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侵略之染指青涩(出书版) 作者:志蓝 内容简介: 超美型、散发着冷漠又高傲气息的梁宥君,是学园领袖、学生们眼中既优秀又恐怖的学生会长,但私下的他,不但懒散又爱算计人, 刚升上高中不久、以正直和温柔获得好人缘的高锡泉,在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梁宥君目标物的状况下,欣然接下副会长这个职位,并认真达成会长的指示…… 叫他起床、准备三餐、接送上下课,最要紧的是用领带系住那件害性感锁骨若隐若现的制服! 每件事高锡泉都能做得完美无缺,一年来始终如此,却没想到,一个失控的早晨,打翻了平衡…… 高锡泉竟失神到吻了熟睡中的梁宥君,吓得他心慌不已,更为了不辜负梁宥君对他的信任,决定出让位置! 但当梁宥君真的生气着把他推远时,才发现…… 原来,不是梁宥君的身边是谁都无所谓,原来,他已经不想放弃成为掌控领带的人…… 序章 现在想想,一切的错误,就是从那天早上开始。 「是不是太早到了啊?」高锡泉掏出长裤口袋里的手表,发现距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却已站在学生会的会议室门前。 不知是出于安心还是无奈,他长叹了一口气。由于一路狂奔,才刚淋浴过的身体,又开始渗出汗水。 谁叫田径队的学长们不断提醒他这个一年级的新生,现任学生会长对待迟到的班代表非常严厉。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就因为上学途中有事耽搁了,没赶上学生会长的致词,自然无缘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高岭之花,只从同学和学长口中,听到不少他的传闻。 「既优秀……又恐怖的人吗?」 他搔了搔符合运动员形象的利落短发。平常老是打打闹闹的学长们,只有在戏弄他这个比所有人都高出半颗头的学弟,和形容这位学生会长的时候,难得意见一致。 除了亲戚任职学校董事的雄厚背景,这位一年级就突破传统选上学生会长的人,以果断的行事作风闻名。和他优雅俊逸的外表截然不同,不只学生们对他敬畏三分,就连师长都顾忌他对学校的影响力。 还听说他在短短一年的会长任期内,就强势换掉三个被他视为无能的副会长。 生怕自己不小心迟到的话,真会如同学长们所说「惨遭惩处」,一结束队上的晨练,他立刻发挥从小训练的短跑能力,拚命赶到会议室。 「这么早,应该没有人来吧!」 明知如此,高锡泉还是不想站在门外枯等,试着扭动门把。没想到,门扉「咿呀」一声轻轻敞开。 来不及感到讶异,室内隐约传出的说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已经有人来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会议室,才发觉声音来自与会议室相连的另一道门后。 「我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说话者穿着制式的白色短衬衫和黑长裤,胸前图案别致的校徽,显示他是三年级的学长。 「我希望你能和我交往。」 哇!难道他撞见别人告白的场面? 感到尴尬的高锡泉,想趁对方还未注意到他,赶紧转身离开,然而擅自传入耳中的答案,却怔住了他。 「不要。」 好个简洁有力的答复,高锡泉几乎听见自己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因为说出这短短两个字的人,嗓音低沉得彰显出性别。 男、男生吗? 难道他不只撞见告白场面,还是男生……对男生的告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蹑手蹑脚地转换视线角度,果然在靠窗的沙发上,看见另一个身穿相同制服的纤瘦身影。 相对于站在一旁握紧拳、浑身僵硬的三年级学长,拥有俊美侧脸的男生,只是气定神闲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交迭着修长双腿,姿态慵懒得丝毫不像刚被告白的人。 「理由呢?」长相也颇帅气的学长,无法接受自己惨遭拒绝的命运,朝沙发上的人逼近。「你明明说过,对象是男是女根本无所谓!」 是男是女无所谓?!高锡泉诧异地捂住嘴,似乎听到不得了的宣言。 在他的认知里,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同性相吸只存在他不知道的世界,这可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 「你忘了吗?是你说不会拘泥于性别这种问题……」 「那就不是性别的问题啊!」 「那是什么问题?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对你言听计从,我不懂……我到底哪一点不行?」 「为什么我非得提出一个你可以接受的理由?」彷佛连多说一句话都嫌累,戴眼镜的男生叹了口气,才懒洋洋地回答。「因为不好玩了。」 「不好玩?」吶吶地重复那三个字,学长俨然无法相信听到的答案。 「你这种单恋游戏再玩下去,你不嫌烦我都嫌无聊。」 单恋游戏……换言之,这个人根本没有喜欢过对方,甚至将人家的心意当成游戏看待。 或许他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多残酷,就连在一旁看着的他,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果然,学长脸上的愤怒被错愕冻结了。「你是说……这只是……游戏?」 冷冷补充一句「应该算是不太好玩的游戏」的男生,则是满脸无趣的表情。 「起初看你那么卖力讨我欢心,还觉得挺有趣的,想说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过你要是强迫我回应你,就失去这小小的乐趣了。」 「小小乐趣?你这家伙到底把别人的心意当成什么?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不是让你拿来当成笑话看的!」 恼羞成怒的学长用力抓住他的手,那线条优美的唇仍吐出冷漠话语。 「本来就是你擅自喜欢上我,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情,不是吗?」 「可恶……从头到尾你都在耍着我玩吗?混蛋!」 「喂,你冷静点,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戴眼镜的男生依然一派悠哉。「我等一下还要开会。」 「我不懂……我不懂啊!你要是不喜欢我,那天为什么还让我吻你?」 「嗯?我不记得有发生这种事,就算有,大概也只是因为……」 他似乎正想回答这个问题,三年级的学生却失去了耐性,将他压在沙发柔软的椅背上,狠狠吻住他的唇。 「哇啊!」 直到在沙发上纠缠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他,高锡泉才惊觉自己已忍不住喊出声。 场面相当尴尬。 而被当场逮到犯下强吻罪行的学长,先是错愕地瞪大眼,接着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朝高锡泉冲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一时怔住了他,当他回过神来,只见学长加快脚步掠过他身旁,匆匆夺门而出,显然想逃离现场。 「喂!等一下……可恶,怎么有这种人啊?」 不管对象是男是女,告白不成就硬来实在太差劲了。 高锡泉本想追出去,却想起受害者还留在现场,转而奔向沙发。「你没事吧?」 「没事。」缓缓回过头来的男生,即使只以充满磁性的嗓音说出两个字,仍弥漫一股慵懒的迷人气息。 第一次正面凝视对方,高锡泉这才明白,为何他会受到同性的袭击。 修长指头拨了拨漆黑如墨的细长浏海,比例过小的脸庞上,镶嵌着跟一般男性相比稍嫌精致的五官,尤其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些傲慢,但自然的高雅气质却又令人移不开视线。 带点透明感的冷傲面容,让他心脏狂跳到发疼。 「我以前没见过你。」或许是习惯他人惊艳的目光,戴眼镜的男生一派泰然自若,胸口的校徽显示他是二年级生。 卷翘的睫毛在玻璃镜片后,说话间轻轻搧动,若有似无地撩拨他人情绪。 「你是来开会的班代表吗?」 高锡泉勉强拉回意识,点了点头。「学长也是班代表吗?还是学生会的干部?要不要先回班上休息,还是要去找老师?我可以帮你向会长请假。」 被他问了一长串问题,戴眼镜的二年级学长不改淡然态度,向他微微一笑。「我想先回班上。」 绽开的双唇残留着被强吻时的水光,挤压过的唇色显得娇艳欲滴。 不知为何,高锡泉觉得喉咙异常干渴。 「要……要我陪你回去吗?」 对方只是微笑,不置可否地站起身来,突然整个人往前一跌,高锡泉赶紧伸手搀住他,让他稳稳坐回沙发。 「抱歉……我还以为我没事呢!」 这哪里像没事的模样?听见对方低声道歉,高锡泉明白,他八成尚未意识到自己受到多大的惊吓。 脑海中浮现三年级学长从眼前落荒而逃的景象,出于路见不平的愤慨,高锡泉转身蹲下,将宽阔的背向着对方。 「上来吧!我背你回教室。」 「咦?太麻烦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学长因诧异而变了语调。「一点也不麻烦,以前有同学要去保健室都是我背去的,我已经习惯了。」 就算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感觉得到投注在自己背后的视线正在犹豫,却没有要拒绝他的意思。 再一次催促之后,他得到「那就麻烦你了」的答复。 感觉紧贴在背上的温度,一双手臂环抱住他肩头和胸口,高锡泉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毕竟对象是男生,尽管体型比自己瘦很多,多少还是有些重量。 「你还可以吗?」 身后传来担忧的声音,高锡泉笑着摇摇头。「没问题啦!你算是轻的,我曾经扛过和我体型差不多的同学,那次才真是累垮我了。」 「扛过和你体型差不多的同学啊……」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语气中有打量的意味,但这片刻的困惑,随即在对方告诉他是哪一班后被抛诸脑后。 「咦?学长你和学生会长同班?」 「嗯……」学长语带暧昧地回答。「可以这么说。」 「不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很在意吗?」 「因为社团的学长说,他是个既优秀……又恐怖的人。」 「哦?」 学长重复了「既优秀又恐怖」这几个字,问他参加哪个社团,在他回答「田径队」之后,笑着说「难怪体力这么好。」 「其实我小时候身体很差呢!算起来,我应该和学长你同年。」 因为体弱多病,他常常请假在家休养,导致小学时晚一年入学。 后来父母接受班导师的建议,让他练习跑步增加体力,没想到原本瘦弱的身体,竟慢慢锻炼出现在的强健体魄,甚至长得比同龄的男生都要高大壮硕,只是老是遭到兄姊们数落太好说话,被当成仆人使唤还做得喜孜孜。 「你就是因为我说话,才会一入学就被推派为班代表吧!」听了他的童年回忆,学长下了这个结论。 「我可以平安长大就该谢天谢地了,能帮别人做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不是不知道,班代表就是班上的苦力和传声筒,不过比起什么事都做不到的人,他宁愿拥有健康的身体,随着自己的意志自由行动。 由于他拥有一张比同龄男生更为成熟的脸孔,有棱有角的轮廓、已逐渐散发男人味的精悍五官,不说话的时候,和他不熟识的人会以为他很难亲近,但只要相处几分钟,就会对他改观,而他也喜欢被同学或学长姊们信赖的感觉。 不过,直到他伫立在全校最高的建筑物前,才知道自己太小看这个任务了。 无论是学生会长或自己背上的学长,他们所属的二年级教室,就在这栋大楼的最高楼层。 「哇!这……也太……」 「怎么了吗?如果你觉得太勉强的话……」 「不、不是啦!我第一次来,有点惊讶罢了。」 高锡泉结结巴巴地说了善意的谎言。既然已经答应学长,他也只能好人做到底,硬着头皮走进大楼。 前脚才踏上阶梯,身后就传来好几声「哐啷」巨响,止住他的脚步。 只见两个进行清扫工作的学生,正诧异地瞪大双眼,彷佛看到鬼般望着他们,一个人脚边倒着水流遍地的水桶,一个人被倒下的拖把砸中脚背,却张着嘴连痛都忘了喊。 「怎么了吗?你们没事吧?」 「没、没事……对不起!」连声道歉的学生们,赶紧拾起早就不剩一滴水的水桶和拖把,如同躲避什么洪水猛兽的追赶,飞也似地跑开。 「喂!你们……」 「开会,会来不及喔!」 在身后的柔声提醒下,高锡泉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令他倒抽一口冷气,再也无暇顾及这段小插曲,奋力往楼上爬。 只不过,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学生,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敬佩还是惊恐,纷纷低头快步通过,但频频从背后投射而来的视线,又看得他浑身不对劲。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难道是嘴巴沾着牙膏吗?真要如此,他应该早就被社团学长笑……还是头发翘起来了? 「喂,一年级的。」 后方传来的呼唤声震动着鼓膜,高锡泉差点跳起来,连声称「是」。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高、高锡泉……「锡」是金易「锡」,「泉」是泉水的「泉」。」 「高锡泉吗?」 被这悦耳的声音念着自己的名字,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麻痒的感觉。 「很特别的名字,一听就令人难忘。」 「是、是吗?谢谢。」 圈住对方双腿的手心开始冒汗,高锡泉也想询问学长的名字,就在他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已无法从沉默中找到适当时机开口。 应该没办法吧!既然都参加学生会的会议,以后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忘了到底爬了多少层楼,呼吸开始有些紊乱的高锡泉,发现悬挂着「二年智班」门牌的教室。 「学长,我们要到了,再忍耐一下。」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低沉美声再度响起,宛如吹气般深深送入耳中,高锡泉缩了缩脖子。 不晓得到底是楼层太高,还是这拥有迷人嗓音的学长唇间吐出的低语太过骚动人心,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没、没什么,我该去开会了,你就留在教室休息吧!你的座位在哪?」 教室里的人还不多,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和刚才遇到的人一样,全都呆望着他们。 「不,我是指我考虑过了。」没想到,学长没有告知他座位,反而将他抱得更紧。「我想我还是回去开会比较好。」 「咦?!」这青天霹雳劈得高锡泉眼前一花。 难道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爬完的才楼梯,现在又得再走一回吗?然后再一次背着人穿越操场、再一次走到地处僻静的学生会会议室…… 「对不起……一定给你造成困扰了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好。」 虽然对方嘴上这么说,高锡泉却没有漏看那双从夏季衬衫伸出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着,就连骨骼到指尖形成的线条,全都纤长得惹人怜爱。 于是,当他回过神来时,嘴巴已经说出「我背你回去」,就连身体也自动做出反应,宛如倒带般背起同一个人,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想起自己今天不知来回多少次,腰部和手臂也都开始发?,但他就是无法丢下这个人。 终于,会议室的门就在眼前,但距离开会时间已晚了五分钟,因为他在学长的哀求下,中途绕去饮料贩卖机,替背后的人买了矿泉水解渴。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高锡泉轻轻敲了敲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扭开门把,喧嚣声立即蜂拥而至。 会议室内一片嘈杂,每个人嘴里都惊惶失措地念着「会长到哪去了」,中间穿插几句「到底联络上他没有」、「他怎么可能在开会的时候迟到」之类的话。 高锡泉从未想过受到全校师生尊敬的学生会,竟是如此混乱的局面。 好不容易,有人发现站在门口的他,当然,还包括他背着的人。 「会、会长?!」 第一发现者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指向高锡泉,旋即惊觉自己无礼的行为,收回了手。 「会长,你怎么……」 「会长?」高锡泉困惑地歪歪头,而整间会议室也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莫不将诧异的视线投向他…… 不,他这才发现,那些人的目光并非针对他,而是他身后的学长。 「谢谢你,请你放我下来吧!」 平静的嗓音传入耳中,他直觉的依言照做,然后他一直以为只是普通学长的人,竟稳稳站在他身旁,丝毫没有受到惊吓而脚软的迹象。 这下惊讶到嘴都阖不拢的人,顿时变成了高锡泉自己。 不……会……吧?! 「你、你是……学生会长?」 「是的,我是第三十五届的学生会长梁宥君。」绽放出迷人笑靥的脸庞,光彩耀眼。 高锡泉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曾在学生会长本人面前,说出「既优秀又恐怖」的评语。 现在他才明白,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那敬佩中带着惊恐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会长,你怎么会被他背进来?你受伤了吗?」 「多亏他,我才会毫发无伤。」 一下就被其它学生会成员团团包围,回过头来的梁宥君,依旧轻易就吸引他的目光。 只见对方朝他微微一笑,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的高锡泉仍僵着一张脸,不知该做何反应。 「没事就好……我就说嘛!今天是学会干部的重要选举,你怎么可能缺席呢?」 「我当然不会缺席,为了弥补我迟到的五分钟,副会长可以不用选了。」 「咦?」 无视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发言引起的骚动,梁宥君兀自走向主席的位置,从容不迫的态度令一旁的干部们心急如焚。 「为什么不用选了?这可是今天选举的重头戏啊!」 「因为我已经决定好了。」维持一贯的悠哉神情,梁宥君缓缓扬起手,指向还呆站在门口的高锡泉。 「他就是下一届的学生会副会长。」 「欸?!」 惊呼声没有多久就转换成难以置信的悲鸣,不只突然被指名的高锡泉一头雾水,学生会的成员们更是纷纷跳出来提出质疑。 「等等,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他担任副会长?」 「副会长必须经过提名程序,这样根本不符合……」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即使周遭一片喧嚣,梁宥君称不上宏亮的声音,仍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里,明明是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却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魄力,宣告他的决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除了他以外,我谁都不要。他是……」 在梁宥君宣布他担任「副会长」这个职务之前,高锡泉没有漏看那蠕动的双唇,无声地吐出「我的」两个字。 第一章 当我留在你身旁的时候,才感觉得到风的流动。 依稀记得在国中学姊的毕业纪念册里,有人留下这首刻意营造文艺气息的短诗,但他从不明白真正意思。 然而,每当望着眼前这个人,短短的诗句就会在他脑海中浮现,彷佛有股微风正拂过两人之间。 特别是某个意想不到的早晨之后,风势变得更为强劲。 「会长……」 他凝视着即使沉睡了也依旧光彩夺目的人,晨光伴随着微微的秋风穿越百叶窗缝隙,将白皙的脸庞染上一片金黄,银框眼镜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侧躺在沙发上的身躯穿着学校的夏季制服,比任何人都能穿出洁白与高雅的气质。 与这高洁形象相违背的,是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如同吸引他人伸手触碰的禁忌边缘。 无论看了多少次,总是让他心跳加速到胸口发疼的地步,尤其前几天发生的那个事件,让他对于自己薄弱的意志力感到担忧。 不过,比起这些困扰,眼下更令他忧心忡忡的是…… 「会长……」看了看手表,高锡泉叹了一口气,决定再试今天的第十八次。「你再不起来,第一堂课要开始喽!」 出乎意料的,或许他第十八次的努力终于感动这尊雕像,只见长睫轻轻掀动两下,原本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扬起,环上他的颈项。 「早安,泉宝贝……」只不过这声「宝贝」,听起来既无情又懒散。 「我知道,你要我给你一个早安吻是吧?」 「哼!真无趣,我的副会长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捉弄不成,竟埋怨起他来了。 拉开圈住自己颈项的双臂,高锡泉不禁苦笑。反倒是这声「哼」听起来可爱多了,害他什么气也生不起来。 这个人明明早就醒了,却不肯干脆起床,老是要他死催活催,连带交换条件才肯乖乖去上课。 但他最困扰的,就是自己拿这摆明耍赖的态度一筹莫展。 「会长,请你别再玩这种老梗,我已经不会上当了。」 「老梗也可以玩出新把戏啊!」 「那就请你别再想着玩什么新把戏了好吗?」 「唉唉唉,我的泉宝贝越来越不可爱了。」 「我本来就不可爱,请你也别再叫我宝贝了。」 打从他被梁宥君这个暴君指名担任宰相……不,是担任副会长以来,他发现自己的头衔越来越多。 不过最近,他终于领悟到自己最适合哪个头衔。 看梁宥君还懒洋洋地躺在会长室的沙发上,高锡泉只好一如往常,抱住这赖皮鬼的肩膀让他坐正。 说自己不解风情也好,他可是经历过许多次试炼,才能练就这身八风吹不动的功夫。 「当初我就是看你可爱,才选你做我的副会长啊!」 「你也没有「选」我吧!」分明就是用「指定」的。 「哦?开始懂得跟我顶嘴啦!无所谓,反正这样的你,我也很喜欢就是了。」 「是、是、是。」 「有够敷衍的,你学会应付我的方法了嘛!」 「我哪敢啊!倒是你真的该起来了。」 好不容易从躺着改为坐着的赖皮鬼,没两下又瘫在沙发椅背上,完全没有打算振作的意思。 高锡泉本想出声数落他两句,却看见有一小撮翘发从梁宥君后脑勺钻出来,觉得他可爱到不行的心情,顿时漫过了焦躁。 叹口气,他从上衣口袋取出随身携带的梳子。「会长,请你坐好。」 似乎明白高锡泉如此要求他的理由,梁宥君顺从地挺直背脊,转过身去。 望着那小巧的头颅,高锡泉小心翼翼地梳理他睡乱的头发,从指尖滑过的发丝相当柔细,但老爱躺在沙发上睡觉的主人,总是把头发压得乱七八糟。 以前的自己光是双手并用地和他的翘发奋战,就费了好大的劲,这个人却从来不体贴他的辛苦,还是每天顶着一头乱发要他服侍。 「今天天气很好。」仰望窗外的梁宥君,不晓得是因为阳光刺眼,还是被梳发的感觉太舒服,轻轻瞇起眼。「哪,你今天练跑的状况如何?应该不错吧!」 「我最近的状况的确不错。」 难得对方主动问起他的事情,看来大懒人今天心情很好。 高锡泉还记得国小刚开始练跑步的时候很辛苦,但很快的,他就迷上奔跑时迎风前进的舒爽。 「对了,我们田径队加入不少新生,变得很热闹呢!」 「我差点忘了,现在你也变成学长了。」 「那倒是,我已经二年级了。」 算起来,他和这个暴君也共事一年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学生会长交代他的第一份工作—叫我起床。 这位比任何人都要早到学校的会长,习惯在处理学生会各项事务后,躺在会长室的沙发小睡片刻。 而他这位副会长的加入,就变成不用设定「贪睡提醒」的活动闹钟,尤其他每天参加完田径队的晨练,再赶回会长室叫醒梁宥君,分秒不差配合得刚刚好。 渐渐的,英明神武的会长除了决策性的事务会自行处理,其它全都以「信任」为名交给他,举凡各社团活动场地的纠纷,到学生在校门口捡到的小狗,会长只交代他从哪些人开始谈起,还有谈判时切入的关键点,剩下的就由他负责奔走。 不过他的工作多归多,在会长的指点下,也都能有效率地顺利解决,这也是他最不甘心也最佩服的一点。 于是这一年来,他不但包办学生会的大小杂事,就连会长的日常生活也一并照顾了。 「好了,完美。」将梳子收回口袋,高锡泉欣赏着已恢复柔顺状态的发丝,嘴角泛起得意的微笑。 而梁宥君却像个在发艺沙龙完成造型的顾客,优哉游哉地转过身来,向他高高扬起下颚。 早就习惯他傲慢的姿态,高锡泉也自然地替他拉挺衬衫领口,将做工精致的钮扣扣上,之前一直诱惑着他的锁骨,就此完全遮掩在洁白衬衫下。 「刷刷刷」几声,如同打上封印般,深蓝色领带在高锡泉熟能生巧的利落动作下,不出几秒钟就变成精致的领结,衬托出纤细颈项的优美线条。 这是一种仪式。 彷佛将这个人无意间流露的诱人气息,封印在系得完美的领结之下。 他没有见过比梁宥君更适合穿这身制服的人,但没有自己一手打理,这个人不过是个连衣服都穿不好的懒鬼。 「会长,早餐。」 高锡泉将铺着新鲜苹果切片的丹麦面包塞进梁宥君手中,那是在参加田径队的晨练前,就在校门口的面包店买好的,虽然早已失去刚出炉时的热度,水果的香甜气味依然可口。 衣服穿好了、领带打好了,连早餐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呼吸也恢复稳定,高锡泉看了看手表,不由得钦佩自己又完成了一天开始的任务。 没错,最适合他的头衔,其实是……老妈子。 「时间刚好,你该出发喽!」 「好、好。」原本想先尝一口丹麦面包的梁宥君,被高锡泉斥责「不能边走边吃」之后,噘着嘴将面包收进书包,扶正高挺鼻梁上的镜架,从容站起身。 这一瞬间,高锡泉觉得自己就像是目送主子出门的仆人,不禁哑然失笑。 然而,主子却倏地转过身来,向他开了口。「你明天放学也会去田径队的团练吧?」 「是啊!怎么了?」 「篮球队、游泳队我已经去稍微视察过了,今年的阵容都还满坚强的,我想也该轮到田径队了。」 「轮到我们?」 「意思是,我会去看你们练习。」 「真的吗?」一听到梁宥君会出现,高锡泉的双眼立刻为之一亮。「那太好了,我们田径队今年注入不少新血,表现绝对不会比其它校队逊色。」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话题,梁宥君只兴趣缺缺地「喔」了一声。 「还有,我们终于有经理了,有个一年级的学妹自愿来帮忙,大家都很感激她呢!竟然有女孩子愿意帮我们这些又臭又脏的男人打杂……对了,就是她上次给我影展的票……咦?会长?」 「你知道吗?」 美丽的脸庞突然在面前放大,高锡泉怔怔地看着梁宥君逼近,两人的鼻尖近得差点碰在一起。 这一瞬间,他想起自己前几天失控的举动,想起那双唇的柔软触感……为了躲避呼之欲出的回忆,他拚命往后退,却被逼到连背都贴上沙发。 没事的,就和往常一样深呼吸,这阵悸动很快就会随着吐出的气息缓和下来,他绝对不能在对方面前有一丝动摇。 「我想去探视田径队,不是因为担心你们的战绩,也不是对新生好奇,更不在乎可爱的经理……」 双手顺势撑在高锡泉的脸庞两侧,梁宥君的唇边绽放一朵粲笑。「这全部都是因为……」 当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耳畔低语着「因为我喜欢看你跑步的模样」,高锡泉发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捂住发红的耳朵,他一个闪身,从梁宥君的手臂底下钻出。 他苦撑多时的表面镇定就此破功了,为何这个人每天都有新招式扰乱他的心志? 「你别寻我开心了,你根本没看过我跑步。」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看过?」 「你!你非要跟我玩庄子那套辩论游戏吗?」 「不玩,太麻烦了。」梁宥君无趣地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如果你反过来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没看过」之类的,我反而很困扰。」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 「无论如何,很快就能看到你跑步的英姿了。」不等高锡泉反驳,梁宥君擅自结束话题,迈步朝门口走去。 「总之,明天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喔!泉、宝、贝……」 「都说了别叫我宝贝……」 高锡泉知道自己的嘟囔没有被听进去,因为那抹纤瘦的身影早就从门口消失了。反正说再多,对方也不会听他的吧! 前一刻还弥漫着紧绷气息的室内,一下变得寂静无声。 明知该振作精神去上课,他还是无法从亢奋的心情中平复,跌坐在沙发上。 「真是的,这样下去不行啊……」 和这位学生会长共处一年了,起初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一方面是担忧自己临阵授命担任副会长,表现不佳辜负了会长对他的信任。不过他的担忧没多久就消除了,因为在梁宥君的指导下,加上他积极的行动力,很快就获得所有干部的认可。 而另一方面的担忧,却始终找不到解决之道,就是打从初次和梁宥君见面时感受到的那股悸动,仍在朝夕相处间持续延烧。 会对同性心动的自己,令他感到恐惧,更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跟之前袭击梁宥君的学长一样卑鄙。 经过这一年来的磨练,他也能掩去自己的紧张,伪装成平静的表情和梁宥君应对,甚至遭到抱怨「你变得好无趣」。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升上二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就发生那个事件,让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他吻了那个人。 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吻了躺在学生会长室沙发上的梁宥君。 至今他仍记得那个早晨吹的风比以往都还要强劲,百叶窗飞舞得格格作响。 也记得自己的唇压上那片柔软时的触感,跟对方给人的冷淡印象不同,出乎意料温暖的唇瓣,反而惊得他回过神,讶异于自己的失控。 都怪经过一整个没有见面的暑假,都怪社团的学长绘声绘影地说着会长升上三年级就会卸任的传闻…… 于是,当他凝视着那感觉分离已久的俊美面容,无防备地在自己面前绽放光彩,又担心其随时会从自己眼前消失,再也无法抑制冲动,吻上了。 可是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该对同性产生这种冲动才对啊! 小学的时候他有暗恋的女生,国中也曾和女生短暂交往过,而且和男同学一起换衣服、脱光衣服打水仗,他也不曾有任何感觉。 虽然进入高中以来,他光应付这位学生会长和田径队的练习就疲于奔命了,至今仍没有时间谈恋爱。但依照他十七年的人生经验和基本常识,会令他如此动摇的人,应该是个漂亮可爱的女生,女同学也行、学妹甚至学姊也好,总之,不该是一个和他拥有相同性别,任性又懒散的学长。 会对男性动心的自己,是不是很不正常? 「这只是青春期的短暂迷惘而已……只要过了这段时期,或是和异性正常交往,慢慢就会没事了……」 如同催眠般,他低喃着从网络和各种报章杂志集结而成的结论,提醒自己得回归正途,重新寻找喜欢的女生才是。 而那天睡得昏天暗地的梁宥君,似乎没有察觉他脱轨的行为,跟往常一样在他催了十几二十遍之后,才打着哈欠醒来。 「就算被发现我吻过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高锡泉露出自嘲的苦笑。他和梁宥君相处好一段时间才明白,为何他会被那名学长压住强吻,为何学长会责怪他不曾反抗。 ……反正被吻也没什么损失,抵抗脑充血的人对我更没有好处,就随他去了。 换言之,这个长相俊美的学生会长,根本就是懒得反抗。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算是你的什么呢?」 自言自语着难解的问题,他感觉得到,自从那天的失控事件以后,梁宥君表面上若无其事,和他的肢体接触却越来越频繁,甚至有意无意地靠近他。 彷佛在等待他防备崩溃,以他的慌乱反应为乐,在一旁欣赏好戏。 他不禁怀疑,说不定梁宥君是知道的,知道他的失控,知道他……对他抱持着一丝无法言喻的混乱情感……   XXXXXX 「小泉,水。」 「喔,谢谢。」从好心的经理手中接过一瓶开好的矿泉水,高锡泉的心思却飞到伫立在数十公尺远,正和田径队学长们交谈的那个人身上。 「小泉,毛巾。」抽走他很快喝空的矿泉水瓶,身为新任经理的方宜蓉,熟练地递给他干净的毛巾。「你今天的情况特别好,听教练说你刷新了个人纪录喔!很好、很好。」 「真的吗?太好了!」 并未察觉到所有队员中,只有自己享有经理无微不至的照顾。 喜出望外的高锡泉,双眼依然注视着促成他刷新纪录的动力,就连不及他肩膀高的方宜蓉轻拍他的背,都没有跟往常一样躲开。 细框眼镜在端整的脸上,立刻化身为增加沉稳气质的装饰品。 整洁的白衬衫搭配红色针织背心,外加深蓝色西装外套的优雅身影,在一群身穿运动服的运动员当中,显得相当突兀。 即使想飞奔到梁宥君身边,但基于体坛伦理,有学长在场时,他可不能僭越身份上前把人带走,只能心急如焚地望着他们谈话时的侧脸。 平常这个懒鬼不是如此多话的人啊! 梁宥君说出放学后要来看他练习,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后来他们都各自忙于学生会的事情,这位学生会长直到今天才有空前来探视他。 可是,当时对方明明说是为了他才来,至今仍没有主动向他打招呼。 在他的殷殷期盼下,梁宥君终于回过头来,却向他投以意味深长的笑容后,继续和学长们聊天。 「真难得耶!能看到学生会长出现在操场的画面。」没有注意到高锡泉失望的表情,方宜蓉脸上仍是甜甜的笑容。 「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光是在走廊上遇到他,都会兴奋得发抖呢!连回到教室还在尖叫。」 「有这么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感觉他这种外表和能力都高人一等的学生会长,只存在于少女漫画或小说里,没想到竟然出现在我们学校。当然,还要加上你也是个……」 「我?我怎么了?」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高锡泉有些困惑,只见方宜蓉像把什么秘密说溜嘴似的,红着脸直摇手说「没什么啦」。 「他一定是来探望你这位副会长的吧!你们感情真好。」 「是吗?普通吧!」高锡泉忍着没抱怨「他到现在还没跟我打过招呼」,伸展修长的四肢,在运动短裤外套上长裤。 「只是感情普通的话,应该不会常常一起去看电影吧!」方宜蓉慧黠一笑。「我听学长说,你们除了上课和田径队的练习时间以外,几乎都是黏在一起行动。」 「那是……那是因为我们要处理学生会的事情啊!」 「是吗?听说你还替他准备三餐,采买日用品,不然就是当他的司机,任凭他随传随到。」 这下子,高锡泉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无法否认事实。 往往梁宥君只以一通电话,就把他从远方召唤到身边,有时他甚至得在半夜蹑手蹑脚溜出家门,骑着脚踏车在冷清的大街上寻找宵夜,只因为会长用极度委屈的声音,向他哭诉「我快要饿死了」。 的确,一开始被呼来唤去的时候,他曾经提出抗议,但每当他完成使命,看到对方露出迷人的笑靥,对他说声「谢谢」的时候,他就什么苦都能忍受了。 他和梁宥君相处了好一阵子才发现,这位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其实不轻易对人展现笑容。 因此,担任会长的仆人是他这个副会长的义务,也是他才享有的权利。 「没办法啊!那个人根本是个生活白痴,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 这位学生会长一向给人精明能干的印象,只有他知道那个人的弱点。 「有一次想说他就在学校附近的餐厅聚会,所以没有去接他,他竟然公交车坐反方向也没发现,一路搭到荒凉的终点站,结果末班车已经开走了,只好打电话叫我去救他。」 方宜蓉不可置信地「咦」了好大一声,直说「不可能」,高锡泉只能摇头叹息。「上次他还差点把我新买的热水瓶当成电子锅用……不多看着他,真不晓得他又会做出什么蠢事,真的是个很麻烦的人……」 「虽说很麻烦,可是你每次提起会长的表情,看起来都很开心呢!好像提起溺爱的宠物一样,尽管付出得很辛苦,却也很享受。」 「宠物?」高锡泉心想,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宠物吧! 「真好,会长住的地方还能用电子锅啊……」同样住在宿舍的方宜蓉,露出羡慕的表情。「对了,学生会长的特权之一,不就是能够住进宿舍里最豪华的单人房吗?有人说你每天早上都会进他房间,叫他起床……」 彷佛怕被第三者听到,方宜蓉刻意压低音量,踮脚凑近他耳边问:「这是真的吗?」 终于有件可以反驳的事情了,高锡泉赶紧摇手否认,嚷着「没有这回事」。 平常到学生会长室叫醒梁宥君就够吃力了,如果要他直接登堂入室,总觉得独处一室的情况有点危险,不晓得那个爱捉弄他的会长,又会对他提出什么要求。 直说「那就好」的方宜蓉,放心地松了口气。「更夸张的是,还有传闻说你们俩根本就是一对。」 「怎、怎么可能!」发觉音量不自觉提高了,高锡泉忍住内心的动摇,力持镇定。「到底是谁在乱说?」 「就说是传闻嘛!大家随便乱讲的。」方宜蓉露出安慰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会长的脸蛋再怎么漂亮,也还是个男孩子,谁都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啦!」 不可能……这三个字令高锡泉胸口一阵烦闷,他不晓得自己为何对这显而易见的事实感到不悦。 其实她说得没错,他再怎么在意那个人,对方仍旧是和自己同样性别的人,他有的,对方也有;自己没有的,对方也不会有,他无法理解自己哪里出问题。 再者,姑且不论自己的感受,那个人只是喜欢捉弄他,并不会对他抱持恋爱的感情。 话说回来,自己究竟是想和梁宥君发展出什么样的关系? 他们不过是会长与副会长的身分,或者说,自己充其量只是个好使唤的仆人兼司机而已。 他到底……希望从那个人那里获得什么? 「别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嘛!大家爱说就去说好了,没有的事就是没有。」 误以为他为了流言的事情烦心,方宜蓉捏住他的脸往两边一拉,直说「笑一个」,直到他一脸困窘地拉开她才停手。 「对了,上次不是给你两张影展的票吗?今天是最后一天喽!你们去看了没啊?」 「还没,不过有约好今天要去。」 「这样啊……」一瞬间,方宜蓉的笑容似乎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以往的开朗。「那就不要浪费喽!」 高锡泉微笑着说「当然不会」。中午替梁宥君送午餐的时候,他还特别提醒过他不要忘记这件事情,毕竟那两张影展的票是方宜蓉割爱而来的。 这场为期三天的小型影展,是他们学校附近的大学电影社所举办,每天固定播映几部具有奇幻风格的经典电影,之前他在送梁宥君回宿舍的途中看过宣传海报,其中有一部他相当喜欢的电影,而听了他的推荐,梁宥君竟也嚷着想在大屏幕看这部电影,可惜影展的座位有限,只开放大学校内学生购票。 于是,当方宜蓉说就读那所大学的姊姊帮她买了两张票,但朋友忙于考试无法陪她去,她自己一个人看电影也没意思,又不希望浪费得来不易的票,问他有没有兴趣去看,他当然开心地把票收下了。 「对了,小泉。」 「嗯?」高锡泉随意哼了一声回应,用毛巾随意擦拭汗湿的脸庞、后颈。 「其实啊,那两张影展的票……」一向说话明快果决的方宜蓉,不知为何变得吞吞吐吐。「当时我是想问你……」 「问我什么?」 「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 「泉宝贝,听说你今天破纪录了?」 突然间,懒洋洋的嗓音闯入两人之间,紧接着,一双臂膀从身后圈住他的颈项,对方的胸口也跟着贴上背脊。 一察觉对方是谁,高锡泉虽然高兴,但难免感到不好意思。「会长,不是请你别那样叫我吗?」 「有什么关系?」没有打算放开高锡泉,梁宥君仍懒散地靠在他背上嘟囔。「他们都叫你小泉,我得和大家有所区隔才行,免得你听不到我呼唤你的声音。」 「怎么可能……」谁的声音他都可能错过,就只有这个人,不管说什么,他都会牢牢记在心底。 「喔,这位就是你们家的经理吗?」 「会长,你好。」方宜蓉有礼貌地点点头,表情却有些不自在。 高锡泉正想问她刚才想说什么,却听见田径队的学长喊着「蓉蓉」的声音,方宜蓉立刻向两人挥挥手,一溜烟地跑掉了。 「的确如你所说,是个相当可爱的经理啊!」松开手,梁宥君绕到高锡泉面前,脸庞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想我没有说过谁可爱的话。」 「但这种组合不是很合理吗?田径队的王牌选手,和细心照顾他的可爱经理。」 「会长,你又在寻我开心了,她对待每位队员都很细心,又不是只有我。」不理会他话中的挖苦,高锡泉拎起自己的运动提袋。 「你再等我一下好吗?我换件衣服,淋浴的话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之后我们就可以去影展了。」 「这个嘛……其实我有点挣扎。」 「欸?」高锡泉大受打击地回过头来,但听梁宥君说自己为了处理各社团的活动预算,睡眠严重不足,加上那隐藏在玻璃镜片下的淡淡眼圈,他也只能把「今天是最后一天」的话吞回肚子里,认命地点点头。 「那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吧!票的话我拿去还给蓉蓉,说不定她还能找其它人一起去……」 「蓉蓉?」 梁宥君少见地蹙起眉头,高锡泉知道这是他极度不悦时的细微表情,但不明白他不高兴的原因。 「我听到我的名字喽!」不知何时回来的方宜蓉,以活力十足的声音宣告着。「怎么了吗?小泉,你没有在说我的坏话吧!上次我不是故意要拿错毛巾给你的喔!」 高锡泉嘴上说着「才没有」,瞄了梁宥君一眼,只见他已恢复以往的平静,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会长说他今天有点累,没办法去影展。票还给妳,妳看能不能再找人陪妳去。」 「咦?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很想去吗?」 「我还好啦!我是听说这场影展有很不错的电影,才想去看看的,但现在也没办法了。」不敢说主因是梁宥君,高锡泉从提袋中找出影展的票。「不过要是最后我们谁都没去成的话,感觉很可惜。」 「既然如此的话……」眼睛盯着他手中的票,方宜蓉却迟迟没有接过的意思。「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你还是很想去,要不要跟我……」 「我是说我很累,没说我不去啊!」 一贯的慵懒嗓音倏地闯入两人之间,高锡泉发现手中的票被抽走了,只见梁宥君高举着那两张票,在半空中反复观察。 一旁的高锡泉和方宜蓉,则是各自露出欣喜或错愕的表情。 「我只是想麻烦泉宝贝在我累到睡着的时候,叫我起来而已。」 这一瞬间,梁宥君的嘴角漾起一抹迷人微笑。只不过,他彰显笑容的对象,是神情相对失落的方宜蓉。 「都已经是影展的最后一天了,要是还没办法去的话,怎么想都觉得太遗憾了,我们可不能浪费了「蓉蓉」的心意……是吧?」 第二章 当男主角抱着即将离开人世的父亲浸入水中,看着父亲实现自己所说的传奇故事,化为巨大的鱼儿在水中优游,高锡泉感到一股热气涌入眼眶。 虽然这部电影他已经看了第三遍,仍被深深感动。 只不过,真正没看过这部学生,之前一直吵着要看的人,现在却睡死在他肩膀上,还发出「嘶呼」、「嘶呼」的吐息声,令他好气又好笑。 看来,这位学生会长是真的累了。 用来播放电影的礼堂一片漆黑,只有屏幕反射出的些微光亮,映照着枕在他肩头的脸庞,压在肩上的重量,象征这个人在他身边有多放松,并且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 「还说要我记得把你叫醒咧……」 敛起嘴角泛起的笑,高锡泉摇摇头,决定等到影展的最后一部电影播放完毕,再唤醒这位睡美人。 「不是说了要叫我起来吗?」 果然被抱怨了。 载梁宥君回宿舍的路上,奋力踩着脚踏车的高锡泉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听着身后的责怪,他只能陪笑安抚。 「今天就算了吧!你要是想看这部电影的话,下次再借DVD来看。」 「这种以幻想剧情和丰富色彩为卖点的电影,当然要用大屏幕看才过瘾。」 就算没有回头,也能知道梁宥君心情不悦,因为以往总在脚踏车行进中,扶住他腰际的手,像是表达抗议似地环抱在胸前,和他保持距离。 今天的学生会长,不是很好应付。 「好啦!既然你想看大屏幕的话,我们也可以去MTV看。」 「那种地方是给没钱的人开房间用的。」梁宥君的语气冰冷,下一秒突然贴近他的背脊,在他耳畔低语,「还是你计划在那里对我做什么?」 「会长!」高锡泉好不容易稳住龙头,才没有连人带车摔入路旁的水沟。 「看吧!你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然不会这么紧张。」 「你这个人真是的……」拨开梁宥君猛截他脸颊的手,高锡泉头也不回地用力踩着踏板,发泄满腔的怨气。「我知道了,今天算我不对,下次不管你睡得多熟,看起来有多疲倦、多可怜,我一定会狠下心叫你起来看电影,好吗?」 「你生气啦?」 发现梁宥君的语气丕变,高锡泉心想这个人真狡猾,只有在他生气的时候,才用这种可怜兮兮的态度逼他软化。 「我没有生气。」 「泉宝贝,你没有发现自己说谎时……」修长指头戳戳他的嘴角,梁宥君趁他还没有出声反抗前开口。「这里会绷得紧紧的吗?」 高锡泉不甘心地咬咬牙,自己的一举一动好像都逃不过这个人的眼睛。「会长……」 「你知道,我已经三年级了。」 梁宥君感慨的声音恰好切中他最在意的那件事,高锡泉顿时沉默了。 「我只是很珍惜我们共度的时光,想到和你一起看电影的机会被我白白浪费掉,就觉得很懊恼。」 「我们……还是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的。」这句话,他分不清是用来安慰梁宥君,还是用来安忍自己的,脚下也放慢了速度。 「时间这种东西,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说不定……有一天你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从你眼前消失了。」 「会长,请你别说那种奇怪的话。」 忍住心头一抽的痛感,高锡泉回头白了梁宥君一眼,没想到那黑白分明的双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我只是举例说明嘛!」 「就算是举例也不行,我先跟你说好,不准对我不告而别。」 「我的副会长还真是强悍耶!既然如此的话,你就把我看紧一点啊!」 线条优美的薄唇漾起弧线,梁宥君手里似乎揣着什么,直接塞进高锡泉的衬衫口袋。 「等等,这是什么?」 「我房间的钥匙。」 「咦?」 无视于高锡泉诧异的表情,梁宥君只是拍拍他的胸口,确认东西安全后,向他灿然一笑。「你可别进来偷袭我喔!」 「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话说回来,你这到底是……」 「你不是怕我跑掉吗?以后你可以直接进房来叫我起床,送我上学,我就没有机会开溜了,不是吗?」 「可是……这也……」总觉得这种推论怪怪的,但高锡泉一时也想不到理由拒绝。 「不过是多了项小小的工作,有什么困难的?」 「话不是这么说……」高锡泉叹了口气,现在才发觉自己简直被当成仆人使唤,而他的主人竟视为理所当然。 如果房间里有其它人就算了,一想到要独自走进弥漫危险气息的空间,他就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至于哪里危险,他也说不上来…… 「还是说,你忍心让我为了学生会的事情熬夜,隔天早上却因为起不了床而迟到?」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脚踏车在熟悉的路口转弯,眼看着学生宿舍已在视线可及的范围,高锡泉问了声。「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好啦,这样吧!最后我再给你一个最大的特权,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喔!」 当脚踏车停在宿舍门口,从容下车的梁宥君,口同赏赐他天大的恩惠,向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虽然明知不会有什么好事,高锡泉仍难以抵挡惯性,乖乖凑上前去。 「我允许你……」当梁宥君以媲美电台DJ的磁性嗓音,说出他所思赐的特权,高锡泉立刻捂住耳朵,激动地「欸」了一声。 「我、我才不要咧!」 「什么嘛!不知感恩的家伙……对我来说,热情到令人浑身发烫的早安吻,可是最有效的清醒方式喔!」 「会长!」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捉弄,为何如今无法泰然处之? 「明天早上我想多睡一会,七点半在我房里见,晚安喽!」 颀长身影一如往常地洒脱,梁宥君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一个转身,向抛在身后的高锡泉摆摆手,往宿舍大门走去。 高锡泉赶紧跟着跳下车,想将脚踏车停好,但平时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却怎么也做不好,就连想从上衣口袋找出钥匙也手忙脚乱。 「可恶……会长!我不会去叫你起床的!」 「你会来的。」背对着他离开的人,连脚步也没停过。「因为你舍不得丢下我。」 「我……我才不……」 「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这一瞬间,高锡泉的脑海中浮现自己在那个失控的早晨,弯腰亲吻对方的画面。 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只是和往常一样,假装还没醒来…… 然而,尽管高锡泉还想说些什么,那道身影已消失在门后,只留下满脸涨红的他,以及这才掏出口袋的钥匙。 「这……算什么嘛!他是什么时候跑去打的啊?还有那个什么鬼热情……真受不了!」 呆望着手中的钥匙,一想到梁宥君提议的叫人方式,高锡泉就头疼欲裂。 握紧钥匙的掌心,还能强烈感受到金属物品造成的痛感。只不过,他再怎么觉得难受,也舍不得丢开这万恶的根源。 XXXXXX 经过一晚的辗转难眠,高锡泉几乎是睁着双眼迎接天亮。 自从开始练习跑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失眠的经验。上一次失眠,就是梁宥君开口喊他「泉宝贝」的时候。 好不容易撑过田径队的晨练,几经挣扎之后,当他发现自己嘴上咕哝着「我才不要去叫他起床」,眼睛却直盯着墙上的时钟,便放弃了自我欺骗。 反正他就是放不下那个任性的主子。 此外,他还想问个清楚,到底那个早上梁宥君是不是早就醒了?是不是已经察觉他的失控?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会跟着改变? 摇晃着胡思乱想的脑袋,高锡泉机械性地踩着脚踏车,往再熟悉不过的道路前进,为了这件差事,他烦恼得难晨练时都魂不守舍,还被教练训了一顿。 第一次用钥匙打开宿舍大门有点困难,所幸一大早的宿舍没有什么人,尤其单人房所在的楼层特别冷清,他花了比想象中还少的时间,来到梁宥君所在的房间。 「就是这里没错吧!」随着解开门锁的清脆声响,高锡泉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战战兢兢地走进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踏入梁宥君的私人领域。 比一般宿舍还要宽敞的室内,一片静悄悄,没有多余的摆饰,和主人同样简洁干净,唯一凌乱的是靠窗的书桌,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只见桌面摆满参考书和课本,摊开的笔记满满都是梁宥君端正的字迹。 「对了,他已经三年级了。」 虽然这位学生会长始终保持着全校前三名的优秀成绩,但总是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考生。 可能没有多久,就会为了大考而忙;可能没有多久,就会卸下会长的职务,抛下他一个人离开学生会…… 心头充斥着强烈的不舍,高锡泉毅然转身,走向他一直避免接近的地方。 当他看清沉睡中的脸庞,嘴角的微笑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这个人……怎么连睡觉都戴着眼镜呢?」 即使他比一般人还常陪伴在梁宥君身边,也从未见过他取下眼镜的模样。 还以为终能窥见他最真实的面容,高锡泉虽然有些失望,却在瞥见枕边的社团活动企划书时,不由得苦笑。 这位学生会长连仅存的休息时间,都在处理学生会的事情。 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他从容按掉快要响起的闹铃,决定自作主张让梁宥君今天多休息半小时。 然而,就在他准备取下对方鼻梁上的眼镜时,玻璃镜片后的长睫突然颤动起来,很快的,他所熟悉的美丽双眸,在他面前张开。 「咦?」一开始似乎没有认出他来,梁宥君的眼神还有些失焦而恍惚,直到攫住他的手臂时,才微微一笑。 「泉宝贝,你来啦?」 「是啊……」没错,最后他还是来了。 「几点了?」 「刚好是你该起床的时间。」 没有告诉对方原本的意图,高锡泉朝他伸出手,没想到梁宥君竟耍赖地往前一倒,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不肯出力,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接触,害他僵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 「喂、喂、喂!会长……」距离太近了啦! 高锡泉抓住梁宥君的肩膀,稍微将人拉开来。 这才发现,这个懒鬼不只头发翘得过度可爱,连睡衣都穿得乱七八糟,胸前的钮扣扣得零零落落,歪斜的领口露出大片肩膀,腰部也露了一大截。 如此活色生香的场面,令他鼻腔一热。 平常形象洁净到近乎禁欲的人,一旦呈现这种慵懒的姿态,更让人心猿意马。 「会长!」 「干嘛?」不明白高锡泉为何突然大吼,梁宥君嫌吵地皱皱眉,手里随即被塞进一整套制服,遮住他若隐若现的胸口。 「你赶快把衣服穿好啦!」 「你在生什么气啊?」梁宥君依然懒洋洋地解开自己的睡衣钮扣,打算换上制服,反倒是高锡泉率先移开视线,懊恼地抓抓头。 同时,他对于又对同性起色心的自己感到恼怒,他不晓得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段迷惘。「你睡觉前怎么不先把睡衣穿好呢?」 「都要睡了,随便穿穿就好。」 「你不用连这种事情都懒得做吧。」 「你要是看不过去,以后就连睡衣都帮我换啊!」 「你!」最后又变成这种结论了。 高锡泉忿忿不平地回过头去,想要训诫这个懒鬼一番,却在看见他脖子上纠结成一团的绳索时,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会长,这是什么?」 「嗯?」看梁宥君的表情,显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领带啊!」 高锡泉头痛地扶住前额。要有多精湛的技术,才能把领带打得如此惨不忍睹? 「我老爸说过,领带的语源来自于战士。」宽大却灵巧的手动作着,高锡泉试着解开眼前这团死结。 「所以呢?」 「所以说,没有打好领带,就无法迎接一天的挑战。请你赶快学会自己打领带吧!」 「我不需要学会,那是你的工作,我只要有你在就行了。」 「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帮你做这种事情。」 「真的不行吗?」 「装可爱也没用,当然不行!」 好不容易,高锡泉才将那团死结变回原来的领带。只不过,如此一来,他极度避免直视的美丽锁骨,又近在眼前。 「真是的,我教你打领带吧!你看……」 如同每天早晨的仪式,他刻意放慢速度演示每一个步骤,希望尽快教会梁宥君,不然他还得持续接受意志力的磨练。然而,尽管他自认解说得非常简单,学的人却兴趣缺缺。 「会长!你到底想不想学啊?」 「好麻烦喔!而且从我的角度看你帮我打领带,方向根本颠倒了。」 也想他的质疑也不是没有道理,当高锡泉正在思考解决之道时,只见梁宥君指了指背后,简单说了「到这里来」。 一开始,他还有些困惑,但没有多久,当他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也发现大事真的不妙。 「你看,我们的角度不是一致了?」 「是没错啦……」但这个姿势也太危险了吧!高锡泉下意识地吞了口?沫,润润干渴的喉咙。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见,还以为他从身后环抱住这位身材纤细的学生会长,谁会知道他只是想以相同的角度,教对方打领带而已。 这个暧昧的姿势,教他紧张到双手差点捏不住领带。 更讨厌的是,梁宥君根本不体谅他的辛苦,软绵绵地直往他胸口靠过来,凑近鼻端的柔软短发,搔得他有点痒。 「会长……你没有骨头吗?」 「我还有点想睡。」完全答非所问。 细瘦身躯已完全偎入他的怀中,温热的背部紧贴住他。两人的阻隔只剩下单薄的制服衬衫。 小到只有巴掌大的脸庞倚进自己颈窝,高挺鼻尖几乎擦上颈侧,变得过度激动的心跳声,彷佛随时会传到对方耳里。 不对!这个人可是男的,既没有女生的柔软身体也没有甜美声音,而且和自己拥有同样的性征……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情绪紧绷到连指头都在发疼。 「等等,这样太……」 「太怎样?」 就连鼻腔逸出的轻哼,都带点慵懒的性感气息。 「太近了……」 「那又如何?我长得再怎么国色天香,也不过是个男生罢了。」 梁宥君补上一句「没有的事就是没有」,高锡泉知道他听到方宜蓉和自己的对话了,只是略带讽刺的语气,让人摸不着头绪。 「难道你昨天不高兴,是因为蓉蓉他说了那些话吗?」 「也不全然如此。」这么说的梁宥君,突然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朝自己拉近。「我只是不喜欢你谈论她的口气,更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没有回应他的困惑,梁宥君微微一笑,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 高高仰起的脸庞,拥有形状完美的下颚及俊美五官,任谁近距离凝视这张脸蛋,都会心慌意乱。 高锡泉诧异地瞪大眼,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对方毫无遮蔽的脸孔,除去玻璃镜片阻隔的双眸有些迷蒙,却牢牢抓住他的目光。 「别忘了,你是我的副会长,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优美的嗓音,吵哑而甜腻地诱惑着他的理智,勾住他的手臂稍微加重力道,两人的距离已近到随时都会碰触到彼此的脸。 就在下一刻,薄唇试探般地挤压他的下唇,尽管只是轻轻触碰,却传来清晰的热度。 当他想要多感受一些时,温暖的触感随即离开。若即若离的触碰,如同挑逗似的勾起追逐。 奋力保持理性的弦,在这一瞬间断裂。 「可恶!」行动抢先理智一步。 为了挽留这稍纵即逝的热度,高锡泉收拢臂弯,将怀中的身躯搂得更紧,再低下头,吻住这恼人的双唇。 「唔……」被他吻上的人,毫不抵抗地迎接这波侵袭,甚至开启双唇,引诱他的舌尖探入,就连捧在他脑后的指尖,也有如鼓励般轻轻揪住他的发。 除了越来越激烈的唇舌交缠,热度也在两人彼此紧贴的肌肤表面蔓延,热气蒸腾得令人近乎缺氧。 不对,这是在做什么? 高锡泉在意识化为一片空白前紧急回过神来,挣扎着退开身体,远离梁宥君身边,难以置信地抱住自己的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怎么会一错再错? 那天早晨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失控吻了对方,如今竟然又重蹈覆辙。 「天哪……我到底是……」 「感觉如何?」相较于他的慌乱,梁宥君只是擦拭着自己湿润的唇,泛起若无其事的微笑。「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吗?」 「难道对你来说,和我接吻只是一种实验?!」 感觉怒火直往脑门上冲,比起他游刃有余到可恨的态度,高锡泉对于自己竟为此慌乱,感到既羞耻又愤怒。 「我们都是男生,本来就不可能会有会长和副会长以外的发展,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没有不可能。」将细框眼镜放回鼻梁上,梁宥君表情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我以为你还满享受和我接吻的感觉。」 「那又怎么样?这并不代表什么啊!之前你怎么使唤我、捉弄我都无所谓,但这一次你真的玩得太过火了。」 热烫的情绪持续翻腾,高锡泉握紧拳头的指尖,刺得掌心发疼。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为你做任何我做得到的事情,只因为我是你的副会长,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答应你所有过份的要求,请不要把我当成那些过度迷恋你的人!」 「我倒是从未把你当成迷恋我的人。不过,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回答我,那天早上为什么吻我吗?」 「什么?」 「我知道喔!开学的第一天,你在学生会长室的沙发上吻了我。」 热气顿时笼罩头顶,高锡泉怔在原地。果然,他早就知道了…… 「那种程度的亲吻,应该还不够吧?所以昨晚我才会给你机会……」 不知何时,梁宥君从他的衬衫口袋掏出钥匙,在指尖摇晃着。「给你机会用真正的亲吻唤醒我,可惜你还是拖拖拉拉不肯行动。」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既然你都发现了,为什么还故意引诱我?」 「引诱你?」梁宥君像听到什么不好笑的笑话,冷冷挑起单眉。「两次的决定权都在你,我没有胁迫你一定要吻我。要是你和那些迷恋我的人不一样,为什么还会如此轻易受到我的……引诱?」 「我、我不是……」 「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吗?」 听到这个推论的同时,高锡泉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他最不愿面对的可能性,血淋淋的从梁宥君口中吐出。 「泉宝贝,我说对了吗?」色泽和线条都美得不可思议的薄唇,带着宣告胜利的得意,再次逼近眼前。 高锡泉触电似地大大抖了一下,随即推开他,过于粗鲁的动作令梁宥君皱起眉头。 「喂!很痛耶!」 「别只顾着问我,那你呢?」抬起发红的双眼,高锡泉的语气充满不甘心。「你又为什么乖乖让我吻了两次?难不成是你喜欢我?」 「这种逃避的方式太奸诈了吧!问题是我先提出来的……」 「还是说,不管谁吻了你,你也不在乎?」 过于直接的尖锐发言,让梁宥君像是被戳到痛处似的,罕见的变了脸色。 「是你自己说的,被吻一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高锡泉没有察觉,自己一绷断那道压抑的界线,就再也管不住将一切宣泄而出的冲动。 「反正你只是懒得抵抗,无论对象是谁,不管你喜不喜欢对方,谁都能够吻你,甚至用来当作戏弄我的手段,你不觉得自己很廉价吗?既然连你自己都不在乎,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认真回答你的问题?」 瞧见一向冷静自持的脸庞流露出受伤神情,他才发现,自己说了多么伤人的话。 胸口那股滞闷感不但没有因此排除,反而郁积更多阴霾。 令人难耐的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 「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啊!」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室内响起梁宥君自嘲的低语。「跟在我这种人身边,真是委屈你这位副会长了。那么,从今天起,除了处理学生会的事情以外,你不用再帮我做任何事情。」 「不……我不是……」自己想表达的不是这种事情,也不想放弃照顾他的工作,为什么就是无法顺利说出口呢? 「在我找到下一个接任的人选前,你暂时先担待点吧!」 「你的意思是,你要再找人担任副会长?」 梁宥君不置可否地笑笑,补上一句「应该也不会太久」,彷佛暗示他「能取代你的人多得是」,这出乎意料的转折,急得高锡泉满头大汗。 「我没有说要卸任啊!我只是觉得……」 「感谢你之前的照顾。」冷冷打断他的解释,梁宥君只是扬手指向门口,神情淡漠地说了声,「你可以走了。」 第三章 什么叫做「自作自受」,高锡泉这下可真正领悟到了。朝学生会会议室前进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梁宥君。 就连例行开会,也因为参加田径队的集训而缺席。 打从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他遵照学生会长的要求,不再独自到学生会长室,改以手机当闹钟提醒他起床。就算梁宥君传简讯告诉他不用再帮忙准备三餐,他还是坚持照买,只是派了同班的其它干部送去。 同时,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使唤他的梁宥君,真的不再主动和他联系。 每次下课或休息时间,他都会死盯着手机屏幕和教室门口看,以免漏掉对方传来的讯息,却依然没有一丝的消息,害他浑身都不对劲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廉价吗?既然连你自己都不在乎,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认真回答你的问题? 每当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强烈的懊悔就占据心头。他知道自己话说得太过份,尤其是对方受伤的表情,始终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是去跟他道歉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高锡泉加快了脚步,因为好不容易,今天为了校庆的事召开临时会议,他终于找到难得的机会和梁宥君见面。 他也不明白这种焦虑的心情,到底是想见到对方,还是不想见到。毕竟,开口要他离开学生会的人,正是梁宥君。 说不定他早已安排好取代自己的人选,找到另一个可以陪在他身边,每天将他从沙发上唤醒,替他梳理一头乱翘的发丝,为他系上最能衬托出纤细颈项的蓝色领带…… 眼看会议室的门牌就在前方,已有不少干部在门口交谈,看到他这位副会长出现,也纷纷向他打招呼。 「哟!我们小泉副会长来了,总觉得好久不见了呢!」 高锡泉苦笑着应声「是啊」,顺口说出自己忙于田径队的事情。 「就来就好,你不在的时候,会还真是难开啊!会长一直刁难我们。」 「刁难你们?」 「是啊!」眼看好几个干部点头如捣蒜,他知道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会长最近心情超差的呢!自从你担任副会长以来,他每次开会都显得意气风发,好久没看到他这么烦躁的样子了,加上校庆的事情大家都很忙,难免啦!」 明明听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高锡泉却松了口气。原来自己对梁宥君而言,多少还是有些作用的。 觉得抱持这种想法的自己很可耻,他向其它干部说声「我先进去了」,走进会议室。 跟往常一样,开会前的会议室仍一片喧闹,没有多久,他在会议桌的底端发现那熟悉的身影,精神立刻为之一振。 然而,他还来不及分辨自己现在的情绪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只见梁宥君身边多了一个人,那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竟被另一个同年级的校刊委员占据,而对方的手正替梁宥君拉直领口,为他打领带。 「搞什么……」一股闷气梗在胸前,脚步不自觉地被牵引着,高锡泉快步走向两人。 率先察觉他靠近而出声打招呼的,正是忙于替梁宥君打领带的校刊委员。 「副会长,你来啦?」 高锡泉冷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反倒是以往只要他一踏进会议室,马上第一个向他挥手的梁宥君,如今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只是低垂着头,观察自己一团糟的领带,吭都不吭一声。 很明显的,他还在生他的气。 「你们在做什么?」 「打领带啊!」 就连校刊委员理所当然的口气都令他莫名火大。 「不晓得为什么,今天会长的领带看起来很糟呢!问题是我只会打自己的领带,不太会帮别人弄。」 「我来就好。」高锡泉巧妙地运用自己比一般人高大的身躯,挤开那位手忙脚乱的校刊委员。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领带前,梁宥君却后退一步,刻意闪开他的手,试图把脖子上纠结的领带扯下来。 「不用了,我不打领带总行了吧!」 「这怎么行?你是学生会长,服装仪容要以身作则。」 「真对不起啊!我就是这么令人头痛的差劲会长。」 「再怎么差劲,好歹要打领带吧!」 两人你来我往、充满讽刺意味的话语,让一旁的校刊委员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说声「很抱歉我帮不上忙」后,赶紧溜之大吉。 被留下的两人,周遭彷佛形成肉眼看不见的屏障,散发强烈的排外感,不容其它人靠近。 「会长,请让我帮你处理。」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需要做超出副会长职务的事情。」 「协助会长,服装仪容整齐,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啊!还有,现在你知道,这种工作不是谁都做得来了吧!」 高锡泉瞄了眼缠得像毛线球的领带一眼,刻意叹了口气。「以后不要随便找人帮你打领带,你看,搞得乱七八糟的……」 「反正谁来打都一样。」那天才用力吻过的薄唇,吐出异常冷漠的话语。「就像你说的,我只是懒而已,无论对象是谁无所谓。」 下一刻,梁宥君拿起会议桌上的剪刀,在高锡泉诧异的目光下,「喀嚓」一声,毫不迟疑地剪断领带,断裂的残骸就此飘落桌上。 就连其它干部也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惊讶,面面相觑。 将蓝色破布潇洒地扔进垃圾桶,梁宥君反倒一派神清气爽的模样,无视于他人震惊的眼神,以他一贯的从容嗓音,提醒干部们开会时间到了。 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过程中,两人连四目相交的机会都没有。 至此高锡泉深深地体认到,这位学生会长不会再看他一眼,也不会再对他说一句话。 XXXXXX 而高锡泉的预感也确实成真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这位尚未卸任的副会长,简直成了会长眼中的隐形人。 即使梁宥君在公开场合不会疏远他,也还没找到真正的接任者,但除非必要?不和他说话,也只交代他学生会的任务,刻意漠视和切割他的角色。 就连领带也不曾系上。钮扣都没扣好的领口,持续大剌剌地敞开着。 专属于自己的位置,就此被搁置了。 高锡泉不段告诫自己,学生会有很多事务等自己处理,却有种时间一下空下来的错觉。 以往总为了配合会长的要求而忙到昏天暗地,那段时光如同惊醒的白日梦般,瞬间消逝无踪。 以前他一起床,就赶着参加田径队的晨练,再到学生会长室叫醒那个人。但现在,就算晨练结束,明明该回教室等待上课时间,他竟茫然不知所措。 突然间,他迷失了。 胸口像空了一大块,彷佛失去一个最重要的目标,怅然若失。 「小泉!你在搞什么鬼啊?」 听到教练的怒吼,高锡泉才惊觉自己站在跑道中央发呆,赶紧迈开脚步,跑完被夕阳晕染成橘黄色的最后一段路。 只见一起练习的队友们早就在终点等待他,个个摇头叹息。「你是怎么啦?最近老是失魂落魄的。」 遭到众人逼问的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么了,练跑的情况每下愈况,他从几天前破了个人最佳纪录,到现在完全失去水平。 短短数天内的极大反差,气得教练训诫他好几次。 「可恶!」用力捶了置物柜一拳,巨大声响吓得还没回家的队友们纷纷缩起肩膀。 向大家说了声「抱歉」,他跌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懊恼地盯着自己满是脏污的球鞋看。 他知道自己粗鲁的举动十分不智,可如果不这么做,他满腔的苦闷和焦虑,根本无处发泄。 就算拿置物柜出气,除了吓跑队友,换来右手隐隐作痛之外,纠缠在心中的郁闷仍然挥之不去。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完全无法专心?为什么他无时无刻想的,都是那个人拒绝他靠近的冷漠态度? 好不容易摆脱暴君的使唤和奴役,也不会再被戏弄,应该不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结果,为什么反而有种被抛下的感觉?为什么想到有另一个人将取代自己的位置时,心情就会愤怒得近乎失控? 难不成……你喜欢上我了吗?那舒服悦耳的嗓音,曾如此质问着他。 当时他无法回答,因为他太害怕了……害怕对方说的是事实。 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的产生,照道理来讲,他们都是同性啊!而且他不应该喜欢上那个既任性又懒散的人,尽管在他眼中,就连那慵懒的姿态也很诱人。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吻了两次?可是……我怎么可能对那个人……」 焦躁地用毛巾胡乱抹去脸上的汗水,高锡泉大大叹了口气。 对了,他手上是什么时候多了这条毛巾的? 「小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突如其来的呼唤,尽管语调柔软,却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高锡泉转头望向坐在身边的方宜蓉,咽下「妳什么时候进来的」这种失礼的疑问。 仔细回想起来,她似乎是在他陷入烦恼时走进休息室,看来已经待了很久,甚至跟他说了不少话。 自己八成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随口敷衍人家两句。 「对不起,刚才那句我没听到……」实际上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真是的,叫我再说一遍很丢脸耶!」彷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方宜蓉深吸了口气,再次开了口。 「我是说,我喜欢你啦!」 「啊?」惊觉自己发出没礼貌的叫声,高锡泉像噎到般闭上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方宜蓉,直到她涨红脸娇嗔「你干嘛死盯着我看」,才低下头。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告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吓到你了吗?」 面对她小心翼翼的询问,他摇摇头。「只是有点突然……」 「什么嘛!你真的很迟钝耶!连学长他们都在嘲笑我了,你却什么都没感觉,亏我还特别照顾你。」 「咦?」又是一件他完全没有发现的事情,听到方宜蓉嘟嚷着「不然你怎么可能随时都有矿泉水和毛巾可以用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享有特权。 他本来以为是这位经理特别体贴,把每个人都照顾得无微不至。 「那你的回答呢?我知道你现在还没跟任何人交往吧!」 「这……我……」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那个侧躺在沙发上、隔着细框眼镜向他微笑的俊美脸庞。 高锡泉大力甩头,好驱逐那阴魂不散的身影。 他确实没有交往对象,但也从未以超过队员和经理的眼光看待这个学妹,自然无法给予好的响应。 「看你想这么久,应该是在找借口拒绝我吧?」 正确答案被轻易揭穿,他苦笑着没有答腔。 方宜蓉虽然难掩失望,仍维持一贯的开朗强颜欢笑。「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你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我只是傻傻抱着一丝希望,暗自祈祷是我搞错了。」 「心仪的对象?」再次将梁宥君的脸赶出脑海,高锡泉连声否认。 「少骗人了,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没有,其实你喜欢的人是会长吧!」 「什、什么?!」 「我都看到了。」方宜蓉斩钉截铁的语气,使他紧张到头皮发麻。「我看到那天在男生宿舍门口,会长要求你吻他。」 「欸?」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会被第三者瞧去,高锡泉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要我去宿舍叫他起床,才说了那种玩笑话。」 「你不是说,你没有进他房间吗?」 「我是那天才被他逼着去的啊!」 「可是你真是和他接过吻,对不对?」 高锡泉一时怔住了。以前他就常被梁宥君取笑不懂得掩饰心情,现在他知道不会说善意谎言的劣势在哪。 「女生的直觉很准的,你刚才也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吻了两次」。而且……如同你的眼中只有他,我也一直看着你,当然会察觉你的心情起伏,都牵系在什么人身上。」 「不,我们、我们只是闹着玩的……」他越说越小声,也越想越郁闷。「对他来说,不管接吻的对象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那你呢?你也无所谓吗?」方宜蓉巴掌大的脸蛋朝他逼近。「既然如此,你也和我接吻看看啊!」 「咦?!」没想到她会使出这无厘头的一招,高锡泉急忙闪避她的靠近,却被身后的置物柜挡住退路。 如此近距离观察女孩子的脸,他才发现和那人轮廓立体的俊俏面容截然不同。 女孩的皮肤白里透红,五官小巧,他却对这充满甜美气息的脸蛋,丝毫没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于是,问题又回到相同的地方,即使那个人不在乎对象,那自己呢?不正是因为对象是那个人,才会如此意乱情迷吗? 难道,自己的确是…… 「呜哇!」骤然响起的惊呼声,打破这短暂的奇妙气氛。 高锡泉回过神来,和方宜蓉同时看向休息室门口,只见一位队友正抱着书包,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打转。 「抱、抱歉……我只是想回来拿个东西……打扰到你们了真不好意思……请、请继续!」 抛下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话,他一溜烟转身狂奔而去,留下相对无言的两人。 「搞什么鬼啊?」 「看来我们被误会了。」相对于高锡泉的满头雾水,方宜蓉倒是大方地耸耸肩。「也好,当作是我勇敢失恋的小小奖励吧!」 「啊?什么意思?」 「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不过我可是很高兴的哟!虽然没有骗到小泉的吻很可惜。」 「骗我?等一下,难道连妳也在戏弄我吗?」 「这才不是戏弄呢!我是真心想得到你的吻,才会不择手段的。不过,接吻还是要两情相悦的人才有意义呀!」 挤出勉强的微笑,方宜蓉倏地站起身来,伸手敲了他一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臭男生到底懂不懂啊?」 两情相悦的人才有意义……高锡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瞬间恍然大悟。 她说得没错,明明是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啊…… 而自己也早就隐约察觉到,他对梁宥君抱持着和其它人截然不同的情感,只是始终被自己刻意忽视。 正因为太在乎那个人,反而更担忧对方只会以玩笑响应他,不会正视他的心意,才会一再逃避,一再为此烦心。 然而,就算他至今才领悟这可悲的事实,也于事无补。 因为不好玩了。曾经,梁宥君以这样的理由拒绝向他告白的人。 这种命运,同样擅自喜欢上那个人的自己,应该也躲不过。 就算对方不拘泥于性别的问题,也不代表自己脱离了自愿付出者的身份,对梁宥君来说,他只是一个好用的副会长,甘心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学弟。 那个人对自己的依赖和亲昵,不过是另一种游戏的形式,欣赏他为他做牛做马、在他挑逗下失控的慌乱模样,作为消遣的乐子。 要是发现他试图获得回馈,或是认为他的表现无趣时,可能也会替他贴上「不好玩」的标签,弃如敝屣。 他不可能从那个「对象是谁都无所谓」的人身上,得到想要的响应。即使他表达了心意,最后也只会换来同样悲惨的答复。 最后,他会连留在那个人身边的资格都失去了。 因此,他的心情永远也不该被揭露出来吧…… XXXXXX 「这就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不晓得今天是第几次被调侃了,高锡泉没好气地瞪了书记一眼,尽管即将抵达会议室,手上一大箱的开会资料却沉重得如同他的心情。 「干得好啊!小泉副会长,听说那个学妹长得相当可爱喔!个性也很开朗,在男生间的评价挺高的,你们很相配呢!」 「我和蓉蓉没有什么。」学会冷淡处理这无聊的传闻,高锡泉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却无法制止传闻被夸大的趋势。 这下他才了解,方宜蓉口中「给你带来困扰」是什么意思。 「骗人!你们不是在黄昏的休息室互诉衷情吗?」一拐进会议室,其它早就等着揶揄他的干部们,马上就围上来加入话题。 「你说的是那个「我眼中只有你」的热情告白吗?我也有听过。」 「不只吧!我听到的版本,是小泉副会长和经理紧紧拥抱在一起,还激吻不断呢!」 真是够了……虽然下定决心置之不理,越传越离谱的八卦还是让高锡泉一下火气上升,濒临爆发边缘。 放下手中的资料箱,就在他开口制止前,低沉而清晰的嗓音,冷冷抛来一句「聊够了没」。 这一瞬间,周遭的人顿时噤若寒蝉,莫不低下头,避免直视神色严厉的学生会长。 「不想开会的人自己出去。」梁宥君瞄了一眼墙上的钟,似乎在提醒他们会议时间就要到了,接着从数据箱里抽出一份会议文件,脸色铁青地转过身去。 直到他的背影远去,所有人才恢复呼吸,大口喘气。 高锡泉则是以苦涩的目光,注视那依然对自己视而不见的人。 「天哪!会长的心情今天又更差了。」 「平常他不是最喜欢听干部们的八卦,然后跟着取笑人家吗?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啊?」 「而且还是他最宠幸的「老妈子」小泉副会长……他竟然一声都不吭。」 听到「宠幸」这个词汇,高锡泉不禁苦笑。他不晓得在别人眼中,自己之于学生会长是那样的存在,但这也即将成为过去式…… 「我想会长最近的压力也很大吧!说不定他会提前卸任。」 「什么?!」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从学生会干部口中说出代表真实性很高,高锡泉的反应明显比任何人都激动,就连抛出震撼弹的书记,都一脸困惑地反问他,「难道会长没有跟你提过吗?」 高锡泉一时语塞了,他一向自诩为最了解、最亲近梁宥君的人,竟然总是最后一个得知关于对方的消息,心中自是无比的无奈。 「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 「之前我有听他同班的学长说,他早就想让出会长的位置,毕竟他该要开始准备考试了,一直忙于学生会的事情,多少会影响他的成绩吧!虽然舍不得,放他走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书记的话,令现场热络的气氛立刻转为一片低迷,在不舍的心情下,没有人说一句话。 但对高锡泉而言,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在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让那个人一走了之。 我先跟你说清楚,不准对我不告而别。 这是自己和梁宥君的约定,尽管没有得到充诺,他依然相信对方不会违背。 「我去问他。」 「喂!小泉,别去啦!」 对其他干部的阻止充耳不闻,高锡泉毅然走向他不想放开的学生会长。 但和这几天的相处模式雷同,即使梁宥君早就察觉他的靠近,仍埋头审阅开会资料,连头也不抬一下,打算彻底忽视他。 「会长。」 终于,在他的呼唤下,梁宥君勉为其难抬起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请跟我到会长室,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快要开会了。」只以短短一句话就想打发他,梁宥君再次低下头。 「如果你愿意坦白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只会耽误你一点时间而已。」 「如果是学生会以外的事情,我不想和你谈话。」 「是和学生会有关的事情。」 「那在这儿谈就好。」 「我不想让其它人听见。」 「我们之间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事就在这里说。」 「请你跟我来!」不管对方一再施予软钉子,高锡泉攫住梁宥君的手臂,硬是把那人从椅子上拉起来。 被扯得手臂发疼的学生会长,狠瞪了他一眼,企图甩开他的手,却再次被紧紧抓住。 「高锡泉,放手。」 这是梁宥君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高锡泉却不予理会,强硬地把人拖往会长室,就连其它干部试图劝阻,也都被他难得强悍的气势顶回去。 在众人错愕又惊恐的目光下,他将放弃挣扎的梁宥君拉进会长室,随即关门、按下门锁,形成两人独处的密闭空间。 好久没有来到这个房间。 他环顾着熟悉的室内,随风轻扬的百叶窗,令人睡意萌生的舒适沙发,还是和他不在的时候一样,正如同眼前这个人,即使没有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你想怎样?」声音还是一样冷漠,梁宥君毫不掩饰不悦的情绪,背对他伫立在窗前,盯着百叶窗的缝隙。 「你打算提前卸任的事情,是真的吗?」 面对直接抛来的问题,梁宥君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不是只有你才有八卦,原来我也有啊!」 「请你回答我!」 「唉……你这个人最奸诈了,老是逼着我先说答案。」梁宥君叹了口气。「你才应该先告诉我,你打算放下副会长的职务和责任,跟那个可爱的经理在一起吗?」 「等等,这和副会长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我不需要只会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跑的辅佐者,甚至为了她和我唱反调。」 「我不会做那种事情,对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哦?这么说来,你不就和我一样,对象是谁都无所谓嘛,怎么样?对于没感觉的她,和我比起来,吻技是不是差了一大截?」 「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传闻中的事情!」在情绪驱使下提高了音量,高锡泉不自觉地朝他踏进一步。「我想你很清楚,我不会对你说谎,而且我没有打算和她交往。」 「为什么?每次你提到她的时候,不是都很开心吗?我看你们上次还聊得挺起劲的。」 高锡泉拚命回想所谓的「上次」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他去参观田径队练习的那一次,记得自己之所以和方宜蓉聊开了,是因为在谈论和这位学生会长相夕相处的事情。 而他也记得很清楚,这个人就是从那天开始变得不对劲。不只提起方宜蓉时言语带刺,还老是喜欢贴近他、逗弄他。 突然间,他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这个看似云淡风轻、对谁都不执着的学生会长,多少是有些在乎他的,而且比他想象中还要在乎。 「会长……难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和蓉蓉亲近吗?你是不是在……」 高锡泉还在犹豫该不该将「嫉妒」这过于露骨的字眼说出口,梁宥君却抢先一步,抱怨「我讨厌你喊她的方式」。 「光听就觉得不愉快,好像很亲密似的。」 「可是太家都这么叫她啊……」 「我不喜欢,你是我的副会长,别随便和他人亲近。」 「你这是什么道理啊?」面对这位任性的学生会长,高锡泉除了满腹无奈之外,也无计可施。「你还不是马上在找取代我的人。」 「找不到啊!」一向平静的语气,增添一丝怨怼。「谁来都一样,只会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独自凝望窗外的身影,因为洁白衬衫晕染上些许阳光,变得有些蒙眬。 即使看不清对方现在的表情,那散发孤寂气息的背影,也令人怦然心动。 高锡泉注视着这样的梁宥君,这些日子以来的愤怒、焦躁和懊悔,全都抛诸脑后。 不行……他果然还是离不开这个人,现在他只想追上他身旁的位置,不再令他感到孤寂。 如果坦白了自己的情感,而得不到响应,他们说不定再也没有相处的机会。尤其他记得很清楚,那位希望梁宥君给予响应的学长,最后只获得这样的答案…… 你这种单恋游戏再玩下去,你不嫌烦我都嫌无聊。 他?对不想听到对方向他说出相同的结论。光想象那美妙的嗓音宣告表白后的他已经「不好玩了」,他就觉得心脏快要破碎。 所以,就算心意无法得到回报也好,只要对方是在乎他的,愿意让他待在身边,他不会奢求更多了。 「我不会和任何人交往的。」在他说出这个承诺时,那纤细的背影似乎轻颤了一下。「如果你不希望我被别人抢走,只要你开口告诉我,我就不会离开。」 「真是的,谁会说那种话啊……」 「你会说的。我很清楚,你找不到其它人取代我。」 以梁宥君说过的话反将他一军,却没有听见任何反驳。 「最近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也没有好好睡觉、吃饭,才会变得脾气暴躁、心情不佳,听说你都在拿干部们出气。」 「我没有拿他们出气。」这么说的梁宥君,代表其它说法是正确的。 这时高锡泉更加确定,这个人少了自己,并非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许多早就习以为常的事物,只有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才被赋予真正的意义。他所做的一切,如果是为了这个人,就会变得意义非凡。 「对我来说,只要你还是会长的一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务,就只有担任你的副会长,现在的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我只是一个差劲的会长,不值得你这么委屈。」一直不肯面对他的人,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只见梁宥君轻轻抬起线条优美的下颚,浅笑的嘴角似乎在试探他的决心。 「你有什么理由,非对我付出这么多不可?」 「因为……」总不能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意吧!高锡泉压抑着胸口的苦涩,走到他面前,拨弄他凌乱的衣领。 「你不只早上起不了床,领带打不好,也不晓得饮料贩卖机和福利社的位置,更别提你老是搞不清楚方向,上次还身无分文坐到荒凉的公交车总站……」 仔细想想,还真是令人操心。 「电器乱用一通,就连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有问题。我不敢想象没有我的话,你要怎么办?所以,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和另一个人交往……」 「呵呵……」梁宥君突然笑出声,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埋怨。 高锡泉这才发现,自己又说过头了。 只不过,梁宥君的脸色并没有一丝不悦,在眼前绽放的笑靥,又恢复之前的迷人丰采,让他不自觉地看呆了。 「我的确是……没有你不行呢!」 止住笑声,梁宥君抬起的双眼,即使遮掩在细框眼镜下,依旧闪闪发亮,下一刻,他从制服衬衫的口袋,抽出一条崭新的蓝色领带。 「好吧!那我就允许你……」将领带放进高锡泉的掌心,他以双手包裹住他的指头,带着他收拢五指,握住那宛如羁绊般牢固的战士象征。 「只要我还是会长的一天,你就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第四章 一切又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了。 将脚踏车停在宿舍门口的车位,高锡泉已能利落地打开大门,朝熟悉的目的地走去,脚步轻盈得连自己在哼歌都没发觉。 他悄声踏进梁宥君的房间,来到仍弥漫浓厚睡意的床前。 今天要用什么方法唤醒睡美人呢? 抱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他拉了张椅子坐下,低头俯视着迷人的睡颜。 「终于记得拿下眼镜再睡了。」像见证懒散的猫儿扑抓逗猫棒,高锡泉心中满是欣慰,小心拨开细软的浏海,好认真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心情是复杂的。 虽然他们重新回到以往那种依赖、被依赖者的依存关系,但自己是以充满情感的眼光看待这个人。 而对方却不是用相同的眼光看待他这个仆人。同时,也不再追问他偷吻他的原因,两人都有默契地避而不谈。 「你一定很累吧?」随着校庆的时间逼近,梁宥君不再提早到校,改为延长放学后和干部们待在学校的时间。 恬睡的脸庞虽然安详,却难掩憔悴。 「好像又变瘦了……」彷佛要描绘出脸部线条,他以指尖摩挲着洁净无瑕的面颊,感受比想象中柔软的触感。 最后,目光又不经意地停留在薄唇上。 「早安。」就在他看到失神时,那双唇轻轻开阖着。 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唤醒睡美人,高锡泉也面带微笑地回应他。「早安,会长,睡得好吗?」 「只要想到你会来叫我起床,就能睡得很安心。」打了个哈欠,梁宥君瞇起双眼,以面颊磨蹭着他的手,像只向主人撒娇的猫儿。 「既然我已经来了,你现在可以起床了吧!」 「哪,泉宝贝……」就连以往冷淡的语调,也充满诱人的磁性。「看在我期待这么久的份上,给我一个早安吻吧!」 明明是早就习以为常的玩笑话,一旦换个语气诉说,对内心造成的效应便是一种强烈激荡,如果没有聚精会神地咬紧牙关,可能会撑不下去。 「真拿你没办法。」说着逞强的话,高锡泉俯下身,迅速在他嘴角啵了一下。 连蜻蜓点水都称不上的轻吻,果然引起梁宥君的抗议。「不是这种,那会害我没办法很快清醒喔!」 「没见过像你这么糟糕的会长,一大早就对干部性骚扰。」 「少啰唆了,老妈子。」笑着抱怨他的梁宥君,一把勾过他的脖子,在他的下唇咬了一下。 「呜!会痛耶!」 「谁叫你不肯专心。」话尾刚落,梁宥君已捧住他的脸,主动仰头送上自己的唇,湿热舌尖先是安抚他被咬疼的地方,接着描绘他的齿列,等待入侵的机会。 「喂,会长……」才稍微启口,灵巧的舌已钻进他的口腔,恳求回应似地逗弄他。 尽管表现如此大胆,但那微微低垂的眼睫,带着些许腼腆,相当惹人怜爱。 该死!天底下哪有这种泯灭人性的酷刑啊? 高锡泉无奈于自己的防备太过薄弱,意志崩解到不堪一击的地步,一把拥住梁宥君的肩膀,用力吸吮这一再挑逗他的芳唇,将叹息没入深刻交缠的唇舌当中。 「呜……嗯……」 洒进晨光的室内,回荡深吻时的湿濡声响,和两人分不清彼此的低吟。 如此清新的早晨,却逐渐染上旖旎的气息,甚至到了近乎情色的境界。 直到高锡泉发现自己的手已探进对方的睡衣,试图摸索那劲瘦背脊时,才恍如触电般后退开来。 「这……这下你清醒了没?」他拚命转动舌头,才挤出这一句。 幸好今天穿的是下襬稍长的西装外套,而不是合身的毛线衣,不然加上晨练后的亢奋感使然,他起反应的事情就要被揭穿了。 他死也不想让这位高洁的学生会长,发现他所抱持的污秽欲望。 「啊啊……清醒了、清醒了。」即使双唇被吻到泛红湿润,依然面不改色的梁宥君,似乎没有察觉自己现在的姿态有多撩人,只是慵懒地撑起上半身,解开睡衣钮扣。 「一大早就这么激情,简直像婚夫妇。」 「是你自己要我这样叫醒你的!我不过是遵照你的指示,给你Morning Call而已。」 「我没说不好啊!而且你的吻技越来越进步了。」 「啧!你拿我和谁比较?」 「总之没人比得过你。」发现解钮扣的过程不太顺利,梁宥君从床头柜拾起眼镜戴上,嘴边的微笑既优雅又狡滑。「无论从哪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那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呢?高锡泉将几欲冲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现在,他对于和梁宥君相遇的那个早晨仍记忆犹新,并以此作为警惕。 他得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像那位三年级的学长使用暴力,逼迫喜欢的人屈服于自己单方面的心意。 另一方面,他也告诫自己不能落入相同的下场,因为他会对梁宥君言听计从,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是他心甘情愿的付出,并不代表对方也应该给予同等的响应。 或者说,在梁宥君眼中,自己不过是生活不可或缺的辅佐者而已,并不是恋爱的对象。 只是,尽管早已决定不再过问自己之于对方的意义,还是忍不住介意。 不行,他?对不能松懈自己,不然的话…… 「会长,该替你打领带了。」这是他最后一个压抑欲求的手段。 看梁宥君已穿上制服衬衫,高锡泉取过领带,细心环绕那纤长的颈项。 想起不久前,对方还狠下心把用了两年的领带剪断,当时的自己,彷佛连心也跟着受伤。 所幸,他们已恢复之前的情谊,但如此暧昧不明的情况还能持续多久呢? 越来越担忧快要守不住那最后一道防线,他不晓得自己何时会爆发,强迫对方接受他满溢到足以淹没彼此的心意。 趁高锡泉一个不留神,梁宥君突然低头偎进他颈间,像只贪吃的猫儿闻来闻去,痒得他东躲西闪。「你在闻什么啊?」 「我一直闻到一股香味,后来才发现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我在队里淋浴过。」这是他奋力维持镇静后,唯一能吐出的几个字,还得花好一阵子调节呼吸。「要是参加完晨练,没有冲澡就去教室上课,简直是荼毒同学。」 「原来如此啊……嗯,不只是沐浴乳的香味,还再加上一点点阳光的味道,好好闻喔!」 高挺鼻尖在颈侧磨蹭着,宛如轻吻般的触感,令他浑身发颤,只好攫住梁宥君的肩膀,将他和自己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闻够了没?下次我带你去买相同品牌的沐浴乳好了,我们常去的那个大卖场就有。」 「我就说你不解风情。」梁宥君耸耸肩,离开被窝站起身来。「什么品牌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属于你的气味。」 「我的……气味?」 「好了,我要换衣服了。」不等他问清楚,梁宥君背过身去,双手放在睡裤的松紧带上。 高锡泉这才明白,换上制服衬衫的他,其实正准备换下睡裤,薄薄衣料下隐约浮现双丘的形状,彷佛随手一拉就会一览无遗。 更糟糕的是,他很清楚对方睡觉不喜欢穿底裤的随性恶习。 心中暗叫不好,他猛地站起身,迅速逃往门口。「我去外面等你!」 「你要留下来观赏也行啊!」耸耸肩,梁宥君向他回眸一笑。「只要你今天替我买晚餐到学生会长室来,就可以待在这里看个过瘾。」 「就算没有看你换衣服,我也会帮你买好不好!」抛下最后一点虚张声势的宣言,高锡泉赶紧掩上门,将睡裤已褪至腰下的诱人景象关在门里,匆匆逃离现场。 他趴在脚踏车的龙头上喘气,借着沁凉的金属触感冷却额头上的热烫。 「妈呀……你到底有没有神经啊……」他不禁怀疑,梁宥君的另一项特技就是把正常人逼成野兽。 然而,一旦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景一幕,又开始在脑海中播放。 重要的是,那是属于你的气味。 胸口为此泛起的骚动,有点过疼。 他不由得揣测,梁宥君是否也和自己拥有相同的想法。 自己之所以愿意为这位学生会长做那么多事,不只是他身为副会长,更因为他付出的对象是心仪的人。 而梁宥君会偎进他怀里,说出眷恋某种气味的话,也正是因为对象是他…… 「不对,说不定这也是他捉弄我的方法……谁叫我最近太无趣了。」 尽管他认定这又是梁宥君排解郁闷的新招之一,但自己心脏为之狂跳的感觉,却真实到不容掩藏,甚至…… 带着些许温暖的甜味。 XXXXXX 夜晚比以往更快降临。 平常总眼巴巴等待放学,如今却觉得时间不够用。 除了一般学生应尽的义务,高锡泉的课余时间都在准备校庆活动,就连田径队的课后练习也暂停一周。 这不是学生会长的命令,是他自己考虑后的抉择。然而,选择这么做的人不止他而已,大部份的学生会干部,也都牺牲了社团或其它课后活动,全体进入备战状态。 高锡泉心想,这也算是那位懒散的学生会长不可思议的魔力之一吧! 当然,那位学生会长今天同样以可怜兮兮的口气,打电话要他买晚餐到会长室。 抱着迟来的两人份晚餐,高锡泉忍住那种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朝目标狂奔而去。 为了不浪费工作时间,他也没有吃晚餐,直到等到对方通知为止。即使梁宥君说了好几次要他先用餐,他却不想放弃和他共度的短暂时光。 冲进会长室的时候,墙上的钟显示将近晚上九点。仰躺在沙发椅背上的梁宥君一看到他出现,立刻从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你来啦?动作满快的。」 「反正你最近也没什么食欲,我买了比较方便吃的东西。」 高锡泉将切好的盒装三明治放在他面前,果然,挑嘴的学生会长随即露出厌恶的表情。 「将就点吧!这么晚了,吃大餐对肠胃不好。」 在他苦口婆心的劝告之下,梁宥君才勉为其难地吃进嘴里,但眉心始终不悦地皱着,脸色比早晨看到时更加苍白。 这个人一向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疲态,看来经过连日的奋战,他是真的筋疲力尽了。 跟往常一样,高锡泉在不影响他进食的情况下,替梁宥君松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钮扣,再稍微拨弄他的发丝,希望他至少能在用餐时放松一点。 当发现梁宥君又把手伸向一旁的园游会场地配置图,他赶紧抽走那份文件,向他摇摇头。「你今天就先休息吧!如果你是担心一年级那两班为了户外场地起争执的事情,我很快就能摆平。」 「那倒不是,我知道你会处理妥当的。」梁宥君摘下眼镜,揉揉疲惫的双眼。「今天下午负责烟火的厂商说施放地点要变更,我得做些调整。」 「怎么现在才通知我们?」 「一开始我也不想答应,但对方保证一定会比原本预定的内容精采,我看过他们的设计流程,确实没错。」 「无论如何,那种事情明天再伤脑筋。」 眼看高锡泉坚持不肯把配置图还给他,梁宥君苦笑着耸耸肩。 「你说得没错,那就明天再伤脑筋吧!我预定的工作还没有排得很紧。不过,我本来想在能力许可的情况下,今天多工作一些,好减轻之后的负担。」 「问题是你今天就已经累坏了。」将牛奶塞进他手里,高锡泉转为柔声劝说。「反正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累,有些事情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 「你自己也很清楚吧,你也是分身乏术了。」梁宥君把更讨厌的牛奶搁在一旁,反而以指尖卷住高锡泉短短的头发玩,似乎在测试他是不是会像神话中那只法力高强的猴子,变出好几个分身来。 「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非要把你善用到底不可。可惜我的泉宝贝,天底下就只有这么?无仅有的一个人,无法替我分担更多工作了。」 知道自己在梁宥君心中拥有?对的存在感,高锡泉感觉胸口一热,沉默了。 「你做得很好,证明我当初的眼光没有错。等我从这所学校毕业之后,应该再也遇不到像你这么好用的副会长了。」 「什么好用啊!那是因为你对副会长的定义,还得包括仆人和司机。」 「不只……我的副会长对我来说具有更多意义。」 又来了。高锡泉别开头,避免直视梁宥君仰头凝望他的明亮双眸。这种在心底鼓动、狂喜的冲动,会逼迫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为了掩饰心慌,他以自嘲的口气转移话题。「听说会长的志愿,都是前几名的学校。」 而梁宥君随口回应的知名学府,确实是他从来没有妄想过的地方,是他花一辈子努力念书也不可能考上的优秀大学。 「你和那些人的头脑构造跟我不同,所以,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称职的人。而且以你的成绩,想去哪所学校,应该都没问题吧!」 「那倒是呢!只要我想去的话。」丝毫不意外的,梁宥君轻松的语气,隐含无比的自信和自傲。「不过那间学校也很重视招收的学生在高中时参与社团或其它课外活动的表现,如果你参加田径比赛的成绩不错,加上学生会的经历……」 「我是不可能的啦!那所学校只有像你这种当过学生会长的优秀人才,才有可能得其门而入。」 「话不是这么说。」梁宥君开始分析那所学校甄选入学的资格和条件,以及哪些学生申请哪些科系比较有优势。 虽然一向懒散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令人感觉很新奇,但总觉得距离遥远的高锡泉,只是随意应了几声,没有放在心上。 「说不定,我们会在那间学校担任学生会的干部,像现在这样继续合作。」 直到他提出心目中的理想,高锡泉才不自觉地面露苦涩。 对了,现实就是,无论学生会长是否如传闻般提前卸任,也会抢先他一步毕业,他们会就此分开,他永远也不可能跟上这个人的脚步。 生平第一次,他对于自己晚一年入学的现实感到无力,不然他也不会面临被独自抛下的无奈。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为此懊恼过,直到遇见这个人,这个他无论如何也想迎头赶上,和他并驾齐驱的人。 「怎么了?干嘛突然不说话?」察觉他的脸色不对劲,梁宥君担忧的脸孔凑近他面前。「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我有点累了。」 「是吗?今天你也辛苦了呢!」梁宥君高举双手摸上他的头,像恶作剧的孩子般弄乱他一头短发。 这一瞬间,高锡泉有种这调皮的孩子会就此偎进他怀里,和他面对面拥抱的错觉。 「是啊……我只是觉得很累。」 最后,他还是忍住将纤瘦身躯拥抱入怀的冲动,选择微笑以对。可是天晓得,他的笑容还能苦撑多久。 XXXXXX 虽说以累作为借口的人是自己,但先倒下的人,却不是他。 高锡泉忍受柔细发丝摩挲颈侧时的微痒感,小心转动脖子,凝视枕在肩上睡得香甜的学生会长,提醒自己早该习惯了。 自从梁宥君宣告「我想睡了」,他就表示要送他回宿舍,却被「我撑不到那时候」为由打了回票。 即使他打算起身把沙发让给主人休息,但学生会长今天指定的不是沙发,而是他的肩膀。 他很爽快地出借对方口中「厚实又有弹性」的肩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今天的情形有点不同。 那靠在他肩上的头颅,好几次摇摇欲坠,彷佛随时会往前倒下。 既然睡得这么不舒服,还是让他躺下来睡算了,但看他睡得那么熟,实在不忍心吵醒他。 正当他欣赏着梁宥君可爱的发旋和后脑勺的翘发,却亲眼看着美景缓缓往下滑,眼看就要跌进他的腿间。 「欸、欸……」捂住差点喊出声的嘴,他告诫自己不能吵醒对方。 所幸梁宥君最后着陆的地点是他的大腿,还自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安稳稳地躺着。 呼……好险、好险。他无地松了口气,拍拍惊魂甫定的胸口,早已一身大汗。 但这姿势……怎么说呢?有点过于微妙。 他祈祷现在不会有其它学生会的干部跑进来,刚好目睹这暧昧的一幕。 不过,会觉得暧昧的人,只有自己吧! 在其它人眼中,他们只是革命情感深厚的会长及副会长,或者溺爱坏子孩的老妈子,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流动着恋爱的情感。 「砰!」突然间,窗外传来类似鞭炮的爆炸声,以及众人哇哇叫的兴奋欢呼。 「糟、糟糕……」之前在梁宥君让着「今天好热」的时候,多少能够隔?噪音的百叶窗已被完全拉起。 他手忙脚乱地先关上玻璃窗,幸好梁宥君只是翻了个身,将脸贴近他的腰躲避喧闹,很快又抱住他的大腿,蜷曲着身子睡得香甜。 反观自己紧张得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仅以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是晚上十点。 「对了,现在是试放校庆烟火的预演时间。」 转头望向窗外灿烂华丽的烟火,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常来清洗这块玻璃的好处。 按照校庆流程,白天是园游会和各项表演的时间。而到了晚上,就是全校学生最期待的舞会。 最后,作为校庆活动落幕的高潮结尾,正是这场烟火秀。 「也难怪你会这么认真处理烟火秀的事情。」  要为一切画下完美的句点。他不是不明白梁宥君的心思,却难免揣测这是他离开的前兆。 之前的争执过后,他曾追问梁宥君是不是真的会提前卸任,对方也只告诉他「时间到了才会走」。 如今,这场校庆活动结束得越璀璨,他越担心这正是「时间到了」的象征。 「我也太贪心了吧!」 清楚自己永远不可能追上梁宥君毕业的时间,因此他更奢求能够多一点和对方相处的时间,总是为了这些事情陷入烦恼,连他都觉得自己很烦。 然而,下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打断他纠结的思绪。 感觉大腿好像有点麻痹了。 高锡泉想要稍微调整姿势,又怕影响梁宥君的睡眠,只能正襟危坐,动也不敢动一下。 「这比跑了一整天还折磨人……」 看来他今天回去以后,一定会浑身酸痛。不过,当他凝视着倚靠在自己腿上酣睡的人,一切又甘之如饴。 他伸出手,万般爱怜地拨弄着梁宥君的前发,宽大的指节摩挲着他的面颊。 而被他温柔抚摸的人,微微挣扎了一下,当他担心就此吵醒对方的时候,只见梁宥君转了个身,改为仰躺在他腿上,又沉沉睡去。 烟火灿烂的光彩,映照在白?的脸庞上,这个人不管染上什么样的色彩,依然俊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他回想起早上送梁宥君上学时,以往对方只是轻轻扶住他的腰,没想到竟转为环抱住他,无论是从手臂还是从胸口紧贴而来的体温,全都令他心猿意马,害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因动摇而摔车。 好不容易撑到学校,沿途遇到认识的学生会干部,全都向他们响应开心的笑容,甚至有人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后来他才听说,干部们对于两人那天在会议室的紧绷气氛,还有辟室密谈的事情相当担忧,幸好最后他们和好如初。 「会长和他的老妈子小泉副会长,还是适合甜甜蜜蜜的在一起,不要再吵架啦!」担任班代表的一年级学妹向他这么说,他也只能抱以苦笑。 一切看似恢复到以往的状态,但实际上,有些事情却在转变。 与之前不同的是,每和梁宥君多相处一天,他就越彻底体悟自己陷得有多深。 明明待在心仪的人身边,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捡拾对方偶尔施舍给他的亲密感。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喜欢到快要发狂了。 光是想象对方离开他的那天,心痛到快要窒息。 浓烈爱意在心口鼓动到近乎爆破,脑海中闪过的是亲吻对方的美好回忆,他缓缓低下头,眼前这端整优美的容颜,光凭他的掌心就能轻易包裹住…… 只不过,就在双唇即将触碰到对方的几公分前,他仅存的理智踩下紧急煞车。 「啊啊……真是的,差点又犯了错。」高锡泉懊恼地扶住额头。 他不是早已决定,除非对方要求,他不想再单方面触碰这个人,因为这是既卑鄙又差劲的行为。 「你没吻下去,才是真的错了。」他以为沉睡的人儿,倏地开启双唇,吐出似怨怼又似逗弄的低语。 高锡泉「哇」了一声,吓得想往后退,却被梁宥君一把揪住领带,拽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剎那间又缩短为近乎吻上彼此的危险距离。 「偷吻我,又被我抓到……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 「这是装睡的人不好吧!不对,我才不想偷吻你,只是打算叫醒你而已。」 「我早就说过,你很不擅长说谎。」 眼看迷人薄唇漾起坏心的微笑,高锡泉窘得面颊发烫,尽管平常力气很大,如今竟拉不开梁宥君揪住他领带的手。 「够了吧!你清醒了没?虽然以现在的时间来说,不能说是Morning Call了……」 「对我来说,和你接吻也不只是Morning Call这种意义而已。」 「什么?!」 「还有……」梁宥君拉扯的力道,又将他往前推进一些,还顺势啄了他的唇一口。 「和你接吻,只会越来越沉醉而已,哪有可能清醒啊。」 「会长……」被挤压的嘴说不出完整话语,高锡泉在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之前,又被梁宥君积极狂吻他的激情,给彻底拉着走了。 于是,他全心投入亲吻之中,品尝对方赐予的甜美滋味。 第五章 阳光灿烂得令人晕眩。 站在会议室前的走廊,高锡泉弓起右手遮掩在额前,仰望万里无云的晴空,这正是举办校庆活动的最佳天气。 直到昨天晚上还下着蒙蒙细雨,一到早上就放晴了,操场上只残留些许的潮湿水气,没多久就被热情的阳光蒸发掉了,就算到了下午,天气还是一样晴朗。 算一算,今年参加园游会的人潮突破历年来的纪录了吧! 思及于此,就算今天忙到差点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才偷点时间到会议室稍作休息,依然有种校庆能顺利进行到最后的预感。 除此之外,让他精神百倍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心。 「小泉副会长,你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啊?好恶心喔!」总是毫不留情抨击他的书记,以手肘顶了顶他宽阔的胸口,换来他一记白眼。 「我才没有傻笑。对了,你有见到会长吗?」 「你这老妈子都不知道,我怎么晓得他去哪儿?不过算算时间,应该是在陪校长应付家长会和董事会那些金主吧!」 这么一提,高锡泉想起梁宥君确实抱怨过这类事情,不禁低喃着,「还真是辛苦……」 「总比被拉回他们班,让那些女孩子们当成洋娃娃玩好吧!」或许是想起去年园游会的惨案,书记抖着肩膀笑出来。「听说他们班的女生今年一直找你施压,要你劝会长好歹回去她们那个扮装咖啡厅现身一下,是真的吗?」 高锡泉无奈地点点头,据说许多他校的学生就是为了目睹梁宥君的丰采,才特地购买他们校庆的园游券。 「话说回来,会长去年的装扮还真是经典啊……」 「别提了。」简直是恶梦一场,有好一阵子,他连午休时间都会梦见身穿纳粹军服的梁宥君,命令他跪在面前亲吻他的手背。 这是哪门子乱七八糟的扮装啊! 可惜女孩子们的审美观和男生大相径庭,当时以一身英挺军服出现的梁宥君引起天大的骚动,不只人潮挤爆充当咖啡厅的小教室,还有女生因为过度推挤而爆发冲突,互相拉扯甚至大打出手。 而对于当天忙到想翻桌的学生会而言,等待梁宥君处理的事情堆积如山,会长却被重重包围在人海中。 因此,有鉴于去年的惨痛教训,今年学生会的所有干部联名劝阻会长,以免他又因为参加班上的活动,导致悲剧重演。 偏偏会长的女同学们食髓知味,今年又想来同一招吸引人潮及制造话题,才会拚命缠着「会长最宠爱」的他。 「当时你杀进人群,直接把人扛走的画面也很经典啊!简直像拯救高塔公主的骑士……哎哟!想到我又想笑了……肚子好痛。」 看书记笑得前俯后仰,高锡泉捶了他的肩膀一拳。「哪里好笑?他老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却变成众矢之的。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些女生的视线,锐利得好像要把我当场刺死。」 「不是吧!严格说来,是拥护会长派和拥护副会长派的激烈交锋罢了。」 「拥护……什么派?」 「吼!你真是超迟钝的。」书记笑着拍拍他的脸。「你以为你跟在会长身后就没事了哦?不要小看女孩子,她们身上配置着侦测好男人的雷达,发现目标就会闪闪发亮。」 终于听懂书记是在暗示他也颇受女生欢迎的事倩,但这下他更迷糊了。 以前他听说学生会的成员由于常出锋头,比较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 可进了学生会之后,他却觉得这不过是传闻,因为除了田径队的经理,根本没有人向他表示过爱慕之意。 「你别开我玩笑了,我的绯闻你不是也只听过那一千零一个吗?而且还是场乌龙。」 「说你钝你还真钝,那是因为……」 「泉宝贝,你们在聊些什么呀?」熟悉的臂膀勾上他的脖子,打断他们的谈话。 高锡泉不禁心想,这个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而刚还大大取笑他的书记,如今脸色惨白得有如见鬼。 「看来我的副会长和书记很闲喔!竟然能在会议室前聊起来。」梁宥君漾起弧线的嘴角似笑非笑,看了自手腕上的表,再将视线投向沉默的书记。 「要来演讲的杰出校友快到了吧!」 「是!」只差没行举手礼的书记,连忙答道「我马上去接待」,就脚底抹油溜了。 「泉宝贝,你跟我进来。」梁宥君一声令下,高锡泉立刻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进学生会长室,内心七上八下。 相对于怀着忐忑心情的高锡泉,只见梁宥君和往常一样,一屁股坐上舒适的沙发,还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跟着坐下。 高锡泉回想刚才梁宥君责怪他和书记近乎偷懒的行为,如今竟要他坐下来……是不是要来段训话? 但他尚未来得及揣测上意,就在会长的再次催促下,乖乖坐在他身旁。 「会长,有什么交代我做的?」 「陪我睡。」没想到,梁宥君突然侧身躺上他的大腿,还很舒服似地发出叹息,害他连躲都来不及。 「十五分钟就好,十五分钟到叫醒我。」 「可是……我不用回去工作吗?」 「让会长恢复精神,这也是副会长的职责所在。」语毕,梁宥君已闭起双眼,显然不容他反抗。 窗外传来热闹的喧嚣,和这一室的静谧形成强烈对比,高锡泉有种只有他们两与世隔?的错觉。 这时,他回想起那天在同样的位置,他们以同样的姿势接吻了。 和你接吻,只会越来越沉醉而已,哪有可能清醒啊。 或许……他抱着一丝的希望。或许并不是自己单方面的喜欢上这个人。 「会长……」 「嗯?」慵懒的鼻音,显示梁宥君已徘徊在半梦半醒之间。 「没什么,晚点再说吧!」 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高锡泉像安抚孩子入睡的母亲,尽可能给予自己的宠溺和爱怜,因为忙碌而暂时忘却的爱意,又在此时从心底缓缓流泄而出。 这就是他下的决定。 在今天的烟火秀之后,他要向梁宥君坦承一切。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说出自己的心意,不再躲避、不再伪装。 就算遭到拒绝,他想,只要走过这一遭,自己也该了无遗憾了。 XXXXXX 慌乱的一天终于将近尾声。 叫醒梁宥君之后,他们又像被迫拆散的同林鸟,各自飞往忙碌的森林奋斗。 在高锡泉负责的范畴内没出什么大问题,但各社团和班级的小状况层出不穷,光处理杂七杂八的琐事就够他疲于奔命了。 有时还会在路上遇到完全不认识,却要求和他和照、甚至替他拍独照的人。就算偶尔应班上要求回摊位看看,也有同学领着不认识的女生前来向他打招呼,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什么事情。 他今天穿得很普通啊!不过是每天穿的学校制服,还有陌生人问他今天有没有机会穿田径队的运动服现身。 即使到了夜晚的舞会,情况还是没有多大改变。尽管他为了张罗舞会的事情来回穿梭,也常常遭到拦截。 像现在,他又被同班同学带来的女性朋友缠上,脱不了身。 「小泉,集合时间到了喔!」 幸好,学生会的干部适时前来提醒他,才帮他解围。他顺势说了声「抱歉」,跟着那位干部前往会议室。 眼看还剩一个多小时校庆就要结束了,比起尽情感受晚会的学生们,学生会的干部们经历一整天的漫长混战,这次集合不只是为了让校庆完美落幕所做的最后确认,也是会长向疲惫战友们的精神喊话。 踏进会议室,大部份的干部都已到场,看来他们是最后赶上集合的人。 「人都到齐了吧!」早就端坐在主席位,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环顾沿着会议桌坐下的干部们,在和高锡泉四目相对时,向他投以微笑。 不知为何,今天晚上的梁宥君尽管忙到脸色有些憔悴,但这抹笑容,是他见过最光彩耀眼的笑容。 对他回以微笑,高锡泉匆匆走到他身旁的空位坐下,屁股才刚贴上椅垫,见听见梁宥君以充满感召力的磁性嗓音开口发言。 如同高锡泉所猜测的,这确实是为了即将落幕的校庆做精神喊话。 其实他早就听过这段讲稿内容,之前几次陪梁宥君在会长室午睡时,就听到他躺在自己腿上喃喃自语,专心背诵的模样,简直像面临大考的考生。 轮流夸讲每一个干部的贡献,为今天遇到状况而沮丧的成员打气,虽然细节不同,至少和他听过的大同小异。只是,他从未在演讲稿中听到梁宥君提及对他的评价,或许本人就在旁边还特别演练,感觉也满可笑的。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烟火秀了,想必大家都很期待吧!接下来就看我们活动委员的表现了,我相信今年的校庆也会在所有人的赞叹和欢呼声中,有个完美的结束。」 到此为止,都和讲稿雷同。 「当然,一切还是要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和付出,只凭我一个人或某一个委员,是?对不可能做到的。」 高锡泉歪歪头。后半段的感言,他似乎没听过。 「最后……」一向只会在座位上说话的梁宥君,突然一反常态地站了起来,嘴角点缀着看不出明显情绪的浅笑。 「我还要感谢大家,在我担任会长的期间,全力支持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能够和各位共事是我的荣幸,特别是在今天这最灿烂的时刻,为我在学生会的最后演出画下句点,我感到非常满足。」 「最后?!」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高锡泉难以置信地望向梁宥君。然而,不只是他感到震惊,其它干部也面面相觑,现场陷入一片慌乱。 只有引起混乱的梁宥君,无视于众人困惑的目光,兀自说出他最终的结论。 「从明天开始,我将从学生会长的职务卸任。」 「什么?!」好几个干部诧异地站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令大部份的干部难以接受。 「为什么?太突然了……」 「很抱歉,我有自己的生涯归划,这也是我考虑很久才下的决定。」 梁宥君之后的解释,或是干部们争相挽留的话语,高锡泉没有一句听进去,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正因为如此,我很抱歉,无法继续担任会长这个职务。」而梁宥君似乎花了好半晌说服众人,缓步走到高锡泉身后。 「我卸任以后,将按照学生会的组织章程,把工作移交给副会长,由他代理会长的职务,直到这学期结束。」 感觉梁宥君的双手搭在肩膀,高锡泉僵直着身体无法动弹,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在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情况下,擅自做出决定。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恍惚,原本像无头苍蝇的干部们,勉为其难地表示「如果是小泉副会长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也渐渐接受了梁宥君的决定。 身后传来纷杂的交谈声,有惋惜、有疑问、有不舍,偶尔也有人拍拍他这位代理会长的肩膀,笑着要他好好努力。 可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或许惨遭雷击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吧! 为什么他没有察觉到?为什么一直被蒙在鼓里?他无法思考、无法理解,只有「为什么」三个字,不断萦绕在脑海中。 「小泉副会长……」有人察觉他的不对劲,呼唤声中隐含一丝担忧,高锡泉却不想回应。 「小泉,你还好吗?」 「看来他也不晓得会长要提前卸任的事情吧!打击一定比我们……」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梁宥君打断他人关心的询问,淡淡地吩咐着「你们先回工作岗位吧」。 面对依依不舍的学生会成员们,梁宥君一再劝告他们先回去工作,很快的,会议室里只剩少数几个干部。 「会长,你要和我们一起先回班上看看吗?」一个和梁宥君同班的干部,如此邀请他。 「我……」梁宥君还没开口,高锡泉已狠狠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虽然激烈的动作掩蔽在会议桌后,但就算真的被看到,他也无所谓了。 这一次,梁宥君没有甩开他的手。「你们先去,我还得跟代理会长讨论交接的事情。」 「咦?可是……」 再也忍无可忍,高锡泉粗暴地推开椅子,打算将梁宥君拉进会长室,而被他抓住的人,丝毫没有抵抗,反倒是其它人追了上来。 「喂!小泉,别这样!」 「你最近怎么了啊?不要这么冲动。」 他用力甩上门,把他人的劝阻和梁宥君解释「没事」的声音彻底区隔开来,「啪」地按下门锁,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让任何人阻挠他。 寂静的会长室内,再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无言地面对面。 松开手,高锡泉凝视着依然泰然自若的梁宥君,他好气自己胡乱发飙,更何况,他不是第一次为了这个人丧失理智,他总是能把他逼到?境。 见他许久不出声,梁宥君独自走向最常窝着的沙发,彷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跌坐在柔软的椅垫里,仰望窗外的夜空。 「为什么……」过了不知道多久,高锡泉发现自己悬在心中已久的问题,终于说出口。「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你要离开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我。」 「我刚不就说了吗?我想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不要把我和他们混为一谈!」没想到自己会发出怒吼,不光是梁宥君一脸诧异,就连高锡泉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是你的……你的副会长啊!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 「我说过,那是我个人的生涯归划,和你无关。」很快恢复镇定的梁宥君,神情冷静到可恨的地步,微微一笑。「这是学生会长所做的决定,不需要副会长的同意吧!」 「你在耍我吗?」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控诉,高锡泉迈步逼进沙发上的梁宥君,双手为压抑激动的情绪而握紧。 「是你告诉我,只要你还担任会长的一天,我就能继续留在你身边。所以说,你的意思是不再需要我了吗?」 「你的顺序颠倒了吧!」高挺的鼻尖冷冷哼了一声,梁宥君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讽刺。「你才该扪心自问,如果我不是学生会的会长,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你有什么理由非得跟随我不可?」 他们之前一直避而不谈的问题,再度被提起。 「如果我不再是学生会长,你也没有必要担心我了。当我失去这个职称之后,你还有什么理由要为我尽心尽力?我想,应该不是因为崇拜我吧!」 彷佛刻意要激怒人似的,梁宥君的语气尽是嘲讽。「还是说你被我使唤习惯了,一天没受到我的奴役,就浑身不舒服?」 「不要把我当成仆人看待!」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看待你?」 高锡泉一时语塞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同时他也赫然想起,自己今天本来打算向对方表白的。 只是如今,他认真的心意简直像个大笑话。自己之于这个人的意义,只是一颗棋子,是对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随时可以轻易抛弃的棋子,?不是……恋爱的对象。 无法获得正视与珍惜的情感,要他一辈子不提也罢。 于是,他发现自从认识梁宥君以来,自己越来越常说谎了。 「就算你不再是学生会长,我也只是想以学弟的身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不行吗?」 「学弟?朋友?这也太可笑了。」冷哼了一声,梁宥君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 「不管我说什么,你全都照做,我叫你来接我,你就来,我要你买什么,你都乖乖去买,就连我勾引你吻我,你也傻傻地吻了,我还不知道,原来这是学弟或朋友的定义?」 「勾引?原来你……真的在耍我……」盛怒之下,高锡泉狠狠抓住梁宥君的双手,将他整个人压在椅背上,即使对方喊痛也不肯放开。 「把别人戏弄于股掌之间,有这么好玩吗?」 「我没有打算戏弄你,只是好奇你愿意对我言听计从到什么地步。如果有天我要你和我上床,身为学弟或朋友的你,也会乖乖听话吗?」 「你!」他怎么会忘了呢?这个人就是如此对待真心喜欢他的人啊!不管是那个学长,还是自己…… 起初看你那么卖力讨我欢心,还觉得挺有趣的,想说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过你要是强迫我回应你,就失去这小小的乐趣了。 那些比利刃还割心的伤人话语再次浮现脑际。 没错,他不是早该有自知之明,一切只是这个人的游戏而已吗?为什么还是有种心碎成一片一片的错觉? 「说得也是呢!」梁宥君理所当然的口气,令高锡泉头皮发麻。「如果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学弟或朋友,要是无聊或一时兴起,想借用彼此发泄一下,也不是不行。反正如你所说,我根本来者不拒。」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自觉地加重手上的力道,他紧紧拽住梁宥君的手腕。「难道你和别人做过这种事?」 「这也与你无关吧!无论你是我的副会长,还是学弟、朋友,那都是我个人的隐私。」 「住口!」大掌捂住滔滔不绝的唇,高锡泉粗暴地制止对方继续吐出冷酷的话语。 错愕、愤怒、不知所措……他不晓得自己现在如火烧般的情绪,究竟以何为名。 这一瞬间,他回忆起他们初次见面时,那个三年级学长握住梁宥君的手,发出悲痛的吶喊……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对你言听计从,我不懂……我到底哪一点不行? 而他也记得,梁宥君那简短却再清楚不过的答案。 仅仅「不好玩了」这个理由,就足以浇熄满腔爱意,残酷地点燃憎恨的火焰。 「要是你不打算和我谈下去,我也该走了。」拉开高锡泉的手,梁宥君整整自己凌乱的衣袖,准备起身离去。 透过那淡漠的背影,高锡泉顿时想起,那天他也是如此冷淡地宣告接下来还要开会,不再理会刚向他告白而遭拒的人。 突然间,他渐渐理解那个学长的愤怒,理解他为何做出失控的举动。相反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可懂梁宥君的心里在想什么。 要是早就决定要丢下他,为何之前还若无其事地睡在他腿上?为何向他露出美丽的微笑?为何轻易把他的心操控在手中耍弄,为了小小的亲密忽上忽下? 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却犹如傻子般任他耍着玩。 对于无法自制地喜欢上这种人,他为可悲至极的自己感到懊恼,同时也恨着那个对自己的痛苦无动于衷的人…… 所有的理智瞬间被一股火烧般的悲愤所支配。 「唔……」被高锡泉一把拽倒在沙发上,梁宥君发出短促的闷哼,才试图挣扎起身,高大身躯已朝他压迫而来,将他整个人挤入柔软的椅垫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就算和我做也不是不行吗?」 高锡泉狠狠吻上迷人却可恨的薄唇,现在的他,只想让对方尝到和自己相同的痛苦,彷佛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个冷酷的人感受他的伤痛。 「身为学弟的我,现在需要借用你来发泄。」 「你不要曲解我的话,我根本没有那个兴致。」平常懒散成性的梁宥君,拚了命地想推开他,但在两人体格极大差异之下,完全徒劳无功,反而遭到更强力的压制,只能不断扭动身体,转头躲避他的侵袭。 高锡泉却抢先一步扣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无从抵抗后,灼烫的双唇立刻紧贴其上。 「呜……呜呜……」高挺鼻尖哼出难受的声音。 明知正重复上演曾被自己视为差劲又卑鄙的行为,高锡泉也无法停止。 他用吸吮吐出悲鸣的唇瓣,直到其发红肿胀,即使胸口和腰遭到殴打,也不肯放松。 在两人激烈的拉扯中,梁宥君的眼镜不知滚落何处,甚至咬痛他的下唇表示抗议,他也只是抹去唇上的血渍,报复性地扯开对方的领带,使劲咬住白?的颈侧,犹如野兽般在解除封印的禁地烙下齿印。 「好痛……」眼眶泛起反应疼痛的泪水,梁宥君仍死撑着不肯落泪。「让我痛的话,你的心情就会好过一点吗?」 他不知道,就算撕裂这副令他爱到脑浆沸腾、同时恨到理智尽失的躯体,是不是能保证自己因此获得解放? 于是,宛如确认自己的心情,他沉默地将手伸进梁宥君的衬衫底下,摸索隐藏其下的肌肤,比想象中紧绷的触感,吸引着指尖徘徊流连,丝毫没有察觉对方倒抽一口气的反应。 感觉挣扎消失了,他的手直接探向胸前。 只轻轻拨弄两下,小巧的突起立刻紧绷硬挺,被他压住的细瘦身躯跟着弹跳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低喘着的红润薄唇,不忘挤出讽刺的冷笑。「是想让我痛,还是让我舒服?」 「即使被这样对待,你也会觉得舒服吗?」他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真心想问,还是只想刺伤对方。 「那就要看你的技巧了,我也是男人,这个身体可悲的地方,就是即使被粗暴对待,该有感觉的时候还是会有感觉。」 可恨的人说着彷佛事不关己的话。 「如果你觉得这么做有惩罚到我,甚至让你消气的话,我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是……呜!」 大掌捂住他的嘴,阻断他尚未说出口的话。 不想再从他口中听见「是谁都无所谓」的宣言,高锡泉一把掀起他的制服衬衫,捻住胸尖的动作略嫌粗鲁,以指腹蹂躏那发红充血的蓓蕾。 他没有任何性经验,只能凭着从书籍里看到的模糊印象,做想做的事情。 眼看高高仰起的脸庞蒙上一层汗珠,细致五官也随之纠结,但从喉间逸出的苦闷呻吟,显示自己施予的不只是痛楚而已。 「果然会有感觉……」高锡泉自嘲地低语着,真不晓得之前为何如此呵护这个人,担心他有天会碎掉般小心翼翼。 撤回按在嘴上的手,他专心地同时爱抚两边的蓓蕾,低头舔舐平坦的胸口及锁骨,不时啃咬到留下咬痕的地步,聆听痛苦中带着娇媚的呻吟。 「以你初次上场的表现来说,还挺令人刮目相看的嘛!」明明吐出紊乱的喘息,梁宥君不忘说出嘲讽的话语。 痛恨他的语气像自诩身经百战的老手,高锡泉以吻封缄恼人的唇瓣,牢牢捧住他的后脑,有如灌注自己的悲愤般,强迫他咽下自己的唾液,另一手隔着黑色的制服长裤,以毁坏一切的粗暴手劲搓揉他的臀部。 两人的下半身在纠缠间彼此摩擦,谁都能感觉到对方的生理反应。 的确是很可悲,忽视主人的意志与心情,擅自臣服于快感的身体…… 高锡泉刻意猴急地解开梁宥君的皮带和长裤钮扣,拉炼滑开的干涩声响,从两人交迭的躯体间传来。 原本放弃反抗的梁宥君,突然攫住他的手腕,以少见的愤恨眼光瞪视着他。「你不要后悔,这可是男人的身体。」 被这弥漫水气的双眸近距离仰望,高锡泉有一瞬间迷惘了,最后还是吐出「我知道」三个字。 「既然这只是发泄的行为,你无所谓,我也无所谓。」 不想再听到令他动摇的话语,他再度吻上梁宥君,一边褪去对方在挣扎中留下些许皱折的长裤。 他彻底迷失了。 脑袋和体温同样热到难以思考,就连他所拥抱的躯体,也炙热得灼烫他的掌心及手指。 他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也不晓得该怎么做,只能催眠自己陷入几乎窒息的狂暴热吻。 在他们偶尔分开喘息的间隙,他能从梁宥君嘴里听到的,仅仅一句话而已。 「让这一切……赶快结束吧!」 XXXXXX 「砰……」有什么爆裂开来的声音,高锡泉睁开了双眼。一片漆黑的室内,不知为何竟闪烁斑斓的彩色光影。 是烟火……宣告校庆落幕的烟火秀已经开始了。当烟火施放完毕,就是梁宥君离开的时候。 猛然意识到最想遗忘的现实,他顿时清醒过来,只见身穿白色衬衫和黑长裤的纤细人影,正伫立在窗前,大大敞开的窗户灌进缕缕晚风。 窗外是花火灿烂的夜空,仰望着这幅美景的梁宥君,专注的侧脸宛如朝圣的忠实信徒,在争执中遗失的眼镜,回到挺直的鼻梁上,柔顺的发丝迎风飘扬。 不久前还在自己身下沉迷于逸乐的画面,彷佛都是假象。 然而,他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别人,回想起进入狭窄甬道的感觉,依然清晰到近乎淫靡。 掰开紧实臀瓣,用对方在自己手中宣泄的体液浸染窄穴,不断增加的长指翻搅其间,引出似欢愉又似痛苦的低吟。 即使如此,将欲望前端埋入的瞬间,绞紧的内部还是令人头晕目眩。 一旦愤张的热楔连根没入,灼热又柔韧的触感紧紧吸附而来,使得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多久,他在窄道间洒落白浊热液。 尽管懊恼自己太快溃湜,他仍不肯放手让梁宥君离开,继续爱抚那起伏不定的胸口,只要一捏住胸尖,吞入自己的后穴又开始一缩一缩,刺激他甫释放过的欲望;只要啃咬对方光裸的肩头,就能感觉到呻吟变得高亢。 整个过程中,除了分不清彼此的剧烈喘息,他们全都沉默着没说一句话,如同之前所言……赶快结束这一切。 维持着结合的姿势,高锡泉将覆满汗水的身子扳为面向自己,洁白的衬衫卷到胸口以上,彷佛把对方曲折成两半似的,光裸的膝盖几乎压在胸前,他以正面贯穿这副细瘦身躯。 就算梁宥君试图并拢双腿,也被他强势地左右拉开,眼看着自己猛烈抽插的秘穴渗出白液,也看着对方的腿间保持勃起的状态,从前端淌下透明体液。 他知道,自己不是单方面的施予痛楚。 而承受他一次比一次狂野的冲击,梁宥君扬手扣住他的肩膀,不时收紧的指尖为他带来阵阵刺痛。 盈满热泪的眼眶、红肿的唇瓣,眼前这耽溺于快感的扭曲表情,艳丽得足以使理智荡然无存,在在煽动着下腹的爱欲之火。 他们分享着痛苦,也分享着快感。 他已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折磨对方,还是想取悦对方。 他深深爱着这个人,但对方只是在进行「有感觉」的性行为,无论他粗暴或温柔,结果都一样。 只有在彼此拥抱、交换一个又一个的缠绵亲吻时,才有一种自己拥有这个人的错觉。 这确实只是错觉,因为同时,心痛也在胸口蔓延。 如此苦恼感觉,直到他们紧紧拥抱、细细接吻,几乎同时在低吼中到达顶点,才随着迸射而出的热情渐渐消失。 然后,转化为深沉的空虚。 对,是空虚。 除此之外,只有挥之不去的罪恶感重重压在心头。 「我到底做了什么?」懊恼地低喃出声,当压制理性的火焰熄灭之后,清醒过来的高锡泉,痛恨自己近乎侵犯的恶劣行为。 拥抱这个人多少次,注入多少属于自己的气味,最后仍然什么都不剩,他终究无法将这个人据为己有,却还是做出错误的选择。 他凝视着梁宥君,不知为何,尽管烟火美丽的光芒映照在他身上,总觉得这个一向站在顶点的人,依旧看起来好孤寂。 「会长……」高锡泉不自觉地轻声呼唤,只见梁宥君缓缓回过头来,无言的视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转身朝门口走去。 即使步履蹒跚,也要勉强自己挺直背脊的姿态,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等等,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如果你只是出于同情或愧疚才挽留我,就不用再说了。」以往迷人的嗓音变得沙哑,垂在身旁的指尖似乎有些颤抖。 当高锡泉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梁宥君已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带着一脸倦容等待他的答案。 明白害他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高锡泉想说些道歉的话,却不禁思考对方口中的挽留,指的是现在,还是决心卸任的事情。 如果指的是现在,他不可能不感到愧疚;如果指的是卸任,他再说什么也没用。无论是哪一方,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舍不得放手的心情。 喜欢对方、不想离开对方……可是犯下卑劣罪行的自己,已经失去资格表达。 难耐的沉默,维持了好一阵子。 他们欲言又止地望着彼此,也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 到最后,知道再等下去也等不到他的答复,率先终结这片寂静的是梁宥君。「我真的该走了。」 相较于室内凝重的气氛,照亮夜空的璀璨烟火,在越显热烈的爆炸声响中,即将来到最终的高潮大秀。 「这里就算没有我,你也已经没问题了,你是我挑上的人选,一定能独当一面。」 他不想听到这种临别前的安慰,没有梁宥君的学生会,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干部们都需要你,你可别逃跑了。」恍如看穿他的想法,就连这时都很了解他的梁宥君,让他蓦地一阵心酸。 「不过,想到即将告别这间会长室,多少有点舍不得。真可惜,我一直很喜欢这里的景致呢!」 感觉不出温度的淡然嗓音,如同说话的人一样,听不出任何情感起伏。 从这个人身上唯一感受得到的眷恋之情,是回到窗前的他,以极为轻柔的动作掩上玻璃窗,将迎向终点的烟火秀,彻底隔?在一尘不染的透明屏障外。 高锡泉没有想过,这竟是他对于这位追随了一年半的学生会长,最后的鲜明印象。 第六章 校庆结束之后,原本占据他所有心思的人,瞬间抽离了他的生活,消逝得无影无踪。 时间这种东西,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说不定……有一天你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从你眼前消失了。 曾经这么说的人,真的从他眼前消失了。 而这个人的消失,也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小泉会长,好久不见了。」在学生会会议室的走廊前,巧遇正从二年级升上三年级的学生会干部,感到亲切的高锡泉回以微笑。 「别再叫我会长了,我已经毕业啦!」 「抱歉,叫习惯了嘛!」对方笑着吐吐舌头,稚气未脱的脸庞展现出对他的尊敬。「成为大学新鲜人的生活应该很愉快吧?好羡慕你脱离苦海喔!今天是回来参加校友会谈的吗?」 「不是,是以前的班导邀我回来和学弟妹们分享甄选入学的心得。」 「毕竟你也算是传奇人物,能和那个会长甄选上同一所大学,只能说你们两个人都太优秀了。」 听对方提起「那个会长」,高锡泉以苦笑掩饰动摇。尽管事隔一年,胸口仍会阵阵抽疼。 那天晚上的烟火,宛如他们之间的联系,一夜的激情与灿烂之后,完全回归于黑暗,什么也不剩。 除了交接时的必要对话,他再也没有和梁宥君交谈过,代理对方的工作到上学期结束,他也经由选举正式担任学生会长。 从此之后,他们就像是完全无交集的学长和学弟,自己顶多以学生会长的身份在毕业典礼致词后,经过对方身边时,与之相互点头示意而已,连送花致意的时候,也是以整个学生会的名义。 即使每一朵花、每一条包装用的缎带,都是他亲自去花店挑选的。 「话说回来,小泉会长……」尽管提醒过了,对方一时还是无法改口。「该不会是为了继续追随宥君会长,才去报考那所学校的甄选吧?」 「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高锡泉表面上答得自然,实际上却很心虚。「刚好我申请的科系也很看重我的经历,才幸运甄选上而已。比起完全靠考试成绩进入那所大学的会长,差得多了。」 发觉自己也以「会长」称呼那个早已毕业的人,为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高锡泉接着开口。 「我和你们现任会长约好了,他应该在里面吧?」 「是啊!不过他好像在和副会长讨论事情。」 和对方又寒喧了两句,高锡泉直接走进会议室,果然在会议桌前看见现任会长。 当年他担任副会长时,担任书记的那位毒舌学弟,如今已成为新任会长,似乎正和副会长研商某个议题,靠得极近的两人仅隔着一份文件,无着下巴沉思,专心一致的神情怀念得令人莞尔。 不知不觉中看到出神,反倒是现任副会长先察觉到他的到来,赶紧拍拍会长的肩作为提醒,两人几乎同时向他挥手。 「嗨!小泉会长,你来啦!」 「你自己就是会长,还改不过来啊?」 「哎呀!真的喊习惯了嘛!」现任会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抱歉,突然有件事情要处理,你先去会长室等我好了。」 视线随着对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道熟悉的门,似乎牵引了他试图遗忘的过去。 高锡泉望着平滑的木制门板发呆,直到对方再次出声提醒他,才迈开脚步,伸手转开门把。 早安,泉宝贝…… 耳畔彷佛还能听见那时而冷淡、时而甜腻的呼唤声。 随着敞开的门扉,许多回忆顿时如潮水般涌来。 包括他曾经一天之内多次进出这扇门,为了填饱某人饥饿的肚子而来回奔波,或努力唤醒蜷曲在沙发上沉睡的纤细身躯。 同时,他也想起自己曾在那张沙发上,替那个人梳理乱翘的发丝,整理衣领,最后再系上深蓝色的领带,也曾让那个人枕在自己腿上,睡得像孩子般安稳。 然而,他的最后一个回忆,就是以近乎侵犯的行为狠狠伤害了对方,也使自己痛苦不堪…… 难耐地闭上眼,他试着将那段不堪的回忆从脑海中驱逐。 或许是出于逃避的心理,抑或是不想回忆过去的消极抵抗,即使他接任会长的位置,也接收了这间充满回忆的房间,却很少踏入这里。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得努力忘记才行……」彷佛催眠自己,高锡泉再次睁开眼睛,缓步走进会长室。 看来现任会长有好好利用这个房间。除了沙发、办公桌、书柜之类的大型家具,其它摆设大都有所改变。 在这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场景之中,他发现了另一件没变的事物。 真可惜,我一直很喜欢这里的景致呢! 望着拉起百叶窗的窗户,尽管窗外是晴朗的蓝天,他也无法忘怀那个夜晚,纤细身影在窗外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既美丽又孤寂。 当时,他还不明白这扇窗到底能看见什么,也没有心情去一探究竟。 想到即将告别这间会长室,多少有点舍不得。 说着这种话的那个人能够毫无眷恋地抛下他,只为这扇窗的风景惋惜,他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景致。 有如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走向那扇窗。 玻璃没有他在的时候那般干净,但依然能清楚看见,眼前呈现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只是换成俯瞰的角度。 围绕着椭圆形的草地,暗红色的跑道漆上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线条,标示着号码的起跑线,和宣告比赛结束的终点…… 那是他三年的高中生涯里,无数个早晨和黄昏,迈开步伐、迎风奔跑的操场。 你别寻我开心了,你根本没看过我跑步。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没看过? 原来,那个人真的看过……就伫立在这小小的窗台,独自凝视着窗外,看着他奔跑而过的身影。 记得有次结束田径队的练习,他应梁宥君的要求来到会长室,看对方仍站在窗前,不明白他为何总爱看那里的风景,因此出声问他「有什么好看的吗」。 当时对方只是以戏谑的口吻回答「我在看你要花多少时间才会来到我身边」。 以往他只当成戏弄自己玩笑,如今仔细一想,或许在这些伪装成玩笑的对话中,隐含着应该被认真看待的情感。 「其实你……多少是喜欢我的吧?」 凝视着在操场上奔跑的人们,高锡泉感觉有什么从心底缓缓流出,那是带着些许甜美,但很快又转变为浓烈苦涩的滋味。 那时的他太幼稚又太冲动了,才会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那个人曾一再追问他愿意追随自己的原因,以极尽挑衅的语气逼迫他说出甘心不离不弃的理由,表面上像是贬低他的付出,事实上,说不定只是要他坦承自己的心意。 也说不定,那个高傲自信的人,正在等待他表白的那一刻。 如果你只是出于同情或愧疚,就不用挽留我了。 如果当时他漏看了说出这些话的梁宥君,指尖微微颤抖的模样,也许真的会相信他的话,误以为他并不需要自己的挽留。 「抱歉,让你久等了。」身后传来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绪。「咦?你在看什么?有认识的人吗?」 高锡泉收回充满不舍回忆的视线,微笑着道了声「没什么。」 「对了,小泉会长,听说你又交了新的女朋友,今天怎么没陪你来?」 听高锡泉语气淡漠地说「分手了」,现任会长瞪大了眼,嚷着「又分手啦」,随即摇头感叹。 「真是的,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校庆,你说自己根本不受欢迎,唯一的绯闻就是和田径队经理的那段乌龙八卦。谁知道没多久,你突然交了女朋友,还一连换了好几任,连我们这些认识时间不算短的人,都啧啧称奇呢!」 「别再取笑我了,我也自我反省过了。」 梁宥君离开他的生活之后,他发狂似地开始寻找另一个人,一个能让他同样喜欢到近乎疯狂的人。 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寻找,每段恋爱对他而言,不过是食不知味的淡淡回忆,连一丝情感的火花都没有,更称不上是「爱情」,往往维持不了多久,就被他片面宣告结束了。 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只有回忆起那个人的时候,才会燃起既炽烈又痛苦的火焰,彷佛灵魂都会就此燃烧的深刻感受。 「可能……我一直没有遇到对的人,也没有人认定我是那个对的人吧!」 虽然他以轻松的语气带过这个话题,却在视线不经意扫向那扇窗户的同时,心中产生崭新的觉悟。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恋情为何都不长久。 因为他唯一喜欢过的人,就只有那个和他比谁先松口坦白,却等不及而离开他的人。 XXXXXX 「喔喔,小泉,你来啦!太好了!」 吵闹不休的餐厅里,不只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音乐,还挤满参加聚会的同校大学生,好不容易坐在主办这场活动的学长身边,高锡泉仍得拉长耳朵,才能听见对方说话。 「抱歉,我来晚了,今天我回了母校一趟,刚才赶回来。」 「没关系啦!反正这只是我们这些高中校友的迎新餐会而已,不用太拘束。」 从在高中田径队就很照顾他,也说了很多八卦给他听的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当年就是这个学长,灌输他学生会长「既优秀又恐怖」的观念。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他环顾了下参加聚会的成员,大部份是熟面孔,全都是同所高中的校友。其中有一些认识他的人,一发现他来了,立刻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小泉」、「小泉」的呼唤声一时不?于耳。 只是这些人当中,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人气鼎盛啊!」 面对学长故作眼红的揶揄,高锡泉只是笑笑,掩饰内心的空虚,如水滴般大的小小期望破灭了。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明明梁宥君还在学校的时候,他还刻意和他保持距离,选择忽视彼此。 然而,当对方真的毕业,彻底离开他的视线后,他变得莫名焦躁,甚至渴望掌握他的近状,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询问别人,生怕这种打探的举动会传进那个人耳里。 他将那个人就读的学校设定为最高目标,知道自己的测验成绩达到参加甄选的门坎,便孤注一掷地送出申请。得知录取的当天,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 可是,他奢望有天能和对方在路上不期而遇,笑着彼此打招呼,却始终没有实现过。 现在才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握机会,趁还能见到对方的时候好好解开误会,早就来不及了。 因此,当同大学的学长和他联系加入校友会时,他还抱着一丝能和那个人重逢的希望。 「好啦!既然主角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在学长声嘶力竭的呼喝下,与会的校友们才纷纷停止交谈,将目光聚集过来。 「首先,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年又要受我们照顾的学弟妹们……喂!你们这些学弟妹也自动点,自己乖乖站起来啊!」 几个刚成为大一新生的人,在欢呼声和掌声当中站起身来,向各位学长姊挥挥手,高锡泉也跟着点头示意后才坐下。 只不过,当他再次抬起头,一抹意外的人影突然闪进视线一角。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那拥有俊美五官和修长四肢的迷人身影,依旧令他的心脏狂跳到差点迸出胸口。 「怎么……怎么会……」感觉呼吸变得困难,高锡泉张着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幻影般的人,逐渐扩大、逐渐接近。 「哟!你还是赶来了嘛!真令人感动耶!」身旁的学长兴奋到几乎从椅子跳起来,迎上前去。「我以为你又不来了。」 「不好意思,因为帮教授做的实验刚刚才结束。」同样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即使在喧闹的空间里,依然能清晰传入听者耳中。 惊愕到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几乎呈现静止状态的高锡泉,看着对方走到学长身旁的另一边空位,就像跟其它人打招呼一样,自然地向他点点头,兀自从容入座。 高挺鼻梁依然架着细框眼镜,稍微遮掩住拥有优雅轮廓的脸庞,却比高中时多了一股知性,蜕变为更成熟的洗炼美貌。 褪去高中制服的颀长身躯,穿着样式简洁的合身黑衬衫搭配牛仔裤,是一般大学生常穿的休闲服饰,但风格和衣料质地明显不同,衬托出其独特的沉稳气质。 那是他直到几分钟前,都还在想着的人。 原本以为见不到他的高锡泉,面对这急转而下的情节,有些反应不过来。 隔在两人之间的学长,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直嚷着「人来就好」,咧嘴笑开了。「这下第三十五届的学生会长和副会长,不就全都到齐了。」 「那就由会长先为我们致词吧!」不知是谁先起哄,周围的人也以掌声附和这个无聊的提案。 只见梁宥君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应大家要求站了起来,说了几句招呼语并自我介绍,校友们立即热情报以掌声,高锡泉还注意到几个和自己同年级的同学,也向他投以受慕的眼光,彷佛在凝视一个崇拜已久的偶像。 这也难怪,一年多没见,那侃侃而谈的侧脸,依然保持他与生俱来的领袖丰采。只不过,和当年最大的不同,在于曾经要求他寸步不离随侍身边的梁宥君,至今不曾正眼看过他。 「好,现在换我们副会长啦!」等梁宥君坐下之后,学长自然而然把焦点转移到他身上。 高锡泉有些别扭地起身发言,唯有这个时候,他在意的人才把眼光放到他身上,泰然自若到近乎冷漠的眼神,象征他们只是曾经合作过的会长与副会长。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由于过度在意梁宥君的目光,他在不晓得鬼扯些什么的情况下做完自我介绍,对方的视线也跟着收回,向替他倒饮料的校友会成员道谢。 看着他比一年前更吸引人的笑靥,高锡泉心中五味杂陈。以前那个人只会等自己替他挟菜,有时为了强迫挑食的他吃下去,还得半哄半骗地要他张嘴喂食。 现在,是不是已经有另一个人,也会如此细心到多余地照顾他呢? 自我介绍的人一个接着一个,高锡泉却完全没有心思听下去,只是装出配合的微笑,偷偷隔着卡在中间的学长,以眼角余光注意梁宥君的动静。 好想和他说话,好想问他是不是还为了当年的错误怨他?是不是还想听到自己的答案…… 想说的、想问的事情堆积如山,却没有机会开口,因为梁宥君简直是无视于他的存在。 或许也不能说是无视,只和其它校友交谈的梁宥君,如果有人提到他这位小泉副会长的事,也会跟着众人的眼光瞄向他,牵动嘴角笑笑,不多说什么。 他佷清楚,那是基本礼貌的表现,并不代表什么。 高锡泉不由得想起,其实这位学生会长最讨厌聚会的场合,因为他懒得和别人交际应酬。 应酬很麻烦耶!交给你就好了。 曾以迷人又撒娇的声音说出这种话的人,如今竟然出现在吵闹到耳朵发痛的场合。 尽管大部份的时间他都保持沉默,不会主动开口,只是静静听着他人的谈话,强烈的存在感依旧惊人,难怪其它校友会的成员对他的到来如此兴奋。 眼看没有接近他的时机,高锡泉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前来攀谈的校友们聊天,实则竖起耳朵,留意另一边的动静。 终于,身为主办人的学长起身准备活动。 少了中间这道阻隔,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高锡泉,赶紧换位置坐在梁宥君身旁,也刚好,一直缠着梁宥君说话的二年级学姊被认识的人叫走。 「嗨!」总之先出声打招呼。 高锡泉硬着头皮出声,发现是他的梁宥君,只停顿了一秒,随即向他点头微笑。 因为太了解这个人,他很清楚,这纯粹是应付半生不熟的人所使用的社交笑容,比起明显厌恶或愤恨的眼神,这种淡然的态度还比较伤人。 尽管相当沮丧,他仍鼓起勇气说下去。「你最近好吗?」 「就是那样。」意思就是无所谓好不好。 「听说你念的是药学系。」 「是啊!」 「将来要成为药剂师吗?」 「也许吧!」梁宥君的回答依旧简短,更没有回问「那你在哪个系呢?」,显然对他的现况毫不在意。 平常用来互相认识的话题快要用完了,尤其一面对这个人,本来还算善于交谈的高锡泉立刻变得口拙,连舌头怎么卷动都不记得了。 不想放弃这难得的机会,他主动报上自己目前就读的科系,拚命寻找话题,「对了,下个月我们系上举办话剧公演,我也有轧一角,算是第二男主角啦!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我拿票给你,你现在住在……」 「下个月教授排的实验很多,我不见得有空。」好不容易多说了几个字,却是给他一记软钉子。 「那排了实验以外的时间,说不定……」 「如果没有去实验室,我就会在系图值班,不见得有空。」 「系图?」 或许是发现自己透露太多,梁宥君顿了一顿,修长指尖轻敲着手中的玻璃杯,高锡泉明白,这是他感到困扰时,用来转移烦躁的习惯动作,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我是系上的图书馆委员。」 「有趣吗?」惊觉自己语焉不详,高锡泉立即补上一句「我是指图书馆委员的工作」。「我还以为你会竞选系学会会长之类的职务,不过你今年才升上二年级,要选也是今年的事吧!」 「你还有在跑步吗?」 「咦?」梁宥君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住了高锡泉,他不明白对方为何抛来完全无关的问题。 他直觉想回答「很久没跑了」,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原因,遂犹豫着没有开口。 「我回来了!」就在这时,原本座位在两人中间的学长回来了,先笑着抱怨高锡泉占了他的座位,就一屁股坐在空出来的位置。「真过份,你们两个不等我就自己聊开啦?」 「非要等你回来才能开口的话,我看我只能当哑巴了。」梁宥君略带嘲讽的语气比较像是调侃,但变得自然的态度,让高锡泉更加泄气。 但他没有多少时间感到灰心,梁宥君已经站起身来,以毫无起伏的口吻说道:「那我也该走了。」 「咦?这么快?」 「对了,你说过晚点还得去教授那里报告实验结果嘛!」相较于高锡泉的讶异,学长显然早知道梁宥君无法久呆。「谢谢你百忙之中特别挤出时间跑来露脸啊!难得你这么捧场,替我做足了面子,真是感激不尽。」 「干嘛一直话中带刺啊!」梁宥君的微笑显示他没有动气,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向高锡泉礼貌性的挥挥手。「小泉,再见。」 「再见……」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道别语,直到梁宥君摆脱众人的纠缠离开视线,他才意识到,那个人不知何时,也和其它人一样喊他「小泉」。 他们都叫你小泉,我得和大家有所区隔才行,免得你听不到我呼唤你的声音。 曾说出任性话语的人,不再执着于他特别的存在,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脱离他的世界。 不久前他才天真地以为,对方多少对他抱有一丝情意。但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他曾在梁宥君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也如同一根扰人的刺,遭到彻底拔除了。 「人都会变的。」学长语重心长的感言从旁边飘来,稳稳刺中他的心。「感觉宥君变了不少呢!似乎变得更圆滑了些,不像以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啊……」那个人是变了,变得距离自己更远了。 「其实你也变了啊!没想到一年没见,差距这么大。」一直忙于活动,好不容易逮到时间用餐的学长,夹起盘子里的烤肉,一边嚼着,一边开口。 「以前你虽然人高马大,长相也比同学成熟,但多少还残留些稚气,现在则是更有男子气概的感觉。对了,你该不会还有长高吧?」 「只有几公分而已!」 「还几公分咧!我高二以后就没有再长高过了。」嘟嚷着「真没天理」的学长又吃了几口烤肉,边吃边讲的豪爽模样,尽管在旁人看来很没礼貌,对高锡泉来说倒是亲切得很怀念。 「不只外表变了,你的个性也变了呢!变得沉稳……或者说老练多了,彷佛做什么都懂得「三思而后行」,是因为当过学生会长的关系吗?」 「也许吧!我也经历过很多事情啊!」 梁宥君离开学生会以后,他接任代理会长,有一阵子都忙于交接,能够参加田径队的练习时间减少了,尽管靠着之前的努力,在比赛中拿下不错的名次。但比赛结束后,他就几乎不去练习了,忙于交女朋友麻痹自己。 到了下学期,他全心投入学生会选举和实际担任会长的工作中,升上三年级之后,就得面临升学压力。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当年身兼学生会长及考生两种身份的梁宥君,也是过得如此艰辛。 所以,今天对方问他还有没有继续跑步时,他完全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啊啊……这正是校友会成立的意义啊!」学长有感而发地仰起头,看着有些斑驳的老旧天花板。「让这群自以为对彼此熟悉的人,重新检视自己,也检视对方的改变。话说回来,你们这组会长和副会长的互动,也改变得很剧烈呢!」 知道对方的言下之意,是说他们的互动相当生疏,高锡泉苦笑着回答「的确是」。 「这也难怪,曾经那么要好的人,分开好一阵子后,突然再度聚首,心里多少有点怪怪的吧!正因为是交往最久的好朋友,才会有那种感觉。」 交往最久的朋友……高锡泉无法定义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决定保持沉默。 「高中时和他同班,我发现化卸去会长身份的时候,本来就是比较安静的人,不过一旦担起那份重担,就会显得光芒四射。」 感叹着「真不可思议」的学长,补充了一句「虽然他就是不说话也有压倒性的存在感啦」,顺手将桌上仅剩的烤肉全部扫进自己的盘子里。 「可惜他进大学以后,不再参与学生会或是系学会的活动了,简直就像洗尽铅华的女明星,当年他提前卸任,你一定很错愕吧?」 岂只是错愕,震惊、痛心、愤怒……总之都是一些促使他做出失控举动的情绪反应。 「消息传到我们班上,大家都难以置信,我却不这么认为,他早就跟我透露过一点……别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他会和我说话,只是因为我们所属的团体里都有你的存在。」 高锡泉没有发觉自己眼神变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饮料一饮而尽。 「他说你是个相当适合担任学生会长的人,只让你当他的副会长,实在是埋没人才,但只要他在的一天,你就无法大展身手。」 连盘子里的烤肉也尽数扫进嘴里,学长大口灌着啤酒。「想想也是,要是他一直做到任期结束,你也升上三年级了。基本上不会有人愿意选三年级的人当会长,因为没做多久就要拜拜了嘛!」 「就算我很适合担任会长,他也没必要硬是把这项任务塞给我,我不见得想接受。」 高锡泉的语气激动起来,学长楞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说嘛!事实也证明你把会长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啊!说不定他是希望你和他念同一所大学,才刻意增加你的竞争力,毕竟学生会长的资历在这所学校来说,是很好用的喔!」 即使对学长的说法半信半疑,高锡泉环顾四周,果然,历届的学生会长几乎都在这群校友当中,当然其中不乏只靠考试成绩分发入学的人。 「当然你在田径队的成绩也很出色,所以不能说当过学生会长就能甄选上,只是多少增加了一些竞争力。」 高锡泉也很清楚,或许不是重要因素,但少了这项资历及担任会长期间培养的自信与能力,他是?对不可能成功甄选上这所学校的。 这时,他想起当年梁宥君分析各种资历的优势,企图说服他参加这所大学的甄选入学。 难不成……不可能的,认为那个人做出这种足以影响学生会运作的决定,理由是为了自己,不过是自大的过度臆测罢了。 「你的表情不要那么沉重嘛!」发现气氛搞僵了,学长哈哈两声,打算化解这份尴尬。 「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卸任的原因之一啦!只是他老嚷着「为什么泉宝贝的目标不是这所学校啊」,我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来,别管那个今天也提早落跑的人,下次遇到他再好好审问他吧!渴酒、渴酒!」 在学长的吆喝声中,高锡泉被迫灌下少了气泡的啤酒,味道难喝得让他想吐出来,问题是他满脑子都在思考刚才所听所闻的真实性,以至于无暇拒绝持续倒入杯中的啤酒。 即使他的酒量很好,啤酒不可能灌醉他,但总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正确答案,想不出梁宥君提前卸任的真正原因,因为那个人……没有理由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第七章 虽然学长说「下次遇到他再好好审问他」,高锡泉没想到那一天这么快就到来。 「哟!今天你比较晚来喔!」同样担任主办人的学长高喊「这里、这里」,夸张地向他挥挥手。 校友聚会办在类似日式居酒屋的场地,摆明要大家喝到挂。 高锡泉脱下鞋子,走进以木板隔间的榻榻米小包厢,尽管这次的成员比较少,只有比较熟识的一群人参加,大家还是几乎肩碰肩地挤在一起。 他瞄了坐在角落的梁宥君一眼,旁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占据了。 「连宥君这个大忙人都赶来了,小朋友竟然比学长还晚到,先罚你个几杯才行。」 「饶了我吧!你明明知道我晚到的原因。」高锡泉苦笑着迎向这个同样参入大学田径队的学长求饶。 对方一定比谁都清楚他刚才是在收拾场地,因为这是田径队新生负责的工作。而且完成清扫后,指导教练又把他留下来讨论参赛的事宜,还交代他这周末的校内运动会不能太拚命,以免受伤影响比赛成绩。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那天只是被梁宥君问了一句「你还有在跑步吗?」,他竟涌起奔跑的念头,聚会结束后,也不管自己喝了酒,直接杀到学校的操场跑了起来。 太久没剧烈运动的身体,不光是体力大不如前,第二天还浑身酸痛。但同时,尽情跑步时的充实感和能量,也跟着盈满全身。于是他主动联系这位学长,询问如何加入大学的田径队。 高锡泉在学长身旁挤出的空位坐下,将过长的双腿搁进桌下挖空的空间,对方还是吵着说:「那不是理由,该喝就得喝!」 「别闹了,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也不希望难得的校友聚会才一开始,就有人吐得乱七八糟吧!」 「少骗了,谁不知道你酒量好到吓人啊!」这么说的学长,一边往他的杯子里倒酒,倒是坐在他另一侧的学姊心肠比较好,夹了不少菜到他的盘子里,还劝他赶快吃。 当他才稍微垫垫肚子,学长立刻以兴奋的口吻宣布大家举杯。在喧闹声中,他高高举起酒杯,透过金黄色的液体,才敢注视坐在远处的梁宥君。 只不过,这一片祥和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多久。 「然后啊……我女朋友就说……你根本就不够喜欢我!」说到伤心处还趴在桌上的学长,抬起哀怨却无法聚焦的发红双眼,直直凝视着他。 「为什么女生老是要追问「我和那个东西哪边比较重要」呢?很难回答耶!」 「是啊!因为她们很在意究竟在喜欢的人心目中,自己的重要性有多少嘛!」耐心安抚学长的高锡泉,尽管心中暗叹「为什么我要做这种苦差事」,但对方平常对他诸多照顾,也不好意思不理会,只回说「你不觉得这点小任性也很可爱吗?」 这场校友聚会,渐渐变成各自为政的小团体,有人精神奕交地玩游戏或打牌,也有人喝得醉倒在地或大笑歌唱、脱去上衣热舞,甚至还有介于半醉半醒之间的人,绕着狭窄的包厢追来追去、玩闹嬉戏。 简而言之,就是一团混乱。 听学长吐了半天苦水,高锡泉发现,就连身旁的贴心学姊,不知道何时也抛下他们,找熟识的人豪饮去了。 「你说对不对?」学长的眼白严重充血,根本没听到他说啥的高锡泉,半同情地点头称是,端起杯子轻啜一口啤酒掩饰愧疚。 或许是得到他的认同,学长继续说下去。「上次还嫌我太快出来,我就是觉得她很可爱,才会忍不住的啊!」 「咳、咳……」一听懂对方的意思,高锡泉猛地被口中的啤酒呛到,难受到狂咳。 至于语出惊人的学长,则是露出一脸呆相,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 这下他可无法宽心安慰对方了,毕竟自己的初体验,也是以媲美仙女棒的速度,一下就结束了。 其实原因相同,他太喜欢那个人了,光是听到他压抑的声音,看着他强忍欲望的诱人神情,就内心和身体都沸腾到难以自制。 只要面对喜欢的人,再精明的人都会变得有些窝囊吧! 虽然第二次的结合维持了稍长的时间,但自己当时的行为无异是强暴或侵犯对方,令人不堪回首。 正当他努力思索该如何应付醉鬼学长的时候,感觉身旁的空间被占据了,似乎有人坐了下来。 他回头一看,顿时有如停格般冻结,怔怔望着来者。 俊美脸蛋和回忆缓缓重迭,只见梁宥君放下手中的杯子,以极为平静的语气开了口。「听说你回田径队去了。」 高锡泉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能正常说出一个「是」字。 「跑步有趣吗?」 「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之前对他置之不理的梁宥君,紧迫钉人地抛来一个又一个问题。 对方难得主动和他说话,他可不想白白错失机会。 「这很难解释耶……」思考了半天,高锡泉断断续续述说自己的感受。「怎么说呢?跑步的时候可以忘记很多烦恼,只要全心往前冲就好,会觉得浑身舒畅……还有,姑且不论最终的成绩,在过程中就有种超越自己的感觉。」 「看着你跑步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这个问题。」 「咦?」没料到对方干脆认了这件事情,高锡泉一时反应不过来,快速地眨着眼睛,无法压抑自己雀跃的心情。 「你有看我跑步啊?」哎,这是明知故问。 「是啊!高中的时候,我常常从会长室的窗户看你……你跑步的姿势很漂亮,而且充满自信,好像谁都追不上你,我总是看到忘了时间。」 嘴角漾起的腼腆笑靥,令高锡泉不由得看呆了。 如此近距离注视美丽的脸孔,对心脏不太好,害他心头小鹿乱撞到快要蹦出胸膛。 「尤其是你捧着我吩咐你买的东西,一边担心摔坏,一边急忙跑来的模样,非常有趣。」 或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梁宥君口渴似地端起杯子,大口灌下啤酒。 高锡泉连为自己被视为取乐对象感到无奈的时间都没有,就忙着伸手抢夺他的杯子。「会长,你别喝这么猛啦!明明酒量不好……」 不对,他已经不是学生会长了,自己也不是他的副会长。但一时之间,高锡泉竟然不晓得该如何称呼这个人。 就在他迟疑的片刻,梁宥君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啊……」 开阖的双唇即使不像女孩们的透过唇彩的点缀,色泽同样明艳动人。 指尖传来的热度,彷佛传递到心底,那曾经以为冰冻的情感,在这瞬间活络起来。想缩回手,又怕失去这短暂的热度,呈现相互僵持的状态。 忘了时间经过多久,首先开始动作的是梁宥君,他一根一根,有耐心地扳开高锡泉的手指,将杯子从他掌心夺了回来。 「不要抢走我的酒。」 「喂!小泉,你又不理我了。」学长口齿不清的叫嚷,马上驱散之前的气氛。「只要遇到宥君的事情,你就会甩开所有人,你的眼里只有他啦!宥君也是……你们八成是想藉这次的聚会旧情复燃是吧?」 这个臭醉鬼! 对方再怎么照顾自己,高锡泉还是忍不住想抱怨,这种乱七八糟却带点暧昧的话,最容易让现场尴尬。 而他的预感成真了,梁宥君马上收起笑容,榈下杯子说:「我该回家了。」 「咦?」下意识地攫住他的手,高锡泉想起之前的交谈,也是因为学长回到座位就中止了。 每次一有人介入,他就会立即逃开。 「等等,你应该还可以再待一下吧!大家难得见面……」 「我睡觉的时间到了。」梁宥君说话的口吻称不上不悦,却毫无温度,而喝到醉茫茫的学长,竟该死地向他说「再见」。 梁宥君则是什么也没再回应,使劲拉开高锡泉挽留的手,很快从桌底下钻出来。 「等一下啦!」正当他再次伸出手,想拉住梁宥君的时候,刚才还吵着要回家睡觉的人,以缓慢的步伐朝门口走了两步,倏地停住脚步。 难道他回心转意了吗? 高锡泉内心如此期望着,但下一刻,梁宥君以电影画面般的慢动作坐在榻榻米上,接着侧躺下来,细致面颊接触到粗糙的榻榻米时,还将手压在脸旁,宛如枕着一颗无形的枕头。 最后,他安静地闭上眼睛,就这样直接睡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脱线举动,不只高锡泉楞住了,连一旁的学长也是傻了几秒,然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笨蛋,那里不是你的床啦!」 听学长大喊「要睡就回家睡」,梁宥君只是「喔」了一声,相当干脆地睁开眼睛,表情依然冷静如昔,不见一丝慌乱。 然而,这个看似镇定的人并没有起身,反而像在地上爬行般,挪动手肘向他们爬了过来。 没爬几下,他一看到高锡泉的大腿,竟安心似地喘了口气,还伸手拍拍紧实的腿,像在确定软硬度是否适中,随即一股脑地躺了上去。 一气呵成的流畅动作,满脸愕然的高锡泉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任他枕上自己的大腿。 天知道他这双中看不中用的长腿,由于之前疏于练习,至今仍残留些许酸疼感。 「嗯嗯,恭喜你找到枕头了。」猛点头赞同的学长,或许是头晃得太大力,「咚」地一声栽倒在桌上,瞬间无声无息。 高锡泉赶紧摇摇学长的肩膀,怕人就此猝死过去。不过,当巨大的鼾声从桌面传来,他知道自己多心了,还不小心听见「我才不是早X」这种让人不忍心也不想听的禁语。 左一个、右一个,为什么自己会惨遭醉鬼围绕啊? 高锡泉长叹一口气,四周的人还是维持着他们的小团体,根本没有人理会这里发生的插曲。 但同时,他也对至今才察觉梁宥君喝醉的自己,感到懊恼不已。 不是早该发现了吗? 这个平常看起来沉稳的人,就算喝了酒也很安静,一副完全没事的模样,甚至连脸都不会红,真的喝得过多时,顶多在面颊上染上淡淡的粉红色,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只是因为室内空气太闷而已。 「你啊……真是的……」不知不觉中恢复到以往的口气,高锡泉摘下梁宥君的眼镜,梳理着他的头发,手感还是滑顺到令人留恋不已,压在腿上的重量,提醒他似曾相识的依赖感。 回忆再度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将他淹没在思念的洪流当中。 端整的脸孔、后脑勺的翘发、触感极佳的面颊……他曾经吻过这美丽而柔软的唇,曾经为了这个人的背叛而失控。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以为早已亲手掩埋的情感,也跟着从沉睡中苏醒。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直到现在,喜欢这个人到疯狂的心情,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被勾起了呢?一定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彻底抛开吧!不管他再怎么催眠自己早就压抑住情感,摊在眼前的事实,给予了他重重一击。 他还是爱着这个人,思念随着时间的迁移,有增无减…… 「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吧?」不自觉地低喃出声,高锡泉的自言自语一下就被吞没在周遭的喧嚣中,彷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孤单却不寂寞地共处于这片寂静。 他无法强迫对方接受他,但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自由的。 他不再固执地否认这份情感,只是警告自己?不能重蹈覆辙,就算他的心意得不到回报,一旦对方还愿意靠近他,就算只是酒后的无意举动,他也该感到欣慰了。 好几次抚摸着令人眷恋不已的脸庞,高锡泉暗自祈祷时间能够无限延长,一边忍住低头亲吻他的欲望。 你没吻下去,才是真的错了。 当时,这么说的人,和他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的热切亲吻。但没有多久,他们终究在最糟的情况下分开。 自己早就错了。 打从三年前,他提早跑进会长室的那个早晨,就什么都错了。 XXXXXX 运动会当天,学长看到高锡泉的第一句话就是……「呜哇,好想死喔!」 虽然宿醉早就醒了,学长仍难忍疼痛似地抱着头,在原地跳来跳去。「我跟你说了那件事对不对?我一定说了啦!」 高锡泉没有白目到问他指的是哪件事,因为他听到太多不该听的了,故作镇定地耸耸肩,表示没什么。 实际上,他只对自己一再错失重要机会惋惜不已。 那天的聚会,终于在凌晨一点多结束,而梁宥君在校友们的争相抢夺下,由清醒的同系学长送回租屋处。哼!仗着有药学系通讯簿就夺人所爱。 反观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的自己,分配到的就是这位同为田径队成员的学长。 「光是喝到茫这件事就够糗了,亏我还是主办人……」学长夸张地垂下肩膀,嘀咕着「不提伤心事了」,在有些陈旧的高中制服外,套上代表高中校友会出赛的号码背心。「对了,你们系的大队接力成绩如何?有你在的话,至少也该拿个第一名吧!」 「第三名,也算是不错了。」只靠他这最后一棒,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上前面造成的落后,加上田径队的指导教练特别交代过他,他也只能衡量自己的能力,尽量跑出可以接受的成绩。 「至少有前三名,我们系上都是一堆废咖,什么比赛都得不到好名次。」学长无奈的叹息,拖长到突显他的满腹委屈。 这时,一只手拍上他俩的肩膀,一个校友会学姊的笑容在身后出现。「所以说,你们得趁着这个机会,在校友会的趣味竞赛里大显身手啊!这可是唯一可夺得荣誉的机会啦!」 为了替他们这些选手加油而聚集过来的校友们,无论目前就读大学几年级,都和他们一样穿着保留至今的高中制服,一个个笑咪咪地望着他们。 但不像是给予鼓励,比较像在看戏。 「什么嘛!在大考中互相厮杀还不够啊?为什么还要延长到大学里?」 「喂!亏你还是校友会的干部,说这种话太没志气了吧!」 学长的抗议引来一记敲头,他不服气地揉揉头顶。「我只想问是谁想出这种无聊的活动?把那个家伙抓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拜托,大家都已经健康运动一整天了,来点余兴节目也不错啊!」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来加油,而是来取笑我们的!为什么我非得套着面粉袋,像只袋鼠一样跳来跳去啊?」 听学长咕哝着「又不是小学生」,其它校友纷纷以「这可是适用于各年龄层的运动会传统」打发他,他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抱怨。 「小泉就好多了,他只要依照抽到的指令把东西带回来就好,这不是简易版的支持前线吗?」 「谁说的,听说学生会的那些人很坏心,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变态指令,一不小心就会抽到「找人在终点舌吻」之类的恐怖指令。」 「就算要我当众舌吻,我也办得到啊!」学长的反驳立刻招致「不要脸」的批评声浪。 后来,不知是谁提出「谁叫他是我们校友会里腿最长、跑最快的人」,原本吵闹不休的学长乖乖闭嘴了,表情依旧很不情愿,高锡泉也只能陪笑脸,说些「因为你的专长是跳远」之类的话安慰他,嚷着「我们一起努力吧」。 其实他也很想抱怨,为什么他们学校的制服要打领带?不但不容易活动,又很拘谨。 回忆起自己以前曾说过「领带是战士的象征」,不禁哑然失笑,如今他真的得顶着这圈束缚上战场,却无法彰显任何威吓效果。 突然间,他脑海中浮现某个人,最适合这身禁欲气息浓厚的装扮…… 「别看了,宥君他不会来的。」发现了他四处游移的视线,那天送梁宥君回家的学长,贼笑着调侃他。「这种场合他根本不可能出现,他最讨厌吵吵闹闹的地方了。」 这件事情高锡泉也知道,但两次校友会的聚会梁宥君都出席了,他还以为那个人真的改变了。 「话说回来,就算一年没见,你们这对第三十五届的学生会长和副会长,感情还是依然那么好。」 「哪里好啊?他根本就不太理我。」 「不理你?」像听到什么愚蠢的笑话,刚还为袋鼠跳不愉快的学长捧腹大笑起来。「傻瓜,他是为了你才来的!」 「为了我才来?」高锡泉无法置信地重复对方的话,只见除了学长外,其它校友也赞同地点点头。 「是啊!在你进入校友会以前,他根本不肯出席任何一场聚会,老是借口自己忙,顽固得很。」 「有次派些高大的男同学去架他,据说他竟然眼眶含泪地说自己真的很忙、很累,那些家伙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全都红着脸铩羽而归。」 或许是想到当时的情景,有几个男性校友脸红了,显然是之前被派去架人的成员。 「之前我也是好说歹说,他老兄仍不肯点头答应,我告诉他你会来,才稍微松口说考虑看看。所以那天他出现的时候,我们都很讶异。」 学长的话再次得到校友们的点头附和,还有人叹息着「你们这两个人从以前就眼中只有对方」,窘得他连忙摇手否认。「没有这回事啦!」 「哪没有?以前我们都不敢接近你,总觉得你是学生会长的人。」和他同届的女同学这么说着。「感觉你们之间散发出不容他人介入的氛围,而且宥君学长的眼神,很明显不喜欢我们靠近你。」 「虽然他很养眼又很有气质,谁都会想接近他,但除了你之外,他对我们都很冷漠呢!」 「哎,不要说他冷漠嘛!」见高锡泉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学长勾住他宽阔的肩膀。「宥君还是有在关心我们比赛的,不过他很讨厌穿以前的高中制服现身,所以躲起来了。」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高锡泉不禁追问他说的关心是什么意思,就连其它校友也好奇地逼问他,学长先是露出「糟糕」的表情,连忙以要到起跑线准备比赛为由,带着他远离校友们。 直到两人成功躲避众人责难的声音,并肩走到趣味竞赛的起点,学长才神秘兮兮地附耳过来。「因为他正在看着我们啊!」 「什么?」 「不要东张西望啦!会被发现喔!」学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偷偷告诉你,他们药学系的图书馆,能够清楚看到操场,简直是观赏运动会的最佳景点。」 学长表示有次他和朋友约在那间图书馆,才发现这件事情。 「哪……那个人精得很,不要让他察觉我们发现他了,他现在正从窗口看着这边。」那个人……正在看着这边?高锡泉觉得自己心跳加速狂奔,一阵晕眩。 「小心点,态度自然些。」仔细聆听学长描述那扇窗户的所在,高锡泉知道,这是在指示他抓准时机转头,好以最短的时间看清真相。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他抓不对位置,就算对方真的出现在窗边,他也没有下一次机会查证了。 体温随着紧张感逐渐升高,连手心也出汗了。 可恶!就连第一次出赛,也没这么紧张过。 「好,就是现在!」 一声令下,高锡泉蓦地回过头去,以极短秒数,从医学院大楼密密麻麻的窗户中,搜寻到伫立在窗前的人影。 即使距离远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依旧能清楚感觉,他们在这一刻视线交缠,尤其很快被拉起的窗帘,印证了他的想法。 时间彷佛静止在他们彼此注视的剎那间。 那个人,始终凝视着自己……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心一意地凝视着他。 就这短短的一秒钟,以往的爱恨在心中迅速蔓延,曾有的怨怼如潮水般急遽散去,只剩沸腾到令脑袋发烫的激昂情绪,高涨到即将冲破堤防,泛滥成灾的地步。 「喂,小泉!你要去哪?」眼看高锡泉拔腿就跑,学长赶紧冲上前,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离开。 「你嘛看一下时间地点好不好,趣味竞赛要开始了啦!」 「可是……」谁管他什么趣味竞赛啊! 高锡泉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在两人的体格差异下,他只差一点就能挣脱学长的箝制,校园内却在此时响起最后集合的广播。 「算我拜托你啦!你好歹等到这场比赛结束嘛!」学长嘴里直叨念着校友们要是知道高锡泉临阵脱逃,是因为他说了他们不晓得的秘密,他一定会被砍死。「你越快完成任务,就能越快过去找他。」 死盯着那扇掩上的窗户,高锡泉心中仍犹豫不决,直到学长一再向他保证今天梁宥君排了系图的值班,不可能跑掉,加上竞赛的工作人员前来指引他到定点就位,他才咬咬牙,强迫自己专注于解决眼下的任务。 然后,他一定要追上那个人。他不想再躲避,也不再让对方躲避。 其实对方始终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只是他没有察觉到,总是在最后关头停滞不前。 因为以前的他太软弱,尽管嘴上说着不害怕,一旦遇到试炼就开始失控,任凭自己以决?的方式断?一切。 但实际上,只会让彼此伤得更深,也无法忘怀那个人。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表达自己的心情,尽管可能受伤、被刻意激怒,他也要解开这长达三年之久的纠葛。 第八章 在砖红色跑道上奔驰的时间,跟一般的时间流逝不同。 无论他多用心跑,时间依然过得太快、自己前进太慢。 但事实上,时间运转的快慢早就固定了,不会因他而改变,这是不变的定律。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迈大步伐,缩短自己浪费的时间。 「呼……呼……」好久没有跑到既焦虑又力不从心,高锡泉以最快的速度来回奔波。 眼看他如此卖力的校友们,全都声嘶力竭地替他加油,以为他完全投入这场趣味竞赛,却对他如此拚命的原因浑然不觉。 他一心只想赶到梁宥君身边。 就算身旁的参赛者嚷着「我要怎么拿到教授的头发啦」,他也毫不在乎地抢走田径队指导教练的鞋子,只顾完成自己抽到的指令,即使教练在他背后大喊「拜托你别这么拚命」,他也充耳不闻。 就算被他选定作为下手目标的学姊泪眼汪汪地求他别让她出糗,他仍冷酷无情地在其它校友的协助下,迅速扒下她的制服衬衫,因为他知道对方习惯在衬衫里多穿一件印有小熊维尼的背心,这是他在最短时间内思考出来的解决方案。 但是,看到最后一个指令的瞬间,他再也想不到其它人选,头也不回地朝医学院大楼飞奔而去。 操场上欢欣鼓舞的喧嚣声、校友们错愕的眼神和吶喊,已经阻拦不了他。 冲出电梯,他左顾右盼了几秒,顺着出口的指示箭头,在长长的走廊上奔驰。 位于最底端的药学系图书馆,在门口挂了烫金字门牌,他猛地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凝视着关上的门扉,心情就像当年伫立在学生会会议室门前的一年级新生,紧张到心脏差点蹦出胸口。 深吸一口气,他举手敲敲门,没等到响应就擅自转开门把,踏进陌生的领域。 纸张和灰尘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就在拉上窗帘的窗户前,有张作为流通柜台的办公桌,摆上不算新颖的计算机,堆放在桌面一角的书籍,以及放满剪刀、原子笔等文具的笔筒…… 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坐着他最期望见到的人。 「没想到今天图书馆唯一的光顾者,竟是别系的学生啊!」 优雅依旧的俊美容颜,隔着细框眼镜,向他投以似困惑又似无奈的微笑。 缓缓站起身来的颀长身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红色针织背心,少了蓝色的领带之外,这身熟悉的打扮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甜美回忆。 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现在不是校友会的趣味竞赛吗?你跑来我这做什么?」 没有回答梁宥君的疑问,高锡泉直盯着窗帘,确认这朴素到反而显眼的花色,跟自己在操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快步上前,伸出双臂将人揽入怀中,用尽浑身的力量,紧紧拥抱。 「喂……泉……小泉,你怎么了?」臂弯中的人随之一僵,却没有推开他。 梁宥君生疏的称呼,使得高锡泉更用力抱住他,直到他忍不住喊疼,才稍微放松力道,以认真而诚挚的目光凝视着他。 「最后的指令,没有你就无法完成。」 「什么啊!该不会是「提前落跑的前学生会长」吧?」笑着从他口袋抽走捏得皱巴巴的指令卡片,在看清内容的同时,梁宥君脸上的自嘲笑容,也为之冻结。 「我爱你……」再一次,高锡泉将朝思暮想的身躯搂在怀中,感受他饱满的前额抵上自己的肩,指尖爱怜地抚摸他的发,低头在他耳畔低喃无数次「我爱你」。 睁大双眼的梁宥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写上「想对她(他)说「我爱妳」(你)的人」的卡片,就此从他手中滑落,飘至地面。 「如果太沉重了,我会改口说我喜欢你,但这份心意是完全相同的,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喜欢到胸口发疼,喜欢到痛入骨髓,再多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高涨的爱意。 每多说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心底蕴蓄已久的热流,就越激烈地沸腾起来。 「对不起,我竟然拖了这么久才说,眼睁睁地放你走。」 他没有察觉到,当时的梁宥君正在暗示他,早该抛下所谓的同情、愧疚或其它作为掩饰的情绪,坦承自己的情感究竟为何。 即使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但颤抖的肩头,显示他失去以往的冷静,而依偎在他胸前和肩上的顺从举动,代表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这个人,也是在乎自己的。说不定,也同样爱着自己。 好想亲吻那震惊到颤动的双唇,好想追问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女生,哭着逼问男友自己和电玩相比,到底哪边重要。 最后,他吻了梁宥君可爱的发旋,将自己的脸轻轻搁上他的头顶,以紧绷到嘶哑的声音问道:「我不只是你的副会长吧?」 感觉细软发丝摩擦着下巴,对方正以摇头取代「不是」这个回答。 他知道,这是他追随的学生会长在不知所措时,仍力持镇定的响应方式。 「也不只是你的仆人、司机吧?」 同样的,这次的答案也是摇头,却多了小声到听不见的补充说明。「我早就说过了,你对我来说具有更多意义。」 「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你说这种话,也只是在戏弄我而已,因为我常搞不清楚你哪句是真心的,哪句是想以我慌乱的反应取乐。」 「其实你这个人,有时也挺过份的嘛!」梁宥君叹了一口气,低声嘟嚷着。「就算是戏弄你,想也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只有小学生才会刻意欺负喜欢的人,看对方气鼓鼓地追着自己跑的模样,胸口的烦闷才能获得舒解。 心想学生会长也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高锡泉竟觉得这小小的缺陷,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感觉梁宥君轻轻点了点头。 「你刚才,是不是在窗前看着我?」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音,就连点头、摇头都没有。 「你不回答,我就当「是」了。」在依然没有答复的情况下,他又问了。「你是不是为了我才去参加校友会的聚会?」 一片静悄悄。 「你是不是刻意不让别人接近我?」 还是,一片静悄悄。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看我跑步的模样?」 渐渐地,他习惯了没有回音的「是」。 「所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偎在他怀中的梁宥君动摇地晃了下,几秒钟之后,才缓缓蠕动薄唇。 「我是男人。」没想到,竟是答非所问。 但他明白,对方的一字一句都有特殊意义。「我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你是学长。」 「是你说,我们之间?对不可能。」 高锡泉疼惜地叹口气,自己确实说过「我们都是男生,本来就不可能有会长和副会长以外的发展」。 而事实上,他早就被这个人迷得六神无主,并且害怕得不得了,只好选择违背心意,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那是我还没正视自己的心情之前,拿来虚张声势用的。」 「我很懒散,又很差劲。」 「当时我只是恼羞成怒,我从来不觉得你差劲,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会长,也是我唯一诚心想一直追随的人。除此之外……」 高锡泉收紧臂弯,彷佛要将梁宥君揉进身体爱护似的。 「就连你懒散的模样,我也觉得很可爱。我希望你依赖我,也喜欢你依赖我。所以,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这一次,梁宥君选择以无声代替「是」的答案。 「那你可不可以……再好好回答一次,我问你的最后一个问题?」 「我不记得那是什么问题了。」 听到他装傻的咕哝,高锡泉又好笑又无奈。「你老是说我奸诈,现在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肯说。」 「这还需要回答吗?」抬起头,梁宥君瞪了他一眼,略带埋怨的眼神,反而替有如深色玻璃珠般的晶莹瞳孔,增添一丝性感。「如果不是喜欢,我为什么每天都绞尽脑汁诱惑你这只呆头鹅?」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不管是叫他「泉宝贝」、向他索讨早安吻,或是早晨醒来衣衫不整、耍赖地靠在他身上、坐车时从身后抱住他,还是躺在他大腿上午睡,他都合理怀疑可能是诱惑的招式之一。 「还有……如果不是喜欢你,谁会让你把那种凶器插进身体里啊?第一次很痛耶?」 「第一次?」高锡泉诧异得眼珠差点掉出眼眶,但梁宥君仰望他的双眸,没有一丝虚假或戏谑之意。 「那你为什么要装成老手的样子?」还调侃他是「初次上场」。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也有不拿手的事情啊!」 「这种事情不拿手也没关系啦!不然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很逊。」 「你是满逊的……」话虽如此,垂下眼睑的梁宥君,睫毛颤动的模样相当惹人怜爱,高锡泉再怎么委屈,也只能叹息。 「那你应该好好跟我说清楚,不要老是藏在心底让我自己猜,我的脑袋没有你好,常会误解你的意思。」 他曾经自以为很了解梁宥君,了解他喜欢、不喜欢的工作,喜欢、不喜欢吃的食物……可是,他怎么都猜不透他的心意。 「就像志鸿学长说的,你会提前卸任也是为了我,真的吗?」 「也不全是这样……我确实有自己的规划,不过也不能说和你完全无关。」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害我……害我误会你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还、还那么样对待你。」 回答「那是我自找的」,梁宥君露出惹人怜惜的苦笑。「你说过,只要我继续当会长,你就会在我身边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决定要走了。」 那一天,这个人将领带放到他手中,说着自己不会轻易离开的话。高锡泉终于明白,对方是为了他,才勉强自己撑到校庆结束。 「当然我自己舍不得走也是留任的原因之一。不过,一旦校庆结束,我就到达极限了。」 梁宥君低喃着「我早就早告诉你」的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偏偏面对你的时候,我就是不忍心说出口,就这样一天拖过一天,直到无法再拖下去为止。我从不知道,自己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我自认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得很完美,没想到,你就是我意想不到的弱点。」 他也曾经以为这位以果断作风闻名的会长,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动摇,但这并非实情。 「以外,我希望就算我不是学生会长,你也愿意留在我身边,才会一直想办法逼问你,但你就是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想,也许你对我的执着,并不是出于那种情感……」 将梁宥君小巧的头颅圈在臂弯中,高锡泉亲吻他的额头,嘴里只能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他早该察觉到,这个人越是着急,就越会用淡漠的态度强迫自己冷静,看似冷酷无情,其实内也焦虑得不得了。 像是弥补过错般,他轻啄着梁宥君白?的面颊和下巴,立刻惹来「你不要一直亲」的责备。 他只好凑近他耳边,说了无数次的「我喜欢你」、「我爱你」。 这些字句说多了看似廉价,但不这么做,他不晓得还能如何将压抑多年的心情倾倒而出,使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意有多深。 「幸好我今天没有去参加趣味竞赛……」臂弯中的人儿,突然吶吶出声。「要是我抽到和你同样的题目,不就换成我得先告白,再拖着你或扛着你去终点了吗?」 言下之意,他愿意吐露爱意的人,正是自己。 即使没有亲耳听到确切的那三个字,如今高锡泉已经非常确定,自己获得这一辈子最想听到的答复。 他低下头,吻了梁宥君还在嘀咕「而且你很重」的嘴角,笑着说「我才不会跟你去终点」。 「因为我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紧紧抱着你,舍不得松手。」他补充道。 「所以,你还要带我回去比赛吗?」 「不会,我不打算回去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做。」 他温柔地拉开梁宥君的肩,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唯有如此,他才能好好欣赏这张属于自己的脸庞。 如果这只是梦,他情愿一辈子都不要醒。 多么老套又浪费生命的说法,尽管如此,他仍愿意用尽一切,换取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机会。 他捧起梁宥君的面颊,对方也以掌心包裹他的下颚。 高锡泉在他的眉心烙下一吻,接着是鼻尖,然后,以四片唇几乎贴上彼此的距离,轻声问着,「你要闭上眼睛吗?」 「不要,我想看着你吻我的表情。」 呢喃「我也是」的高锡泉,覆上迎向自己的唇,契合地深深吻住彼此。 缱绻的唇舌传出湿濡声响,怎么吻都吻不够似的,他们竞相品尝对方的气味。 高锡泉隔着透明的玻璃镜片,眼看美丽的双眸逐渐蒙上雾气,他松开手,转为捧住梁宥君的后脑,改变接吻的角度,用口腔和舌尖好好爱抚对方。 他终于让这个人属于自己了。 尽管被自己的无知和冲动浪费好几年时光,他还是得到了。 「嗯……」感觉梁宥君的身体逐渐下滑,呼出的轻哼也变成诱人的呻吟,高锡泉另一手揽住他的腰,将这副身躯朝自己压近,像忧心耽溺的人环抱着他。 除了交缠的热吻,连胸口、腰部、双腿都紧贴着彼此,没有一丝空隙。 激昂的情绪化为热流,流向四肢百骸,接触到对方的地方全都热得不可思议,无法宣泄的热流烧融了脑袋,迫使他无暇思考。 如此甜腻而火热的深吻,反倒像运用舌唇进行激烈的情交,勾起他更进一步的冲动…… 心中暗叫「糟糕」,高锡泉赶紧停止这趋于官能的亲吻,将被吻到有些瘫软的梁宥君按回椅子上,背过身去把手撑在办公桌上,大口大口喘气。 冷静、冷静!得快点冷静下来才行。 「小泉,你身体不舒服吗?」梁宥君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残留着热吻过后的慵懒,令人心神一荡。 「没、没事,我只是有点喘不过气。」 「是吗?」 「哇!等……」连「等一下」都没说完,高锡泉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迫转为面向梁宥君,腿间鼓起的状态立刻暴露在对方眼前。 「喔,原来是这样啊!」 「别看啦!我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你走?」巴住他想要离开的腰部,梁宥君语气认真地说:「你想让别人以为你是变态吗?」 「这……」顶着这样的下半身出去,的确非常不智。「那么……请让我待到冷静下来就好,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我就说你很不解风情!要是你什么都不做,我反而困扰,反正现在先由我来帮你解决问题吧!」 「咦?」一开始还不明白对方要帮他做什么,直到梁宥君伸手拉开他的长裤拉炼,他才恍然大悟,血气也跟着冲上脑门。「慢、慢着……」 「今天是运动会,不会有人傻到跑来图书馆的,你放心。」 「才不是这种问题……我今天跑来跑去的,流了很多汗……呜哇!」来不及思考为何对方宽衣解带的技巧这么好,半勃起的下体,已被握入梁宥君手中。 「你不用替我做这种事情啦!」 「为什么?我一直想为你这么做啊!」梁宥君狡猾地以无辜眼神制住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低喃自语着「我最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将他的分身深深含入。 「哇啊……呜……」高锡泉捂住自己喊得太大声的嘴巴。 虽然梁宥君说不会有人来,他还是心惊胆战,更何况,在标榜汲取知识的图书馆里做这种事,是不是有点太淫乱了? 这仅存的想法,在偾张物体被湿热的口腔黏膜包裹住,再用力吸吮之后,全都烟消云散。 太舒服了……有点舒服过头了。 「不对!不能在这里做啦!」即使他出声想制止梁宥君,却卡在不知如何呼唤对方才好,反而出不了声。 至于一旦下决定就容反驳的梁宥君,仍抱住他的腰,执拗地含弄他硬挺到发疼的性器,以薄唇将之圈住、收拢,持续给予强烈的刺激。 「呜……呜呜……」咬紧的下唇隐隐作痛,他自暴自弃地暗想,干脆赶快射出来,说不定还比较轻松。 但如此一来,这股热流要宣泄在哪里啊? 心中充满了下流的幻想,只见埋头在他腿间的梁宥君松开嘴,被唾液和体液湿濡的艳红双唇,埋怨他「不要再变大了」。 天哪!他才想拜托这个人不要再挑逗他了。 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谈话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止动作,竖耳聆听门外的动静。 高锡泉紧张得浑身僵硬,更糟的是,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甚至在图书馆门口停下。 「不会吧……」 下一刻,门被大大推开了,或许没想到图书馆内有人,交谈声也停止了。 只想着「死定了、死定了」,尽管高锡泉庆幸自己背对着门口,祈祷来者没有察觉他门户大开的窘境,但看不见身后的真实情况,着实让他冷汗直流。 相较于他的紧张,刚还专注于为他口淫的人,态度镇定到让他感叹不愧是前任学生会长,不只早就稳稳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嘴边甚至不残留一点湿润,冷静地向这些不速之客问好。 现在拉起拉炼的话,声音太明显了……高锡泉只能扯出衬衫遮掩下半身,假装坐在办公桌上弯起身子。 「学、学长好……」听起来不止一个人,显然是同为一年级的药学系学生。 他们过于腼腆的声音,使高锡泉惊觉到,梁宥君神情冷淡的脸庞,竟流露出情事中的性感气息,令人无法直视。 高锡泉还找不到机会提醒梁宥君,他们已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这位陌生人身上,开口询问他的身份。 「他是我高中时的学弟。」 梁宥君轻描淡写地介绍他目前就读的科系,高锡泉以不自然的姿势,转过上半身向他们打招呼。 他突然恍然大悟,为何之前在校友聚会聊天时,对方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原来,他还是有注意自己的……心中再度蔓延澎湃的爱意,高锡泉不禁唾弃自己太容易对这个人动情了。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用参加运动会吗?」 被梁宥君一问,几个大一生显得有些尴尬。「其实我们是想找地方吃午餐啦!还以为今天没人值班……」 「图书馆禁止饮食喔!」 「抱歉啦!」梁宥君的学弟们坦白道歉,听得出开始朝门口走去。「对了,学长今天也有穿高中制服啊!」 「超适合你的耶!怎么不出去走走?窝在这里值班太可惜了。」 「晚点吧!比赛加油喔!」梁宥君起身送他们出去,或许是得到他的鼓励,几个大一生大声喊「是」,一个个精神百倍地冲出门外。 随着远去的脚步声,高锡泉才脱力地松了一口气。 「小鬼们向其它委员借的钥匙,被我拿回来了。」 旋转指尖上的钥匙圈,梁宥君微笑着坐回原来的位置,高锡泉总觉得他的笑容不怀好意。 「我连休息时间的门牌都挂好了,我们有多点时间慢慢来。」 「慢慢来?」预感成真。 在对方掀起他遮着的衬衫,掏出他勃起的部位再次舔吻时,高锡泉记得先按住自己的嘴巴,以免叫声传到尚未走远的学生耳里。 「呜……嗯……」 洁白齿列间探出的湿软舌尖,从茎部由下而上舔舐,再抵上前端的小孔,挖掘似的咂弄,刺激他射精的冲动。 源源不?的快感席卷而来,害他两腿发软,高锡泉的后腰抵在桌沿,下意识抓住梁宥君埋首于腿间的发。 小巧口腔无法承受热楔的惊人质量,只能卖力吞吐,感觉自己的屹立被口腔黏膜摩擦着,就连细致面颊随之鼓胀的模样,也撩人不已。 不晓得是有意还是无意,啧啧水声回荡在宁静的图书馆内,更显淫靡。无论在听觉、视觉或感觉上,俨然形成多重刺激。 跟柔软发丝的触感截然不同,对方施予的是极为浓烈的爱抚。 「哈啊……啊……」 高锡泉剧烈喘息着,把他弄翻得如此失态的人,仰起俊美的脸庞,忘情地替他口淫,不时向上仰望的双眸蒙上湿润的情欲色彩,彷佛在问他「感觉如何」。 高锡泉这才发觉,梁宥君努力取悦他的同时,也渐渐被挑起欲望,而他的揣测,在看见对方纤长的手指探进腿间后,得到印证。 「呼……嗯……」梁宥君的唇间,逸出口齿不清的断续呻吟。 尽管看不清实际情况,一旦想象平常姿态优雅到近乎禁欲的人,此刻正在自我抚慰,异常撩人的景象使他浑身发烫。 天哪!这真是酷刑……彻底的酷刑…… 「不……我……我不行了……放开……」 无论他如何焦急,梁宥君就是充耳不闻,反而吸吮得更加卖力,贯穿背脊的快感将他推上爆发的顶点。 「快放开我,要、要射了……呜啊!」 仰起的喉间迸出悲鸣,高锡泉揪住手中的发丝向后拉,欲望的种子早已全数喷发,白浊热液飞溅在梁宥君姣好的脸蛋,甚至沾上他的细框眼镜。 「对、对不起……可恶……对不起啦!」 亲眼目睹自己射出的体液玷污了艺术品,高锡泉懊恼地连声道歉,迅速脱下自己的衬衫,拚命擦拭他所留下的痕迹。 「没关系。」梁宥君取下弄脏的眼镜,搁在办公桌上。「我说了,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这个笨蛋,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啊……」 或许是从子到大没有被人骂过「笨蛋」,梁宥君显得有些讶异,随即垂下长长的睫毛。 光是这点小动作,都令高锡泉疼惜不已,又瞬间想起,对方的兴奋状态应该尚未消退才对。 「那个……」虽然难以启齿,但深知强忍欲望的痛苦,高锡泉还是蹲在梁宥君面前,硬着头皮开口。「要我帮你吗?我也想让你舒服……」 「如果你是想用同样的方式帮我,还不如……」梁宥君凑近他耳边,以充满磁性的嗓音说出要求,高锡泉的脑袋当场轰然作响。 该死,刚才发泄过的下半身,好像又变得精神奕奕。 「你是说……是说真的吗?」 梁宥君向他嫣然一笑,代表回答。 高锡泉默默想着,前一刻还义正言辞地告诫学弟们「图书馆禁止饮食」的人,自己却在图书馆做这种事情,真的没关系吗? 只不过,这小小的道德挣扎,在看见梁宥君缓缓解开衬衫前襟的钮扣之后,瞬间灰飞烟灭。 XXXXXX 「嗯……呜……」 夹杂着喘息的低吟声,回荡在摆满厚重书籍的室内,彻底颠覆了应有的安静气氛。 办公桌上原有的物品被随意堆放,趴伏在桌面的纤细躯体近乎全裸,衬衫凌乱地卷在手臂上,细白背脊紧绷地弓起,只有前额和手肘抵向桌面。 向后的臀部高高翘起,湿黏成一片的秘所顿时一览无遗。 喉咙极度干涩,高锡泉吞着唾沫。刚才光是以手指挑逗这狭窄的小穴,内部牢牢吸附指头的触感,就足以让他欲火焚身,但不希望带给对方太大不适的他只能强忍着欲望,继续开发的前戏。 如果没有之前的经验,他会怀疑如此狭小的花蕾,如何吞没犹如凶器般的男根。 「你还在……等什么啊?」拥有如此美丽躯体的人,回头向他投以怨怼的眼光。 对梁宥君的心急露出苦笑,高锡泉梳开他的发,在他耳边温柔低语着。「我要进去了喔!」 稍微掰开臀瓣,将分身抵上微微绽开的入口,明明之前已发泄过一次,一想象进入时的紧窒,又亢奋到差点胀裂。 「呜……哈啊……」 在急促的喘息声中,滚烫热楔撑开窄穴,逐步朝内部推进,柔韧内壁随之缩紧。 为了抵抗把人逼疯的强烈快感,高锡泉咬紧牙关到发疼的地步。 「好紧……」同时,也很柔软。 怎么也尝不够似的,他挺腰将偾张的硬物深深顶入。 「慢、慢一点……啊啊……」梁宥君忽然绷紧身子,浑身痉挛地抖着,仰起白?的喉咙发悲鸣。 「怎么了?很难受吗?」 以发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梁宥君摇摇头,困窘地咬起下唇,似乎在被贯穿的瞬间到达高潮。 「你故意的对不对?」 「我才没有。」虽然这并非高锡泉的本意,不过为此埋怨他的梁宥君可爱到不行,他不禁坏心眼地摇摆起腰身,果然引起阵阵难耐的吟叫。 由于刚发泄过,吞入热楔的内壁更为敏感,只要他一开始抽动,内部就贪婪地颤动起来,绞碾着沉入其中的硬物追寻快感。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免于欲望再次喷发的危机。 「呜……嗯啊……」 线条优美的肩胛抽动着,高锡泉轻轻啃咬梁宥君背部的肌肤,感觉身下人微微发颤,对这细微的挑逗产生反应,他改为大幅度地摆动腰身,以不同的角度摩擦深处的黏膜。 「啊……不……不要那么……啊啊……」 「好厉害……」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舒服到令人疯狂的感受,只是抚摸着承受自己一再穿刺的双丘,以指头描绘扩张到极限的入口。 「你……你做什么?别碰那里……」 「我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白痴啊!」梁宥君罕见地出声骂人,显然已无掩饰情绪的余裕,但泛起红晕的面颊,以及喘息不断地双唇,看起来明艳动人。 被这迷乱的表情所魅惑,高锡泉加快了律动的频率,结实下腹来回撞击着紧贴自己的臀部。 「啊啊……好深……哈啊……」 以狰狞凶器翻搅黏膜,每当他用力冲撞位于深处的敏感点,身下人就发出不成声的喊叫,绞住他的后蕾跟着紧紧吸附上来。 「啊……不……那里……不行啊……呜呜……」 分不清究竟是推拒还是渴望的甜美呻吟,梁宥君喘息着抬起腰身,迎合他的冲刺,不时扭动身躯将热楔吞入最深处,再吐出,然后迎接下一次猛烈的穿刺。 既淫乱又美丽的姿态,忠实呈现内心的欲求。 「好棒……」忍不住出声赞叹,高锡泉伏下身,亲吻他的面颊。「太好了……你也觉得舒服吧?」 「这种事情看也知道啊……」 面对仍不肯坦白的梁宥君,为了多看一点对方为自己疯狂的模样,高锡泉伸手探向他平坦的胸前,拧住一边的突起,立刻引起尖声叫喊,就连后蕾也倏地缩紧。 难耐的剧烈浪潮,差点将他淹没。「唔!别绞得那么紧啊……」 「是、是谁的错啊?」因快感而逼出的泪水,从梁宥君的脸庞滑落。「别碰那里……我会……会忍不住……」 高锡泉低头舔去他的泪水,却持续以指尖揉捏挺立的小颗粒,逼得他发出近似哭喊的呻吟。「我也想让你觉得舒服……因为我舒服得快死了……」 「你……你这……」梁宥君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不断喘气的唇却只向他挤出微笑,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反手勾住他的颈项。 「吻、吻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早安吻……我就任你处置……」 「真是的……现在说早安已经太晚了。」 嘴角泛起爱怜的笑,说着「无论几个吻我都会给你」的高锡泉,在主动迎向自己的薄唇上,遵从地烙下吻。 两人在深刻结合的扭曲姿势中,交换旖旎的热吻,直到即将迎向高潮的情交,激烈得令人无法呼吸。 情欲高涨到再也无法压抑,只想彻底沉沦逸乐当中。 单手扣住梁宥君的腰际,高锡泉以前所未有的狂野动作,在窄穴内恣意驰骋,另一手持续玩弄着发红的可爱胸尖,刺激他攀上顶点。 他放任自己掠夺这副身躯,掠夺这个人的一切,让彼此都陷溺在销魂蚀骨的极致享受当中。 「哈……哈啊……」 「啊啊……不、不行了……我要射……呜!」 一次的强力贯穿后,胸前和后蕾同时遭受快感肆虐的梁宥君,率先达到高潮,吞没热楔的内壁跟着剧烈收缩,难以承受这股挤压而来的热度,高锡泉也在紧热的体内射出滚烫的热液。 高昂的浪潮维持了一段时间才退去。 残存下来的不是空虚,也不是懊悔,而是深深的满足感,就连指尖都浸染在余韵当中。 「呼……呼……」 室内只剩下两人浊重的喘息,交迭的躯体汗水淋漓,但彼此渗透至心底的余热,温暖得令人昏昏欲睡。 「不行,不能在这睡着。」高锡泉拍拍面颊保持清醒,摸索梁宥君瘫在桌上的手紧紧握住,看来对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好重……」话虽如此,梁宥君仍使劲勾住他的指头,和他十指交缠。 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印下一吻,高锡泉松开手,将浑身无力的梁宥君抱上办公桌,替他披上衣物。 「你还好吗?」 「不好……累死我了。」 刚刚还在他身下扭动身躯、娇媚喘息的人,瞬间变回懒散的前任学生会长。 高锡泉笑着抚摸他汗显的纤细后颈,低声呢喃,「下次我想在让他比较轻松的地方做……」 「把我玩成这样……你以为还有下次啊?」说出坏心话语的梁宥君,一看高锡泉苍白着脸,才懒洋洋提出补充。「抱歉,这句就真的是在戏弄你了。」 「你很恶劣耶!」 揪紧的心脏一下放松下来,高锡泉蹙起眉头,惩罚性地咬了梁宥君的肩膀一口,反而引来格格的笑声,还有明显用来撒娇的一句「对不起嘛」。 深知对方看准这一点,才会老是肆无忌惮的耍着他玩,高锡泉还是什么气也生不起来,开始亲吻梁宥君凌乱的发丝,以及高潮后的酡红脸蛋。 就算对方嚷着别再亲了,他也不肯停止,作为他毫无剎伤力的小小报复。 或许是受不了他无聊的报复,累到无力抵抗的懒鬼,闭上双眼不再理会他。 高锡泉苦笑着起身,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收拾善后。把人家的图书馆搞得乱七八糟,实在不太好…… 「下次……」 「什么?」突然间,身后传来小声到差点漏听的低语,显然来自于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的那个人。 高锡泉回过头去,凑近梁宥君的嘴边,认真聆听了好一阵子,才明白他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下次让我去你家吧!」 尾声 当你超越我身旁的时候,才感觉得到风的流动。 小学同学会时,他在一位女同学的国中毕业纪念册上,看到有人留下这段短诗,当场忍不住轻笑出声。据说当年的毕业生流行写下这种矫揉造作的诗句,因此他看到不少类似的可笑创作。 连主词是谁都搞不清楚,乱七八糟的句字。 感受到四周为之骤变的人,究竟是试图超越对方的那个人?还是,等待被超越的那个人? 然而,每当凝视着操场上的那个人,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在他们相遇之前,他的世界,一向无聊得不得了。 高中时担任学生会长,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当然,能够拥有会长室、宿舍单人房等私人空间,也是其中的诱因,因为他讨厌杂乱无章的喧闹。 只是这份工作做久了,他又开始感到无趣。 直到他和那个人在某个早晨相遇了。 其实在那天之前,他早就听说过「高锡泉」这个名字。 尽管本人没有对外宣扬,但他在开学那天,为了解救被纠缠的女同学和他校学生起争执而闹进训导处,导致错过开学典礼的事迹,早就在师长间广为流传。 于是,当他亲身体验到这学弟的热心助人时,几乎当下就决定……他非得到这个人不可。 首先,当然是测试对方的耐用程度。 一听到这位身材壮硕的学弟曾背过差不多体型的人,他当场认定至少体力是过关了。而能参加校内田径队的人,速度也有质量保证。 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对方连他任性的使唤也毫无怨言地照单全收,耐心背着他在校园内来回奔波。 彷佛能承担一切重担的宽阔肩背、渗出健康汗水的俊朗脸庞,以及洗得干净整洁的利落短发……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如此耀眼,就连身上融合了阳光和汗水的气味,都令人眷恋不已。 而他也能明显察觉到,光看着他都会脸红的纯真学弟,对他抱持着相当的好感。 因此,他拟定了一连串的计划,好逐步征服对方的心,让他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人。 先让高锡泉接受他各种过份的要求,他也会不时施予小惠,似有若无地制造两人之间的亲密感。 早安吻、喊他「泉宝贝」、让他为自己更衣打领带,全都是必要的步骤,才能循序渐进地引君入瓮。 当对方习惯了他的小技俩,这才是战争的开端。 但他失策的是,高锡泉比他预定的时间内,更早为他倾心。升上三年级的开学第一天,一个在秋风吹拂下的吻,打乱他的心跳,也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高锡泉,只能故作冷静掩饰自己的慌乱,身体却违背他的意志,不由自主地贴近对方。 更糟糕的是,他都已经拚命用眼神和气势威吓想接近高锡泉的人,谁知道距离他势力范围较远的田径队,会杀出一个可爱的经理来搅局。 自此以后,一切都不如他的意。 引对方进房、睡在对方的大腿上,他使尽浑身解数诱惑高锡泉,那块大木头依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推一步,对方只走半步。他越急,对方就走得越慢。 即使他拚命重新组织计划,但实际执行之后,仅是一些小失算,就能导致事情进行不如预期,他焦急到不惜逼问对方的心意,只换来更多的逃避。 前所未有的挫败令他焦虑,只能假装自己漠不关心。 人心,并非如此容易操控,反倒是自己越陷越深,甚至到了失去判断能力的地步。 他说出违背心意的话,以伤害对方,逃避对方掩饰自己的失败。 最后,他只能决定暂时分开。 如果那个人真心喜欢他,一定会再追上他的,一定会的…… 「叩叩!叩!」 一听见别有韵律的敲门声,梁宥君的嘴角绽开一抹微笑,他所等待的人,正推开图书馆的门,向他走来。 「值班结束了吗?」爽朗的笑容,犹如阳光般驱散过往的阴霾。 「还有五分钟就能走了。对了,我上次在你家掉了东西,可以让我去拿吗?」 或许是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精悍帅气的脸庞竟跟着涨红起来。「你掉了什么东西,我帮你找就好了,你不用特别跑一趟啦!」 「我就说你真的很不解风情。」将脸埋进渗出些微汗水的颈窝,他深吸一口气,将独特的气味深深汲取至肺部,缭绕心底。 「你身上,今天也有阳光的味道……」 感觉高大紧实的身躯轻轻一颤,他试着抱住对方,很快地,得到更强力的回抱,以及略带苦恼却爱怜的呢喃。「你不要老是戏弄我啦……」 「那就乖乖让我去你家吧!」 「上次明明是你说我玩过头,好几天不理我。」 把恋人诱惑到意乱情迷,再假装受委屈而疏远,好让对方听从自己所有的要求,也是他的计策之一。 可他不打算说出真相,不然他就失去筹码了。 有人会说他的心机很重,他也不想否认。 他承认,他是故意将自己提前卸任的理由,泄露给口风不紧的同班同学,好让高锡泉察觉自己的付出;也承认,第一次的校友聚会是故意冷漠以对,好侦测对方的心意;甚至承认,担任图书馆委员是为了取得观察操场的地利。 但他的最后一个失算,是趣味竞赛的指令。 他原本还有更多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引诱对方向他表白,却没想到,这一天再次提早到来。 于是,那个人不只追上他,还彻底超越了他。 今后,他只会想出更多计划,试探对方能为他蜕变到什么样的地步。 「你不让我去你家的话,就在图书馆里做也没关系,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喂!你真的很恶劣耶!」不知道第几次抱怨他恶劣的恋人,最后还是在他耳畔低语。「只能做一次喔!免得你又埋怨我让你太累。」 那是不可能的。 梁宥君笑而不答,把真正的答案藏在心中。 他相信,他有耐心又有天份的恋人,会不断追上他的脚步,然后超越他,一再为他带来不同凡响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