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侵略之深陷白袍 作者:(出书版)(完结) 内容简介: 七年前,落英缤纷下的擦肩而过,让程千陵记住了那个被人称作「天才」的学长,也让他开始追逐景帆的脚步…… 七年的时间让他知道这份执着来自于爱,也更坚定千陵想要得到那个男人的信念! 却没料到,当他终于站到景帆面前,成为他指导的实习医师时,却只得到一句「喔,你是我的学弟啊?」的回应! 骄傲如千陵,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挫折而放弃,毕竟医院里有很多情况可以利用…… 例如:值夜班独处的办公室、休息时间的门诊室,还有手术前一晚,空无一人的手术室…… 他会让学长知道,爱情是等不来的,而他,也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楔子 很多年之后,程千陵回想起那天,仍然可以清晰地忆起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开始加速跳动的那瞬间。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感觉,他唯一能判断的,只有那是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刹那。 那天是他去真林大学报到入学的日子,九月中旬,风轻柔地拂过耳际,空气还是暖洋洋的,天空彷佛被水洗过一般,呈现很清透的蓝色,云很薄,飘在很远的地方,像是刚刚做好的棉花糖。 他信步走在学校的青石步道上,看着这座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气派恢弘的校园,让他心底深处蛰伏的勃勃野心开始悄悄躁动。 步道两旁种的树都开了花,连绵的粉白色组成两片艳丽花海,落英时节,风一吹,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空中演出曼妙的舞蹈。 粉白色扰乱了视线,他停下步伐,微微抬起头,看向这场彷佛在迎接他的美丽花舞。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著女孩子清脆愉悦的欢笑,程千陵转过头,看到七、八个女生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的男人,正迎面走来。 男人的头发是浓墨般的黑色,在阳光照耀下也没有变淡,反而透出特别的黑亮光泽。 他还有着深邃的眼睛和英挺的鼻梁,淡红色的薄唇微微上扬,谈笑间散发着吸引人的性感。 是个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记的男人。程千陵心里思量着,因此对男人的身份起了些好奇。 距离近了,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那瞳眸也是浓墨般的黑色,虽然带着笑意,却让人无法琢磨出他的真实情绪。 男人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淡淡转开了。 而他周围簇拥着的女孩子,也因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男人身上,而彻底忽略了程千陵。 但是这短暂的一秒钟对视,让程千陵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直到一群人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声渐渐微弱,他才回头,朝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 程千陵长着一张对男性来说过份艳丽的脸,白皙细腻的皮肤、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精巧高挺的鼻子、如花瓣般透着淡淡色泽的唇。 因为如此出众的容貌,从小到大,几乎他所到之处,回头率都高达八成以上,可此时此刻,他却被一群人同时忽略了。 想到那个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的英俊男人,程千陵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个男人,好像很有意思。 第一章 真林大学的医学院,是全国最具学术权威的医学院,而真林大学附属医院则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其主攻的心脏外科和脑神经外科,更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对于所有学医的学生来说,能够进入真林大学附属医院,可是终极的目标,因为一旦进入那里,就意谓着能拥有美好的前程和「钱」程。 只是真林大学附属医院每年的实习医生名额非常有限,虽然报名和被推荐的优秀学生总是高达到数百人,但是真正能进入医院实习的,不超过二十人。 而这二十人在经过数月的实习之后,最后能留下来的人,也许只有一半。 现在,外科手术室中正准备进行一场冠状动脉搭桥手术,病人今年五十九岁,已经超过了适合进行这项手术的年纪,但是由于患者强烈要求采用术后远期效果较佳的动脉搭桥手术,院方才安排了这次的手术。 医护人员正在做手术前的最后准备,病人已经进入麻醉状态,手术室内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而手术室外,心脏外科的主任李远教授,正带着三名刚刚结束入院培训的外科实习医生前来观摩。 程千陵站在另两名实习医生身后,静静看着透明玻璃后的一切,脸上没有一丝兴奋的表情,甚至带着些许无聊的意味,跟他身前那两个激动得几乎浑身颤抖的实习医生形成鲜明的对比。 确实,实习的第一天就可以看到这样一场高难度的手术,而且主刀医生还是那个三十一岁就成为副教授、被所有人喻为天才的人,似乎很值得兴奋,但是对于程千陵来说,这种程度的刺激,实在让他提不起劲。 如果不是为了来看看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了七年的男人,他才懒得在这里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手术室的内侧门在这时轻轻向一侧滑开,程千陵因无聊而低垂的视线,随着这轻微的开门声而抬了起来。 进来的男人穿着浅蓝色手术服,明明是一丝不苟的严谨打扮,却因为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而显出温和的味道。 男人抬起刚刚消过毒的手,在护士为他戴上手套和口罩时,会点头还以温柔的微笑,微笑弧度不大,却仍让年轻护士不自觉地脸红心跳。 程千陵锐利的目光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就盯着不放,那炽烈如火的目光,几乎要在玻璃窗上烧出两个洞来。 男人在走到手术台前,抬起了头,向着玻璃窗外的李远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他的目光轻轻自程千陵脸上滑过,没有做任何停留。 明明与那烈焰般的目光正面接触,男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疑惑或者不悦,甚至就像没有注意到那目光中的深意一般。 「即将开始进行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患者的年纪已大,考虑到可能出现体力不支的情况,要尽量减短手术时间,拜托大家了。」 男人温和的嗓音透过扩声器隐约传来,比记忆中更成熟的声线,让程千陵百无聊赖的情绪变得有些亢奋,虽然几秒钟前的视线没有得到回应,但他似乎对此并不介意。 嘴角勾起了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笑容,他的目光依然直直落在开始进行手术的男人脸上。 冠状动脉搭桥手术是国际公认,治疗冠心病最有效的方法,由于这次的病人年纪较大,所有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都显得非常谨慎。 在病人全身低温麻醉、体外循环的情况下,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手术刀。」 「吸血。」 整个过程中,手术室内除了男人偶尔下的指令和仪器的声音外,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颗正在被挽救的心脏上。 而手术室外,李远和两个实习医生也都紧紧盯着手术台,一分钟都没有离开过。 唯一身在现场却没有关注手术的人,只有独自站在后方的程千陵,他饶有兴致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主刀医生的脸,就好像那张脸上长了什么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般。 男人动手术时,神色严肃,虽然因为口罩的关系只看得到眼睛,但是千陵可以想像,他此刻一定是微抿着嘴角,无比认真的样子。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低垂着的眼睛,始终紧紧盯着病人的心脏,那份专注为他增添一种醉人的味道。 当然,他也不是只看男人的脸,还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看着他的手。 那是一双修长灵巧的手,就算戴着医用手套仍然可以看出分明的指节。 男人的手指很长,握着手术刀时沉稳有力,每一个动作都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没有多余动作,甚至不像在进行一场高难度手术,而像是一场表演。 看着他的手,千陵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也随着那双手的动作在跳动。 那奇妙的感觉,让他想起与男人的初次见面,那从灵魂深处产生的悸动,叫他不由得握紧了拳。 千陵微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地又上扬了些。 「手术成功了,恭喜您,景医生。」闭合胸腔后,看到一切数据都显示正常,有人带头欢呼了起来。 李远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回头朝实习医生们笑了笑。 手术室里的男人让护士为他脱下沾满了血的手套,然后摘下口罩,对大家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随后,他的目光再度转向旁观室,视线在千陵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接着转向李远微微鞠躬。 男人的名字叫景帆,是李远还在真林医学院教书时最得意的学生,二十九岁的时候就发表了好几篇被国外知名医学专刊视为创举的论文而成为副教授,并被真林医院院长提拔为心脏外科副主任,不但医术高明,为人也谦和,当上副主任之后帮了李远不少忙,也让李远越加器重他了。 在得到恩师微笑点头的肯定后,景帆的目光再次落在千陵脸上。 那双漂亮得让人屏息的丹凤眼,仍然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底深处燃烧的炙热情绪,让景帆不着痕迹地加大了微笑的弧度。 而玻璃后的千陵,注意到景帆终于注视着自己之后,微微眯起眼睛,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花瓣般的唇缓缓翘起,嘴角拉开弧度的速度慢得搔动人心,丹凤眼中流转着魅惑。 那是一个除了景帆之外,谁都没有看到的魅惑笑容。 走出手术室,和病人家属做了简单的交流后,景帆迎上李远等人。 「阿帆,这是新来心脏外科的实习医生,我想让你带他们。」 李远带着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景帆,说完之后,才转头对三个实习医生说:「来,你们自我介绍一下,介绍得好不好,可是会成为景医生会不会好好指导你们的关键因素哦。」 李远在医院所有主任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让人说话也不像其他主任那样严肃,常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眼前的,就可以算一个。 站在李远身侧的实习医生率先做了介绍,目光里闪动着的全是对景帆的崇拜,他刚说完,另一个实习医生便接着开了口,因为紧张,话说得有些结巴。 千陵没听他们说什么,反正名字之类的,之前入院培训时就都记住了,再说,旁人的事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景帆脸上移开过,距离他们最近一次见面也已经过了两年,老实说,他觉得这样一时半会的凝视,根本无法满足。 「程医生,到你了。」 轮到千陵做自我介绍,他却还是一个劲地盯着景帆看,李远只好出言提醒他。 而因为他的视线太过直接,心里的想法又藏得太深,以至于那目光到了别人眼中,竟然带上一丝挑衅意味。 同期的两个实习医生,在入院培训的时候,就因为千陵对他人不理不睬的态度而看他不爽,如今看到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们敬佩的医生,心里更觉得愤怒。 不过千陵从来没在意过这肿事,也不认为自己有在意的必要。 「学长,好久不见了。」轻扬嘴角,他说出口的不是自我介绍,而是这样一句让另两个实习医生震惊的话。 学长?这小子是真林大学医学院毕业的?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和景副主任之前就认识了? 「哦?你是我的学弟?你也是真林大学医学院的?」 却没想到,景帆只是惊讶地挑了挑眉,神色温和地看着千陵,平静地回了话。 千陵嘴角刚刚勾起的弧度在刹那间僵住了,凤眼睁大,目光中不可置信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不记得自己了? 「阿帆,他可是和你一样被喻为天才的学生,我看过他的毕业论文,是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啊。」 李远笑着拍了拍景帆的肩,对于他对千陵没有印象,似乎也有些惊讶。 「是吗?那你要好好努力,医院的实践和学校里学的还是有很大区别,我期待你的表现。」景帆依旧笑得很温和,语气也波澜不兴的。 虽然景帆并没有对程千陵表现出过大的兴趣,但李远的直接赞赏,却等于在另外两名实习医生心里投了一颗炸弹。 实习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被指出如此明显的差距,这对于立志要留在真林医院的他们来说,是非常巨大的打击。 千陵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同期医生已经对自己埋下不满,也没有意识到心脏外科教授李远正在由衷地称赞自己。 对于他来说,景帆不记得他的事、以及那淡而无谓的态度,才是真正让他在意的。 景帆和李远又谈了几句,就被另一位即将要动手术的病人家属请走了。 李远回头对他们笑了笑,告诉他们可以先回实习医生办公室后,也转身离开了。 在真林这样的大医院里,主任和副主任都有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实习医生的办公室则在内、外科医生办公室的旁边,不大的空间里放了八张办公桌,显得非常拥挤。 因为今天是实习的第一天,所以除了入院培训和到所属单位报到比较重要之外,就没什么活动了。 而这一批实习医生中,除了包含千陵在内的三个是心脏外科医生之外,还有五个其他科系的外科医生,以及八名在另外一间实习医生办公室的内科医生。 「请问,你是程千陵吗?」 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背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千陵微微转过头,看到一个也穿着实习医生制服的女人。 「你好,我是内科的何晓燕,我也是真林医学院的,我以前见过你。」女人看到他回头,开心地说着。 千陵没接话,目光淡漠地打量着她,以正常人眼光来看,她也算漂亮的,高挑的个子、凹凸有致的身材、瓜子脸、水灵灵的眼睛。 只可惜,他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这种主动搭讪的女人他遇过太多了,他不想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和他搭讪,也没兴趣,更没有回应的必要。 所以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何晓燕,也不答话,站了一会,看她没有再继续开口,就抬步又往前走。 「喂!你这算什么态度啊,别人跟你讲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没礼貌!」 一道冲动的声音响了起来,千陵认出声音的主人应该叫张健,是另外两个心脏外科实习医生中的一个。 只可惜,这个男人他一样没有兴趣,所以他也懒得回答。甚至没有回头看张健一眼,就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人在,看到他,有人打了招呼。 千陵只淡淡点了点头,就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他的位置靠窗,头一抬就能看到窗外院子里的树,而巧的是,这里种的树和学校步道两旁的一样。 如今虽然还不到开花的季节,但是他脑海中仍然冒出了七年前他和景帆初次相遇的情景。 在真林大学的步道上,那一片粉白色的落英之下,那个英挺俊帅的男人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拥下信步走过,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 而就是那短暂的一秒钟,让他对这个看上去温文,其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男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询问了学校里的人,才知道那个男人名叫景帆,是那一年的毕业生代表,也有人说,他是真林大学医学院创立以来最优秀的学生。 天才,那是每一个学生或者老师提起景帆时会用的词。 千陵自己也是人人口中的天才,跳级两年,十七岁就进入真林大学医学院,是入学考试的榜首,当然也是那一年的新生代表。 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拿天才来形容他,却第一次听到人们用这个词去形容另一个人。 一个比他大了六岁,和他在真林医学院擦肩而过的男人。 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景帆这个名字和那张在落英中的脸庞,彻底印进了他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他一直以景帆为目标,在医学院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不输给对方的天才。 千陵本来对医学并没有有多大的兴趣,会选择这个行业,只是因为它具有挑战性,因为这个行业里,有太多常人做不到的事。 他从小心高气傲,做任何事都不允许自己落后别人,想得到的东西不会要别人给他,而是自己去争、去抢,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都有绝对不放手的执着。 一开始选择医学院,确实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但后来知道了景帆的存在,让他渐渐改变了对医学的态度。 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中,他渐渐喜欢上这个领域,也慢慢了解,一个好医生对病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在追逐景帆的脚步时,学到了很多额外的东西,那些东西也让他越来越优秀,当他的名气够响亮后,他脑中所想到的,只是要让景帆记住他。 他要让对方知道,还有一个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天才就在他身旁。 可是,景帆竟然没有记住他。 如果仅仅是七年前的惊鸿一瞥,景帆会忘记他确实无可厚非,可是在那之后,他们明明还有过别的接触,他确定当时景帆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为什么他现在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心底深处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期待了这么久的重逢,结果只是自己在演着独脚戏的剧场。 他从来没有期待过得到谁的关注,这么多年来,那些集中到他身上的目光都是不请自来的,它们是留是走,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但他没想到,他唯一希望得到的关注却落空了。 XXXXXX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景帆成为副教授后,回医学院为他们做的一次学术演讲。 那天特别冷,北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彷佛野兽嘶吼,千陵还清楚记得景帆那天穿的是一件米色高领毛衣、以及浅灰色羊毛大衣。 他走进教室的刹那,温和的笑容立刻将室温提高了两度,也让一群早就想见他的学弟妹们兴奋不已。 那次演讲的主题是主动脉腔内修复术,可以算得上是心脏外科当前最难也是最复杂的手术之一。 从手术适应症到术前准备、手术方法及注意事项,一直到术后处理和相关并发症,景帆详尽的演讲让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出神。 学校的书上也有关于这项手术的介绍,但是那样死板的文图毕竟太过空洞,而景帆还举出了许多实例,让他的演讲更加生动有趣。 演讲结束后,景帆给大家十五分钟的提问时间。 教室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陷入静谧。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茫然地看着景帆。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主题对医学院这些完全没有临床经验的学生来说太过复杂,另一方面,之前来演讲的教授和副教授从来没有给过他们提问的机会。 没有准备,自然也就不知道从何问起。 「学长,如果主动脉瘤没有破裂,但因瘤体较大,引起明显右室流出道阻塞、三尖瓣狭窄或闭锁不全等问题,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比较好呢?」 就在这一片静谧中,坐在最后一排的千陵平静地站起身,淡淡开了口。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当然也包括景帆。 在很多人甚至还无法完全理解景帆讲的专业内容时,千陵提出的问题无疑是值得喝彩的。 但是对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也许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千陵提出了这样高水准的问题,而是千陵竟然开口提问了。 和他同届的学生大多数都知道,程千陵从来不向老师提问,他似乎没有不会的东西,上课不见得多用心、下课不见得多努力,可是每次考试都能拿最高分,老师上课出的问题也从来没把他难倒过。 这个比同届学生要小两岁的天才,骄傲冷漠,而且更少开口说话。 景帆在众人的惊讶中回答了千陵的问题,语调温和,却不难听出他对千陵的赞赏。 千陵在他回答之后又像是刻意提了两个问题,教室里的其他学生顿时都成了陪衬,就像只有同被称为天才的他们两个人才能彼此交流。 那天景帆在离开之前问了千陵的名字,他还说千陵是很优秀的学生。 天才得到天才的认同,似乎无可非议,而且顺理成章。 那一次的交流,加上自己这张几乎可以说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脸,千陵一直以为,景帆不可能忘记他的。 而且他很确定,当时在景帆的目光中,他看到强烈的、可以称之为兴趣的情绪。 正如他第一眼看到景帆,就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一样,景帆应该也察觉到了他的与众不同。 所以当知道景帆似乎根本没把那次交流放在心上,就这样轻易地将他遗忘的时候,他觉得有点小小地受到打击。 但是他转念一想到:遗忘了又怎么样呢?时光在不知不觉间飞逝,如果不是自己对景帆有兴趣,恐怕也早就将这个人遗忘了吧? 所以,只要让景帆再次想起来就好了,不是吗? 原先还一脸兴致缺缺、望着窗外的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艳丽的笑容。 第二章 不同于内科医生偏重理论,外科医生在实习阶段更偏重于真刀真枪的实践。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因为景帆这个指导医生非常年轻,所以他够大胆。 千陵等人到医院的第三天,就以助手身份被景帆带进了手术室。 这一点对张健和另一名叫陈成的实习医生来说,似乎远远出乎他们的意料。 正如景帆之前对千陵说的那样,医院的实践和医学院里的理论教学差别很大,就算是对理论非常精通的学生,第一次被推到剖开了胸膛的病人前时,都会失常僵硬。 就比如眼前。 「吸血。」 这已是景帆第二次重复这句话,但他身边的张健却拿着仪器不停地颤抖,没有动作。 「张健,快点啊,病人……」 另一位医生也出言提醒,可是张健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看着病人身上涌出的血,他手足无措、根本忘了吸血的步骤。 怎么办?他知道如果再没有动作,手术有可能会因此而失败,可是……谁来帮他一下!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控制住手脚了! 就在他慌得几乎弄掉手中的仪器时,旁边有人不耐烦地从他手里一把夺过仪器,把吸血端伸进病人的胸腔里。 血立刻被抽了出来,插手的人动作干净俐落,几秒钟就处理好了。 手术继续进行,张健空白的大脑这才终于有了些感觉,然后仪器又被塞回他手中,他抬起头,对上的是千陵冰冷的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嘲讽,却夹杂著一丝怒意。 张健一楞,转眼就涨红了脸。 他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千陵已经不再看他,低头继续留意景帆的动作。 张健觉得自己彷佛被羞辱,被打了一巴掌却还不能还手。 「程千陵,你刚才做得很好,手势很标准,一点都不像是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样子哦。」手术结束后,有医生笑著称赞千陵。 千陵没回话,只抬起头直直看向景帆。 任何人的称赞,对他来说都不及景帆的一句肯定。 景帆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微笑着点头说:「你做得很好。」 隔了半晌,彷佛是注意到千陵直视着他的目光中透出执着,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动作很流畅,也很标准。」 千陵眼中扬起了笑意,丹凤眼微微眯起,明亮而执着的光芒,在他深色的瞳孔中亮了起来。 他平时很少笑,也很少开口说话,更懒得应付那些麻烦的人际关系,但是在景帆面前,他却不会吝啬他的笑容。 他清楚自己笑容的魅力。 他已经不想去计较景帆忘记了他的事实,既然遗忘了,那就再一次让对方想起来,他不信这世上还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这里交给护士处理就行了,你们跟我去巡房吧。」摘掉了手套和口罩之后,景帆对三位实习医生温和地的说道。 「是。」张健和陈成一起恭敬地回答,千陵却只是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到病房巡房是每天的例行事务,虽然病情不可能每天都有进展,但是对于病人来说,每天都能见到主治医生一面,精神上会更安稳一些。 再加上景帆又是温柔周到的医生,每次他一进病房,病人的心情就立刻变得好了起来。 他挨着病床对每一位病人问候,助手会在一边介绍病人的恢复情况,并出示相关的C T片和病理分析资料。 偶尔,景帆也会根据C T片要千陵他们判断病情,因为事先完全没有接触过病人的病历,直接看C T片做出判断,对实习医生来说应该是有难度的。 所以张健和陈成都判断错误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根据C T片上的情况,耐心仔细地分析给他们听。 但这情况在轮到千陵时根本完全没必要,只要看一眼C T片,他就能准确地判断出病人的病症。 每当这种时候,景帆就会很赏识地看着他,并和他讨论一些专业的话题。 在提出问题时,千陵是很犀利的,就算对面站着的是景帆也毫不退让,偶尔说出一些大胆而特别的想法,更让景帆身边的助手诧异地瞪大眼睛。 这样敏捷的反应和周全的思考,几乎无法想像是来自一名实习医生的口中。 以至于之后的巡房,景帆就只顾着和千陵讨论,完全忽略了陈成和张健。 「学长,这里的阴影是否表示血管中可能存在堵塞?」 「是的,所以在手术时一定要注意血液的流通情况。」 「如果临床手术时发现血管已经完全堵塞的话,是否可以当场置换血管?」 「可以,但是难度非常大,一般情况下不建议这样做,除非遇到……」 逐一回答千陵的问题,景帆发现自己也开始兴奋了起来,有些享受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这感觉自从他进入医学院后,就很少能够感受到了。 虽然千陵的问题很犀利,他还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就连交谈的语气都变得格外温柔。 「好了,上午就到这里,辛苦你们了,下午两点还有一个手术,由王医生负责,我已经跟他说过,带你们一起进去实践。」 一听下午又要进手术室,张健明显有些紧张,景帆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张健,第一次难免都会紧张,我期待你下午有好的表现。」 其实这只是一句每个指导医生都会用来安慰学生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景帆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张健似乎在那一瞬间又有了勇气,重重点了点头。 景帆又笑了笑,笑容虽然温和,但是在温和之外,却又带着另一种特殊的气息,大概就是那潜藏的张扬和自信给了张健勇气。 接着,景帆转头看向千陵,微笑着说:「程千陵,你跟我来。」 千陵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很快又点了头。 景帆转头往电梯走去,千陵跟上去时,明显身后传来两道带刺的目光,他知道那是陈成和张健对他的怨恨,但是他一点都不在意。 终于能够摆脱那两个人单独和景帆在一起,他只觉得兴奋。 在等电梯时,景帆头一回主动与千陵攀谈。 「你对C T片的判读功力非常扎实,之前有去其他医院实习过吗?」 医学院的学生如果家里有些背景的话,通常会在毕业实习之前,找机会到家人认识的医院先适应一段时间。 千陵闻言扬起眉梢,耸了耸肩,「没有,我只是书看得比较多而已。」 「以你的程度,应该不是比较多,是非常多吧。」景帆轻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 千陵没答话,只是轻轻勾起了嘴角,在这时电梯传来「叮」的一声。 两人进了电梯,景帆按下了九楼的按钮,千陵知道,那里是VIP病房的楼层。 电梯门关上之后,空间立刻变得狭窄,连光线也暗了很多,千陵故意站在离景帆很近的地方,近到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微微抬起头,他的鼻息就直接喷在景帆的耳朵上,「学长,两年前你回真林做过一场关于主动脉腔内修复术的演讲,你还记得吗?」 温热的气息突然袭上敏感的耳垂,让景帆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退了一步,转过头,微微受惊般地看着千陵。 千陵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很满意,这个始终戴着温和面具的男人受惊或者无措的样子,意外的相当可爱。 「学长不会要跟我说,你连自己做过的学术演讲都不记得了吧?」 景帆退一步,他就进一步,斜睨着人的丹凤眼,透出一股骄傲的意味,问话时温热的气息也不断袭来。 轻微的一声沉响后,景帆的背撞上了墙壁,终于再无可退。 他微微皱起眉,像是在思考,半晌后,墨色的眸子突然睁大了,「你是那个时候的……」 在这时,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千陵看着他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嘴角,微微踮起脚尖,凑到景帆耳边轻声说:「学长,我就知道你会想起来的。」 因为刻意的接近,让这句轻声诉说,无比清晰地传进景帆耳中,伴随而来的,还有千陵身上特别的香味,以及炙热如火的气息。 千陵是故意的,从刚才景帆后退的举动就可以知道他的耳朵很敏感,所以他刻意的针对,想让对方更加为之变色。 但是他可不想让事情进展得太快,在这场游戏中,他要牢牢掌握主动权。 电梯门打开了,千陵朝着发怔的景帆微微一笑,举步走了出去。 景帆跟在他后面出了电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再提刚才的事,迳自往病房走去。 VIP病房里住着的病人,一般都是既有财又有权的人,救活这些人,就可以爲医院赚入一笔金额可观的赞助经费,如果对方在政界也有地位的话,那更可以提高医院的声望。 所以VIP病人,向来是医院百般讨好的对象,不但派出最优秀的医生,一切资源也都是最顶级的。 景帆带着千陵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千陵看到房门上挂着病人的名字……余婷。 轻轻叩门之后,景帆推开了病房门。 豪华宽敞的病房在门打开的刹那映入眼帘,即便很清楚VIP病人的重要性,千陵仍然因爲这突如其来的气派而怔了怔。 单人病房的空间将近二十坪,除了病房之外还有独立的会客室,装潢非常豪华,一点都不像病房,反而像是饭店的高级套房。 景帆示意千陵跟他走,两人安静地进了门。 病房整体的色调是浅色系的,浅米色的细纱窗帘随风轻舞,病床上躺着一位少女,似乎正在沉睡。 她的脸色很苍白,皮肤几近透明,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似乎不到二十岁,身子非常单薄。 「她是余氏财团现任总裁的独身女。」景帆站在床边,看着仪器上的各项指数,淡淡开了口。 千陵微微挑起眉,眼中出现惊讶,余氏财团是富豪榜上排名前五的大财团,据说现任的余总裁和政界的关系也很密切。 「你来看一下她的CT片,昨天刚从尚明医院转过来,这是尚明的会诊结果。」说着,景帆从柜子里拿出CT片和其他病理资料,递给千陵。 千陵顺手接过,认真地翻阅起来。 景帆特地带他来看这个病人,绝对不是像早上那样只是指导提问,一定是觉得哪里有问题,才会特别叫他过来看。 「景医生,你来了。」安静的室内,虚弱的女声突然响起。 千陵从资料中抬起头,看到余婷已经醒了,正对着景帆微笑。 虽然是很虚弱的笑容,但因爲出自真心,所以让那笑意看上去充满温暖。 景帆看着她笑得很温柔,拉着她伸出的手,扶她起来靠坐在床上,关心地问:「身体感觉怎麽样?」 千陵的目光盯在他们交握着的手上,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虽然知道景帆对每一个病人都是一样温柔,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爽。 面无表情地斜睨了景帆一眼,他低头继续看资料。 「挺好的,景医生,我什麽时候能动手术?」 「很快,只要确定了病症,就可以着手安排。」 「尚明的医生不是已经确诊了吗?他们说只是因爲他们不适合做这个手术,才把我转过来的。」 余婷的眼神有些疑惑,大概是从景帆的言语中察觉到什麽。 千陵正好在这时候抬起头,冷漠地开了口:「尚明的误诊不知道是大意了,还是故意的?」 余婷惊讶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景帆微微皱眉,看了千陵一眼,才对她说:「这位是新来的程医生,是我的学弟,他对病症的判断很准确。」 千陵已经到了病床旁,拿起CT片又仔细看了一会,才说:「妳不止是心脏升主动脉段长有梭形动脉瘤,还有心功能严重不全,这是升主动脉置换手术的大忌。尚明不是不适合做这个手术,而是他们不敢做,所以在将妳转过来时,甚至隐瞒了这一点。」 千陵的语气很刻薄,从中隐约可以察觉到他的怒意,医院在面对这种病人时不敢承担责任他可以理解,可是在转院时隐瞒病情,就太可恶了。 如果不是景帆细心发现了这一点,就这样莽撞进行手术的话,余婷的生命可能就会终止在手术台上。 而且到时候,所有的责任都会是景帆和真林的,跟尚明没有半点关系。 余婷已经脸色惨白的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不知所措地看向景帆。 景帆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她紧抓着他的手,安抚着说:「放心吧,既然已经确定了病症,我会先让内科爲妳调理,等心功能稍微恢复,我们就马上动手术。」 千陵看着景帆脸上的温柔,眉头皱得更紧,走过去把资料放回原处,又听景帆柔声对余婷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个人才一起退出了病房。 「这个手术的危险性太高了,你真的要做?那不是光靠你的实力就能完成的,如果她的身体不配合,你医术再高明也没有用。」 安静的走廊上,更明显听出千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因为余婷绝对是个烫手山芋,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没弄清楚状况就同意她转院过来的。 景帆嘴角的笑容还是没有变化,只微微耸了耸肩,「院长接受她转院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只知道升主动脉置换是我们医院的权威手术,何况,如果能成功的话,余氏的捐款大概够我们多研究一个新项目了。」 说完,他朝着千陵眨了眨眼睛,难得露出的近似调皮的模样,让千陵心里一动。 这样的景帆,他敢保证别人一定没有见过。 这是景帆只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调皮。 这样想着,心头不由得就有些飘飘然,过了半晌,他才看着景帆的眼睛问:「爲什麽带我来看她?」 这种程度的病人,他这个实习医生应该是没有资格参与治疗的,就算景帆带他来看了一眼,接下来的会诊也不会让他参与。 景帆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又回到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我要让余婷看到我就对手术有信心,所以,不能由我告诉她尚明误诊的事。」 「你利用我!」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千陵哭笑不得。 确实,如果由主治医生亲口告诉余婷这件事,会让她的心情更加迷茫不安,而她现在如果不能保持积极正面的情绪,好好调理身体的话,手术的成功率就更小了。 景帆没有否认,愉快地笑了起来,「谁让你对病症的判断如此敏锐准确,我都不好意思找其他人担此重任。」 听了这句肯定的话,千陵嘴角得意的笑容不禁越勾越大,眼睛里也光采流转。 景帆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秒,自己的唇也渐渐弯起弧度。 两个人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种安恬的气氛,就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 进了电梯,又回到那个狭窄暧昧的空间,千陵依然站在离景帆很近的地方。 千陵再度抬起头,看向比他高半颗头的男人,「学长,如果以后我没有留在真林的话,你会再次忘记我吗?」 景帆挑起眉,迎上他炙热的目光,「以你的实力,医院一定会让你留下的。」 「但我未必会愿意留下来,如果……没什麽特别的理由的话。」骄傲地扬起嘴角,千陵的话多少有了点卖关子的意味,只不过气息还是直直喷在景帆的脸上,温热的皮肤接触到火热的呼息,让这段过于贴近的距离产生了某种微妙的感觉。 景帆看上去像是在思索他的话,许久都没有回答。 千陵看着他认真考虑的严肃表情,嘴角的笑意有些忍不住。 电梯在这时候到了底,门打开的瞬间,他却已经恢复了平时冷漠。 那样会露出笑容、会开玩笑的千陵,只有景帆一个人能看见。 「景医生,还没吃饭吧?一起去吧。」在电梯口碰到正要去餐厅的护士,她们热情地向景帆打招呼。 「一起去吃饭吧。」景帆转头,笑着邀请千陵。 千陵看了眼他身侧那几个兴奋的护士,又瞥了眼等待他回答的景帆,顿时觉得没了吃饭的兴致。 他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便往实习医生办公室走去。 身后,景帆看着他修长漂亮的背影,像是瞧出什么,唇角微勾,转头对护士们温柔婉拒,「我也要先回办公室一趟,妳们先去吧。」 XXXXXX 千陵一路面无表情地回到办公室。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本来正聊得热烈的几个人在同一时间闭了嘴。 他刚才在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但是因爲心里想的全是景帆的事,千陵根本没留意他们在说什麽。 此刻,对突然而来的安静,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默地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想着再过半小时,景帆他们应该吃完饭了,他再去餐厅。 但他冷淡的态度到了张健他们眼中,就成了目中无人,一个个脸上都写着不满。 「程千陵,别以爲你早上出了风头,就可以这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们真林的临床实验课都是来这里做的吧。」张健冲动地开了口,一副恨不得把千陵扔出窗户的样子。 他的意思是,因爲千陵之前已经来这里上过临床实验课,所以他对着病人才能镇定自若,换言之,他也没什麽了不起的。 千陵听到了他的话,却没有应声,他确实也觉得这没什麽了不起的,如果连这点基本都做不到的话,他还当什麽外科医生。 至于真林的临床实验课是不是在这里上的,他觉得没有必要去纠正张健的说法,反正他爱怎麽认爲就怎麽认爲好了。 这样想着,他翻开放在桌子上的实习日志,开始记录今天的实习内容。 而这样被彻底无视,自然让脾气火爆的张健更加无法忍受,拳头已经握了起来,却被旁边的陈成一把拉住,低声劝道:「你疯了,在这里打架会有什麽后果,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啊,张健,你别得罪他,他可是主任们眼中的红人,连我们神经外科的主任都知道他,还可惜他怎麽没专攻神经外科呢!」 「人家可是真林的高材生,你拿什麽和人家比,要是发生了冲突,你明天就会被扫地出门的。」 另外两道不熟悉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说的话里都带着刺。这几个实习医生虽然和千陵没有正面冲突,但想到自己科的主任总是称赞外人,心里也很不爽快。 而且,能够被选来实习的人,个个都是高材生,虽然说真林医学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但是并不代表名校的学生就一定比别校优秀。 每年能够进入真林医院实习的学生中,都有大半名额是别校的学生。 就像今年,除了千陵和内科的何晓燕,没有其他真林的学生。 一样都是天之骄子,一旦受到打击就伤得特别重,心里气不过,只能以这样消极的方式发泄。 千陵写完了实习内容,看了眼墙上的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阖起手册,站起了身。 张健以爲他终于要反击,恶狠狠瞪着他,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看着两人。 只见千陵收好了日志,转过身,狭长的丹凤眼淡漠地迎上张健挑衅的视线,脸上没有一丝动气或其他情绪。 「张健,你能不能操作好仪器,或者有没有本事医好病人和我都没有关系,我也没兴趣在你面前出风头,我早上会出手,是因爲你差点害病人没命,希望下午的手术里你不要再失误了。」 冷冷说完,千陵没有再看张健一眼,就转身走出办公室了。他脑子里还在想着,不知道景帆那家伙吃完饭了没有,可别进去再让他看到他被一群女人围在中间。 随手关了办公室的门,接着就听到椅子被踢翻的声音,千陵微微皱了皱眉,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张健这人怎麽这麽幼稚。 之前在手术室里,如果他不把仪器抢过去的话,病人不是会出事吗?如果造成医疗事故,这样的责任张健根本承担不起吧? 所以不管是从病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张健都没有生气的理由吧? 想到这里,千陵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他还是不要去想这件无聊的事情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经过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时,却被里面传出的声音叫住。 千陵狐疑地转过头,看到景帆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正好,一起吃饭去。」 听着这句话,千陵有些奇怪,「你刚才不是……」 「我刚才是对你发出邀请,你拒绝了,我怎麽会和别人一起去?」景帆呵呵一笑,语带揶揄。 千陵一怔,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起了七年前,在落英中被一群女学生包围着的景帆。 刚才拒绝一起去吃饭,就是因爲不想再度看到那一幕。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爲什麽没有和护士们一起去吃饭,但是景帆刚才的话,让他听着很舒服。 之前还怀有的一点点不悦心情,在景帆温和的笑容下,彻底消失了。 第三章 下午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王医生大概是听说早上的事,所以必须直接接触病人的工作都让千陵来动手。 助手的工作对千陵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他轻而易举的就完成了。 结束之后看到景帆站在楼上的旁观室里,脸上还带着惯有的笑容。 千陵不自觉地朝他笑了笑,带着魅惑却又仿佛在挑衅的笑。 景帆似乎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这种将其他人都隔绝在外,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让千陵觉得很愉快,他知道自己正让景帆一点点改变对他的态度。 一行人出了手术室,景帆等实习医生都离开后对王医生说:「你这周还有三个手术,都带着张健和陈成吧,让他们多实习。」 「嗯,那程千陵呢?」 「他在这方面没什麽问题,我因爲要负责余婷,下周开始不参加门诊轮值,所以这周要换班去门诊坐镇,正好让他当我的助手,再加上还有几个大手术,主任希望他一起参加。」 王医生一听是主任的安排,感慨地说:「不愧是真林的天才,他现在走的路和你之前的几乎一样。」 以实习医生的身份得到主任的赏识,允许提前参与本来不可能参与的复杂手术,并且到门诊接触第一线的病人。 这种其他人可能要努力大半年才能得到的机会,天才却只用几天就达成了。 这确实让人妒忌。 对于王医生说的话,景帆笑了笑,不置可否。 谁叫那小子是近年来唯一能够被拿来和他做比较的天才呢?主任看重他似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不过,他在人际关系上的处理可不如你高明,才来没几天,已经成了其他实习医生的公敌。」王医生说着,皱起了眉头。 虽然身爲医生,实力是最重要的,可是如果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在医院这样的地方,会有很多麻烦。 景帆沉吟着点了点头,半晌后却笑着说:「算了,随他去吧,他的个性就是这样的,很难有什麽改变了。」 说着,他转身往外走,王医生跟在他身后,颇感新鲜地说:「欸?你好像很了解他?」 景帆微微一楞,转头挑起眉,轻描淡写的解释,「没有啊,我就是这两天看出来的。」 王医生瞟了他一眼,表示不信。 景帆却不说话了,只温和地笑着,目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楼实习医生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千陵正好出现在视野里,仿佛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似乎也受了两人灼热视线的感染,几乎要沸腾起来。 景帆嘴角的笑容不由得加深了,看上去仍然温和,可那弧度却深得像是藏入更多的情绪。 XXXXXX 「程千陵?你回学校吗?」 下班之后,千陵刚走出医院,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不一会,那人就走到了他身边,和他并肩往前走,千陵偏头一看,是内科的何晓燕。 「你们外科的实习怎麽样?都是临床实践,应该会很有趣吧?我中午经过外科办公室,听到医生们都在议论你呢。」 虽然没有听到千陵的回答,何晓燕还是继续说着话。反正她知道千陵肯定是要回学校宿舍的。 他们如今还没有正式毕业,在实习结束前,都可以继续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宿舍离医院很近,又是单人套房,可比在外面租房子要好多了。 「还好。」千陵沉默了许久后淡淡答了话,毕竟他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人,有人要和他谈工作上的事,他还是会简单理会一下的。 「对了,你是不是特别崇拜景帆学长?」走了几步,何晓燕突然改变话题,把景帆拉了进来。 千陵挑了挑眉,「爲什麽这麽问?」 「听班上的人说的,我以前是书呆子,不太关心学校里的新闻,所以一直不知道。这次他们听我说起你也进了真林医院实习,就对我说,如果想和你说话,只要把景帆学长拉出来当话题就行了。」 何晓燕说到这里,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像银铃一般。 千陵耸了耸肩,依稀记得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他确实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景帆的兴趣。 他这个人做什麽事都是光明正大的,也不太在乎别人怎麽想,可以说是我行我素惯了。 「虽然我是内科的,不过也已经听他们说了很多学长的事迹,程千陵,你是想成爲景帆学长那样优秀的医生吗?」 「才不是。」听到这个问题,千陵直觉地答了话,半晌后,又淡淡地继续说:「我想超越他。」 何晓燕怔了几秒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久久不停,让千陵都觉得有些窘迫了。 有什麽好笑的?干嘛笑得好像他说了个笑话似的? 「果然,他们说得没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何晓燕才捂着笑痛的肚子又开了口。 校门已经在眼前了,但千陵只是瞥了她一眼,一反常态的耐心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这个人不是冷酷、不近人情,只不过比较傲,我听说外科的实习医生都看你不爽,你大概还没有意识到吧。」 「随他们去。」 他才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在乎这种小事,他们看他不爽,又影响不到他分毫。 「果然。」何晓燕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想稍微提醒他注意一下人际关系,不过看他的样子,太概是听不进去吧。 结果晚上就被何晓燕拉着一起吃了饭,千陵有些无奈,但觉得这个女人不像之前围着他的那些人,那麽有目的性,也就不在乎这些小事了。 晚饭后他去了图书馆,借了要看的书,到常坐的位子安静地坐下。 这七年来,他在学校里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恐怕就是这座图书馆了。 真林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图书馆的藏书量自然也非同小可,几乎可以和国立图书馆相抗衡。 千陵喜欢看书,他知道课堂上学的东西很有限,如果自己不在课外多做补充的话,他就永远和别人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七年来,他几乎看完图书馆里所有医学方面的书,这就是爲什麽他能只看一眼CT片就判断出病情,因爲他在书上看到过各种各样的病例CT图。 他确实天生就比别人聪明,但是光靠比别人高一点的智商,他还成不了天才,天赋加上努力,才是成功的关键。 熟悉他的人大多都觉得很奇怪,爲什麽他不把书借回宿舍看,而是喜欢整天泡在图书馆,这个理由,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那是因爲他觉得可以在这里找到景帆的影子。 千陵除了借一些大家都会看的专业书外,还喜欢看偏门的医学书,而第一次在某本书的借书纪录卡上看到景帆的名字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心脏加速的跳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比考试得了最高分,或者得了最高奖学金,还要让他欣喜若狂。 一直以来,他都在追逐着景帆的脚步,学校里所有关于景帆的传闻他都耳熟能详,虽然看不见景帆,但对方留在这个学校里的所有事迹,他都在努力重复,甚至超越。 从知道景帆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他就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个男人的努力和所取得的成就,在在让他觉得敬佩,更激起他对男人的在意和追寻。 所以当他在那张干净得只有两笔纪录的卡上看到自己的名字紧挨着景帆的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抓到男人的影子。 而当时的图书管理员还笑着对他说了一句:「终于又有人来借这本书了,当年我还跟景帆说,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会看这种书的人呢。」 那天千陵破天荒地和管理员说了几句话,然后从管理员口中得知,景帆非常喜欢泡在图书馆里看书,几乎只要没课的时候,他就会过来。 自那之后,图书馆就成了他每天必定光临的地方。 管理员甚至告诉了他景帆习惯坐的位子,千陵后来也常坐在那个位置上,总觉得那里还留着景帆的气息,只要在那里看书,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那样一个人,只见过一次,甚至没有正式的对视、没有交流、没有接触,但是对方就这样进驻了你的心,成了脑子里一道再也忘不了的影子。 千陵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思索过,自己对景帆抱持着什麽样的感情。 如果说只是崇拜,似乎不那么贴切,因爲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要超越对方的成就。 「我说程千陵,你也太喜欢景帆学长了吧。」曾经有一次,班上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学这样对他说过。 当时他楞了一下,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对景帆,是喜欢吗? 又是什麽样的喜欢呢? 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无法得出结论,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满脑子都是那个人了。 这样的感情,就叫喜欢吗? 七年的时间也许在一段人生来说不算长,但是对于当时年少轻狂的千陵来说,却绝对不是一段短暂的时光。 能够七年持续惦记着一个人,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两年前的那次重逢,景帆变得比他想像中的更出色,那一次的演讲,让他更加坚定了要追逐对方脚步的想法。 这个男人值得他去追逐,值得他拼尽全力去追逐。 而如今,他已经追到了男人的眼前,沉淀了这麽多年的感情,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全部交给对方。 想到这里,千陵就觉得身体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动力,他把书翻到最后一页,看着纪录卡上紧紧挨着的两个名字,微微勾起嘴角。 他花了七年的时间培养自己狩猎的本领,而如今,猎物终于到了眼前。 这一次,他一定要全力出击,绝对不让男人逃离他的掌心。 XXXXXX 因爲景帆带着千陵去门诊坐镇,两人开始有了能够朝夕相处的时间。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千陵当然不会错过,怎麽说都要好好利用一番。 因爲心脏外科是真林医院的一大招牌,每天都有很多慕名而来的病人,再加上景帆本来主治的病人会来复诊,工作量就变得非常大。 一般来说,实习医生的工作是在旁边听医生为病人诊断,然后做纪录,并根据医生的指示开药,但千陵可不会如此安份。 他会从每一个病人进门后就开始观察对方,接着在病人说出症状之后就初步做出判断,并且直接告诉景帆。 如果景帆的想法和他相同,那麽他会直接报出处理方法和适用的药品名称,如果景帆再次点头,他才写下诊断并为病人开药。 在他连续对十个病人做出了正确的诊断后,景帆允许他在自己之前先爲病人做预诊。 如此一来,看诊的时间大大缩短,病人如果有什麽问题需要问景帆的话,也有充裕的时间让他详细解答。 于是,景帆带着千陵坐镇门诊的第一天,光是上午,接待的病人就要突破平时的最高纪录。 到了午休时间,千陵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异常酸痛,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续三个小时不停写字了。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顺便转动手臂放松肌肉。 「手痛了?谁让你那麽拼命。」景帆看到他的动作,笑得很愉快,似乎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有。 千陵瞪他一眼,半晌后隔着桌子把手伸了过去,眯起眼睛挑衅地看着他,「我拼命是减轻了谁的负担?学长现在这么轻松地坐在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功劳?还不帮我揉揉。」 一个男人要另一个男人帮他揉手,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可当千陵再自然不过地把手伸过来时,景帆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白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很漂亮的一只手,有点像女孩子。 那只手的温度有些凉,握入手中的刹那竟有种握着块冰的感觉。 景帆微微皱起眉,边揉着他的手边问:「你的手怎麽这麽冰?」 「天生的。」千陵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淡淡答了话。 「按理男性是不会天生体质偏寒的,回头让内科的医生帮你看一下。」 千陵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学长是在关心我?」 景帆眉梢微扬,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 看着景帆轻揉地爲他按摩手掌,不一会,千陵就觉得手不那麽酸痛了。 他突然反手一把握住景帆的手,轻轻摩挲着对方手指上因爲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茧。 景帆怔了怔,抬起眼眸看向他。 本来手酸了帮他揉一下倒没什麽,还可以看做是学弟向学长撒娇,可现在这样的动作,显然有些过头了。 尤其是指尖被摩挲的感觉很微妙,令景帆有种自己被调戏了的感觉。 千陵冰凉柔软的指尖划过他手上的茧,好像引起电流一般。 「学长的手真好看。」千陵突然呢喃地说了一句,随后站起身,走到景帆的面前,手指顺着对方的手往上拂过,最后停在脸颊上。 三十一岁的男人正是最具魅力的时候,千陵拂过那张英俊的脸上柔和的线条,慢条斯理的动作,像是在抚摸心爱的玩具。 「学长长得也很好看。」低下头,他轻声在男人的耳边呢喃,唇不经意地微微擦过男人的脸颊。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想亲手摸一摸景帆的脸颊,感觉一下他皮肤上的温度。 无关诱惑,也非挑逗,只是单纯地想这样贴近这个男人。 但是他这样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景帆轻微地震了一下,之前始终维持着发楞状态的男人,在这一刻清醒了过来。 千陵却已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学长,该吃饭了。」 「程千陵,你……」 景帆站起来,张大眼睛想说什麽,千陵却已经走到门口,回头打断他的话,「再不去吃饭的话,下午会来不及赶在上班前回来哦。」 说完,他朝景帆眨了眨眼睛,狡黠的微笑让后者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对于景帆的反应,千陵全都看在眼里,觉得有趣极了,他竟然笨拙得不知道将他推开。 虽然他的唇刚才是不小心碰到男人的脸颊,但是产生的效果却让他很满意。 本来他还因爲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要怎麽去诱惑人而困扰,现在倒是有点摸到诀窍了,原来要让景帆有些与平常不同的反应也不是那麽难的事。 只不过,他要的是那个看起来永远温和却不容易动情的男人动情,而不是因爲一时冲动或禁不起诱惑,就与他发生了什麽。 他追逐了景帆七年,绝对不是是得到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可以满足的。 他要的是一点点瓦解这个男人温和外表下隐藏的真心,他要景帆真正意识到他的与众不同。 XXXXXX 景帆在门诊值班的那几天,千陵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看诊的时候不必说,吃饭的时候也是同进同出,一天中唯一不在一起的时候,是下班后的那几个小时。 而在这些过程中,千陵若有似无的诱惑,始终都在继续。 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若有似无的触碰,持续做着小动作却也始终没有太过头,保持着距离,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要做什麽。 但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病人的诊断从没有出过差错,参与手术时也总做得比主任预想得还要好。 短短一周的时间,他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让人叹爲观止。 因为他很清楚,想要吸引景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能够与他并驾齐驱的实力。 这个男人就算再温和似风,心里终究是只承认强者的。 而在他的努力下,景帆的态度确实也在转变。 毫不掩饰的赞赏,不经意间提及私事的聊天,每一个小小的变化,都让千陵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在一步步实现。 周五,难得提前看完了所有预约挂号的病人,千陵看着正在收拾桌上物品的景帆,一手托着腮,漫不经心的问:「学长,晚上有时间一起吃晚饭吗?」 景帆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朝着他温柔地笑开,「虽然很想赴约,不过很可惜,今晚我值班。」 值班啊……千陵脑子里重复了一遍,微微皱起眉,神色有着微小的失望。 景帆注意到他的反应,脸上的笑意不禁变得更深,从他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千陵明明很失望却还要压抑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不如,你留下来陪我值夜吧,反正如果没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可以在我的办公室里睡一会。」 不想让千陵真的失望,景帆笑着提议。反正他也有很多事想和这个天才学弟讨论,如果有他陪着的话,相信这次的值夜也不会太无聊。 「可以吗?」没有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邀请,千陵有些惊讶。 景帆点了点头,笑容很温和。 「那好啊,明天轮到我值夜,今天先跟你学习一下。」千陵想了一会,轻笑着答了话。 实习医生也是要值夜班的,那意谓着他们要独自处理晚上突然出现的病人,对很多医生来说,第一次实习值夜都是一个永远不想回忆起的恶梦。 「你还需要学习?再这样下去,我要向你学习了!」微抿着嘴角,景帆随口开着玩笑。 似乎也只有和千陵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有开玩笑的兴致,他知道这个学弟的与众不同,共不仅仅在医术上。 千陵也不反驳他的玩笑,只是维持着轻微的笑意。 XXXXXX 晚上值夜,景帆和千陵就在副主任办公室里待着。 还算宽敞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连空气都变得让人有些无法顺畅呼吸了。 千陵一开始还安份的看着病例报告,但很快就觉得在景帆也在的这个空间里,他有些看不进去,便索性放下报告,单手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景帆。 景帆很快察觉到他火热直接的视线,刚抬起头,就对上那双比夜色更深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景帆也放下病历,看着千陵笑问。 千陵维持着目光中的热辣,挑起眉反问:「学长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当恋人?」 很直接的问题,景帆没有接话,神色间却带起思量。 「学长现在好像没有恋人吧?学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换了个姿势,千陵轻笑着又问了一句,等待景帆的答案。 由于变换姿势的缘故,他的领口完全展现在景帆的视线内。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所以千陵的白袍下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V领T恤宽大的领口遮不住形状美好的锁骨,那锁骨在白晳细腻的肌肤上显得很突出,非常诱人。 景帆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惊讶,更因为千陵变换的姿势而有些紧张,但那全都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挪开视线,不太自然地微笑着反问回去,彷佛刚才的失态压根不存在似的,「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千陵伸了个懒腰,随后又趴回桌子上,看着景帆的目光很慵懒,像只骄傲悠闲的波斯猫。 「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符合学长的要求啊。」 半开玩笑的口气,但千陵微微眯起的丹凤眼却闪烁着说不清的光采。 景帆眨了一下眼睛,只是用往常那温文又完美的笑容反问:「你说真的?」 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镇定,千陵一怔,半晌后看着景帆的目光变得很灼热。 男人刚才的这句反问,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而且这样的回应方式,似乎说明他并不讨厌? 想到这里,千陵心里涌起一波温热的暖流,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景帆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 景帆也直直回视着他,嘴角温和的笑容似乎比平时要深不少,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办公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有工作了。」景帆无奈地说了一句,快速接起电话。 千陵耸了耸肩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反正时间还有很多,他不急于在此刻得到答案,至少景帆刚才的反应,让他很满意。 他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经在一步一步得到回应。 第四章 「手术很成功,辛苦大家了。」 「主任辛苦了。」 手术室内,刚结束一场复杂的二尖瓣置换术,这场手术的主刀医生是李远教授,第一助手是景帆,可以说是阵容强大。 千陵有幸能够作为医护人员一起参与这场手术,虽然没有经手任何过程,但是主任让他直接在手术室内观摩,已经是很明显的器重。 「程医生。」 刚出手术室,就听到有人叫自己,千陵转头,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正拄着枴杖,朝他蹒跚走来。 千陵记得这位老婆婆之前带着他八岁大的孙子来门诊看过病,当时是他和景帆负责的。 「婆婆,您带孙子来复诊吗?」千陵上前搀扶住老人家,贴心地弯下身体,轻声问道。 他虽然对医院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假辞色,但对病人却很温柔,这并不是为了讨好病人,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而已。 「程医生,我孙子什么时候能动手术?他这几天状况又不太好,我很担心啊。」婆婆瘦骨嶙峋的手指抓着千陵,着急地问着。 千陵听到这句话,蹙起了眉。 她孙子小翼的情况确实不太乐观,室间隔缺损,是最典型的先天性心脏病,而且他的病情应该早几年就动手术的,拖到现在,情况已经有些危险。 可是,婆婆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根本支付不起昂贵的手术费,据说他的儿子和媳妇在孙子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意外过世了,小翼等于是她一手养大的。 她之前带小翼去过很多医院,大家都推托说这样的手术他们无法进行,其实这个手术在心脏病的手术中算是非常简单的,只是因为病人付不起手术费,不肯为孩子动手术。 千陵拿到病历的时候就想到这一层,但是他当时一冲动,就答应婆婆说他们可以接这个手术。 事后想想,他只不过是个实习医生,凭什么对病人做这样的口头承诺呢?真林虽是学术权威的医院,但也不可能免费为病人治疗。 可是,如果连真林这样的大医院都不愿意对病人伸出援手的话,那还能指望谁呢? 千陵心里很矛盾,眉头越皱越紧,好半晌,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景帆。 景帆正在和主任说着什么,看两人不住望向这边的眼神,应该就是在说这件事。 不一会,李远就面带微笑地带着一批心脏外科的医生走了过来。 千陵恭敬地朝李远鞠了个躬,随后低声对婆婆说:「婆婆,这位是我们心脏外科的李主任。」 「李主任,求您救救我的孙子吧。」婆婆颤着声哀求李远,身体微微发抖,看得千陵心里一阵难受。 李远伸手扶着老人家,让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老婆婆,您孙子的情况,刚才景医生已经告诉我了,手术并不困难,不过手术费比较昂贵……」 「李主任,我会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的,求您……」婆婆以为李远要拒绝她,急着开口。 「主任,手术费不够的部份,我来为婆婆出吧。」 千陵也以为李远要拒绝,不自觉地就插了嘴,他虽然暂时没有收入,不过家境还不错,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但李远却摇了摇头,依然笑着,「你们听我把话说完。」 婆婆和千陵都是一怔,看着李远,等他继续说下去。 「心脏病手术的费用一向都很昂贵,不过那也是因为主刀医生一般职称都比较高的关系,老婆婆,您愿意让没有职称的医生来主刀动这个手术吗?」 李远话音刚落,千陵的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让没有职称的医生来主刀?也就是让婆婆的孙子做实验品吗?万一那个医生的实力不够,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他都说他来付不够的钱了,主任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直接让景帆做这个手术不就好了吗? 这样想着,千陵就觉得有股火气冒了上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婆婆还没答话,李远已经转过头,看着千陵,「千陵,阿帆跟我说不如让你试着动这个手术,他会在一边看着,我也觉得你有能力动这种手术,怎么样,你要尝试一下吗?」 千陵刚刚拉下的脸因为这句话而换上惊讶。让他做主刀动手术?不会吧?从来没听说过实习医生就能上手术台主刀的,怎么可能? 景帆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嘴角的笑容温和如春风拂面,「这个病人本来就是你诊断的,由你来动手术也很正常,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自信?」 微微挑起眉的表情,让景帆温和的话语中带上一丝促狭,但这份促狭却没有激怒千陵,反而让他觉得斗志高昂。 他仰起头,直视着景帆,「我一定会完成的。」 「程医生,我孙子就拜托你了。」婆婆激动地再次抓住千陵的手,连连道谢。 千陵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轻微的笑意。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景帆,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清晰地看到自己带着笑的影子。 那一刻,一股心有灵犀的感觉突然冒了上来,无比清晰,让人想要把这种感觉牢牢抓住。 XXXXXX 千陵要主刀动手术的事很快在医院里传开,毕竟是真林的天才,能够被拿来和景帆比较的新人,再加上在他来实习之前,李远就已经看中他了。 当年景帆也是在实习时就开始当主刀医生,真林的天才就是有这样的实力,这让人不得不信服。 当然,以上这些,全是在医院里已经待了很久的「前辈」们的想法,对于和千陵同期进医院的实习医生来说,这种程度的差别待遇,已经到了让他们无法忍受的地步。 「什么嘛!怎么可以这样?景医生之前单独带他就已经是偏心了,现在还让他主刀,开什么玩笑,对医院来说,我们就这么没用吗?」 「最近我们主任都在说,如果我们有程千陵那样的实力,我们也可以主刀,他们根本就看不起我们,出了一个程千陵,我们就都是废物了!」 「可恶,虽然一开始确实因为刚接触病人而有些紧张,但是我们最近的表现也很好啊,凭什么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们?我们现在都变成打杂的了。」 用打杂来形容现在的实习医生,确实一点都不过份,替医生们端茶送水、在各科室之间送资料和C T片,填写一大堆的病历,在手术室做最基础的工作。 这些杂事,程千陵却都不用做,因为他直接跟着景帆,现在又有了自己独立负责的手术,根本连实习医生办公室都很少回来。 景帆虽然名义上还是张健和陈成的指导医生,但却只安排一些病历让他们自己看,或者让他们跟着其他医生去手术室,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这让张健和陈成更加不能接受,他们甚至觉得,如果景帆也能像指导程千陵那样尽心尽力地指导他们,他们也可以有程千陵这样的表现。 「你们知不知道,之前景医生值夜班的时候,程千陵一直待在他的办公室呢,听说有天夜里什么急诊病人都没有,他们两个就一整晚都在办公室里不出来。」 有人没话找话地提了一个很八卦的话题,让本来就极为敏感的众人联想到某些方面。 「那小子不会爬到景医生床上去了吧?他一个男人,却长了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搞不好真的是这样。」 「哼,不过谁叫人家天生就长了那么一张脸呢,要是换成你,景医生还不愿意哩。」 「听说他没毕业前李主任常回真林,说不定景医生还不是第一个被他骗上床的人。」 越来越夸张的闲言醉语不断从门后透出来,千陵站在门口,神色逐渐冰冷。 他倒不是刻意偷听他们的话,只不过一来就听到自己和景帆的名字,脚步怔住了,才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真可惜,他还没把景帆骗上床呢,这群人就把他说成这个样子了。 「程千陵,怎么不进去?」身后突然传来带笑的女声,千陵回头看了抱着资料的何晓燕一眼,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的人都瞪着眼睛看他,脸上的表情像吞了蟑螂一般。 千陵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不说,迳自走了进去。 「程千陵!你偷听我们说话!」张健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千陵羞愧的大吼。 千陵从桌上拿了要用的资料,转身就走。他没工夫也不屑和他们做这些意气之争,现在最重要的,是做好小翼的手术。 更何况,把景帆骗上床对他来说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倒也没有全部说错。 经过张健身边时,被他一把扯住了手臂,千陵皱起眉,侧头睨着他,「放手。」 「张健!别闹了,快放手。」陈成连忙过来拉张健,却怎么也拉不开他。 千陵眯起眼睛,注视着张健,半晌后,手臂用力从张健的手里抽回来。 他继续往门口走,看到站在门外目瞪口呆的何晓燕,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当即冷笑着回头,「我没兴趣听你们嚼舌根,你也不要太高估自己了。」 本来他确实觉得没必要和这群人吵架,可是看到何晓燕和她背后大开着的办公室门,却觉得如果这些流言传出去的话,对景帆的名声很不好。 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他也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但是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景帆的名誉受影响,那个男人在人前温文儒雅的学者形象,他要为他好好保持。 一句话说得张健吃了瘪,脸涨得更红,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千陵没再说话,走到门口,看向何晓燕,「小翼的调理情况,记得及时让我知道。」 小翼的手术虽然简单,但是因为已经过了施行手术最适当的年龄,对身体的负担很大,在进行手术前要先由内科调理,而内科的主任则把这件事交给了何晓燕。 对内科的实习医生来说,能够在实习期间就负责病人,也是莫大的荣誉,如果不是有个更耀眼的程千陵存在,何晓燕也是要遭人妒忌的。 不过她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比千陵要圆滑得多,所以虽然内科的实习医生也对她有些眼红,倒不会像外科这样明目张胆进行攻击。 「嗯,我知道。」何晓燕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千陵。 虽然之前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她没有听到,但是看外科实习医生彼此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确实很为千陵担心。 虽然早就知道千陵不会费心去处理人际关系,但是和周围的人处成这样,也太夸张了。 这家伙整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千陵没再说一个字,便走出了办公室。 「程医生。」 才刚绕到走廊上,迎面就碰到来看孙子的婆婆,千陵迎上去,露出一丝笑容,「婆婆,您来看小翼吗?我正好要上去,陪您一起过去吧。」 「好啊,程医生您真是好人,小翼能碰到您,是他的福气。」 「没什么,我是医生,这是我应该做的。」千陵扶着老人家在等电梯时,眼角突然瞥见景帆从另一侧的大厅经过,身后跟着两个医生。 这几天余婷的手术已经进入了术前准备的倒数计时,景帆很忙,也顾不上他了,还好他有小翼的手术要准备,倒也不觉得无聊。 景帆这时候突然转过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距离有点远,千陵无法将他的表情看得清楚,但是却直觉他应该还是那样温和地笑着的。 千陵也微微笑了笑,即使知道对方看不清,还是不自觉地想对着他展露笑颜。 千陵这才发现,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心底深处景帆的形象日渐丰满高大,以至于在不知不觉间,那一份类似游戏的感情,逐渐消失。 XXXXXX 「张医生,麻烦你把这份资料带给程千陵医生好吗?顺便麻烦你通知他,手术室的使用时间在明天下午两点,请他在十二点半左右进准备室。」 张健和陈成刚从手术室打完杂出来,负责安排手术室的护士就递过来一个资料夹。手术室这边的护士资历都比较老,对实习医生的态度也随便惯了。 本来这倒没什么,但偏偏是要给千陵的资料,这就多少有点刺激到张健。 张健脸色黯了三分,直觉地想要拒绝,陈成却已经伸手把资料接了过来,一边笑着说:「您放心,我们会交给程医生的。」 说完,他拉着张健快步走开。 「你干嘛啊!我们凭什么要给他当快递!」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张健就一把甩开陈成,显得有些火大。 陈成没回话,打开资料夹迳自看了起来,一会,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程千陵明天要做的手术相关资料,你说如果他今天没有看过这些资料的话,明天手术还能成功吗?」 张健楞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当即扬起一脸诡异的笑容。 「好小子,真有你的,不过,万一手术出事,病人……」 「不会出事的,有景医生在呢,我们只要让程千陵没办法动手术就可以了,以景帆的经验,这种程度的手术别说看资料了,闭着眼睛都能做。」 「也对,那这些资料怎么处理?」 「这还不简单。」陈成冷笑着,从资料夹中取出两页纪录关键数据的报告,直接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只要程千陵没办法动这个手术,主任就会对他失望,至于没办法做的理由,没人会理会的。资料我们晚一点再放在他的桌子上,就算他发现少了数据,内科也都下班了。」 医院也是很现实的地方,一次失败,就有可能毁掉前程,主任和院长都只看结果,没有人会在乎过程。 尤其对于外科医生来说,能否将手术完成,是最重要的指标。 XXXXXX 「徐姊,我早上拿过来的资料夹能不能给我一下?里面有两个数据弄错了?如果还没有给程医生的话,让我偷偷换一下吧。」 临近下班时间,何晓燕发现自己的数据有问题,匆忙地赶到手术室边的护理站,因为护士要根据术前准备资料调整仪器,所以资料都是先送到这里,等护士安排好仪器之后,再给医生送去。 「何医生,妳来得正好,小翼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随时可以动手术?」徐护士挂断手里正在听的电话,抬起头问何晓燕。 何晓燕怔了怔,一边把修改的资料递过去,一边点头。 徐护士拿笔纪录下修改数据,又把资料还给她,「是这样的,本来明天上午安排的手术,刚才医生来电话通知要晚点进行,如果小翼的身体允许的话,我想把程医生的手术提到上午。另外,妳的资料我上午已经让张健医生带给程医生了。」 「原来是这样,应该没问题的,妳就这样安排吧,我现在去通知程医生。」 「好的,麻烦妳了。」 何晓燕离开护理站后,下楼去了外科实习医生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她这才想起这个时间医生应该都下班了。 想着千陵一定把资料带回去看了,她正打算走,却突然看到那个眼熟的资料夹还在千陵的桌子上。 她狐疑地走过去,翻开了资料夹,果然里面都是她准备的资料,可是最重要的两页资料竟然不见了! 她准备完资料之后来回翻了三遍,资料肯定是齐全的,怎么可能少了两页?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两页纪录。 那是小翼这两天身体状况的数据,虽然千陵每天都去看小翼,对他的身体状况很了解,但是手术之前,还是应该看一眼的,毕竟他要根据这些数据控制手术时间和术中用药情况,但资料怎会不见了? 再仔细看看纸张的边缘,竟然残留着撕扯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两页资料被人撕掉了? 何晓燕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可是,一想到张健他们为了打压程千陵竟然这样做,她就觉得无法容忍。 身为医生,怎么可以不顾职业道德呢?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何晓燕吃了一惊,回头,看到景帆出现在门口。 景帆看到她倒不觉得惊讶,大概以为她是外科的医生,只随口问:「程千陵还没回来吗?」 「没有,他还没下班吗?」 「今天有一个夸院会诊,主任带他去了,大概还没回来吧,等他回来了,妳让他来找我一下,关于明天的手术,我有些细节要提醒他。」 「景医生。」在景帆要走时,何晓燕叫住了他,拿着手上的资料夹走了过去。 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景帆,她不能允许有医生对病人的态度如此不负责任。 简单把事情告诉景帆后,何晓燕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处理这件事,但看他此刻的表情,很明显是生气了。 向来温和似风的笑容在听她说完的刹那就消失了,沉下脸的景帆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怕。 深邃墨黑的眸子里透出一丝阴暗,嘴角微微下垂,何晓燕发现平日温和的人突然阴沉起来,那效果真是可怕得惊人。 以至于她突然有些后悔把这件事告诉景帆了。 「这件事我会处理,妳不要再告诉别人。」许久,景帆淡淡开口,说完就转身走了。 何晓燕看着他的背影皱紧了眉,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她本来只是想希望景帆知道之后可以找张健谈一下,可现在她强烈意识到,景帆不会给张健改过自新的机会了。 刚才那股突然而至的低气压,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时间在忐忑不安中过得很快,似乎景帆刚走没多久,千陵就回来了。 「这是明天的手术资料吗?谢谢妳。」他看到何晓燕也不惊讶,直接从她手上接过资料。 拿过去才发现还有两张零散的纸,他皱了皱眉,抬头问:「这两张是?」 「哦,是修改过的数据,我下班前刚整理出来的,」何晓燕很快答了话,脑中里还在挣扎刚才的事。 千陵点了点头,翻开资料开始看,却很快发现了问题,「既然是修改过的,那原件呢?」 「程千陵,你……我……」何晓燕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怎么了?」 「徐姊一开始把资料给张健,让他带给你,结果……他好像把那两张原件给撕了。」一咬牙,何晓燕还是决定告诉他。 现在能救张健的,大概也只有程千陵了。 听了她的话后,千陵怔住了。这种事亏张健做得出来,他脑袋是不是坏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了破坏他的手术?有必要吗?张健以为少了那两张数据,他就无法完成这个手术了?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只有这点本事,一辈子都超越不了景帆! 「然后,刚才景医生来过,我……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了。」何晓燕说着,皱紧了眉,一脸无奈。 「他什么反应?」 「他好像很生气,脸色铁青地说他会处理,就走了。」 千陵霍地站起身,放下了手上的资料,「我去找他,妳要是没什么事的话等我一起走,有些数据我要和妳讨论一下。」 说完,人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他知道景帆这个人虽然表面一直很温和,对医学的态度却极为严谨,对病人的责任心也不是一般医生能比的,张健这次的行为,絶对触到景帆的逆鳞。 第五章 主任办公室中,李远正神色严肃地沉思着。 景帆已经把张健私下搞小动作的事告诉他,并请求他做出严正的处理。 「阿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件事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把人赶出医院啊。」好半晌后,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景帆。 实习医生破坏手术这种行为当然是无法原谅的,他也已经想好了处置的方法,可是难得看到平时温和的景帆露出这种激动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内科的何医生和护理站的徐护士都可以做证,怎么叫没有证据呢?」果然,景帆一听这话,两手撑着桌子,高声说着。 李远捧着杯子喝了口茶,轻叹口气,「你也知道,这种事传出去对医院的名声不好,院长也不会同意的。」 「如果对这种失德的医生不处置,传出去才会破坏医院的名声。」 「不处置的话,谁会把这件事传出去呢?千陵也不像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嘛。」 「主任,如果不是何医生发现的话,程千陵可能会受多大的影响,您考虑过吗?不处置张健的话,对他太不公平了。」 「这么说来,其实你还是在为千陵考虑喽?之前为他申请手术也是,阿帆,你好像特别关心他?」李远眨了眨眼睛,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所有的气势在这句话下突然消失了,景帆一怔,瞪着眼不接话。 他当然是有私心的,虽然张健的行为严重挑战了他的底限,但他知道,张健他们对千陵如此嫉妒,和自己的做法也有些关系。 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私心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但只要想到这件事可能对千陵造成的后果,他就觉得无法心平气和。 李远呵呵笑了起来。教了阿帆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他这个得意门生也有被人驳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主任,您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听到李远的笑声,景帆很快就反应到自己被捉弄了,当即冷静下来,无奈的反问。 李远的个性就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和他很像,所以在这位恩师面前,他比在其他人面前真实一点,既然已经被摸透心思,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这种对病人不负责任的医生,我们真林医院当然不会要,我会开除张健的。」李远终于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击声,李远挑起眉,看着景帆轻笑了起来,「看来,你关心的人到了。」 话刚说完,景帆已经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远耸耸肩收起笑容,提高音量,「进来。」 「主任,我进来了。」千陵恭敬地打了招呼,进了门,看到景帆确实在这里,想和他说话,却因为顾虑到主任也在,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 李远则在这时善解人意地开了口,「千陵,看样子你是来找阿帆的,我也觉得这件事你们应该先沟通一下,我正好有个病人要去看看,等我回来,再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吧。」 说完,他看着两人慈祥地笑了笑,就起身出了门。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千陵看看景帆,开门见山地说:「学长,张健的事,我不希望您插手。」 「这种置病人生命于不顾的医生,我们医院不需要。」景帆淡淡答了话,刚才和李远说话时的激动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了。 至少在千陵面前,他还是要好好掩饰的。 千陵往前走了两步,神色坚定地说:「学长,他们知道手术时你也会在场,所以很清楚你不会让手术失败,他们并没有置病人的生命于不顾。」 景帆听着千陵的话,微微挑起了眉。 这家伙是怎么了?平时看他从来不理睬张健他们,怎么现在倒帮他们说起话? 千陵的表情很冷漠,似乎对景帆要帮他教训张健的事一点都不高兴,「学长,他们只是看不惯我而已,你也知道,他们一直很努力,努力想成为合格的医生,也努力想留在真林。」 「你是想说,冲着你来的事,你无所谓吗?」景帆扬起眉梢,脸上终于又有了一丝笑容。 是啊,他应该想到的,骄傲如千陵,怎么会容忍因为自己而毁去别人的前途呢?他不屑与张健他们竞争,就更不屑于去计较他们的小动作。 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冲动了,竟然没有办法冷静…… 见景帆明白了他的意思,千陵微微勾起嘴角,提出要求,「这件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好吗?」 景帆无奈地耸肩,半晌后点了点头。 千陵暗暗松了口气。老实说,如果景帆坚持,他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阻止他惩罚张健。 李远在这时候回来了,看到他们,笑着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嗯,他要自己处理这件事。」景帆无奈地答了话。 千陵面向李远鞠了一躬,恭敬地问:「主任,明天的手术,如果您有空的话,能亲自过来观看吗?」 「哦?你要邀请我去看?我本来还想你会不会紧张呢,既然你提出了,我会去看的。」 「谢谢您,主任。」又鞠了一躬,千陵才转头看向景帆,「学长,明天您就和主任一起在旁观室看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口气不小。」景帆笑着这么说,话中多了些兴味。 千陵知道他是答应了,当即松了口气,向两人行了礼后才离开办公室。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李远才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笑着对景帆说:「看来,千陵比你当年还要倔强。」 景帆听着这句拐着弯损自己的话,重重叹了口气,「主任,我当年做人可不像他这么失败。」 「那当然,你们的性格确实相距甚远,但是奇妙的是,他很多方面和你很像,这一点,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 景帆失笑地摇了摇头,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走廊尽头,千陵的身影转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中。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走廊尽头,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其实很多事,李远不说,他也知道得很清楚。 XXXXXX 第二天早上,张健和陈成刚踏进办公室,就被通知要他们立刻去手术准备室,准备参与手术。 两个人接到通知都很诧异,印象里今天上午应该没有手术。 满腹狐疑地到了手术室,却看到千陵已经在里面了。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觉得脑中空白,有种被雷轰到的感觉。难道把他们叫来,是要给程千陵做助手? 千陵正在核对手术用药和仪器,听到他们进门的声音,淡淡开了口,「今天这场手术,你们是我的助手,手术室里除了我们三个,不会再有其他医生了。」 「程千陵,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健火大地率先大吼。看程千陵的样子,他是已经知道昨天的事了,难道他是故意要他们来做助手羞辱、报复他们吗? 千陵继续调整仪器,冷淡地回答,「今天主任和景医生会在外面看着我们进行这场手术,与其现在在这里和我争,你不如想想怎么把本事在手术中发挥出来。」 顿了顿,他抬头看向火冒三丈的张健,还有脸色发青的陈成,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一直对我不满,今天趁这次手术,我也让你们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至于以后你们是要继续缠着我不放,还是努力走好自己的路,我管不着,但是主任会把你们今天的表现看在眼里,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不如全部展现出来给主任看一看。」 张健和陈成听了他的话都楞住了,千陵漠然的表情中甚至透着一丝怜悯。 「程医生,仪器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进去准备了。」三个人还在僵持着,资深的徐护士已经带了两个实习护士走了进来。 千陵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帮着她们一起把仪器推进手术室。 不一会,徐护士又走出来,看着张健和陈成提醒,「你们两个也快点做准备吧,这是第一个全部由实习医生合作负责的手术,院长也很重视,过一会可能也会来看呢,表现好不好,可是直接关系到你们的前途。」 「院长也会过来?」陈成楞楞地重复了一句。 「是啊,程医生特别要求让你们做他的助手,不然院长也关心不到你们头上,你们真应该好好谢谢他呢,可不是每个有本事的医生都愿意拉着同期一起往上爬的,医院里人踩人的事可多了。」 徐护士说完,神色淡漠地走了出去。 虽然她不是医生,不过在医院这么多年,看了不少医生间的勾心斗角,实习医生之间哪年没有矛盾冲突?不过像程千陵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 明明遭排挤,却还为别人着想,要是没见过他平时的样子,恐怕会以为他是傻子。 张健和陈成怔了好一会,转头看到在手术室里帮忙整理手术器械的千陵,心底深处生起一丝惭愧。 自从实习开始,千陵除了不爱理人,确实没有任何地方招惹到他们,手术室里如果他们出了差错,他会帮忙改正;写病历时如果他们出错,他也愿意给正确答案。 他那么受器重,却从来没有把他们在背后说的那些话,转述给景医生和主任听,对他们的百般刁难,也只是漠然以对。 他从来就没把他们当成对手,是他们自己要自取其辱。 「看来,我们都忘记了来实习的目的。」好一会后,陈成撇了撇嘴,自嘲般地笑着。 张健的脸涨得通红,半晌后才尴尬地点了点头。 其实千陵在做的事,不就是他们应该做的吗?管好自己的事、努力展现自己的实力,而不是整天看着别人眼红、羡慕别人得到重视。 「程千陵,这里我来弄吧。」进了手术室,从千陵手中拿过手术剪,陈成轻声说着。 另一边,张健开始调整氧气瓶,低头挣扎了好半晌,抬头看着千陵说:「程千陵,之前的事,对不起。」 千陵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无所谓。」 他的反应让张健和陈成都低头笑了起来。也是,反正这家伙对这些事都是无所谓的。 手术室外传来脚步声,护士推着已做了全身麻醉的小翼走进来,不一会,旁观室里,院长带着好几个正、副主任都到了。 没想到观摩手术的人竟然有这么多,而且每一个都是各科主任,张健和陈成顿时有些紧张,千陵却淡漠的开了口,「不用顾虑别人,认真完成手术就可以了。」 说完,他不再看两人,转身去做最后准备,张健和陈成怔了几秒后,也跟了过去。 「现在开始进行室间隔缺损修补手术,拜托你们了。」 手术预定时间开始,千陵站在手术台边,看着张健和陈成,接着伸出手,「手术刀。」 张健立刻递上手术刀,随后帮忙扶住已经全身麻醉的小翼。 千陵握着刀的手非常稳健,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完全看不出他是第一次主刀的实习医生。 俐落地划开了病人的胸腔,他和陈成迅速建立了体外循环,在确定心脏循环已经阻断的情况下,又稳稳地切开了右心室流出道前壁,开始对缺损部位进行修补。 「压住这里,在我修补好缺损前不要松手。」 「好。」 「吸血。」 「是。」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旁观室内,院长和主任们的脸上都挂着赞赏的笑容。 李远想起之前他带着这三个学生站在这里观摩景帆的手术,从来没有想过只过了一个多月,他能看到由这三个学生负责的手术。 「了不起啊,李主任,心脏外科又吸收到不得了的人材啊。」脑神经外科的张主任轻笑着说,目光直直落在正专注进行手术的千陵身上。 那流畅的手势、俐落的动作,很难想像此刻站在手术台边的主刀医生还只是一名实习生。 李远微笑着轻声应话,言语中毫不掩饰得意。 在他身边,景帆一直维持着温和的笑容,一瞬不眨地看着千陵。 如果目光可以具现化,此刻他恐怕早已把玻璃灼穿了。一个多月前千陵曾经拿来看他的目光,他现在正用来回看千陵。 天才不只是口耳相传就能成就的,顶着天才的光环,他们肩膀上的担子只会更重,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重担压垮。 他很欣慰千陵扛住了那样的压力,而且做得这么好。 虽然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千陵能否完成这场手术,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完成得这么完美,而且身边站着的助手还是曾经想要设计他的人。 手术在一片赞叹声中顺利完成,当病人的胸腔被缝合,仪器上的各项指标都维持正常值后,张健和陈成同时重重松了口气。 「辛苦了。」千陵抬起头,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脸,只露出一双深色明亮的丹凤眼。 张健和陈成看着他,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刚出手术室,李远就迎了上来,院长他们虽然已经走了,不过要李远代为转达他们的赞美,对张健和陈成来说,这样的表扬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千陵的神色倒是一直淡淡的,好像这种赞扬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事。 「千陵,一起去吃饭吧。」等主任离开,张健转头兴奋地邀请他。 千陵却摇了摇头,「你们先去吧,小翼的奶奶在病房等我,我要先去和她聊一下小翼的情况。」 说完,他朝景帆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便转身往病房的方向走。 几乎是他离开的那瞬间,景帆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张健和陈成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脑海中闪过昨天的事,登时脸色苍白。 景帆锐利如电的目光笔直地看着他们,半晌后才说:「私自撕掉数据的事,虽然程千陵表示不想追究,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真林不会允许这种卑鄙的医生留下来,如果再有下次,你们自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他的语气不是很凶,神色也很淡漠,但那一刹身上溢出的威严气势,让张健和陈成浑身僵硬,就好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压力攫住一般。 两个人楞了好一会,才咬着牙用力点头,表示再也没有下一次。 景帆看着他们,继续说:「另外,你们两个人的理论知识都不错,只是缺乏实践,所以我才一直让王医生带你们进手术室,你们每一次的情况王医生都会告诉我。」 换言之,他不是没有指导他们,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因为他自己的手术不适合带着他们,才让王医生带着他们。 就算有一点私心,他也没有忘记他身为指导医生的职责。 两人听完,好一会后才惭愧地低下了头。 「行了,你们先去吃饭吧。」 看到两个人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景帆脸上的严肃也就收了起来,轻微笑笑,示意他们先走。 待两个人唯唯诺诺地离开后,他转身去了小翼的病房。 千陵正好和小翼的奶奶说完话,走出来看到他,微微挑起了眉,「学长没有先去吃饭?」 「等你。」景帆笑了起来,语气说不出的温柔,连目光都带着不同以往的意味。 因为最近两个人都忙,有许多天没好好说话了,现在突然有了独处的时间,千陵对这种感觉份外想念,火辣辣的视线就这样笔直地停在景帆脸上,一时间竟无法离开。 景帆失笑,拍了拍他的肩,「恭喜你手术成功,院长今天一直夸我指导得好,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面对这句恭维,千陵抿唇轻笑,也不谦虚推辞。 走廊上没有别人,安安静静的,他突然转过身靠在窗台上,歪着头看着景帆,扯开嘴角,「既然学长想恭喜我,又觉得因为我才得到院长的夸奖,不如给我点奖励吧。」 「哦?你要什么?」景帆也跟着侧过身,脚步停在离千陵很近的地方,窗外的阳光照在千陵的头发上,闪烁着一片迷蒙的金色。 金色的光晕围着千陵,伴着笑容,有那么瞬间,让他看上去像个微笑的天使。 景帆不由得有些目眩了。 「还要我说,是不是少了点诚意?」前倾着上身,千陵凑近景帆,眼睛里流转着微妙的情绪。 「那……请你吃饭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 「今晚有空吗?」 「再大的事,也比不过学长的邀请。」 轻笑着直起身,唇瓣再度轻轻擦过景帆的脸颊,千陵转身继续往前走,脸上的笑容止不住的越来越深。 下午的时间流逝,因为有了景帆的邀约而变得特别快,千陵几乎是在异常兴奋的状态下度过这个下午。 办公室里的人几次和他搭话,他都因为心情好而简单作了回答。 以至于不明所以的实习医生们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对之前那些不三不四的诽谤和污蔑向千陵道歉。 千陵一律回答没关系,宽宏大量的态度让其他人更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小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千陵之所以会搭理他们,纯粹是因为晚上要和景帆一起吃饭,他现在太过高兴而已。 下班时间一到,千陵立刻站起身,快步往门口走。 「呃,千陵。」张健突然叫住了他。 千陵微微皱眉,转头不解地看着他,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今晚实习的医生和护士办了个聚餐,你一起来吧?」 「不了,我有事。」 一听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千陵很干脆地拒绝了,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你们玩得开心点。」 张健之前就料到他可能会拒绝,倒也没有意外,却被他这么一句补充给怔住了,想着:这小子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 但是他这份好心情,似乎又不是早上的手术带来的。 千陵一路快步走出医院,因为不想被别人看到他和景帆单独出去吃饭,所以约好的见面地点不在医院附近,而是两个街区外的地方。 到了见面的地点,就见景帆已经到了,千陵迎上去,看着他问:「怎么这么早?」 景帆挑着眉,笑得像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当了副主任如果没有一点特权,那不是白当了?」 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这种接近本性的狡黠笑容,仅有的几次,全部都给了千陵。 「我知道一家店不错,带你过去。」指了一个方向,景帆笑着说。 千陵却一把拉住了他,让他跨出的脚步停了下来,「学长,我知道你厨艺不错,既然要请我吃饭,有诚意的话就自己做吧。」 「要吃我做的?这可是VIP待遇,你会不会要求太高了点?」 「你可是得到院长的夸奖,回报我VIP待遇难道不应该吗?」斜睨着他,对他的推托似乎有些不满。 景帆失笑,半晌后才回答,「要这样说也可以啦,那好吧,看在还要为你庆功的份上。」 千陵看他答应,才满意的勾起嘴角,放开他的手,两人朝菜市场的方向走去。 路上,千陵想起最近都没关心过景帆的状况,随口问起了余婷的手术。 「余婷的手术好像是前两天做的吧?情况怎么样?」 「内科调理得很不错,她精神也很好,手术很成功。」 「那她快出院了?」 「没那么快,术后调养还要一段时间,应该还会住一个月左右。」 「你想余总裁之后会给多少赞助费?」 「这还要看余婷的恢复状况,不过,几百万跑不掉吧。」 「这下医院可赚翻了,难怪院长最近总是笑咪咪的,我看他今天夸奖你,八成也有因为这件事。」 「管他呢,反正,今天主要是为你庆功。」 两人有说有笑,很快到了菜市场,千陵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看着周围摊贩的叫卖觉得有趣,不时指着不认识的东西问景帆。 「你想吃什么?」 「随便。」 「这世上可没有随便这道菜。」 「反正你做了我都会吃,你随便买吧。」 眨了眨眼睛,千陵这句近乎调情的话,让旁边正好经过的中年妇人惊讶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他却丝毫不介意,或者说不知道有什么好在意的,趁着四周拥挤,千陵索性环着景帆的手臂,以免被人流冲散。 对他的动作,景帆不知是没注意或不介怀,没有什么反应,又见实在问不出他的话,最后只能自己决定买什么。 看着他买的东西,千陵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他用一双惑人的凤眼睨着景帆,若有所思地问:「学长,你似乎很了解我的口味?」 买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如果说是巧合,他可不信。 景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思考了片刻,便转头表示,「之前一起吃过几次饭,所以我猜你大概喜欢这些。」 「真的?」 「嗯。」 虽然景帆的表情很正经,但是千陵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狡黠,但他心里觉得高兴,也就不一定要景帆说真话了。 菜买得差不多之后,两人回到景帆的住所。 景帆住在离医院大约二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是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从外观到内部都很豪华。 进门后,千陵看着屋子里奢华的装潢挑了挑眉,看来权威的外科医生果然很多钱,虽然景帆平时很低调,但是从这房子就可以看出他收入确实很高。 「你随便看看,我去做饭。」景帆把千陵带到客厅,让他自行参观,自己就提菜进了厨房。 千陵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景帆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生活习惯很整洁,颇有居家好男人的味道,更难得的是像他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屋子里居然没有一点点女人的气息。 之前张健他们也说过,医院里投怀送抱的事很多,千陵本来想过景帆或许也尝过,但现在,他觉得他可以放心了。 像景帆这样生活严谨的男人,是不会因为那种程度的诱惑就放纵的。 于是,便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诱惑对他来说,又有着怎样的意义呢? 会不会其实一点效果都没有? 第六章 「需要帮忙吗?」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无所事事之后,千陵走进了厨房,看到景帆系着围裙,正在洗菜。 橙色的格子围裙,不是特别适合男人的花样,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景帆系着围裙的样子很好看,而且有些温馨。 听到他要帮忙,景帆回过头,笑问:「你会吗?」 以他自己的经验来说,他不认为千陵这个年纪的男生会厨房的事,他自己刚毕业时也是什么都不会,如今是单身得久了,才被迫学会的。 毕竟每天出去吃也会吃腻,不如自己做来得实在。 千陵想了几秒钟,耸了耸肩,老实承认,「我不会,那我陪你聊天。」 「好啊。」 「学长希望以后的恋人是什么样的?」在饭桌边坐下,千陵单手托着腮,又旧事重提。 景帆并没有马上答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似乎是在思考。 千陵并不着急,就这么嘴角带笑地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 如果说,以前在学校的图书馆时,他追逐的是景帆的幻影,那么现在,他已经在追逐真实的景帆了。 眼前这高大的背影,取代了他心中的幻影,他长达七年的默默思念也终于有了能宣泄的管道。 已经不是游戏,也不只是要引起男人的注意,以前的朋友没有说错,他是太喜欢这个男人,才会这样一直追逐着他的脚步。 那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爱情。 不只是为了看男人冷静被打碎的样子,也不再只是为了看男人动情的样子,他想得到这个男人,完整的。 又突然想起,为了景帆,他连出国深造的机会都放弃,只是因为那一年收到国外名校的邀请后不久,景帆回学校做了演讲。 他也曾经想过,追逐景帆的脚步,并不一定要跟在他身边,如果能够出国深造的话,那说不定会是超越景帆的捷径。 可是那次演讲之后,他的想法又改变了。 因为景帆问了他的名字,并且说他是很优秀的学生。 他突然意识到,只有到景帆的身边,才能让他彻底看到自己的力量,才能让景帆彻底承认他。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不知不觉间,单纯的仰慕变成了恋慕。 而现在,当他来到景帆身边后,恋慕,又变成一种渴望,渴望景帆察觉他的感情,并明白他的心意。 但他不会主动说出那句话,他只想用行动慢慢让对方明白。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就算是他最喜欢的人也不可以。 千陵不知道这一场马拉松式的爱恋,何时才能走到尽头,但是他相信,在终点等着他的一定是景帆的承诺。 他会得到这个男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嗯,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应该是可以理解我的人吧。」隔了好半晌,景帆终于答了话。 声音里没有带着笑,似乎是认真的说。 千陵挑起一边的眉毛,「理解你?这个说法很模糊。」 「也许吧,我觉得这很难解释得清楚。」打着马虎眼,景帆端着一盘炒好的菜走近。 千陵站起身接过盘子,手指却不经意地滑过景帆的手指,温润的指腹带起一片柔情。 「学长觉得我了解你吗?」千陵抬起眼,温润的水光在他的眸底深处隐约晃动,光影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在发光的宝石。 景帆直直看着,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很稀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千陵的手覆上景帆的,不再是手指间的轻触,而是用整个掌心,覆住景帆的手背。 谁都没有说话,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彷佛停止了。 「学长,既然答不出来,那你再想一想好了。」千陵从他手上接过菜,转身放在桌子上。 景帆看着他的背影,手背上还残留着千陵掌心的温度,虽然淡淡的,却很暖。 那瞬间,景帆像平常那般的微笑里,似乎也带了些许暧昧的温度。 两人避开刚才的话题,气氛愉快地吃完了饭。 千陵要回学校,景帆以吃多了要下楼散步为理由,坚持陪他走到校门口。 路上两个人聊了不少话题,天南地北,想到什么就聊什么,而后发现他们有很多共同爱好,多到让人不可置信。 千陵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什么比喜欢的人和自己有同样的兴趣更让人兴奋了,因为那样让两个人的生活交集更多也更丰富。 「学长,就到这里吧,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到了校门口,千陵率先停下脚步。 景帆点了点头,又朝他挥了挥手后转身走了。 夜色下,那道高大的背影逐渐融入黑暗中,却始终残留着一个淡淡的轮廓,就好像黑夜也没有力量将其抹消一般。 回到宿舍后,千陵去洗澡,微凉的水珠冲刷在身上无比舒适,他抬起手掌,总觉得景帆的体温至今还留在那里。 水珠冲刷到那个地方时,掌心彷佛会发热,脑海中也不由得浮现起吃饭时景帆为自己挟菜的样子。 他垂着视线,执着筷子的手泛着玉一般的光芒,根根分明的睫毛微微卷翘着,眼睛隐在睫毛的阴影下,却异常明亮。 景帆会在把菜放下时抬眼看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幽深如海,望不到尽头,他甚至无法自制地被它们吸引。 他能在景帆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一个,却十分清晰。 想着对方的眼睛,千陵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热了起来,冰凉的水珠根本浇不熄身体里不断涌上来的热情。 原来已经到了光凭想像就可以点燃欲望的地步。千陵自嘲地勾起嘴角,将手伸向已经抬头的欲望中心。 火热的温度融入掌心,而且继续攀升,欲望在手中不断胀大,身体彷佛要融化一般,脑海中甚至出现幻想,他幻想着景帆衬衫下的肉体。 那高大的身体一定非常强健有力,还有他的拥抱,一定紧密得让人无法呼吸。 心底深处突然窜上深切的渴望,他想拥抱景帆,想得身体有些发疼。 高涨的欲望在反覆套弄下终于释放,千陵在莲蓬头下闭起眼睛,等待身体内情热的余韵消散。 发泄过的身体还很热,胸腔中长年累积起来的热量,让他微微颤抖,好半晌,千陵才睁开眼睛,狭长眼眸中残留着湿润的水光,潋灎着晶莹的光采。 XXXXXX 「学长。」 又忙碌了半个多月,千陵经过大厅时看到景帆,抬步走了过去。 因为实习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医院对众人的实力和品格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最近的工作安排稍微做了改动,他们实习医生如今也开始像正式医生那样独立接触病人了。 工作一旦忙起来,偷闲的机会就少了,半个多月都没机会和景帆单独相处,让千陵有些寂寞。 「手术完成了?」知道千陵今天早上又有一个简单的室间隔修补手术,景帆笑着问。 千陵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才注意到原来景帆不是一个人。 他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余婷,此刻,余婷正抬头看着他微笑。 「余小姐,妳的身体怎么样了?」知道余婷是景帆很重要的病人,千陵对她的态度也很客气。 「好多了,程医生,之前你帮我诊断的事,我一直没机会谢谢你。」 余婷轻声说着话,挂着微笑的脸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不像初见时那么虚弱了。 千陵摇了摇头,看了景帆一眼,淡淡答道:「那次只是学长利用我,他担心由他告诉妳的话,妳会不安。」 「嗯,景医生真的是很温柔体贴的人呢。」 余婷说着这句话,嘴角绽开一抹明艳的笑容,那笑容让她苍白的脸上也浮起血色。 千陵看着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学长,你们要去哪里?」转头看向景帆。 景帆朝庭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答道:「余小姐想晒晒太阳,陪她去庭院。」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下午还有一个会诊。」 「好。」 跟余婷也道了别,千陵才转身回办公室,心里却忍不住狐疑地想,为什么景帆会亲自陪余婷去庭院?那应该是看护的工作吧。 还是说,因为余婷快要出院了,所以他想给她一个好印象?这样之后余总裁的赞助会多给一些? 连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千陵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些一切实际的胡思乱想从脑袋里赶出去。 回到办公室,里面还是如往常一般聊得很热闹。 最近因为和其他实习医生的关系好转,办公室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要他在就沉默了,张健他们有时候也会拉着他一起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听,并不会说什么。 实习医生们聊的大都是医院里的事,别看医院就这么大,话题还真是不少,从院长到护士,似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八卦可聊。 实习了这么久,大家也熟悉了,聊的话题就比以前更广、更放得开,之前还有些不怎么敢说的,现在也都会出来说了。 加上内科的几个女医生最近也喜欢在休息时间过来聊天,有了女人的加入,聊天内容就更加八卦了。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景医生现在的那个VIP病人,是余氏财阀总裁的独生女?」 「知道,医院里谁不知道这件事,别说她是景医生的VIP病人,连院长也对她特别照顾,听说余总裁说过,只要女儿的病能好,一定给医院一大笔赞助。」 「听说赞助费足够做一个研究了,余总裁还真是大手笔。」 突然听到同事聊起景帆的事,千陵停下手里的工作,难得主动地开始听他们说话。 起头的人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神秘兮兮地看着大家说:「我要说的不是赞助费的事,你们知不知道,那位余总裁不旦富有,还跟政要关系良好?」 「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有钱人都跟政界有点关系的吧?」张健不明白他的话重点在哪里,疑惑地问。 「政界还分很多种呢,余总裁的关系是跟医学界很密切。」 「那又怎么样?真林这样的医院,声望已经没办法再高了,余总裁除了捐钱,还能给真林什么好处?」 「对医院当然是没办法再给好处了,但是对个人就不一样啊,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最近景医生陪余小姐的时间很常,甚至很多看护做的事,他都亲力亲为了。」 说话的人说到这里,朝着大家眨了眨眼睛。 千陵立刻想到之前景帆陪余婷去散步的事,突然明白心中一晃而过的不祥预感到底是什么了。 别以为只有女人的直觉才敏锐,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在乎的人时,直觉也是很敏锐的。 「确实,他还陪着余小姐去庭院散步。」低喃地开了口,千陵这句话声音不响亮,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千陵你也看到了?我昨天也看到了,景医生和余小姐在一起时,明显和跟别的病人在一起时不太一样呢。」 陈成在这时候皱眉开了口,「你就别卖关了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在想,景医生好像是单身,如果余总裁可以帮他爬到更高的位置,他会不会和余小姐……」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办公室里的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当然,不包括千陵。 不过千陵也没镇定到哪里去,虽然没看过去,不过也已经楞住了。 「不会吧?那余小姐看上去年纪很小欸。」张健第一个回过神,不敢置信地说。 「只是看上去小,那位大小姐二十四岁了。」立刻有人反驳了他。 千陵心里一震,脑筋有些转不过来。景帆和余婷?有这个可能吗? 「这样说起来真的有可能啊,景医生虽然实力没话说,但是如果没有背景的话,顶多做到主任,确实没办法再往上爬了。」 「他那种实力的人,野心应该比较大吧,如果娶了余小姐,说不定余总裁能给他弄个院长当呢。」 这时,张健突然转头,看着千陵问:「喂,千陵,你觉得呢?你和景医生比较熟,你觉得他是有野心的人吗?」 千陵还怔在刚才的惊讶里没回过神,此刻听到张健的问题,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但脑子里还是空空的。为什么他之前没想到过景帆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呢?总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他,他怎么就没想到,景帆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其实是因为没有等到一个适合的女人呢? 以正常人的标准来说,余婷也算是个美女,加上有个权财兼备的父亲,能娶到这样的女人,就等于少奋斗二十年。 如果娶了他能够得到一家医院,这么大的诱惑,有多少人可以抵挡? 今天看那两人说话时的样子,他就觉得余婷对景帆有意思,因为他也是喜欢着景帆的人,所以对那种爱慕的目光非常敏感。 至于景帆是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凭他二十九岁即能当上副主任这点就知道,那可不是光凭实力便可以做到的。 「千陵?」张健见千陵怔怔出神,狐疑地又叫了他一声。 千陵抬起眼睛看他,神色非常严肃,让看着他的人都有些吓到了。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看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陈成不安地问了一句。 「没事。」淡淡答了话,千陵深吸了口气,也不回答张健的问题,就站起身往外走。 「千陵,你去哪里?」身后有人高声问了一句。 千陵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我想起来我有资料忘记拿了,你们继续聊。」 出了办公室,他反手关上门,走到旁边倚着墙,心里很乱,感觉自己这么久以来拟定的计划突然被人全盘打乱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最近忽略了什么吗?怎么这件事来得这么突然? 这半个月以来,虽然没什么机会和景帆独处,但是在医院里还是经常碰面,景帆对他的态度依然往好的方面走。 他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景帆和余婷在一起,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说,景帆最近常对余婷献殷勤,自己怎么会没看到过呢? 想了半天都理不出头绪来,千陵叹了口气,皱着眉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庭院门口,他没有出去,只是站在门廊的阴影处往外看,偌大的庭院里有不少病人在活动,他很快就找到景帆和余婷的身影。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从千陵的角度看过去,景帆的侧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阳光照在他脸上,把那笑容映得有些刺眼。 他正和余婷说着什么,余婷不时掩嘴轻笑,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千陵在那里站了好久,目光一直落在景帆身上。这一次,景帆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自始自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记得,以前只要他盯着景帆看,景帆总能有所感觉,无论距离多远,那个男人都会在感觉到他的视线后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然后绽开一个好看的笑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景帆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了。 第七章 「千陵?千陵?主任在问你话呢!」 小会议室中,张健轻轻拉了拉严重走神的千陵,低声提醒。 李远已经看了他有三十秒,所有参与会诊的医生都已经发表过意见,就只有程千陵一直不说话,李远点了他的名,现在正等着他的答案。 千陵从失神中惊醒过来,见张健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还有些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微微皱起了眉。 「千陵,你认为患者的身体现在可以进行手术吗?」李远见他似乎有些迷茫,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千陵听到问题怔了一秒,随后淡淡开了口,「抱歉,我刚才没在听,能不能把资料再给我看一下?」 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楞住了。就算只参与过几次会诊,内外科的医生也都很清楚,程千陵对会诊一向相当重视,每次听其他医生分析病人身体状况的时候他都很认真,而且总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宝贵的意见。 现在他居然说他没有在听?而且,当着主任的面承认自己在恍神? 会诊或者开会时恍神谁都有过,不过敢在主任面前承认的人,程千陵絶对是第一个。 谁不知道李主任对态度十分要求,可以实力不够,却不能不严肃认真地对待医学。 果然,李远的脸色变得有些冷,但还是同意了千陵的要求。 王医生把资料递了过去,千陵接过来之后淡淡说了句「谢谢」,就低头看起资料。 其实刚才在每个人给出意见之前已经做了讨论,因为这个病人的部份身体数据显示可以动手术,但部份还有疑虑,所以现在大家各执一词,有的认为可以做,有的认为需要再观察。 千陵看了几分钟,仔细比对了数据之后抬起头,「患者目前的状况已经调理得不错了,而且瓣膜功能的障碍,如果再不进行手术的话可能会发生血栓脱落,导致瘫痪,所以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及时进行手术。」 李远听了他的话后,脸色有所缓和,欣慰地点了点头。 这种天才就是让人没办法生他的气,就算没有听过之前的病理分析、没有参与众人的讨论,他仍然能凭藉自己的知识做出正确结论。 「其实我也认为可以进行手术,不过对主刀医生的要求比较高,但景副主任最近没办法再接手术,你们有谁要毛遂自荐接这个手术吗?」 李远虽然是在问大家,但是眼睛倒是看向了千陵。 千陵之前也参与了好几场瓣膜置换的手术,他在手术中的表现,李远看得很清楚,他知道这个天才小子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 大家也都以为千陵会主动表示要接下这个手术,毕竟他在表现实力方面向来不落人后,摆在面前的机会也从来不会放弃。 却没想到,千陵说完意见之后就沉默了,就好像压根没听到李远的话一般。 其实他是听到了,不过只听到了前面半句,脑子里嗡嗡反覆回响的是李远说最近景帆没办法再接手术的事。 他为什么没办法再接手术?是因为要陪着余婷吗?为了那个女人,他就不管其他病人了? 像这种需要会诊之后才得出手术结论的病例,通常都会对外通报,如果手术成功的话,声望会更上一层,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为了个女人放弃? 现在他虽然是心脏外科的副主任,但比他资深的医生还大有人在,他该不会认为未来的主任接班人肯定是他了吧? 千陵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生气。景帆实在太让他失望了。 「我来做吧。」见千陵一直没开口,王医生便主动请缨。 李远看了他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直到会诊结束,大家陆续出了会议室,张健才拽了拽千陵的袖子,不解地问:「喂,千陵,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主任面前承认你恍神?」 千陵蹙起眉,看着他回答,「恍神了就是恍神了,为什么不承认?」 在他的想法里,既然做了,就没有不能承认的道理。 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张健在担心什么,又补充了句,「如果你是担心主任生气,放心吧,不会的。」 像他这种有实力的人,主任顶多拿他没辙,要说生气倒不至于。 这方面他对自己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那你为什么不接手术啊?难道又恍神了?」陈成无奈地接了话。 那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要不是他从来没当过主刀医生,对自己的实力没自信,他都想接呢。 千陵狐疑地皱起眉,「什么手术?」 「你!不就是刚才那个瓣膜置换手术吗?」张健跺了跥脚,一副刚才他们都在鸡同鸭讲的样子。 千陵眨了下眼睛,又不解问:「那个手术主任有意思让我做?」 「废话,他问谁要毛遂自荐的时候就盯着你看,王医生还是看你不开口,才要了过去,虽然主任好像是给大家平等的机会,可是谁不看着他的眼神行事啊,你白白浪费一个大好机会了!」 千陵听了这话,沉下脸不说话了。 之前还在气景帆为了个女人不接这么好的手术,现在自己为了个男人也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但问题是,他对景帆的感情,跟景帆对余婷的想法能相提并论吗? 如果这个问题是别人来问他,他一定嗤之以鼻,根本不屑回答。 只是,现在他自己想到之后,就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也无法那么肯定地回答了。 景帆心里到底怎么想,他根本就不知道。 之前那些没头没脑的自信,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一直以来,其实可能都只有他一个人一头热。 就算景帆对他的诱惑有所反应,就算对他的态度一直在转变,但这根本不能说明什么,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有这种程度的反应吧? 「千陵?你怎么了?」张健见千陵陷入沉默,而且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禁有些担心。 程千陵今天实在太不正常了,他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你们先回办公室吧,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去找一下景医生。」 「那好吧,你要是不舒服的话要说啊,看是不是找个内科的人替你看看。」 「嗯,谢谢。」微微扯了扯唇角,千陵回完话,转身走了。 留下的张健和陈成又呆站了好一会。谢谢?程千陵竟然对他们说谢谢?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 来到景帆的副主任办公室前,敲了半天的门没人应,千陵就知道景帆不在里面。 记得今天景帆没有安排手术,也不用去门诊,更没有跨院会诊要参加,这个时间也不应该去巡房的。 那他去哪里了?这个问题在心头盘旋了两秒钟,千陵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也许是在余婷那里? 转身往电梯走,他脸上的神色不自觉地越来越冷,擦身而过的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近来因为他才华洋溢的表现,已经让全医院的人都记住了他,再加上护士们私下里说他是真林第一美男子,以至于他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他看。 景帆之前还拿这件事戏谑他说:「这下你不能老板着脸了,否则别人要说我们真林的第一美男子颜面神经受损了。」 他虽然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却在乎景帆说的话,所以他现在总是尽量让自己的脸部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至少不要冷冰冰的吓到人。 但此刻,他是真的没有心思去控制了。 进了电梯,按下九楼的按钮,千陵有些疲惫地靠在墙壁上。 想起上一次和景帆一起去九楼时发生的事,就忍不住自嘲地勾起嘴角。那时景帆彷佛受了惊吓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是在耍自己一般。 他那样成熟的男人,怎么会对突然而来的诱惑不知所措呢? 到了九楼,出了电梯,千陵迳自往余婷的病房走去。 病房门没有关,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他本来也没想过要进去,就站在门口,反正他只是想来看看景帆是不是在这里。 但看了一会,他就觉得自己其实不应该过来。 景帆确实在,和余婷两个人站在窗户旁不知道在说什么,余婷身上还披着景帆的白袍。 从背后看上去,倒是很相配的两个人,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小鸟依人。 千陵站着看了好一会,看着景帆露出温柔笑容,看着余婷几次掩嘴轻笑,还抬手帮景帆拿走吹到他头发上的东西。 苦笑突然爬上嘴角,千陵深吸口气,转身走了。 景帆在这时候回过头,只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背影。 「怎么了?」余婷注意到他的动作,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门口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所以她什么都没看到。 景帆却微微勾着嘴角,眼底闪过一丝深藏的笑意,「没什么。」 XXXXXX 「喂喂,大新闻啊!」 这天刚到午休时间,大家正准备去吃饭,内科的一个实习医生突然冲进来,激动地大叫着。 众人抬起头看他,「什么新闻啊?看你夸张成这样。」 「景医生可能要调走了!」那人瞪大了眼睛,一脸八卦的样子。 千陵正在写病历的笔突然停了,背脊一僵,却没有回头。 「喂喂?不会吧?到底怎么了?」 「景医生要调走?去哪里啊?还有比真林更好的医院吗?」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眼睛都盯着来报消息的人看。 那人眉飞色舞,开始讲他也是道听涂说来的消息,「昨天下午余总裁亲自来接余小姐出院,有护士看到他和景医生谈了好久的话,然后还去找了院长。余总裁的意思好像是,如果景医生愿意和余小姐结婚的话,就让他去尚明当心脏外科的主任,以后就是院长接班人。」 「哇噻,尚明的主任啊,那也不比待在真林差,还是院长接班人,景医生这下要发达了。他才三十一岁,实在太让人羡慕了。」 「余小姐虽然身体不是佷好,但是听说个性温柔贤淑,而且以余氏的财力,她那种身体也肯定能调养得好,毕竟这次手术非常成功。」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身后那些评论一句句传进千陵耳中,他觉得很刺耳,却不知道能拿什么反驳他们的话。 大好前程、温柔的妻子,男人能拥有这两样东西,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但手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死死捏紧了手里的笔,钢笔那么硬,压着指骨,一阵生疼。 「千陵,你和景医生关系好,早上会诊之后有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件事?」张健突然转头问千陵。 「早上的会诊他没来,后来是王医生去的。」千陵淡淡答了话,这才意识到从自己进医院以来,这还是景帆头一次在早上请假了。 连重要病人的会诊都不参加,而是让王医生和自己去,他真的这么急着要去尚明当主任吗? 「这样啊,景医生好像从来不请假的,该不会传闻是真的吧?」 身后有人火上烧油地跟了一句,把千陵心里刚想完的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不可能吧?哪有这么快的?调职手续也没这么快办好啊!」 「就是嘛,不过如果余总裁开的条件是真的,那景医生多半是要走了。」 「院长这下可要伤心了,不过好在我们还有千陵这个天才,对不对,千陵?」 千陵知道有人在问自己话,不过现在他一个字都不想说,甚至连虚伪的敷衍都做不到。 他本来就是个不会做表面功夫的人,在医院里待久了,虽然知道有时候必须得做一下,但是现在,他实在做不到。 他站起身,脸色苍白地出了门,身后有人还在叫他,可他听不清,脑子里浑浑噩噩地乱成一团。 刚出门,传呼机就响了,千陵摸出来一看,是医院里的急救通知309号病房A床的患者突然病危,要他立刻过去急救。 瞄了一眼传呼机的指示,千陵不假思索的往病房跑去,他记得那个病人是景帆主治的病人。 冲到病房,负责的护士已经在那里了,她着急地说因为主任和王医生去跨院会诊了,没有适合的医生来进行急救,所以才叫他来。 毕竟他是跟着景帆的实习医生,对他的病人应该很了解。 没有如护士那般慌乱,千陵很快镇定下来,走到床边查看病人,一会后抬起头说:「准备电击,不要担心,我会把患者救回来的。」 这是景帆负责的病人,所以他一定会为了景帆把病人救回来。 护士听了他的话,也逐渐冷静下来,很快做好电击前的准备工作。 千陵拿着电板击,冷静地开口,「两百J。」 说完,电击板贴上病人的心口,「砰」的一声,病人的身体弹跳了一下。 「不行,心律还在下降。」护士紧张地报出结果。 「三百J。」千陵抬头看了一眼仪器,继续开口。 电击板再次贴上心口,病人的身体又弹跳了一下。 「心脏停止跳动了!」护士慌张地开了口。 千陵扔掉电击板,两手握成拳,重重一拳砸在病人的心口上,一拳无效,再补第二拳,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第一次急救病人,还是景帆的病人! 他不想失败,也不能失败。 第三拳! 「有心跳了!」护士惊喜地叫了起来。 千陵深吸了口气,吩咐护士用药,抬起头紧紧盯着仪器,确定病人已经救过来之后,才淡淡开口,「转加护病房,维持有效的呼吸和循环系统。」 护士们点了点头,根据他的指示把病人转移到加护病房。 手忙脚乱的急救完成后,千陵在原地闭了好一会的眼睛才再睁开,随后慢慢走出病房。 他很累,之前景帆的事已经让他觉得很累了,又经历了这样一场急救,他感到身体里的力量都几乎被耗尽了。 「景医生,您来了,程医生刚才为您的患者做了很成功的急救呢。」 身后护士的声音惊醒了他,千陵浑身一震,整个人如石化了般动弹不得。 「嗯,我已经知道了,辛苦了。」 景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还是那样温和的,维持着笑意。 千陵突然抬步就走。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更不想看到他的脸。 他阴沉着脸一路往前走,也不管方向,直到一头冲出平时没人经过的医院后门才停了下来,后门对着庭院的角落,非常安静,有一个小回廊,回廊上挂着长春藤。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千陵一边恼火地想是谁这么不识趣来打扰他,一边回头用冷漠如冰的眼神看向来人。 但出现在视野里的人却让他楞住了,两手插在白袍口袋里的景帆,脸上还是那副现在看来极为讨打的笑容。 「千陵,谢谢你救了我的患者。」景帆开了口,继续走近。 「谁让你叫我名字的。」千陵冷冷地斜睨他。 「你在生什么气?」 「谁生气了,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忿忿转头,他沿着回廊往前走。 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值得他这样费心追逐,算了,放弃好了。 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景帆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千陵,你要生气,也听一听我的解释再生气好不好?」 带着无奈的叹息,让千陵的心在刹那间软了下来。可恶,这个男人真的变成他的软肋了吗? 想把他扔掉,却又有着深刻的不舍。 景帆拉着他,让他转身面对自己,这才轻叹着开口,「我早上是去出诊了,一个以前的VIP病人突然复发,让我过去看看的,现在人已经住进来了,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 千陵咬着牙,瞪了他一眼,心想:我要听的又不是这个解释。 「这种事干嘛跟我解释!」嘴硬地回口,他转头不再看景帆。 「因为我觉得你很在意,不是吗?」景帆勾着嘴角,笑容间满是狡黠。 被他戳中心事,千陵转回头,又瞪了他一眼,「很可惜,我一点都不在意,是学长你自作多情了。」 对他的话,景帆也不再反驳,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余婷的事你别听医院里面乱传,余总裁确实有意让我去尚明,但是我已经拒绝了。」换上了严肃认真的语气,景帆没有放开千陵的手。 千陵「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又继续往前走,「为什么要拒绝,我看你和余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不是吗?学长,我还应该好好恭喜你才对。」 「还说你不在意。」景帆轻声揶揄,随即又说:「所以我才让你别听他们胡说啊,余婷只是把我当哥哥而已,是余总裁误会了。」 千陵听到这里,总算停下步伐,微微皱起了眉,「去尚明可是当院长,你真的要放弃?」 「虽然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有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在等着我啊。」伸手揉了揉千陵的脑袋,景帆笑着说。 那柔和却隐含了什么的笑容,让千陵楞了几秒钟,回过神来的时候,景帆已经往前走了。 「喂,对你来说什么是更有吸引力的东西?」 「嗯,这个嘛,现在先保密吧。」 「哼,吊人胃口。」 面对千陵的指责,景帆却不答话,只有爽朗的笑声不断从他嘴里传来,气得千陵牙痒痒,恨不得揍他一顿。 但不管怎么说,景帆特地来跟他解释余婷的事,他还是觉得很高兴。 这是不是代表,他的心意终于传达到对方的心里了?是不是也代表那个对景帆而言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是自己? 否则的话,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呢? 想到这里,千陵那双沉静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灿烂的光采。 XXXXXX 「喂喂,大新闻啊!」 第二天一大早,千陵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内科的人又冲进来大声喊着。 众人全抬起头,用兴奋的眼光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景医生推掉了余总裁的邀请,原因不明!」 这个消息一出口,顿时引起了一片喧哗。 「欸?真的?不会吧,为什么啊?」 「什么叫原因不明,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呢?」 「难怪今天来的时候看到院长挺高兴的样子,原来是因为景医生不走了啊。」 「喂,我想知道原因啦,到底是为什么!」 在某些人的哀嚎声中,张健转过头,看着千陵的背影问:「千陵,你知道原因吗?前两天看你和景医生在一起,他有没有提过?」 千陵背对着众人看向窗外,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没有啊。」 「可恶,连千陵都不知道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吧,主任和院长肯定不会说理由的。」 「看来这件事要成为我们真林十大谜团之一了。」 「景医生到底在想什么啊,做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千陵抽出自己的实习日记,低头写起昨天的实习内容,嘴角不由得越弯越大。 既然景帆不打算离开,那么,他的追逐就还有意义。 第八章 余婷的事在大家尘嚣甚上的议论中,终于渐渐落下帷幕,对于景帆为什么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医院里流传着各式各样的说法。 不过当事人不表态,再多说法也无法得到证实,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再议论了。 千陵和景帆间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暂时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千陵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景帆对他的挑逗是有反应的,他也想找个机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可是,这个微妙的契机,却始终没有到来。 另一方面,他也对景帆的真实想法有些摸不透,毕竟独处的时间太少,他没有足够的机会去琢磨对方的心意。 但意外的,机会突然降临了。 真林接到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病人指名要景帆主刀,景帆接下手术之后,安排千陵做他的第一助手。 下达通知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瞪着眼睛看向千陵,就连他自己都回不过神来。 虽然以现在的医学水准来说,心脏移植手术已经不是什么牢不可破的难关,真林之前也成功完成过好几例心脏移植手术,但是,让一个实习医生做第一助手却是第一次,景帆实在是太大胆了。 千陵自己都不敢相信,景帆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院长和主任还都同意了! 「哇!千陵,不得了啊,心脏移植欸!天啊,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参加一次这种超级手术呢。」张健握着拳,看起来比千陵还兴奋。 自从大家和好之后,他们真的不再嫉妒千陵了,虽然很多时候还是会羡慕,但是羡慕之余,知道应该恭喜千陵,而不是去嫉恨他了。 其他人都在兴奋地讨论著,千陵却还怔着,脑袋一下转不过弯来,总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好一会,他才站起身,转身朝门走。 「你去哪?」陈成惊讶地问。 「我去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开我玩笑。。」咕哝了一句,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突然发现这样的千陵真是可爱到极点。 一路走到副主任办公室门口,千陵做了个深呼吸才敲了门,里面很快传来景帆的回应。 他又做了个深呼吸,拉开门,走了进去。 景帆桌子上堆了一堆资料,看到他,便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手术的相关资料已经拿过来了,你暂时从实习医生办公室搬过来吧,在手术结束前都在我这里办公。」 「你真的要我做第一助手?」微微皱起眉,千陵走了过去。 心脏移植就算已经不是难以攻克的手术,但是难度还是当前手术中最高的,所以对主刀医生和所有助手的要求都非常严格。 景帆点了点头,仍然笑着,「放心吧,患者的身体状况非常适合手术,相配的心脏也已经准备好了,患者和家属都对这个手术很有信心,你只要尽力去做就好。虽然你是第一助手,但是到时候主任和王医生都会一起进手术室,万一你有什么问题,他们都会帮你的。」 「他们都有空,你为什么要我做第一助手?」 「这是我第一次做心脏移植手术,我想和你一起完成。」 景帆的话让千陵倏然睁大眼睛,感觉心中好像有什么被触动了。 他心底一阵激动,但那份激动才刚冒了出来,还没有扩散开,景帆接下来的话就又打击了他。 「这样我们就为真林医学院创造历史了。」 「……」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一句话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开玩笑的啦。」隔了一会,景帆又笑着开了口,「其实是因为我希望你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做这个手术,仅此而已。」 说着这句话,他朝千陵眨了眨眼睛。 最终千陵还是接受了景帆的邀请,不管怎么说,这对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至于景帆请他做第一助手的真正原因,他也懒得去追究了。 因为要准备这个重要的手术,这段时间,医院也没有再给景帆安排别的手术,他手里一些病情不是特别严重的病人,也暂时转给了别的医生诊治,如今他和千陵每天在办公室里闷头准备,倒也很清静。 其实准备手术,技术上的东西并不多,倒是医生要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更重要,毕竟是难度这么高的手术,病人在手术台上就去世的前例数不胜数。 何况以景帆的资历,这个年纪就动心脏移植的手术,还真是前所未有,再加上助手是个年纪比他更轻的千陵。 三十一岁的主刀医生和二十四岁的实习医生搭档做心脏移植手术,这件事不光是在医院里,就连医院外都传得沸沸扬扬。 媒体也对这件事大肆报导,报纸上更是占满头条。 正如景帆所说,因为他们都是真林医学院的天才,所以媒体宣传的同时也不断提到真林医学院,称他们创造了历史。 院长本来很担心这些来自外界的无形压力,会对景帆和千陵造成负面影响,不过几次去看他们,两人都神情自若,也就安心了。 手术前三天,千陵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看熟了,这天,他正在看内科送来的病人身体情况报告,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在凝视自己。 办公室里除了他就只有景帆在,这道视线是属于谁的,他当然知道。 抬起头,果然看到景帆正直直看着他,其实这样的现象并不是第一次发生,自从他搬过来以后,景帆就不时偷闲看他。 他知道景帆对这个手术很有信心,资料也早就看过千百遍了,在手术前留出的这段准备时间,完全是为了他。 「学长,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放下手上的报告,千陵站起身,迳自走到景帆的办公桌前,撑着桌子,看着他笑。 景帆仰起头看着他,沉吟了半晌,才说:「东西倒是没有,不过最近觉得看着你心里就很舒服。」 「哦?为什么?」 「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能告诉我答案。」景帆眨了下眼睛,深邃眼眸闪烁着的光采,带着些许调情的味道。 千陵伤脑筋地理了理头发,心想景帆这家伙果然是只老狐狸。 「真可惜,如果是医学方面的问题,我还可以给你参考答案,这方面,学长只能自己想喽。」 他不信这么长久以来的挑逗和诱惑,景帆会不明白,更不信景帆自己心里没有答案。 他之前已经给了再明显不过的暗示。 恋人,那是他想从景帆那里得到的身份。 即使景帆心里的答案也许并非是他想要的,他还是希望能由对方说出来。 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也许他愿意耗一辈子追求一个梦想,但追求一个人他就没有这么大的耐心了。 如果在倾尽一切后,景帆仍然无法给出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他会干脆的放手。 景帆没接话,继续仰着头看着千陵,但是微微弯起的眉眼,透着鲜明的狡黠。 XXXXXX 手术前一天,景帆和千陵为了做最后准备工作,留在医院加班。 这次为他们准备的手术室,是不久前医院新建的高级手术室,完成以来只做过两例手术,里面的设备和器具几乎是全新的。 和护士一起核对过仪器和药物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景帆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才示意千陵一起走。 千陵却看着手术室正中央的手术台,没有移动脚步,他背对着景帆,声音淡淡地传来,「学长你不在这里给我做一下指导教学吗?」 指导教学?景帆一楞,这小子什么时候要别人指导过了? 身边的徐护士却笑着说:「看来程医生还是有点紧张,景医生,你可要好好帮他调整一下心理哦。」 景帆失笑地摇了摇头,刚想说他哪里需要我来调整心理,手术台边的千陵已经转过头说:「徐姊,妳先走吧,我和学长会锁好门的,我还有些问题想请他指导。」 徐护士点了点头,跟景帆打了招呼,转身走了,出门后还不忘贴心地帮他们带上门。 景帆轻叹了口气,朝千陵走过去,「你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你还会紧张?」 他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千陵第一次进手术室时的样子,在其他实习医生都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时候,他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当时从张健手中抢过仪器,俐落地为病人吸血他的,根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医生模样。 「学长,你现在好像在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就会叫我千陵。」千陵转了个身,斜倚在手术台上,笑得风情万种。 这种风情和他以前诱惑景帆时有些不同,更直接,也更大胆,丹凤眼中火辣辣的光芒,看得景帆有些出神。 「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 「怎么会,学长叫我名字的声音很好听。」千陵轻笑着,脚下一蹬,人就坐到了手术台上。 景帆此刻就站在他眼前,脸上的神色很微妙,眉梢轻扬,彷佛是在问他想干什么。 千陵伸手抚上他强健的胸膛,轻轻解开他的白袍扣子,隔着衬衫抚摸着他的胸口,侧过指尖,比成刀的样子,轻声说:「学长,你明天是要这样切开病人的胸膛吗?」 伴随着他的话,指尖轻轻移动,却故意偏了位置,滑过景帆的乳尖。 景帆的眉梢扬得更高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千陵,你在诱惑我吗?」 「欸?学长,难道你今天第一次发现?」 一只手被抓住,他又伸出另一只手,轻抚景帆的脸颊,「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要这样切开病人的胸膛吗?」修长的指尖再度在景帆胸口划过,这一次,他没有偏离位置。 景帆耸了耸肩,「何必明知故问?」 「那,你想不想划开这里?看看这里的那颗心?」抓着他的手,千陵带着他来到自己的胸口,轻轻比划。 景帆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深邃瞳孔中突然涌起浓墨般的黑色,那黑色的暗潮汹涌,直视它时,有一种要被席卷而入的错觉。 「可以吗?」 他抬起头,用浓黑如墨的眸子直视着千陵,有那么瞬间,千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失去了规律,跳动变得急促而疯狂。 但是很快,他就再度笑开,轻吻景帆的耳垂,笑着说:「我想的话,没什么不可以的。」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突地抓住,下一秒,景帆的吻带着狂热的气息重重印上他的唇。 千陵想勾起嘴角笑,可整张嘴唇都被景帆占有,连偷笑的余地都没有。 这张幻想过无数次的唇,就如同他想像的一样美好,甚至比他想的更火热激情,唇齿间的味道是属于景帆特有的,是之前幻想的时候所无法想像的。 他知道,今夜他将打破男人长久以来维持的温和假象,他在笑容下潜藏的兽性,会被完全激发。 炙热的深吻几乎要夺走千陵的呼吸,景帆的舌彷佛野兽般侵入他的口腔,掠夺着每一寸甘甜和柔软。 狂野急切的吻是最不容拒绝的占有,景帆的气息充斥了他的口腔和大脑,让他几乎浑身发软,只能用双手撑着他的肩,才不至于立刻软倒在景帆的怀中。 他的技术比千陵想像的还要好,他几乎想拉开对方的脑袋问问他到底有过多少经验,否则怎么可能凭藉一个吻就让自己无法把持? 没有经验的身体,根本禁不起激烈的挑逗,欲望的根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细碎的呻吟从他的嘴角逸出,原本想好要用来挑逗景帆的手段,到了这时竟一个也发挥不出来。 景帆抱着他的腰,侵入他的双腿之间,大手抵着他的后脑勺让吻继续加深。 辗转的唇彷佛被揉烂,来不及吞咽的津液沿着嘴角流出,呼吸要被完全夺走的刹那,景帆的唇突然离开,银丝挂在两人的唇角,紊乱的喘息充斥在手术室内。 如花瓣般优美的唇此刻殷红充血,微微开启时带着说不出的诱人风情,景帆只给他休息了几秒钟,就再度重重覆上那已经被蹂躏得红肿的唇。 千陵的手摸索着拉松景帆的领带,解开了他的衬衫,双手急躁地抚上宽阔的胸膛。 男人的身体出乎他意料的结实,平实包裹在白袍下无法突显,此刻直接触摸,才知道他的身材肌理分明,显然一直有在锻链。 他的手轻抚过景帆的胸膛,恶劣地撩拨着他敏感的乳尖,景帆被他挑逗得失笑,大手扯开实习医生的制服,用唇袭上他同样已经硬挺的乳尖。 「啊……」唇舌和手指的感觉毕竟差太多,在柔软的舌舔舐乳尖时,千陵禁不住仰起头尖叫了一声。 那彷佛电流般的快感,在一刹那流窜过脊椎,他僵直的身体却让景帆舔弄得更起劲,一波波的快感接踵而来,几乎让人无法招架。 景帆不安份的手游走在他的身体上,点燃一簇簇欲火,衣服没有全被脱下,而是半垂在臂弯上,象征圣洁的白衣此刻看起来也染上淫靡。 男人把他压倒在手术台上,扯下他的长裤,直接握上他欲望的根源。 「嗯啊……」一波波的呻吟无法抑制地从口中逸出,千陵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难耐地扭动腰身,想缓解体内越来越热的欲望。 翻身也上了手术台,景帆低头轻舔他滚烫的耳垂呢喃,「千陵,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美?」 「啊哈……啊……多美?」 「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美的人。」 滚烫的欲望在他技巧的刺激下益发胀大,千陵抓着景帆的头发,想把他从自己的胸口拉离。 对方给他的刺激让他有些受不了,身体不停颤抖,被舔咬的乳尖,传来阵阵酥麻,让他几乎要忍不住尖叫起来。 但景帆却加快了套弄他欲望的动作,分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囊袋也被握在手里,强烈的快感焚烧着他最后的理智。 终于,在一阵几乎要让他全身痉挛的快感中,浓稠的液体全部射在了对方手中。 「千陵,舒服吗?」景帆坏笑着俯下身,轻声问着。 千陵大口喘息着,因欲望而染上媚色的眼眸微眯着看向他,手指轻抚上他的脸颊,「学长,还能让我更舒服吗?」 景帆眼中的浓黑染着深重的情欲,轻声呢喃道:「当然可以。」 修长有力的手指沾着白液,探向那从未向任何人开放过的幽径,景帆将他的腿大大分开,目光专注地看着在灯光下透出淡淡樱色的入口。 千陵觉得脸上发烧,轻咬着唇,他别开视线不去看男人那色情的样子。 从未有过的陌生快感,夹杂著羞耻,让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对方此刻的狂乱野性更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一直以来只存在于想像中的情景,突然真实上演,他甚至产生一中生处梦境的幻觉。 景帆修长手指探进他的身体,那不管进行着多难的手术都稳健如山的手指,此刻却有些颤抖。 探入、转动、抽插,景帆耐心地做着扩张,仔细地看着穴口每一丝的变化,淡淡的樱色在他的动作下逐渐变成诱人的鲜红,彷佛也羞赧起来。 千陵身体里刚刚熄灭的火,又因为景帆的动作而点燃,发泄过的分身再度抬头,甚至比之前更为硬挺。 看到他身体的变化,景帆嘴角的笑意加深,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充斥了整个手术室,景帆也快要无法忍耐,但考虑到明天还要进行难度很高的手术,他絶对不能弄伤千陵。 千陵体内逐渐分泌出的肠液,让景帆探入三根手指也可以抽插自如,「嗞嗞」的轻微水声传入耳中,让人面红耳赤。 「学长……我要你。」微眯着眼睛,千陵拉住景帆的手,无法忍耐地开口索求。 脸上的红晕让他看起来比平常更加艳丽妩媚,这透人的一幕让景帆差点就把持不住。 他深吸了口气,扶住自己的分身,一寸寸挺进那正一张一阖邀请他的后穴。 「啊……」比手指更粗壮的分身侵入身体的刹那,千陵仰头呻吟起来。确实很痛,身体彷佛要被撕裂一般,但是那痛中却夹杂了丝丝甜蜜。 七年来始终萦绕在心头的男人,此刻正与他彻底结合。 景帆稳住身体没有立刻动作,而是低下头细细吻去他额头沁出的汗珠,等他适应之后,才慢慢律动起来。 肉体的碰撞声和淫靡的水声混入喘息中,情欲的味道充满了每一处,身体彻底契合的感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彷佛彼此天生就是为对方打造的感觉让理智彻底崩塌。 千陵紧紧抱着景帆的背,身体内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欲望,被填满的甜美快感让他大声呻吟起来。 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全心地投入这场由景帆带给他的肉欲盛宴中…… XXXXXX 一大早,医院一楼大厅就聚集了不少记者和媒体,他们都在等着真林医学院的天才搭档成功完成手术,缔造一则神话。 「是他们!他们来了!」不知是谁突然叫了一句,所有人都激动地跳了起来,只见医院门口,景帆和程千陵一起走了进来。 两人的神态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景帆还是带着抹温和的笑容,而程千陵也还是如传闻中那般淡漠无谓。 镁光灯亮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发问,大家都很清楚,对医生的采访只能放在术后,只有成功的手术,才会接受采访。 手术室里,所有医护人员都到了,王医生见到千陵,笑着调侃他,「千陵,我们之前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因为紧张而睡过头呢,听徐护士说你昨晚好像有点紧张,现在没事了吧?」 提起昨晚,千陵脑海中出现的全是火热激情的画面,他瞥了景帆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了,学长已经充份「指导」过我了。」 话里带着的弦外之音让景帆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低头洗手消毒,生怕自己脸上的笑容吓到别人。 「程医生,昨晚有什么好事发生吗?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艳丽呢。」有位护士突然说,玩笑般的话让大家也哈哈大笑起来。 重要手术前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无妨,这样也可以调剂医护人员的心情,这次手术室里就千陵最小,自然拿他开刀。 千陵被说得一怔,半晌后眨巴了下眼睛,「真的吗?那大家可要注意不要迷上我哦。」 「哈哈哈……」 难得千陵肯跟着一起玩笑,大家都笑得很开心,之前多少有一点紧张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 不一会,护士推着病人走进手术室,众人全都收敛了笑意,开始进入倒数计时。 一切准备妥当,景帆看了眼墙上的钟,深吸了口气,冷静地开口,「那么,现在开始进行心脏移植手术,拜托大家了。」 CANDYBB: 退出 短消息 搜索 耽美聊天室 ★夜玥画版☆ 我的 控制面板 论坛设施 统计 帮助 ☆夜玥论坛ק » 耽美小说区 » 《制服侵略之深陷白袍》作者:沐镜(出书版)(完结) 本论坛坛规 版主申请 论坛赞助计划(增加PAYPAL付款) 站内搜索 搜索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 21 ‹‹123›› 发新话题 投票 活动 打印 推荐 订阅 收藏 [BL小说] 《制服侵略之深陷白袍》作者:沐镜(出书版)(完结) 所需阅读权限 2 devil-wu 荣誉市民 等级: 4 - 略有小成 HP(生命值): 17 / 32 MP(魔力值): 3 / 3 EXP(经验值): 26 % 个人空间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当前离线 11#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2-8 03:27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场耗时六个多小时的心脏移植手术,终于在一片欢呼声中顺利完成。 看着病人的胸腔缝合,一切数值都在正常的瞬间,千陵在心里轻轻松了口气。他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院长和主任欣慰地看着他们,而景帆更在有人开始欢呼的那瞬,转身一把抱住了千陵。 那是一个无比激动的拥抱,两人的身体彻底贴近,紧密得一如昨晚激情的时候。 「阿帆,千陵,准备一下,要开记者会了。」李远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 景帆放开千陵,从口罩和帽子之间露出来的眼睛里仍流淌着温润的光芒。 随后,参与手术的成员便一同前往记者会现场。 「景副主任,请问你为什么会选择程医生当你的第一助手呢?是不是之前就想过要缔造真林医学院的神话?」 「那只是一部份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觉得程千陵有能力胜任第一助手,我想和他一起合作动这个手术。」 「据说近年来真林医学院的学生很少有人能够进入真林医院,请问你的这个决定是不是要为学弟学妹们打气?」 「如果这个手术的成功能够为他们打气的话,我会觉得很高兴的。」 记者会上,形形色色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被提起,景帆始终面带微笑,温和地回答着。 说到想和千陵一起合作时,他微笑着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让千陵有些无奈。 「程医生,据说你之前有被国外著名的医学院邀请,请问实习结束后你是否会留在真林呢?还是考虑出国深造?」 有记者问到千陵今后的打算。他微微笑了笑,想了一会,开口回答,「现在还无法明确地做出决定,我想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考虑吧。」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一旁的主任和院长都惊讶地挑起了眉,尤其是院长,一听到千陵实习结束后可能会离开医院,脸色都发青了。 之后的问题都很平常,记者们主要还是问了患者的情况,以及两人手术成功后的感想。 记者会结束后已经临近下班时间,今天外科有聚餐,一方面是要庆祝又成功完成一个大手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实习快要结束了,大家想帮实习医生们庆祝一下。 今年的实习医生们表现都很好,已经有内部消息透露,只要他们愿意留下,马上就可以成为正式医生了。 因此,几个实习医生都特别兴奋,晚上吃饭的时候更是聒噪。 但是因为第二天都还要上班,酒是喝了一点,不过没有人喝醉,吃晚饭之后便在餐厅门口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我送你回学校。」景帆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地在千陵耳边说了一句。 却没想到,千陵转头看着他,淡淡地说,「不用了,学校和学长家又不顺路。」 被他拒绝,景帆微微皱起了眉,过了会又问:「实习结束就是毕业典礼了,毕业之后你住哪里?」 「再说吧,说不定我真的出国深造了。」 轻勾着嘴角,千陵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却是认真的,看着景帆的眸子里晃动着流水般的光泽,那彷佛泪光般的光芒让景帆怔了怔。 昨晚在手术台上激情过后,千陵就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也没多说什么,整理好自己就走了。 景帆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他怎么了,他却没有回答。 早上他一大早守在路上,堵到人之后就发现千陵的情绪确实有些奇怪,问了几句,千陵却只是淡淡一笑,不肯说原因。 而现在,他居然说出可能要出国深造的话。 两个人在街边对视了许久,千陵脸上没什么表情,彷佛又回到几个月前对着张健他们时的那种冷漠。 站了会,见景帆不说话,他抬起手朝他挥了挥,转身走了。 剩下景帆独自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XXXXXX 那之后,千陵对景帆的态度就变了。 在医院的时候能避开就避开,实在避不开,碰到了也只是微微点个头算打招呼,之前那些特殊对待全不见了。 渐渐的,他们之间微妙的变化连旁人也都看出来了,毕竟千陵之前真的只对景帆一个人和颜悦色,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千陵,你和景医生之间怎么了?闹别扭了?」 这天,千陵放弃了本来可以跟景帆一起去门诊的机会,一个人闷在办公室,代替他去的张健回来之后,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千陵正在写病历,听到问话,淡淡答道:「没有啊。」 「还没有呢,我看景医生今天也不对劲,好像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有好几个病人来复诊的时候问到你,他就一脸苦笑。」 听着张健的话,千陵扯了扯嘴角。他们这样算是在闹别扭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能再跟景帆暧昧不明下去,如果在抱过他之后,景帆还不能弄清楚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那么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他确实先诱惑了景帆,把对方勾到了床上,但他的感情不是一场游戏,他是想要回报的。 但是骄傲如他,却又不愿在献出一切之后,再去主动说「我爱你」三个字。 那三个字一旦说出口,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他最后的尊严也就被踩碎了。 如果景帆能明白他的心意,并且愿意回应他,那么景帆就应该主动找他说清楚,而不是像那晚发泄之后还对他笑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不是女人,他不会因为景帆在情事中的卖力,就天真地以为自己得到这个男人。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很多时候,上床对男人来说不过是发泄。也许对景帆而言,他只是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发泄对象。 「哎,千陵啊,景医生对你那么好,你就算对他有什么不满,也不要太为难他了。」张健见千陵不答话,半晌后又接了一句。 千陵还是没接话,提笔继续写他的病历。他知道景帆对他很好,但是如果那只是指导医生对天才学生的好,他不稀罕。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实习结束,指导医生要给实习医生评实习结语为止。 因为之后就要决定去留,所以指导医生都是单独会见指导学生。景帆因为比较忙,所以每天只会见一个人。 他先会见了张健和陈成,把千陵留在最后一天。 千陵再次站在副主任办公室门口,心情和上一次却有着太多的不同。 明天开始,他就不用继续实习了,所以也许从明天开始,他就再也看不到景帆这个人了。 因为之前那个心脏移植手术的报导,这两天有好几个国外名校寄电子邮件,邀请他去深造,而他也确实在认真考虑这个选项。 如果得不到景帆,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真林。 「你来了。」 正要敲门,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千陵一怔,转过头去,就看到景帆挂着一如往常的微笑,手上拿着两个便当盒,正走过来。 「还没吃饭吧,正好跟我一起吃,来。」 也不管他有没有答应,景帆又很快接了一句,打开办公室的门,拉着千陵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他把便当放在桌子上,按着千陵的肩膀想让他坐下。 千陵却不顺他的意,把手上的实习日记扔下,淡淡开口,「学长,我没有时间和你一起吃饭,麻烦你尽快处理正事吧。」 所谓的正事,就是为他在实习日记上写评语,然后签上他的大名。 景帆皱了皱眉,看着他问:「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吃饭?我亲自做的,特地带来给你吃的。」 他一脸无辜的表情让千陵心里突然痛了一下,随即别开头,冷冷地说:「不想。」 「至少先看一下菜色嘛,应该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 「不用了。」 「千陵,别这么狠心嘛。」景帆用耍无赖的口气说着,硬把千陵按在了椅子上,随后不顾他的挣扎打开便当盒。 「我说不要就不要!」千陵还在拚命想站起来,两手挥着要推开景帆。 景帆却一把抱住他,压着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至少看一下嘛,就一下好不好?」 耐心劝诱的语气让千陵心头一震,倔强的脑袋慢慢垂下,视线终于落在景帆放在他面前的便当盒上。 一层金黄色的煎蛋将米饭包住,煎蛋的上方堆着一层切成薄片的小香肠,红色小香肠组成一个爱心图案,正对着他。 千陵狭长的眸子在刹那间睁大了,他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便当,好半晌,才嗫嚅着开口,「你、你……」 「千陵,你之前说过,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你未必会留在这里,现在我想问你,为我留下来好不好?留在我身边。」 景帆温暖宽阔的怀抱将千陵整个人包围着,他的头埋在千陵肩窝里,呢喃的时候鼻息喷在敏感的颈部肌肤上,引起一阵颤栗。 「你……」千陵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楞住了。 景帆这几天的态度本来已经让他絶望了,想到对方对自己和别人没有太大不同,他就觉得自尊心受到很大的伤害。 可是现在是怎么了?不只亲自做了爱心便当,还这样紧紧的将他拥在怀中,甚至请求他留下来? 他可以理解成,这是景帆的告白吗? 「千陵,这么长久以来,你都在等我给你一个答案,是吗?我现在给你了,你满意吗?」景帆又低喃了一句,性感的薄唇就势吻上他的脖子。 千陵浑身一震,伸手拉住他的脑袋,脸颊却已经有些红了。 景帆其实是他的初恋。 在遇到景帆之前,他自视甚高,觉得谁都入不了眼,后来遇到景帆,一颗心又被系住,再也注意不到别人。 所以这一路走来,七年的思念,他虽然明白自己的感情,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景帆答应之后要怎么样。 他的智商很高,情商却不见得比普通人高。 所以现在景帆的告白,让他很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景帆看着他迟疑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说:「先吃吧,我刚热过了,别又冷掉了,我们的问题,下午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你下午不是还有手术吗?」千陵翻了翻白眼,手倒是拿起了筷子。 景帆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颊,语气揶揄,「我有这么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哪里还管得了手术?」 「你怎么能这样!」千陵瞪着眼睛,差点跳起来。 景帆却哈哈笑了起来,笑够之后才好言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我开玩笑的,下午的手术已经提前早上完成了。」 「你耍我。」丹凤眼微微眯起,危险的意味立刻透了出来。 景帆只能求饶地拿起便当,夹起一片爱心香肠,递到他的嘴边,笑着说:「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们快吃饭,好不好?」 「哼。」千陵一把夺过便当,自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景帆看着他有些赌气的可爱漠样,眸中闪过满足的笑意。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饭,景帆让千陵等一下,自己走出门去洗便当盒。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千陵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变大。他是真的觉得紧张了,明明之前引诱景帆上床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景帆说希望他留在他身边,那么然后呢? 他们会像以前那样?还是变得更亲密? 如果还是像以前那样,似乎没什么意义,可是更亲密的话,又会是怎么样呢? 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对这些事实在没有概念,他没有交女朋友的经验,也根本不知道恋人之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就连追求景帆时的所作所为,都是想到就做,也没有仔细思考过,现在想来,他这样的行为还真是草率。 「在想什么?」景帆洗了便当盒进来,看到千陵一脸苦恼趴在桌子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原来千陵对自己不拿手的事,会表现得如此孩子气,平时看惯了他对什么事都很有自信的样子,就觉得这样的他真是可爱到极点。 千陵半边脸颊贴在桌子上,斜眼看向景帆,突然说:「学长,你的答案我不满意。」 景帆正把便当盒往柜子里放,猛然听到这句话,手一滑,便当盒噼哩啪啦地砸了下来,正砸在他脚上。 身后千陵噗哧笑了起来,抬起头,又说:「学长的答案太模糊了,要我留下来,也要说清楚些啊。」 景帆龇牙咧嘴了一阵,才重新把便当盒放进去,关上柜门,走过来把千陵从椅子上拉起来,二话不说,重重吻了上去。 「唔……」千陵瞪大了眼睛,直觉地想推开他。这里是办公室耶,而且、而且窗帘没有拉上啊! 景帆却牢牢抓住他的手,把他抵在桌子上,不断加深亲吻。 与那夜在手术室里的吻不同,现在的景帆更像是在品尝千陵,品尝他唇上的柔软,品尝他身上的气息。 但是无论是那炙热如火的吻,还是此刻绵密如泉的吻,都让千陵无法招架,很快就气喘嘘嘘,双腿发软。 景帆把他抱进怀里,两手圈着他,抱得很紧,「千陵,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什么时候开始的?」千陵有些不爽地睨着他。这家伙,不会一直在吊自己胃口吧? 景帆轻声笑了起来,抱着他孩子气地晃了两下,「反正不是今天开始的。」 「那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害他胡思乱想了这么久,这个混蛋。 「是你没给我机会啊,最近我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了,每次碰到你,你都掉头就走,我总不能在走廊抱住你吧?」 「呃……」千陵抿着嘴,说不出话来。这么说,难道胡思乱想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那天晚上问你毕业之后不住宿舍了住哪里,你也不好好回答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把家里收拾过,之后直接搬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千陵听了,双手捧起景帆的脸,眯起眼一脸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怎么会,别胡思乱想了。」景帆笑得老神在在,又凑过去吻他。 在这个让人晕头转向的吻中,千陵也就不去计较景帆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 两人在景帆的办公室里厮混了好久,直到景帆要去巡房,才为他写完了实习评语。 千陵拿着实习日记回到办公室,就发现里面聚了好多人,一看到他回来,都紧张地盯着他看。 千陵以为他们又在聊什么八卦,也不在意,迳自回了自己的位子。 不一会,张健悄悄走到他身后,试探地问:「千陵,你到底怎么决定?和景医生谈了这么久,你不会还是决定要出国吧?」 听了这话,千陵不禁佩服起这帮家伙。他根本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有国外的医学院和他联系的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千陵,今天主任来过了,让我们劝劝你呢,医院很希望你留下来的,这里毕竟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发展前途很好,你去了国外,等回来了说不定还是来这里,你说对吧?」 「是啊,就算不看景医生的面子,你也看看主任和院长的面子嘛,他们都很看重你。」 「千陵,你看我们这次同期的都留下来了,全部留下来可就创造历史了,如果就你走了,多可惜啊。」 众人越说越离谱,什么样的挽留理由都搬出来了,千陵听得嘴角抽搐,等他们终于把理由都用完一起安静下来了,才抬起头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 众人集体楞住,一个个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的样子,让千陵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别担心了,我本来就要留下来的。」 虽然,他留下来,只是为了景帆而已。 众人惊讶过后,彼此都在抱怨对方太夸张了,怎么能认定千陵要走呢。 办公室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临近下班的时候,有人提议全体实习生一起去聚餐,就算是为自己再庆祝一次。 千陵本想拒绝,王过看着同期的实习医生这么兴奋诚恳地邀请他,他又觉得有些不忍心拒绝。 因为第二天开始所有人都要回学校几天,直到毕业典礼结束再正式到医院报到,所以一群人都挺疯的,酒也喝得有点多了。 千陵其实是不太会喝的,被灌了没几杯就有些脚步不稳,结束的时候更是连脑袋都晕乎乎的。 不过晕归晕,他脸上的表情还是控制得当,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半醉了。 等人都散了,他才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学校走。 没走几步,就被人拦腰给抱了起来,迷糊中,他看到景帆无奈地看着他,便安了心,把脑袋搁在景帆的肩头上,就闭上眼睛。 景帆看着怀里的人,一抹浅浅的笑意爬上嘴角,月色下,那笑容里掺着无法掩饰的愉悦。 第十章 毕业典礼那天,天气很好,仪式结束后,千陵又去了图书馆,没有借书,只是坐在常坐的位子上看着外面。 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慢慢在脑海中晃过,就像是电影一般,虽然没有摄影机,没有底片,但他的电影经过了七年,仍然没有褪色。 「嘿,程千陵。」 正看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并不陌生的声音,千陵转头,看到何晓燕站在他的身边,也在看着窗外。 「原来这里的景色也很美呢,比楼上更好。」何晓燕笑着说完,指了指身后。 千陵顺着她的手臂看过去,看到阅览室二楼的位子,靠着木栏杆,可以看到学校的另一边。 何晓燕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笑了起来,「程千陵,我今天才知道,两年前在这里遇到的人原来是景医生。」 突然提到景帆,千陵有些莫名其妙,微挑起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两年前,就是景医生来演讲的那次,晚上我来图书馆,看到一个陌生人坐在我平常坐的位子上,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不过那时候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就是鼎鼎有名的景副教授。」 何晓燕说到这,神色揶揄地看向千陵,半晌后才继续说:「你知道他当时在看什么吗?」 千陵怔了怔,摇了摇头,这里的书景帆大都看过,没看过的都不是医学书,那范围太大了,他怎么可能猜得到。 「他在看你。」何晓燕「噗哧」一笑,把手上拿着的书放在了桌子上,「虽然,拿着这本书做样子。」 千陵的眸子微微瞪大了,楞了几秒,才翻开书的封底,封底上插着的借书纪录上确实有景帆的名字,日期就是两年前他来演讲的那天。 真林的学生终生都可以来大学的图书馆免费借阅图书,所以纪录上常常能看到已经毕业的校友名字,千陵之前借书的时候也看到过,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意想不到。 「因为他当时坐了我的位子,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离开,就发现他老是在往楼下看,后来我自己再坐到那个位子上时,才发现从那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你。现在想起来,也许那个时候景医生就在注意你了吧,天才就是不一样呢。」 何晓燕会提起这件事,只不过是临近毕业的当下有些感慨,随口提起而已。 千陵还没反应过来,两年前景帆来演讲之后他确实来了图书馆,而且待了一整晚,当时他因为有些激动,虽然拿了书,但是心思根本不在书上,脸上的表情恐怕还有些花痴。 难道那一切都让景帆看到了?等等,如果何晓燕说的是真的,那么景帆怎么可能在实习开始的时候没认出他?还是说,那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到这,他霍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跑。 「喂,程千陵,你去哪里啊?」 「何晓燕,谢谢妳告诉我这件事。」 回头朝何晓燕挥了挥手,千陵一路跑到医院,直奔景帆的办公室,结果办公室却没有人。 心里正奇怪,迎面有护士走了过来,手上抱着一叠资料,看到他,欣喜地笑了起来,「程医生,你今天怎么会来?不过你来得正好,这些资料你拿去。」 千陵莫名其妙地接过资料,翻开看了一眼,都是景帆的病人资料。 「景医生今天和主任一起去英国参加学术研讨会了,本来研讨会是一个月后的事,没想到提然提前了。他走之前让我把患者交给你负责,他说你刚刚转正职,还没有自己的患者,就先帮他照顾一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后吧。」 一周后?这件事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那家伙怎么说走就走,都不通知自己一声? 难道他对恋人的态度,就这样随便吗? 「程医生?你怎么了?」护士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冷,忍不住担心地问了一句。 千陵摇了摇头,深吸口气,「没事,患者就交给我吧。」 「嗯,就拜托你了。」 护士离开之后,千陵翻阅着手里的病历,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刚才的气生得有些无理,景帆没有告诉自己,也许有他的理由。 至少应该等他回来,再问问他理由。 何况……脑中冒出何晓燕之前告诉他的话,千陵不由得泛起一丝甜蜜。 景帆,这次我就原谅你,等你回来,可一定要好好跟我解释。 但当天晚上千陵回到家,就在桌上看到景帆留给他的字条,因为是临时安排的出差,所以来不及通知他。 纸条上列了好多叮嘱,要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太累、好好吃饭、注意天气变化等等…… 看着那上面的每一个字,千陵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XXXXXX 「程医生,下午巡房的时候,麻烦你也去看一下906号病房的VIP患者,他是景医生的患者。」 午休时间,千陵刚刚结束早上的手术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就传来护士的招呼声。 他挑起眉转头,神色间带着疑惑。906的VIP?他怎么不知道? 景帆离开之前留下的资料里好像没有护士提到的这位。 察觉到他的疑惑,护士笑着解释,「那位患者景医生原本是交给王医生的,不过王医生家里突然有事,请了三天的假,所以我想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我知道了。」千陵点了点头,淡淡答了话。 护士朝他笑笑,把病人的资料递给他之后,转身走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千陵心里疑惑着,为什么景帆把所有病人都托给他,却唯独把那位VIP病人交给王医生呢? 连需要做二尖瓣置换手术的病人都交给他了,没必要隐藏一位VIP病人吧?况且从资料来看,这位病人的病情也不是很严重啊。 下午去巡房,千陵特意最后才去九楼,906号病房在走廊的另一侧尽头,和余婷以前住的病房在相反方向。 他记得之前听护士说过,两侧尽头的四间病房是最好的,是医院专门留给身份特别的病人。 景帆这家伙,手上尽是些有来头的病人。 这样想着,他已经走到病房前,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病房内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声,千陵皱了皱眉。这里住的应该是一位年纪大的男性病人,应门的大概是病人的家属吧。 进了门,病床上果然靠坐着一位年纪在六十五岁所右的老人,旁边则坐着一位差不多年纪的婆婆。 千陵走到病床边,朝两人微微笑了笑,「您好,王医生家里有事请了三天的假,这三天将由我来照顾您,我是……」 话还没有说完,两位老人却看着他,同时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开口叫道:「小千?」 千陵一怔,眨了下眼睛,小千?他名字昵称的话确实是可以这么叫啦,不过……眼前的这两位老人,他并不认识啊。 「真的是小千呢,你果然也进这家医院了。」婆婆站起身,似乎很欣慰,走过来拉着千陵的手。 「呃……婆婆,你们认识我?」 「本来是不认识的,不过听景医生讲了很多你的事呢。」 「景医生?什么时候?」 千陵这下更惊讶了。这位病人虽然是景帆的老病人了,不过最近一次来住院也是一年前的事,怎么可能听景帆提过他? 病床上的老人哈哈笑了起来,朝婆婆看了一眼,促狭地说:「看来,小千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请您告诉我。」心脏突然怦怦跳了起来,千陵看着两位老人,语气有些焦急。 婆婆失笑地摇着头,半晌后才说:「这件事啊,还要从六年前说起,我家老头子是个画家,虽然不太出名,但也算小有名气。当时他自信满满地参加一个绘画大赛却没有得奖,气得心脏病发,住进了真林医院。那个时候啊,他倔强得很,还说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画画了。」 婆婆说到这,就好像是想起当年的事,用一脸揶揄的笑意去看老人。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拿她没办法,「老婆子,妳讲话说重点。」 婆婆就又笑着说下去,「当时他心理状态不好,身体也就调养不好,不能做手术,李主任都拿他没辙,后来景医生就来了。那时景医生很年轻,听说刚进医院一年吧,他啊,不但把老头子的心理状态调整好了,还让老头子重新拿起画笔呢。」 千陵听着也觉得挺神奇的,看着老人问:「他跟您说了什么?」 提起当年的事,老人似乎很感慨,看着千陵笑了好一会,才答道:「他说会画画是很了不起的,因为可以把看到的、想到的都用画记录下来,还说,他还很遗憾他不会画呢,我又怎么能放弃自己的才能!」 「是啊,老头子后来被他说得起了好奇心,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记录的东西,景医生就说,他想记录一个人,可惜他不会画,如果老头子能够好起来,说不定可以帮他把那个人画下来。」 「所以……后来您手术成功之后……」千陵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呢喃着。这太让人震惊了,六年前,六年前景帆就在注意他了? 婆婆点了点头,「老头子这次刚住进来,景医生就出差了,倒是不知道你也来这家医院了,这样吧,我明天把画带来给你看看,当年老头子听景医生说你的事听得很起劲,画了好多呢,都是根据景医生说的样子画的。」 老人在这时候也补充说:「那时候啊,我们问他这是谁,他也不肯说,只是说小千,我们还以为是他弟弟呢,后来问了李主任,才知道景医生没有弟弟。」 千陵傻傻地看着他们,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因为这比之前何晓燕告诉他的事情还要让他震惊。 景帆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后来,婆婆真的带来一叠画稿,大都是铅笔素描,但是画得很用心,眉眼、神韵都栩栩如生。 千陵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一张张的素描,脑子乱成了一团。 有他在校园的树荫下睡觉的样子、有他在图书馆看书的样子、有他在操场上和同学一起打篮球的样子,甚至有他上课时觉得无聊,所以看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这些,景帆是什么时候看到的?虽然六年的时间真的很长,但是他知道景帆很忙,总觉得他就算难得有休假,也应该是待在家睡大觉的。 难道他以前常常回学校?而回去,是为了看他? 心里突然涌起一丝甜蜜,看着这些画,想到老人说的话,他就觉得很快乐,原来并不是只有他独自暗恋了景帆七年。 原来之前那些甜蜜和难耐的思念,不是只有他独自在品尝。 「喂,千陵,走了,主任和景医生回来了,叫所有心脏外科的医生去会议室开会。」正在沉思,张健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对千陵喊了一句。 千陵抬头应了话,站起身往门走。 景帆,你终于回来了。 会议室里阳光明媚,大家已经都到了,千陵和张健一起走进去,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 没一会,主任就开始讲话,声音很激动,说得兴高采烈的。 千陵没去听,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景帆。 一周没见,景帆的下巴上冒出些青色的胡渣,不过那样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英俊,反而在他温柔的表相上加了一些野性的魅力。 他的目光太直接、也太过热辣,以至于景帆被他看得有些无奈,频频朝他眨眼睛,想叫他别再看下去了。 那目光看得人都要着起火来,偏偏这么多人在,没办法灭火,只能忍耐。 千陵明明看到他的提醒,却装作没有看到般的,直直看着他,嘴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眉目间带着无限风情。 会议一直开到下班时间才散,回家之后,几乎是一进玄关,景帆就把千陵压在墙上,凑过去吻着他的脖颈,「是不是很想我?竟然在开会的时候就诱惑我。」 千陵仰着头任他亲吻,手伸过去脱他的衣服,不一会就把外套给剥了下来。 一周没见,景帆承认自己确实很想千陵,这会也顾不上肚子饿不饿,决定先把欲望喂饱了再说。 手刚拉开千陵的衬衫,还没摸到那具让他食髓知味的身体,就听到脑袋上方传来凉凉的嗓音。 「学长,我觉得有件事,你好像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嗯?」 景帆微皱起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就看到自己放在外套内侧口袋的皮夹被千陵拿在手中,打开的皮夹里,存放了六年的照片正对着他。 景帆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转眼,看到千陵斜睨着自己的危险眼神,不由得干笑起来,「千陵,这是……」 「这是我,不过我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二和大三的时候我都参加了运动会,这是哪一年?」 「呃……你大二的时候。」 「这样啊,拍得倒是不错,不过你到底是在哪里偷拍的?」歪着脑袋,千陵紧紧盯着景帆。 就知道这家伙絶对不会愿意主动提当年的事,如果不抓到点证据的话,说不定连那些画他都能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景帆叹了口气,把皮夹拿回去,放弃似的耸着肩,「就在场内拍的,学生会的人都认识我,所以我在会场里通行无阻。」 「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一开始要假装不记得我了吧?」两手勾上景帆的脖子,千陵挑着眉再问。 「你是不是碰到郑老师了?」 千陵楞了一秒,想起郑老师就是906号病房的那位老人,于是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景帆重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出差会出问题……好吧,说实话,其实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千陵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是说,七年前?」 「嗯,在步道上,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落英更美的人,不过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听说会有个天才少年入学,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天才少年会是这样的美人。」 「那么,之前你假装不认识我,是因为……」 「试探你。」 千陵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他承认得倒是很干脆。 「因为不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就像自己也完全摸不透景帆的想法一样,他是不是也在犹疑自己是否对他有兴趣呢? 景帆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局促,「观察了你那么多年,没见你交过女朋友,倒是看你经常去图书馆坐我以前常坐的位子、看我看过的书。我确实想过也许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但毕竟无法确定。你之后来了真林,我反倒有点紧张了,那时候就在想,比起直接向你告白,也许让你一步步主动接近我比较好。」 「于是你就玩了这样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眯起眼睛,千陵捏着景帆的脸,就是这家伙害他白白担心了那么久。 「我哪里知道你会可爱到让我欲罢不能。」景帆伏在千陵耳边轻笑,热气喷洒在他的耳朵和脖子上,让他怕痒得缩起脖子。 「余婷的事,其实你也是故意的吧?」 「果真瞒不过你。」 「学长,你真的很坏。」拉起景帆的脖子,千陵斜睨着他,边抱怨着边主动吻了上去。 虽然被这样一步步请君入瓮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不过只要一想到景帆对自己的感情,就觉得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还有什么能比两情相悦更让人幸福的事呢?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都没有变心,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这一份执着,难道不值得感动吗? 「这么说来,学长也等于一直在诱惑我喽?」啃上景帆的脖子时,千陵如是道。 景帆忍不住笑了起来,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千陵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亏他之前还大言不惭地跟景帆说他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呢。看来这方面,他还有得学了。 彼此坦白了一切之后,身体里的欲望就变得有些无法克制,千陵挑逗地看着景帆,手在他身上乱摸,很快把他的气息撩拨得紊乱起来。 对于他的这种「挑衅」,景帆自然不会甘于落后,把人压在墙上,就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激情从舌尖的亲吻开始,逐渐蔓延至全身,彼此高热的皮肤逐渐染上玫瑰般艳丽的红色,炙热的吻留下朵朵红莓,一路蜿蜒而下,宣誓着赤裸裸的占有。 「嗯啊……学长……」 千陵觉得大脑里的氧气随着景帆让人意乱情迷的吻逐渐消失,他什么都无法思考,只能放任自己沉沦到景帆带起的狂潮中去。 身体内的一把火烧得他无法忍耐,勾着景帆脖子的手臂越来越紧,硬挺的下身被修长的手握住,套弄摩擦之际,阵阵快感如同灭顶般涌来。 千陵只能大声呻吟,将所有的快感从喉间宣泄出去。 接着景帆抬起他的一条腿,硬烫如铁的分身猛然刺入他的身体。 「啊啊……」 两人同时发出的惊喘喷在彼此的脸上,身体紧密贴合,几乎没有一丝缝隙。 千陵看到景帆眼中有着迷离的欲潮,浓墨般的眼瞳深处晃动着自己的影子,香艳的神色、艳丽的容貌,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格外令人情动。 「啊!」身体骤然失重,千陵惊叫了一声,紧紧抱住景帆的脖子。 原来是景帆突然把他另一条腿也抱了起来,用力压向两边,开始了狂猛的冲刺。 被高大有力的身体彻底压制,激流般的快感不断从交合的部位涌来,千陵如在欲海中翻腾的浮木,再也找不到方向,只能任欲望流窜全身。 欲望溅出的刹那,他眼前一片空白,唯一映入眼帘的,只有景帆深邃墨黑的眼眸中满满的宠爱。 「千陵,我爱你。」 伏在耳边的温热鼻息和低声呢喃,让刚刚发泄过的分身又激动地站立起来,千陵整个人还挂在景帆身上,感觉到深埋在体内的器官也再度变硬,他巧笑着吻上景帆的脖子,轻声回应,「学长,我也爱你。」 景帆笑着抽出自己,再重重顶入,在千陵一阵惊喘声中,再度吻上他的唇。 当诱惑开始的刹那,到底是谁在诱惑谁,其实已经说不清了。 或许对他们来说,在诱惑对方的同时,也在期待着对方的反应,以及,有被反诱惑的那一天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