毫不觉魏冉莺和其他家长对比明显的情绪不寻常,只严肃道:“本来没有想当面谈的,但是恰巧听说家长们都在附近,所以我想直接叫过来沟通会不会更好。”   魏冉莺连连点头:“没有更好的了。”   她那锐利的目光像秃鹫盯着腐肉般直视隋芥和陈攸灯两个人。   一旁的照缅也站了起来,跟魏冉莺站在一起。   两个被抓包的人仿佛可以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在发出实质的咆哮: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种好事竟然不早早告诉爸爸妈妈??   级长还以为两个家长出离愤怒,还妄想控制局面,道:“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不要吓到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要慢慢疏导的……”   于是五个人就坐下来瞎扯了半天皮,当着级长的面魏冉莺和照缅还是把戏做得很足的,先是感谢了级长在学生教育上倾注的心血,然后诚恳表示必然会回去与小孩谈心并加强教育,坚决不允许早恋影响学习的事情发生,最后再次感谢级长在教育上的无私奉献。   隋芥心说:也就承诺了让他们谈恋爱的同时好好学习。   从小黑屋出来之后,魏冉莺和照缅各找各家做思想工作。   魏冉莺拿涂着蔻丹的鲜红手指指着高高的儿子:“有没有好好认真听课?”   隋芥:“有。”   本来就不怎么认真听课,只能算现在更加不知道老师讲的什么了吧。   魏冉莺:“有没有好好完成作业?”   隋芥:“有。”   拿课代表的来抄抄,也算勉强完成任务了吧。   魏冉莺翘起鼻子“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盯着自家儿子。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灯灯勾搭上的?”她道,声音里明显有笑意。“小时候不是说灯灯恶心吗?嗯?”   “哎呀,妈,你就别再拿这个说事了。”隋芥抱住母亲胳膊撒娇,“如果灯灯忘了,让他再想起生我气怎么办。”   魏冉莺叹道:“你呀,小时候对灯灯态度那样,虽然后来看你们俩关系也缓和了,但是我想到居然最后还真能在一块儿。”   隋芥嘻嘻笑,魏冉莺看儿子那得瑟样,忍不住敲了他一个毛栗:“别得瑟了!合着那天说什么‘我们不会分的’的那对象就是灯灯啊?”   “嗯。”第一次和母亲面对面认真谈论自己的对象,隋芥还有点小害羞。   魏冉莺看不过儿子那娇羞样儿,又敲了他一榔头,“收收你那表情!怎么谈个恋爱这么恶心。”她叹了口气,“以前就没见你为你那些小男女朋友这样过,希望你是真的对灯灯好,别辜负人家。”   隋芥“啪”地站直了,举起三根手指:“绝对一心一意!”   “得了吧,掂量掂量你那点阅历,还一心一意。”魏冉莺轻蔑道,轻轻踹了儿子一脚,“认真上课学习,听到没有?别让我知道你到时候真的考个垫底。”   “知道了知道了,妈你放心吧。”隋芥笑着把魏冉莺往外推,“你跟缅缅叔是不是过来市区逛街了?快去吧,不然好衣服都被人买走了。”   魏冉莺被儿子往校门外推,嘴里还念叨:“你就是盼着我快点走好作妖吧……”   终于送走了母亲,隋芥冲校门栅栏外的魏冉莺最后挥了一下手,转过身。   陈攸灯也和爸爸说完话了,照缅和两个人告别完,笑了笑也出了校门,坐上魏冉莺的车。   陈攸灯眼眶红红的,隋芥走过去,温热干燥的手指按上他的眼角:“怎么了呀?”   陈攸灯摇了摇头,脸色看起来依然不是很好,隋芥双手放到他被冬日寒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上:“我都说了没事儿了,缅缅叔有骂你吗?”   陈攸灯:“没有。”   隋芥说:“那不就是了,我妈也没有,她还叫我好好对你呢,咱们不用过家长那关。”   陈攸灯脸色没有缓和,从校门回教学楼的路上隋芥绞尽脑汁逗他开心,都不见他有高兴点,不禁有点担心。   但是陈攸灯闭口不说,隋芥是没有办法从他嘴里撬出话来的,两个人只能在隋芥他们班——也就是一楼,分别了。   “别不高兴了好吗?你这样看得我心疼。”隋芥轻轻捏陈攸灯的脸, 陈攸灯鼻头被冻得红红的,他任由隋芥暖他的脸,过了会儿道:“我回去了。”   隋芥只好说了声好,目送他的灯宝消失在楼梯口。   陈攸灯到底在不高兴什么?难道缅缅叔跟他说什么了吗?   ——————   即将进入考试周,班里同学都开始努力起来。   隋芥向来对学习不怎么上心,他在班里的成绩在中下左右,也没有进唯一的哨兵尖子班。   除了普通的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高中已觉醒的哨兵和向导还要选修与控制力量相关的科目,如哨兵的体能提高和单兵作战训练,向导的精神力攻击以及哨兵疏导。   学校的选修课的体能训练对隋芥就是小菜一碟,单兵作战课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这门课不留作业,对隋芥来说压力也不大。   戏剧排练也差不多了,就等过几天的元旦晚会一展风采。   一切都在顺利进行,隋芥心情不错。   元旦将近,校园内的寒冷空气将这层欢乐气氛更加烘托出来,下课学生都不爱在外面乱跑了,都待在暖烘烘的课室里,将冷冰冰的手塞在大腿下面或者前桌的脖子里,在一声尖叫之后几声嬉闹,这就又成为了下课流行的一个互相捉弄的小游戏。   元旦是周六,学校便将元旦晚会安排在周四晚上,刚好周五能让学生们早早回家。   这也算是栀海一中除了运动会之外另外一项重要年度活动了,憋着劲苦学的学生们都能在这天晚上放开了欢腾,在体育馆中为各种有意思的表演和表演的风云人物尽情喝彩。   进场前,不少学生都偷偷到外面买了一大堆荧光棒和应援棒,还有荧光的恶魔角,在只留舞台一片亮光的关了灯的体育馆里闪烁,像黑暗的宇宙里颗颗红色的恒星。   胡美玲带了一堆好吃好喝的去体育馆里吃,还分给陈攸灯一杯暖乎乎的燕麦粥:“给你,暖手!”   陈攸灯道了谢,拿来捧着,旁边霍天仪突然插过来问:“我可以拥有这这份暖手宝吗?”   胡美玲笑嘻嘻地给他塞了杯热奶茶。   他们仨现在关系很不错,跟陈攸灯主动探出的一步以及霍天仪对他们俩的亲近有很大关系。   喧闹过后馆内逐渐安静下来,灯光聚焦在舞台上,主持们穿着礼服和正装出场。   各个班都使出浑身招数,有表演小品的、唱歌的、跳舞的,每个班总有那么几个年级里每天出现在大家嘴里的人,他们一出场,就引得整个体育馆都在心照不宣的哄笑。   还有各种社团的表演,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陈攸灯不喜欢融入热闹,但是他喜欢看热闹,栀海一中的元旦晚会的确让人大饱眼福。   吉他社的社员们在同学们的热烈的鼓掌欢呼中谦虚地鞠了一躬,拎着吉他下台之后,陈攸灯借着霍天仪提供的手机电筒光,看到隋芥他们班的表演节目就是下一个了。   很快,布置场景的文娱部工作人员布置好了场景,舞台上大灯打开,舞台剧开始了。   演出效果很好,剧情松弛有度,时而轻松搞笑,时而紧凑加快,博得了学生们一致的喝彩。特别是隋芥最后从人性的“恶龙”手中抢下他的好兄弟张境征,两个人互诉衷肠抱在一起的时候,认识他的人都在舞台下暧昧地笑了起来,还有人转过头来望向陈攸灯的方向。   陈攸灯努力忽视那些目光,转头看身旁的霍天仪,发现他看着舞台那边,看得很专注。   陈攸灯一愣,心里泛起了一点奇怪的感觉,但是很快霍天仪托着腮笑了起来,道:“你认识那个演兄弟的吗?”   陈攸灯诚实地道:“不认识。”   霍天仪“嗯哼”一声,若有所思地道:“他对我有恩。”   舞台剧结束了,出演的全体成员都站到舞台上站成一排,手牵手鞠了个躬。   胡美玲躲避着大家热情鼓掌的手,揣着从易帆那里顺来的相机回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发现陈攸灯不见了,问霍天仪:“他呢?”   霍天仪:“看老公去了吧。”   隋芥和班里的人说:“今天的演出很不错,大家都辛苦了!明天请大家喝奶茶!”   有人说:“老是让老隋请客,这次老隋挺辛苦的,大家请老隋喝奶茶吧!”   众人纷纷响应,隋芥有种老父亲终见儿子成才考中科举的欣慰感,笑得愈发慈祥。   体育馆的后台有一大片空间,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准备室,隋芥就是在里面换衣服的。   隋芥走进他换衣服的准备室里,看到陈攸灯正站在里面。   “灯灯?”隋芥惊喜道。   陈攸灯嘴角噙笑站在原地,隋芥走过去将他圈在怀里,低声问:“我今天帅不帅?”   班里的哨兵们虽然不愿意演角色,但是在制作服装道具上还是非常上心的,比如隋芥身上这套王子服,穿起来还真像这么回事儿,真跟某个国家风度翩翩的王子殿下似的,人模人样。   陈攸灯道:“帅。”   受到夸奖,隋芥后面那隐形尾巴都摇得快要飞起来了,他笑得眯起了眼,道:“我是王子,那你就是王妃咯。”   陈攸灯后背蔓延出一片鸡皮疙瘩,伸出索命毒掌,把隋芥的脸往一边拍:“瞎说什么呢你!”   隋芥被殴打还甘之如饴,幸福地捧着陈攸灯的手,“好好好,不是王妃,那就是……隋太太。”   陈攸灯不说话了,抿着嘴唇,不看隋芥。   隋芥轻笑了一声,低头去看怀里人的表情:“干嘛呀?隋太太,不应声吗?”   陈攸灯抬起含水的眼睛,那视线撩的隋芥心痒痒,才道:“你才是陈太太。”   “行行行,那我是,我以后要嫁给你,么么么。”隋芥犟头犟脑地把个脑袋往陈攸灯怀里钻。   陈攸灯低声笑骂:“别撞了,跟钻机似的!”   他伸出手来挡住隋芥的脸,却被隋芥一下攥住了手。隋芥握着陈攸灯的手掌细细看了半晌,笑道:“我那时候还说你感情线长,高中就能谈恋爱呢。”   他亲了亲陈攸灯的手掌,使唇纹和手纹紧紧相贴,道:“原来是说和我呀。”   陈攸灯支吾:“不是跟你……唔……”   又被亲了。   隋芥这个亲吻狂魔。   封闭的小准备室里,依稀能听见外边舞台上传来的巨大音响声,多半是街舞社放的音乐。   当然更响亮的,是两个少年在里面啧啧亲吻的水声。   亲得正酣,突然门被打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攸灯将隋芥往外一推,隋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踉跄着,跟陈攸灯隔了一米远。 第三十六章 来暖暖   隋芥被陈攸灯那一推给推懵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口进来一个文娱部的工作人员,问:“请问你们是不是高二普通十三班……噢。”   那工作人员显然认出了他们俩,说了句不好意思又窘迫地推出去了。   门一关,隋芥不可思议地看着陈攸灯:“怎么啦?”   陈攸灯紧紧地抿着唇,没说话。   隋芥失笑:“你跟我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了啊,你怕什么呀……”   他过去拉起陈攸灯的手,对方没有拒绝。   陈攸灯顿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有点紧张。”   “没关系。”隋芥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亲了一口,“叭”的一声异常响亮。“慢慢来~”   咱们俩交往已经三个多月了,陈攸灯暗暗想。   后面他们没再提这件事,隋芥也只把它理解为陈攸灯害怕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他亲热。   ——————   上学期结束的时候,隋芥突然发现他们这一年就要升高三了。   他心里倒是没有恐慌的,只是感慨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现在想起来,他对过往十年的学生时代记忆模糊,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过得非常随性又快乐,生活中也几乎没有什么艰难险阻。只有最近这半年,他的感情才似乎突然鲜活了起来,有了更多七情六欲和跌宕起伏,于是对这段日子的记忆也更加鲜明,似乎从脑中随便揪出一个场景,就能立刻回想出它的前因后果。   不知道是因为是最近才发生的事,还是因为他和陈攸灯的交往。   春节假期,魏冉莺、隋程、照缅和陈勇生四个家长跑到北边的青溪市自驾游去了,说是听说那边的油菜花田开得正盛,好几百亩的非常漂亮。   家长们去赏花,还要扔下两个小的在家。魏冉莺临走前,戳着隋芥的脑门道:“在家里和灯灯好好待着,别干出点越轨的事儿听到没有?”   隋芥捂着额头:“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您嘞。”   然后因为后边这句话,又吃了一记一阳指。   陈攸灯正站在客厅另一边望着他俩笑。他当天就收拾行李住到了隋芥家里,虽然有客房,但是谁都没有提出让他睡客房。   自从他们俩正式交往之后,还没试过一起睡那么长时间,隋芥每时每刻想到这事都雀跃得能当场跳起来。   家长们走时正是除夕,隋芥和陈攸灯当天下午就出去采购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势必要过一个舒舒服服的、只有两个人的春节。   临走时隋芥还心血来潮,硬是买了猪肉馅,还让人打了饺子皮,嚷嚷着要回去和陈攸灯一起包饺子。   陈攸灯说怕隋芥会毒死他,不顾隋芥的抗议,在冷冻区拿了一包速冻水饺,以防万一。   回去之后隋芥就开始包饺子,陈攸灯在旁边帮助他,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竟然包得很好,至少煮出来的饺子没破肚子,也都熟了,而且味道也不差。   隋芥从购物袋里翻出了陈攸灯的速冻水饺,还就陈攸灯不相信他的厨艺这一话题闹了一会儿。   晚上吃过饺子之后,隋芥就从客房里搬出来一张大被子,铺在沙发上,把陈攸灯塞进去结结实实地盖好。   然后他自己又折回厨房,拿出今天买的水果,笨手笨脚地切成块端出来给陈攸灯吃。   陈攸灯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抱着毛茸茸的绒皮皮,看隋芥在厨房里切水果小心翼翼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酸的。   他拍了拍降维的八哥的脑袋:“你冷不冷?”   八哥当然是不冷的,它哼唧唧地蹭了蹭陈攸灯的手。   只有两个人和两只精神体的房子里,因为电视里吵吵闹闹的春晚而显得很热闹。隔着关上的窗户,外面时不时传来烟花爆裂的声音,远远的,多半是附近体育馆的人在放。   隋芥喂陈攸灯吃了几块橙子,把盘子递给他,然后自己也钻进了被子里,两个人肩并肩,暖乎乎地看着春晚。   两个人一边看春晚,一边聊天,哪边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过了一会儿,陈攸灯蠕动了一下。   “冷。”他说。   陈攸灯体寒,的确比一般人怕冷。隋芥愣了一下,替他把肩膀旁边的被子掖实:“这样呢?”   陈攸灯:“还是冷。”   隋芥挠挠头:“我给你去拿个热水袋好不好?”   陈攸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隋芥发呆半秒,然后懂了,有点受宠若惊地将陈攸灯抱到自己身前,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陈攸灯在隋芥怀里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了,叹道:“好暖和……”   把恋人抱了个满怀是很高兴,但是隋芥下身很难受,小兄弟精神奕奕。   他圈着怀里的小海獭,蹭了蹭,问道:“手冷吗?”   体寒的人手不易暖,陈攸灯道:“冷。”   隋芥把下巴搁在陈攸灯肩上,哼哼道:“给你暖暖手好不好?”   陈攸灯也没在意,随口道:“好呀。”   于是隋芥眼中精光一闪,把陈攸灯的手往自己裤子里带。   陈攸灯吓了一跳,猛地拍了他一下,隋芥又痛又爽地嚎了声,委屈道:“你好粗暴,我想着为你好。”   陈攸灯冷哼一声:“那你把它切下来给我握着。”   隋芥被他的残暴所震惊,不敢动了,遂安安静静抱着看春晚。   陈攸灯平时放假,会学到晚上十二点半左右才上床睡觉,但是今天不知怎么,十点多就开始在隋芥怀里犯困,头一点一点的。   隋芥发现了他的困意,叫了两声:“宝贝儿?”   陈攸灯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像小猫似的,隋芥看他实在是困,便将他调整了个角度能更舒适地睡在自己怀里,然后自己一个人盯着电视守夜。   隋芥突然想到了将来,等他们都长大了,搬出去有了自己的房子,也要年年都一起过春节,一起暖洋洋地窝在自己房子里的沙发上。每一年,他都可以抱着犯瞌睡的陈攸灯,守着电视里的春晚,在倒数之后将他亲醒,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   他们的每一个跨年都可以一起度过。   隋芥的心忽地就软成了一片,幸福感像最熨帖的热水,将他暖融融地包裹在其中。   他凝视着怀里自己的向导,从上往下看,陈攸灯的睫毛细密,在眼下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爱惜地亲了亲陈攸灯的发顶。   小品、唱歌、变魔术,其实春晚如果不是沾上了那点传统的、具有仪式感的年味,节目真的挺无聊,隋芥打着哈欠硬是撑到了快十二点,此时外面的烟花声越来越频繁了。   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六,……   三,二,一。   “新年快乐!”   四个主持人在电视里喜气洋洋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外面的烟花声忽地密集起来,“嘭嘭嘭”不绝于耳,隋芥往外看,绚烂的烟花将他们家的窗玻璃都映上了色彩。   “灯灯,灯灯。”隋芥摇醒怀里人,陈攸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被隋芥温柔地亲了亲鼻子。   “新年快乐,希望以后每一年我都能抱着你说新年快乐。”   ——————   陈攸灯早上是被刺耳的鞭炮声吵醒的,正月初一,许多户人家都早早就起来放一串鞭炮,噼里啪啦,扰人清梦。   陈攸灯心里有点烦躁,起床气在他体内酝酿着。他动了动,然后搭在他腰上的某人的手立刻就往上摸,捏了捏他的脸。   “早上好。睁开眼就见到你,真幸福。”   隋芥起床特有的慵懒声音从他耳边传来,陈攸灯翻了个身,和隋芥面对面:“你醒了怎么不起床啊?”   隋芥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懒洋洋地道:“抱着你好舒服,不想动。”   即使已经在一起半年,陈攸灯听到隋芥直白的告白还是会悄悄红脸。   虽然不愿意承认,对陈攸灯来说,隋芥除了发疯让人觉得烦之外,郑重认真 的样子、懒洋洋的样子,都……很帅。   每每隋芥认真地看着他,或者低声温柔地在他耳边说话,热气仿佛都能吹到耳朵上的时候,陈攸灯就会很想很想主动钻到隋芥怀里。   “今天早上想吃什么?”陈攸灯愣神的时候,隋芥不满地束紧了拥抱。   “今天大年初一,应该没什么店开吧?”陈攸灯无奈道,任由隋芥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我靠,我怎么忘了!”隋芥大叫了一声,叫声里仍然是浓浓的困意,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又消停下来,复而抱住陈攸灯:“那咱们再抱一会儿,直接吃午饭好不好。”   “不要,我饿……”陈攸灯道,但是其实他也挺困,他昨晚上和隋芥守岁,回到房间里又闹了一通,快三点才睡觉,说着说着话已经开始眼皮打架。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快要复又睡着的时候,绒皮皮从两个人上空八哥身边游了过来,呜嘤嘤嘤地叫着圈住隋芥的手。   如果此时是八哥把它的大头搁过来,隋芥肯定要把它大骂一顿,但是是绒皮皮,所以隋芥只是勉强睁开眼,逼迫自己恢复精神,好哄哄它。   “皮皮新年快乐呀。”隋芥亲热地将绒皮皮举到两个人之间亲了口,然后伸手在床头柜里摸索:“给你个红包……来。”   那是只小小的红包,绒皮皮拿短小的毛掌接过它,转过身来嘤嘤嘤地唤陈攸灯帮它打开。陈攸灯替它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颗圆圆的光滑的小石子。   绒皮皮喜欢玩小石子,隋芥也算投其所好,它很喜欢隋芥的礼物,又转了个身去蹭隋芥的脸颊,欢喜地叫着表示高兴。   隋芥眯着眼和它蹭了蹭。   八哥降维浮在房间上方,低下头来找陈攸灯讨摸摸,陈攸灯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就捧着它圆圆的吻部轻轻亲了口,被隋芥看见了,嫉妒地伸长腿踹了八哥一脚,将冷空气带进了暖洋洋的被窝里,冷得陈攸灯一哆嗦,敲了他一个毛栗。   两个人磨到中午才起床,陈攸灯满脑袋头发支棱着坐在沙发上,裹着被子等隋芥煮速冻水饺。   “吃水饺吃了两顿了。”等隋芥把水饺放上桌的时候,陈攸灯说道。   被子裹着,眼睛眯着,头发都还没梳,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像只蹲在阴湿角落的蘑菇。看得隋芥忍不住把罪恶的手伸过去,胡乱耙拉了几下蘑菇脑袋。   “咱们下午去看看外婆,在她那儿吃晚饭。”   这个外婆说的是隋芥的外婆,老人家在隋芥的外公去世之后,便独自住在住了几十年的大院子里,很少过来找女儿和女婿,所以魏冉莺只是偶尔带隋芥过去探望她。隋芥和外婆感情倒是很好,老人家精神矍铄,虽然已经七十多了,还是每天到处溜达,逗猫逗狗的。   陈攸灯跟她也不算陌生,老人家对小孩总是无比有耐心,每次陈攸灯跟着隋芥去拜访她,都吃得肚皮滚圆才回家。   他们俩下午去找外婆,外婆住在离他们小区两个公交站远的旧小区里,知道他们俩要来,早早就起床蒸年糕,把过年的糖果点心都倒到八宝盒里,一进门就把厚厚的红包塞给他们俩。   “外婆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陈攸灯乖乖道,隋芥还在后面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利是到来”,外婆“嗨”了一声,从八宝盒里掏了把糖莲子塞到隋芥手里。   外婆的精神体是只狸花猫,整个下午两个人就坐在外婆家里,一边替狸花猫撸毛,一边和外婆聊天,嘴痒手边还有各种小零食,饿了捻片年糕吃也可以。   陈攸灯听着隋芥和外婆插科打诨,外婆还和隋芥盘点以前的恋爱对象里相貌能排前三的男孩女孩儿,隋芥心虚地看了陈攸灯一眼,嘴里道:“都……都不好看。”   “你发梦呢?不好看你能看上?”外婆嗑瓜子叨叨,“我觉得你之前给我看过那小姑娘,姓徐那个,长得就特别机灵——”   “哎呀外婆,别讲这个了……”   陈攸灯心里好笑,脸上故作无表情,伸手去拿年糕吃。蒸熟的年糕又黏又甜,他好喜欢。   一不察觉就吃了很多,可能脑子里的血都往胃里去了,过了三点之后陈攸灯又开始犯困,坐在隋芥身边不太说话了,就呆呆地看着茶几。隋芥察觉到了,问他:“又困啦?”   陈攸灯乖巧地点点头,外婆道:“到里面去睡一觉吧,没事儿,盖外婆的被子就成。”   以前魏冉莺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个她的房间,但是魏冉莺出嫁已久,房子早就空了,床许久没有收拾,陈攸灯也不方便去睡,便依言进了外婆的房间,脱了外套躺进外婆的被子里。   里面有一股暖暖的、属于老人家的温和味道,他很快就睡着了。   客厅里,婆孙俩还在聊天。   隋芥心里挂念着陈攸灯,心不在焉地和外婆说话,手上不停地梳着狸花猫的毛,如果是真的猫早就被他给撸秃了。   外婆和他说着说着话,突然一句:“干嘛?人进去了魂也给你带进去了?”   隋芥愣了愣,扭捏道:“外婆……”   外婆“哼”了一声,道:“外婆吃的盐多过你吃的饭,你们俩那小眼神,外婆还看不出来?”   隋芥讨好地去给外婆捶腿,道:“那外婆你觉得怎么样?”   “你们俩相容度多少?”   说到这个,隋芥总是无比骄傲,“百分之百呢。”   “哟,”外婆也稍微吃了一惊,“百分之百这么厉害?”   “对呀,”隋芥自豪道,“所以,我认定他了。”   外婆慢悠悠地问他:“那灯灯看起来怎么都不怎么黏你呢?”   “是我黏他,他性格就是这样的,其实……”隋芥想起昨晚上陈攸灯在沙发上主动要抱,老脸一红,“他也特别喜欢我……”   外婆看着脑袋搁在自己腿上冲自己笑的孙子,目光柔和下来,摸摸他的头:“你们俩互相喜欢就行,百分之百,不用担心太多。”   隋芥依恋地在外婆的腿上蹭了蹭,他的外公是个普通人,所以外婆一直都没能感受过她和外公的相容度。   他瞄到陈攸灯吃年糕的盘子,灵光一闪,突然“腾”地抬起头来:“外婆,你教我做年糕好不好?”   外婆“啧”了一声,“以前你怎么不这样呢!”   隋芥:“我以前哪样啊?”   外婆:“天天傻乐,天塌下来都不担心,看着就烦。”   隋芥赔笑,把外婆搀扶起来,让她带自己去厨房:“来嘛来嘛,外婆教教我……”   陈攸灯醒来的时候天色黑了,他怀着午睡之后特有的颓丧感慢悠悠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又闻到了一股年糕香味。   厨房里传来说话声,他走进去一看,隋芥满头满脸面粉,正满头大汗地从蒸屉里把蒸熟的年糕拿出来。   看到陈攸灯,隋芥招招手让他过去,一边叫着烫,一边利索地切了一小片年糕下来,吹凉了送到陈攸灯嘴里。   隋芥:“好吃吗?”   陈攸灯:“很好吃,很甜。”   隋芥满足地笑了,冲一旁围观的外婆得意道:“我都说了,艾饼我都做过,年糕有啥难得到我的!”   透过蒸屉里散发出来的白色蒸汽,陈攸灯看着隋芥的笑容,还有大冬天热出来的一脑门汗。   他的眼眶被蒸气熏得微热的,好像有什么想要跑出来。   心却是满的,还有点酸涩。   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年糕。  作者有话说: 这章居然有五千多字,吓死我了! 一个噩耗:隋芥高三还要继续组织元旦晚会(划掉) 我的存稿!告!罄!啦! 天啊谁知道我当初明明有二十章存稿为什么会走到这幅境地… 以后可能会两三天一更,承蒙大家不弃 _(:°з」∠)_ 第三十七章 好久不见   大年初二,两个人上街去城南逛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隋芥一把抓住陈攸灯的肩膀:“灯灯你看那!是不是很熟!”   陈攸灯:“熟吗?这种路人脸街上一找一大把吧……”   隋芥:“???”   陈攸灯憋笑:“开玩笑的,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那人果然就是张远航,隋芥自从小学毕业之后也就初中三年跟他偶尔约出来见过面,后来这小子高中转了户口,不知怎么的竟然考到了省会的省级实验中学去,和隋芥也就慢慢断了联系。   张远航背对着他们俩,他们这沿海城市冬天热得一匹,他还穿着件羽绒服,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隋芥悄悄地走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   张远航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过头看到是他们俩,表情完美地完成了从惊诧到喜悦的过渡。   “芥哥!陈攸灯!”他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抱住隋芥,又想去抱陈攸灯,“好久不见了——”   隋芥拉着他的领子,把他从陈攸灯身上拉开,“你可真厉害,跑到鹤洲这么远去,也不回来看看。”   张远航挠头嘿嘿笑,“以后会回来找你们玩儿的!哎,你们也是过来逛街的?我好久没回来了,这边新铺开了好多啊!”   三个人去找了个不那么人满为患的咖啡厅坐下,聊了聊近况。   张远航像以前似的,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八卦都热乎乎地揣着回来说道,隋芥跟陈攸灯像听故事似的听他瞎扯,讲他们学校以前本来有个钟楼,后来有对情侣在上面啪啪被发现了就锁了起来,一直锁到现在。   张远航:“我以前还以为是有什么特别吓人的典故,谁他妈知道是因为这!”   隋芥自言自语:“钟楼是个好地方,又高,又狭窄,还没人……”   陈攸灯瞪了他一眼,隋芥感觉到陈攸灯的情绪,转头天真烂漫地冲他一笑。   张远航好奇:“对了芥哥,你有没有……那个?”   隋芥:“哪个?”   张远航挤眼睛:“就那个啊,你懂的。嫂子有没有?”   隋芥张口还没说话,陈攸灯就小声说了句:“能组成一个排了都。”   张远航个顺风耳,这都能听见,兴奋地道:“哇,真的啊?!芥哥,你可真厉害,我在那破学校,人家都是双商高的靓仔靓女拍拖,我这种人就只能死命学习……”   隋芥心虚:“行了行了,死命学习不是挺好的嘛,别乱招惹。”   张远航把狗头凑过来,“芥哥,有没有嫂子照片呢?现在的,以前的不要。”   隋芥炸毛,转过头对着陈攸灯说:“以前的也没在身上!”   张远航疑惑:“恁激动干嘛呢?噢,嫂子会查手机是不是啊?”   陈攸灯:“不是。”   张远航不知道陈攸灯插的什么嘴,也没多想,撺掇着让隋芥给他看照片,隋芥被他起哄得耳根子红,道:“我锁屏就是你嫂子。”   张远航作欢呼状,目睹隋芥摁开了手机,展示出锁屏界面里陈攸灯戴着猫耳头箍瞪着屏幕的照片。   两个人眼睁睁看着张远航从没看清照片前的兴奋到慢慢石化。   张远航颤抖着手指向两人:“这这这……这……”   场面很戏剧化,跟张远航发现隋芥有婚外恋,小三居然是自己好姐妹一样。两人看他好笑,隋芥还添把火,一把揽住陈攸灯的肩,想么他一口,被抵死反抗,只能不情愿地亲了一下陈攸灯的手。   完了笑嘻嘻道:“如你所见。”   张远航呆愣半天,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操!”   接下来整个上午,张远航都在问他们俩的八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婚介所工作人员。   不过碍于陈攸灯这个脸皮薄的在,张远航也没能问深入,临走前跟没吃饱似的擦擦嘴:“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隋芥:“天生一对,弄你大爷。”   张远航“哈哈哈”地笑,把最后一口拿铁喝完,拍拍屁股:“祝你们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隋芥也“哈哈哈”地笑,拱手感谢:“承你贵言!”   两个神经病告完别,在咖啡厅门口分道扬镳,隋芥嚷嚷想去看电影,陈攸灯只能遂了他的愿,在附近那爆满的影院里买了张贺岁片的票,只剩最角落的两个座,也没办法。   结果在等电影开场的时候,两个人接到了项瑛打来的电话,说方幼真又昏倒了。   冒着寒风飞奔到医院的时候,他们俩看到项瑛正在医院外面的草坪上抽烟,他的草原狼嵘峥在风中抖擞着皮毛。   “项瑛!”两个人跑近了,项瑛才把燃到指头的烟摁熄在垃圾桶盖上,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俩。   项瑛的眼眶通红。   他们不安地对视了一下。   早上项瑛下楼去买早餐,结果拎着热乎的鱼片粥回病房的时候,就发现方幼真躺在厕所的地板上。   “应该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跟他们一起上电梯的时候,项瑛低声道,“医生都说快了,撑了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不易察觉,但是两个小孩都看出来了。   放寒假之后,他们俩去探望过方幼真几次,虽然谈笑间他还是努力营造出轻松的氛围,但但是他们都看得见方幼真的脸色已经很差了,也很少坐起来,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   今天算是勉强救过来,下次就不一定了。医生是这么说的。   丧偶向导独自撑了六年多,这是无论放在哪里都让人震惊的新闻,方幼真苦苦支撑了那么久,或许……   “或许真的是时候了。”陈攸灯喃喃道。   隋芥知道他在想什么,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坐电梯上了方幼真所在的病房,方幼真还没醒,项瑛俯身给他掖了掖被子,道:“现在每天也就醒两三个小时……有时候吃不下饭,喂粥都吐,跟他说话也不回应……“   项瑛很少絮絮叨叨地说那么多,特别是在面对他们两个小孩的时候,看来这次真的心慌了。   隋芥拍拍他的胳膊,说:“别难过……”   他已经和项瑛一般高了。   绒皮皮也游到了趴在地上的嵘峥那边,哼哼哼地安慰着失意的草原狼,努力地伸出短胖的毛掌去抚摸它的头。   嵘峥罕见地没有避开绒皮皮的亲近,而是闭上了眼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左右摆动。   项瑛没有再说话,眼睛里的绝望却浓的仿佛要溢出来。   方幼真骨瘦如柴的身躯包裹在宽松的病号服里,像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   他们一起陪着项瑛到了晚上,到九点,护士来赶人,才不得不回家。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心里都沉甸甸的,一路无话。   经过夜晚仍然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广场上人们都在欢笑玩闹,小孩拿着摔炮嘻嘻哈哈地随处扔,少年少女们围成一个圈放仙女棒,还有不少人买价格高昂的烟花,捂着耳朵跑过去点引线,又哈哈哈地笑着跑回伙伴身边,看一道亮光窜上黑蓝的夜空,然后炸开成耀眼无比的绚烂花朵。   隋芥驻足看相继绽放的烟花,陈攸灯跟着他站住,看他被一亮一亮的烟花照耀得纤毫毕现的侧脸。   过了一会,“砰砰砰”的巨响消停了,回音渐渐消失在远方,空中只余几缕余烟飘散,暗示方才那极致美丽却极其短暂的一瞬。   两个人不再驻足观看,抬腿离开了。   这一次,手却是牵得极紧。 第三十八章 小兔子玩偶 三月份开学后的某个平常的下午,又是一节无聊的政治课。   政治老师讲开学考的卷子,讲解得毫无感情,字里行间没有半点起伏,整个班里静悄悄的,好像都被他催眠了。   隋芥悄咪咪地在后排伸了个懒腰,转头往窗外看。   哨兵四班在二楼,树冠高高伸到顶楼的巨木只看得见棕黑色的树干,有些许细细的嫩绿的枝从树干里冒出来,上面依附着小片的嫩叶。   早上下了场雨,叶子连着嫩枝都湿漉漉的。   春天又要来了。   栀海这个城市,冬天里也是一副四季轮换的架势,早上还穿着羽绒服的学生下午就热得穿短袖,地理老师以前都说学校的树之所以一二月份就都开花,是因为它们以为已经到了春天。   “隋芥,隋芥!”   他的同桌用手肘猛捅了他一下,隋芥一个激灵回神,台上政治老师那老头正透过镜片用犀利的眼神怒瞪着他。   “你用这节课学的整体和部分的知识解析一下卷子上这道题。”   隋芥翻开卷子,寒假期间光顾着玩儿了,开学前也没有复习,他的开学考成绩一塌糊涂,几门主科就语文及格。   看着那道题上自己就写了光秃秃的一句“整体和部分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隋芥恬不知耻地冲政治老师嘿嘿了两声。   然后果不其然就被赶到教师后边去站着上课了。   下午开班会,班主任又开始那些长篇大论,高二下学期是关键,要打下坚实的基础到高三复习起来就不会那么吃力云云,枯燥无味地讲了大半节课,隋芥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画画,想着今晚要向陈攸灯讨更多抱抱。   就像某种预示似的,高二下学期可能的确是一个关键时期,关键就关键在隋芥的运气在这个学期开始之后就变得特别差。   晚自修结束之后,隋芥跑去找陈攸灯,两个人对视一下陈攸灯就知道隋芥在想些什么,但是他今晚拒绝了隋芥。   他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名单筛选又要开始了,今年是我最后一年能参赛了,我想好好准备一下……”   陈攸灯都这么说了,隋芥还能怎么着,只能依依不舍地在隐蔽处拉了拉小手,就任由他的小海獭回到知识的广袤海洋中去遨游。   今天也没能吃到肉,隋芥唉声叹气地回到了宿舍里。   没错,高二下学期开始之后,不仅仅是老师,连陈攸灯都开始把这个学期当那么一回事儿,天天闷在教室里死学,连隋芥找他他都丝毫不为之触动,该学就是学,操场散步和解压亲亲被无限拖延。   这就导致隋芥饥渴得到处想撩架。   作为陈攸灯之后的第二顺位亲友,易帆同志就深受其害,隋芥每天跟发情期精力没处使的泰迪一样到处蹦跶,要和易帆比短跑,篮球1 on 1,还要打架。   “你赶紧去找你家那位发泄一下压力行不,我快被你搞死了……”又是一场激烈的篮球角逐之后,易帆脱力般仰躺在篮球场上,隋芥还要拉他起来再来一局。   “不玩了不玩了,今天下午我要和小玲去买东西。”易帆一使力站起来,拍拍屁股。   隋芥久旱无甘露,见到朋友春风得意心里就酸,说出来的话也酸溜溜的:“唷,小玲小玲,叫得真亲热,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成啊?”   易帆鄙夷他:“你真的该去找陈攸灯发泄一下,你看你现在哪还有小学那潇洒豪爽的样儿,跟个哀怨的鳏夫似的。”   这话正戳中隋芥的痛处,隋芥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不仅在学校里,连魏冉莺女士也专门打电话来关心儿子的学习:“儿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开学考成绩如何?”   隋芥的排名在年级里一直都是中下左右,这次开学考不知是玩物丧志还是怎么的,居然排了个年级倒数二十一。   他不敢跟魏冉莺说,反正开学考也不用开家长会,就打了个哈哈过去了,心里有点儿发愁。   陈攸灯那家伙成绩可是好得不行,经常在年级里排前二十的,他倒好,也是二十,就是倒了个顺序。   好像周围的人都开始默默努力了,就将他给挤下去了。   四月上旬,他们月考完之后难得放了个双休,隋芥和陈攸灯就先去探望了一下方幼真。   方幼真的情况愈来愈差了,他们现在每次去都少有能撞上他醒的时候,只能写点留言给他,告诉他他们来过。   他那头发在两个小孩初见他的时候染了黄色的,后来褪色之后便剪了,又长出了黑色的头发。   现在他的头发似乎也感觉到这具身体内能量的枯竭,已经变得枯燥干黄,项瑛给他梳头的时候还成把成把地掉。   两人在路上买了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玩偶,小小一只,脚底下有磁铁,可以贴在床头或者柜子边上,他们想拿去给方幼真看看,贴在能看到的地方心情也会好一点。   方幼真的兔子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他们打开病房门,今天是个大晴天,回南天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室内,洒在方幼真盖着的被子上。   方幼真今天醒着,正在慢吞吞地嚼项瑛给他剥的橘子,左手打着营养点滴。   两个小孩很惊喜,方幼真看起来也挺开心,不过他现在很容易累,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就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凑到他面前,把刚买的小兔子展示给他看。   方幼真看到小兔子,眼里流露出眷恋,吃力地从被子里伸出枯瘦的手来拿。   他怀念地摩梭了半天,突然问他们:“这个有豹子的吗?”   两个小孩包括项瑛皆是一愣,然后隋芥不确定地看着陈攸灯,道:“嗯……应该有,吧?”   方幼真努力地说:“你们能不能给我买个豹子的来?” 他已经去世的哨兵的精神体是只豹子。   两个小孩答应了,替方幼真把兔子玩偶贴到床边的柜子上。   他们就在病房里待了十五分钟,方幼真就毫无预兆地又睡过去了。   走前他们俩和项瑛道别,项瑛给他们扔了两个橘子,问:“能不能再给我买一个兔子的?”   两个小孩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连连答应。   于是回去的路上他们在那家店里买了个豹子和小兔子,隋芥还看到有狼,于是两人又买了个狼。   跟玩偶批发似的。   回到家里,隋芥心血来潮,把自己的书包打开。拜陈攸灯的殷殷嘱咐所赐,他还是把周末要写的卷子都带回了家,虽然或许连陈攸灯心里都明白他可能还是揣着满书包的空白卷子回学校。   陈攸灯肯定明白,他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况且他是隋芥的什么人啊。   但是他还是要求隋芥把卷子都带回去,他肯定是希望自己能把卷子写一写的。   哪怕只是写一点。   想到这里,隋芥罕有地燃起了些许斗志,他掏出数学卷子来,既然他喜欢的人数学那么好,那自己也不能就此放弃不是么。   结果他翻开卷子来写了两道选择题,第三题就开始不会做。   老师说过,考试的时候如果怎么都想不通的题就先放一边,不要在一道题上浪费时间,隋芥果断地看向下一题。   结果半个小时过去,一张卷子他是看到底了,不过就只写了其中四五道。   隋芥想看看课本里的知识点,结果一看书包,嚯,课本啥都没带回来。   那就没办法了,他把笔往桌上一扔,想到自己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还考过双百,真是世事无常,不禁一声感慨。   他和陈攸灯哪能比呢,向导先天精神力比所有人都强大,这就注定使他们只要肯学,那必然是能够凌驾于许多人之上的,陈攸灯不就是其中的例子之一么,聪明就算了,还努力,怪不得成绩次次都顶呱呱的。   隋芥每次考完试去楼下看那个全年级排名,看到陈攸灯的名字排在最前面那一列的时候都自豪得尾巴快翘上天,他的向导可不就是这样又好看又优秀的么。   真棒。   卷子写不下去了,隋芥拿过旁边的手机来啪啪啪打字,骚扰陈攸灯,反正他知道这人现在肯定在写作业呢:“在干嘛,出来玩?”   陈攸灯没有回复,他学习的时候不看手机。   隋芥好无聊,自己上电脑玩了几把游戏,实在是没事做,就又把卷子给拿了出来,眯着眼研究上面的大题。   看着看着就眼皮打架,接着就这么睡过去了。   隋芥是被自己手机铃声吵醒的,他奋力睁开眼,拿开自己脸上的卷子,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手机还在响,上面是项瑛的名字,隋芥心一沉,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按了接听:“项瑛,怎么了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项瑛颤抖的声音:“你们过来一趟吧,叫上你们爸妈,方幼真他……他可能就这几个小时了。” 作者有话说: 电脑没网,拜托亲友帮忙更文…… 第三十九章 结束和开始   一路飞奔。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能感知到他们的情绪,昨天明明是个大晴天,今天却极阴,乌云厚重得直压弯楼底,沉甸甸地坠在他们心上。   隋陈两家人赶到的时候,方幼真竟然坐起来了,要知道他已经好几个月只躺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是回光返照了。   看到隋芥和陈攸灯喘着气出现在门口,方幼真吃力道:“来啦。”   两个人上前去将昨天路上买的豹子玩偶递给他。   方幼真抬起手,他的手抖得很厉害,似乎没有办法保持静止,接住小豹子的时候却很稳。   他把那小东西拢回怀里,露出满足的表情。   四个大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他们就是来帮忙处理之后的事情的,毕竟项瑛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方幼真兀自抱住两只小玩偶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们都围在周围干嘛呢?”   见他们都不说话,方幼真说:“不用围着我,不就是到那边去吗?我终于能去找他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众人眼中皆现悲切,方幼真颤巍巍地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握住蹲在自己身边的陈攸灯的手。   陈攸灯不敢动,方幼真的手臂中曾经匀实的肌肉荡然无存,只余外面一层薄薄的皮紧紧贴着白骨,他怕轻轻回握都会把它折断。   “我跟他怄气,我想着我自己一定要撑七年,可是第一年才刚开始,我就觉得受不了了。太难了,一个人孤零零的,看到大街上的情侣嘻嘻哈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怪难受的,本来这些我也可以拥有的……”   陈攸灯感觉到隋芥快哭了,虽然他背对着对方。   “隋芥,你干嘛呀?苦着个脸,怪难看。”方幼真说,“你们两个小孩,我本来以为就这样了,就这样熬过去七年,没想到认识了你们,也还算是热闹些。我也算半个知心哥哥不是?”   隋芥说:“算,算一个,算好多好多个……”   方幼真咳了一声,算是笑声,然后吃力道:“项瑛,项瑛……”   项瑛凑到他耳边去,方幼真用极小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等处理完我的事,你就该回你本来该在的地方去了。”   项瑛没有说话,方幼真又咳了一声:“你不回答我,我死不瞑目……”   项瑛眼球暴突,血丝狰狞:“好,好。我答应。”   方幼真似乎满意了,没有再说话,只是再努力拥紧了身前的两个玩偶。   众人不再说话,静谧间偶尔伴随着隋芥一声抽噎。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攸灯脑中倏然一空,他猛地站起来,摸向方幼真的手腕。   没有搏动。方幼真走了。   ——————   葬礼来的人不多,方幼真生前虽然总是一副乐天模样,但是亲近的其实只有他们几个。也没请人吹唢呐,按照方幼真的遗愿放了一首《if i die young》,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偷听来的。   隋芥在方幼真的病房里哭得一塌糊涂,出席葬礼时便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红着眼眶瘪着嘴努力忍着。   方幼真去世时人已经非常瘦小,火化完之后骨灰也没几捧,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就装得下。   下葬那天下着小雨,正好清明将至,隋芥记得那天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远处的连绵山川都朦胧一片,笼罩在温柔而悲切的雨幕下。   隋芥和陈攸灯把给方幼真买的小兔子和小豹子也带到了墓里,连同那装着他仅剩的一点实体的小盒。   他们的精神体都绕着方幼真安睡的陵墓哀叫了一会儿,八哥游腾在空中,将巨大的吻部轻柔地凑到墓边,绒皮皮围着墓嘤嘤,毛掌里攥着根小小的四叶草,最后放在了方幼真的墓碑上。   方幼真的墓碑上贴着他的黑白照片,一贯的笑容灿烂。   供品放好后,众人轮流上香,项瑛上罢香之后站在一边,陈攸灯戳戳他,把他委托买的小兔和小狼递过去。   项瑛接过两只玩偶,久久,才说道:“谢谢。”   他把那只狼递给嵘峥,嵘峥叼走了,在一边没精打采地撕咬。   陈攸灯问:“你以后还会留在这里吗?”   项瑛顿了顿,道:“偶尔回来看看他吧。”   葬礼之后不久,项瑛就不见了,没有和他们道别,大概就是回到了“他应该在的地方”。   后来,方幼真曾经住过的那栋别墅也换了新住户,是热闹的一家三口,小孩还会在每天晚上七八点练琴,闹腾腾的,完全没有了过去方幼真住在这里时安静沉寂的影子。   方幼真存在过的证明好像都在慢慢被抹去,正如他早应该死在七年前一样。   下葬之后,隋芥和陈攸灯没有再多留,他们立刻就要坐车回去赶晚自习,四个大人把他们送到车站,魏冉莺红着眼眶,叮嘱他们努力读书。   两个小孩答应了,坐上车前看到傍晚的天边划过一颗流星。   回去的路漫长且惹人困倦,两个人肩并肩坐着,呆望外面沿街亮起的长灯和飞速掠过的车影。   突然,陈攸灯说:“我想他了。”   隋芥心里一酸,说:“我也是。”   陈攸灯把头靠到隋芥的肩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   劳动节前,栀海一中进行了期中考试。   隋芥眼中的期中考试,必然是和后面的“假期”粘连在一起的,所以和往常一样,他没备考,劳动节小长假的“芥芥灯灯出游小计划”倒是写了一长条。   他兴冲冲地把那计划拍了下来发给陈攸灯,陈攸灯没回复,但是这也不阻碍他的勃勃兴致,只摩拳擦掌等着劳动节来临,和陈攸灯好好游玩温存一番。   再者,他发现最近陈攸灯和他愈发疏远了,陈攸灯忙得像个陀螺,又是决定文学社下任社长又是奥数小组组内考核的,还要正儿八经准备期中考试。   “备什么考嘛,反正你不准备也是年级前二十。”隋芥在陈攸灯面前打滚,把陈攸灯的卷子都翻乱了。   陈攸灯敲了他一个毛栗:“别闹。”   “你都好久没有和我玩了……”隋芥把下巴放在桌面上,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攸灯,多委屈似的。   陈攸灯被他逗笑了,捏捏他的耳朵:“你什么时候也学学我那么勤奋。”   “哎呀,咱们家有你一个学霸就行了,我这么努力干嘛呀。”隋芥双手捧住陈攸灯的手,赞扬道,“咱们家宝贝的手就是好看,好看的手写好看的字,拿好看的成绩。”   “别吹了,你脸红不红?”陈攸灯把手收回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回去好好复习,考完试再玩。”   隋芥当然是不会“好好复习”的,但是他听进去了“考完试再玩”,一考完就找陈攸灯约会,三天时间把他们家游戏机都打爆了,还破了隋程好不容易破的记录。   乐极生悲,就跟老天都看不过隋芥快活似的,放完假隋芥回学校一看成绩,倒数第十一。   隋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那张排名看了又看,没错了,三百来分,排在全年级倒数第十一。   他过往成绩差是差,可是苍天在上,从来没有差到快进倒数十位啊!他甚至自以为在田径队里边自己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过去那些家伙考试也就两百来分,他当时还在心里暗暗嗤笑他们胸大无脑来着。   胸大无脑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哎,不管了,他们胸也挺大。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想到他堂堂隋芥,期中考试都能排到倒数十一。   再这么待下去就脸面全无了,隋芥到前面去看了看陈攸灯的排名,第9,可是这次他的心里对自己的成绩稍微有点恐慌,连带着对陈攸灯一贯的好成绩的自豪感也冲淡了。   不过隋芥回到教室里的时候,和一个在教室后面玩儿球的哨兵闹了两把,心里那点忧愁就忘光了。   人嘛,活在世上就那么几十年,花这么多时间愁眉苦脸的干啥。 晚自习结束之后,隋芥就把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结果在回到宿舍之后,接到了魏冉莺的电话。   “你个衰仔,期中考试怎么考得这么死差啊!”   隋芥悚然一惊,还以为家校通终于动手了,结果魏冉莺骂:“你成绩差得老师都看不过去了!夭寿了你!”   原来是隋芥他们班班主任给魏冉莺告的密。   隋芥心里暗骂那班主任秃顶老男人,不想想怎么生发,倒是爱破坏学生家庭和谐。   他完全插不上嘴,就听见魏冉莺在那边叨叨不绝地数落,说看隋芥从小到大就不拿学习当回事,她也抓得不紧,搞到如此境地,现在眼看着快高三了,隋芥还一天到晚混,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上大学云云。   隋芥听得头都痛:“你别诅咒你儿子行吗?”   “隋芥,我今天就把话搁这儿了,如果你下次考试还是考得这么死差,我就在你们学校旁边租个房子,天天监督你学习!看你上学都上到哪里去了!明明考了个这么好的学校!”魏冉莺气到肺炸,然而过了一会,她的语气又沉下来:“你最近和灯灯怎么样?”   隋芥吓一跳,还以为魏冉莺要辣手摧花,把他们俩的爱情之花连根拔起,赶紧说:“灯灯最近学习特别用功,我都没怎么找他。”   “噢,这样啊。”魏冉莺松了口气,话锋又一转:“那你怎么都不学学人家,好好学习呢?”   “哎呀……”隋芥想反驳。   “儿子,我以前不抓你学习,因为我觉得逼着你学你也不会快乐,就任由你混着上到高中,幸好也没怎么样。但是你下一年就要高考了,当然高考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但是你有没有想好你将来要做什么?”   隋芥说:“我应该是考特长生吧……”   “去哪间学校?”   这隋芥还真没想过。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初始的雏形,知道自己以后是要考体育特长来上学校的,但是具体去哪里他还没想好。   “那,你知不知道灯灯想去哪间学校?”   隋芥愣了愣。   魏冉莺叹了口气:“成绩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混到高考完,你去哪里?灯灯又去哪里?”   “……”隋芥真的没有想过。   “可是,可是……”他想起来什么,急急道:“我们是百分之百相容的……”   “在你们结合之前,百分百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会比其他情侣更容易性冲动、更能懂对方心思而已。”魏冉莺道,“你以为百分百相容就能战胜一切?”   隋芥被魏冉莺一席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电话挂了之后,隋芥还沉浸在魏冉莺的话中,魏冉莺这些话堪称地动山摇,把隋芥一直以来那稳稳的心态都摇出裂痕了。   他决定明天就找本前几年的报考指南来看看。   星期一升旗仪式上,陈攸灯作为期中考试的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隋芥仰着脸,看陈攸灯在高高的升旗台上讲话,不骄不躁,像只仰着脖子秉持自傲的小天鹅。   他才恍然发觉陈攸灯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们俩几乎从刚出生开始就陪伴着对方,夜以继日,朝夕相对,成长的路上对方都或多或少的踩着一两枚脚印。距离感的缺失让他对陈攸灯的认识一直停留在小时候,只知道闷头学习,对不熟的人还冷冰冰。   但是陈攸灯现在长大了,闷头学习也得到了应有的成果,挣脱开隋芥,他也有了自己的朋友。   反观隋芥,他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很有自信,不以成绩论英雄嘛,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尚且不说他还没到该愁的时候呢,就是到时候了,他在什么地方都能吃得开,怕什么呢。   他反倒很担心陈攸灯。   曾经。   但是这个小小少年并不需要他担心,他有他自己的行事规则,隋芥才是那个走一步算一步的、横冲蛮撞的人,还自诩善于社交。   陈攸灯的发言结束了,他冷淡而有礼地冲台下浅浅鞠了一躬,走下升旗台,隋芥看着他矜持的背影,突然心里一阵恐慌。 作者有话说: 有网了! 这章不怎么虐吧! 现在属于打一章更一章,就,大家能啵能哄哄孩子,给点玩具星星跟孩子说说话啥的…【星星眼对手指】 第四十章 我能   陈攸灯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图书馆内空无一人,日光照进室内,将空气中的浮尘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他往前走,在两排书架之间看到了一个人,正蹲着看书。   他静悄悄地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隋芥没有被他吓到,只是笑着冲他展示了一下封面题目:高等数学。   隋芥还说:“我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说会挂科。虽然我现在只是去开挖掘机,但是这本书对我来说完全没难度,我觉得这样下去等你毕业了我也养得起你的。”   陈攸灯被吓醒了。   他醒来之后,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是隋芥打来的:“开开门!”   陈攸灯含着满腹来自梦里和现实的怨气去给隋芥打开门,大早上的,才七点半,隋芥又去晨跑了,穿了件黑色的运动背心,汗如雨下,勾勒出运动系青少年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八哥本来可以直接进屋,却在隋芥后面露着个脸,鬼鬼祟祟地冲里看,露出自己黑色的吻部和眼后白色的斑块。   隋芥汗津津地想要过来抱他,陈攸灯脸红了红,把他推到一边去:“一身汗,快去洗个澡,臭死了。”   隋芥笑嘻嘻的,还是在他脸上偷了个香,才哼着歌进去陈攸灯房间的浴室里洗澡。   今天天气晴好,六月快到了,陈攸灯在桌前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这一本从高二开学写到现在,已经快要满了,他寻思着下午有空上街去买一本。   刷刷刷,隋芥飞快地洗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用陈攸灯的毛巾擦头发,换上了自己带来的短袖短裤,一屁股坐在陈攸灯旁边:“宝贝儿我好想你。”   陈攸灯没有回应他,只笑着瞥他一眼。隋芥在自己面前,永远都喜欢不停地倾诉他对自己的爱意和思念,就算抱不到摸不了也得占占嘴上便宜,他已经习惯了。   粘人精。   见陈攸灯不理,隋芥也习以为常,他探头探脑地看陈攸灯的笔记,密密麻麻,工整的小字条理清晰地记好每一道公式和例题,还有各种颜色标出的要点解析。   陈攸灯就看隋芥在那探头探脑,突然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激动地指着一道题道:“这题我会!”   陈攸灯拍拍他的狗头:“真棒。”   他没说这是高一水平的题,他只是为了记题型而已。   隋芥激动地自己看完这道题,并且在陈攸灯不理会他的情况下大声解析完之后,又无聊了。   他把脑袋搁到陈攸灯肩上,像哈士奇一样闻他颈窝,仿佛能闻出点什么来似的。   栀海大夏天的,屋里风扇就开了个一档,隋哈士奇把陈攸灯拱得后背开始出汗,深受其困,挥苍蝇似的把他挥开:“别缠着我,你今天过来干嘛?”   隋芥扭扭捏捏,像个富家大小姐初见自己心爱的书生,“我就是想,想来看看你嘛。”   陈攸灯:“前两天不是才见过吗?”   前两天难得一起回家,隋芥在楼下把他嘴唇都亲肿了。   隋芥哼哼唧唧,想要撒娇:“天天都想见你。”   陈攸灯摸摸隋芥头发,笑眯眯地不说话。   隋芥撒娇就像只大型犬,特别可爱。   隋芥享受着自家灯宝的抚摸,突然头上一空,陈攸灯冷酷无情的声音自天边响起,宛如佛祖对五指山中的孙悟空说话:“不玩了,这周作业多。”   隋芥立刻变成霜打茄子,闷巴巴地看陈攸灯掏出这周布置的作业来开始做。   没办法,自家那位是个学霸,不让学习就要发生家庭悲剧了。   家庭悲剧,嘻嘻。   隋芥从家庭联想到什么,福至心灵,猝不及防道:“老婆!”   陈攸灯下意识地“唔”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从脸到脖子迅速红成一片,像傍晚天边的红霞一样好看。   “胡叫什么呢你!”他怒瞪着隋芥,可是他脸上的红晕实在是让他的模样没有威胁力,隋芥因为他的应声心里都甜成一滩水了,喜不自胜,觉得陈攸灯那声答应可以回味好几年,他拉过陈攸灯还握着笔的手,甜甜道:“你也叫叫我。”   陈攸灯被他的突袭弄得恼羞成怒,耳根还通红着,甩开他的手:“叫你个屁!”   隋芥咂咂嘴,觉得爆点小粗的陈攸灯也别有一番风情:“叫叫怎么了,反正以后也得叫。”   陈攸灯不再看他,闷头写作业:“老死都不叫。”   隋芥佯装失望地“啊”了一声,道:“那可不好,咱们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你还叫我隋芥么,太没有风情了。”   陈攸灯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刷刷刷写字,伪装出将学习放在第一位的三好学生样子。   然而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你不害臊我还害臊,臭不要脸。”   他倏地停了笔,懊恼地看着英语阅读理解旁边的字,羞得像只冒蒸气的热茶壶。   心态调整不好了,他把隋芥拉过来,两只手掌合起捏住他的脸:“你在这里我都没心思学习了,你个祸害。”   隋芥嘟着嘴任他捏,“那我可得跟你一起好好学习。”   这本来是随口的一句,隋芥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期中考成绩,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灯啊!”   陈攸灯:“干嘛?”   隋芥真挚地握着他的手:“你说的对,我要好好学习。”   他苦着脸:“我期中考考得好差。”   陈攸灯稀罕道:“我知道。”   隋芥两只手顺灯往上爬,环住人家的脖子:“后来我妈打电话骂我了,说我这样下去不能给你未来。”   陈攸灯愣了一下,没说话。   隋芥得寸进尺,一举抱心上人入怀:“所以我也要好好学习,我要跟你一起考中央国防,你等我。”   陈攸灯不确定地问他:“真的吗?你做好准备了吗?”   隋芥拍胸脯:“真的!我真的要好好学习,我觉得我这样下去也不行。”   他拿起陈攸灯桌子上的试卷:“总有一天,我要做对这张卷子上百分之八十的题!”   这是挺高的比例了,陈攸灯因此更加不放心,他说:“你虽然不笨,但是一直没怎么正经学,高中又不同初中,如果要提上来要花很多时间的……”   隋芥:“我知道!”   陈攸灯:“还剩一年了,你每天除了田径队训练没什么玩乐时间了。”   隋芥:“我懂!”   陈攸灯:“周末也不能出去玩,你要待在学校里学习。”   隋芥:“……好!”   陈攸灯:“操场小树林也要少去……”   隋芥一听就炸毛:“不行!”   陈攸灯叹口气。   隋芥的气焰弱了弱,但仍可怜巴巴地乞求:“少玩儿都行,不能不抱抱。”   陈攸灯只好说:“那咱们到时候订个规则吧。”   虽然不能随意抱,隋芥犹如心头割了块肉,但是他最近也没少被冷落,所以好像也没啥差别。   陈攸灯把他叫过去,敲了敲他的头,道:“那我给你定个小目标。期末考试要到一千三百名,能做到吗?”   他们年级也就一千六百人,隋芥点头如捣蒜,他以前运气好的时候考过一千四百多名,也就差一点儿,剩下一个月再努努力,应该可以。   陈攸灯看隋芥那傻样,笑了笑。   他那一笑,像春日里太阳融化了冰封已久的河面一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融。   他问:“你真的能做到吗?”   隋芥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点点头,道:“能。” 作者有话说: 隋芥:我能就能在我特别能撒娇,发疯和打哈哈 第四十一章 马失前蹄   周一隋芥回学校,“嘭”地一声。   教室里的同学闻声转头,隋芥高傲地把一摞全新的参考书垒到桌上,一副睥睨众人的模样坐下来。他身边的八哥背鳍上绑着一条精神力凝结出来的红巾带,上面金字写着“好好学习,期末必进五百名”。   还挺押韵。   哨兵A:“……老隋咋了?”   哨兵B:“不知道。发骚?”   隋芥还学中国近代某学家,拿圆规在桌角刻了个“早”,刻完之后满意地左右端详。   行,他真的要好好学习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就不信他还拿不下来好成绩。看看他的精神体!看看那条虎鲸!被誉为海洋霸主的高智商生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隋芥就是一个智商超高的大人物,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跟他家宝贝儿并肩出现在年级排行榜最前列,嘻嘻。   就恨高中怎么没有四年,现在醒悟,为时不晚。   第一节上课铃响了,是他们的秃头班主任的课,上生物。班主任一如既往地上讲台,刚把书放到旁边,就感觉一道如有实质的灼热视线盯着自己。   班主任是个普通人,少有的哨兵班里的普通人班主任。   能担任班主任就是因为他很能抗,一个班五十几个年轻哨兵,他都能镇住,但是今天他感觉后背隐隐有汗。   班主任顺着视线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排的隋芥用炯炯眼神望着他。   那双眼里是对于知识的无限渴求!   班主任不明其中含义,只觉今日隋芥莫名热情,叫“老师好”的时候,隋芥的大嗓门在这么多人之中都如雾角般突出,前半节课他说什么,隋芥都在后面赞同地点头,仿佛对于班主任说的理论规律知晓得一清二楚。   不过后半段隋芥就睡着了。   班主任大松一口气,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学生,不然他真的要以为他磕了什么哨兵兴奋剂之类的东西。   于是生物课得以顺利地进行下去。   隋芥第二节课上课铃响了才发现自己睡着了,惊醒的同时对自己有点点恼怒,但是他非常认真地听了前半节课,虽然并不怎么能听懂。   现在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各科老师都在将从高一到高二学的所有知识向学生梳理巩固。隋芥翻开下一节课的课本,是数学——陈攸灯的拿手科目。   但是他自己的书一片空白,只在一些地方乱涂乱画,有些地方画了八哥,为了丑化它,隋芥在八哥身上点了如花的痣和小胡子,但是看起来依然不丑,然后他就放弃了,转而在八哥旁边画了一堆后桌睡觉流口水的模样。   隋芥兴致勃勃地看课本,画画还挺有天赋的么,假以时日说不定他还能成为一代宗师,每幅画都买上百万那种。   结果他光顾着看自己课本上的画,等数学老师进来了他才想起自己要看课本内容。   大课间时,数学老师拿着教材回办公室,遇到去上厕所的班主任,打了个招呼:“今天你们班隋芥上课特别认真,母猪上树了!”   班主任也奇怪:“上我的课他也特别认真!不过他后边就睡着了,哈哈哈。”   数学老师表示上他的课也是,两个人互相哈哈哈了一阵,一个回办公室,一个继续去上厕所了。   结果隋芥一天下来就在所有课上都陷入了“前半节课精神奕奕-后半节课睡死过去”的状态。   他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起码他每节课都认真听了前半节,加起来就是他认真听了一半的课,比起以前真是天与地的差别。   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就得到了不错的成绩,隋芥心情不错,下午训练完之后去给陈攸灯打饭,买了好几只小鸡腿,自己家的小学霸比自己还要努力,消耗的脑力肯定更多,要好好补补。   学习多累啊。   去到陈攸灯的教室,人却不在,他那叫胡美玲的同桌告诉隋芥,陈攸灯开会去了。   没能看到人,隋芥不无遗憾,但是他还是把打好的饭放在他的桌上,叫胡美玲帮忙看着,等陈攸灯回来立刻叫他吃饭。   晚修结束之后,“认真学习”了一天的隋芥身心俱疲,连陪读的八哥背鳍都快弯掉了,它有气无力地拱隋芥,催促他快点回宿舍睡觉。   但是隋芥还想去找陈攸灯,他今天一天都没见着自己的灯宝。   八哥勉强同意了,它今天陪着隋芥吃书,都没有去找绒皮皮玩,它也有点想念它乖乖的小海獭。   结果,陈攸灯又不在。   胡美玲也走了,班里没有人知道陈攸灯去了哪里,隋芥无可奈何而来又有点生气,陈攸灯自己走掉也不告诉一声,搞得他还傻乎乎地上楼来找。   回宿舍的路上,隋芥给陈攸灯打了个电话,陈攸灯很久才接起:“喂?”   隋芥:“你在哪呢?”   陈攸灯那边风声很大,导致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操场那边……”   接着他想起隋芥应该是去找他了,道:“不用来找我了,我在和文学社的人开会。”   隋芥有点不爽,但是也只能说道:“好吧。”   陈攸灯顿了顿,然后小小声道:“对不起。”   隋芥因为他的道歉心情好了那么一点儿,道:“没关系,你好好开,早点结束早点回去睡觉。”   隋芥就这么着,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陈攸灯。   因为见不到陈攸灯,隋芥的学习积极性开始缓慢下降。第一天,他怀着冲冲兴致要一举冲进前五百,第二天他开始发现老师上课说的内容他一头雾水,第三天他决定不听老师讲课,自己先复习,然后就变成了(又)在课本上乱涂乱画,还和后桌的金毛在课桌底下扔球玩,一人一狗不亦乐乎。   第四天,陈攸灯终于有空来找他了。   听到班里同学叫“隋芥,你朋——友——来找你”的时候,隋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一转头,果然就看到陈攸灯站在门边。   隋芥惊喜地站起来往陈攸灯那边走,陈攸灯微笑着,往他怀里塞了颗橘子。   “呜呜,宝贝,我好想你。”隋芥像只主人出差一个月才回家的金毛,不顾陈攸灯推拒,把他抱得紧紧的,还要微微左右摇晃来表达自己的喜悦。   陈攸灯挣脱不开,只能由着他抱,问道:“你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不见不就正好啦。”   隋芥僵了僵,他今天没有干什么实事,要说真的做了什么,那就是和同桌在纸上玩儿黑白棋,他五局赢了四局。   他抽开身来仔仔细细地看陈攸灯,仿佛要汲取力量一般,脑子里告诉自己:他要努力,他要做一个配得上陈攸灯的人,他要和陈攸灯一起上大学,他不要去开挖掘机。   如此自我提醒了几番,隋芥觉得自己又有动力了,他蹭蹭陈攸灯的脸,被对方一手拍开:“都是人,你干嘛。”   “我会继续努力的。”隋芥望进陈攸灯的眼里,认真道。   陈攸灯的双眼清澈透亮,像一片幽深却清透的湖水,在隋芥心里是最最漂亮的眼睛。   此时这双眼睛里含着笑意,却仿佛将隋芥心中的想法窥视得一览无遗。   “那你要记得。”陈攸灯道。   “嗯嗯。”隋芥点头如捣蒜。   当天晚上,隋芥在教室里看书看到十点四十五,他得出一个结论。   学习真的好累。   他前面一年多都没怎么学,即使是拥有虎鲸精神体,也不可能一晚上就把以前落下的知识全部捡回来。它们就像僵硬呆板的公式,等待隋芥去一个个吃透,还要灵活运用,在合适的模型里嵌入刚刚好的定律,才能让整道题畅通无阻。   隋芥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像个生锈的工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零件都重新镀上漆灵活地运转起来。   实在是太累了,比跑十次110米跨栏还要累,走出教室之后隋芥去了趟小卖部,恬不知耻地在小卖部大妈卷帘门下到一半时钻进去,嘿嘿赔笑着用美貌打动了大妈卖给自己一块巧克力。   一边补充脑袋里的糖分一边往宿舍走时,隋芥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电话是他田径队里一个队员打来的,隋芥和此人关系不错,应该说隋芥和队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但是这个人喜欢赌博,在外面和别人打点儿牌什么的,隋芥一般不跟他玩这些,最多一块打打机。   电话里面此兄急得上火:“老隋,你现在在哪了!”   “在学校啊,还用说。”隋芥懒懒道,悠哉游哉地走进小树林的小径里。   “兄弟,帮帮忙!”那人着急道:“我在外边,跟别人打牌他说我出千,我没有,他不让我走……”   “啊?”隋芥的脚步停下了,“你说认真的?”   电话里那兄弟听起来快哭了,“我骗你干嘛,不骗你,真的,快来救救我……”   隋芥心里暗骂一声闯祸精,却也没有办法,人家都拜托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能翻墙出了学校,按照那位仁兄给的地址赶到了一间网吧。   隋芥火急火燎,想着如果对方硬是要勒索,他也只能先借点钱给那位兄弟,结果去到网吧,发现好几个田径队队员在网吧里打游戏打得热火朝天,其中就有那个据说“被说是老千不让走”的兄弟。   他们见到隋芥都哈哈大笑,亲切地招呼他过去坐。隋芥呼呼喘着气被几个人拍着后背簇拥着坐到一部电脑前,还没反应过来。   接着他便意识到他被人耍了,心头涌起点恼怒。   “哎呀,这不是看你这几天跟变了性似的嘛,”打电话给他的那个兄弟豪迈大笑,“来来来,好久没一起开黑了,打两把,放松放松,干嘛天天学习,你要考中央国防啊?还是隔壁哨向军事部?”   隋芥心里有点不爽,脸上却只能笑嘻嘻地,往那人肩上推了一拳:“行啊,耍到我头上来了。”   嘻嘻哈哈过后,几个人准备开局了,隋芥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留下。   他高一的时候,甚至高二上学期,都没少翻墙出来打机过,甚至试过直接在外边通宵早上大摇大摆从校门进来的,但是现在嘛……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看到电脑屏幕那瞬间,这几天脑子里一直绷紧的弦立刻就松了,仿佛他只要将双手放到键盘上,他就可以回到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去。   不用动脑筋,不用苦苦地捡远远落在其他人身后的东西来咀嚼消化。   放松一下吧,一直绷着也不好,人是需要放松的。   所谓劳逸结合嘛。   隋芥权衡了一下,还是开了机子,嘴里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我想着好好学习皈依学门的,你们倒好,一个个都是我通往名门高校的绊脚石……”   “行了行了还扯皮。”   “今晚谁送人头最多的请吃糖水啊!”   众人纷纷开了局,不多时就响起了各种无伤大雅的粗口和吆喝声。   ——————   第二天,哨兵四班的学生不无惊讶地看到隋芥立在清晨凉爽的微风里,站在外边的走廊上读书。   大家纷纷感叹:隋芥真的转性了。   隋芥站在走廊上,手里那本《高考必备:世界地理概况五千题》被他攥出了汗。   不过很快,众人对隋芥“转了性”的印象就改变了。   晨读的时候,级长进行日常通报,其中就有隋芥。   原因是深夜翻墙出学校去网吧,凌晨四点半才回来。   被巡逻的保安抓个正着。   隋芥的后桌揶揄他:“装好学生装得这么认真?可以,但没必要。”   隋芥和后桌打了会哈哈,心里忐忑不安。   要是让陈攸灯听到了……   隋芥已经做好了陈攸灯来质问他的准备,并且还想好了要怎么认错,还要认真诚恳地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再犯。   他甚至还趁着早读悄悄写了个保证书,字迹潦草,但是他希望陈攸灯能看在这个份上不要太生他的气。   唉,他怎么想到翻墙多年,居然马失前蹄,就毁在这一次上。   还在这种刚说完自己要努力的节骨眼上。   他本来想着玩两把放松完就回去睡觉的,没成想打机真的是件上头的事情,前面两盘他还不小心送了个人头,成了第一个送人头的,燃起了他的斗志,誓要翻盘。   结果翻盘是翻了,船也翻了。   隋芥惴惴不安地等陈攸灯来训他等了一天,到晚上还是不见陈攸灯踪影。   太忙了?   隋芥又惴惴不安地等到了晚修结束,陈攸灯还是没来。   一天没见到陈攸灯,隋芥有点想他了,八哥也在旁边哼哼唧唧地催他,要他去看看,主动认个错什么的。   也是,毕竟犯错的是他,怎么还等人来骂呢,隋芥立马收拾收拾好书包,上楼找人去也。   陈攸灯正在教室里写作业,也是嘛,现在才十点十分,他怎么会不在呢。   隋芥站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喊了声陈攸灯的名字。班里人不多,陈攸灯回过头看到了他,似乎不意外,稍稍收了收桌面,站起来往门口走来。   隋芥像只预感到凛冬将至却不知厚雪何时落到头上的鸟,心里瑟瑟发抖着,八哥也在旁边不敢乱动哼叫,老老实实地停滞在半空中。   绒皮皮看到了八哥,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主动过去亲近。它趴在陈攸灯的肩上,像条散开的围脖。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站了会儿,最终还是隋芥开口,赔笑道:“作业挺多的呀?”   陈攸灯“嗯”了一声,低眉不看隋芥,慢吞吞地摸着绒皮皮蓬松的皮毛。   陈攸灯不说话,隋芥只能继续自己活跃气氛,“我们作业也不少,昨天晚修我费了好大劲才写完,还看了数学书,挺难的,但是我有好好研究……”   “隋芥,”陈攸灯打断了他的话,他顿了顿,然后才很艰难地说道:“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们分手吧。”   隋芥脑里“轰”的一声。 第四十二章 一桩好生意   “你……别吓我。”隋芥伸手,想去拉住陈攸灯的手,但是被对方躲开了。   此时此刻隋芥才真真正正感觉到恐慌,他脑子全乱了,手足无措,只想先抓住陈攸灯,仿佛这样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似的:“你不要,不要这么冲动,你说什么呢,我以后真的会好好学习的……”   “你不要一直说这些话,这样诺言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的。”陈攸灯轻柔地道,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隋芥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中带着让人不愉快的东西。   他尝试去感知陈攸灯的情绪,被陈攸灯阻挡在外了。陈攸灯不让他进入自己的精神空间。   向导经过一定的训练,可以在某个哨兵筑起精神空间的高墙后强行攻破墙壁来窥探哨兵的精神空间,但是哨兵不可以,他们只能感知到那些心甘情愿让他们感知的哨兵向导,比如自己的爱人。   现在陈攸灯在自己的精神空间外面围了道墙,不让他进去,连让他感受一下浅层情绪都不可以。   隋芥急得团团转,他快哭了:“灯灯,我真的知道错了,不就是出去了一次吗,我跟你保证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以后就安安分分学习,反正还有一年……”   陈攸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会的。”   隋芥心如死灰。   他这才发现,傻乎乎地在教室等陈攸灯过来质问的自己太愚蠢了。   愚蠢到极致。   陈攸灯这样的人,只会把事情都憋在心里,直到超负荷了沉默着爆炸。   隋芥:“灯灯,我不要分手……”   陈攸灯:“现在不分,以后也是要分的。早点结束不是更好吗?长痛不如短痛……”   隋芥高声叫起来:“我不要跟你分手!”   陈攸灯不说话了。   隋芥的声音又软下来,卑微地哀求:“我们现在不分,以后也不会分。你为什么总想些不吉利的事情呢?”   陈攸灯苦笑道:“因为你呀。”   隋芥愣了一下。   陈攸灯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   隋芥难以理解,“因为我?”   陈攸灯转过身要回教室,被隋芥拉住了:“为什么是因为我?你说说看?”他不敢置信地问陈攸灯,“你觉得我以后会把你给甩了——你觉得以后我会跟你分手?”   陈攸灯不出声,算是默认。   隋芥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对你很坏吗?我——”   他灵光一现,问道:“你以为我跟你在一起就跟过去跟别人在一起一样?”   趴在陈攸灯肩上的绒皮皮嘤了一声,从主人的肩上下来,想要往隋芥那边游去。陈攸灯眼疾手快地把它捞回来,在身前抱住。   隋芥指着绒皮皮:“精神体可以显示出主人的精神状态——你分明就还喜欢我,干嘛要说分手?”   陈攸灯像个倔强的小朋友,被家长逼问都依然抱着自己的小玩偶缩在墙角憋着不说话,看得隋芥几乎要发狂躁了。   “陈攸灯,我求求你了,你说句话行吗?说话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我记得你以前也不是个哑巴啊?”   “——我就是不想以后被你甩!”   隋芥瞬间安静了,陈攸灯好像打开了一个阀子一样,情绪犹如洪水般泄出,“经过这几天你都能看出来了吧?从现在开始到以后我都会是这个样子,我要考到自己想去的大学里,我不能天天跟你去玩,做你想做的事,我要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可是你,你无论去哪里都会有一席之地,你也没有要和我一起向上的决心,之前你那么喜欢我都是因为我还有时间陪你玩,但是实际上我就是个这样的人,很无趣——”   “你在说什么啊……”隋芥按住陈攸灯的肩,看得出来陈攸灯一直把自己的心里话憋着,发泄完之后就脱力了,被隋芥按着也没有挣脱。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坚持下来的……”陈攸灯苦笑道,“你看,才一个星期不到。接下来,你就会因为时常找不到我而觉得腻味,没有意思,而比我有意思的向导,甚至普通人都有无数个。接着,不出一个月可能就要跟我分手了……   我不想被你甩。如果可以,我想做先甩你的那个。”   隋芥真是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伤心,他脑子里有无数的话,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可是我们是百分百契合的啊?”   陈攸灯哼笑了一声。   这下隋芥明白魏冉莺是什么意思了。百分之百契合算什么?在尚未结合之前,它可以被许多东西打倒。   比如不信任感。   想了想,从他们被叫家长开始,陈攸灯就非常不对劲,但是隋芥还一心当作是他情绪不好,没有去多想,现在看来他真的太高估陈攸灯了。   还“想做先甩人那个”?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我无数次帮你想过追人的点子,替你打掩护,见过你和别人手牵手逛街,甚至见过你和霍天仪在我面前亲吻……”陈攸灯一一细数,“我知道我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只是你的再多一个小男友而已。”   隋芥从来没想过,陈攸灯心里居然对他们这段关系否定得如此彻底。   “所以你不想让我们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所以那天见了家长之后你才那么颓丧……”隋芥喃喃道,他终于懂了,“你怕我们以后分手了他们很难自处吗?”   陈攸灯看着隋芥难看的脸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爸爸问我以后是不是就决定是你了……可其实并不是的。他们好像觉得我们在一起之后就会永远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陈攸灯说,“所以我才突然意识到我们俩高调到了什么程度。可是恋爱无论在一起还是分手都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以后分了手被人指指点点……”   “你就想着我们会分手,你就觉得我不会坚持好好学习。”隋芥突然问,“陈攸灯,我问你。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我们俩的将来?”   陈攸灯顿了顿。   然后在隋芥绝望的目光中,他艰难地启齿道:“没有。直到你说你要好好学习之前都没有。”   隋芥把手松开了。   这情况其实还蛮好笑的。这边隋芥不停地向他保证自己会好好学习,要和他一起读书,那边陈攸灯其实根本就没想过他们俩能走到最后。   “你就觉得以后就你一个人去读书,去上那些老师都想你去的学校?我呢?”   陈攸灯依旧沉默。   “行,我知道了。以后我得去捡垃圾行了吧,到时候麻烦陈老板经过我的垃圾车记得捂捂鼻,不然熏到您那尊贵的鼻子。”   隋芥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恶狠狠的、施虐般的快感,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也在被无形的刀切割,鲜血一滴滴往下流,他却还要攥紧这颗心脏,狠狠挤压,让它感觉到疼痛,加剧它的流血。   陈攸灯仓皇地抬起头来,隋芥从来没从他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   “隋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陈攸灯结结巴巴地辩解,“我的意思只是你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吃得开,不像我,我不善于交际……”   “不善交际?你把这个年级最善于交际的人都弄到手了,还让他跟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保证会好好努力,结果你自己在想什么时候脱身最不会伤到你自己。”心脏里的血流光了,隋芥感觉现在里边空空的,被风吹得冷飕飕。“陈攸灯,你真自私。”   陈攸灯抬起头来看着隋芥,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小脸煞白。隋芥知道他预想中的分手场面肯定不是这样的。   隋芥伸出大拇指,用力地碾压过陈攸灯的下唇,让没有血色的唇瓣透出一点殷红来。   “妈的……你可真是个傻逼。”   他恶狠狠地说完,松开手,转身离开了陈攸灯的班。   ——————   “别摁了。”隋芥的同桌阻止了他。   隋芥回过神来,自己的自动铅笔已经被摁得笔芯露出了一大截,眼看着就要整根掉出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笔芯收回去,中途还是折断了,轻轻的一声“啪”,隋芥气得把笔一摔:“我靠!”   他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   他对陈攸灯讲了挺过分的话。   一直以来,隋芥对陈攸灯的好连他周围的朋友都有目共睹,手捧着怕摔了,口含着怕化了,何时对他说过这么恶劣的话?   隋芥绞尽脑汁回想当时他说完之后陈攸灯有没有哭,想来想去,无果。   但是无论如何,陈攸灯肯定会因为他说的话而觉得难过。   隋芥也挺难过的,毕竟陈攸灯没想过和他的未来啊……   这件事让隋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委屈。他以为陈攸灯起码对他们的将来幻想过哪怕那么一点,谁知道原来人家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分手最不容易伤心。   分分分,分个屁的分,还没经过本人同意呢,一辈子都不分,憋死他陈攸灯!   隋芥这么一想,感觉好了点,反正他还没说分手,陈攸灯单方面提出算什麽回事,而且看看那绒皮皮,还想让隋芥摸毛呢,分明就依恋得很。   六月份,他们要准备水平测试了,水平测试考除了语数英以外的所有科目,并且会作为大学录取的依据之一。哨兵和向导如果有进入特殊专业的意向,要在语数英笔试过了及格线之后进行面试。   无论普通人、哨兵还是向导都可以考取特长生(音乐、艺术、体育)。隋芥作为哨兵的同时还是一个特长生,他们班里像他一样因为擅长于运动而加入学校各种体育团体的学生有很多,因此老师针对他们进行了关于高考的讲解。   隋芥发现目前自己的成绩离A级大学的及格线挺远的。   他在自己的书上写了“好好学习,不打机”几个字,顿了顿,又把它们都擦掉了。   唉。   和陈攸灯展开(他认为的)冷战的时期,隋芥感觉他们像是回到了高一下学期的时候,那时陈攸灯因为他干涉自己的交友而生自己的气,也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互相不讲话。   隋芥以前就忍不了了,现在更加忍不了。   但是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让陈攸灯难过了,也就不太敢出现在他面前。   最重要的是,他怕陈攸灯再次说出“我们分手吧”这样的话。若是如此,他肯定会失去控制的。   胡美玲晚自习时,偷偷玩手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隋芥发来的微信,她之前跟易帆和隋芥、陈攸灯,四个人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互相加过微信,虽然在这之前隋芥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隋芥:灯灯在你身边吗?   胡美玲回复:嗯   隋芥:他看起来怎么样?   胡美玲前一天晚上走得早,没看见两个人在门口吵架,遂莫名其妙,从桌边堆垒起来的书山后探头看了陈攸灯一眼。   胡美玲:很正常。   隋芥:……   隋芥:他看起来有没有很难过?   胡美玲再偷偷看了陈攸灯一眼,被陈攸灯发现了,瞥了她一眼,用口型说:专心做你的作业。   胡美玲转回来,打字:没有,他在很认真地学习。   这次隋芥几次输入,又停下来,又接着输入,直到胡美玲快失去耐心时,才发出来:请你干个活。   胡美玲:?   隋芥:你这两天,早上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帮我拍灯灯的照片,然后传给我。   胡美玲:……   隋芥:如果抓拍到特别好看的照片,给你加钱。   胡美玲:有钱?我要一张五十。   隋芥:你也太狮子开血口了吧!   胡美玲:是狮子大开口,你好没文化。   隋芥:……哦。   隋芥:一张五十,你不如去抢。   胡美玲:不要算了。反正你们俩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耗着也能耗几个月,反正又不会死。   隋芥:……   隋芥:[转账150,请确认收钱]   胡美玲:[已确认收钱]   胡美玲:放心,我拍照技术不错的。   胡美玲:[图片]   胡美玲即时拍了张陈攸灯写作业的侧脸,果然拍得不错,但是隋芥认为这也有陈攸灯本来就好看的原因在。   他家的宝贝儿可真惹人怜啊。隋芥眼巴巴地摸着手机上陈攸灯的脸,把它保存了。   唉,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作者有话说: 胡美玲:前排兜售向导二班陈攸灯高清生活照,包甜包可爱,假一赔十假一赔十~ 隋芥:都给我包了!!! —— 隋芥的醒悟想要外力和内力推动,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大家不要着急 同样灯灯自己本身也不是没有问题的,两个人都需要发现自己的问题然后改变~ 最近考试月,比较忙,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哒,以后会慢慢回,大家不要让我唱独角戏呀~【打滚】 再次,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一人么一口q3q 第四十三章 摇摇欲坠   “陈攸灯?”   陈攸灯头低着,没有反应。   胡美玲面上不显,桌下用手肘猛地捅了捅他。   陈攸灯惊醒了,“嗖”地站起来,面对全班看着自己的同学和老师。   数学老师询问地看着他:“身体不舒服吗?”   陈攸灯努力睁睁眼保持清醒,然后道:“没有。”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那你看看这题该怎么做。”   陈攸灯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卷子,还摊开在选择题那一页,但是那已经是刚上课的时候讲的内容了,他不知道现在讲到了哪里。   胡美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第十八题第二小问。”   陈攸灯磕磕绊绊地讲完了解题步骤。   数学老师负责陈攸灯所在的年级奥数小组,因此对他很有好感,便也没有过多为难他,让他坐下了。   陈攸灯揉揉眼睛,努力保持清醒,拿起自己的红笔来写笔记。   旁边胡美玲递过来一张小纸条:昨晚没睡好?   陈攸灯小幅度地摇摇头,把纸条移回去,低声道:“好好听课。”   胡美玲又在纸上写字:“你都没好好听课,影响到我了嘛。”   陈攸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便没有理睬她,沙沙沙地写起字来。   陈攸灯最近睡得很不好。   睡眠质量差,加上烦心事太多,他上课走神的频率就高了点儿。若非他成绩好,性格也不坏,班里老师早就要找他谈话了。   胡美玲去找易帆玩儿的时候,跟他提过一嘴:“陈攸灯最近状况不太好。”   易帆随口道:“大学霸,稀罕呀!干嘛,怀上了?”   胡美玲没有理睬易帆的废话,摸着易帆的非洲狮颈部的鬃毛,自顾自道:“我觉得他们俩应该吵架了。”   易帆最近没有找隋芥玩儿,一听此言颇为新鲜:“怎么可能!老隋对陈攸灯百依百顺的,恨不得供神台上,能吵起来算我输。”   胡美玲感觉应该是真的吵架了,但是她没有反驳易帆,只低头吸吮自己杯里喝剩的波霸。易帆不见胡美玲的回应,低头看看她:“我说得不对吗?可能我最近没怎么找他吧,最近都跟你玩来着。”   胡美玲听着,心情好了很多,对陈攸灯担心也被压了下去,她挺直身子:“那不说他们了,我们下午出去吗?我想吃地下通道那边阿姨的牛杂。”   ——————   陈攸灯努力睁大眼睛看卷子上的题目,点A是曲线C1右支上的一点,连直线AG交曲线C1的右支于点F……   太困了,以往做得顺手的题目完全想不出来。   眼睛干涩得仿佛遭受过沙漠烈风的洗礼,陈攸灯对于直接往桌上一趴立刻入睡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同时心里却有股倔强在和这种欲望角逐,别这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从来不会因为和一个人吵架而难过得几天几天睡不着觉,愧疚感和学习的急迫感相互拉扯,让他上课的时候频频走神,错题概率是以前的好几倍。   陈攸灯的成绩向来非常稳定,所以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从前难以想象的事情。   最后他还是睡着了。   巡堂的级长发现了他,把他叫了出去教育了一顿。他显然也认识这个年级排名靠前、并且被自己叫到过小黑屋去的学生,痛心疾首:“就是学别人整那些歪歪道道的,好好的谈什么恋爱呢?谈也就算了,跟那些成天不着调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你才会退步……”   陈攸灯状似乖顺地听着级长教训,级长教训完之后,他偷偷指挥绒皮皮,把一颗小石子扔到了级长的领子里。   级长是普通人,看不见绒皮皮游过去,用肥肥的小毛掌把小石子丢到了他的领子里,还一边鼓着掌一边轻飘飘地游回陈攸灯身边。他“哎呀”了一声,感觉后背不适,却不能大庭广众地去掏自己的后背,只能就着别扭的走路姿势快步走进了厕所。   陈攸灯把绒皮皮捞过来,细细地揉搓它毛乎乎的脸。绒皮皮用圆溜溜的小黑眼睛望着自己的主人,湿润的圆鼻头不停地拱陈攸灯替它揉脸的手掌。   “你也不喜欢他说的话吧?”陈攸灯细声道。   ——————   易帆和胡美玲周五下午开开心心地出校门玩了一圈,胡美玲最近收入颇丰,易帆问她哪里来的生财之道她也不回答,却拎着好几袋炸物奶茶寿司之类的东西做贼似的溜进校门。   易帆最近没去找隋芥玩,怀抱着某种负罪感,晚修下课间时拎着早就冷掉的炸鱿鱼串和一杯奶茶跑去找隋芥玩儿。   隋芥正在教师后边和同学玩球,把球扔到到风扇上边去了,众人惊呼,隋芥只能丢脸地让八哥把球顶下来。   易帆上供似的把吃食一袋袋往隋芥面前垒,隋芥冷眼看易帆带着些微讨好的样子,挑剔地拎起因为放了太久、油已经渗到了包装袋外面的炸鱿鱼串:“热气,不吃。”   又太后似的推了推面前的奶茶:“油腻易胖,不喝。”   易帆服了:“你就是个田径队的,又不是国家队,讲究这么多?”   隋芥哼哼:“跟某个人跟久了。”   易帆“哦”了一声,说:“这是小玲买的,她最近好像赚了笔大钱,你不吃我吃。”   听到这话,隋芥更是愤怒地拍案而起,想说“这他妈花的不就是我的钱吗”,又怕易帆追根到底地问他为什么,自己找胡美玲要冷战中的恋人照片听起来不大威风,只能气鼓鼓地坐着生闷气。   易帆吨吨吨地喝奶茶,见兄弟心情不佳,问他:“你干嘛了,真的跟陈攸灯吵架了?”   隋芥道:“……对啊。”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易帆:“你期中考试考第几了?”   易帆:“五百多吧。”   隋芥惊了:“你什么时候成绩这么好了?”   易帆大叫:“哪里呀!五百多刚好够我上线而已!”   隋芥真是烦死了,一个两个跟魔怔了似的,“高三都还没到,你们急什么。”   “还有一个月就要水平测试了呀。”易帆说,“你得考到A才能被A级大学录取。”   隋芥这才想起来这茬,好像之前是听哪个老师这么说过。“是要全A还是怎么的?”   易帆:“不是全A,平均分要A吧,不过我觉得平均分A都挺难的了,那你肯定不能有科目是C吧。”   隋芥挠了挠下巴,觉得易帆说得在理。非洲狮把头靠到易帆那边去,想要吃易帆手上的炸鱿鱼,易帆躲开了:“你一只精神体,吃什么吃!”   非洲狮大受伤害,挪到隋芥那里去求安慰,隋芥很久没摸过绒皮皮了,既然非洲狮有毛,那摸摸应该也差不多的,于是他慷慨地伸出手来挠狮子的脖颈周围。   摸了一会儿,他心里流淌宽面条泪:这那儿是差不多,差远了。   全世界的精神体都比不上绒皮皮。   全世界的向导都比不上陈攸灯。除了魏冉莺。   易帆还在那里叨叨他的学习经:“而且你看啊,我以前排名是七百多,因为起点低,所以稍微比以前多学点儿,进步就特别明显。反而是排名靠前的,比如一两百那些,想往前就特别难。”   隋芥:“听起来不像你说的话啊。谁教你的?”   易帆嘻嘻笑:“小玲。”   “小玲小玲,你被胡美玲迷晕乎了?她难道真的是个狐狸精?”隋芥翻白眼。   易帆不理他,两个人又相继拌了几句嘴,上课铃响了,易帆又拎着自己的炸鱿鱼和奶茶回自己的教室去。   水平测试啊……隋芥抽出一本地理课本来看,他的六科水平测试科目里就地理最擅长了,但是他目前为止只考过一次A,其它的都在B和C之前徘徊。   反正已经只剩一个月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什么奇迹发生,隋芥就想着每天看看题,不要让自己退步就行了。   不过陈攸灯那家伙,肯定全部都是A。   想到这里,隋芥又有点郁卒,他跟陈攸灯的差别太大了,感觉像是他们俩在同一条路上前进,陈攸灯已经跨过无数荆棘和泥淖,站在了芬芳郁葱的花田中,而他还站在离陈攸灯无限远的彼处起点,望着即将要淌过的艰险历程呲牙咧嘴。   陈攸灯就不能等一等他吗?   这么一想,隋芥心里又泛起点委屈。委屈无人诉说,他想起了方幼真,有点儿想他了。   伤痛正在慢慢被流淌的时间抚平,现在隋芥也已经明白了方幼真在过去的日子里所受的煎熬,比起活在现世,到另一边去找他的哨兵或许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周六,隋芥翻墙出了学校,坐上回家的公交。   转了两趟巴士,一路上的风景越来越荒凉,最终到了一处宁静的陵园。   陵园依山傍水,是一个风水挺不错的地方,站到高处还能看到更远方蜿蜒流淌的大河,是某条主河道的分支,源源不断地流向远处,从出海口汇入大海。   隋芥拎着从花店买来的花,栀子花瓣上还带着清晨摘下时的沾露。他拾级而上,在方幼真的陵墓前停住了。   方幼真在遗照中依旧灿烂地冲他微笑,好像在问他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探望自己。   “最近好多事儿,唉,太烦了,今天终于想起来看你,不要怪我哈。”隋芥把买来的花轻轻放到陵墓前,盘腿坐下,“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正跟你的哨兵卿卿我我呢?说起来我们都没听说过你的哨兵叫什么名字,不然逢年过节还能给他也烧点纸,你们俩就更有钱了不是……我最近跟陈攸灯吵架了,合着原来就我想着要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呢,姓陈的一点都没想过,我知道的时候我都愣了知道吗……”   他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花旁边还放着一束,勿忘我的紫色已经有点褪了,花瓣也干瘪瘪的,似乎是几天前的花。   “哟,谁给你的?”隋芥把花束拿起来,正要端详,有人道:“隋芥?”   隋芥转头一看,项瑛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花,正往这边走来。   隋芥微微吃了一惊,问项瑛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在这儿怎么了?”项瑛不明所以,走到墓碑前把那束稍稍失去水分的花换掉,放上新的。嵘峥倒是哒哒哒地小跑过来,将狼爪放到了隋芥腿上。   隋芥给嵘峥撸着毛,草原狼皮毛油光水滑的,看起来项瑛的精神状态应该不错。   “你不是回那个‘你应该回的地方’去了吗?”隋芥问道。   项瑛:“没有必要回去,在这边开了分公司,我随时可以过来。”   隋芥:“什么意思?分公司?”   项瑛:“我家在燕州那边有一家企业,本来前一年我就要顶我爸的位子了。”   隋芥:“???”   项瑛看了隋芥一眼,叹了口气,讲了个企业的名字,正是隋芥生产平时常用的牙膏品牌那家企业。   隋芥惊了:“卧槽!我以为你只是个保姆!”   项瑛:“我是以前念书的时候,看到方幼真的作品,成了他的粉丝,后来听说他病了,才想方设法瞒着我爸跑来找他的。”   隋芥:“我的天啊!你原来是XX集团的儿子!”   项瑛:“别叫了。”   隋芥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项瑛已经把墓前又打扫了一遍,仔细擦拭了方幼真的遗照,抬起头看,发现眼前的少年还张着嘴。   项瑛:“闭上吧。”   隋芥闭了嘴,心里仍然吃惊不小。项瑛居然是个富家大少爷!——不对,不仅仅是富家大少爷,将来他还要继承他爸的位子,以后说不定还常常能在电视上看到他。   他摸出手机,想和陈攸灯分享这件惊天大事,要摁下发送键时才想起,他们俩现在不说话。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项瑛沉默地在墓前坐了会儿,隋芥想,难道他在和方幼真进行意识层面上的交流?方幼真能听见吗?   项瑛和方幼真“意识交流”完了,从带来供在墓前的吃食里拿过一包小蛋糕拆开,递给隋芥一个。   隋芥拿来吃了,一边嚼一边想事情时,项瑛突然问他:“你今天过来干嘛?”   隋芥吃小蛋糕噎了噎,满口渣子说:“没……没什么啊,很久没来看看了嘛。”   项瑛作为一个成年哨兵,哪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你跟陈攸灯吵架了?”   隋芥哼哼了几声,见逃不过去,只好道:“是啊。”    项瑛低眉喀拉喀拉地摆弄手里的包装纸,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为什么?他觉得你不可信任?没有规划你们俩的未来?”   既然项瑛都问开了,隋芥便也破罐子破摔,将那天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完了他愤愤不平道:“那次去网吧也不是我自愿去的,我的确想着要认真学习……”   项瑛打断他,道:“可是你的确在知道其实是打游戏之后也没有回去。”   隋芥没声了。   项瑛:“隋芥,你有没有危机感?”   隋芥:“什么危机感?”   项瑛:“觉得陈攸灯是个很优秀的人,觉得他可能被别的哨兵看上。”   那还用说,自从和陈攸灯真正在一起之后,隋芥把恋爱进行得几乎众人皆知的目的就在于驱逐周围有存在可能性的情敌。   项瑛嗤笑一声。   隋芥委屈:“你笑什么嘛。”   项瑛扔给隋芥一颗糖。   项瑛:“那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陈攸灯曾经有很多个男朋友,却突然跟你表白,你会不会也觉得你只是他那么多男朋友中的一个?你会不会也觉得没有安全感,特别在你发现他为了你付出的努力那么小,小的甚至比不过一局游戏?”   隋芥正要把那颗糖放到嵘峥的头顶上,手突然顿住了。嵘峥觉得莫名其妙,还把头探过来看他怎么回事。   项瑛揉了揉嵘峥的耳朵,道:“我觉得你应该站在陈攸灯的角度上看一看问题,我觉得你会发现他的不安全和对你的不信任完全有依据。因为你就是让人不能有安全感。”   隋芥心里因为项瑛说的话而涌上了怒气,开口愤怒地反驳:“我哪里让人没有安全——”   “过去换恋人的频率极高,”项瑛高声打断他说的话,“谁在恋爱中不是对恋人极好的?你觉得你对陈攸灯特别宠爱就可以说明他是特别的一个了吗?要看的是你愿不愿意为他改变。我看不出来你有努力为了他而改变,所以这样看来我认为他不信任你是正常的。谁会相信一个永远只会嘴上保证的恋人?这种悲剧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   项瑛的话像一根根利刺,狠狠地扎入隋芥心里一个地方,隋芥感觉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固守的某个地方现在龟裂得更明显了。   隋芥:“我,我——”   项瑛没有管隋芥像只鹦鹉一样的重复着“我”,他站了起来,视线往下睥睨着这个内心动摇的少年:“如果你仍然不醒悟,我觉得我可以肯定地预测,你们俩绝对没有将来,正如陈攸灯所认为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项瑛:没想到方幼真走了还得由我来调教俩小兔崽子 第四十四章 等我   隋芥早上出门时经过一家花店,店门口的大桶里放着的蓝色妖姬开得争艳。   他没有送过陈攸灯花,今天难得起了送花的心思,向店主买了九朵蓝色妖姬,仔仔细细用包装纸包好,扎上和蓝色妖姬颜色相衬的淡蓝色衬带。   他心情很好地捧着一小束花,等在陈攸灯家楼下。   今天是他们俩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他希望陈攸灯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八哥也很开心,它今天背鳍上装饰上了许多彩带,上面贴着他们俩相识之后一起拍的每一张照片,随着八哥游动在空中缓缓摇动。虎鲸的嘴里还叼着一束鲜红的玫瑰,等一下想要送给绒皮皮,谢谢它一直以来的陪伴。   隋芥穿着笔挺的西装,和八哥一起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小区人来人往,不少眼熟的邻居经过见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都大加赞赏,但是他等的人就是没有出现。   夜晚,隋芥坐在小区的花坛上,内心已经从最初的蠢蠢欲动到疑惑、最终到了麻木。   他想知道陈攸灯去了哪儿,今天明明是他们的周年纪念日。   隋芥早上被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凌乱了,刘海颓丧地搭在额前,西装在一天之后不复初初熨好时的平整,开始褶皱。   可是陈攸灯还是没有来。   过了一会,照缅下楼扔垃圾,看到了和小区里的流浪猫一起坐在花坛上的隋芥。   他叫了隋芥一声,隋芥立刻抬起头来,眼中显而易见地焕发出光彩。   “缅缅叔!灯灯在哪里?”   照缅诧异地道:“灯灯昨天就已经出发到航空局报道了,今天应该已经登上了月球。你不知道吗?”   隋芥呆住了:“什……什么?”   照缅:“灯灯高考的成绩太出色,直接被航空局挑走了,让他去探索月球。如果没有意外,这辈子应该都会在上面搞科研,月球上有很充沛的精神力量,他可以在那里大放异彩。”   隋芥差点昏厥过去:“那他……他不和我在一起了?”   照缅责怪地道:“这孩子,你在说什么呢?你们俩不是早就分手了吗?你高考完直接去服兵役了,灯灯不想要异地恋,你们俩早就分开了,你都忘了?这次灯灯能够被国家挑中,肩负这个光荣的任务,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是。”   隋芥脑中一片空白,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灯灯不会不要我的……我要去月球找他,我……”   话还没说完,脑门突然被拍了一记。   隋芥“啊”地大叫了一声,惊恐万分地睁开眼,浑身冷汗。   八哥哼哼唧唧地嘲笑他,它发现了隋芥的精神波动不稳定,知道他在做噩梦,于是一尾巴把他拍醒了。   虎鲸不像海豚那样有微笑的表情,但是和它精神联系的主人可以无一例外地感受到它的想法。隋芥从起床洗漱到出门去饭堂买早餐、一路走到教室,八哥都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模仿隋芥刚被拍醒时惊恐的反应,然后在脑里大声嘲笑隋芥,发出像收音机电波一样的声音。   隋芥恨不能把它削成虎鲸刺身,一路和它吵架吵到进教室之前,一人一鲸都立马恢复了冷静,装作严肃地坐下,仿佛两个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隋芥从桌肚里掏出早读要念的语文古诗词,张境征突然走了过来。   “隋芥。”   隋芥还在精神空间里和自己的虎鲸激烈地吵架,突然被打断,抬起头来看他。   张境征脸上依然表情淡漠,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吃惊:“我这周六生日,你可不可以来我家参加生日会?”   隋芥的吃惊毫不遮掩,全部都显现在了脸上。张境征似乎是对此一点都不惊讶,像发通知一样地邀请完他之后,转头去邀请下一个刚进教室的人。   张境征的精神体是条及腰高的德牧,平时对所有人都爱理不理的,正如张境征本人一样,今天或许是因为张境征的稍微热情,德牧也在对着人的时候轻轻地摇尾巴,像把粗粗的大刷子。   隋芥托腮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回过头来盯着书面。   书面上是一首《滕王阁序》,隋芥最讨厌的一篇文章。这篇古文要背的词句不多,隋芥依稀记得当时语文老师叫他们划了必背词句的,但是当时他大概只是在睡觉的间隙中,耳朵里听进了一点点,书面上洁白如新。   他盯着那句“时维九月,序属三秋”,脑袋里又回放起周末去看望方幼真时,项瑛对他说的话。   还有今天早上那个可怕的梦。   虽然现在想起来奇谬荒诞,但是当时隋芥处在梦中得知陈攸灯离开了他的时候,那种恐慌感就像世界末日来临般可怖。倏然间心就空了,接着从头皮和指端开始发麻,然后心脏仿佛携带着重逾千斤的沙石回归,将他拖曳得直往下坠,想要将他带入无尽深渊,让他在此中受尽痛不欲生的折磨。   隋芥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随即,他悲哀却又甜蜜地发现,如果陈攸灯真的离开了他,他的反应不会仅止步于此。   人总是这样,明知某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重要得可以与自己的人生比拟,意志力却总在一件小事面前溃不成军。   后桌正在疯狂补数学作业,突然被前面脸色不虞的隋芥拍了一记:“喂,语文书借我。”   后桌莫名其妙地掏出语文书来,隋芥把书接过,翻开《滕王阁序》那一页,把之前语文老师说过的、要背的诗词下面小心翼翼地画上下划线。   ——————   “今晚你也待到十点半再回去?”   胡美玲问陈攸灯。   陈攸灯“嗯”了一声。胡美玲趁陈攸灯不注意,再次悄悄地拍了一张照片给隋芥发去。隋芥很守信用,前一天晚上就会发来150,胡美玲已经靠这笔横财大大改善了自己和易帆的伙食。   隋芥回了个“ok”的表情,胡美玲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问他:“今晚要喊楼,你不去?”   喊楼是栀海一中的习俗,每一届高三高考前一个星期的某个晚上,高一高二会由学生会组织去给高三的学长学姐喊楼,加油声冲破天际,成为了高考考前动员的重要一环,受到了各级级长的默许。   陈攸灯上一年已经去过了,那天晚上隋芥还拖着他上高三教学楼参观,差点没把他累死。   没什么新鲜感,他便说:“不去。”   胡美玲“哎呀”一声,说:“去看看也好嘛,你……”   “怎么了?你们要去喊楼?”霍天仪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们耳边。两个人双双扭头,霍天仪晚读一边读一边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刚好走到了两个人旁边。   他笑眯眯:“一起去呀,人多热闹。”   胡美玲:“就是,还能给学长学姐助威,他们如果考好了,咱们就不会被严苛对待,一石二鸟,互帮互助,多好。”   一中有个学生老师都心知肚明的潜制度,就是如果上一届高考考得好,下一届高三生就不会被管得那么严,具体表现在放学时间和高一高二等同、晚修开始时间不会提早等。相反,如果上一届高考考得不好,下一届的高三生就会被严加管束,如此反反复复,如果按照规律,陈攸灯他们这一届应该是比较“松”的一届。   霍天仪的布偶猫眨着眼睛,像两颗透亮的蓝宝石。它轻轻地“喵”了一声,垂下尾巴,卷住陈攸灯的手指。   陈攸灯摸着猫,有点不耐烦。他不太想去,但是两个朋友都在撺掇,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硬着心肠拒绝,只好道:“好吧。但是我们二十五分再去。”   霍天仪&胡美玲:“二十五分人都走光了!”   喊楼的高潮通常在晚修结束的五到十分钟以内。   陈攸灯只能再次妥协:“好吧。”   两个人小声地欢呼,这时霍天仪余光瞥到级长经过的身影,赶紧重新拿起课本大声朗读,胡美玲反应不及,被叫出去训了一顿。   她气冲冲地回来时,小声道:“我恨级长。”   陈攸灯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当初,陈攸灯一直很好奇霍天仪为什么会主动接近他,做他的朋友。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霍天仪轻描淡写道:“因为我知道我们班里只有你和胡美玲没有说过我的坏话。”   陈攸灯不知道他当初和隋芥说霍天仪的八卦算不算说他的坏话。   不过他当时被霍天仪的直白惊到了。霍天仪的班长职位是老师指定的,事实证明霍天仪的确做得很不错,但是班里不乏有表面对他的话假装服从,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向导。那些人多半都是和哨兵分手之后看到他们追求霍天仪的,虽然霍天仪交的男朋友很多,但是也不至于到有人追求就接受的地步。   也是那些人喜欢在背地里传霍天仪的坏话,说什么他滥交、在酒吧里约炮之类的恶意中伤。陈攸灯一开始想的是无论如何霍天仪对他没有恶意,所以也不管这些事情;胡美玲则是不关她的事,并且认为这些人更讨厌,所以置之不理。但是其他向导轻信了,并且将这些极易煽动人八卦情绪的假消息继续发散出去。   霍天仪作为班长在这个班里,不可能对这些事情无知无觉。   反正现在,他们三个就成为了朋友。   陈攸灯想着晚修那么长,说不定他们俩放学之后就忘了。   放学之后,霍天仪立刻蹿起来,胡美玲也立刻收走陈攸灯手中的笔,并且迅速把他手上的卷子一卷,塞到桌肚里。   两手空空的陈攸灯:“……”   “快快快,现在肯定挤不进前面去了,在后面什么都看不到!”胡美玲兴冲冲地道,她和霍天仪一人一边,像拉着个人形玩偶一样把陈攸灯拖出教室。   陈攸灯很想问她在前面又能看见什么,从一千人中找出特别帅的那个学长吗?   三人紧赶慢赶跑到高三教学楼下。一中的高三和高一高二教学区分别设置在学校的南北两端,离得极远,平时几乎不会有高一高二的过去高三教学区,今晚在路上他们倒是见到了许多人,都带着和胡美玲脸上一模一样的兴奋表情,都是和他们一样去高三楼喊楼的。   到了高三楼楼下,人群已经围绕着进出教学区的大理石阶梯前面巨大的喷泉聚集成一片,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嘈杂无比,陈攸灯心想,从高处往下看肯定很像一大群蚂蚁围着准备攻克的堡垒。   高三的学生十五分下课,但是已经有三三两两偷偷逃了晚修出来的学生,站在连接两栋教学楼的空中走廊上,带着高兴和忐忑的心情往下看。   人群中不断有声音极高的学生大叫“高考加油”,上面的高三生也高声应和,还时不时有纸飞机从上面晃晃悠悠地飞下来,里面多半写着些鼓励学弟学妹的话,或者有调皮的就写自己的社交账号。   陈攸灯看着这幅场景,心情也被稍稍感染,有点感慨:下一年的这个时候,站在那上面,接受学弟学妹的鼓励和祝福的,就是他们了。   正如许多人被长期灌输的思想那样,高考被誉为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所以学生时代,几乎所有学生都将这一次高考看得无比重要,它是千千万万个考生进一步实现自己梦想的敲门砖,是下一段人生旅途的引路司南。   它不是决定人生的关键,但是它对许多人来说,对构建自己的人生起着重要的作用。   陈攸灯呆呆地想着事情,叹了口气。   高三的下课铃响了,成批的高三生从被囚禁了一天的教室中蜂拥而出,短短一分钟,空中走廊上就挤满了学生。   楼下的学生和楼上的考生都互相笑意盈盈地看着。   有部门和社团专门为已经退任的部长社长做了横幅,十几个部员社员专门给人开小灶加油打气;也有不少学生特意给自己仰慕的学长学姐助威呐喊,声音高高地突破云层。   学生会的主持人来了,讲了几句话调和气氛之后,开始煽动情绪:   “……就在下一周的今日,他们将坐在高考的考场中,为自己的人生填上满意的答卷;寒窗苦读十二载,背水一战在此时!让我们为他们加油鼓励,给他们拉响最终的彩炮吧!”   人群中稍有响动,接着,所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呐喊声响彻云霄:   “学长学姐,高考加油!!”   陈攸灯和胡美玲、霍天仪一起竭尽全力喊了出来。余音在楼与楼之间回荡,久久不散。   陈攸灯抬头四顾,发现许多人脸上莫名地就流泪了。   目睹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青春即将走向迟暮,心有感触或者感同身受,各种情绪在这个夜晚都得到了彻底的发泄。而高台上的人,在明年的今日回想起今晚这一幕,或许还会为此思怀一笑。   陈攸灯到处张望的时候,眼光一扫,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隋芥。   隋芥上一年测身高时已经有1米86,相比之下陈攸灯1米75的身高对他来说就是个无比适合拥抱的体型。即使在哨兵之中,他也算是高的那一类,因此很容易就能被人注目。   陈攸灯看到隋芥的同时,隋芥也看到了他。   隋芥脸上明显出现了类似痴呆的表情,他望着陈攸灯,眼睛一眨不眨。   陈攸灯把眼睛移开,假装望着楼上,脑袋里空空一片,不敢再往那边看了。   集体一起喊完楼之后,高一高二的学生开始撒了欢地往高三教学楼上跑,高三级长赶紧出来维持秩序,现场闹闹腾腾,乱成一片。   不爱上楼凑热闹的学生们都三三两两回宿舍去了,陈攸灯他们三个人也往回走。陈攸灯在离开前扭头看了看,隋芥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没有再四处张望,胃却像突然被人灌了铅一样。   和霍天仪一起把胡美玲先送回了宿舍,霍天仪和他一起往向导宿舍楼走,绒皮皮和霍天仪的布偶猫小晃在后面跟着,绒皮皮游到小晃的背上,抓着小晃长长的雪白猫毛,让它拉着自己往前走。   宿舍区里比教学楼安静,但依然时不时有高一高二的学生和高三生在宿舍楼顶对喊“高考加油”之类的话,显得比平常热闹许多。   两个人聊了一下最近班里的事情,霍天仪想到了什么,问陈攸灯:“你最近都不和隋芥晚修出去散散步了?”   陈攸灯僵了僵,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跟他实话实说了。   霍天仪眼里闪过一抹吃惊,两个人暂时无言,默默走路。接着霍天仪道:“的确啊……”   陈攸灯没接他的茬,霍天仪自己说了下去:“你们俩在这个方面的确有点分歧。你太忙,他太划水了。”   陈攸灯刚想说“是吧”,但是霍天仪继续道:“不过你怎么不带带他呢?”   陈攸灯想了想,这段时间他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应对隋芥,甚至在那时候隋芥频频来找他都成为了一种负担。   霍天仪:“你觉得他将来能和你考上同一个大学吗?”   陈攸灯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不可能。”   他刚说完,就看到霍天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立刻红了脸,不说话了。   霍天仪笑着看了他一会,继续道:“你看看你。都没有给信心给人家。”   陈攸灯不忿,反驳道:“可是……”   他闭了嘴。   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没有对隋芥抱有特别大的希望。这个人他从小看到大,已经深知他的性格和隐藏的劣根性——所以当隋芥跟他说他要好好学习的时候,陈攸灯的确惊喜过一瞬,但也只是那一瞬而已。   结果果然如他所料。   霍天仪看陈攸灯呆愣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他道:“你呀,又不爱说话,又不主动。这些就算了,我觉得最伤人的应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信任吧,这件事上我也觉得你做得不太对,不能站在你这边。”   陈攸灯心一沉,那天晚上隋芥委屈又愤怒的表情浮现在他眼前——那个时候,隋芥是不是为他的不信任而感到难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最后一次被别人碰是前几天晚上他们吵架的最后。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他们俩不在同一个宿舍里,因而在门口分别了。   陈攸灯心不在焉地洗漱好,爬上床,打开手机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信息。   突然有个来电进入,陈攸灯一看,是隋芥打来的。   陈攸灯呆滞在那里,看着手中的手机持续地震动,少有的慌张侵占了大脑,令他不敢接通,他也不知道该和隋芥说什么。   认错?说声对不起,求得他的原谅?   可是……隋芥真的可以改吗?他真的可以为了自己而改变那些过去深深扎根于性格里的浮躁、贪玩吗?   手机还在震动,绒皮皮双手抱住他的手腕,探头看来电显示。小海獭看到来电人姓名之后,立刻焦急地哼唧起来,要陈攸灯快点接。   陈攸灯定了定心神,正要摁下“接通”的时候,电话挂了。   应该是自动挂的,太久不接通了。   他感觉自己的胃里好像突然空了一块。   陈攸灯把手机放下,准备收拾收拾睡觉,隋芥发来了一条信息。   他快速把手机拿过来查看,隋芥只发了简单的一句话:“灯宝,等我。” 作者有话说: 霍天仪小锅锅有CP的,虽然非常不明显,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 然后最近大概都是三四天一更,并没有两三天,非常抱歉555或许就是因此收藏降了好几个555 然后大约都是晚上十一二点的样子,大家有空就过来康康吧 _(:°з」∠)_继续群么。【不会立了个flag吧不要哇!! 第四十五章 生日会和感冒季节(上)   这是一个寻常的周六,就读于省实验中学的张远航同志也一如既往地勤学苦读到傍晚。   省实验中学早早就挂上了“距离高考还有XX天”的牌子,在这种步步紧逼的紧张气氛中,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单身狗张远航小同志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松懈。   然而他还是期待傍晚放学那一声铃响的,就像监狱里听到放风哨声的犯人一样,对于不多的放松时间充满憧憬。   铃声一响,众人皆是心弦一松,纷纷放松僵硬的颈椎,教室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张远航“嗖”地跳起来,把书往桌肚一塞就往外跑。他今天和几个同学约好了,要到外面的韩料店搓一顿,那家店价格不贵,东西也好吃,到了饭点经常没位子,他得赶快去占位。   连呼带喘地跑到了那家韩料店里,刚好只剩一个卡座,张远航如离弦之箭般冲过去,顺利地拿下了最后一个卡座。   他美滋滋地坐在自己的胜利驻地上,掏出手机来看几个兄弟到哪儿了,准备宣布他占到座这个喜讯。一开机,发现自己的来电有好十几个,无一例外都是隋芥。   张远航吓了一跳,这空档里隋芥又打进来一个,他赶紧接了:“芥哥!”   “张远航,”电话里边隋芥一点都不急,仿佛不是他打了十几个夺命连环催似的,“你在哪儿呢?”   “我?我在学校啊。”张远航道。   “那你出来一下?我不知道怎么进你们学校,那保安不让我进。”   张远航失声:“啊???”   隋芥跑去了张远航的学校。   张远航只好让他跟着导航找到了韩料店,隋芥风尘仆仆,个高腿长,和张远航看不见的虎鲸一起吸引了韩料店里吃饭的客人的目光。   张远航又惊又喜,“芥哥,你真是够义气的,不枉我管你叫哥!这么大老远跑来叙旧……”   隋芥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叙你个头,我有事找你。”   张远航在韩料店里张着嘴听完了隋芥的请求,久久才道:“……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隋芥吗?”   隋芥看起来心情不佳,只道:“你那几个兄弟什么时候来?”   可惜的是,张远航的兄弟们磨蹭了快半个小时才到,期间隋芥自己在外面的山东煎饼摊上解决了晚饭;直到张远航终于火急火燎地吃完,天都已经黑了。   隋芥直接逃了周六下午的自习,坐轻轨跑来找张远航,却因为穿着栀海一中的校服不能进校门,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校门外等。过了半个多小时,张远航才满头大汗地捧着一大沓笔记往外走。   隋芥看到这么多笔记也愣了一下,脸上短暂地露出了一瞬间痛不欲生的表情。   张远航丝毫未觉,把笔记往隋芥手上一放:“接好了!我两年多的心血!”   隋芥:“行,谢……”   张远航:“要不要我找找床底,把初中的也给你?”   隋芥居然还犹豫了一阵子,才往张远航那里踹了一脚:“去你的!”   张远航笑嘻嘻地往校门跑,跑出一段距离才又转过身来,大声嚷嚷道:“芥哥加油!争取考个首都军事学院,将来抱得美人归!”   唯独这句是真的顺心,隋芥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看那小子背影消失在校门处。   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笔记,想起了以前班主任说过的话:“知识的力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厚重!”   行吧,的确挺厚重。   ——————   周日早上隋芥打着哈欠到了教室里,班长正在统计人数,见他进门,问他:“隋芥,你知不知道张境征有没有留宿?”   隋芥奇道:“不知道。问我干嘛?”   班长气急:“每个进来的人我都问了!”   隋芥:“你找他干嘛——”   接着他猛然想起来,前几天张境征似乎说过自己周末生日,还给了他地址,说让他去参加生日会。   班长:“之前登记信息,他有些个人信息没填,明天要交了,我要问问他——”   隋芥:“正好。他不是邀请过我们去参加他的生日会吗?我们去给他庆祝生日,顺便你让他填了得了。”   班长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情。   隋芥观察着班长,班长低头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信息表,道:“嗯——还有没几天就要水平测试了,我还没复习完呢,就不去了吧。”   隋芥挑了挑眉。   班长接着又找补道:“反正其他同学应该也有去的,你是不是也去?要不你帮我拿去给他确认一下吧,麻烦了麻烦了,今天我替你打掩护。”   隋芥只好道:“好吧。”   于是教室自习临时改为去给张境征过生日,其实隋芥跟张境征并不是很熟,应该说张境征跟班里的人都怎么熟,但是隋芥跟他起码还有元旦晚会一起排练表演的那点情分在,再者隋芥是个有热闹就凑的,去给人家庆祝庆祝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境征家离栀海一中不远,坐公交五个站就到了。隋芥不太熟悉那边,下了车才发现是一个挺旧的小区。   说是小区似乎也不太合适,它就坐落在一条不太繁华的狭窄街道旁,也没有门卫,就只是两三栋单元楼,而且目测没有电梯,只有八层楼高,楼体外面贴满了层层覆盖的“牛皮藓”。   隋芥张望了一下,不知道张境征家住哪,给他打了个电话——这电话还是当时一起排练节目时为了有事能快速通知而存的,他在这之前一次都没打过。   张境征很快就接了,听声音还有点意外:“喂?”   隋芥:“喂,你家在哪呢?下楼接一下我?”   张境征似乎吃了一惊,顿了一会才道:“……那你等一下。”   一分钟后,张境征下楼来了,隋芥一见他,赶紧道:“生日快乐。”   张境征听到这句话,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但是隋芥还没完全捕捉到,就消失了。   他道:“谢谢。”   楼道里昏暗陈旧,是完完全全的水泥楼梯,楼梯间里推着各种纸皮箱、废弃物品,还有两三辆破旧的自行车。上楼梯时隋芥留意了一下,每层楼里放消防水管的地方玻璃都被砸烂了,里面空无一物。   两个哨兵默默无言地拾级而上,两只精神体也不怎么熟络似的,八哥稀罕地沉默下来,只跟着隋芥往上游,德牧尾巴摇都不摇,只专心地走在最前面,像带路似的。   两个人走到了七楼,张境征掏出钥匙开了门。   虽然隋芥已经做好了来给张境征庆祝生日的人肯定不多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们班里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平时张境征话虽然不多,但也不会和班里的人完全没有交流,起码和他同一个寝室的哨兵不是都应该和他感情不错的么?   但是的确就只有隋芥一个人。张境征从鞋柜里挑了双拖鞋让隋芥换上,然后道:“我给你装杯喝的。”   他到厨房去了,隋芥只好自己看了看他家的内部构造。   张境征家很小,但总体还算整齐干净。沙发上放了几个小靠垫,地板被拖得非常光洁,淡色的窗帘拉开了,从不大的窗口透进外面灿烂的阳光。   沙发上躺着一个枯瘦的女人。   隋芥小心地道:“阿姨好。”   女人笑了笑,眼尾的皱纹都绽放开来:“小同学好,你是征征的同学吗?”   隋芥:“嗯。”他独自一人站在客厅中显得很空落,赶紧继续道:“呃,嗯,今天我们班临时有考试,班里同学都来不了,我反正也看不懂,就逃了考试来给他庆祝生日……”   女人微微笑着点头,看着这个挠着头,窘迫地给班里同学找借口的男生。   茶几上堆满了东西,膨化食品和甜品一大堆,还有十几瓶可乐雪碧一类的东西。   隋芥突然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另一个小沙发上,可惜道:“哎呀——他们都不能来,我一个人独享。”   这时张境征拿着一杯水过来,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懊恼地道:“我忘了这有饮料。”   隋芥:“哈哈哈。”   然后两个人便没话说了,隋芥尴尬得恨不得赶紧走,只能埋首不停地喝手里的水,脑子里疯狂转动,希望能找点话题出来说。   女人说话了:“征征,不是说还有个小同学吗?”   张境征:“呃——”   这时,门铃“叮咚”一声,张境征起身去开门,来客道:“生日快乐——”   隋芥一愣,这声音好熟悉。   那人走了进来,开始熟门熟路地换鞋,居然是霍天仪。   隋芥当即呆在现场,霍天仪换好鞋,抬起头一看,发现隋芥也在这,也吃了一惊。   他奇道:“哟。你怎么在这儿?”   隋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跟张境征什么关系?”   霍天仪看了张境征一眼,道:“朋友关系。倒是你,你跟张境征很熟么?”   隋芥哼哼:“在班里算是最熟的了吧。”   好了,这下更妙了——一个张境征,加一个前任。   霍天仪似乎并不在意隋芥的存在,他笑意盈盈地把一个小礼盒递给张境征,然后坐到张境征的妈妈身边,亲热道:“阿姨好。”   女人也道:“小同学好。”   接下来隋芥发现了霍天仪的另一个他之前完全不知道的长处:讨中老年女性的欢喜。   他看着霍天仪和张母言笑晏晏,从某种养生补品的骗局到酷暑必煲消暑汤,话题多样不重复,说话进退有度,张母的脸上也出现了真心实意的喜悦笑容。   张境征就沉默着坐在那里看自己的母亲和霍天仪聊天聊得火热,布偶猫安坐在他的大腿上,它被张境征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毛刷子一样的白色尾巴在后面愉悦地晃晃悠悠。   隋芥又看向张母,感觉她看霍天仪的眼神越发像在看什么儿媳。   横竖也无聊,他便戳了戳张境征:“哎,你跟霍天仪啥关系?”   张境征看了他一眼:“朋友关系。”   切,隋芥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明星,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笑嘻嘻地凑到张境征耳边,道:“霍天仪和好多人谈过恋爱,所以……你懂的。”   张境征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身边的德牧突然弓起身子,眼里露出凶光,冲隋芥露出利齿,嘴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隋芥:“……”   张境征继续慢悠悠地摸猫,然后像要跟他分享什么似的,也把耳朵凑近他。   隋芥赶紧去听,却听张境征道:“你也和好多人谈过恋爱,是不是搞了很多人?”   隋芥差点一把攥起他的领子把他揍一顿,想到这是他的家,硬生生把这股冲动压制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操你大爷,你胡说什么呢?”   张境征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可没有胡说,好多人都这样说你。”   隋芥愣了愣。   他知道自己以前换男女朋友的频率很快,也知道坊间流传关于他的绯闻不少,但是张境征这么一说,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霍天仪的行为他可以到处去说,那么他的所作所为,别人也一样会到处去说,那么,陈攸灯就必然会听到。   围绕着隋芥的八卦多得一天都讲不完,那么当隋芥那么高调地将陈攸灯公然纳入怀中,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也经常被别人劝说,这个隋芥谈过很多次恋爱,和很多人上过床?   那他会怎么想?   陈攸灯参与过隋芥的大部分恋爱,但是如果他作为隋芥的另一半,经常被包围在一种“隋芥是个渣男,他的情史很多”的讨论氛围中,他对隋芥的信任可以一直根植不变吗?   隋芥恍如浑身过电,脑海里突然清明了似的,在那一瞬间,他站在非自己的立场里,看清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在这一刻,真心诚意地后悔自己以前到处乱撩。   他正在怔愣的时候,旁边两个人突然站起来。   霍天仪:“切蛋糕!”   隋芥:……他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   蛋糕是提前买的,放在冰箱里,只有六寸大小的一个水果蛋糕,隋芥怀疑是在楼下那家小蛋糕店里买的,他刚才在张境征楼下徘徊时那家蛋糕店的店员一直在冲他笑,那只鹦鹉精神体总想要飞到八哥身边去。   这真是隋芥有史以来参加过的最尴尬的生日会,只有四个人,而且其中一个还和另外两个都不怎么想扯上关系。   他和霍天仪、张母一起零零散散地唱了生日歌,霍天仪还在蛋糕上插了支小蜡烛。   切蛋糕的时候,隋芥才知道这是张境征的十八岁生日。   张母身体不好,不能吃蛋糕,只能让三个大男生把蛋糕分了。廉价的水果蛋糕上人工奶油无比腻人,隋芥吃了一小口就不想吃了,但是碍着这是别人的生日,只能忍着恶心吃下去。   这种奶油很容易肥,很不养生,反正陈攸灯那家伙肯定不会吃。   他暗自叹了口气,他又想到陈攸灯了。   众人安静地吃着蛋糕的时候,张境征的妈妈突然开口发问:“小隋,征征他在学校朋友多吗?”   “呃……”隋芥嘴边沾着奶油,抬头看了张境征一眼,得到了对方暗示的眼神,便道:“还……还行吧,和班里的人相处都挺愉快的。”   “那就好。”张母似是松了口气,“多亏有你们,我这副身子拖累了征征,这孩子以前还挺爱说话的,自从我病了,工作也丢了,征征就天天找法子赚钱,一下课就打工,跟同学交流也少了,老师都跟我说征征在学校不爱说话……”   “妈。”张境征打断了她。   张母好像也发现自己说太多了,就笑道:“没事,反正以后就拜托你们多关照征征了,谢谢你们啊。”   隋芥看了张境征一眼,道:“那当然,小事。我们都挺喜欢他的。”   他看到张境征自嘲的笑一闪而过。    坐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隋芥就起身告别了,他下午还得回去学校呢。张境征把他送到楼下,隋芥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他:“那个……生日会,是你妈要求你办的?”   张境征愣了一下,道:“对。她……她觉得我十八岁生日冷清,又担心我在学校没朋友,我骗她说我,我……”   隋芥接上他的话:“骗她说你朋友挺多。”   张境征沉默半晌,才说:“对。”   隋芥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捶了他一拳:“多肯定是不多,但是从现在起,你还算是多了一个。”   张境征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露出了稍微惊愕的表情。隋芥和他差不多高,他往前踏了一步,给了他一个属于兄弟的拥抱:“你做得挺好的。”   张境征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一般,等隋芥把他放开了,他还呆呆地看着隋芥。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放松下来,露出了一个笑容。幅度很小,但是隋芥知道那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张境征:“我一直都做得挺好,不用你说。”   隋芥翻了个白眼,说“我还以为你挺缺人肯定”,然后和他挥挥手告别了。   德牧坐在地上摇着尾巴,看隋芥和他的虎鲸慢慢消失街道尽头。   张境征在大铁门前久久地伫立,直到霍天仪下来找他。   霍天仪:“阿姨睡着了。我们去逛逛好吗?”   张境征看他一眼,叹了口气。   他低沉着声音问:“你到底要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大家冬至快乐!ᕕ( ᐛ )ᕗ 第四十六章 生日会和感冒季节(下)   胡美玲悄悄告诉陈攸灯:“隋芥之前守在导一等人。”   胡美玲最近感冒了,说话瓮声瓮气,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尤其欠揍。   陈攸灯正在沙沙写字的笔停了下来,复又继续写。   他说:“所以?”   胡美玲跟和小姐妹分享八卦似的,趴在他耳边说:“我听说呀,隋芥看上了导一班那个李小一,要让人家……”   陈攸灯眼睛盯着纸面,心里想着胡美玲的感冒病毒现在离自己就几厘米远,耳朵却凝神静听。 胡美玲却大声叫道:“给他讲题!!!”   陈攸灯:“……”   胡美玲喜滋滋,一脸“惊天大八卦”的表情看着他。   陈攸灯:“讲题就讲题呗,怎么了吗?”   胡美玲惊愕,“你家隋芥,让人给他讲题!你不觉得不太正常?”   “你才不正常。”陈攸灯道,“你脑子被鼻涕塞住了,不通畅。”   两个人说话间,霍天仪跑来找陈攸灯。   霍天仪:“你明天陪我去广角看看好吗?”   陈攸灯:“放学吗?可以啊。你要去干嘛?”   霍天仪神神秘秘:“我想跟你请教些事情。”   陈攸灯:“题吗?”   霍天仪想了想,“也算吧。恋爱难题。”   陈攸灯:“……恋爱难题,你来问我?”   霍天仪笑眯眯:“参考一下综合答案,再做出结论。”   陈攸灯:“好吧。”   于是两个人就约好了,正好陈攸灯很久没喝过学校外面那家糖水铺的绿豆沙,盛夏将至,正好消消暑。   结果第二天,陈攸灯感冒了。   早上去教室,他瓮声瓮气地埋怨胡美玲:“你是不是把感冒病毒传染给我了?” 绒皮皮游到他身边,双掌抱着他的鼻子,把自己湿乎乎的鼻部和他凑在一起,嘤嘤唧唧地安慰他。   胡美玲生龙活虎的,“啊?真的?难怪我说今天早上起床怎么感觉鼻子通了呢,我和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一起感谢你的舍己为人精神。”   陈攸灯很生气,但是又不太说得出话,只能在心里暴揍了胡美玲一顿,气鼓鼓地上课。   人生病的时候很容易变得娇气,陈攸灯就感觉今天挺难过,脑子不清晰,昏昏沉沉的,上课也费了好大劲才集中精力,看到什么都想稍微发发脾气。   放学之后霍天仪来找他,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都笑了:“哎呀,小可怜。”   陈攸灯中午去医务室拿了药,还管医生拿了几个口罩,现在只能用眼神攻击他。   两个人出了学校,霍天仪要去一个地下商城,他问陈攸灯:“你知道送家庭不怎么富裕的男生礼物该送什么吗?”   陈攸灯:“手制的东西感觉比较好……”   霍天仪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带着陈攸灯去文具店买了点卡纸、剪刀、胶水之类的东西,陈攸灯稀罕地看着霍天仪结账,问他:“你要送谁礼物?”   霍天仪用食指点着下巴,“唔”了一声,道:“追到了就告诉你。”   陈攸灯惊了:“阿嚏!”   他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霍天仪感觉他这样很可爱,在一边要笑死了。   陈攸灯瓮声瓮气:“别笑了!”   霍天仪隔着口罩捏捏他的脸:“你真的特别可爱。”   陈攸灯道:“你也特别好看。”   两个人互相称赞着走出地下商城,霍天仪问陈攸灯想吃什么,陈攸灯想喝糖水,但是他让霍天仪先选。但是霍天仪表示如果让他选他就不吃饭了,陈攸灯只好说了那家糖水铺的名字。   结果他们俩走到糖水铺门口,就看到了端坐在里面啜捞面的隋芥。   隋芥仿佛跟陈攸灯心灵感应似的,刚好抬头看到他们俩。   两方皆是一愣。   或许是因为生病,陈攸灯灌了铅的脑袋自动接受了“看到隋芥”这一信息,然后自动分泌出名为“委屈”的物质,里面似乎还掺杂了一点叫“思念”的。   就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隋芥呆呆地看着陈攸灯尾随霍天仪进门,点了单,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隋芥是和他们班的男生一起出来改善伙食的,刚好他们班的男生都想吃这家的粉面,隋芥也从善如流,只是坐下的时候心里酸了酸,毕竟两个星期前他和陈攸灯才一起坐在这里过。   男生们都认得那边的两个向导,他们的精神体在他们的桌子上打闹,海獭伸出手掌来和猫咪的爪子互相拍来拍去,然后从自己的毛囊里掏出一颗圆润的小石子,放在猫咪的头上。布偶猫一动不动,闲适地趴伏在桌上,大毛尾巴愉悦地晃来晃去。 隋芥心里一酸,这颗小石子还是他给小海獭的呢。 八哥从糖水铺上空往下看两只精神体玩耍,又嫉妒又难过,在精神空间里埋怨隋芥不认真学习搞得如斯下场。虎鲸还体贴地表示,如果隋芥觉得不行,下次就由它来替隋芥考试,起码正确率或许还能高点。   一个哨兵冲隋芥使了使眼色:“修罗场?”   隋芥有气无力,“滚吧。”   他小心地观察陈攸灯,陈攸灯好像感冒了,戴着个口罩,只露出一双皓如星辰的明亮眼睛,此时眼睛比平时更湿润,眼尾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应该是感冒了吧,不知道鼻子有没有红红的。   隋芥不顾旁人目光,就这样如饥似渴地看着陈攸灯,仿佛要将人吃到肚子里似的。   陈攸灯感觉到隋芥如有实质的目光了,他背对着隋芥,但是他能感觉到。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倒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泛起一股酸意,这股酸意往上涌,涌到了鼻腔里,让他感觉鼻子也酸酸的。   他有那么一刻,很想转身告诉隋芥自己挺难受,他讨厌生病,然后还想让隋芥抱抱他。   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回头,硬是扛着那道目光,吃完了点的糖水。   大夏天的,明明喝点冰的才最解暑,饶是陈攸灯这样的也很想让老板把绿豆沙冰一冰,霍天仪却大声说他感冒了不能喝冰的,硬是让老板给他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   一顿饭吃得陈攸灯食而无味。   吃完之后,霍天仪去结账,他假装回头看墙上的挂历,用余光瞄隋芥座的位置,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陈攸灯的嘴角无意识地往下撇。   霍天仪结账结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手上捧着杯热牛奶。   他把热牛奶塞到陈攸灯手里:“喏。”   陈攸灯接住,心里有点暖,道:“谢谢。”   霍天仪托着腮,看他慢吞吞地把牛奶喝光了,然后才道:“这牛奶可不是我买的。”   “啊?”   霍天仪暧昧地笑:“某人刚刚自己跑去买了杯热牛奶回来,说没脸见你,硬是让我给你送回来。”   陈攸灯:“……”   “轰”的一声,他脖子、脸和耳朵全红了,本来感冒脑子就晕晕乎乎,这下更晕乎了。   他把空了的牛奶瓶放下,用双手捂住脸。   霍天仪笑着去挥他的手:“干嘛呀,把脸藏起来?你也没脸见人?”   “别说了……”陈攸灯从指缝里看霍天仪,脸热得可以煎鸡蛋。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不是什么大事,让霍天仪一说就感觉挺……   挺害羞。   霍天仪“哦”了声,拍拍脑袋:“对了!他还拜托我多留意你,让你记得及时吃药喝冲剂什么的。”   陈攸灯揉揉鼻子,闷闷地道:“医生开的药没有冲剂……”   霍天仪托腮看着他,缓缓地眨了眨眼。   第二天,陈攸灯发现自己的桌肚里躺着一盒板蓝根。   陈攸灯:?   他把板蓝根拿起来看了看,上面什么都没有,小字条也没有,他问霍天仪:“你买的?”   霍天仪摇头晃脑:“不是呀不是呀。”   陈攸灯回到座位上呆呆地看着那盒板蓝根,然后抽出一包来,就着学校的热水冲了。   冲了上中下午三次的冲剂,还按时吃了医生的药,陈攸灯感觉好多了,他摸了摸板蓝根的盒子,仿佛和上面另一个人的指纹相吻一样。   第三天,桌肚里又有东西,这次是一包粗粮小饼干。   陈攸灯喜欢吃的零食不多,但这种小饼干他很爱吃,不会致肥,不用学习的时候,他看电影可以不自觉地消灭好多包。   他靠着这包小饼干撑过了中午放饭前最难熬的那段时间。   第四天,一杯温热的小米粥。   第五天,一张小卡片,上面画着一条简陋的小海獭,小海獭旁边还有条歪歪扭扭的小鱼。   陈攸灯把它夹在了自己的复习笔记里,每次打开笔记都细细地欣赏许久。   他摩挲着这张小卡片,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怎么能这么丑……” ——————   仿佛接收到了坏话电波,隋芥猛地打了个喷嚏。   同桌本着同窗情谊,神情关怀:“老隋,感冒了?最近气色不太好啊,来瓶肾宝片?”   隋芥:“滚滚滚,自己吃去。”   同桌笑嘻嘻:“不然怎么顶得住?你看你这黑眼圈。纵欲过头可不太好啊。”   隋芥不理他。   他认真地研究课本上的题,仿佛在研究大学的高等数学。——不过总比天书好了,他以前可是看都看不懂。   头脑好是一回事,没用到实处是另外一回事。隋芥天生的好脑子在多年的荒废之后也长草了,在学习这一块可以说是一片荒芜。   张远航的笔记很详细,但是对于隋芥这么一个刚从新手村出来的玩家来说,要消化真是比让钩盲蛇消化虎鲸还难。   反正他最近就天天找张远航问问题,张远航同志愿意提供热情的跨市咨询,但是远水难救近火,隋芥还是天天腆着脸去问班里的学霸,后来还跑去问年级排名前几的向导班的学生,所谓取长补短,多处开花嘛。   白天时间不够,隋芥只能晚上打灯看书,好几次都差点被值班老师给发现。   隋芥课间借女哨兵的镜子来看,发现自己的眼下已经出现了青色,果真有黑眼圈了。   他哀叹一声,不想再看。还能怪谁,不就是怪自己前两年光顾着玩儿么。   过几天天就要水平测试了,后天他们学校就要封楼高考,高二生放两天的假,可以在家休息以及复习水平测试的科目。   隋芥急得要口腔溃疡,张远航给他的笔记他才看了两科,还都是理科的,政治历史地理什么那些要背的,他以前就不爱背,现在根本连五代十国和三国都分不清。   如果他这次考不到平均分A级,他就不能被A级的大学录取了,无论他的主科成绩和哨兵素质多么优秀。   他快急哭了。   晚修下课之后隋芥惯例打电话给张远航问问题,在小树林里撞到坏掉的灯柱,脑袋起了个大包。   十一点宿舍熄灯之后,隋芥在被窝里悄悄开了个小灯,把从张远航那里拿来的文科笔记展开,咬着小灯看。时间不够了,他只能这样看,能背多少是多少,据说睡前背书效率最高呢。   结果第二天,隋芥又被通报批评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看新闻说有个女生把感冒药混着吃然后死了,大家千万不要乱吃药,一定要记得查清楚或者问好医生再吃噢 and圣诞节快乐! 下章就和好携手奔向快乐学习的康庄大道! 第四十七章 海中港口   班里书声琅琅,正是早读时间。   胡美玲把头探到陈攸灯那边去,看到他埋着头,一心勤勤恳恳地写着什么。   胡美玲观察了一下,道:“你的笔记怎么了吗?”   陈攸灯在誊抄自己的笔记。大体上并无不同,某些地方后面似乎加了一些注释,一些概念还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出来,比陈攸灯自己本来的笔记还要详细。   陈攸灯:“没什么。”   胡美玲轻轻地“啧啧”两声,道:“跟我你还瞒,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俩那点破事儿。”   陈攸灯的脸红了红,不理她,只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情。   他那天上体育课的时候,在操场这边远远地瞥过隋芥一眼。他看起来气色不好,眼下乌青,整个人都似乎颓丧起来。   霍天仪说过的话还盘旋在他的脑子里,让陈攸灯这两天上课都频频走神。   接着就是挣扎过后的自我反省,以及暗暗下定的决心。   虽然进度很缓慢,但是这个人,他的哨兵,他本来并无甚安全感寄托的哨兵,真真切切地为了自己在笨拙地努力。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将那久久未曾落下的信任交给他?   陈攸灯看了看桌子边堆叠的另外几本笔记,都已经誊抄得差不多了,分量颇重的五大本,加上手上这本生物,水平测试的全部科目的笔记就做好了。   语数英的还没来得及做,现在快要到水平测试的紧要关头了,他只能先做完这些副科。如果事实证明隋芥的性格依然难以改正,那也只能说是自己犯傻……   正细细做着,广播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喝止声,是级长通报的声音。   班里渐渐都静了,级长开始进行每日常规通报,大家都低着头假装认真听,眼睛瞄着书面上的古诗词。   级长说道:“……查,6号凌晨2时34分,高二哨兵四班隋芥……”   胡美玲暗道一声糟,陈攸灯还在默默誊抄的手突然一顿。   只听级长继续道:“在被窝里打灯看书,严重影响自己和其他同学的作息……虽然,啊,同学们认真学习,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们也万万不能为了学那点知识半夜不睡觉,这样损失的是你的健康,是更大的损失!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晚上在宿舍打灯不睡觉,我们发现了,都是要严惩的……”   胡美玲身边的陈攸灯突然站了起来。   胡美玲吓了一跳,把他往下拉:“你怎么啦!”   陈攸灯茫然地由她拉着坐回座位上,眼睛里盛满了疑惑。   笔记本上,由他亲自写就的一个个字符跳出纸面,在他面前跳跃、组成美妙的篇章和乐谱,在他身边萦绕,汇聚成隐隐的、雀跃的声音:“是时候啦。”   他问那个声音:“什么时候?”   那个声音轻柔地告诉他:“你知道的。”   这股声音汇入他的脑中,化为隐隐热血冲上头脑,变成鼓点在他耳边有规律地奏响,像某个比赛前令人亢奋紧张的准备时刻一般。陈攸灯被这股冲动鼓舞着,费了很大的劲才忍耐到了级长讲完最后一句话,接着便仿佛椅子上有弹簧般“嗖”地站起来。   他的心脏怦怦跳动,再一次想起隋芥那天在教室门前失望离去的背影,和每天在抽屉里发现的小礼物。   早读结束之后距离上课铃打响,中间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他没想过隋芥有可能去厕所了,或者去走廊中间的热水间装热水,这样的话他就是白跑一趟。   绒皮皮飞速跟在主人后面一路下楼,跑过众多出来透气的哨兵,迎着好奇的目光,刹停在哨兵四班前。   陈攸灯急促地呼吸,抬起手臂擦擦前额上的细汗。   他透过窗口往里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趴伏在桌上没个正型的哨兵,像是睡着了。   哨兵脑袋上的头发支棱着,仿佛早上起床来不及整理似的,失去了原来整整齐齐的漂亮样子,让他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将它抚抚平。   隋芥就坐在后门倒数第一排的位置,陈攸灯深呼吸一口气,从后门溜了进去,拍了拍隋芥的肩。   隋芥被拍了一下还没反应,拍第二次时才从臂弯中传来不耐烦的、带着睡意的声音:“作业在桌上,要收自己拿……”   陈攸灯忍不住扑哧笑了声,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隋芥感觉不对,直起身来回头看,陈攸灯笑着站在他后面。   他浑身沉睡的细胞瞬间被唤醒,甚至呼啸起来,让他几乎要站起来扑向眼前这个乖乖站着的向导。他不知道他们俩多久没见面吗,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就不怕被他整个吞吃入腹?   隋芥站起来,还未说话,陈攸灯就踏前一步,把他抱住了。   久久不曾身体接触,在两个人身体相贴那一瞬间,隋芥几乎感动得要落下泪来,爽的头皮发麻,小兄弟应声而立。   他正犹豫要不要回抱陈攸灯,对方就退开了。   陈攸灯眼睛看着地面,似乎是暗暗给自己鼓了气,然后认真地抬起头来看向隋芥。   他道:“对不起。”   噗的一声,隋芥的心脏就被箭射中了,脑内小人疯狂尖叫。   他拉起陈攸灯的手,那只瘦削的、白皙的、带着少年美感的,写出许多优秀答卷的手。手的主人没有任何挣扎,被他拉到男生厕所去了。   正在此时,上课铃响。   两个人置若罔闻,隋芥将陈攸灯带入隔间落锁。   轻轻的“喀拉”一声,两个大男生置身于狭窄的隔间中,两具年轻的身体默契地轻轻贴近,正如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般,近到连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对方喷洒在自己脸上的炽热鼻息。   隋芥努力抑制自己的呼吸,将陈攸灯拉近,低声地、诱导般地问眼前的向导:“你说什么?”   陈攸灯微微张着嘴唇喘息,那张小嘴看起来无比可口,吐出的话也让人无法遏制兴奋情绪。   “对不起。我不应该不信任你、不把你放在我的未来计划里……我没有在你身边帮助你、引导你,我不是你合格的向导。我……”   “灯灯?”   那并非出自本意。但是晶莹的液体就这样从眼眶中涌出,陈攸灯完全控制不住,慌慌张张地伸手想去抹掉,但是另一个人在他之前替他这样做了:隋芥伸出温暖的手指,替他揩去了流出的眼泪。   “小傻子,你说什么呢?”隋芥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低声哄道,“你怎么会不合格?你在我这里,比满分还要优秀,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向导,是我唯一的向导。”   “我不相信你,我让你伤心了……”   “我也让你伤心了。”隋芥看到陈攸灯的眼泪,心里又软又甜,简直要变成一滩春水,“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感受了……你不信任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都想打自己一拳。对不起,宝贝儿。”   陈攸灯的眼泪没有那么汹涌了,隋芥便停下手来,往他的脸颊上轻轻一舔,将眼泪舔走,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陈攸灯哭得鼻头红红的,眼睛水润,眼尾还染着绯红,继续道:“但是现在,我想相信你。而且我要和你一起……”   他吸吸鼻子,控制了一下情绪,湿润的双眼抬起看着隋芥,认真道:“我想和你一起构建我们的未来。”   隋芥心花怒放。“我也要和你一起。”他道,“我,我就不承诺什么了,但是我……嗯。”   他欲言又止,陈攸灯知道他想起了之前说了好几遍的“一定会好好努力”,破涕为笑。   隋芥抱住他:“咱们浪费了好多时间。”   陈攸灯闷在他怀里,“嗯”了一声,听起来有鼻音,特别可爱。    陈攸灯道:“我们一起加油。”   隋芥:“好。”   陈攸灯伸出手来,终于如愿以偿地抚平了隋芥脑袋上支棱的头发。   谁能想到自己半夜打灯被通报还能获得这样的意外之喜?这一天大概能在隋芥的“一生之中最幸福日子”排行榜里排前十了。   也不一定,他和陈攸灯以后的日子还有好长好长呢,以后的每一天说不定都比今天更幸福,嘻嘻。   隋芥抱着软软的陈攸灯,被狂喜侵占了头脑,下身便硬了。   陈攸灯挣脱开来,看了眼隋芥的下身。   他脸红了红,声音细如蚊蚋:“要帮忙吗?”   ——————   绒皮皮和八哥提心吊胆地在厕所外面巡游,生怕有老师巡堂经过。绒皮皮告诉八哥,就算它们俩在外面守着也没用,八哥太大了,巡查老师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但是隋芥现在正忙着呢,哪有空收回自己的精神体。   隔间里,暧昧的喘息声稍止,接着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隋芥替陈攸灯抹了抹下身,两个人穿好裤子。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是现在隋芥也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由身到心都无比满足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的。   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互相安慰,和自己的百分百向导互相安慰。   它是世界上最让人愉悦的事,比暴风般席卷过100米终点更让人疯狂燃烧肾上腺素,比在酷暑兜头浇下冰水更让人兴奋到指尖都颤抖。   隋芥像只温存完舍不得离开伴侣的巨大雄兽,抱着陈攸灯不住磨蹭,又是捏耳朵又是亲锁骨,把陈攸灯亲得浑身是汗,不得不推开他:“热。”   隋芥复又黏上来:“喜欢。”   陈攸灯没办法了,高||潮的余韵像轻快的湖水拍打湖岸般让人意识飘忽,并且经过亲密行为,他现在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隋芥的情感:兴奋、喜悦,还有对自己的无限喜爱。   他回应地抱住隋芥的后背,心里有个小声音欢快地说:我也喜欢。   “其实,你以后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了。”隋芥突然说,他稍微退开了一点,含着笑牵起陈攸灯湿淋淋的手,闻到上面轻微的腥味。   他嗅了嗅上面的味道,把它放到自己脸侧,闭上眼睛笑道:“我也是前两天才发现的……你要进来我的精神空间看看吗?”   上一次陈攸灯进隋芥的精神空间还是为了替他安抚狂躁,像他们还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向导,平时也没有那么多进入别人精神空间的机会。   既然隋芥问到了,陈攸灯便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好。”   他闭上眼,潜入隋芥的精神空间中。隋芥的精神空间对于他的进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全无一点点抗拒和不情愿,他顺利地进入,然后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上次他进入的时候,由于隋芥正在发狂躁,他的精神空间呈现出一片狂风暴雨的景象,而且雨云蔽日,黑夜的海面暴戾无常;而这一次,隋芥的精神空间里风和日丽,广袤的大海在灿烂阳光上映着粼粼波光,远处还有一群虎鲸在嬉闹,一幅平静和乐的场景。   但是似乎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陈攸灯盯着海面中间。   隋芥那无边无际的海上,出现了一栋小房子。   看起来虽小,那小房子却似乎深深扎根于海底,丝毫没有动摇。同样丝毫不动摇的,还有小房子前面的一个港口。   陈攸灯摒住了呼吸:港口上有一只小海獭。   海獭和绒皮皮小时候长得很像,一身棕色的、蓬蓬的幼毛,正在用幼嫩的声音嘤嘤地叫。   那声音很小,天际线边嬉闹的虎鲸却仿佛听到了似的,开始往这边游。不过一会儿,大部队便游到了港口边,为首那条巨大的虎鲸从海面中探出头来,将头上顶着的海胆、螃蟹推到港口的木板上。   小海獭看到了食物,笨拙地挪动到边边上开始吃虎鲸们带回来的吃食。   “很快它就会长大了,到时候就可以和它们一起在海里游泳。”   突然有道声音温和地道。   陈攸灯退出隋芥的精神空间。   刚刚完全觉醒的哨兵向导的精神空间很少会发生改变,更毋论隋芥这样出现了一片崭新的地方,和一种崭新的生物的情况。   这个人……是有多喜欢自己?   隋芥似乎少有地羞涩起来,他低着头亲陈攸灯的手,不断地用嘴唇磨蹭腕口搏动的地方。   陈攸灯此时此刻感受到了习惯情绪内敛的弊端:他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心里的感激和惊喜。   他只能用双手捧起隋芥的脸,第一次主动地吻住在自己面前就变得蠢乎乎的哨兵。   隋芥由着他亲,过了会儿才害羞地问:“你……你喜欢吗?”   “喜欢。”陈攸灯说,“我喜欢你的精神空间……我更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   隋芥不用再孤军奋战,这种有人帮助有人陪伴的感受比之前半夜还得打电话问张远航问题的滋味好得多。   简直就是吃猪食和吃鲍鱼的区别。(张远航:?)   虽然以前就已经知道,但是在有了自己的向导作为得力助手之后,隋芥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陈攸灯是个多么厉害的人。   至少,在学习上。   除了被隋芥骚扰的时候,陈攸灯的自律性极强,只要订下了计划,几乎可以顺利地完成所有任务,不过嘛,之前实在是因为隋芥的骚扰多了点儿,陈攸灯要腾出时间来完成计划的时候也多了。   现在两个人说开了,陈攸灯便给隋芥约法三章:二四可以出来散步,一三五要好好自习。   隋芥不敢再有怨言,谁知接下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周末如果留宿,咱们可以去状元亭,那里没人,我对你单独辅导。”   状元亭在高一高二教学楼通往高三楼那块儿草坪和池塘边上,上课时间人极少,只有锦鲤和满地跑的鸭子。   隋芥虽然想入非非,但也知道是真的认真辅导呢,不然他可真的要凉了。   不过就算只是和陈攸灯在一起,也让人非常开心。   七号,高考开始了,两个人在隋芥家里,开始为(隋芥的)水平测试进行冲刺准备。 第四十八章 集训和保证书 最终隋芥还是没能考到A。   在陈攸灯家里,两个人一起算了半天,最终无论隋芥如何脸红脖子粗地重新计算,差两分就是差两分。平均分没能到A级。   隋芥呆呆地看手机上教育部发来的成绩通知,脑里两个大字:完蛋。   他不能跟陈攸灯考到同一个大学去了,虽然本来他也知道可能性很低,但是现在命运直接给他的幻想给予了冷冰冰的打击。   陈攸灯几乎是在成绩出来一分钟之内就抱紧了隋芥,看来他早就算出来不能到了,只是不忍心让隋芥这么快放弃希望。   隋芥转身抱住陈攸灯,发出呜呜声。   “乖宝宝,不哭。”陈攸灯好笑道,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他能够预料到,只有那么几天时间,能够只差两分已经很厉害了。在家复习那几天隋芥比自己还拼,冉冉阿姨说他饭都不出客厅吃,在房间里就开着盏小灯不停地看,看完上床睡觉,早上起来又继续看。   陈攸灯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发信息给他,告诉他早点睡觉,隋芥总是回复“好,晚安么么”,但是谁又知道他真正几点睡的。   他摸摸隋芥的脸,一副好面孔被几天的缺觉折腾得挺憔悴,痘痘都冒出来几颗。   隋芥失落道:“都怪我,我真是……”   他现在真的想回去把那个只知道玩的自己暴揍一顿。   陈攸灯:“你已经很棒了。”   隋芥知道陈攸灯正在学习在自己面前表达情绪。他最近经常被陈攸灯表扬,还时不时附赠一两句告白。   隋芥:“可是还是差两分,呜呜呜。”   陈攸灯:“没关系,B级也有很多好学校,比如鹤洲理工……”   隋芥泫然欲泣。   陈攸灯顿了顿,摸摸自己的哨兵因为没时间打理而冒出下巴的小胡茬。   “去刮刮胡子。”他道,亲了亲那刺刺的下巴,“你没胡子比较好看。”   隋芥一听,“嗖”地就站起来道:“好。”   陈攸灯看着自己家的哨兵跑到厕所去刮胡子,颓丧得似乎后面坠了条耷拉的尾巴。他拍拍虎鲸:“你也不要难过。”   八哥唧唧两声,表示知道。反正横竖不是它考不上,它只是条虎鲸而已。   陈攸灯坐在那里看隋芥做的作业,过了不一会儿隋芥就回来了,下巴光溜溜的,回归帅气高中生一枚。   隋芥刚走进房间里关了门,就听到陈攸灯一声:“老公。”   隋芥:???!!!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去看陈攸灯,他的向导低着头不看他,耳朵却红得能滴血。   隋芥:“灯灯你刚刚是不是叫我了?”   陈攸灯抬起头来,脸上两片红晕,似乎在努力忍着羞涩,道:“嗯。”   隋芥饿狼扑食,“扑通”一声扑到陈攸灯身前,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再……再叫一次?”   陈攸灯咽了咽口水,小声地道:“老公……”   尾音被覆过来的嘴唇吞没了。   逮着自家向导的小嘴亲了好一会,隋芥才激动地抱住陈攸灯道:“再叫一次!”   陈攸灯:“不了。”   隋芥:“呜呜呜。”   陈攸灯:……   他挠挠隋芥的下巴,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养了条狗。   这狗的精神体还是条虎鲸。   隋芥由着他挠,觉得自己没能把陈攸灯那两声录下来有点浪费机会,心里还是挺难过。   陈攸灯道:“虽然你没有到A级,但是B级有好多学校都挺好的,而且我想考的学校周围都挺多B级的大学……”   隋芥打起精神来,“好。”   陈攸灯:“接下来一年我和你一起加油,好好努力好吗?”   隋芥:“好。”他蹭蹭陈攸灯的手,道:“我都听老婆的。”   陈攸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抚摸瞬间变成地狱铁掌,一掌拍到隋芥笑嘻嘻的脸上。   ——————   隋芥的新生活开始了。   高二的暑假只有一个月,八月份他们就要开学了。在家的一个月里,隋芥每天的生活竟然——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的规律,早上起床晨跑,跑到老城区去买早点给陈攸灯,然后一边吃煎饼果子一边散着步回到小区里,到陈攸灯家学习。   在没有陈攸灯的时候,隋芥自己一个人消化学过的内容非常吃力,要抵抗各种诱惑已经很难,还要集中注意力去学些他自己根本不记得学过的东西。但是有了陈攸灯之后,一切苦劳似乎就减半了。   陈攸灯作为最大的诱惑,同时也拥有遏制隋芥各种欲望的最大力量。他可以让隋芥体内的不安分子得到安抚,也可以让隋芥随时随地想起自己学习的动力。   隋芥的基础不差,他是根本没有什么“基础”可言——中考尚还可以通过一点小聪明和体育特长入学市一中,上了高中就怎么都不行了,市一中最不缺的就是会玩又会学习的人。   陈攸灯只能从高一的内容开始教。他没有像老师说得那么详细,只是为了高考而进行的“速成”,但是当隋芥得知他为了制定针对自己的教案而连续一个星期都只睡了四个小时,心疼得差点没上演“我杀我自己”的大戏。   “都怪我。”隋芥抱着陈攸灯,爱惜地在他脸上一遍遍地亲吻,“辛苦了宝……”   所以第一天,隋芥的日程是自己看陈攸灯给他做的笔记,让陈攸灯扎扎实实地补了一天的觉。   陈攸灯奖惩分明,每天的任务条理明晰。隋芥为了学习,很多娱乐都要放弃,为了鼓舞隋芥的士气,他制定了一系列奖惩机制,比如“生物卷正确率达70%,可揉捏绒皮皮脸皮半小时缓解压力”“讲过三遍的知识点仍旧出错,当晚的例行亲吻取消”之类的。   在制订了这些计划之后,他就发现过去两年隋芥并不是脑子不好——知识点他基本讲一遍就能懂,难的两遍也能勉强理解,做起卷子来也能举一反三,陈攸灯默默想过难怪隋芥的精神体是头虎鲸,如果他本人是个热爱学习的人,或许早就跟陈攸灯并列前茅——甚至比陈攸灯还要优秀了。   最厉害的是有一天他给隋芥讲解圆锥曲线,做的卷子最后一道大题,隋芥用了个他都没有想到过的解题方法把题目解出来了。   陈攸灯比隋芥还要高兴,当天晚上便让隋芥抛开书本,和他在外面散了一晚上的步。   当然除了散步,在些幽暗的地方还能那个什么一下的嘛。   这是放暑假的一个月里隋芥自认得到过最好的奖励。   就这么扎实地上了一个月的课,开学前几天,隋芥才想起来自己要集训。   按照惯例,高三上学期,特长生都要到与学校合作的训练机构里进行集体培训,提高高考的特长素质。隋芥要到隔壁的吉昌市去进行集训,下半学期才能回学校紧急冲刺,复习高考的书面科目。   隋芥把这事告诉陈攸灯之后,对方只是犹豫了一下,告诉他自己相信他,让他好好培训。   开学第二周隋芥就要收拾行李和田径队的所有人一起前往吉昌市。周六早上,陈攸灯陪着隋芥去轻轨站,隋芥一路上都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唯恐一松手陈攸灯就飞走了似的。   轻轨站里人来人往,两个人聊了聊日常琐事,然后便说不出来话了,只觉得即将到来的分别如巨石般,压得心头沉甸甸的。隋芥摸着陈攸灯的手,轻轻捏他食指上的茧子,放到嘴边亲了亲。   田径队的队员们熟视无睹,在另一边自己玩儿自己的,也有不少男女友来送行,和他们一样独自两人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陈攸灯担心隋芥太急,每天训练完会挑灯夜战,想跟他说“晚上好好睡觉”,刚说了个“你”字,带队教练便嚷道:“快点快点,过去检票了!”   两个人同时站起来,隋芥转身,低头急促地亲了陈攸灯一口。   “我下半年就回来了,你……”   陈攸灯接过他的话道:“我会一直等你,乖宝宝。”   隋芥愣了一下,对于“乖宝宝”这个称呼有点无措又有点高兴,他凑近陈攸灯耳边道:“你回去学校看看桌肚,我给你留了个东西。”   陈攸灯还没反应过来,他再次凑过来亲亲他的鼻子,依依不舍道:“要好久都亲不到了……”   “快去吧,大家都等你呢。”陈攸灯道。   隋芥冲他挥挥手,汇入大部队,一起检票进站,终于看不见了。   周日晚上,陈攸灯回学校自习,从桌肚里抽出了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保证书”三个大字,一看就是隋芥的笔迹。   陈攸灯把它拆开,里面写着:   亲爱的老婆(划掉)灯灯大宝贝: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在吉昌欲生欲死了。我觉得我一定会很想你的,比如现在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想到要晚修结束才能去找你,我已经很想立刻飞到你那里去了。   我以前做了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我现在很后悔,但是后悔不能当药吃,我只能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其实我觉得咱们俩挺命中注定的,你不觉得吗?要是我现在回到小学告诉那个时候的我,以后我会这么这么喜欢你,我觉得他肯定要爆粗口的,死崽子,真想揍他一顿。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仅是现在,还有以后好多年,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上大学,一起毕业找工作,一起住,可能还能一起有个家庭,有个小孩子(你会不会为我生孩子?不会也没事,我们二人世界一定也很开心)。   现在想到我就开心,写信真他妈高兴(“他妈”被划掉了)。   为了让你不要再感觉不安心,我给你写了个保证书。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法律效力,但是它有隋芥效力,如果我违背了就让我高考只能考C。   我如果考C你是不是会很难过?我觉得我还是改一下吧,如果违背了,就让我一辈子吃肉只能吃羊肉好吧。   好了,下面是保证书。(易帆真的很烦,他还笑话我,说小学生才会写这样的东西。)   想你,特别喜欢你,以后还会永远爱你。   陈攸灯知道隋芥最讨厌吃羊肉,他说羊肉的膻味重,嗅觉灵敏的哨兵一般都不太喜欢羊肉。   他把另一张纸打开,上面同样写了“保证书”三个大字,下面写着:   本人隋芥从X年9月5日起做出一下保证:   1.保证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周打机不超半小时,课余时间跑步打球想灯灯。   2.保证以后除了正常交流,看向导普通人不超过一秒,把小海獭塞到心里。   3.保证每一天都会想念陈攸灯,喜欢陈攸灯,惦记陈攸灯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没有因为想念我而觉得难过。   4.保证陈攸灯觉得难过时立刻进行安慰,如果陈攸灯不说,那就一天一个例行电话每天都安慰。   以上保证如果违反,隋芥从违反之日开始,一辈子只能吃羊肉。   ……   “一秒也太苛刻了吧……”陈攸灯笑道,他拿出铅笔来,在“不超过一秒”上画了个圈,改成了“两秒”。   他再次将这封“保证书”读了一遍,轻轻吐了口气,闭上眼在信封上烙下一个吻。   “大傻子。” 作者有话说: 紧凑的考试周过去了,接下来还有两科 时间充裕了一点,所以就多更了点!我真是太棒了!(自卖自夸 第四十九章 异地   吉昌是一个不太热闹的城市,这里过去是个批发小商品的聚集地,现在换了个新市长,似乎在试图调整这里的经济结构。   从隋芥他们集训的宿舍出发,坐三个站就可以到一个新开的综合商业体,是附近地方唯一一处人比较多的地方。   集训很累,隋芥他们只有趁放假才出来遛遛,平时晚上都是洗完澡就累得瘫过去。隋芥每天掐着点给陈攸灯打电话的时候,话里浓浓的困倦之意挡都挡不住,陈攸灯仿佛能隔着电波听出来,体贴地让他先去睡,隋芥不肯。   开玩笑,如果连这个念想都被剥夺了,他要适应起这里的生活就更难了。   而且——隋芥惊恐地发现——即便在这里的生活枯燥无味,由于时间表安排紧凑,他最近一个星期都没有学习了。   他不敢跟陈攸灯说,半夜和自家宝贝打完电话之后强行掏出书本来看,早上枕着书醒来,口水泅湿了一大片字迹。   完了!   隋芥不敢讲,更不敢不讲,过了两个星期之后,他终于告诉陈攸灯:“灯灯,其实我好多天都没学习了……”   他把事情告诉了陈攸灯。   那边陈攸灯沉默了一会儿,隋芥紧张地等着他批评,却听他说道:“你把你每天的时间表发给我看一下,我帮你安排一下好吗?”   隋芥连忙道:“好。”   陈攸灯告诉他:“你晚上和我打完电话还学习,不累吗?”   隋芥想了想,诚实道:“累。”   陈攸灯似乎轻笑了声,把隋芥那心弦撩拨得蠢蠢欲动,然后他轻柔地道:“那你就不要硬学了,早点睡觉吧。”   “好……”隋芥道,他抠弄着走廊上栏杆掉下来的漆,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开口,陈攸灯打断了他:“隋芥。”   隋芥:“嗯?”   陈攸灯道:“你放假回来吗?”   隋芥:“国庆?我们教练好像有安排……”   陈攸灯:“哦……”   隋芥还低着头抠弄,突然福至心灵,道:“灯宝宝,你是不是想我了?”   陈攸灯:“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称呼?”   隋芥不依不挠:“是不是,是不是?”   陈攸灯安静了会儿,然后才道:“嗯……”   隋芥笑了起来,这声“嗯”起来怎么透着股委屈呢。   异地恋必然辛苦,古人诚不欺我——隋芥和陈攸灯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一个在栀海一中备战高考,一个在另一个城市的集训基地里日日苦劳。一天一个电话根本不能缓解日夜积累的思念,每周一次的视频也显得杯水车薪,有时候陈攸灯就觉得隋芥和自己视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儿烦躁,不知道是不是离开自己太久的缘故。   幸而他们俩还没完全结合,不然隋芥可是真的要发狂躁,需要疏导的那种。   隋芥自觉想陈攸灯想得紧,陈攸灯当然也不例外。   ——————   今年的校运会少了隋芥,高三级的短跑冠军由好几个人瓜分走了。陈攸灯听着广播,好像还听到了陈墨的名字,好久没见过他了,看起来应该过得还行。   霍天仪去买了两支糖葫芦,自己吃着,递给了陈攸灯一支:“喏。”   陈攸灯不太爱吃这种东西,对着霍天仪他已经可以自如地拒绝了,霍天仪砸吧嘴,拿着另一支走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陈攸灯自己坐着,注意力更加集中在膝头的试卷上。校运会在老师的眼里就是放三天假,试卷跟不用钱似的一套套发下来,倒比不开运动会的时候要做的更多了。   对于他来说,运动会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加上隋芥不在,就更加没意思。   霍天仪走开了,胡美玲早上在大本营里坐了一会儿之后就不见了踪影,陈攸灯偶然抬头的时候看到过她埋没在跑道旁边的人群里,似乎在等比赛的运动员跑到终点。   他打开手机,隋芥知道这两天开校运会,但是他们的日程表安排依旧,日间可休息的时间还是一样少得可怜。   陈攸灯给隋芥的日间休息里安排了适合碎片化时间的复习,隋芥每天做完都挺乖地打卡,从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陈攸灯啪啪啪打字,跟隋芥说:“校运会不好玩儿。”   隋芥没有回复,他不怎么有时间看手机。   陈攸灯把隋芥的保证书和之前送他的、画得歪歪扭扭的小卡片放在一起,夹在书里合上,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中午十二点,隋芥才发过来回复:“没有我,这帮人争冠军得头破血流吧?”   陈攸灯:“还懂得用四字成语,挺厉害呀。”   隋芥:“[露齿笑.jpg]”   校运会过后,霍天仪开始频频从自习课堂里消失,陈攸灯这才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被传过说和别的哨兵谈恋爱了。   霍天仪是班长,于是经常滥用职权,自己消失了就光明正大地不记名字,自习课让两个副班长轮流坐镇,这样下来居然好几天都没让老师发现。   陈攸灯有一次问他:“你这几天到底干嘛呢?”   霍天仪眨眨眼,笑道:“我在追求我的幸福人生呀。”   看他不愿意回答,陈攸灯就算了:“你别月考考个一百名之后就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霍天仪笑眯眯地道,他把紧紧贴在布偶猫背上的绒皮皮撸下来,揉弄它的脸,绒皮皮的脚蹼啪啪啪地拍打他的小臂,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胡美玲最近也没什么空,她和易帆经常出去玩。   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陈攸灯问她:“你和易帆算是成了吗?”   胡美玲道:“成什么?”   陈攸灯惊了:“所以你们俩,是纯粹的革命友谊吗?”   他盯着胡美玲餐盘里的西兰花炒肉。他挺喜欢吃学校食堂里西兰花炒肉的肉片,但是隋芥不在,没人替他吃西兰花,他也就没有再点过这道菜了,不然浪费。   胡美玲顿了顿,道:“可能我觉得不纯粹,他觉得纯粹吧。”   她继续吃自己的饭菜,没有察觉到陈攸灯渴望的目光,还自言自语:“老娘总有一天得给他下剂猛药。”   陈攸灯莫名为易帆打了个寒战,他开始质疑自己以前怎么会以为胡美玲是那种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女孩子。   胡美玲自己说完,奇怪地看了陈攸灯一眼:“我发现你最近有点好奇心重。”   陈攸灯:“有吗?”   胡美玲:“不然干嘛这么八卦,问完霍天仪问我的事儿?”   陈攸灯:“……”   胡美玲:“太闲了?”   陈攸灯只好不理她了。   他最近似乎……的确……闲了点儿?陈攸灯摸摸自己的脸,周围的小伙伴都有自己的对象,而自己那个还在一百公里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他不理睬胡美玲,女生倒是自己凑上来:“闲了这个周末一起出去玩儿?我和易帆约好了这周一起看《地球永冻》呢。”   要做电灯泡,陈攸灯更不想去了,只好说:“不了,我要看书,你玩的开心。”   胡美玲乐道:“好的呀。我本来也没想真的让你去。”   陈攸灯:“哦。”   他自己低头继续吃饭去了,绒皮皮生气似的,用自己的手掌拉小狐狸的尾巴,啪啪啪地拍它的背脊。   十月末,栀海还是一如既往的艳阳天,天气热得人站在柏油马路上能榨出一层油来。陈攸灯看了看日历,发现隋芥生日那天是周六。   隋芥国庆节没有回来,算算时间,他们俩居然是快两个月都没有见了。   就算是以前他们俩冷战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试过这么长时间不见面。隋芥每天打电话的时候都语气带着呜咽,无论真假,的确是让陈攸灯听得又好笑又心疼。   隋芥总说:“灯宝,好想你啊……好想你。”   每一次,陈攸灯都会回应他道“我也是”。相隔一百公里的一对小情侣,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每天却只能听听声音,难过寂寞的时候也没办法实实在在的互相拥抱亲吻,只能将满腔的爱意融入电波中,希望能传递哪怕那么百分之一。   周四晚上,陈攸灯和隋芥通电话的时候问他:“你周五有事吗?”   隋芥:“嗯?不就是那几样……”他把那天的训练安排都告诉陈攸灯。   陈攸灯:“噢。我和胡美玲还有易帆周五晚上要出去看电影,可能不能及时赶回学校,如果那天晚上十点四十五我都不打给你,你就不用等我了。”   隋芥“啊”了一声,似乎有点意外,但是也只是可怜巴巴地说:“哦,好……”   陈攸灯憋着笑,把电话挂了。   哪里来的和胡美玲易帆出去看电影,陈攸灯划拉着手机上的“购票成功”标识,还未察觉到的时候已经眼角弯弯,笑了出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试图给隋芥一个像样的“惊喜”,趁一个周末,坐上轻轨去找他想念自己的哨兵,想想还有点小期待?   周五下午放学之后,陈攸灯飞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上了刚好赶上的公交车,前往轻轨站。   一切都如此顺利,他包里揣着准备送给隋芥的礼物,及时检票上了列车,机械的运输工具在呜呜呜的轻响中开往吉昌,载着他去找相隔百里外的恋人。   虽然不外露,但是此时陈攸灯的心情无比雀跃。绒皮皮的行动就反映了主人内心的兴奋,它不停地在车中上浮下沉,绕过每一个玩手机、打瞌睡的客人,在陈攸灯的怀里咬他校服上的拉链。   它也马上要见到大虎鲸了!一个多月没见,还怪想的,开心!   陈攸灯想象着隋芥见到自己的样子,正如一年前自己在涌河市的宾馆里见到隋芥那样——他浑身湿淋淋,眼睛里却透出锐利的锋芒,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自己脑子就当机了,接着便是如浪潮般袭来的惊喜。   行李箱的轮子一路骨碌碌,陈攸灯按着隋芥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的地址一路到了隋芥的宿舍楼下,登记之后上楼敲门。   在门被打开前,他难得紧张地抓紧了行李箱的拉箱杆,虽然承认起来很害羞,但是他——的确很想在隋芥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把人抱住,埋到他怀里。   门里没应答,陈攸灯又敲了敲,等了片刻,依然没反应。   是在洗澡还是怎么了吗?   疑惑之下,陈攸灯只能掏出手机来给隋芥打电话。   幸而哨兵很快就接通了,问他:“喂?灯灯?”   陈攸灯:“隋芥,你训练完了么?”   隋芥:“啊,早完了啊。”   陈攸灯:“那你现在在宿舍?”   隋芥:“啊——对啊,怎么了?”   陈攸灯:“你洗完澡了?”   隋芥:“早洗完了呀,宝贝儿,你这么早就看完电影了?”   陈攸灯低下头去看门缝,里面是黑的,房间里没开灯。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脸颊都下意识地鼓起:“我就在你宿舍外面。你到底在哪儿?”   隋芥:“……啊??” 作者有话说: 还有十章左右大概就要完结啦!(大概? 悄咪咪地问一句,有人想看什么番外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后面都是撒糖啦~ 另外,隋芥这大傻子可没有出轨噢【doge 第五十章 平平无奇的生日 陈攸灯轻轻地踹了踹这看起来不甚结实的门板。   他有点不爽,自己千里迢迢跑来隋芥这儿,结果人还不在,搞得他做这件事跟傻子一样。   隋芥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猜猜我在哪儿?”   陈攸灯:“不猜。”   隋芥哭笑不得,道:“我的灯宝,我在公交上呢,还有两站就到学校了。”   陈攸灯吃了一惊:“啊?一中?”   隋芥:“不然呢?你跑到我这边你怎么不说一声?”   陈攸灯嗫嚅道:“你也没有跟我说……”   隋芥要笑死了,“我错我错,哎,我们俩真是两个傻子。”   最后,隋芥只能让陈攸灯下楼去找看管的大叔要钥匙。大叔非常谨慎,大概想着自己平平无奇多年的人生终于遇上了两个里应外合的宿舍惯偷,不论陈攸灯怎么解释,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拿钥匙,防线像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   最终实在是没办法,陈攸灯只好在旁边一条村的小公寓里开了个房,60块钱一晚那种。隋芥买了最近的、还有座位的轻轨的最后一张票,说尽快赶回来 ,但是至少也要两点之后了。   小破公寓都不用门卡,楼下坐着的啤酒肚中年人给他递了条钥匙,陈攸灯便哼哧哼哧地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上楼去开了锁,把行李箱推进门,一屁股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   他瞄到桌子边上有盒开了封的避孕套。   本来陈攸灯想着带作业过来的,但是怎么说今天也是隋芥的生日,他不想扫兴,便没有带,于是现在无聊得一匹,只能和绒皮皮大眼瞪小眼。 绒皮皮以令人匪夷所思的柔韧度把自己缠绕在拉箱杆上,让陈攸灯看。   陈攸灯配合地鼓掌。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隋芥说他已经又回到轻轨站里了,但是他的票要等到十二点多。陈攸灯和他通着电话,告诉了他房号,他已经跟老板打过招呼了,到时候直接上去就行。   隋芥说了声好,又开始细细密密地讲情话,陈攸灯都替坐他周围的人害臊,打断他:“你别说了,饿吗?要不要买点东西吃?”   哨兵本来每日要摄入的营养就比其他人要求更高,隋芥现在还参加集训,消耗更加是快。平常这个点他都准备睡了,此时此刻却被迫枯坐在轻轨站的候车室里,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隋芥:“饿,我去买点吃的。”   他去711冲了杯泡面,一边吃一边和陈攸灯继续说话。陈攸灯终于耐不住,从椅子上转移到了床上,半躺着,胸前抱着绒皮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时间慢慢过去,隋芥就听着陈攸灯的声音越来越低,困意越来越浓,显得异常清晰的背景音里时而伴随着海獭一声低低的叫声。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八哥难得遇到一个在室内却这么宽阔的地方,便在高空游来游去。隋芥一边看着它,一边和陈攸灯说话,疑惑他为什么不挂电话。   隋芥:“灯灯,灯灯?”   陈攸灯“嗯?”了一声,似乎刚从某个短暂的梦中醒来。   隋芥:“是不是困了?睡一觉好不好?”   陈攸灯又“唔”了一声,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只是问:“现在几点了?”   隋芥:“五十四。”   陈攸灯没说话了,转而问他:“你泡面吃完了吗?”   隋芥无奈:“吃完了,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陈攸灯:“对不起,我太困了……”   陈攸灯平时和他通完电话,大概十一点半就要睡觉,隋芥有点心疼,催促他:“那你赶紧睡,我不挂行了吧?”   陈攸灯也不说好。   隋芥没辙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本来已经趋于安静的电话那边却突然想起海獭急促的叫声,隋芥吓了一跳,还以为陈攸灯出什么事了:“皮皮,怎么了?” 结果自家宝贝似乎被海獭从梦里叫醒了似的,迷迷糊糊道:“隋芥,18岁生日快乐,学业进步心想事成,永远喜欢……喜欢你。”   隋芥愣了愣,看向候车室墙上挂着的大钟,原来已经十二点了。   他的灯灯,困极也不愿意挂电话,原来就是为了给自己零点的生日祝福。   一个人跑回来栀海,又一个人连夜跑回去。这一刻,哪怕旁人觉得徒劳,他所做出的事情也都有了无限的意义。   隋芥心里暖乎乎的,他放低了声音,用能达到的最温柔的声音道:“谢谢你。”   此时此刻,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爱迷离”公寓的老板今天半夜也一如既往地守着门口。村里酒吧多,不少小情侣就是喝酒喝到半夜过来开房的,他可不能错过这个生意,倒不如说大多数生意都是这半夜才来的呢。   他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今天的登记表,203房的房客备注了今天两点到三点有一个男生回来,还给他认了认照片。   现在都两点四十五了,这人怎么还不来……老板津津有味地想象两个人约||炮,另一方却因为在酒吧邂逅了更好的对象,这边这个只能干守到天明……   话说那男生似乎看起来挺清秀的,应该还是个学生,不知道父母知不知道他们儿子背地里是这样的。   正有滋有味地想着,老板的头上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同时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老板,203房今天是不是住进来一个人?”   老板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他本来长得就不高,现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这个男生,更是得努力把头抬高。这男生看起来很帅气,脸部线条仿佛经过上天精雕细琢般,睫毛纤长,眼睛看着人就像自带情意。可能因为一路跑过来,他脸上的汗珠沿着下巴一直往下滴。   猜都不用猜,老板就知道这肯定就是那个约||炮的,道:“在楼上呢,你敲门就成。”   男生道:“好,谢谢。”   他上楼去了,老板感觉他走过之后,一股莫名的重压笼罩住了他,他眼前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兽缓缓游曳而过,并且发出了来自广袤大海的声音。   隋芥:“我得把你收回去了,你太大只了。”   八哥气死了,想要控诉自己一点都不大,明明身体的百分之四十还是能出现在这条小楼道里。   走到203门前,隋芥犹豫了一下。陈攸灯现在应该正在睡觉,他不想吵醒他。   但是又没办法,他总不能一晚上都坐在外边吧。   隋芥敲了敲门,心惊胆战地把声音控制在最小。八哥问他为什么明明要叫醒陈攸灯,还把敲门声搞得这么小声?   隋芥烦死它了,想把它收回去,八哥却哼哼唧唧要先看完灯灯和绒皮皮再收,不然它要恨隋芥一辈子。   隋芥再次敲了敲门,这次门开了,而隋芥不受控制地,突然心跳就加速起来。   陈攸灯睡眼惺忪地站在门里,头发倒是不乱。隋芥在那短短一秒将他仔细地上上下下扫视了个遍,他瘦了点,脸颊上肉更少了,个子似乎往上窜了两三公分,此时看着隋芥眼睛里都是困意。   陈攸灯道:“你来了……唔……”   隋芥将迷迷糊糊的向导一把抱住,紧接着覆上嘴唇,一个水到渠成的亲吻。小别的恋人狂热且缠绵地唇舌交缠,舌头在翻搅中捣出一片水声,伴随着紧拥时的衣料摩挲,在小小的房间里弄出令人面热的声响。   两个人抱得极紧,两具身体几乎要完全贴合般一边亲一边往屋里走,旁边看热闹的八哥正想把头探进去,门就被“嘭”地关上了。   虎鲸:……   它只好透过墙进到屋里,尾巴还露在走道上。正在旁观两个主人亲得如胶似漆的绒皮皮看到八哥也惊喜地嘤了一声,游过去把八哥的吻部抱住,把自己的鼻子贴在上面。 两只精神体静悄悄地开始了精神交流。   黏糊地亲了好一会儿,陈攸灯才终于耐不住把隋芥稍稍推开,小口小口地喘气。   隋芥意犹未尽,捧着陈攸灯的脸和他蹭鼻子,低声亲热地叫他的爱称。   陈攸灯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怎么,居然没有反抗,还鼓励地抱住隋芥的脖子。   这可真是要命,“想我吗?”隋芥低声问。   陈攸灯说:“想……想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隋芥被他的答案逗笑了,捏捏他的鼻子:“嘴硬。”   陈攸灯也不反驳,任由隋芥把他放到床上,才不太舒服地动了动:“被子脏,不舒服。”   刚刚明明自己才睡在上面半天,隋芥来了倒是开始讲究,陈攸灯自己说出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羞愧。他在隋芥面前无意识地变得娇纵起来了……   隋芥倒是没想到那边,想也知道平时小情侣来开房是干嘛的,他也知道屋主肯定不会认真清理,陈攸灯这么说了,他也觉得挺不干净:“可是现在都半夜了,也回不去。”   他把自己上身的短袖脱了,只剩条裤子穿着,露出线条流畅的上身,匀称结实的肌肉在白炽灯的灯光下异常明显。   他躺到床上,把陈攸灯抱到怀里,盖上自己的短袖,给人亲亲发旋:“你躺到我身上,就不用碰到床铺啦。”   陈攸灯微微撑起身子,看向隋芥黑亮的瞳眸。   隋芥的双眼里面一片清澈,只有陈攸灯一个占的面积最大。   他低下头,和隋芥的额头碰在一起,稍稍撅撅嘴,和身下的哨兵碰了碰嘴唇。   他问:“你这样不累吗?”   隋芥听到这话,还真的上手,认真地托着陈攸灯腋下掂了掂,然后道:“你一点儿都不重,我可是你老公,你的哨兵诶。”   陈攸灯趴回隋芥身上,悄悄地咬了口他的脖子,伸手把空调遥控器拿过来,把盛夏必备的空调调到了30度。   隋芥哭笑不得:“你这样不热?灯灯……”   陈攸灯说:“总比你感冒好。不说了,睡觉。”   说完他还真的感觉一股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房间中除却空调运作的声音,万籁俱寂。   隋芥小心地伸长手,把手机拿过来,拍了张陈攸灯趴在自己胸前只能看到的黑色发顶。   拍完之后,他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扔到一边,紧紧地抱住身上自己的向导。虽然下身憋得难受,但是比起不能拥抱,他宁愿顶着这种甜蜜的煎熬睡觉。   ——————   陈攸灯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才九点钟。   他一动,隋芥就知道了,隋芥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问他:“醒啦?”   陈攸灯:“生日……生日快乐。”   隋芥失笑:“知道了,你说过了。”   陈攸灯慢吞吞地从隋芥怀里挪起来,迷迷瞪瞪地跪在床上。   隋芥迅速地捞过自己的短袖穿上,陈攸灯想起了什么,下床去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掏出给隋芥的生日礼物。   是一对运动护膝。   他们俩生日的时候送礼物都属于实用那一挂的,隋芥以前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倒是送过很多花里胡哨的九十九朵玫瑰之类的玩意,但是和陈攸灯从小到大嘛,习惯上就是送些对方需要的东西,虽然现在在一起了,但是习惯也没有变过。   刚好隋芥原来的那对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了。   “谢谢宝贝。”   陈攸灯送完礼物,就听到隋芥的肚子“咕噜”一声。   陈攸灯:“你几点起的?”   隋芥:“十点多吧……”   陈攸灯一惊,“现在几点了?”   他一抓手机,十二点半。   隋芥在陈攸灯的催促之下,只能用五分钟洗漱完迅速出门找吃的。一路上陈攸灯还指责他为什么醒了不起来吃早餐。   隋芥:“我怕吵醒你嘛,你醒了发现自自己躺在那张被子上不是很难受?”   陈攸灯白了他一眼,扇过来软绵绵的一掌。   隋芥本来想带陈攸灯坐公交去附近的商业综合体找吃的,但是陈攸灯说不想去那么远。隋芥知道他怕自己饿过头,便顺从地找了个旁边的村子。   因为有培训基地,所以附近总有一两条专门为学生打牙祭的村子,里面大排档和路边摊应有尽有。   陈攸灯平时和隋芥出去的时候,虽然次数少,但是也吃路边摊,所以还不算排斥。他自己也肚子饿了,就顺着村头一路看到村尾。可惜正值中午,晚上才繁华的小吃街现在还没出摊,隋芥只能给他买了个鸡蛋灌饼,里面加了好多肉。   老板大概第一次见有人点那么奢华的鸡蛋灌饼,各种培根鸡排不要钱似的往里加,加料加到后边手法都开始犹豫了,最后差点卷不起来。   隋芥让陈攸灯先咬了口,里面夹了培根、鸡排、火腿片、牛肉和芝士片,还堆了好多肉松。   陈攸灯吃完嘴角蹭到了酱汁,隋芥替他揩了,把手指放到嘴里啜啜。   “甜滋滋。”他冲陈攸灯展露一个憨厚的笑。   陈攸灯不理他,把分量可观的鸡蛋灌饼怼到他鼻子底下:“快点吃。”   两个人分着一个鸡蛋灌饼,一路溜溜达达,在村尾一家大排档停下来。据隋芥介绍,这里也是他们平时放假很喜欢来的一个地方,老板娘胖胖的,看着很慈眉善目。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里边人已经挺多,棚里饭菜的香气直钻进人鼻子里。   “哟,隋芥,今天又来啦,你那帮衰仔呢?”老板娘热情的声音从后厨传来,胖胖的女人穿着条围裙出来,给坐下的两个人倒了两杯热茶,冲陈攸灯挤挤眼,“这个你男朋友呀?”   隋芥伸手过去抱了抱陈攸灯的肩,得意洋洋地道:“对啊!”   老板娘冲他哧了声,笑着对陈攸灯道:“我作证,你家条仔平时都跟一大帮人来吃,绝对没有跟你之外的人单独来过!”   隋芥完全不怕老板娘告密,只笑嘻嘻地听她讲完,熟练地开始点单。   他和陈攸灯不怎么在菜品的问题上沟通,主要是从小到大吃过那么多次饭,对对方的嗜好都一清二楚。   点完单老板娘进去了,陈攸灯替自己和隋芥洗餐具,问隋芥把水倒到哪里,隋芥道:“你倒地上就行,不要倒一个地方,往远处甩点。”   陈攸灯洗完餐具,环顾四周。他很少和隋芥以外的人出来玩,吃大排档更是少之又少。这和家境无关,隋家和陈家的经济状况相差无几,主要是隋芥认识的人多,也经常一群人地出去玩,而一群的大男生大多数都会选择在大排档吃饭或者路边摊撸串。   食客们一边吃一边说话,偶尔和出来端菜的老板娘逗笑两句,陈攸灯听见旁边桌喝多了的大叔面红耳赤地和旁边的人吹牛:“所以我也说了,如果这个项目给我来做,至少能收回五百万……”   后边那桌的大妈正在和她的姐妹抱怨自己家老公天天往外跑。   老板娘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却不露疲态,游刃有余地和食客们开着玩笑。   两个人的菜很快就上了,热腾腾的黄瓜炒蛋,清蒸多宝鱼,还有个干锅土豆和一盘青菜。隋芥要了两碗白米饭,一边帮陈攸灯把黄瓜挑出来放到饭上,一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陈攸灯说:“周日早上吧。”   隋芥点点头,说出来的话却可怜巴巴的:“那明天这个时候就见不到我的灯宝了。”   陈攸灯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觉得他可怜又好笑,伸筷子替他挑鱼肉:“你专心训练,我看看什么时候再来找你玩。”   隋芥稍微提提精神,夹起一块挑好的鱼肉放到嘴里:“我来找你也可以,反正还有两个月了,我能撑得住。”   点的菜很好吃,还带一种邻里街坊的烟火气,陈攸灯本来对吃大排档的感觉挺一般,吃了第一口之后却颇为惊喜。   隋芥一脸宠溺地看他扒饭,“好吃吗?”   陈攸灯点点头。   绒皮皮从桌下游出来,好奇地看陈攸灯吃饭。   “你又不能吃,别看了。”陈攸灯对它道。   绒皮皮也不介意,嘤了一声,游到隋芥那边让他给自己揉揉身子。   隋芥一只手撸着海獭,一只手夹菜吃,时不时还给陈攸灯喂点——小情侣嘛,总是忍不住就做点让大众觉得黏糊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   八哥在外面慢吞吞地游曳,漂浮在低矮楼房的上空。   隋芥难得有个周末可以在心爱的人身边度过,快活得跟神仙似的。不说陈攸灯送的运动护膝,他的陪伴就是隋芥最好的生日礼物。   可惜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早上隋芥早早起床,把陈攸灯也叫醒了,两个人在隋芥的宿舍里打仗般快速洗漱,一路紧赶慢赶到了轻轨站。   隋芥问陈攸灯:“你相信我吗?”   陈攸灯这次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相信你。”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甚至带着点坚定,一副认真的小样子在隋芥看来特别可爱。他呜了声,抱住眼前的向导:“舍不得你,你别上学了跟我一起留在这边好不好。”   陈攸灯在他怀里闷笑,“那谁看着咱们俩的孩子。”   这人居然还能开玩笑,隋芥惊奇地上下扫视陈攸灯,道:“我看你是被我点化了,越来越厉害了。”   陈攸灯不理他,只再次嘱咐:“记得时不时看看我给你的笔记,复习一下知识点,脑子里有印象,下个学期复习也没那么吃力。”   隋芥拍胸脯:“知道了!以后还会继续打卡的!”   陈攸灯带着笑意瞥他一眼,抓住自己的拉箱杆:“我去验票啦。”   隋芥身后那根无形的尾巴简直都要耷拉下来,“好,宝贝儿再见。”   陈攸灯背过身踏出去一步,又转过身来,冲他勾勾手。   隋芥:?   他下意识地凑过去,陈攸灯抬起头,稍稍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啵的一声,像牵牛花在清晨的露水中绽开自己含羞的花蕾。   陈攸灯退后一步,脸颊微红,“再见。”   他转身拉着行李箱进站了,隋芥还站在原地,和巨大的虎鲸一起发呆。   等到陈攸灯的身影消失在了对面的人群中,隋芥才慢慢回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旁若无人地笑起来。   虽然训练很辛苦,但是他现在只想到操场上兴奋地跑上十圈。  作者有话说: 广东话,你家条仔=你家的男朋友 来点儿相处日常,一旦到了日常就不知不觉写多了orz希望没有特别流水账 第五十一章 纹身   后来陈攸灯又去吉昌找了隋芥两次。最后一次是元旦的时候,隋芥的集训基地只能放元旦一天假,回不来栀海,陈攸灯就在征得两个爸爸的同意之后跑到了吉昌去。   吉昌接近省份最北端,元旦期间冷空气南下,越过北边的山地,在吉昌下了场雨夹雪。陈攸灯出轻轨站的时候,就看到隋芥挺拔的身姿伫立在稀疏的冰渣子里,冲他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   即使是多年以后,他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很多很多个元旦,陈攸灯想起这个不甚美丽的元旦的时候,心里还是浮起一股带着甜味的眷恋,它就残留在过去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两个人31号晚上没有去和别人挤在一起倒数,只是一起暖乎乎地在快捷酒店的被窝里挤着,看电视里的跨年晚会,评点每个明星的唱功,哪个假唱嘴型都对不上,哪个真唱倒不如假唱。   绒皮皮为了陪八哥,没有降维,和八哥一起游来游去,时而蜷缩在一起,让八哥用吻部顶着它到处飘。   陈攸灯在隋芥怀里昏昏欲睡。他实在是不太习惯守夜。   这样很好,隋芥想,那他每一年都可以在跨年那一刻把陈攸灯吻醒。   千人斩如隋芥,在实践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浪漫的不浪漫的招数之后,在面对陈攸灯时,依然会略带羞涩地幻想着这种情节,并且因为这种情节而激动得心怦怦直跳。   不过今年,他还有一个原因。   陈攸灯果不其然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扛不住睡着了,隋芥把他抱得紧实,看到了他眼下淡淡的一圈青黑色。   隋芥没敢上手摸,怕把陈攸灯弄醒了,只隔着几毫米的距离虚虚地抚摸过那些日夜不分拼搏的见证。   他多累啊,又要顾好自己的学习,又要担心我的学习,还要跑过来找我……隋芥依恋地看着陈攸灯的睡颜,心里某个专门为陈攸灯腾的位置越发柔软。   这是他的向导,全世界最好的向导,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向导。   一辈子。这个词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就像一支强心剂般注入隋芥的心脏,再经由心脏流至四肢百骸。   我的灯灯都这么努力,我一定要加油……隋芥还是没忍住,他低下头,对待珍宝般轻轻蹭了蹭陈攸灯的脸颊。   他有个礼物要给陈攸灯,而这个礼物就在他的手腕里。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电视里的主持人们都带动观众一起倒数,隋芥等待他们倒数到了“1”,低头亲住陈攸灯。   陈攸灯从浅眠里醒来,被隋芥温柔缠绵的亲吻勾缠住,下意识地回应他,两个人亲了好一会儿,隋芥才高兴道:“灯灯,新年快乐。”   陈攸灯道:“新年快乐。”   隋芥看起来很兴奋,像小学的时候一样。自从隋芥上了高三,陈攸灯就发现他在慢慢变得沉稳,当然性子里活泼的那一面依然存在,但是它似乎从台前转到了幕后,酝酿成了隋芥性格里更加迷人的某个部分。   现在转到幕后的那一部分似乎又冒出来了。   隋芥再次亲亲他,这次亲的是额头。然后他道:“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稍稍撸起冬天穿的长袖,露出自己右手手腕。   他的手腕上似乎有某块小小的青斑,陈攸灯举起他的小臂看了看,才看清那是一只小海獭。   隋芥把一只小海獭刻在了手腕上。   “你……”   陈攸灯呆住了,隋芥似乎怕被他骂,赶紧接着道:   “我不是冲动,我想了很久了,虽然我知道很多人都把对象名字纹在身上最后分了手还得去洗,但是我想通过这个告诉别人,我已经有自己的向导了,他的精神体是只特别可爱的海獭,而且我准备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他捧起陈攸灯的脸。   陈攸灯看向他,眼睛里星星点点。   “你这傻子。”他道。   “我不是。”隋芥亲昵道,他和陈攸灯蹭蹭鼻子,陈攸灯低声道:“我们现在才高中,如果以后我们分手……”   “没有这一天,不给想。”隋芥止住他的话头威胁道,“再说我可要亲你了!”   “……”陈攸灯又好气又好笑,“那你来。”   既然当事人要求,那就多多益善了,隋芥把唇覆上,陈攸灯闭起眼,两个人又香喷喷地接了个吻。   一吻结束之后,陈攸灯才又举起隋芥的手臂看来看去,问他:“痛吗,大傻子?”   隋芥:“不是很痛,没关系的。”   陈攸灯失笑,“我怎么就看上你这傻子?”   隋芥抗议:“我不傻。”   陈攸灯给他展示手臂:“不傻你能纹个这样的在手上?”   隋芥:“那你喜欢吗?”   陈攸灯沉默了一会,才不甘地道:“喜欢。”   隋芥要笑倒在床上,陈攸灯坐在床沿,抿着嘴,似乎不太情愿说出答案,但是又说好了要变得坦诚,就只能遵从内心的声音。   陈攸灯问他:“你去的什么店?有没有营业执照?不要告诉我是村头经过的那家。”   “不是那家,有营业执照的,我都查过了。”隋芥把他拉倒在床上抱着,把脚也缠上去,用嘴唇蹭他光滑的后颈:“我好高兴,我好喜欢我的手腕,以后我每天想你了我都可以看看它。”   接着隋芥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陈攸灯柔软的嘴唇碰了碰,他的向导道:“这样是不是可以效果加倍?”   ——————   春季开学时,隋芥回来学校上课了。   陈攸灯恍然发觉,这是他们俩在这所学校待的最后半年。   在栀海一中的两年半里,他和隋芥的关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教室的走廊见证了他们吵架又和好,操场的小树林里更是埋藏了他们无数段窃窃私语,和许多次亲密的交颈相依。一中的鸭子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池塘里的锦鲤依然被乱喂鱼粮的学生们养得油光水滑,二饭堂门外的木棉花开了又谢,陈攸灯偶尔和隋芥一起在二饭堂吃饭时喂的猫却还是那几只。   现在,还有半年,他们居然就要离开这里了。   最近隋芥和他聊天时,有一个比较频繁聊起的话题,就是隋芥要去哪里上大学。   阔别了教室半年,陈攸灯不确定隋芥的水平有没有降低,开学前自己出了套小测给隋芥做。两个人都很紧张,但是陈攸灯替隋芥批改完之后大松了口气:隋芥的水平没有降低,可以说反而比暑假的时候更稳定,还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作为给隋芥的奖励,陈攸灯又给了隋芥一个亲亲。   陈攸灯现在确定,只要隋芥中间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是肯定可以上B级的大学的。   虽然他知道隋芥一定会想要离自己越近越好,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和隋芥说:“忽略我的因素,你一定要想好自己想去哪里,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一所你更想去的、条件更好的学校,这样我会不开心。”   隋芥把玩着陈攸灯的手,撒娇似的道:“离你越近,我越开心。”   但是他听进去了陈攸灯的话。和陈攸灯一起捧着往年的高考报考指南研究的时候,他选了一些离陈攸灯的理想大学距离不远,而且条件不错的B级大学,大都是专门收哨兵学生的大学和军校。   陈攸灯把这些学校的名字打印出来,贴在隋芥的课桌上。   虽然隋芥不说,但是陈攸灯看得出他很着急。半年集训回来,他的水平没有往下掉,但是暑假一个月的辅导只能说是给他增添了基础,在学校正式的模拟考试中,隋芥的名次依然远远落在后面。   隋芥每天晚上不怎么主动去找陈攸灯了,反而是陈攸灯晚修放学,在教室待了半个小时后见隋芥依然没有来,主动下去找他。   陈攸灯之后会想起高三下学期那段时间,隋芥就像个钻进书堆里的弱视病人,越是看不清就越要往里钻,而且越钻越着急。有好多次,他感觉已经好几天没见过隋芥了,下楼去找他的时候,隋芥都一脸仓皇绝望,抱着他不说话。   陈攸灯何时看过意气风发的大男生这个样子,他在人群中和跑道上永远是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存在,现在却因为感觉自己追不上陈攸灯的脚步而惶惶不可终日。   四月份,陈攸灯生日了。他的十八岁生日在周二,班里除了胡美玲和霍天仪没有人知道,于是只有他们俩送了礼物,都是文具,霍天仪还送了他一套《考前冲刺100天》。   隋芥那时候正因为考试的年级排名落后而心情低落,但是他还是送了陈攸灯一套他曾经提起过的魔幻大作,原著是国外的,隋芥将崭新的一套书送给他的时候,道:“原文书我现在还买不起,你等我以后能自己赚很多钱了,再给你买。”   陈攸灯接过来,他从胡美玲那儿知道隋芥周末的时候去广角打工了,所以他周末去找隋芥的时候人不在。   他一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捧住隋芥的脸,温柔地摸了摸。   他道:“你不要紧张,隋芥。我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隋芥愣了愣,接着露出一个快哭的表情。   他说:“好,我也相信你,所以我相信我自己。”   他知道陈攸灯担心自己的状态,他最近的确状态不佳,由于每天晚上都熬夜在被窝里打灯复习,他的睡眠不足,加上体训还是每天惯例的高强度,饶是他这样的哨兵,都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更加沉重的是心理上的压力。   换作是两年前的他,肯定会对“高考带来的压力”嗤之以鼻。   陈攸灯为了安抚他,再一次进入了他的精神空间。里面的小海獭长大了一些,幼毛褪了,已经开始在海里和虎鲸们一起游泳。陈攸灯看了海獭和虎鲸一会儿,安抚了天际线处阴沉的天色和隐隐有变大趋势的海浪,退了出来。   他退出来,发现隋芥又把他抱住了。   他无奈地轻拍隋芥的头,哄道:“乖宝宝。”   他的哨兵呀,真是个大傻子。   ——————   成人礼那天,学校开放了进出权限,许多家长从家里赶来,看孩子的成人礼,操场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中的成人礼通常定在四月份,学生们并不一定都过了十八岁,只是学校的一个仪式。操场上摆了一个雄伟的雕塑门,看起来分量颇重,据说从一中建校开始用到现在,现在历经岁月,反而透出一股沉淀下来的沧桑之感。   但是成人礼本身并不怎么有趣,学生们要依次从门里经过,在田径场中间的草坪上列队,然后优秀高三学生代表、优秀家长代表、年级主任陆续上台演讲,最后校长上台再发表一番煽动情绪的激励之言,成人礼就算过了。   从娱乐性来讲,成人礼的确没有什么好值得打起精神的,但是一中校长不愧为一中校长,他一米九的身高往舞台那儿一杵,伴随着激动人心的音乐讲出更加激动人心的话,在场的学生们便不少都热泪盈眶,纷纷表示接下来的几十天要无悔青春,奋战高考。   成人礼结束之后,各班带队回教室,刚才陈攸灯被过来观看成人礼的魏冉莺塞了好些水果,让他回去放在柜子里慢慢吃,他被迫提着一袋子水果回教室。经过哨兵四班的时候,他看到了隋芥手上一样提着一袋子东西,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一笑。   这周五,学校进行了月考。   考完试之后隋芥的心情一如既往的低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只是觉得这个进步的速度依然太慢,而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呆呆地坐在位子上看面前的考卷。考完试学生们都欢呼着收拾东西回家,周六开始放劳动节假期,虽然短短的三天假他们老师发了十多张试卷,但是对放假的热情是出自人的本能,与背后的赶作业火葬场暂时无关。   国家规定假期学校不给留宿,隋芥在教室里等陈攸灯下楼来找他,继续研究卷面上的最后一道数学题。他记得陈攸灯以前似乎讲过类似的题型,但是他又感觉哪里不太一样,让他在最后的十分钟里怎么都想不出来最终结果。   他想得太专注,连陈攸灯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条毛茸茸的海獭小手,隋芥才反应过来。   “啊,灯灯,我们走吧……”隋芥把包背上,和陈攸灯一起走出教室,到了楼下。他正要拐弯走向车站,陈攸灯突然一脸神神秘秘地拉住了他。   隋芥:?   陈攸灯道:“我们今晚不回家。”   隋芥不解:“啊?”   陈攸灯道:“今天不是成人礼吗?我们成人了。我们出去玩吧。”   隋芥皱起眉头,下意识地要拒绝,有关于“因为成年而出去玩”的地点,他一下子想出了很多个,反正不是像游乐园这样的梦幻地方。   但是陈攸灯很执拗,他将隋芥拉着,走过了他们以前经常去的糖水铺,他们冷战时在那里碰见过,后来隋芥托霍天仪给陈攸灯买了杯热牛奶;又走过了每一家大大小小的食肆,穿过隋芥不曾留意的菜场小巷,走到一块巨大的空地前。   这里有一座新开的大商场,隋芥最近埋头苦学,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想来他们班的人应该都来过了。   他抬头往上看,在商场的顶楼看到了一座摩天轮。   摩天轮不大,在夕阳晚霞的余晖里映出橙红的色彩,正在天幕之下缓缓转动。   隋芥福至心灵,问陈攸灯:“你想坐那个?”   陈攸灯点点头。   隋芥不置可否。他以前和别的小男女友坐过摩天轮,有个别喜欢浪漫的还曾经要和他在升到最顶端的时候接个吻,说什么这样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隋芥觉得这个兆头不太好,一直都没有同意过,都是打哈哈糊弄过去的。   他们俩在商场里逛了逛,便直奔主题。因为商场是新开的,所以人很多,要坐摩天轮的人也特别多,隋芥观察了一下,应该大多数都是情侣。   陈攸灯买了两张票,脸色红扑扑地冲他跑过来,向他展示手里的票。   隋芥很少见陈攸灯这样跃跃欲试的表情,使得他也不由得对两个人之后要坐的摩天轮期待了起来,情绪上来了点,牵住了陈攸灯的手。   他们验了票,工作人员打开包厢的门让他们进去。   夜幕降临,栀海市的路灯开始沿街亮起,回家的车流汇成一道道亮黄色的光束,随着他们的包厢升起,在脚下不断穿梭。   隋芥在心里感叹,从摩天轮上看栀海市的夜景的确挺美的。   手上一热,是陈攸灯牵住了他的手。隋芥看夜景的视线转移回来,看到陈攸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隋芥愣了下,下意识地道:“怎么了?”   陈攸灯道:“在摩天轮最顶点接吻的恋人可以永远在一起。你以前有没有和其他人这样试过?”   隋芥后背的汗毛都要炸起,赶紧道:“没有没有……”   陈攸灯“唔”了声,若有所思道:“那应该还挺准的。”   说话间,他们到了最顶点,陈攸灯俯身过来,轻声道:“闭眼。”   隋芥闭上眼睛,感觉到陈攸灯柔软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然后他的舌头将隋芥的唇缝挤开,探入口腔中。   陈攸灯主动亲他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说像这样的深吻,隋芥一时激动,脑子里所有消极情绪都跑光了,他抱住陈攸灯,反客为主,和对方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这是个挺温柔的吻,两个人都投入了百分之百的专注。亲了有好几分钟,隋芥才将有点虚脱的陈攸灯松开,转而紧紧地抱住他。   陈攸灯举起隋芥的右手手臂,用被亲得通红的唇去亲亲上面那只小海獭。   他道:“我订了个双人房,我们等一下去,我给你看样东西。”   于是下了摩天轮之后,两个人找了点东西吃,隋芥便跟着陈攸灯去了附近的快捷酒店。   进入双人房之后,隋芥将书包放在床边的木地板上,便问陈攸灯:“宝贝儿你要给我看什么?”   陈攸灯不答,反问他:“你今天高兴吗?”   隋芥忠心道:“高兴。”他很久没有出来玩了,写给陈攸灯的保证书上说每周打机不超过半小时,殊不知他现在连电脑都没时间碰,半分钟都没玩过。   而且他们还在摩天轮的最高点接了个吻。   想到这个,隋芥又开心了点。   陈攸灯似乎在酝酿勇气,他冲隋芥招招手,道:“你过来。”   他躺倒在床上,开始脱自己的短袖。   隋芥有点慌,“灯灯,你……”   陈攸灯仿佛没听见似的,脱了自己的短袖,然后开始脱裤子。   终于,他的身体赤条条地展现在隋芥面前。陈攸灯比隋芥矮了十公分,骨架也小,因此夏天的时候和隋芥并肩走在路上,就有比较明显的体型差。如今他浑身赤裸地跪坐在隋芥面前,身体是年轻、青涩的少年姿态,肌肉薄薄地附着在骨骼上,并没有什么肉,因而显得清瘦。但是他的臀部却小而浑圆,是一个隋芥每次春||梦里都肖想的美好形状。   隋芥憋红了脸不敢说话。他已经完全硬了。   陈攸灯低下了头,脸、耳朵和脖子都呈现出了一片好看的薄红。   他低声道:“隋芥,今天我们成人了,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隋芥面红耳赤,愣愣地看着他动作,陈攸灯葱白一样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尾椎处,在他的腰窝附近,有一个纹身。   ……是一条小虎鲸。   隋芥摒住了呼吸。   陈攸灯羞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他的声音细如蚊蚋:“……这个礼物,就是我自己。”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大家,这几天复习复到要疯了,现在才爬上来放一章,非常抱歉T T 这章大概质量也一般,等我全部完结了会修一修的! 不过这篇文大概还有三四章就要结束啦!还有小可爱想看什么番外吗! 再次感谢大家的厚爱5555【今天爬上来被收藏吓到了 评论会慢慢回复的! 第五十二章 鲜红和湛蓝   隋芥肖想过很多次和陈攸灯第一次的场景,甚至在梦里,陈攸灯已经和他共度数次巫山云雨。   他不是个性冷淡,相反,和过往的恋人在交往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过亲密接触,除了最后一步。无论是出于奇怪的初夜情节还是怕惹上麻烦,隋芥都不想和他们真正做到底。   但是陈攸灯是不一样的。他第一次作为隋芥的春||梦主角出场时,就是像这样赤||裸裸地,情||色又青涩地被隋芥拥抱、舔吻、进入。隋芥知道,陈攸灯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然而当这幅场景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隋芥下身硬了又硬,能出口说的只有:   “快把衣服穿上,容易感冒。”   陈攸灯:?   隋芥急吼吼地冲过去,将陈攸灯扔在床上的短袖捡起来,快速替陈攸灯套进去:“快穿上,这空调16度……我去个厕所!”   他疾风般旋入洗手间里,嘭地关上了门。   一切发生得太快,陈攸灯穿着仍带体温的短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坐着。过了一会儿,羞愤和尴尬才顺着四肢百骸涌入脑子里,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要想着今天晚上做这件事?   他默默地把裤子穿好,坐在床上蜷缩起来生闷气,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自己让隋芥看虎鲸纹身时隋芥的表情,还有后面隋芥让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霍天仪的话闪现在他脑海里:“如果他这样都没冲动,要么就是突然阳痿,要么就是不喜欢你,后项不可能成立,所以如果他真的不上那你就赶紧带他去医院。”   那么多次相拥而眠,隋芥早上的反应陈攸灯一清二楚,所以不会是那种男人不行的问题,那难道隋芥不喜欢自己?陈攸灯纠结了一会儿,默默在心里为这个问句打了个叉,他们俩已经互相说开了,他相信隋芥。   绒皮皮和八哥到街上去了,如果现在打开窗,应该能看到它们俩浮在高空。陈攸灯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蜷缩成一个球,脸颊气鼓鼓地听着厕所里哗哗的水声。   嗯?水声?   福至心灵的向导盯了厕所门一会儿,目光移向床单,发现了被子角那里多了两滴新鲜的血迹。   雪白的洗手盆里鲜血像花一样绽开,隋芥手忙脚乱地洗鼻子,从旁边的卷纸里抽出一大截,塞到鼻孔里。   他现在浑身燥热,他的宝贝刚刚就那样跪在他面前,以一副绝对诱惑的姿态跟他说什么今天成年!更要命的是他居然在后腰纹了自己的精神体!   八哥知道了应该会高兴死吧。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隋芥唰唰两下洗完手,开始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洗个冷水澡。大夏天的,洗冷水澡也挺舒服……   正在这时,厕所门传来“叩叩”两声,陈攸灯在外面问:“隋芥?”   隋芥:“怎……怎么了?”   陈攸灯:“空调好像坏了,我调不了温度。”   隋芥:“怎么可能?是不是没电池了?”   陈攸灯的声音迷迷糊糊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我不知道,我不会看。16度好冷,我要冷死了。”   隋芥:“……”   他直觉陈攸灯应该不会搞不定区区一个空调遥控器,大家都是21世纪新少年了,再说陈攸灯还是栀海一中年级前20呢。   但是自家向导都这么说了,隋芥只能放弃了冲冷水澡的打算,打开门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结果一出门,隋芥:“……”   陈攸灯就穿着件校服,裤子扔在一边,露出一双白皙的长腿。隋芥很喜欢陈攸灯的腿,夏天他们俩一起睡觉的时候,陈攸灯穿着隋芥的睡裤,更加显得两条腿又细又长,脚踝是瘦而好看的形状,让隋芥每次都很想托着他的小腿细细地亲吻,从脚踝到膝盖。   现在这个人就露出一双让隋芥要发疯的腿,哒哒哒地走过来,轻轻触摸他塞着纸巾的鼻子鼻梁,憋笑道:“我寻思着你也不是性冷淡吧?”   隋芥张着嘴呼吸,竭力不去看下面:“宝贝儿,你行行好,把裤子穿上吧,不要这样折磨我……”   陈攸灯愣了愣,道:“我没有折磨你。”他张开双手,然后突然一跳,抱住隋芥的脖子,双腿缠上他的腰。   隋芥下意识地抱住他,陈攸灯用脸颊蹭着他的脖子,喃喃道:“我就是……想把我自己送给你。”   隋芥呼吸一窒,内心疯狂流泪。   他把陈攸灯抱到床边,小心地放回到床上。陈攸灯仰躺着,眼睛里是无法遮掩的紧张和期待。   隋芥伸手把他的眼睛盖住,俯下身啾了他一口,抬起身。   他把手移开,看到陈攸灯不解的目光。   隋芥轻叹口气,移开身子,给陈攸灯盖了酒店的被子,然后坐到离陈攸灯最远的床角,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想安慰我?”   陈攸灯愣了一下,隋芥接着道:“这馊主意看起来就不像你自己想出来的,谁教你的?”   陈攸灯张了张口,还没说话,隋芥又头痛道:“该不会是霍天仪吧?”   陈攸灯这下没话说了,只能点点头。   隋芥内心疯狂辱骂霍天仪。   陈攸灯找补道:“这个法子不是我想的,但是纹身……是我之前就纹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看,我……我又不可能突然脱裤子让你看我的后面……”   他脸红了红,不说话了。   隋芥看了陈攸灯一眼,又看了一眼,含恨道:“你以后不要听霍天仪那些坏点子,他就是想看好戏。”   陈攸灯反问:“那你不喜欢吗?”   隋芥灵敏地从里面捕捉到一丝威胁气息,他衷心道:“喜欢。”   陈攸灯还没说话,他又紧接着道:“但是我不想你因为安慰我……所以才献出第一次。”   陈攸灯顿了顿,才说:“我愿意的。”   隋芥道:“可是我不愿意。” 他把鼻孔里尾端浸满鲜血的纸巾抽出来,鼻血已经止住了,而且因为陈攸灯没有放出情热,他的下身现在虽然还半勃着,但是已经没有那种像要撑爆一样的辛苦劲儿。   “现在还紧张着呢,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要是我今天折腾你,明天你那十几张卷子该怎么办呀?”隋芥道,他感觉到自己的伟大的同时,内心如刀割般锐痛,“虽然我真的很想,实话说没有一个男的会不想和喜欢的人那个,但是……现在不行。我舍不得。”   这话堪称铿锵有力,隋芥在内心给自己最后一句话配上“掷地有声”这个词,同时流下宽面条泪。   陈攸灯似乎真的回想起了自己的卷子,半天都没说话。   两个人沉默半晌,然后陈攸灯道:“隋芥。”   隋芥抬起头:“嗯?”   陈攸灯冲他招招手,隋芥很听话地挪过去,陈攸灯双手捧住他的脸,道:“我不是故意想折磨你的,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心情很低落,问霍天仪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你的情绪。我以为他的经验比较多,应该有比较有用的建议……而且我觉得这个也不难接受,反正我们迟早都要……”   他羞红着脸,用一副隋芥看来可以永远当作DIY素材的表情道:“那我就觉得,现在做也是一样的……”   隋芥发誓,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来没这么正义凛然过,虽然这都是出自他的真心。   “时机不同。”他道,“我觉得我们现在准备高考,做这种大事应该找个更加有余裕的时候……”   陈攸灯的肩耷拉下来,他道:“好吧。”   隋芥看着陈攸灯从床的另一边溜下来,拿过床上的裤子来穿。他一躬身,就露出他那细腰和后面无比鲜明的虎鲸纹身,像某个印戳,上面刻着“隋芥专属”似的。   和两个人刚刚在一起时相比,陈攸灯真的在慢慢地变得更加主动。这种变化不能说不好,起码对于隋芥的肉身来说这种变化非常甜美,但是仔细一想,要让一个本身性格内敛的人为了自己而努力踏出自己的舒适圈,虽然是出自本心,也让隋芥感觉愧疚又感激。他的陈攸灯是多喜欢自己啊。   这让隋芥意识到,无论自己的成绩如何,只要他的确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陈攸灯是不会怪他的。他可以脚踏实地地努力,不用害怕地瞻前顾后,因为那个让他这样的人其实从头到尾都相信着他。   陈攸灯正闷头穿裤子,同时内心抱怨霍天仪瞎出主意,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过了裤子。   陈攸灯抬头看隋芥,隋芥表情紧张,道:“虽然我们不能做到最后,但是还有一个方法……你愿意吗?”   陈攸灯只犹豫了一瞬,便低声道:“愿意。”   这天晚上,隋芥如愿以偿地亲到了陈攸灯触感细腻的小腿。   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真的能够解压,隔天早上隋芥抱着陈攸灯醒来时,感觉头脑清爽,自从他埋头复习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觉得现在自己可以立刻刷一套题。   当然,还得感谢自己怀里这个小海獭。   陈攸灯还没醒,隋芥担心昨晚这么做会不会伤到他,他摸了摸陈攸灯的大腿内侧,好像没有擦伤,应该还好。   他想着等陈攸灯醒了再检查一下,陈攸灯便发出了一声鼻音,睁开了眼睛。   隋芥亲了口他的额头,陈攸灯睡眼迷蒙,上手去捏隋芥的脸,问:“几点了?”   隋芥:“十点半。腿痛不痛?”   陈攸灯感受了一下,说:“还好。中午吃什么?”   两个人悠哉游哉地起来洗漱,隋芥再次确认陈攸灯的大腿根嫩肉没有擦伤,然后便到旁边的商业综合体吃了顿饭,准备回家了。   坐公交回家的路上,隋芥还在介怀他们俩吃午饭那家的烤鱼太辣,陈攸灯突然问他:“那你现在有觉得开心一点吗?”   隋芥告诉他:“特别开心,你个小笨蛋。以后不要听霍天仪的鬼话了,要问就问我。”   陈攸灯啜吸着隋芥从糖水店给他买的绿豆沙,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   ——————   隋芥后来回想,还是觉得高考特别辛苦。   但是每每他感觉学得很难受的时候,他的动力都陪伴在他身边,就像个源源不断地输出热源的暖手宝,让隋芥能充分地汲取温暖,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高考考完那天,隋芥随着众多考生一起涌出考场,在学校的中庭和陈攸灯见面。陈攸灯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只高兴道:“昨晚爸爸跟我说他们今天要买花。”   两个人出校门时,果然看到两家人都在门口等着,魏冉莺和照缅两个人各捧着一束花,笑意盈盈地把它递给出来的两个考生。   隋芥清晰地记得那天很热,沿海地区的夏天早早就到来,蓝天是勿忘我花一样纯净的颜色,周围的考生们脸上的笑都是像夏花绽放一样灿烂。   两家人一起去下馆子,热烈庆祝两个人终于脱离苦海,当然对于学生来说后边四年也不好熬,但是怎么说也算是取得了一个阶段的巨大胜利。   隋程很开明,魏冉莺本着考生最大的原则,也准许隋芥喝两口酒,陈攸灯则从隋芥杯里偷了两口喝。   晚上两个人一起睡觉,睡前隋芥敌不过陈攸灯的恳求,替他下楼买了一听菠萝啤,就是这东西都喝得陈攸灯半罐下去就面红耳热地嘟哝头晕,吓得隋芥赶紧夺过剩下半罐来喝光。   高中最长的暑假就这样开始了,前面一个月因为要搞各种报考、谢师宴、毕业典礼之类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出远门。   出成绩那天,陈攸灯专门跑到隋芥家去和他一起等待短信。手机铃声叮咚响起那一瞬间,隋芥将陈攸灯的手攥得极紧,显示出了他内心的紧张。   陈攸灯替隋芥看了成绩,然后把短信界面递到用手盖住眼睛的隋芥鼻子底下。   “不要怕了,挺不错的。”他看着隋芥跟绒皮皮平时捂住脸一样的动作,哭笑不得道。   相对于隋芥的付出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成绩。隋芥的体考成绩很优秀,在B级的大学里可以随意挑,文化分虽然没有体考分数高,但是除了最好的那四五所之外,也足以报考B级大学里比较中上的院校了。   陈攸灯则正常发挥,考了一个和平时考试差不多的分数,上自己想去的学校绰绰有余。   两个人都对比着往年的分数线报了名,接下来就是等录取了。   等录取的空闲时间里,两个人都听来了不少八卦,比如胡美玲高考之后向易帆表白了,易帆吓了一跳,好几天都没理胡美玲,回校开报考指导会的时候却去找了她,两个人散会之后在外面散了两个小时步。   隋芥好奇地问陈攸灯:“他俩这算成了吗?”   陈攸灯:“不然呢?你要和方惢散两个小时步吗?”   隋芥乍一听这名字还有点耳熟,想起来之后便又左一句右一句,心甘情愿地哄自家吃飞醋的灯宝。   除此之外,谢师宴的时候隋芥发现张境征没来,打电话才知道他的母亲去世了。   隋芥想起那天在张境征家里那个缠绵病榻却仍挂念儿子在学校人缘的母亲,有点替张境征难过,谢师宴之后就去看了看他。当时霍天仪也在张境征身边,而且张境征的情绪看起来也挺稳定,隋芥只能安慰了他几句就走了,因为他感觉自己在那里的时候像个一千瓦的大灯泡。   一系列事情结束之后,一切总算是尘埃落定,隋芥看了看还剩下两个月的假期,问陈攸灯:“我们去旅游好吗?”   陈攸灯:“就我们两个?”   隋芥想了想:“你还想叫谁?”   最后敲定下来时,张境征、霍天仪、易帆和胡美玲也加入了队伍,隋芥拉了个小组群,群名就叫“三对脱团狗”。   张境征:……   [“张境征”退出群聊]   隋芥赶紧把群名改回“宜江市两天一夜游小队伍”,才把张境征拉了回来。   去宜江市是隋芥决定的,那是他们省西南边的一个沿海城市,以干净漂亮的海滩为旅游景点而出名。   陈攸灯当时听到还很不解,问他:“栀海市满足不了你吗?”   毕竟栀海也是有几处客流量大的海滩的。   但是隋芥就是想去别的地方玩,陈攸灯也没有什么硬是要反对他的理由,于是两个人终于拾掇拾掇行李,和其他两对一起挑了个好日子,约在轻轨站见了面,往宜江市而去。  作者有话说: 出于大家都懂的原因,莫得车! 但是如果大家想看的话,可以上旧站看看我另一篇叫《处子与脱兔》的文里边的车的质量,如果还是想吃的话,我看看那边能不能贴哨向,然后努力一下…… 美好的暑假开始啦!我好羡慕两个小兔崽子啊! 另外【夏天是勿忘我花的颜色】这个比喻是从哈利波特参考过来的,我真的超爱这个比喻,罗琳万岁! 不过如果不妥还请告知,我会换掉的! PS:14号有最后一门重要考试,所以14号之前小小地停更一下,下一次更新在15或者16号 第五十三章 海面日光   隋芥怀着点不可细说的小心机,在管帐篷的老板那里预定了一顶两人用的。考虑到胡美玲是女生,就为她订了一个单人帐篷,霍天仪、张境征和易帆睡一个帐篷。   一行人到达宜江市的白鹭海滩时正是下午,夏日的海滩景色甚好,游人也多,近岸处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骑着充气游泳圈,远处还有坐水上摩托的,尖叫声在沙滩上都能听见。   隋芥他们从帐篷老板那里领了帐篷,在沙滩上迅速地开始搭,几个人看了说明书就懂,不久,三顶帐篷就都搭好了。   隋芥领着陈攸灯进他们俩的二人帐篷,脸上那猥琐的样子像是村头的王铁根要把张寡妇拉到玉米地里似的。   陈寡妇任由人拉着,进了帐篷,立刻警告道:“晚上露营灯一开帐篷里什么都能看见,你给我安分点。”   “哎呀,知道。”隋芥抱着陈攸灯的腰撒娇,“那就趁现在白天没人看见,抱抱。”   这边易帆和霍天仪、张境征把东西都放好了,三个人便相顾无言,易帆觉得挺尴尬,开了个话题道:“这儿人还真挺多的。”   有一两秒都没人搭理他,接着霍天仪才笑道:“毕竟挑了七月份来,学生全都放暑假了。”   这下易帆感觉到了张境征的沉默,他本来跟这两人也不太熟,霍天仪他是知道的,年级里的名人,但是他感觉自己不能过多接近他;帐篷里除了他之外的唯一一个哨兵又不爱搭理自己,易帆便觉得无聊,钻出去找胡美玲了。   把行李都收拾好之后,隋芥和陈攸灯跑到沙滩上去玩儿。陈攸灯去沙滩的最后一次记忆还停留在年仅六岁的时候和隋芥两家人一起去的栀海市的沙滩,他现在只记得当时隋芥任凭魏冉莺骂他吼他,被魏冉莺追着躲了一整个沙滩,就是不愿意涂防晒霜,结果回家的时候晒得脱了层皮,被魏冉莺狠狠打了一顿。   想到这儿陈攸灯情不自禁笑了出来,隋芥在旁边好奇地看他:“你笑什么呢?”   陈攸灯道:“想起你的糗事。”   他穿了双人字拖来沙滩玩,现在他把人字拖甩在一边,光着脚踩上沙滩。沙子很细,被下午猛烈的阳光晒得滚烫,他忍不住蜷了蜷脚趾,然后试探性地松开,感受沙子静悄悄地流入脚趾的缝隙里。   隋芥在后边抱住他,两个人都没有换泳裤,只是穿着轻薄的短袖短裤,陈攸灯感觉到隋芥下身硬硬地抵着自己。   陈攸灯:“……”   他转头把隋芥的脸往另一边一扇,力度很小,隋芥却随着他的动作转到另一边,哼哼道:“正常生理反应,我也没办法。”   陈攸灯无话可说。   高考完之后的某天晚上,双方父母都不在,陈攸灯在隋芥的房间里,两个人终于真枪实战了一把。隋芥全程都非常紧张,像是要把一把利剑捅进陈攸灯身体里似的,不停地和陈攸灯汇报情况:“我现在准备进去了……”   “头进去了……”   “进了一半了!”   陈攸灯被隋芥不断地汇报情况弄得很无语,刚想说“你别这样”,却闷哼一声,耳边隋芥低沉着声音,里面饱含着情||欲,道:“……全都进去了。”   他弯腰去亲陈攸灯湿润的嘴唇、鼻尖和额头,像只激动又温柔的大野兽。   陈攸灯并不很痛,因为隋芥实在是小心得甚至有点过于夸张,但是他被隋芥的紧张情绪所感染,有一种初夜像上战场一样的错觉。   隔天早上隋芥比他先起,早早地跑过老城区去那家久违的糖水铺买了他爱吃的芝麻糊,还在半路上买了一碗粥,想要回去伺候陈攸灯喝了。   陈攸灯还记得他在熹微晨光中睁开眼睛时,隋芥躺在自己身边,穿的是运动背心和短裤。见到他醒来,隋芥一个动作就是上去虔诚地亲了他一口,眼睛里闪烁着欣悦的光芒,然后叫他:“灯灯老婆~”   陈攸灯倦得不愿说话,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便在隋芥的怀里继续睡过去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起,隋芥给他买的芝麻糊和粥都早已凉透。   因为他们才刚成年,为了不出意外,陈攸灯让隋芥带了套,所以他们俩并不算真的完全结合。但是精神上的完全契合,让两个人的身体结合成为了一次充电,陈攸灯发现自己虽然身体很疲倦,头脑却变得异常清爽明晰。稍加休息之后,连疲倦都一扫而光,反而体力充沛起来。   陈攸灯第二天晚上跟隋芥一起睡觉的时候,还稀奇地捏隋芥的脸,问他:“你是充电宝吗,啊?”   隋芥明白陈攸灯在说什么,撒着娇抱住陈攸灯的腰,任由他捏自己:“你也是我的充电宝。”   最重要的是,虽然嘴上很少说,陈攸灯却感觉自己对隋芥的感情也变了。仿佛自己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独立的人,世界上有另一个和他一样可以蹦蹦跳跳的鲜活人类,而他……是自己的另一半生命。   这种感觉很微妙,陈攸灯没有跟隋芥提起过,但是他认为隋芥也可以感觉得到。刚做完的几天里,隋芥简直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自己,如果有什么事必须要离开,他就让八哥守着陈攸灯。几天之后,隋芥不再这么“看守”着陈攸灯了,但是那种时时守护的紧张心情,陈攸灯可以通过精神交流感觉到。   这就产生了一个副作用,就是隋芥现在跟只泰迪一样,老是蹭自己。   周围人多,陈攸灯不想引人注目,便把隋芥推开了点,虚虚地拉着他的手道:“踩水去。”   烈日炎炎,海水却不很热,反而透着一股清凉。近海处沙子变得粗粝,陈攸灯站在海边,让潮水一涌一退,带走他趾间的沙子。   隋芥给他买了根烤肠,陈攸灯一边吃着,一边看沙滩上玩闹的人们。才到大腿中间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抱着鸭子游泳圈跑来跑去,在沙滩上堆城堡,情侣们在到膝盖的水里互相泼水,嬉笑打闹。   八哥和绒皮皮第一次见到海,隋芥让八哥降维,到了近海去自由地遨游。绒皮皮跟在他旁边,偶尔被虎鲸顶着露出一块毛茸茸的手爪子。   晚饭租了个烤炉吃完烧烤之后,几个人约着去沙滩旁边的游客中心洗澡。那里是平时白天用来冲身子的,晚上只有露营的人才去那里洗澡,没开灯,透着一股恐怖片一样空荡荡的惊悚感。   虽然胡美玲坚持自己能一个人进去洗澡,但是易帆像只金毛一样一直坚持要陪她,胡美玲只好妥协了,让易帆在女生的淋浴间外面等她;霍天仪和陈攸灯、张境征、隋芥四人进了男的,四散开来找各自的冲澡间。   他们几人在晚上漆黑的海边散了会儿步,去洗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十点,游客中心里只剩寥寥几人,在他们刚进去不久之后也都纷纷收拾东西离开了。   这下就只剩下四个人,和女生那边的胡美玲以及在外边守护的易帆。   黑暗的淋浴间里只剩哗哗的水声,月光透过高高的栅窗洒在地面上,宁静又清幽。   霍天仪和陈攸灯在相邻的两个隔间里,霍天仪在问他们下午在干嘛,陈攸灯反问他:“你呢?我今天下午就没看见你。”   霍天仪笑道他在找莆松草的茎。   莆嵩草是平时沙滩边会出现的植物,陈攸灯好奇:“你找来干嘛?”   话音刚落,身后的帘子突然被无声地掀开了,陈攸灯的后背贴上一副灼热的身躯,他吓得差点叫出声,却在下一秒感觉到是隋芥。   霍天仪还在说:“可以用来编东西啊,像那种草编的指环你看过吗?”   陈攸灯只能虚虚应着,在黑暗中用责备的目光看隋芥。   隋芥将陈攸灯抵在墙上,向导被困在冰凉的墙面和结实的小臂之间,哨兵低下头,用气声道:“我想……”   真是疯了!陈攸灯几乎想扇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然而隋芥立刻又伏下腰去蹭陈攸灯的脖颈,像条巨型犬讨好主人般小声哼哼。陈攸灯不敢大力推他,怕地板滑把人推倒了,又不能用力挣扎,隋芥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摩挲,圈住他的下身,另一只手摁在他后腰的小虎鲸上。   水声哗哗的,很大声,那边霍天仪毫无察觉,还在说:“这个茎还更柔韧,感觉编起来更好看……”   陈攸灯心惊胆战,隋芥抽出手指,换了样东西进来,这人居然还记得戴套!陈攸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呜咽,有种在别人的注目下偷||情的羞耻感,他咬住隋芥的肩膀,强忍着声音,眼角沁出生理性的泪水,心里疯狂辱骂隋芥精||虫上脑。   霍天仪听不到陈攸灯的回应,疑惑地问了句:“灯灯?”   水声哗哗响,他洗完澡,关了水龙头,旁边细碎的呜咽立刻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霍天仪愣了愣,开始穿衣服,笑了出来:“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来。”   他收好自己的物品,他的布偶猫阿晃眨着在黑暗中无比清晰的蓝眼睛,哒哒哒地跟在他身后出去。   张境征似乎早就洗好出去了,霍天仪俯下身抱起布偶猫,一边摸着它柔软的长毛一边走出淋浴间。好友在隔壁和自己的哨兵做发乎情的事情,他没觉得尴尬,反倒觉出一丝羡慕来。   他把脸埋进阿晃的毛里,呢喃道:“我也好想有自己的哨兵啊……”   阿晃“咪”了一声,摇晃自己的长尾巴,缠住霍天仪的小臂。他走出游客中心,看到张境征站在门口,沐浴在月光下。   霍天仪愣了愣,张境征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微皱着眉头:“你洗了那么久?”   霍天仪笑起来,笑容在陈旧的大门映衬下显得无比耀眼,张境征不自然地回过头。   霍天仪把布偶猫放下,跑了上去,问道:“你刚刚听见了吗?”   哨兵的五感比向导和普通人强,张境征“嗯”了一声,道:“也就你没听见。”   霍天仪并不介意张境征的揶揄,只笑眯眯地跟在他身边,布偶猫的尾巴像把刷子一样立起,活泼地跟在德牧身后。   半个小时后,隋芥和陈攸灯才出现在海滩上,胡美玲已经睡下了,三个男生坐在帐篷里卷起门帘,看两个人回来,易帆吹了声口哨。   陈攸灯更加尴尬,隋芥却毫不在意地牵着他回两个人的帐篷里。   隋芥显然是预谋已久,陈攸灯拖着疲累的身躯,开始怀疑高考前认真拒绝自己的隋芥是不是被夺舍了。   帐篷里很多沙,都是白天玩的时候掉进去的,隋芥把沙子拨到一个角落里,要把陈攸灯抱过来睡觉。陈攸灯侧躺着,抬起腿踩住隋芥的腹肌,不让他靠近自己。   “精虫上脑!”陈攸灯恼羞地小声道,“你是不是疯啦!”   “没事的灯灯,只有我们四个人……”隋芥心虚地辩驳道。   “幸好只有四个,不然我就阉了你!”陈攸灯把脚再往外踹了踹,把隋芥踹到帐篷边边,揉着自己的腰愤怒道:“你今晚不要睡过来,不然明天我就去易帆他们的帐篷睡觉。”   隋芥不敢再动了,只委屈道:“好……那你今晚难受吗,宝贝儿?”   就算在那种情况下,隋芥也用心做了拓张,事后还认认真真地替他洗了澡,陈攸灯痛倒不是很痛,只是铺天盖地的羞耻感把他打击得头都不想抬。   他只能不理隋芥了,愤愤地闭上眼,骨头的酸软和一天的疲累立刻就浮了上来,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隋芥盯着陈攸灯的背影,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他终于动了动,小心地凑过去看陈攸灯睡着没有。   陈攸灯睡得香甜,睫毛轻微地颤动,仿佛在做梦,短袖的领口向下倾斜,露出锁骨处一点圆圆的红痕。   隋芥低声叫:“灯宝?”   陈攸灯没反应,他真的睡着了。   隋芥这才放下心,轻手轻脚地把手移到陈攸灯的腰间,小心地按揉起来。   ——————   第二天早晨,陈攸灯被细琐的说话声吵醒,沙滩上已经开始有人活动。   他拿过手机来一看,才四点多。   起床气在胸腔内隐隐鼓动,陈攸灯从鼻子里喷气,闭上眼准备继续睡,突然发觉隋芥不在帐篷内。   他困顿地坐起身,绒皮皮飘到他身边,陈攸灯挠了挠它的脸,问它:“隋芥呢?”   隋芥在外面,听到陈攸灯的声音拉开帐篷帘子,道:“醒了?饿吗?”   外面一片漆黑,陈攸灯道:“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看日出。”隋芥把他拉到帐篷外,陈攸灯眯着眼睛拿矿泉水漱了口,被隋芥抱着,两个人坐在沙滩上。   陈攸灯坐好了才发现,另外四个人都排排坐好了,胡美玲和易帆牵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感情他是最晚起的。   天还黑着,天际线上还没有亮的痕迹,陈攸灯打了个哈欠,道:“你们都是出来看日出的?”   “是啊,”易帆道,“还没在海滩看过日出呢。”   隋芥拆了包来之前在便利店买的面包,递给陈攸灯吃。陈攸灯嚼着,发现隋芥手里在摆弄什么东西,他发现陈攸灯在看他,便把东西踹到短裤兜里了。   陈攸灯好奇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隋芥:“没什么。”   隋芥不愿意说,陈攸灯也不强求,他迷糊着看远处的海天相接处,有趣地发现这样看,的确能够看出地球是圆的。   八哥没有降维,在天上遨游,绒皮皮和陈攸灯玩耍了一会儿之后就加入了它的队伍,它抱住八哥的背鳍,任由虎鲸在空中游来游去。胡美玲的红毛小狐狸和霍天仪的布偶猫互相追逐,咬对方的尾巴,德牧在旁边无聊地端坐着,易帆的非洲狮甩着鬃毛,温柔地注视着红毛小狐狸。   凌晨的海面宁静又美丽,月亮在云后面露出半边脸,月光洒在海面上,仿佛无垠宇宙中的闪亮星河。   飒飒海风吹得陈攸灯很舒服,浪潮声一波接着一波,他简直想录下来当催眠曲。   隋芥把他圈在身前,轻声问:“腰还疼吗?”   陈攸灯摇摇头,睡了一晚的确不疼了。   一行人等着天亮,间或聊一两句天。慢慢地,天边开始变亮,继而泛起鱼肚白。   海滩上陆续有人醒来,周围的说话声渐渐嘈杂,有人兴奋地道:“太阳出来了!”   漆黑的天幕渐渐褪色,天际处一片橙光逐渐变得耀眼,太阳在大洋彼端露出脸来,慢慢攀升。   陈攸灯屏住呼吸,短短几分钟,太阳便露出了一半,橙红色的光铺洒在整个海面上,仿佛倒映着另一个破碎的太阳。不久,太阳便全部露出,端端顶在海面上,天光大亮,黑暗和月亮同时褪去,世界迎来光明。   众人欣喜地惊呼,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   陈攸灯着迷地看着,突然手上一紧,他低头一看,是一枚指环,像是用某种植物的茎做成的。   他回头看隋芥,隋芥牵着他的手亲了口,道:“不能取下来,我把你绑住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陈攸灯笑道:“你昨天还有余力听霍天仪说话?”   隋芥难得红了一下脸,道:“听到了一点儿。”   他吻住陈攸灯被戴上指环的左手无名指,嗫嚅道:“现在还没能自己攒到钱,先拿这个顶替。等我以后赚到钱了,给你买真正的戒指。”   陈攸灯反手拉住隋芥的手,在他虎口的小海獭上亲了口。   他道:“这个也是戒指,我以后就是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我来更新了! 终于考完试了,以后的更新频率会比之前考试月高的!(虽然也没剩几章了好像? 话说我以前每一次等日出,都是要么阴天看不见,要么醒了之后已经天亮了,非常失败orz 第五十四章 五年   去完宜江市回来,就差不多到了查看录取结果的时候了。   早上两个人一起出门剪头发,在宜江市玩完之后两个人头发都长长了,在家附近的理发店里修,单剪只要十五块。   在尚还残存着一丝凉意的早晨,小区附近许多半夜才关门的砂锅粥、烧烤、烤鱼大排档还在沉睡,放下了沉重的卷帘门,不宽的马路上时不时有摩托车飞速驰过。   两个人买了一根冰棍,巧克力夹心的,隋芥给陈攸灯吃了第一口,陈攸灯尝完之后摇摇头不吃了,说太甜。   隋芥便心满意足地把剩下的都给吃进了肚子,就像幼儿园的时候,他承包了陈攸灯所有的冰激淋分量一样。   两个男生穿着短袖短裤,专挑树底下的阴影走,虚虚地勾着尾指和无名指,两个人的无名指上都有枚奇怪的指环,像是某种植物的茎编成的。   在两个人上方有一条长约九米的虎鲸,黑色的皮肤上夹杂着白色的斑块,虎鲸在两人上方缓缓游动,笔直竖着的背鳍上粘着一只海獭。   蓝天白云,清晨的夏日懒洋洋的,树叶被风吹过,发出飒飒的响声,两个人走到理发店里,里面只有老板一个人,看到今天的第一单生意,赶紧迎上去。   陈攸灯让隋芥先剪,隋芥一副大爷样坐到椅子上,老板给他围上围布,隋芥随意问道:“是不是单剪十五?”   老板忙着手上活计,道:“十七。”   隋芥“嗖”一声就要站起,冲陈攸灯道:“灯灯,涨价了!我们去别的地方!我记得那边街角那个阿姨只用十五!”   老板吓一跳,见隋芥真的开始解围布一副要走的模样,赶紧道:“行行行,十五就十五!这是最后一次了,看你们都是学生……怎么样,高考刚考完吧?”   隋芥便又重新坐下,道:“是啊,还不知道去哪儿呢……”   老板和他寒暄了几句,便不再说话了,专心剪头发。陈攸灯玩着手机,趁着暑假,朋友圈里大家都去各个地方玩,他之前去白鹭海滩时和其他人的集体自拍,又有两个高中同学给点了赞。   沉寂许久的项瑛居然发了条动态,没有配文字,是一张坐在貌似咖啡厅的地方,面向街道拍的照片,小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和一碟小饼干。   陈攸灯给他也点了个赞。   不多时隋芥就剪好了,幸好老板没有记仇,认认真真地给隋芥修剪了两鬓,短短的头发显得他更精神了,整个人透着充沛活力。   陈攸灯捻了捻他前额上的头发,隋芥笑道:“还可以吧?”   陈攸灯“嗯”了声,上前去让老板给他围上围布。隋芥拿着两个人的手机交替着玩儿,他们俩的手机里都没什么秘密,隋芥打开陈攸灯的微信,发现自己和家庭群一起置顶在最上方,备注是“芥宝”。   隋芥从来不知道陈攸灯给自己的备注居然是这个,无声地笑了又笑,然后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反正横竖他都会看见,先改了过一下瘾。   这时,手机“叮咚”一声,短信来了。   是教育局发来的录取通知,隋芥大叫起来:“灯灯灯灯,信息来了!陈攸灯,准考证号1306……”   陈攸灯果不其然去了首都,却既不是中央国防,也不是首都军事学院。   虽然如今,哨兵和向导人数加起来已经和普通人相当,国家也没有对哨兵向导就业的硬性要求,但是大环境对哨兵向导的期望大多数还是在对军事的贡献上,只有部分向导进入高精尖技术领域进行学术研究,哨兵在大学毕业之后还必须要服两年的兵役。   陈攸灯选了一个在普通人之中如雷贯耳,在哨兵向导之间却不那么拿来当目标的学校,选的是哨兵向导精神空间研究专业。   隋芥也被一个在首都鹤洲的大学录取了,学体育经济学。这个学校离陈攸灯的大学不远,鹤洲交通发达,坐地铁半个小时就到了。   “没能选个在对面的学校。”隋芥闷闷道,陈攸灯的大学在鹤洲大学城里,里面有将近十所大学,这么广的范围,居然都没能狙中一所。   “离那么近,还是可以每天见。”陈攸灯摸摸隋芥狗头道。   “你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隋芥抬起头来看他的手机,“明明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去学什么哨兵疏导之类的专业。”   “这种专业学的人已经很多了。”陈攸灯轻声说,“我觉得目前,哨兵向导的精神空间研究在国内还是个比较冷门的专业,但是其实哨兵向导和普通人一样,都会有心理问题,并且成因和普通人却不同。这就需要更多人为这个课题做出奉献,让国内也重视起这个课题。这所大学很不错啊,我上网查过了,哨向精神空间研究专业国内排行第一。”   隋芥看着陈攸灯的侧脸,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家灯宝的魅力。   “宝贝儿,你真棒。”他凑上去啵了一口陈攸灯的脸颊,陈攸灯却轻柔地把他的下巴掰过来,主动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嘴唇。   ——————   鹤洲地处祖国东部沿海,维度较高,冬天下雪。   十一月份,隋芥早上起床,被窗外白花花一片的雪景给震惊了。   “下雪啦!下雪啦!下雪啦!”他像旋风一样冲到阳台,打着赤膊兴奋得手舞足蹈,又冲回来把宿舍的人都摇醒,宿舍里另外三个哨兵都被强行叫醒,愤怒得将隋芥拽过来群起而攻之,却依然不能熄灭隋芥兴奋的小火焰。   即使已经在这里读了三年书,对初雪降临的喜悦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变,隋芥立刻打电话给陈攸灯,向他播报这个喜讯:“宝贝儿!下雪了!”   “我知道。”陈攸灯道:“你起床了?”   隋芥看了一眼表,今天周末,现在才早上六点半,陈攸灯居然醒了:“你是被我打醒的还是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陈攸灯道,电话那头传来哒哒哒的打字声,“要赶周一的论文。”   隋芥挺心疼,殷殷叮嘱他要穿够衣服,早餐吃了没有,吃的什么,中午趁太阳大赶紧回宿舍添衣,陈攸灯一一应了,又跟他说在图书馆里不能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隋芥撅着嘴,挺珍惜地摸了摸手机屏幕,穿好衣服坐到自己的书桌前。   桌子上摆着两个相框,一张照片是和魏冉莺隋程上一年春节拍的全家福,另一张是和陈攸灯小时候的合影。   那时候陈攸灯百日抓周,抓住了凑热闹的隋芥,魏冉莺便把这一幕拍了下来。隋芥一脸不情愿的模样,陈攸灯像个白白的糯米团子,表情迷茫,还不会坐,身后垫了好几个大枕头。   经陈攸灯提醒,隋芥想起自己也还没做作业,他们专业课的老师可烦了,经常要交什么调研报告,隋芥已经在他们学校旁边的村子发过好几次问卷,那些卖点心的和菜市场里的大叔大妈都认得他了。   大一时,隋芥摸熟了学校周边之后,和陈攸灯一起在村里逛过几次,哪家的肠粉好吃,哪家的烧腊肉多,哪家的蜂蜜小蛋糕陈攸灯觉得够味道,隋芥都记得。   他宿舍里的另外三个兄弟都知道他有个在鹤洲大学城那所很出名的大学里读书的向导,周末隋芥经常要去找他。经历过刚开始几次掺杂着羡慕的揶揄之后,三个哨兵就都习惯了,晚上还知道给他留门,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不需要的。   昨天下午隋芥把调查问卷都发出去回收了,今天对照着调查问卷总结数据,写报告。写这些玩意儿的时候,隋芥才真心觉得高中真好,每天就读那么几科,不用学专业还得这里搞点那里搞点,一时叫你写个报告,一会儿又要弄个ppt,烦不胜烦。   他的目光移向左手的纹身,上面的小海獭栩栩如生,让他很想念绒皮皮。   有一个星期没撸绒皮皮了,陈攸灯的专业课比隋芥还忙,一周只有星期四下午最后一节没课,他还要去参加社团活动,一个做帮扶的,这一天给街道的小孩辅导作业,这一天又要去给狗场的狗狗们洗澡,只有周末有一点空余时间,他还得拼命写作业,才能挤出一点点空来找隋芥。   所以通常都是隋芥跑去找陈攸灯,两个人出去住一晚,第二天早上陈攸灯就又要回去上课了。   宿舍里的兄弟们被隋芥吵醒,也没了睡觉的心思,纷纷怒骂隋芥南方人没见识,洗漱过后就穿好衣服都离开了宿舍。   隋芥一个人在宿舍里夯吃夯吃地写报告,只开了盏小台灯,也不知写到何年何月,感觉肚子咕噜了一声。   在宿舍上方独自悬浮着的八哥听到了这声响,开始嘲笑他。   隋芥和八哥开始吵架,一边吵一边看了看,进度百分之三十,再瞥一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隋芥:“……”   横竖晚上回来也能写,隋芥把笔一扔,到饭堂去找东西吃。   雪停了,路上隋芥遇到不少堆雪人的学生,还有好些认识的,隋芥就当街和他们打雪仗,最终不敌众人猛烈攻势,狼狈溃逃,一边拍身上的雪一边颠颠地进饭堂去吃饭。   饭堂暖融融的,隋芥点了个鸡扒饭,坐在桌子角落一边吃一边看手机。起床之后隋芥告诉陈攸灯今天要写报告,陈攸灯十点的时候告诉他雪停了,后来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话。   隋芥打字:吃饭了没有?还在图书馆呢?   陈攸灯没回,隋芥最后几口唰唰吃完了饭,把碗一收,又到便利店里买了几包香肠,想着晚上饿了当夜宵吃。   赶报告的日子又辛苦又难熬,晚上隋芥在宿舍里继续啪啪打字,过了八点,才发现今天宿舍的兄弟们一个都还没回来。   嚯,集体失踪?隋芥觉得奇怪,却也没多想,反正都是大男人的,可能恰好都出去把妹了吧。   继续闷头打报告,打字打了一天下来,现在夜幕降临,宿舍楼道里开始吵闹起来,白天出去玩的学生们都回来了,在外面大声聊天,更加衬得室内凄清寂寥,跟闭关修炼似的。   隋芥忍着内心的寂寞委屈,现在思路上来了,手速唰唰地提高,到了晚上八点半,终于打完了一篇报告。   结束了!隋芥内心的高兴不可名状,在宿舍里憋了一天,现在他有强烈的冲动想冲到外面去埋到雪地里。   他把桌子边的香肠拿过来,撕了包装狼吞虎咽,感觉自己像个落魄之人,一边吃一边感叹命运无常,昔日风光的年级名人竟沦落到因为一篇报告困在宿舍里,只能吃香肠度日。   正吃着,手机突然响了,是陈攸灯打来的电话。   隋芥:“喂,老婆?”   陈攸灯:“你在宿舍里呢吗?报告写完了没有?”   隋芥:“写完了。”   他觉得这种提问方式似曾相识,让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心脏急速跳动起来。   陈攸灯:“你到走廊上去。”   隋芥一声狼嚎,冲到走廊上去,果不其然看到陈攸灯笑盈盈地站在雪地之中,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着缀毛边的羽绒服帽子,衬得脸又小又白皙,像株开在雪地里的玉兰,挺拔又清秀。   隋芥飞速下楼,过去抱住自家向导:“你怎么来了!”   陈攸灯笑着回抱住隋芥,道:“今天是情人节。”   隋芥奇道:“情人节不是二月份么?”   陈攸灯道:“不知道,舍友晚上都出去了,说今天是情人节,不是那个什么,双十一么?本来是单身的人的节日,不过好像横竖单身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就变成摆脱了单身的人的节日了。”   隋芥发出撒娇一样的哼哼声,抱着陈攸灯不撒手,又问:“路上冷不冷?穿了几件衣服?”   陈攸灯:“五件,我都快走不动了。”   隋芥把陈攸灯松开,大冬天的,好些人都穿得像个球,陈攸灯罩在一件羽绒服里,比那些球好看多了。   隋芥喃喃道:“难怪我们宿舍那些都没回来,原来在外面过双十一呢。”   他又想起什么,“你今天不是写论文呢吗?”   陈攸灯的脸冻得红扑扑,鼻头也红红的,说话冒白气,道:“是写论文,为了过来找你今天午饭只吃了一个馍馍。”   隋芥幸福又心疼地嚎了一声,把陈攸灯的手塞到自己暖和的大衣口袋里,道:“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村里有家火锅店,价格还算合理,分量也足,陈攸灯不爱吃辣,两个人点了个鸳鸯锅。   蒸汽氤氲中,火锅店里的人谈笑聊天的声音成为热闹的背景音,隋芥不断在牛骨汤底里烫肉片,烫熟了放到陈攸灯碗里。陈攸灯埋头吃着,脸颊一鼓一鼓,像只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小仓鼠,眼睛被火锅的蒸汽熏得亮晶晶的。   隋芥在辣汤里涮肥牛,想到陈攸灯中午只吃了个馍,自己四点半才吃饭,感觉这个所谓“情人节”过得简直跟落难情侣一般,便又紧接着点了许多菜,鸭肠、牛肉丸、金针菇、冻豆腐、土豆片、油条、面筋,再来两盘肥牛,满满地堆到桌上,像摆展览似的,陈攸灯停下筷子,看隋芥把肉都倒到汤里。   陈攸灯:“……太多了吧?”   隋芥:“多吃点儿,不饿吗宝贝?我都心疼死了。”   陈攸灯只能埋头苦吃,面前的碗里肉菜堆得跟小山一样,陈攸灯还从里面挑出了半块西兰花,扔回隋芥碗里。   吃完出来,陈攸灯都快走不动路了,感觉撑得快要吐出来,隋芥搀着他,欠揍道:“可以提前体验一下搀扶怀孕之后的你的感觉。”   陈攸灯话都说不出,只能踹了他一脚。   两个人回宿舍里去,立刻就暖和起来了,陈攸灯把羽绒服和外面的两层毛衣都脱了,整个人立刻瘦了起来,他坐在隋芥的大腿上替他看报告,跟他说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隋芥给他揉肚子,问:“几个月啦?”   陈攸灯道:“快临盆了!”   隋芥哈哈大笑,又用嘴唇蹭他裸露在外的脖子,不轻不重地在上面吮吸,陈攸灯“嗯”了一声,赶紧把他推开:“别,等下你舍友回来了!”   隋芥:“没事,他们今天都出去玩,肯定在外面开房。”   陈攸灯问他:“今天火锅吃了多少钱?”   隋芥如实说了,陈攸灯愤愤地捶了一下他的大腿:“浪费钱。”   倒也没有说和他AA,反正等隋芥过去陈攸灯那边,陈攸灯请隋芥吃饭也差不多的,他们俩从小就不太在意为对方花钱的多少。   晚上陈攸灯在隋芥宿舍里睡的觉,九十厘米的床让两个人贴得极紧,一动就出火花,幸而三个兄弟真的一个都没回来,不然这种情况都伸展不开手脚解决点问题。   第二天隋芥醒来时,怀里空荡荡的,阳台上传来簌簌的声音,隋芥下床一看,发现陈攸灯的羽绒服被扔在一边,向导披着自己的大外套,正蹲在阳台上做什么。   “宝贝你干什么呢?”隋芥好奇地走过去,陈攸灯转头看他,手里正在堆一个小雪人。   旁边已经站了另一个,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身子,被陈攸灯拿黑色的笔涂了两只眼睛,头上带着一个草环,正是隋芥以前给他编的那一枚。   陈攸灯冲隋芥伸出手,隋芥会意,从无名指上把那枚自己的指环脱下来,放到陈攸灯手心里,不多时,另一只也堆好了,头上戴着另一枚草环。   陈攸灯给它们俩拍照,嘴角噙着笑意,隋芥看他可爱,凑过去亲了他一口,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陈攸灯低头正在发朋友圈,想了想道:“想吃饺子。”   两个小雪人顶着主人的指环站在阳台上,带着歪歪扭扭的傻笑。   风停了,两个人围着围巾出门,在桥上隋芥差点摔倒。   陈攸灯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在白茫茫的冬日世界里,陈攸灯站在亮晶晶的冰桥上,像个可爱的小王子,鼻头被冻得红彤彤,双眼却无比通透,带着笑意,眼睛里只有隋芥一个人。   远处学生们仍然在打闹,学校的湖水结冰了,一些学生躺在大麻袋上,任由同学把他们拖来拖去,远远地发出惊险笑声,绒皮皮捧着一个隋芥给它推的小雪球,好奇地看着那边,八哥游低了点,和绒皮皮一起看那群玩得兴起的学生。   隋芥站稳了,双手捧着陈攸灯被风刮得冰凉的脸,陈攸灯笑意未改,依然眼角弯弯地注视着他。   隋芥轻声告诉他:“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陈攸灯“嗯”了一声,难得有点羞赧说:“才五年。”   隋芥:“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五年。”   陈攸灯嘴角勾起,他的手上戴着隋芥的手套,松松垮垮的,一甩就容易掉,他也努力捧住隋芥的脸,问他:“你手续都办好了吗?”   他们大四了,明年暑假隋芥一毕业,就要进军队去服兵役,为期两年。陈攸灯则报送了研究生,在本校继续读研。   隋芥点点头,“前两天刚把资料都送过去。”   二十二年来,他们都是看着对方长大,从未有过半年以上的分离,明年开始居然就要分隔两地长达两年,这个时间跨度之大,在之前隋芥一直都不愿面对。   “宝贝儿,我舍不得你。”隋芥难过道,“我肯定会发狂躁的。”   陈攸灯看着隋芥,伸手艰难地摸摸他的头:“那里有专门给哨兵疏导狂躁的向导,没关系的。”   本来挺高兴的一天,陈攸灯一提,隋芥立刻觉得心情低落起来,甚至开始幻想能不能逃兵役,陈攸灯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地拍他的脑袋,道:“别想些违法的事情,要坐牢的!”   “好吧。”隋芥垂头丧气道,他继续往前走,没有拉陈攸灯的手,两个人滑过桥面,踩上已经被众人踏得坚实的雪路。   陈攸灯在他身边跟着,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要选读研的见习地点了。”   “嗯。”隋芥闷闷道。   陈攸灯把双手背在身后,什么都没说。   ——————   翌年九月,火车站前,人来人往。   隋芥已经换上了一身迷彩军服,身形高挑,看起来很英俊,却仍然是一副青涩的样子。陈攸灯前去送他,隋芥心中万般不舍,也只能紧紧地抱着他不说话。   陈攸灯道:“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能吃苦,你要记得。”   隋芥:“我记得,我能吃苦。”   陈攸灯对于隋芥在那边习不习惯倒是不担心,反正新兵到军队里不久就会习惯,环境会逼迫人成长。   隋芥松开他,感觉自己快哭了,道:“两年……我要两年都看不见你了……”   陈攸灯觉得隋芥可怜又很好笑,安慰道:“过年还是能回来的,每周不是能打电话吗?你就当高考前集训嘛。”   隋芥:“你都不想我的?”   陈攸灯挠挠隋芥的下巴,半晌,才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要自己选定读研的见习地点吗?作为读研时期的研究范本的。”   隋芥点点头,陈攸灯说:“我选了你们的军区。”   隋芥瞪大眼,陈攸灯凑上去快速地亲了他的嘴唇一口,然后低着头看鞋,道:“所以等你过去,再过一个月,我就会准时到达,我们不用两年都见不着面啦。”   隋芥仍然呆楞楞地,半晌才狂喜地问:“真的吗!”   陈攸灯笑盈盈,道:“真的呀,骗你干嘛?”   隋芥:“可是……可是……我们军区在西北那边,环境很恶劣的……”   陈攸灯:“这有什么关系。那边的环境更适合我现在的课题研究,在这边反而难找像样的范本呢。”   隋芥张着嘴,依然没反应过来,只觉高兴得想原地蹦迪,陈攸灯又和他说了几句话,他才慢慢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他们俩不会分开那么久了!陈攸灯要去他们军区,他们每天都能见面!!   明明刚刚还是难过得很,现在隋芥却感觉自己开心得快哭了,他呜咽着抱住陈攸灯,像条大狗般,陈攸灯内心柔软得快化成水,细细地抚摸隋芥后脑勺的头发。   “你不舍得我,我也不舍得你呀。”   隋芥眼眶通红,眼中已经开始蓄泪,他低下头,温热的嘴唇亲上陈攸灯的额头,哽咽道:“……我爱你。”   陈攸灯笑道:“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下一章就是尾声啦! 第五十五章 十年(正文完)   陈攸灯经过家楼下的超市时,发现很多东西打折。   他提着满满一袋子东西回家,隋芥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看到他提着一袋子东西,叫道:“买这么多!”   八哥看到绒皮皮回来了,便立刻游过去,两只精神体相差甚大的鼻子碰在一起,进行精神交流。   “楼下超市今天打折,好多东西都半价。”陈攸灯道,隋芥把手上的吉他放下,走过来把袋子打开,牛奶酸奶、啤酒、培根火腿肠、小蛋糕小饼干一堆。   “又在摆弄你的吉他?”陈攸灯随口道,隋芥几个月前突然不知道从哪儿捣腾来一把吉他,陈攸灯早就看见了,隋芥却好像怕陈攸灯说他浪费钱,每每正在弹,却都在看到陈攸灯之后又赶紧放下。   隋芥把东西都放到厨房的冰箱里。他们家哪儿都小,只有冰箱和床大,隋芥在军队里待了两年,把生活习惯培养得很好,现在冰箱里排的东西都是隋芥放的,按食用类别和日期远近排得整整齐齐;相反学生时候有洁癖的陈攸灯却懒散起来,对家里的整理几乎不上心。   “干嘛呀,嫌老公做饭难吃吗?”隋芥哭丧着脸道,“灯灯……”   陈攸灯把包放下,无视隋芥的哀嚎,走过去摸八哥光滑的皮肤,八哥发出唧唧叫声,整个鲸身反过来,让他摸鱼肚子。   隋芥退役之后,小两口在陈攸灯学校附近新建的小区里租了间小户型。陈攸灯研究生毕业之后继续读博士,今天终于博士也毕业答辩了,结束之后早早回家吃隋芥做的饭。   隋芥为了支持继续读博的陈攸灯,在家苦练厨艺,三年下来已经小有成就,家常菜不在话下。陈攸灯凑到茶几前,玻璃桌上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一盘红烧排骨和一盘炒通菜,还有一小锅番茄木耳鸡蛋汤。   隋芥也坐到茶几旁,两个人各自盛饭。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平时只有两个人吃饭的时候,餐桌都收在墙角,有朋友来做客的时候才拉开。   隋芥:“毕业典礼什么时候?”   陈攸灯:“好像是27号吧。”   隋芥:“到时候我穿西装,开跑车来看你。”   陈攸灯哭笑不得,“干嘛呀,这么郑重。找项瑛借跑车?”   项瑛一直断断续续和他们有联系,最近人到中年,很骚包地买了辆亮蓝色的法拉利,分别邀请他们两个人都坐过。   隋芥沉思道:“这个计划可行,不用自己买,还能给你挣面子……”   陈攸灯忙打断他:“不要!你人来就行了,我爸爸他们都不来了,就你一个,真的没什么好稀罕的。”   隋芥:“也是,毕竟这都第三次毕业典礼了,正常人都腻了。”   陈攸灯:“……”   两个人又说了点别的琐事,隋芥往陈攸灯碗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说:“……做早餐这件事,真的没关系,反正我以前服役的时候也起那么早。”   陈攸灯:“那你都煎熬那么久了,回来了就随心所欲一点呗。九点半开门……”   隋芥忍不住说:“其它店八点就开了好吧!”   隋芥在大学城里一所初中附近开了一家体育器材店,离家不远,因为初中的体考需求大,生意还可以,起码养陈攸灯足够了。陈攸灯作为一个脱产博士生,生活收入只有可怜的一点补助和论文发表之后老师给的一点点钱,请隋芥在外面吃几顿饭就没了。   隋芥继续说:“九点半才开,我生意都没了!起床给你做早饭,然后出门去开店,刚刚好!”   陈攸灯埋头吃饭不说话了,隋芥捏捏他的耳朵,陈攸灯只能抬起头来,道:“好吧。”   隋芥在军队的两年里,改了不少小毛病,陈攸灯目睹着他长得更高更精壮,人也更有担当,和以前的气质几乎是大相径庭了,只有偶尔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又让那些顽劣的小性格冒头。   隋芥刚退役那会儿,皮肤黝黑,头发剪成了板寸,如果不是陈攸灯经常能看见他,就会和胡美玲、霍天仪一样,出来聚会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隋芥。不过现在三年过去,隋芥的皮肤已经比之前白了几个度,头发也长长了,仿佛又回到了他们俩读书时候的那个样子。   唯一和读书的时候不同的就是隋芥以手作而不是外带承包了陈攸灯的伙食,陈攸灯不想让隋芥每天都一早起来给自己做早饭,而且还每天都不同花样,说什么“我家宝贝儿读书需要营养”,实话实说,他想让隋芥多睡一会儿。   隋芥见陈攸灯不说话,却以为他生气了,把头凑到他眼前,问:“干嘛?每天给你做吃的不好?”   陈攸灯闷闷道:“你做的真的难吃,想吐。”   两个人把饭菜吃干净之后,陈攸灯收拾碗筷去洗碗,隋芥道:“好吧!那你明天自己吃小蛋糕,不给你做早饭了!”   陈攸灯不当隋芥说的话是一回事,洗完碗之后去洗澡,进了房间发现隋芥坐在床头玩pad,他便也爬上床,问他:“我们周六去吃海底捞好吗?我的论文的补助到账了,有五百呢。”   隋芥全神贯注地玩pad,居然假装没听到陈攸灯说话,陈攸灯大感稀奇,道:“你干嘛呢?闹别扭了?”   隋芥依然不理睬他,嚯!陈攸灯顿时觉得新鲜感上来了,他们俩自从上了大学——特别是到了高年级的时候,已经不怎么吵架,仿佛进入了老夫老夫的模式,而且因为心有灵犀,有问题直接沟通,几乎不会闹别扭。现在隋芥居然因为这小小的一句话生气了!   陈攸灯想了想,道:“老公?”   隋芥仍不答,陈攸灯想爬到他身上去,隋芥却一个翻身,躺下了,头也不回。   陈攸灯把手伸过去,挠隋芥的痒痒,半晌也没得到反应,隋芥本来就不怕挠痒痒,这是陈攸灯从小到大都很痛恨的一点。   他只能把手放下了,两手摊开,看着床对面的玻璃柜。   当初租下这个小房子,两个人购置东西的时候,陈攸灯就坚持要买这个小柜子,现在里面已经放了不少东西:初中毕业旅行时,他们俩在那个阿婆那里订做的小海獭和小虎鲸水晶、隋芥高中给陈攸灯画的小卡片、写的保证书、一对莆松草做的指环,还有陈攸灯和隋芥大大小小拿过的证书和奖杯。   小玻璃柜只有那么一点面积,一格一格的,都是他们两个人曾经的回忆,现在这个柜子也快满了。   隋芥不理自己,陈攸灯只能看书,心想“十年过去终于也要痒了么?”,心里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陈攸灯:“对不起,乖宝宝。”   他小心地注意隋芥的反应,然而他不是哨兵,根本看不出来隋芥有啥波动。背对着陈攸灯的身影一动不动,跟睡着了似的。   好吧,道了歉也没用,叫乖宝宝叫老公也没用,陈攸灯没辙了。   他半躺下来,想等一下隋芥起身洗漱再若无其事地说点什么,看隋芥火气消了没有,隋芥总不能一晚上都不睡觉吧。   结果因为之前一直准备答辩,陈攸灯好一个月都精神高度集中且劳累,躺到床上过了不久,就睡着了。   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一时间是梦到他们俩初中的时候,隋芥拉着那个他已经不记得名字的女孩的手,和他告别穿过马路;一时间是梦到高中隋芥得了骑鱼赛跑的第一名,陈攸灯去给他贺喜,哨兵却一下子把他抱起来吻住;一时间又梦到隋芥在他们教室门口,阴沉着脸色说他自私;还梦到隋芥在日出之时将戒指戴于他的无名指,并献上虔诚一吻。   翻来覆去地做梦,早上起床时陈攸灯精神欠佳,头发凌乱,颓丧地坐在床上。绒皮皮慢悠悠地游过来,两只爪子攀住他的小臂,陈攸灯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   一看旁边,被窝已经空了,隋芥大概早早就去开店了。   其实刚退役的时候,隋芥收到过几所学校的入职邀请,让他去学校里当体育老师,并做田径队的带队教练。但是因为陈攸灯还在读书,专业要求他需要全身心倾注在学习上,隋芥就推了那些邀请,在大学城唯一一所初中旁边开了家体育器材店,并和陈攸灯一起租了房子,一边开店获得收入,一边养着陈攸灯。   照缅和陈勇生在陈攸灯读研究生的时候,依然有每个月给陈攸灯打生活费,但陈攸灯考上博士生之后,隋芥回来大学城开了店,就怎么说也不让他们俩给陈攸灯打钱了,久而久之,这种模式就慢慢固定了下来,陈攸灯成为了一个如果被剥夺经济来源就只能睡天桥底的祖国当代脱产博士生。   幸好,现在陈攸灯终于快毕业了,离开沉浸了将近二十五年的学习苦海,他总算要回到陆地上来找工作了。读到博士的哨兵向导精神空间研究专业学生在国内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因此陈攸灯的工作方向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清晰,并且国内仅有的几所精神空间研究机构都向他发出了邀请。   今天陈攸灯打算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好,除此之外,还要在家里研究一下这几所机构,对比一下各自深入研究的方向,再决定去哪一所就职。   陈攸灯把自己收拾好,走到客厅里,习惯性地看向茶几,发现桌上没有饭。   隋芥说到做到,说是不让做早饭,真的不让做早饭!   还把午饭也给免了。   陈攸灯很无语,却也没有办法,他打开厨房里的零食柜,拿出昨天买的小蛋糕。不买薯片和方便面是他如今唯一的坚持,在上了大学之后,他的养生宗旨已经退化到了“不吃垃圾食品”这仅有的可以维持的信条。   他坐到沙发上,一边吃小蛋糕,一边打开手机来刷朋友圈。   他给隋芥发了条信息:吃中午饭了吗?你的灯宝在家里只能吃小蛋糕。   隋芥没回复,陈攸灯只能闲闲地刷手机。这时,霍天仪给他发了条短信,问他:什么时候去拿?   陈攸灯回复:下午,你等我吃完午饭。隋芥昨天生气了,今天没给我做饭。   霍天仪:?   陈攸灯:我不想让他天天早起给我做早饭,骗他说难吃,结果隋芥今天中午饭也没做,我只能饿着肚子,吃点儿昨天超市打折买的小蛋糕。   陈攸灯:哭.jpg   霍天仪:那你出来,我和你去吃好吃的?   陈攸灯:不用了,你不是还有点收尾要做吗?下午再见面吧。   发完信息,陈攸灯手里的小蛋糕也吃完了,他把包装纸扔到垃圾桶里,回到房间里开始看各个机构发来的入职邀请。   他们的房间是他们租的这个小房子里最大的地方,然而陈攸灯坐在电脑桌前伸懒腰的时候,也总会容易撞到哪儿。   ……等找到工作了,过两年就买个房子,陈攸灯想,按两个人现在的储蓄加上以后的,再向家长那边贷点款,老家那边的首付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了一下午,陈攸灯基本确定了去向,把电脑一关,赴约去也。   坐地铁出了大学城,来到繁华的市区。陈攸灯在鹤洲读书读了快十年,对于鹤洲的市区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以前偶尔还会周末和隋芥出来,吃完晚饭,在华灯初上的鹤洲地标电视塔之下,慢悠悠地牵着手散步,看旁边的河水潺潺流过。   下午阳光正盛,陈攸灯匆匆一瞥,看到那边的广场里有人在搭什么东西,大概晚上又要搞活动。   辗转到了商业广场,霍天仪已经等在了店门口。霍天仪毕业之后也在鹤洲工作,在某个研发民用高端技术的公司担任项目经理,忙的时候三个月都不见人,闲的时候天天去大学城找陈攸灯玩。   最近刚结束了一个项目,霍天仪早就跃跃欲试想出来玩了,张境征又不在家,他一个人闲得简直要发毛。   阿晃甫一见到陈攸灯,就娇媚地喵了一声,哒哒哒地跑过来,立起上身抱住陈攸灯,要抱。陈攸灯把它抱起来,轻轻地挠它的下巴和耳后,布偶猫舒服地眯起眼,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两个人走进珠宝店里,笑容可掬的柜台小姐已经在等着,见陈攸灯过来,直接给他递上一个带着珠宝店logo的小袋子:“陈先生,您的对戒已经给您包好了。”   “谢谢。”陈攸灯拿过小袋子出了门。   霍天仪走在他身边,伸手把那小袋子接过来,看了看里面,吹了声口哨:“订做的?博士生,挺有钱啊。”   陈攸灯道:“分期付款……”   霍天仪:“……”   陈攸灯余光看见他憋着笑,气鼓鼓地道:“哪像你,年薪百万是吧。”   霍天仪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地道:“如果你也和我一样读完本科就出来工作,谁比谁工资高还说不定呢~”   陈攸灯也不是真的生气,博士生没身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他看向霍天仪手中的小袋子,像他这样穷得要死还要分期付款买戒指的,也没几个人吧……   拿东西只用了十分钟,出来时陈攸灯看看表,才四点半。   这时霍天仪说:“唉,我跟张境征吵架了。”   陈攸灯:“……啊?”   霍天仪和张境征都不是能吵起来架的性格,反正陈攸灯这么多年看他们在一起,比他和隋芥吵架的次数还少。据霍天仪说,他们俩喜欢直接解决问题,而且本来因为公事见面的时间就不多,还要因为琐碎小事而浪费在一起的时间?   结果,这样的两个人居然吵架了!   霍天仪泫然若泣,不说其他经过的哨兵,就是陈攸灯看了这幅美人落泪图都要心疼,他问:“怎么啦?”   “有点儿事。”霍天仪道,他的眼尾染红,睫毛上仿佛要凝聚出晶莹泪珠,却努力收拾好心情,道:“先不说他了。”   陈攸灯:“……”   他有点担心,霍天仪却已经一副打定主意不再多说的样子,他只能不问了。两人上电梯,直奔男装店而去,陈攸灯想:莫非霍天仪终于要以暴买来消愁了么?   这种发泄方式,目前陈攸灯是不敢效仿的,他没钱。   霍天仪把他拉进一家店里开始试衣服,他自己试还不算,还得拉着陈攸灯一起试,陈攸灯像个娃娃似的由着他摆弄,折腾得脾气都没了。   试衣服试了半个小时,最终霍天仪敲定了好几套,并且对其中一套浅灰色的宽松小西装颇为满意,直接剪了牌子穿上付款。   两个人走出男装店,陈攸灯:“……”   霍天仪:“嗯?怎么了?”   陈攸灯:“买那么多?”   霍天仪:“不多啊,也就几套。”   陈攸灯:“关键是,里边好像没一套是你的?”   陈攸灯穿着那套宽松小西装,休闲而有型,整个人挺拔又清秀,脸上又带着读书人未脱的书卷气,此时一脸哭笑不得地看着霍天仪。   霍天仪回头看了看陈攸灯,笑道:“不是挺好看的吗?我都想亲你一口。”   陈攸灯:“不是!重点不是这个……”   “哎呀,我都和张境征吵架了,你不能纵容一下我啊?”霍天仪的柳叶眉和嘴角一起往下撇,露出个沮丧的表情来。   陈攸灯无奈了,“好吧好吧,所以到底干嘛了?你又不肯说。”   霍天仪再次无视了他这句话,揽着他往前走,要和他去吃饭。   正值周末,饭店里人都挺多,陈攸灯想吃烤鱼,霍天仪却不让,硬是把他拉到吃西餐的地方。西餐厅里人也不少,刀叉相碰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低声说话,两人点了菜,服务员走开了。   中午只吃了块小蛋糕,陈攸灯现在开始感觉饿了,他坐在那里,圈住绒皮皮揉它毛茸茸的脸,肚子咕噜噜直叫。   霍天仪不理他,独自面色沉重地划拉手机,时而飞速打字,大概在和张境征激烈地吵架。   等了好一会儿,菜上了,陈攸灯正要开始切自己面前的牛排,又一个电话打来。   这次是胡美玲,问他:“你在哪儿?”   陈攸灯告诉她自己在和霍天仪一起吃饭,胡美玲当即急吼吼地道:“你帮我一下!我今晚得加班,糖糖还没喂,我等下去把钥匙给你,你吃完饭去帮我喂一下。”   糖糖是胡美玲的猫,陈攸灯奇道:“易帆呢?”   胡美玲:“易帆和朋友喝酒去了,别说了,想到他在喝酒我要加班我就来气。”   陈攸灯:“……好吧,那你把钥匙给我。”   胡美玲的公司离商业广场不远,十几分钟之后胡美玲就到了,把钥匙递给陈攸灯,看着陈攸灯把钥匙直接放进了口袋,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这套衣服挺好看啊!”   霍天仪自豪道:“我给他挑的。”   胡美玲捏捏他的脸,道:“真棒!”然后便又火急火燎地走了,大概工作的确快做不完了。   陈攸灯好奇地看了胡美玲离开的背影一会儿,对霍天仪道:“美玲她不是在哨兵精神疏导事务所工作吗?居然都要加班。”   霍天仪低头切自己的牛排,道:“谁知道呢。”   陈攸灯不觉有他,看了下手机,隋芥居然还没回自己!陈攸灯奇了,把电话播过去,那边嘟嘟两声,挂了。   不至于吧?!陈攸灯莫名其妙,不就是说他两句中午饭难吃么,难道这两天店里遇到什么事了?   “奇怪。”他自言自语道,把手机屏幕关了,“我等一下吃完得赶紧回家,不知道隋芥干嘛了,可能最近心情不好……”   正说着,抬起头,就看到霍天仪在接电话,言辞激烈道:“……好啊,那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今晚我就回家收拾东西……”   陈攸灯:???   霍天仪看起来快哭了,他眼眶通红,最后说了一句“你今晚别回家我不想看见你”,然后便把电话挂了,陈攸灯大气不敢出,半晌才道:“……你要不要过来住?”   霍天仪摇摇头,似乎想吃牛排,但是已经难以下咽,戳了戳盘子里的肉,最终还是放下了叉子:“算了,吃不下。”   陈攸灯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突然就吵得这么厉害了?还要分居?   他问:“张境征究竟怎么你了?”   霍天仪双手捂住脸,半晌才艰涩道:“我在家里发现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一道雷自夜空劈下,陈攸灯愣在当场,他没想到张境征居然是这样的人!虽然平时大伙儿一起出来聚会时,张境征总是不怎么闹腾,但是对霍天仪不能说不好,没想到……不,或许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只要想做,无论他前面的表现如何,要过线只是一秒的事情……   陈攸灯脑袋里乱糟糟,不知该说什么,这厢霍天仪抬起头来,强自笑道:“没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攸灯想了想,觉得改天要跟隋芥说一下这件事,让他检讨一下交朋友的质量。同时他心里对张境征的高分评价已经变成了负分,并且在人脸上打了个大叉。   本来想早点回家,这下子肯定不可能了,陈攸灯不会骂人,只能陪在霍天仪身边,暗自祈祷隋芥没出什么事。   他担心隋芥是不是有什么情绪问题,万一突然狂躁就糟糕了。   霍天仪很坚强,除了一开始的失态,之后一直都是一副“我没事我可以”的姿态。然而这副姿态,在陈攸灯眼里却是无比地惹人怜爱,他心里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一心要安慰好友,竭力让他遗忘这件糟心事。   海獭绒皮皮也想要安慰阿晃,它游到独自走路的阿晃身边,伸出手掌轻轻地怕阿晃的脑袋。布偶猫睁着湛蓝的双眼,冲海獭千回百转地叫了一声。   饭后,霍天仪提出想到鹤洲电视塔那边走走。鹤洲电视塔被称作“沧海遗珠”,鹤洲政府以它为中心,建了一块面积宽广的广场,周边的居民每晚饭后都会去那里散散步。   这里离那儿也不远,陈攸灯答应了,拎上霍天仪给他买的好几套衣服,里面还装着他今天约霍天仪出来的最重要目的,以及胡美玲给他的钥匙。   钥匙!陈攸灯这才想起来,他想去给糖糖喂猫粮,但是霍天仪现在的情绪(在他看来)很不稳定,他怕霍天仪出什么事,只能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盘算着等霍天仪回去收拾东西,自己再去给糖糖喂猫粮,就是有点对不起糖糖……   出了地铁站之后,夏日凉爽的夜风扑面而来,感觉好多了。陈攸灯想起以前和隋芥在广场上的一些灯坏了的长凳下偷偷亲吻,有人经过时他便赶紧把隋芥推开,两个人暗自轻喘,然后相视一笑。   他和隋芥在这个地方一起上大学,然后隋芥陪着他读完了硕士和博士,两个人一起在鹤洲度过了将近十个春夏秋冬。他们一起在晚春出游踏青,在酷暑的夜晚端着芒果看阿姨跳广场舞,深秋跑到大学城中心湖的草坪上放风筝,凛冬时将对方的手塞到自己兜里,在松软的雪地里亲吻。   从小小的他被隋芥的一声“恶心”吓住,从此之后对隋芥开始生理上的抵制;十七岁时涌河市的汹涌雨夜中,两个高中生冲动却又仿佛早已注定的一吻;到现在,他们俩在鹤洲占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陈攸灯今年二十七岁了,而其中的二十七年他都和隋芥一起度过,十七年是朋友,另外十年是恋人。   他和霍天仪一起走进广场中,周围仿佛突然暗了下来,而某个地方却似乎变得更亮了。   广场的中间,沧海遗珠正在发出整个鹤洲都能看见的炫目光彩,在夜晚显得无比美丽。而在被夺去灯光的广场西北角,似乎有人正在聚集,那块地方的灯光异常的暗,陈攸灯想起这是那个经常没有灯,而他和隋芥在那下面偷偷亲吻的地方。   陈攸灯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   突然间,一条小黄灯穿成的道路在他不远处逐渐亮起,灯光一路往前闪烁,照亮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脸,陈攸灯认出了一些是他的大学舍友、同班同学,有一些则是陌生人,笑容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温暖又欣悦。   陈攸灯不由自主地向着道路往前走去,然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个有点愚蠢的衣服袋子,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拿着它继续往前。而灯光在不远处变成了一个圈,圈中坐着一个人。   陈攸灯摒住了呼吸。   隋芥穿着一身与陈攸灯的西装色系近似的笔挺西装,却坐在地上,手中拿着那把陈攸灯看过好几次、也疑惑了好久的吉他。   他平时散下的刘海梳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他的眉眼,黝黑的瞳眸此时此刻正注视着陈攸灯向他走来,而他的笑容在那么多人的衬托中、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耀眼,犹如陈攸灯眼中永远发光的太阳。   陈攸灯慢慢向前走去,他甫一踏上那条银河般的路,周围的人们突然开始唱起歌来:   “I found a love for me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   ……”   合唱的旋律在广场中缓慢流淌,隋芥在众人的歌声中帅气地勾起嘴角,将手中的吉他放到怀中,手指轻微拨弦,和众人一起朗声歌唱: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   Not knowing what it was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   这时,人群中伸过来一只手,将一个小皇冠戴到了陈攸灯的头上。   陈攸灯:!   他回头一看,张境征隐没在人群中,正冲他点头。   他冲张境征道:“霍天仪说……”   张境征:“那时我们俩一起用的时候没来得及收拾的。”   陈攸灯:“好吧!”   他笑了起来,而他的背后突然被推了一下,他回头一望,虎鲸用吻部轻轻地推他,催促他往前走,而它的背上,巨大的背鳍根部绑着一根蝴蝶结。   陈攸灯哭笑不得,他被八哥轻轻推着,头上戴着小皇冠,而周围的人们依旧在唱着那首带着绵绵情意的歌:   “Baby I'm dancing in the dark   with you between my arms   Barefoot on the grass listening to our favourite song……”   霍天仪从人群中伸出手,递给他一束玫瑰花。   陈攸灯接过来,拍了一下他的手:“你骗我!”   霍天仪笑嘻嘻地在歌声中大声道:“没骗你!都是事实!”   “When you said you looked a mess   I whispered underneath my breath   But you heard it darling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从旁伸出一只手,抓着一只毛茸茸的虎鲸玩偶。陈攸灯把它拿过来,那只手收了回去,胡美玲在人群中冲他呲牙笑。   陈攸灯笨拙地拿着一只虎鲸玩偶、一捧花和一个衣服袋子,头上戴着一个小皇冠。他走到隋芥面前,隋芥仰起头,冲他灿烂地笑着,露出一颗虎牙,清亮的声音唱道:   “Darling just hold my hand   be my boy I'll be your man   I see my future in your eyes……”   吉他声停,隋芥把手中的吉他放到一边,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子,单膝跪地,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两枚戒指。   陈攸灯愣住了,问:“我的……”   隋芥憋着笑,道:“宝贝儿,你是不是傻?居然用首付买戒指。以后的还款就直接给我吧,我用这些钱买好吃的给你好不好?”   陈攸灯紧张地攥紧手中袋子的绳带,隋芥却轻柔地道:“你把那袋子里的钥匙拿出来看看?”   陈攸灯把钥匙拿出来——那本应该是胡美玲家里的钥匙,上面却贴着“云海景庭-6栋2109”。   隋芥:“还没装修,等着和你一起一起去看家具,一起打造我们两个人的家。”   陈攸灯感觉鼻子发酸,张了张口还未说话,隋芥却在依旧继续的歌声中,举起装着戒指的绒盒,朗声问道:“陈攸灯先生——你和隋芥先生共同携手度过了十年,这十年间你们相亲相爱,你教会了隋芥先生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也教会了隋芥先生如何为了一个人而成长,变得更加强大。今天,今晚,此时此刻,请问——你愿意将十年的爱情化为进入婚姻的脚步,嫁给隋芥先生吗?”   陈攸灯呆呆地看着隋芥手中的戒指,眼眶中眼泪打转,让他感觉视野变得模糊,连周围的人们怂恿的“嫁给他!”“嫁给他!”都变得逐渐听不清,眼前只余下隋芥虔诚认真的表情,他的双眼中只清晰地映照着陈攸灯一个人。   正如这十年来一样。   陈攸灯说:“我愿意。”   隋芥笑了起来,他捧起陈攸灯的手,将戒指穿入无名指。   陈攸灯拿过另一枚,轻柔地拉过隋芥的手,为他戴上戒指。   周围一片欢呼,隋芥站起来,温柔地捧住陈攸灯的脸,在恋人的注视间覆上温热的嘴唇。   陈攸灯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他紧紧地闭上眼,抓住隋芥的衣襟。   Baby I'm dancing in the dark with you between my arms   Barefoot on the grass listening to our favourite song   I have faith in what I see   Now I know I have met an angel in person   And he looks perfect   I don't deserve this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 推荐食用bgm:perfect - Ed Sheeran   完结了!   当初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我想写一篇哨兵向导文,同时我又非常爱竹马竹马,所以两个元素相加,变成了这篇文。写的时候非常开心,虽然到后面没能日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但是我还是通过这篇文收到了好多小可爱的喜欢和鼓励,非常感谢你们!   当然也有写到郁闷的时候,我有一个经常被我骚扰的机油,她也为我提出了挺多意见,不然有些地方我真的会卡蛮久的,超级感谢她!   最后非常感谢给我留言、打赏、收藏的每一个姑娘,你们都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没有你们我不会有动力写完这一篇文的,每一个都抱住啵啵!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番外会有,我们过几天再见啦~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