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印记》作者:南枝 文案 季鸿是他家的二胎,父亲怕因超生影响仕途,让季鸿从出生就在外婆家里长大。 曲悠的母亲在季鸿外婆家做保姆,因此,季鸿六岁时认识了两岁的曲悠。 两人的缘分就该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的吧! 本文是一篇养成系。 官二代和家中女佣人小儿子的故事。保证HE。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悠,季鸿 ┃ 配角:吴铮 第一卷 遗落在人间的四月 第1章 缘分 季鸿出生时,正是他父亲仕途的紧要关头。 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于是,他作为第二胎,而那时候,计划生育又非常严,他的母亲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当时非常普遍的躲胎一员。 他的父亲想要一个儿子,现在,老婆怀孕了,他只得让老婆回遥远的娘家去躲胎,而且,等孩子生下来,孩子也没有办法入他家的户籍,甚至没用他家的姓,而是用了季鸿外婆的姓氏,姓季。 因为他父亲不能让政敌用他违反计划生育多生了一胎来攻击他,季鸿在十几岁之前,从没有回过家,一直和外婆住在一起,他的父母倒是对他分外疼爱的,年年都来他外婆家里看他,不过,他依然和他父母非常生分,和姐姐关系也一般。 直到他父亲已经爬到了一个别人不能轻易撼动的位置,而季鸿父亲也认为孩子需要在更好的学校学习的时候,季鸿才得以回到父母身边就学,但依然不叫他父母爸爸妈妈,而是叫姨夫和姨,他的身份只是他父母的外甥而已。 不过,有内部消息的人依然是知道的,季鸿是费书记的儿子,官二代。 故事要从季鸿六岁时候说起。 他从小就是个让他外婆省心的孩子,在他外婆心里,季鸿各方面只有好的,没有哪一点不好。 首先长相好,极其乖巧可爱,走出门,无论哪个叔叔阿姨都得赞一声这个小孩儿“好乖”;而且,他还特别喜欢卖乖,嘴巴甜,讨人欢喜;加上他外婆家里也算是有钱有势,舅舅是县里警察局局长,姨夫是煤厂厂长,等等,一家子人都有能耐。 即使季鸿跟着外婆,且无父无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的。 为讨他外婆欢心,遇上的人,无不对他赞不绝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原因,养成了季鸿人前人后的双面性格。 季鸿在五岁之前,和外婆一起住在舅舅家里,后因为他外婆乖戾的性格和儿媳妇不合,搬出舅舅家,住进了他外婆在县城郊边的大宅子里。 那是一栋三层楼的老宅子,屋前有一个大池塘,池塘上有曲廊和一个亭子,屋后有一个大花园,花园里的假山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样式,长满了青苔,假山旁边的黄葛兰树不知已经长了多少年,每年花期,香飘很远,照看这座房屋的老人每年能靠卖这黄葛兰得来不少零花钱。 这栋宅子是季鸿外公的父亲或者祖父留下来的,留到如今也算很不容易。 季鸿对这宅子很大的印象就是里面有老鼠,他那时候小,开始还害怕,但告诉外婆,外婆却说没什么好害怕的,还给他讲了几个老鼠成精的荒诞恐怖的故事,季鸿吓得晚上睡不着,之后也许是被吓得多了,反倒惹起了他反抗和暴虐的因子,家里帮佣买了老鼠夹和老鼠药回来,他看到死老鼠不仅不怕了,反而很兴奋,那些老鼠多半是被他用刀子肢解了的,然后扔进院子前面的池塘里去了。 他乖戾的外婆一向不认为自己性格古怪,当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外孙这样干有问题,她一味沉浸在自己教养了一个很好的外孙的想象里。 曲悠比季鸿小四岁,第一次被他母亲背到季鸿外婆家的时候,他在母亲背上睡觉。 他母亲是到季鸿外婆家里当保姆的,儿子还小,还没到两岁,不能放在家里,看曲悠听话又甚少哭闹,就把他背到季鸿外婆家里来了。 六岁的季鸿从楼上下来,到厨房里找吃的,就看到了睡在通往厨房的房间里凉床上的曲悠。 曲悠身上搭着母亲用来背他的小背毯,头上还扎着两朵小红花,小脸睡得红通通的,可爱极了。 季鸿看到,不由得走不动路了。 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 这是曲悠第一次从季鸿这里感受到的疼痛。 季鸿走过去用手扯曲悠的头发,把曲悠从酣睡里扯醒了,头上的疼痛让他睁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看着面前穿着背带裤的白白净净的小哥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曲悠看着就比一般小孩儿弱,而且还不好哭,被人逗弄也总是一副反应超级迟钝的模样,家里人无不认为曲悠是个有些弱智的孩子。 此时也是,他明明被扯痛了,也只是睁着眼看季鸿,没有流眼泪的迹象。 季鸿看曲悠不哭,有些不满意,就又伸手扯他的脸蛋,曲悠这下痛哭了,流眼泪,但叫声不大。 季鸿笑着道,“哭大声点,哭大声点。” 曲悠不理睬他。 季鸿在那凉床边上转了转,突然脑瓜里转出了很不可思议的想法,他高兴地把曲悠身上盖的小背毯掀开了。 曲悠怕他,爬起身来就要逃,却被他按住了小身板。 曲悠家里有个大他三岁的姐姐,所以,他身上穿的是他姐姐留下来的衣服,一身红底白点的小连衣裙。 季鸿要去掀开曲悠的裙子看他下面的时候,曲悠的母亲过来了。 看到曲悠被主家的小孩儿按着在哭,就跑过来叫道,“小鸿,你在做啥子?” 又过来把曲悠抱起来,拍拍他的背,哄道,“悠悠不哭,悠悠不哭。” 季鸿虽然只有六岁,但在某些方面,已经很有观念了。他很讨厌别人叫他“小鸿”,因为他班上有两个小女娃子也都叫“X红”的,而且课本上,里面那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娃也叫“小红”,班上同学总是以此来笑话他,说他的是女娃的名字。 但是,他无法阻止别人这样叫他,因为他外婆就这样叫他的,家里来的乡下保姆阿姨这样叫他,他也无法,但在心里却越发不舒服起来。 季鸿什么也没说,去冰箱里拿了一支雪糕吃,就上楼玩儿自己的去了。 那天晚上,季鸿喝汤的时候故意烫了舌头,然后叫唤个不停,曲悠的母亲就被他外婆骂了,说她汤里油多了,太烫人。 季鸿的外婆太难伺候,很多保姆都做不久的,但曲悠家里差钱用,而季鸿外婆给的工钱又多,他母亲只得继续干下去,不能辞工。 曲悠家里就住在季鸿外婆家后面不远的村子里,临着绕过县城的南河。 曲悠当晚就和他母亲一起回去了,对于季鸿,他小小年纪,就对他产生了惧怕。 曲悠第二次遭季鸿整,是他下一次又被母亲抱到季鸿外婆家去。 季鸿拿雪糕给曲悠吃,他拿着雪糕在前面逗曲悠,让曲悠抢到就给他吃,曲悠那时候还是个对甜食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小孩儿,自然就跌跌撞撞地迈着小腿过去抢,但雪糕一点点地化了滴在地上,曲悠没有抢到那雪糕,反倒摔了好些次,衣服、手和脸都摔花了,他也不知道气馁,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含糊地叫着“哥哥,哥哥”,又伸手去抢那化到差不多的雪糕。 季鸿觉得逗得没意思了,才把手里那化了他一手,只剩下棍子上很少一点的雪糕递给曲悠。 曲悠捧着那雪糕依然吃得津津有味,季鸿看他那舔得满嘴都是奶白色雪糕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把自己沾着雪糕的手也递过去给他舔。 曲悠哪里知道别的,舔完了雪糕棍子,就舔季鸿沾着雪糕的手,季鸿高兴得不得了,觉得特别有意思。 这个之后几乎成了他的保留节目,只要曲悠的母亲把曲悠背到他家来,他放学回家,必定就拿雪糕这样逗曲悠。 这种事情直持续到曲悠五岁多,已经明白一些道理,而且被母亲因此事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又教训他再不要吃季鸿的雪糕才作罢。 在季鸿心里,曲悠是他小时候最好玩的玩具,这个玩具不爱哭,而且总是很有意思。 因为曲悠的所有衣服都是他姐姐的女装,季鸿一直以为曲悠是女孩子,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了什么东西,他有一天,突然想把曲悠收为自己的媳妇好了。 有这个想法的季鸿这时候才八岁多,而曲悠只得四岁。 这个年龄的小孩儿似乎是最喜欢玩背新娘子的游戏的,季鸿班上的漂亮班长小女孩儿就是男生们争抢着要背的对象,但季鸿觉得他们真是太蠢了,居然干出这样没有形象且幼稚的事情。他是不和他们玩这种幼稚的游戏的。他宁愿回家打游戏机和看动画片。 而且,他也认为自己的新娘子——也就是曲悠,要比那个班长付丽丽好看,去背付丽丽,他才不干呢。 他自认为付丽丽是对他有意思的,比如,每次发作业到他头上的时候,就要磨蹭着和他多说两句,而且还偷偷摸摸把泡泡糖给他吃。 不过季鸿看不上她,认为上门来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 季鸿知道曲悠是男孩子,是曲悠五岁的时候,他要读幼儿园了,被他母亲牵到季鸿家里来,身上再不是他姐姐的女装,而是一套小男孩儿的衣服,上面穿着蓝色带花仙子图案的小衬衫,下面是灯芯绒裤子,脚上是小凉鞋,原来扎着长长辫子的头发也剪成了男孩子的菠萝头,在季鸿眼里,难看死了。 他惊讶地问曲悠的母亲,“肖婶婶,悠悠的头发呢?” 曲悠的母亲笑着答道,“悠悠要去读幼儿园了,不能再穿他姐姐的衣裳了,换回男娃娃的,头发当然也要剪成男娃娃的。” “男娃娃?”季鸿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曲悠是女娃娃的,是他的媳妇儿。 他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等曲悠的母亲做事去了,他就用一根香蕉把曲悠诱到了前面池塘边的木槿花树底下,恶狠狠地把曲悠的裤子扒了,看到曲悠下面那只小小鸟的时候,他愣了眼,然后拿手去扯,只把啃着香蕉的曲悠痛得眼泪直冒,嘴里直叫“哥哥,哥哥。” 但季鸿一点同情之心也没有,还把曲悠推到水塘里去了。 即使靠岸边的水很浅,但曲悠还是呛了水,大哭起来,不断叫唤“哥哥,哥哥”。 季鸿想转身就走的,但看曲悠那不断扑腾的样子,最后不知道是那点良心发作,脱了鞋下水去把曲悠给捞起来了。 捞起来后,还对听到曲悠哭叫声赶来的肖婶婶邀功道,“悠悠在水边玩,掉进水里去了,我跳下去把他救起来的。” 曲悠早吓得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要说是季鸿把他推进池塘里去的,只一个劲哭,被他妈抱进屋里去洗澡换衣服去了。 第2章 吴铮 小孩子多是记吃不记打。 曲悠也是这样。 虽然每次到季鸿家里去,他都会被这个小哥哥逗到哭,但他多不记得这些,而季鸿总是拿东西给他吃倒给了他非常深刻的印象。 于是乎,在小小的曲悠脑瓜里,随着妈妈去季鸿哥哥家里,就等同于去吃好的。 而被欺负的事情,他是全然不记得的。 但这次季鸿把他推到池塘里,的确是给了他非常大的伤害。 曲悠当时吓得哭到缺氧,甚至到之后很多年,他都怕水,不敢过独木桥,不去上游泳课。 而这时候的季鸿,当然没有意识到他这次做出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严重到给一个小孩子造成了心理阴影。 他还独自在伤心为什么好好的曲悠变成了男娃娃呢。 他从此也对男娃娃的曲悠没有了什么好感,觉得逗他没意思了,也不再想逗他玩。 曲悠呢。 他上幼儿园了,这所幼儿园和小学是连在一起的,每天他都和姐姐一起去读书,放学了等姐姐一起回家。 因为那次被季鸿推到水里去,他也的确吓怕了,一段时间之内,都不敢去季鸿家里,所以,这么长一段时间,季鸿便也没有见到曲悠。 其实曲悠妈妈是有怀疑那天是季鸿把曲悠推到水里去的,她觉得曲悠总是很乖,叫他不要去水边,他是不会去水边的,那时候又有季鸿和他在一起,他掉下水去了,很大可能就是季鸿推的,或者是拿吃的哄曲悠下水。 但曲悠妈妈没有证据,故而也不能拿季鸿怎么样。 季鸿骨子里有多么讨人嫌,曲妈妈是非常明白的。 但是她对这个小孩儿没办法。 甚至不能在季鸿外婆面前说一句季鸿的坏话,不然就会被季鸿的外婆反驳和咒骂。 所以,曲妈妈怕季鸿再害曲悠,也不敢把曲悠带去季鸿家了。 季鸿不是和曲悠一个学校,他在县里最好的小学读书,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那时候县城里几乎没几辆汽车,故而放任小孩儿骑自行车上下学也没什么危险性。 季鸿是六岁读小学开始就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的,这么小年龄骑自行车上下学,似乎对之后的孩子来说不可思议,但是那时候就是这样的。 并且那种孩子的自行车对于当时的人们来说还是一种奢侈品,不是家家户户都能给孩子配置的。 季鸿自己骑自行车,是一种非常时髦受人艳羡的事情。 从那次的推曲悠入池塘后,到深秋已经起雾的时节,季鸿不知是不是受了那冉冉升起的凉雾的影响,突然脑袋瓜子变得忧郁起来了,这才想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曲悠那小孩儿了。 这天他放学之后,就问了曲悠的妈妈肖湘,“肖婶婶,悠悠怎么没来我们家玩儿了呢?” 曲妈妈想着怎么敢把儿子再带来,要是再掉进水里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他们家可也只得这么一根独苗苗啊,而且还是倾家荡产地超生罚款了才生下来的。 曲妈妈只得回答道,“悠悠在读书了,每天要做作业,没有时间来这里。” 季鸿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在意。 季鸿的成长并不是特别显眼,虽然他长得比同龄人瘦高,而且比起同龄男生,他总是显得干净而且整洁,皮肤白净,成绩优秀,行为颇有些装B的优雅,但是,他既不是班主任的儿子,也不是数学老师的侄子,也不是班长,每天早上的升旗仪式也不是他做升旗手,甚至每年的儿童节,他也没有上去表演过节目,原因在于他这个人走路总是同手同脚,表演天赋也可以算成是0,唱歌更是荼毒人耳朵地一塌糊涂,即使他们老师想提携提携他,也是不行的。 所以,他整个小学都是班上的纪律委员,但他其实根本不管班上纪律到底好也不好,只是这么混了个名头罢了。 他们学校有比他风云得多的人物,故而他实在算不得出众。 甚至他的同桌,也能够掩盖了他所有的光辉。 他的同桌叫吴铮,也是个闷在骨子里蔫坏的人物。 例如把苍耳放到女同学的头发里,泡泡糖黏在班长的红衣服上,把别人的黑色橡皮表面涂一层黑墨水,故意把坏了一个脚的凳子换给别人坐,看人摔跤…… 诸如此类。 最过火的一次,还大冬天里把打扫清洁的水盆里装了水放到教室门上,等着他讨厌的政治课老师来上课。 才小学四年级的他们,就这样,一部分人偷偷地笑着期待着,一部分人忐忑不安地担心着,一部分人当没看到地埋头做作业或者趴着睡觉,还有人想去告状给老师但是被压制住了…… 于是这群小孩儿,就眼睁睁看到了那个怀了三个多月身孕的女老师拿着书推开了教室门,然后铁盆子哐镗一声掉下来,水淋了老师一身,盆子扣在老师的头上,然后又掉到地上。 教室里爆发出了一部分人的哄笑声。 不过季鸿和吴铮没有笑,季鸿甚至赶紧站起身来,跑到老师身边去,拿出手绢来给老师擦水,道,“老师,你没事吧!是李坤他们放的水盆。” 李坤是季鸿他们这一伙的死敌,李坤马上起来反驳,道,“老师,不是我放的。” 老师气得发抖,朝教室里吼道,“安静。给我安静。” 又朝李坤射过去冷冷的目光,“李坤,你出来。” 事情的结果最后出乎了季鸿和吴铮的预料。 他们还是太嫩的。 虽然吴铮在班里恐吓过了,谁去告密谁之后就要挨打,但是,依然有人受不住老师的诱惑,招了。 然后吴铮被家长领回去揍了屁股,写了检讨。 不过,也仅此而已,吴铮家里背景太硬,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政治老师,即使是校长,也拿他没有办法。 季鸿和吴铮的战斗友谊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因为这两个人初中也是同班,后来是因季鸿高中时转校,两人才分开。 不然,这两人一直在一起,一定只会让人头疼的。 季鸿再次对男娃娃曲悠感兴趣,是第二年的夏天了,这时候曲悠已经六岁,而季鸿也十岁了。 吴铮家在县城里住,暑假到季鸿家里来玩。 两人一起去季鸿家后面不远的沙地里偷西瓜吃。 南河沿岸有不少沙地,这些沙地里多种西瓜,而季鸿家后面不远的沙地是曲悠他们村子的,这时候的西瓜正是长得好的时候,很多人家靠卖西瓜过活呢。 这两个小孩儿家里什么水果没得吃,偏偏就觉得自己去偷的更好似的,才傍晚时候,就趿拉着拖鞋往那片沙地里走。 看两人穿得非常好,又干干净净的,实在不像偷西瓜贼,加上有大人认识季鸿是前面季家的外孙,万万想不到两人是去祸害西瓜去了。 曲悠和姐姐已经吃过晚饭了,来西瓜地里的草棚子里帮着爷爷家里照看西瓜,换爷爷回家吃饭去。 太阳已经下到山那边去了,暮色降下来,整片瓜地带上了一层宁静安详。 曲悠趴在草棚最外边的木板上,他姐姐曲赋在读课本上的诗。 这样朗朗的清脆的读书声,给这暮色又增添了一层活泼生气,不远处的鸟儿也飞过枝头往巢里飞去,真是一幅美好的乡村暮色图景啊。 要是没有季鸿和吴铮两人就好了。 两人从瓜地里走过,根本不拿手去摸西瓜,用脚踢,不少西瓜都被踢坏了,好的就拿起来吃一口,不好的连看也不看一眼。 但其实瓜地里几乎没多少成熟的,因为西瓜一熟就该被摘去卖了,哪里用等这两个小孩儿来摘。 两人没看到什么优良的大西瓜,至少没见到自家吃的那种大西瓜,故而有些扫兴。 但是,吴铮的眼马上又亮了,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草棚子,于是就朝季鸿喊道,“喂,季季,前面有个棚子,我们过去耍吧!” 对于被别人嘲笑着叫“小红”,季鸿更厌恶吴铮叫他的“季季”,毕竟这个音实在太引人遐想了。 虽然这些小孩子年龄的确还小,但是,不要小看这些小孩儿的变坏程度,他们绝对是明白某些东西的。 两人高高兴兴地朝草棚子冲过来,而曲悠和曲赋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危险。 第3章 欺负 曲悠很多年之后回想自己的人生过往,小时候的记忆里保存完好的各种画面或者片段,里面几乎全有季鸿的身影。 季鸿对他的成长来说,实在是最重的刻画,甚至刻进了他的骨髓灵魂里,怕是到老到死也忘不了。 从那些给他东西吃的镜头,到季鸿把他推进池塘里,再到后面的种种。 全是深刻地筑成了曲悠的成长,让曲悠觉得,仿佛季鸿在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都在他身边一样,但其实根本不然,他和季鸿在一起的日子实在不多,至少不会有他和他的同班同学,或者姐姐在一起的时间长久。 但是,季鸿就是以这样一副霸道的模样,占据了曲悠大部分的记忆,让曲悠想将他忘掉都没法忘掉。 那天的晚霞退得早,天空一片深沉的琉璃色。 曲悠和他姐姐在那玉米秆做的草棚里,他享受着夏日晚间的清风,耳边是姐姐读诗的声音,他之后无法记得他当时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却是牢牢记住的。 “有两个小孩儿!”是吴铮惊讶又惊喜的声音。 季鸿看到了曲悠,他也惊讶了,道,“喂,悠悠,这是你家里的西瓜田。” 曲悠和曲赋听到声音,都抬起头来,曲悠看到季鸿,眼睛亮了一下,虽然季鸿曾经把他推到水塘里,但他看到他第一反应依然是他给他的各种好吃的。 曲赋已经九岁,是个半大女孩儿了,她赶紧坐起身来,把书放到一边,看到季鸿和吴铮身上都染了西瓜汁,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半红不红的西瓜,就惊道,“你们偷了西瓜!” 曲悠长得乖巧可爱,曲赋也长得好,因为是个半大女孩儿,而且并不像曲悠那么呆,就显得更加好看些。 男孩子看到漂亮女孩儿的反应是什么,有些估计会羞涩腼腆一下的,但是,像吴铮,只会欺负到人哭叫他才甘心,更何况曲赋一说话就是指责他和季鸿偷西瓜。 于是他很流氓气地用手去摇那只得一米多高的草棚子,嚣张地朝曲赋道,“小丫头片子,你又没有证据,怎么说我们偷西瓜。” 这草棚子是西瓜成熟的季节里用玉米秆搭成的,下面打了木桩然后铺了木板,因为只是临时用来照看西瓜田,故而根本不坚固。 吴铮摇那草棚,草棚就晃起来,而且里面夹的稻草也往下掉,一副马上就要散掉的模样。 还在草棚里的曲悠和曲赋都吓到了。 曲悠一向内向又沉闷,还胆小怕事,此时只得六岁,这种个性就非常明显了。 他一副非常害怕的模样看向姐姐,曲赋倒比他有胆色,一边在草棚的摇晃里往外爬,一边还把弟弟往外面推,朝吴铮骂道,“你敢把我们的棚子摇坏了,我爷爷来了打你。” 吴铮继续摇棚子,还朝曲赋吐舌头做鬼脸,大笑道,“去叫你爷爷来啊,我怕他吗?” 曲赋气得要哭出来。 两人好不容易从棚子里出来,那棚子虽然看着不坚固,但居然并没有被吴铮摇垮掉。 但是吴铮更缺德的招数还在后面呢,他在不远处随手就揪了一只半熟的西瓜,曲赋跑去阻止也不得,还被吴铮推倒在沙地里了,然后吴铮就一拳头砸在西瓜上,西瓜坏掉了,汁滴下来全滴在曲赋的身上脸上,他还哈哈大笑,道,“去叫你爷爷来啊!” 曲赋被他捉弄地哭了起来,吴铮看她哭不仅不住手,还骑到她身上去,拿西瓜硬是塞她嘴里,要有多恶劣有多恶劣。 季鸿站在一边看着,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他的确是没有阻止的。 他看过去,曲赋被吴铮压在沙地里,曲赋身上洗得泛白的黄色校服裙子上全是沙,而且能够通过她不断踢动的腿,看到她的内裤,是白色带红点的四角内裤。 这边曲悠却吓傻了,后来不知是怎么受了刺激,就跑过去,抓着吴铮的手臂就是一口咬下去,把吴铮手臂上的肉都要咬下来了,吴铮痛得一声大叫,就伸另一只手打曲悠,曲赋这时候缓过来一些劲,狠狠地打吴铮。 吴铮从小家境优渥,每天喝牛奶,自然身板从小就比别人大,但是此时依然被发起狠来的弱小两姐弟给掀翻了,一阵沙扬与杀猪般的叫喊,吴铮要把手臂从曲悠嘴里挣脱,发现居然挣不脱。 他朝走过来的季鸿痛叫道,“季季,过来把他拉开。” 季鸿此时居然还气定神闲地道,“你以后不叫我季季,我就帮你。” 吴铮赶紧道,“我以后再不这样叫了。” 季鸿这才过去把咬吴铮的曲悠拉开,但是他发现曲悠下了死力,根本拉不动,于是只得打曲悠的脸,打了好几下,曲悠才松开嘴,但吴铮的手臂上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了。 曲悠被季鸿打得脸都要肿了,非常痛。 因为季鸿加入了战局,曲赋看自己和弟弟两人斗不过这两个,就赶紧拉弟弟跑。 但是没跑两步,曲悠就被也发狠起来的吴铮追上一下扑倒在地了,吴铮一向就不是好惹的,拿起曲悠的手臂也要咬下去。 也许是季鸿突然良心发现了,他看到曲悠那小小的身板,白白嫩嫩的小脸,想到他小时候在自己家里吃自己给的雪糕时候的可爱样子,就心软了一下,然后就去阻止了吴铮,道,“有大人来了,我们快跑。” 就用了这一招,把吴铮给拉扯跑了,曲悠才幸免于难。 季鸿和吴铮跑掉了,曲赋满脸的西瓜汁,看弟弟脸被打肿了,就哭得更伤心,带着弟弟往家里跑去告状。 那边吴铮回到季鸿家,他手臂上一圈深深的牙印,全都在冒血,一时间整个手臂都是血肉模糊的样子。他倒是硬气,这么痛他也没有哭叫。 而且还很有担当,大人问起,也没说是被曲悠咬的,而说是狗咬的,不过,狗哪里是这种牙印,再追问他时,他只一味不说。 季鸿外婆是赶紧带了吴铮去诊所里包扎了伤口,还打了针。 怕吴铮在她家再出什么事,于是也不敢多留他,第二天就把他送回家去了。 而吴铮家里看他手臂上被人咬了,又逼问了吴铮一通,吴铮依然不说是谁咬的,只一口咬定是狗咬的,他家大人也拿他没办法,只又揍了他屁股一顿,然后勒令他以后再不准去季鸿家里,如此了事。 而曲赋和曲悠却因此事而受惊不小,以后曲赋更是养成了对男生全都避而远之的性格。 曲悠也记下了季鸿打自己脸的事情,对季鸿,那是打骨子里地害怕。 而曲赋和曲悠回家后告诉了家里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她爷爷倒是说要去讨公道的,但她母亲却只说算了。 因为她在季鸿家里做保姆,对于季鸿外婆的护孙溺爱程度异常了解,知道找过去也无用,于是此时只得算了。 反而在之后知道吴铮被咬伤的事情,因吴铮没说是她家儿子咬的而松了口气。于是更加不让儿子与女儿再提那次的事情。 生怕季鸿的外婆因为知道了是她家曲悠咬的,而索要医药费什么的。 曲悠对季鸿惧怕了。 但季鸿却因此这次的事情又想起曲悠来了,以至于还对曲妈妈道,“肖婶婶,我去你们家玩儿一天吧!” 曲妈妈当然是婉言拒绝了,不过,季鸿却铁了心地要去,最后大人总是拗不过小孩儿的,曲妈妈只好同意了。 季鸿深知哄诱曲悠的方法,去曲家的时候,不仅提了一只县城里一家著名酒楼里的烤鸭,而且还带了不少酥心糖。 曲悠最开始是害怕季鸿的,总是躲他,后来看季鸿把酥心糖拿给他们院子里的其他孩子吃,他就动心了,蹭过去跟在季鸿身边,季鸿高兴地把他抱起来,抓了最大的一把糖给他。 曲悠嘴里含着甜甜的糖,又记吃不记打,忘了季鸿以前的恶劣了。 看曲悠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特别可爱,他还忘情地在曲悠两边脸颊上一边亲了一记。 曲赋已经比较明理了,她认为那天季鸿没有故意欺负她和她弟弟,虽然打了曲悠的脸,但也只是想解救朋友的手臂而已,而且,他之后还用欺诈的手段把要打曲悠的吴铮骗走了,也算是帮了她和曲悠。 故而曲赋对季鸿并没有仇敌思想。 反而看季鸿瘦高白净,又长得帅气,小女孩儿就对他有了好感,只是依然不敢太接近他而已。 季鸿这一天在曲悠家里,便和他们院子里的几个大男孩儿打成一堆了,大家一起去钓鱼抓虾,过得很是快乐。 虽然季鸿和这些人混成一堆,但季鸿心里其实并不把这些泥里的孩子当成哥们儿,他也许是天生如此,便很有种“阶级”观念一样。 他只把和他同一等级的吴铮这种人当成朋友。 而欺负曲悠也是,他似乎骨子里就认为曲悠是比他低一等的,就该接受他的欺负。毕竟,曲悠是他家女佣人的儿子,曲悠的妈妈在他家是常受他外婆骂的,而且也不敢回嘴。 季鸿之后的许多个暑假,都有到曲悠家里来玩,他每次都玩得很高兴,却依然没有和那些同龄的男孩儿建立起友谊。那些男孩子当他是老大,但他只当他们是“下属”罢了。 但是,那些乐于和季鸿在一起的人却并不知道季鸿的这种想法,反而因为他的一些小恩小惠而对他惟命是从。 看来,还是乡村里的孩子单纯多了。 第4章 贪字 曲悠从小就是个呆呆的小孩儿,而且,他总是嘴馋。 也许,那个时候的孩子,在家里一日三餐总是不能满足身体所需的足够的营养的时候,都是嘴馋的。 曲悠虽然嘴馋,但他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知道要东西吃,比如家里妈妈买了斤麻花,他特别想吃,但他只知道盯着麻花看,妈妈不给他,他就不吃,他也不知道向妈妈要,而年龄大些的曲赋是知道说自己想吃的,这时候,姐姐得到东西了,会分他一些。 在曲悠的记忆里,他人生最初遇到的很多能被称为苦难的事情,全都是因为吃的而引起的。 以至于他之后很多时候都不得不痛恨自己的一张嘴,心想自己那时候怎么就能够那么嘴馋贪吃呢,好像别人随意拿点吃的,就能够把他哄走一样。 但他也知道,在他之后不用为衣食而苦恼的时候,他并没有权利指责自己在总是饥饿而又没有零食的年龄的做出的那些丢人事情。 曲悠从小成绩算不得顶尖,但是也不差,在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还进过年级前十名,然后得了一张奖状,和一个漂亮的文具盒。 奖状被他妈妈贴在了堂屋里的墙上,文具盒却被姐姐拿去占为己有了,原因是那文具盒是粉色的,姐姐说女孩子才用粉色的东西。 曲悠对那文具盒很是喜欢,虽然知道那是女孩子才用的粉色,他看到它进了姐姐的书包,依然非常眼馋,想到它双层的结构,上面的小猫咪的图案,都让他向往不已,但他却没办法拥有它,只能用那个姐姐几年前用过的小小的铁文具盒,上面已经生了锈,完全看不出上面原来的图案,只有斑斑锈迹,曲悠将上面的铁锈用鹅卵石磨掉,于是上面就呈了一种铁的灰白色。 这个文具盒的事情曲悠记得非常清楚,他甚至在成年后也依然时常想起。 他的人生里,总是在不断割舍很多东西,或者看着自己的东西变成别人的,他也难过,伤心,舍不得,但是却不能说出口,也不能去要回来,只能默默地在远处看着,心酸,却总是没有办法。 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也没说什么话。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呆,反应慢,不过他长得好,看起来却更像是个玩偶娃娃一样。 因为他这呆,他家里一度以为他的智力有问题,要不是他的学习成绩尚好,他家真的会很为他的将来担忧的,毕竟,一个傻子可难找老婆了,而他家又没有钱再生第三胎。 他的文具盒归他姐姐所有之后,他一个周末有随妈妈去季鸿家里,季鸿此时已经初一了,在县里最好的中学——县一中读书,每天依然是骑自行车上下学。 季鸿有了一个新书包,原来的旧书包就不要了,他把旧书包拿下楼放着,曲悠在一边看自己的语文课本,看着那个旧书包,眼睛就盯上了。 他此时虽然只得九岁,但是穷人家的小孩儿早当家,他也知道不少事情了。 季鸿家里总是会有很多旧东西不要了,总是要送人的,但是,曲悠的妈妈在季鸿家里做保姆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从他家拿过东西回家。 不得不说,这其中有曲妈妈的硬气的原因,因为季鸿的外婆总是时不时地会骂她两句,说她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好,虽然曲妈妈忍下来了,但是,她却不愿意拿季鸿家里给她的除工钱以外的别的东西了,因为她觉得要是拿了,以后那个老太婆肯定会拿这事说她的。 而还有一个理由,季鸿家里不止曲妈妈一个佣人,除了曲妈妈,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也在他家做佣人,而且还在季鸿家里睡,是季鸿家的老人了,那些季鸿家里不要的旧东西,几乎都会被他收去卖掉,所以,曲妈妈得不到那些旧东西,虽然她知道那些旧东西比她家里买的新的有时候都会好上很多。 曲悠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此时他眼馋那个旧书包,淡蓝色的外壳,上面还有黑猫警长的图,而那书包对季鸿来说除了款式旧了点外,其他没有任何一点不好的地方。 曲悠就看着那个旧书包,但是却没有办法向季鸿要。 曲悠其实是有很多东西想要的,但他从来说不出口,例如他要上美术课,但他无法向妈妈要一盒水彩笔,只能每次用姐姐的,但是有些颜料用完之后,总是会被姐姐抱怨。 要上数学课,需要用算盘也是,他无法对妈妈说要一个好的,于是只能拿着爷爷家里那个坏了两排珠子的算盘去学校,每次看到同学的崭新的小算盘,他就眼馋地不得了。 不过,他虽眼馋地看着别人的东西,别人也只认为他又在发呆而已,也不会因此而针对他。 此时,他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季鸿的那个旧书包,季鸿心想曲悠看着这么个旧书包干什么呢,不过,他那样眼睛愣愣地蒙着层雾气的样子还真是又呆又可爱啊。 季鸿看着,又看到曲悠旁边椅子上放着的一个深蓝色帆布口袋的书包,心里就是一动,他想,曲悠该是想要这个旧书包吧! 说起这一点,别人总是认为曲悠呆,但季鸿却多能明白曲悠的一些想法的。 因为他总是用曲悠的一些欲望来逗弄他。 季鸿上前就把那个放在凉床上的旧书包拿了,往楼上走去。 曲悠目光就随着季鸿手里的书包转,季鸿看在眼里,心里万分得意。 他要走上楼了,才对楼下叫道,“悠悠,要不要吃棒棒糖,我楼上有,要吃上来我给你。” 于是曲悠就受不住诱惑,放下书,他渴望着去吃棒棒糖,但是又知道也许季鸿又要欺负他了,他非常矛盾,但最终还是受不住诱惑,上楼去了。 季鸿家里的楼梯还是木头楼梯,虽然并不陡,但曲悠依然害怕爬,他有些恐高,每次爬楼梯都觉得自己要掉下去。 他爬上楼,走到季鸿的房间门口,看房门半开,就推开了一点,朝里面探看,看到季鸿手里果真拿着棒棒糖,而且还是两根,他迈着腿进去了。 季鸿一笑,指了指门,“把门关上。” 把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和季鸿两人,曲悠心里明白这是危险的,但是,他受不住诱惑,把门推过去关上了,喀嚓一声响。 季鸿朝他招手,“悠悠,过来。” 曲悠像是个受控制的玩偶一样,眼睛盯着季鸿手里的棒棒糖走过去了。 季鸿坐在他书桌前的椅子上,分开两腿,让曲悠站在他腿间,虽然曲悠不高,但是这样,季鸿却依然可以和曲悠面对着面。 他伸手将曲悠的腰抱住,笑着看他,道,“是不是想要我的那个书包啊?” 曲悠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穿了,就有些惊慌,磕磕巴巴地道,“没,没。” 季鸿眼里的笑非常明显,就那样把曲悠看着,看着曲悠的脸越来越红,但是却红得非常好看。 季鸿现在才十二岁多,初一,但是呢,他读小学的时候,班上就有女孩子发育成熟了,在教室里把裤子给染红了,这给他们全班男生上了一课,大家都很好奇,当然,也有男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比如,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事的吴铮。 吴铮带着不少人围观了那个女同学,害得人家之后居然不敢来上学了,后来人家家里还真把那女生给转学了。 让别人因为这种事情转学,也只能说吴铮这小孩儿真是坏透了。 而且,他还向季鸿传授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还嘲笑不知道这些的季鸿。 季鸿心里当然就很不爽了。 不过,他是个并不外显的人,于是也没有当场怎么样。 只是后来,六年级要毕业那会儿,他就交了第一个女朋友,隔壁班的班花,一个银行行长的女儿,这朵花在整个学校都极有名气的,极其漂亮。 这下,他把吴铮比下去了吧,就在吴铮面前炫耀了一番,说怎么和那女生牵手的,说还接吻了呢。 只把吴铮憋在心里气,后来也去搞了个女朋友来。 这对哥们,后来发现交女朋友的不妙了,女孩子们总是太娇贵了,动不动就哭,接送上下学,还总是要各种礼物。 于是,两个哥们儿就互相抱怨几句,协议之下,两人都和女朋友分手了。 季鸿此时脑子里转的什么邪恶的心思呢。 他对曲悠道,“悠悠,撒谎可不好啊。你明明就想要那个书包嘛,只要你说想要,我就给你,不给张爷爷拿走。反正我有新书包了,不要那个了。” 曲悠眼睛眨了一下,红着脸,心里觉得有些丢人,但还是说道,“我想要。” 季鸿道,“那个书包就给你了,还能给你吃这两个棒棒糖,不过,你得做一件事,而且不准告诉大人知道。” 曲悠心里不安地把季鸿望着,在季鸿不说他得做什么之前,他真的无法抵抗那个书包和那两个棒棒糖的魅力。 纠结了一番后,他就点头了。 季鸿双手把他抱紧,其实,他心里也有些紧张,但他没表现出来,甚至脸都没红一下,道,“你亲我,我就给你。” 曲悠其实是个内敛的人,对于亲过去亲过来不喜欢,但是,其实季鸿亲过他的次数也不少了,他此时就想,难道亲一下就能有那些吗? 于是鼓起勇气,踮着脚尖,就在季鸿脸颊上亲了一下,他亲完之后,整张脸都红透了,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 季鸿看着他笑,却说道,“亲脸根本就算不得亲,要亲嘴才行。” 虽然曲悠才九岁,但也知道这样做是不行的。 他不愿意,要挣脱逃跑。 但季鸿却把他抱得死死的,而且还黑了脸,冷声道,“刚才你才答应了,怎么转眼间就不愿意。” 季鸿此时已经有了长大后的那种阴沉又严厉的样子的雏形,他这样一说,曲悠马上害怕了,不敢再挣,看季鸿冷着脸,只好忐忑不安又害怕与羞耻地凑过去,在季鸿嘴上碰了一下。 软软的感觉,有点像碰棉花糖。 虽然感觉并不坏,但是,心里的羞耻和害怕却让他很难受。 季鸿笑着放开紧抱着曲悠的手,却用腿夹住他,用手捧着他的后脑勺,感受着曲悠软软的头发给心里带来的悸动,半闭着眼睛,凑过去碰了碰曲悠的唇,然后含着舔了舔,曲悠被吓得不知该怎么办好,只看到歪着头的季鸿的长长的略带褐色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还有他的高鼻梁,上面有泌出一点汗。 季鸿总算品尝完毕,他也紧张,但是心满意足。 他放开曲悠,然后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点笑意,指了指那个书包,又把糖拿着递给曲悠,道,“拿去吧!” 曲悠吓得要死,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他只知道这事很坏,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坏,于是更加心神不宁,他根本没去拿那个放在椅子上的书包,也没接季鸿给他的糖,跌跌撞撞地要跑出这间房。 但季鸿却伸手拉住了他,沉着脸,眼睛也冷着,瞅着曲悠,把糖放进他的口袋里,又起身拿了那个书包,强硬地给曲悠背上了,道,“刚才的事情不准给大人说,知道吗?” 曲悠根本不知道点头,但季鸿知道他不会乱说,于是就过去开门,推他出门了,道,“回去吧!” 曲悠自己下楼收拾了自己的帆布书包和课本,然后没和他妈说一声,就自己回家去了。 曲妈妈还是季鸿告诉她,曲悠先回去了,她才知道这事。 但之后曲悠却因为这个书包挨打了,因为姐姐又想要他这个书包,但是曲悠不肯,虽然不说话,但是手却死死抓着书包带子不放。 曲妈妈回家,发现家里多了季鸿的旧书包,就问曲悠哪里来的,是不是在季鸿家里偷拿的。 曲悠非常害怕,怕妈妈知道自己和季鸿亲嘴的事情,于是只不断摇头,曲妈妈看儿子这样害怕,就以为他果真是偷东西了。 那个年代,孩子不怕没文化,就怕小偷小摸。 曲妈妈拿着篾条就打他,曲悠被打得痛得打颤,但却依然不说话。 曲妈妈气得不行,当晚就没让他吃晚饭,还让他跪了一个小时才起来。 第二天,曲妈妈把那个书包拿去季鸿家里还了,季鸿本要说那书包是给曲悠的,但是,张爷爷看到那个书包,就说自己孙子正好用,于是就拿去了。 曲悠这下不仅被亲了嘴,又把姐姐得罪了,还挨了打,最后书包依然不是他的。 他后来经常也想起这件事,觉得不该是自己的东西,怎么都不会是自己的。 人啊,最戒一个贪字。 只要起了贪心,总归是不会好的。 第5章 思考 曲悠因上次的书包和亲嘴事件,对季鸿又害怕和抵触起来,他有大半年没有去过季鸿家里。 他不敢去。 想到要见到季鸿,他就打心眼里发虚。 想到季鸿的笑,他就总觉得不安。 不过,想不见季鸿,这也是很好办的,只要不去季鸿家,就不会见到。 当然,不去季鸿家,那些记忆里吃过的好吃的,自然也都吃不到了,这对于曲悠来说,是件很怅然的事情。 曲悠总是念叨着季鸿家里的吃的,并不是因为他家对他缺吃少穿了。 那个年代,虽然曲悠家里不富裕,但是,还不至于少他吃的。 只是那个年龄的孩子总是贪吃,吃了饭过不了多久就又饿了,家里却不会给提供零食,于是,小孩子脑子里总是想着吃的,好像除了吃,就没什么更重要的可以想了一样。 不过,虽说曲悠是家里宝贝的男娃娃,但是,其实也宝贝不到哪里去,他家伯伯家里有两个男娃,小爸家里有一个弟弟,所以,他算不得怎么稀奇,家里供他吃穿,供他上学,大人认为就够了,难道谁还会去看看儿童心理学,来关心关心他的心理状况么。 他家姐姐曲赋也是个好姑娘,因为爸爸出外打工去了,妈妈在别人家做保姆,从能够搭着椅子上灶台开始,她就要在家里做饭了,家务一般也是由她干,一个小女娃娃端着盆子去池塘里去洗衣服的时候,随便哪家的婶婶都得夸奖她乖巧懂事。 她当然也是喜爱弟弟的,毕竟,那是自家的弟弟,不是别家的。 但是,小孩子的虚荣心在那里,而且她也到了爱美的年龄,希望有漂亮的衣服,有漂亮的文具用品,这些都是基本要求。 谁会想到要迁就弟弟呢。 曲悠一切总是闷在心里,什么话也不说,没有人知道他的委屈和难过,也不会去想他这么小的小娃娃,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一直记着来委屈难过的。 但是,曲悠就真的把那个文具盒,那个书包的事情记住了,这事一直在他脑海里,时不时浮出他的脑海,来提醒他很多事情。 曲悠是个天生沉闷而又忧郁的人。 在别的孩子八九岁的时候,不知道他们是否想过天空宇宙的事情,但是,曲悠就想了。 他躺在屋后面的草垛上静静地望着蔚蓝的天,想上面真的有仙女吗,从自然课本上知道是没有的,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宇宙没有边界,那么,没有边界的宇宙到底有多大呢,无限大,无限又是个什么样子的…… 他为这些迷茫。 他长时间地蹲在泥地旁边,因为他看到那里有蚯蚓在拱土,他想起来蚯蚓拱土是要下雨了,他又看看天色,的确是黑沉沉的,但他没打算离开,一直在那里看着,直到雨点滴下来,滴在身上凉凉的,他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雨滴从至高处往下坠,他想,雨是为什么要掉下来的呢,喔,是水蒸气遇冷在高空形成了水滴,然后太重了,就掉下来了,那么,云上面除了水还有别的东西吗?有没有雷公电母呢? 曲悠衣服被雨水给淋湿了,但他还不知道要进屋避雨。 是曲赋发现了他又在雨里面发呆,这才把他拉回家里去了。 有一句话叫慧极必伤,曲悠脑子里总是转着些有的没有别的人不会去想的问题,所以,他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好。 但他是个闷葫芦,除非被妈妈发现生病了,要他去看病,不然他是不会说的,而且,即使妈妈发现了,他也多想躲开,他怕去诊所里,打针让他害怕。 曲悠是四月的生日,这个,季鸿是知道的。 人间四月天,一年中最明媚而美好的一个月。 至少季鸿是这样认为的。 是他生日的前几天,妈妈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了一大叠旧书,是二十本十万个为什么,季鸿的,他对自己的东西一向爱惜,就像在人前爱惜自己的体面和羽毛一样,所以那书虽是旧书,但除了写了名字和包了书皮外,和新的没什么区别。 妈妈说这是季鸿看了不要的。 他新买了一整套上下五千年和文学名著,所以,这个小孩儿的书他就不要了,在外婆的面前说这个书让肖婶婶带回去。 他外婆也没说什么,就让曲妈妈用个袋子装回去了。 得到这一套书,曲赋和曲悠都很高兴,两人能够捧着书坐在大门口看到暮色下来夜灯初上,曲赋甚至连菜都没炒,只煮了一锅稀饭,就着咸菜吃,不过曲悠也没说什么。 曲妈妈还给曲悠说道,“小鸿让你星期天和我一起去他家呢,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曲悠看着这套书的面子上,而且想到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想来,季鸿也该忘了吧,那么,去去他家是不是没有问题呢。 季鸿这次会做这种事,自然是因为他发现了曲悠在躲着他,不仅不去他家了,而且他对曲妈妈问起曲悠为什么不去他家的时候,曲妈妈也说——悠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比以前还话少,问他半天,他也不答一句的,也不来你们家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妈妈对于曲悠的变化还是有些认识的,但是,只要不是危及儿子生命安全的事情,她都不会真的上心去问清楚。 季鸿知道曲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起了警惕,所以才不去他家里了。 季鸿不知道曲悠那么小,事情倒很明白了,不就是亲了他一下吗,他就躲成这样了啊。 虽然季鸿不满,但还是不能再逼曲悠的,所以才用了怀柔政策。 这个星期天,其实就是曲悠的生日。 往年生日,妈妈一大早起来会给他煮个鸡蛋吃,不过,今年,好像妈妈忘了这事一样,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天是星期天,妈妈想着他一整天都在家,随便什么时候煮个鸡蛋给他都行,所以早上起来,曲悠就没吃到鸡蛋。 他对此有些在意,心想妈妈忘了啊。 然后就有些伤怀。 之后妈妈去季鸿家里,就叫上曲悠一起,曲悠收拾了一番自己的穿着,就跟着妈妈一起过去了。 他这时候已经十岁,读小学四年级,除了大人的世界的那些规则,其他的东西,曲悠已经知道了不少。 他是个热爱看书和渴求知识的人,但是,看书越多,知道地越多,他就觉得不知道的越多,此时已经在心里发出了人生之意义的问题。 要是他是出生在好一点的家庭,他天生该是去做哲学家的。 这个小娃娃,一天到晚呆呆的,脑子里却总想些让大人也无语的问题,真担心他会不会早衰秃顶什么的。 到了季鸿家里,季鸿外婆出门打牌去了,不在。 曲妈妈该是给他家收拾屋子,然后准备去买菜做饭什么的。 曲悠先是在楼下太阳里站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楼上季鸿叫他,他抬起头来,看到季鸿倚着二楼的栏杆朝他招手,“悠悠,你快上来。” 曲悠对季鸿的那间房已经有了防备,他不上去,只摇头。 季鸿也没生气,他进房间里面去了,曲悠想走,却又听到了季鸿的声音,“悠悠,看这个。” 曲悠抬起头来,看到季鸿手里托着一个东西,是一只蛋糕,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的,漂亮的,圆形的蛋糕。 季鸿朝他笑,“生日快乐!” 曲悠看着季鸿在阳光里耀眼的笑容,看着那个漂亮的蛋糕,眼眶有些发热。 心情复杂,无法形容。 第6章 和好 那天的那个生日蛋糕,对于曲悠来说,可算是他得到的第一份的生日礼物。 下面是甜甜软软的蛋糕,上面是白白的奶油,点缀着几朵很小的花。 在后来曲悠长大后,他有吃非常好的蛋糕,漂亮且昂贵的,但是,这些蛋糕几乎没给他留下过印象。 人对于自己的各种第一次总是记忆最深刻的,例如初恋,例如第一次获奖,第一次收到礼物,还有,例如初吻…… 曲悠也一直忘不了这次生日,忘不了他的第一个生日蛋糕。 当然,更加不能忘给他过这个生日的人。 曲悠终于没有办法抗拒,他又走进了季鸿的房间,但是,他站在门边,把门大开着,不让季鸿关上。 他那呆呆的执拗的模样让季鸿想笑,又觉得非常可爱,以至于季鸿为居然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曲悠而感到惋惜。 最终并没有关门。 季鸿把那个蛋糕放到凳子上,这样,坐在椅子上的曲悠正好能够好好地观察这个蛋糕。 曲悠的确是在观察这个蛋糕的,就像他当初看蚂蚁搬家,看院子前面地里的向日葵随着太阳一点点地转动,他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望着那蛋糕,抿着唇,不说话,神色里既欢喜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羞意。 他虽然此时还不懂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或者“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种话,但是,他心里知道,吃了季鸿的蛋糕,说不定又会被季鸿要求做什么事情,他想吃蛋糕,却害怕季鸿将要让他做的事。 不过,季鸿这次并不是那么心急地要从曲悠那里收回礼,他知道舍小利才能够得大利的道理。 季鸿还在蛋糕上面插上了十根小的生日蜡烛,去把窗帘拉上了,这才用火柴把生日蜡烛点上。 曲悠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季鸿的作为,黑黑的眼睛里闪着一层纯净温润的光,就像是黑宝石一般地美丽与珍贵。 季鸿看着,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温柔,就像是一个温泉,从心里慢慢冒出暖暖的泉水来。 曲悠专注地看着闪耀着光芒的蜡烛,因为是白天,这蜡烛不像晚上那样燃得漂亮,但是,在曲悠的眼里,依然是一等一的美丽,如同夏日夜空的星辰一般,在他心里,是圣洁又闪亮的,似乎永远不灭。 季鸿看着曲悠,笑着开口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季鸿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即使唱生日快乐歌也能够走调,更何况,他现在处在变声期,所以,不用指望他唱得有多好。 但曲悠依然如听仙乐一般地着迷,眼里闪闪发光,白白嫩嫩的脸蛋透着红晕,笑起来,两边脸颊都有浅浅的酒窝。 季鸿见过曲悠很多种样子,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曲悠笑得这般畅快好看——就如窗外,这绚丽明媚的人间四月天。 季鸿唱完,笑看着曲悠道,“要许愿,然后吹蜡烛。” 曲悠不知道怎么许愿,有些不知所措地把季鸿看着。 季鸿看他这呆呆的样子就觉得异常有意思,他把双手合十,道,“就像这样,然后,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你希望实现的愿望。” 曲悠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照着做了,他闭着眼睛,脸上是混合着孩童的天真纯净又带着宛若老人才有的安详与宁静,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蛋糕吃完了,季鸿哥哥不要欺负他。 然后,他睁开眼睛来,季鸿赶紧道,“吹蜡烛,吹蜡烛,吹了就可以吃了。” 曲悠慌慌张张地鼓起腮帮子把蜡烛吹灭。 季鸿将刀和盘子递给他,“切蛋糕。” 曲悠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后自然只能由季鸿来做了。 季鸿把蛋糕切成六分,然后用盘子盛了两份,给曲悠吃一份,自己吃一份。 这个蛋糕并不大,一份并不多,季鸿已经过了喜欢甜食的年龄,慢慢地用叉子吃,曲悠捧着手里的蛋糕,吃得像是只松鼠啃松果,也不用叉子,就那样用嘴去咬和舔,嘴巴上马上就沾上了奶油,季鸿看着,也不给他擦。 曲悠很快就吃完了一块,他看着凳子上剩下的四块,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吃,于是又去看季鸿。 那天,曲悠一个人吃了四块,最后剩下的那一块,他强忍着没吃,带回去给了姐姐。 曲悠不知道是不是他许的愿望成真了,那天之后,季鸿真的没有欺负他,也没有让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生日之后,曲悠又对季鸿改观了,觉得他不再是危险人物,于是又经常在周末去他家玩。 也有遇到吴铮在他家的情况。 这种时候,曲悠还是知道躲的,多半在吴铮逗他之前,就赶紧跑回家去了。 也有被吴铮抓住的时候,吴铮让他去摸沙发垫子下面,然后曲悠就被吴铮故意放在里面的螃蟹夹住了手,曲悠痛得眼泪汪汪,在屋子里跑着转圈圈,狠狠地甩手,但是螃蟹夹得太紧,根本甩不掉。 看曲悠这副可怜又好笑的模样,吴铮就捂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前仰后合。 还是季鸿觉得吴铮太无聊了,才走过去帮了曲悠的忙,把那只螃蟹从曲悠的手指上弄下来,但是曲悠的手指头依然被夹出了深深的印子,往外冒血珠。 季鸿刚才没有阻止吴铮的恶作剧,是他没想到这螃蟹这么厉害,此时看曲悠流了那么多血,他就对吴铮有些生气了,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沾了而且还是被弄坏了的气闷感觉。 他黑着脸,拿着那只螃蟹,不作声地走到吴铮身边去,就那样扯开吴铮的衣服后领,将那只螃蟹扔了进去。 这下变成吴铮搞笑地在房间里又跳又叫了。 曲悠本来还痛得要哭的,此时见吴铮这样,却破涕为笑。 之后那只螃蟹就被用来作为战斗武器扔过去扔过来,摔得非常悲惨,最后还被拿去清蒸着吃掉了。 季鸿的邪恶心思再次发作,是一个冬日,又是星期天,外面的雾气到早上九十点钟依然没有散尽,院子里飘着薄薄地一层白雾,世界被笼在这层薄雾里,有种朦胧的美。 季鸿做完作业,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看到曲悠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从大门走上池塘上的桥,季鸿在楼上喊他,“悠悠,你手里是什么?” 曲悠害怕走这座弯弯曲曲的桥,虽然听到了季鸿叫他,他依然走下桥才抬起头看季鸿,黑黑的大眼睛就像是温润的小动物的讨好的眼,脸蛋被冻得红红的。 他把手里捧的东西往上抬起来给季鸿看,“是烤红薯,我家里烤的,给你拿来。” 季鸿道,“那你快拿上来吧!” 曲悠上楼进了季鸿的房间,季鸿从他手里接过烤红薯,还是热的,香喷喷。 季鸿没想到曲悠从他家把红薯拿过来还能够是热的,有些吃惊,剥了皮吃起来,问道,“你吃了没有?” 曲悠眼馋地望着季鸿,不说话。 其实姐姐只烤了三个,姐姐一个,他一个,堂兄和堂弟两人一人半个。 他想着之前吃了季鸿的烤鹅肉,就投桃报李地把这个烤红薯拿来给他了。 其实,他是希望季鸿能分他半个的,不过,看到季鸿已经在吃了,他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露出那带着可怜的渴望的眼把那红薯望着。 季鸿当然是一看就知道曲悠的心思,但他偏偏要逗他,他总是觉得曲悠这种眼巴巴的神情分外吸引他,让他心里像是有根羽毛在挠一样。 季鸿望着曲悠,心里突然转过某种想法。 他去把门关上了,坐在椅子上继续吃红薯,还掰了一块金黄的下来,递到曲悠的嘴边去,曲悠张嘴要吃,他却笑着把手收回来,吃进自己嘴巴里了。 曲悠有些委屈,又觉得丢人,就想要走。 季鸿却拉住了他的手,把红薯给他,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怎么还像个奶娃一样不经逗。” 曲悠不想接,他现在已经知道尊严二字,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失了尊严。 季鸿却掰了一点放在曲悠的唇边,往他嘴里送,曲悠只得吃了,季鸿把剩下的给曲悠,道,“你吃吧,我不吃了。” 曲悠看他果真不吃,就接过去,坐在凳子上捧着吃起来,像是个小动物在啃着过冬粮一样。 季鸿越看心里越痒。 然后就又道,“悠悠,过来。” 曲悠抬头看他,以为他还要吃,就起身过去把红薯给他,季鸿却并不接那红薯,而是伸手把他往怀里抱,曲悠愣了一下,他条件反射觉得季鸿又要欺负他,想挣脱开,季鸿却力气很大,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嘴凑上去就去亲他的唇,曲悠的唇上还有红薯的黏黏的感觉,甜甜的。 他舔了好一阵,曲悠一直在反抗,乱动,但是却总是挣不开。 季鸿亲得够了,才把他放开,曲悠满脸通红,眼里全是控诉和害怕。他依然想逃,但是季鸿还是抓着他不放,曲悠不敢发出声音来,他怕别人会知道两人之间做过这种事情。 季鸿的手紧紧抓着曲悠的细瘦胳膊,让曲悠觉得疼痛。 季鸿刚才还是温和的,此时却冷了脸,声音也是冷的,还带着愤怒,“怎么,觉得被我亲了,你吃亏了,倒霉了,恶心了。” 曲悠被吓得不得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知道摇头,又要把手臂挣脱出去。 季鸿冷笑一声,“这种事情,是要和女生做的。我和你做,是我吃亏了才对呢。亲你,一点也没亲女生舒服。你要是觉得讨厌我,你就去和你妈说去啊,她就在后面院子里呢。” 他说着,把曲悠的手放开了。 曲悠赶紧慌不择路地跑掉了,心怦怦地跳。 季鸿冷着脸看着那滚到地上的曲悠没吃完的红薯,眼神也变得阴郁起来。 曲悠跑回家,又是好长时间不敢去季鸿家里。 他在教室里时常上课走神,还特意去看了女生的嘴唇,又摸自己的,心想,果真是女生的亲着舒服些么。 那么,季鸿为何总是要亲自己的呢。 曲悠觉得很迷惑。 第7章 事故 曲悠无论是直觉,还是判断,他都知道季鸿是危险的,切忌再和他之间有往来了。 他不再去季鸿家里,想着要和他之间切断一切联系。 他从小就沉默,因此不大合群,在学校也几乎没什么朋友,连同桌,也因为看曲悠懦弱而经常指使他帮着干各种事情,曲悠心里不喜,但嘴上不说,不过,却是从不把同桌当成朋友的。 别人玩的时候也不会叫他。 冬天里,女孩子们会踢毽子,跳绳,跳房子,曲悠不会加入到她们之中去。 男孩子们一般是以欺负女孩子为乐,他们也弹弹珠,扇卡,打乒乓球,还有人偷偷躲在教学楼后的小角落里玩牌,这些,曲悠也是不会加入进去的。 他多数时候就是发呆想问题,那些问题说不上高深,但是却是找不到答案的问题。 他经常反复地想季鸿为什么要对他做那种事情,最后只能想是季鸿的恶作剧,他从来就不好,只是那样做更恶劣而已。 他也想风的形成,云的变化,花坛里的鸡冠花为什么有那么多种颜色…… 有时候,他也看书——季鸿原来的那套十万个为什么。 看到这书,曲悠就会想到季鸿,但是,他却不能因此而放弃这部书,就如他以前无数次对自己说,不要再贪吃季鸿的东西了,吃了别人的东西,最后他只会付出更多不愿付出的,但是,他做不到不吃。 腊月初,曲家出了大事情。 曲悠的伯伯是个木匠,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给城郊某户有钱有势的人家赶工做木工,但是,有一天,他却没有回家来,而且还有警察到曲家来了,到处查看取证。 这个时候的普通人对于警察有种打心眼里的畏惧,要是小孩子不听话,大人就会用“叫公安来把你抓走”这种话做恐吓,孩子往往变得乖顺起来。 由此可见,警察在孩子眼里已经是大魔王一般地存在。 那天曲悠回家,看到有警车和穿警察制服的人在他们家大院里,他躲在树后不敢走近,他看到爷爷在抹眼泪,奶奶在哭,妈妈也在家,也是眼圈红红的,伯妈边哭边道,“不可能的,他不会偷钱,他没有拿钱回来,公安同志,他真的是好人啊,不会偷钱。” 小孩子们都和曲悠一样不敢上前,大人们很多也是蔫着的,只有少数几个上前和警察说话,说的是曲建国是多么多么地老实,决计不会干出偷钱的事情的。 曲悠家里,他爸爸是老二,上面一个伯伯,下面一个小爸,他爸和他小爸小妈都在外打工,今年过年也不会回家,他家此时伯伯被抓了,爷爷又老了不中用,于是,是一个堂叔在给警察们递烟,弓着身,讨好地说话,但是却没有警察接他的烟,他们都冷着脸,比这寒冬腊月的空气还要冷,他们说是在公干,只让大家老实答话就行了,高高在上,如高人一等,神灵在上。 曲悠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爷爷奶奶与妈妈伯妈的眼泪水让他心里像是被割地痛着,他厌恶起这些警察来。 从书里学到的警察叔叔如何如何,那些都只是浮于表面的文字,不能深入地刻到人的心里,而这种心酸又无奈的切身的生活,才会形成人最初世界观人生观的奠基。 曲悠以前是不喜欢这个堂叔的,因为他被村里人称作二流子(流氓),不务正业,还喜欢勾搭年轻媳妇,但是这时,曲悠见他如此卑躬地讨好警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警察局让曲建国好过点。 曲悠再也不能在心里鄙夷这个二流子的堂叔了,觉得他也是可尊敬的。 所以,并不是人高高在上,就能够让人打心眼里敬重;那些卑躬讨好的底层人的脸,有时候也能让纯洁的心灵敬佩。 那些警察很快就开着车走了。 只留下一院子冷寂,还有女人的哭泣,男人的摇头叹息。 堂叔给曲悠爷爷出主意,说是警察局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没有罪的人,被拷打一番,也得招供,即使不招供,以后又澄清了罪责,回来后怕也会落下病根。 大人们似乎都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大家都商量着该怎么办,说是还是先去找关系能够去看看建国。 曲悠是个小孩子,他没有发言权,只听大人们说话,不过,他也因此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应该是他伯伯做木工的那家丢了钱,说是他伯伯偷的,便报了警,警察抓走了他伯伯,他伯伯在警察局里没有招供偷钱,也说不出钱放到哪里去了,警察来他伯伯家里搜查,看他家有没有藏这个钱。 这是今天事情始末。 曲悠还想呆在爷爷家里听他们要怎么办,不过他妈妈不要他参与,让他姐姐把他带回家去了。 现在已经到了期末,要准备期末考试,曲赋让曲悠不要去乱想,要好好学习。 曲赋已经上了初中,她一直是一个很上进的女孩子,她对于伯伯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关注,但是,她对曲悠说,“这个世界是强权的世界,要想不被人欺负,只能站在高处。” 曲悠望着她,心中有茫然,也有痛苦。 他才十岁多,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应该知道过多的社会潜规则,但是,他却是不可能不去知道这些的。 从季鸿外婆对他母亲的一贯颐指气使,到季鸿总是欺负他,而他不敢对别人说,从那些警察的高高在上,到他堂叔的卑躬讨好,大人的眼泪,姐姐冷冰冰的话语,他不能不知道这些。 他担心他的伯伯,虽然他和他伯伯并无太多交流,只在见到对方的时候恭敬地唤一声,但是,那是他的伯伯,是他身边,他世界里的一个人,他不能不因此事而担忧和愤概。 之后曲悠日日上学放学,母亲很少在家里,姐姐做饭做菜,警察又到他们家大院里来过两次。 曲悠从别人那里偷偷听说,爷爷去那家丢钱的人家拜访过了,但是人家家里一是要赔钱,说是有六千多块,二是要让他伯伯受些教训,却并没有私下里达成协议,让可以把曲悠伯伯放出来。 六千多块钱在那时候可是一大笔钱,一时间哪里拿得出这么大笔钱。 而且,曲建国在警察局根本就不招供自己拿了钱,但是对方却并不问他是否拿了钱,只问他把钱藏到哪里去了。 没有影的事,曲建国哪里招得出来,但被折磨得狠了,神智不清,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一会说钱被藏在家里床下面,一会儿说钱被藏在空的砖窑里,一会儿说在麦子田里,但是,没有钱,哪里找得出来。 警察局本来是不让曲家人去探望的,曲家花了钱,才有他爷爷去看了他伯伯一眼,他爷爷回到家就愤怒不已,他说建国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见到他已经不大认得他,整个人神智不清。他说,必须赶紧把人救出来才行,不然就晚了,人救出来定然也完了。还说到以前某某家的某某人就是死在里面的,人死了,他们根本没法子。 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曲悠躲在门背后都听到了,他听得全身发冷,对于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地怀疑,那些以前所知道的——公正,公平,友善,自由,民主……这些,他都产生了非常大的动摇,这些在他的心里再也站不住根。 才十岁多,他就对这个世界的运营机制产生了怀疑。 他不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他是比较平和的,但是,这种人,心里往往比别人更剔透而冷清。 他的伯伯已经在局子里呆了十天左右了,曲悠的期末考试也完了,他呆在家里。 在季鸿被请到他家来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避开躲着他。 季鸿为何会被请到他家来,这还得从季鸿的背景说起,其实,他的亲大舅就是警察局长,而且在警察局里做了很多年,根深蒂固,整个县城几乎可算他能只手遮天,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而且他上面又有人,故而,他能算这里的土皇帝。 那时候,县里治安实在不好,但是警察多不管这种事情,只管能够拿钱的事,而且黑白道勾结,整个地方乌烟瘴气,但是,却没人能够治得了他。 说实在的,季鸿那舅舅实在算不上个好官,完全是个流氓头子。 当然,假如他能够有作为一点,也不至于上面的靠山不提拔他,实在是他不堪提拔,才一直没有一点迁升。 曲妈妈在季鸿外婆家做保姆,多少是可以请季鸿外婆帮忙的,这样的话,这条路子就挺好走的,但是,季鸿外婆却和她儿媳妇关系非常糟糕,而且越来越糟糕,季鸿的外婆是个固执死板老旧且脾气乖戾的人,她不可能去让着大儿媳妇的,但她儿媳妇也是个霸道的人,自然不会来和婆婆搞好关系,而且她儿媳妇是个漂亮的人,又会吹枕边风,故而,季鸿外婆和儿子关系也不好,她如何会因为曲妈妈的请求就去帮忙到儿子身边去求情,她是坚决不帮曲家的。 她不帮,曲家也没办法。花钱去走了其他人的路子,但是没什么用,钱花出去就像打水漂,别人话说得好听,却根本就敷衍着没帮什么忙。 而且,曲家也听说了,曲悠伯伯做木工那家,本就是季鸿大舅妈的某个亲戚,故而曲家走关系才一直走不到位,人一直保不出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曲家才不得不想到季鸿,请他帮帮忙。 他们认为季鸿是个孩子,至少会心善一些,请他帮帮忙,去他大舅家里求求情也是好的。 曲妈妈是知道季鸿性格有多糟糕的,而且,他已经不是一般孩子的坏了,简直是如一个大人一般地阴险,而且还怪念头多,在季鸿家里做保姆,曲妈妈是宁愿让季鸿外婆不满意,也不愿意得罪这个小祖宗的,季鸿做了什么错事坏事,曲妈妈从不敢去告诉他外婆知道,生怕这个小祖宗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人。 因此种种,曲妈妈本是有犹豫的,不想去找季鸿,但是,看大伯事情实在不容人迟疑,这才不得不请了季鸿到家里来。 自然不能一开始就说要请他帮忙什么的,先是好好地做了一餐饭,说是请季鸿到他家吃野鸭子肉。 然后才说事情。 第8章 人情 季鸿现在已经初三,他们读初中是按照区域划分入学,读高中却要参加中考考取学校。 季鸿自然不担心中考,即使他考不上最好的一中,家中也会让他进的,这毫无悬念,所以,即使现在初三,他对于学习,也从不会有其他同学的那种拼命劲儿。 不过,季鸿成绩一向是不错的,他对于学习并不马虎。 这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爱学习,而是他这个人处女座,多少有些完美主义,觉得学习成绩差是很丢分的事,故而就有花时间搞好学习。 而且,他也是分外聪明的,记忆力也好,学习并不费力。 这时候已经临近春节,曲悠他们考完期末考了,在家等通知书。 但季鸿他们还没有考试,这是临考前一天,他们放假不上课。 前几天,曲妈妈去求他外婆的时候,他无意中有听到两人的谈话,看他外婆没答应,季鸿就想到说不定曲妈妈过几日就该来请他帮忙了。 这天下午,他从同学家回来,被曲妈妈拦住带到她家来,季鸿就明白了是什么事。 只是,曲妈妈并不急着说事,他自然也是不急的,就在曲家吃顿晚饭吧! 这天曲悠家里饭桌上不仅有他家的人,还有他爷爷以及伯妈,饭菜是曲妈妈和奶奶做的。 已经非常丰盛了,曲悠家里过年的家宴也只得这个样子。 但季鸿吃遍山珍海味的,自然看不上这些东西,不过,他也没有拒绝。 爷爷非常热情地招呼季鸿吃菜,还给他夹菜。 不过,季鸿是有些小洁癖的,在自家吃饭的时候,和他外婆便是分餐制,他用自己的碗筷,从不和别人的混了。 故而爷爷用他用过的筷子给季鸿夹菜,就让季鸿一点也吃不下去了。但他并没有脸上露出不高兴来,只是放下了筷子,眼睛四处望了望,问道,“悠悠没在家么?” 曲悠知道季鸿要来,故而跑出去躲着了,他对季鸿生理性逃避。 爷爷听季鸿这样问,也四处望了望,道,“果真,悠悠这娃呢,怎么他不来吃饭。” 曲妈妈把最后一个清汤端上桌,听他们问,便道,“在哪家看电视去了吧,不要管他,他饿了知道回来吃。” 季鸿放下筷子就再也没有拿起来,道,“叫他回来吃饭吧!我好久没见他了呢!” 曲妈妈知道季鸿喜欢欺负她儿子,不过,也对她儿子好。 曲妈妈认为,这就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吧,这种喜欢包含欺负和安抚,故而她也从没有因此而让曲悠不到季鸿家去的,她不知道季鸿心里对她儿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也就没有防备。 曲悠果真在一个邻居家里看电视,被他姐姐叫回家去。 曲悠不想回去,但是不得不回去。 季鸿让曲悠坐在了自己和爷爷之间,又不小心把筷子和碗碰掉了,于是曲妈妈给他拿了新的碗和筷子。 这下他才又吃了几筷子东西,爷爷估计也看出来了季鸿不爱吃他夹给他的菜,故而也就不再殷勤地夹菜了。 曲妈妈问着季鸿的学习情况,季鸿淡淡地答了两句,目光又放到曲悠身边去了。 曲悠坐在那里非常不自在,他低着头,不敢夹菜,就吃着米饭和面前的两盘菜,也不敢看季鸿,而且,想到之前季鸿亲他的事情,他的耳朵就发起热来。 曲悠通过看电视,而且,他班上有男女同学早恋,因为被人看到有亲亲,而被同学们暗地里传扬着,笑话着,故而,他越发觉得季鸿亲他的事情禁忌。 季鸿给曲悠夹了几筷子肉,道,“悠悠,你多吃点啊!” 曲悠低声“嗯”了一声,声音如蚊吶,不过在季鸿耳朵里,却是异常动听的。 季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曲悠到底是什么心思,反正就是时常会想起他吧,看到他会想和他有些肢体接触,其他的,他也没有多想。 他又问了些曲悠学习和考试的事情,曲悠低声回答了,一会儿过后,曲悠放下筷子,季鸿便也说自己吃饱了。 放下筷子后,他并没有下桌,曲悠也没有离开。 季鸿看了他一眼,曲悠心里一跳,怕季鸿又转着整治他的鬼主意。 没想到季鸿却是说道,“我知道肖婶婶你请我来是做什么?那天,我听到你和外婆说的话了。” 曲家一家人既高兴又忐忑。 季鸿这时候说起话来倒是大义凛然又善良无比的,他没提什么要求,就说自己这就骑车去大舅家里一趟,去求求他,该是有些作用的,但是,要是没有作用,还让曲家不要怪他。 他这样说,曲家人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他,自然是一番夸赞他和感激他的话。 季鸿他就下桌了,拿了自己的书包,道,“那我去大舅家里一趟,看他在不在,就和他求情了。” 说着,就往外走。 曲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 心想,他们家可欠了季鸿的大人情了。 季鸿在这点上太了解曲悠了,曲悠是那种非常在乎人情的人,他去做了这种事情,其实也不费什么劲儿,但是曲家以后都会待他如恩人的。 此时已经暮色降下来了,季鸿骑车紧赶着去他大舅家里,曲家其实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是,毕竟人命关天,他们便希望着季鸿赶紧去才好,故而说了些感激的话,就看着他上路了。 曲家的意思本来是让季鸿带着爷爷一起过去的,他们家还准备了些礼,不过季鸿说不用,所以就只得他一个人去了。 曲悠站在门口,看到季鸿骑上村中大路,然后消失在了深深暮色里。 大人们还是很担心的,觉得季鸿答应的时候很爽快,就不知道他这孩子可靠不可靠,找他真的能行吗?或者他真的会去他舅舅家里帮忙说情吗? 不过,有这一条路子总是好的。 季鸿是真的去他大舅家里了。 因为他父亲的关系,他大舅和舅母都很拉拢他的,而且,他并没有和他外婆一起对舅母同仇敌忾,反倒和舅母关系很好。 他在曲悠家里没吃饱,便在舅舅家里又吃了些。 舅舅不在家,是舅母在,他和舅母侃着话,然后就慢慢地转了好些弯,把话引到曲建国的事情上来。 说这个伯伯人好,他每年暑假都去他们村子里玩,在这个伯伯家里吃饭什么的,还胡编了一个感人的故事,说自己偷偷下河游泳,差点在河里淹死了,就是被这个伯伯救了,他不敢对家里的大人说,但是,却是一直记着曲家的恩情的,没想到今天又去曲家院子里玩儿,才知道曲伯伯被抓进局子里了,他心里难过,就想着来舅舅这里求求情,然后又朝舅母撒娇,说知道舅舅舅母是最喜欢他心疼他的,而局子里的事情完全是舅舅说了算…… 之后又讲了一大堆,舅母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是让她也帮着求情,把那曲建国放出去吧! 季鸿大舅家里只一个女儿,比季鸿小两岁,但她读书比季鸿早一年,现在初二,不过,成绩很差就是了,季鸿在心里不喜欢这个小表妹,但是,小表妹粘他,明面上,他做出来是和小表妹关系非常好的,加上两人是同一个学校,他还经常去他表妹教室找她呢。故而,表妹听他一说,就和他同一战线了。 舅母自然是有大人的考量的,不过,却磨不过外甥和女儿,只得应了。 舅舅是被打电话从饭桌上叫回来的,然后家里就给他说了曲建国的这事。 现在这个案子,舅舅也是不大好处理的,那般严刑拷打,曲建国都招不出钱在哪里,说明那钱的确不是他拿的,他现在甚至怀疑那钱真的有丢了吗,或者是那自家人拿了,却偏偏推到曲建国身上。 他对这个案子是不怎么上心的,是看到老婆那远房亲戚身上,说是远房亲戚,那的确是够远的,也许八杆子打不着,就因为同姓,然后人家家里做生意有些钱,就巴上了认了亲,过年过节有送礼来,这次的这个事情,他家也给了不少孝敬上来,所以,才一直要把曲建国屈打成招的。 现在外甥来求情了,而且还说是在河里救过他的,他也正想着结案,于是就做了个顺水人情。 让报案那家人在酒楼包厢里请了饭,席上他说了曲建国一直招不出钱在哪里,而且在曲家搜了,的确没有,还说了一些查案的专业术语忽悠了一阵,然后就说那钱,该是报案人自家人拿的,这下,报案人家里就着急了,他们本来心里有鬼,此时就又给舅舅塞了红包,然后舅舅说让案子私下和解吧! 曲家人现在已经吓怕了,报案人那家说要和解,他们也就和解了。 最后曲家要陪报案人家里三千块钱,然后曲建国就被放了出来,一出来就直接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养了大半个月才回家。 曲家经过此事,对季鸿自然是感激的,对警察局更是惊恐,那报案人一家,两家当然就结仇了。 因为季鸿外婆不肯帮忙的事情,曲妈妈是有辞工的,过年时候,季鸿又来把曲妈妈请去他家了,他外婆也放了软话,说让曲妈妈继续在她家做吧,还给她加了五十块钱的工资。 曲悠之后又去了季鸿家里几次,都不是他自己乐意去的,是季鸿给曲妈妈提起,曲妈妈想着他是自家恩人,便硬是拉了曲悠去。 两人有时候是一起看书,看电视什么的,季鸿还把自己的游戏机给曲悠玩过,但曲悠对此没有太大兴趣,后来就作罢了。 趁着没人的时候,季鸿又抓住曲悠亲过几次,不过都是含着舔舔嘴唇而已。 但曲悠却因此变得更加沉默起来,而且还自卑,他知道自己总是在犯错,但是却无法把路掰正了。 对于曲悠来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出现了。 曲妈妈在家里说起季鸿要转到他亲生父母那里去读高中,说是那边市里的教学水平要高一些。 听到这个消息,曲悠自然高兴不已,心想以后再也不用被季鸿强迫着做那种事情了,那种事情,想起来就觉得禁忌,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第9章 请客 季鸿要参加完这边的中考才转去他父母那边读书。 这时,时间已经到了七月,天气已经很炎热,大中午,柏油路面上似乎在沸腾着一层热气一样,撒一盆水上去,仿佛能够瞬间蒸发。 小学五年级的曲悠已经考试完毕了,在这种日子里,他是不想出门的。他每天在家里看书,他是有看不完的书在的,因为姐姐会借不少书回来,他就趁着姐姐不看的时候看。 这时候,他看了《西游记》和《三国演义》,别的小孩儿定然更喜欢看西游记一些,但他喜欢看三国演义,一向沉闷的他,在看了这豪迈的战争史诗之后,他身上似乎也镀上了一层豪气一样。 还时常在嘴里念叨一番“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类,然后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阵历史性问题。这时候的他不会想得太深入,但是却有种为自己开辟了一方新的思考领域的高兴。 当然,这些高兴的最深层的原因,还是因为季鸿马上就要走了。 曲悠认为,季鸿走了,那么,他和季鸿之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该随着他的离开而埋葬起来了,从此,曲悠认为自己就是新的了,不用再背负那些禁忌的羞耻的事情和感觉。 这时候的曲悠总在想自己会如此怯懦和避免与人接触,是因为和季鸿之间有那种事情造成的,毕竟,他和季鸿之间的事情,是他脑子里最深刻且时常在脑子里转悠的事情,其他的别的事都要排在这事之后。 他已经知道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但是,他此时还没有深入地往自己身上想。 他此时有些偏激地认为季鸿在他的人生里起了非常重要的影响,比他的父母,姐姐,老师,同学对他起的影响作用更大。 不过,曲悠的这种欣喜豪迈并没有持续太久。 季鸿这次中考非常成功,他居然考了全县第二。 不仅他的外婆,他的父母,他的老师非常高兴,就连曲妈妈也是非常高兴的。 直接有他们学校的高中部的老师来找他,希望他读他的班级。 不过,季鸿不能答应,他要去他父母那里读书。 季鸿此时已经十五岁,变声期过了,而且已经一米七多,瘦瘦高高,白净斯文,颇有些翩翩公子的味道。 女孩子眼里的白马王子,就该是这样的吧。 人前的他,也的确是优秀的三好学生。 不过,人后的他,也的确是不敢恭维的。 他天生就有野心,有种世界该围着自己转的想法,别的孩子有这种想法,估计就是叛逆,但是,他不,他既不清高,也不叛逆,他内心阴沉着呢,想要掌握很多东西。 他母亲专门来接他过去,但季鸿和他母亲并不亲热,这似乎只让他母亲对他更加愧疚和爱护,讨好于孩子,怕他与自己更加疏离。 季鸿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母亲无论怎么讨好他,他都是礼貌地接受了,表示感谢了,但是依然和母亲不亲。 曲悠有问曲妈妈,季鸿是不是已经走了啊。 曲妈妈答道,还没呢,还要两天,季鸿这几天在宴请同学,拜访老师啊,再过两天才走。 曲悠虽然没有太放心,但是总算是踏实一些了。他就盼着季鸿早点走呢。 但是事不如意,第二天曲妈妈就让曲悠跟着自己一起去季鸿外婆家,说是季鸿让他跟着一起去,要和他告别呢。 曲悠不要去,被他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不知好歹,别人以前待他那么好,现在人家要走了,让他去送行一下,他居然不去。 因为季鸿帮忙救曲家大伯的事情,季鸿在曲家的形象之后就一直很高大。曲妈妈也不计较季鸿以前欺负儿子的事情了,认为那是小孩子不懂事,但现在季鸿已经长大了,懂事了。 曲悠是被他妈打了几巴掌,才非常不情愿地去了季鸿外婆家里。 去了之后,他看到季鸿外婆家里人很多,不仅有季鸿外婆这边的亲戚,还有季鸿的同学,同学里,男同学女同学都有,热热闹闹。 曲悠原来心里还想着,季鸿叫他来,是专门叫他一个人来的,也就是季鸿看他是特别的,专门请他。 看到这么多人在后,曲悠才知道不是他所想。 他只是作为很多人之中的其中一个被叫来的,而且,看那些光鲜靓丽的哥哥姐姐们,再看看自己身上淡蓝和白色相间格子的校服,他就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是不该呆在这里的,这里已经不和他相合了。 本来还是万般不情愿地来,此时来了,心里却酸酸的,发闷,不得不说,他是吃醋了。 虽然曲悠喜欢发呆,还沉闷,但是,有时候,他心底还是有有人待他特别的憧憬的,那个憧憬不得不说是季鸿。 直到此时,曲悠才明白,自己对季鸿不是特别的,他只是季鸿生命里一大群人里的之一,而且还是很不起眼的之一。但是,他却将季鸿看成是对他影响非常深的人了,独一无二的。 曲悠很是伤心,颓丧。 他没有上前给季鸿打招呼,他认识的吴铮,他也没有去打招呼。 吴铮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以前那般讨嫌的他,居然就像是瞬间长大变得稳重一些了一样,不再以欺负人为乐,反而像是个沉稳的大人一般,并且在女同学面前非常具绅士风度。 这般高大俊帅的一个男生,简直能耀花别人的眼。 其实曲悠出于礼貌,本是要去向吴铮哥哥问候一声的,但是他挤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就被一个姐姐给拍开了,吴铮看过来过,却没有把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他和他的同学一直说笑,很是得乐。 曲悠缩到一边的角落去了,想着要是自己是一粒尘埃,就该谁也看不到,如此自卑又自怜地感叹着。 但是曲妈妈不会让他在那里发这些没有实际用处的感叹的,曲妈妈太忙了,抓了他去洗水果和端茶递水。 季鸿有从曲悠手里的果盘里拿过苹果吃,但是却没有多看曲悠一眼,曲悠觉得他把自己无视了,这本该让他高兴的,但是他心里一点也不高兴。 曲悠自己无法分析自己这些情绪的原因,只觉得有些茫然。 他认为自己还是太虚荣了,想要那些不该是他的东西。 那天中午,季鸿他们并没有在家吃饭,而是定了酒楼,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们走过去的,曲悠自然没有去,他在季鸿家里帮着妈妈收拾屋子——那些被客人弄脏了的地板,桌子,椅子,沙发等等。 曲悠下午的时候才看到季鸿的妈妈,因为季鸿母亲上午在酒楼那边,客人招待完了,很多离开了,她才回来。 季鸿的母亲和他外婆有些相像,并不是什么漂亮女人,特别是板着脸的时候更给人以严肃和冷硬的感觉,让人心生惧意。 季鸿和她长得不像,该是像他父亲吧。后来曲悠也见过季鸿父亲,曲悠认为他和他父亲也是不像的,季鸿就是季鸿,和谁都不像。 当然,这只是曲悠的一人之见,别人看到季鸿,就认为季鸿和他父亲相似,是父子关系,曲悠的那种认为,带有太多的主观之见,其实,也许他认为季鸿谁也不像的时候,季鸿在他心里就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 曲悠下午在有楼梯的那间通屋里睡着了,趴在凉床上睡的,曲妈妈一直在忙,没空理他。 曲悠醒来,是有人在拧他鼻子,曲悠反抗不过,只得醒了过来,朦胧的视线里,是季鸿似笑非笑的脸。 曲悠一下子醒了,非常别扭地道,“季鸿哥,你回来了?” 季鸿坐在凉床上,道,“他们要拉我去长廊上喝酒玩,我说行李还没收拾好,才回来的。” 曲悠认为小孩子喝酒是不对的,但是,季鸿喝酒,他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像季鸿不是孩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一样。 季鸿拉住曲悠的手臂,道,“上楼来,我有东西给你呢。” 季鸿这时候的话语和神色都很随便,曲悠实在不会去想他又要对自己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也许他还在上午的伤心里,觉得季鸿该是不重视的自己的,自己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存在,毕竟,季鸿和他那些同学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才有共同话题,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让人感觉,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什么也不是。 曲悠毫无防范意识地就跟着季鸿上楼了。 第10章 书 虽然季鸿就要和他母亲离开,但他房间里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收拾。 只有房间角落里放着两个并不大的皮箱,不知道里面是否装好了东西。 书架上的书还是如以前一般地放着,没有整理过。 到处都很干净整洁,由此可见,今天季鸿的同学来他家,他并没有把同学带进他的卧室里来,因为里面并没有招待过人的迹象。 曲悠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一切,这才有些不安,因为那些不好的事情,每次都是在这间房间里发生的。 季鸿过来拉他,然后把门关上了。 曲悠转身去看门,一副紧张的样子。 季鸿笑着道,“又没人要吃了你,你看你这副样子,是害怕吗?” 被人点破心情,曲悠有些窘迫,脸也泛上了红晕,嗫嚅道,“没有。” 季鸿伸手摸了摸他头上柔软的头发,曲悠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有些营养不良,他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的,发色有些浅,带着一点褐色,不过,这样配着他那白皮肤,清透的琥珀色眼眸,倒是正好相衬的。 季鸿看他,觉得曲悠任何方面给人的感觉都和他的头发一样,柔软,色泽浅,并不会让人觉得尖锐,也没有厚重的感觉,不像一个男孩子,当然,也不像女孩子,他是不一样的,像是这夏日清晨,他到后院里,粉色的月季花上晶莹的露珠,用手指去触碰,凉凉的,纯洁,剔透,澄净,让人心也跟着舒服起来…… 曲悠被季鸿摸上头发,脖子就是一缩,他不习惯。 季鸿把曲悠推到书架前去,道,“这些书,我都不带走,你看看,有哪些想要的,全都拿去吧!” 曲悠因他这句话而惊了一下,然后就开心地笑了,问道,“真的可以拿吗?” 季鸿站在他身后,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却抚摸上了他的耳朵,曲悠因为他的动作而发痒地想要躲避。 季鸿道,“所有的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要要。” 曲悠并不是贪得无厌的性格,虽然他的确是这些书都想要,但是,他还是不会真拿的。他觉得拿几本就行了,太显眼,季鸿的妈妈和外婆定然都会知道,那样的话,季鸿乐意送给他,他觉得季鸿的妈妈外婆会不会乐意,还难说呢。 季鸿的外婆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尖酸和挑剔的,他怕自己的行为给自己的母亲带来麻烦。 于是,他只用手指了指那上中下三册的《上下五千年》,曲悠想看这套书很久了,但是不敢向季鸿借。 季鸿把那三本书拿出来放到书桌上,曲悠就转身过去拿那三本书看了,季鸿好奇地问他,“你只要这三本书?” 曲悠点头,“嗯。” 季鸿把另外几本文学名著递给他,例如《飘》《简爱》,非常长的《追忆逝水年华》等等,不得不说,全是爱情小说,比起这些,其实曲悠更想要《鲁宾孙漂流记》,他之前在姐姐那里只看了这一本的前面一点。 书太多了,曲悠根本拿不走,季鸿用了一个袋子来给他装好,“你拿不动,我给肖婶婶,让她给拿回去。” 曲悠应了,看着季鸿把那袋子书放到一边的矮柜上。 他还是从书架上把鲁宾孙漂流记拿下来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太阳还挺烈的,这间房间里也不凉快,虽然季鸿开了空调,但此时房间里温度还没有降下来,曲悠坐在椅子上,却并没有感觉到太热,他的注意力都被书里的世界吸引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的内心生活都比现实生活来得精彩地多。 曲悠也是这一类,他追求精神生活比物质生活更甚,这让他更喜欢。 季鸿这一天也累了,倒在床上睡觉。 他一下子就睡着了,被空调吹得冷的时候,才稍微醒来了,把毯子拉过来将自己搭着。 从拉上窗帘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依然炙烈的阳光,房间里有空调运转的声音,除此,就再无声息,安静地好像这个房间已经自成一个世界,与外面的那个大环境相隔了遥远的时空。 他用毯子将自己搭上后就不怎么睡得着了,眼睛扫向依然坐在书桌边看书动作也没变的曲悠身上。 曲悠现在还小,身高估计一米四也没有,还不到季鸿的肩膀。 季鸿看着他,就像是看着自己的洋娃娃。 那样柔软的头发,细腻白皙的皮肤,眼睛非常漂亮,季鸿想不到能用什么来形容,也许是他收藏起来的那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更恰当一些。嘴唇也是孩子的软软的肉肉的感觉,嫩红色。 此时他穿着校服,曲悠是没有几套夏日衣服的,即使暑假在家,也多是穿校服。 虽然那种校服土气,但穿在他身上,季鸿依然觉得可爱。 那样细瘦的胳膊和腿,暴露在空气里,季鸿看着发起呆来。 他想,自己就要离开了啊,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再看到他呢。 季鸿只是为自己要离开这么让他喜欢的孩子而略微忧郁,而且,他觉得,等自己再回来看曲悠的时候,说不定曲悠已经长成他再也不想看的样子了。 声音会变得难听,脸上长上痘痘,腿毛很重,眼睛也变得浑浊,总是往女孩子身上瞄,口气粗重,再也不复现在这种清澈如水的模样。 想到此,季鸿心里就阴郁起来。 他看了看那给曲悠带走的书,决定把《追忆逝水年华》拿出来不要让他看了。 季鸿从床上起来,也并没有把专注于鲁宾孙世界的曲悠给扰醒,他完全从现实世界脱离出去,进入到那个小岛上去了。 他看书看得慢,季鸿睡了大半个小时了,他也只看了二十多页。 季鸿将那套《追忆逝水年华》拿出来了,走过去弯下腰用手指点了点曲悠手里的书,曲悠受惊抬头来看他。 那清亮的琥珀色眸子清澈如水,季鸿望过去,本应该要说的话,居然突然都忘了,只剩下那双清透的眸子还在他的脑子里。 曲悠看季鸿愣愣看着自己,疑惑地问道,“季鸿哥?” 季鸿这才反应过来,直起身,道,“你把你手上的书带回去,这套就不给你了,我自己要留着。” 曲悠赶紧高兴地点头,“好,好啊!” 季鸿坐到床边去,将手上的书翻了几页,突然对曲悠道,“悠悠,你回去吧!” 曲悠异常诧异,他没想季鸿突然赶他走,这一天天气挺热的,呆在季鸿的空调房间里很舒服,要出去的话……看看窗帘外面,太阳白花花的,一看就晃眼。 不过曲悠也并没有多做停留,他从椅子上下来,拿着书往外走,又看了看季鸿给他整理的那些书,觉得还是自己提回去好,就说道,“季鸿哥,我自己把书提回去吧!” 季鸿斜躺在床上,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听曲悠说话,才抬起头来看他,眸光幽深,那黑色深处,像是藏着什么恐怖的猛兽,看得曲悠心里一跳。 季鸿点了点头,曲悠去把那书提到手里,这些书挺重的,曲悠提着挺费劲,他走到门口,又费力地把门打开,正准备出门,却被季鸿从床上突然窜过来,一把将他拉住了,书也掉在了地上,门砰地一声关上。 第11章 离开后 那天的事情,曲悠之后一直记得很清楚。 他当时并不明白季鸿那时候是什么意思,直到好几年之后,曲悠开窍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并且为此感觉心惊。 从此后,季鸿在曲悠心里,就是个心理变态的人,最好能够离他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见。 那天其实没发生什么,只是季鸿将曲悠压在了门上,低下头眼睛直直地看他,曲悠被他那深幽地变幻莫测的眼光看得非常害怕,以至于有些发抖,他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季鸿哥?” 季鸿神色毫无变化,就那样阴沉着,身体抵在曲悠身上,曲悠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这让他更加害怕起来。 之后季鸿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哑着声音对他说道,“悠悠,你别变成个我厌恶的人啊,到时候我饶不了你。” 曲悠一点也不明白季鸿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变成他厌恶的人,他厌恶的人是哪种人,为什么要这样警告他。 曲悠不敢问,只紧张地僵着身体靠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季鸿鼻息里的热气呼在他的头发上,此时曲悠觉得自己的头发就像变成了触角一样,感觉异常灵敏,以至于他被季鸿那热气呼得全身更僵。 还有季鸿紧紧和他贴在一起的身体,让曲悠本能地觉得危险。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季鸿居然把曲悠放了,什么也没做,他退开两步,看着曲悠惊慌地打开门跑掉了,掉在地上的书也没拿走。 季鸿直直地站在那里,沉着眼睛看着门口地上的书,很久都没有动静。 他这个样子,实在像是一只看上猎物又静静潜伏着等待毒蛇,谁此时来看他一眼,定然被他这个样子吓到。 过了好一阵,因为打开房门而冷气跑出房间热起来,季鸿感受到无法压制地躁热和焦躁,他这才过去把地上的书收起来,然后把门关上。 曲悠那时候的确是吓到了,但他只是动物的本能觉得害怕,并不能实质地明白到底是哪里让他害怕。 他没和他妈说一声,就跑回家里去了。 跑回到家里才发现季鸿送他的书忘了拿了,他在家踌躇一阵,最后还是害怕回去找季鸿拿。 不过,当晚他妈妈给他把书带回来给曲悠了,这让曲悠高兴起来,下午季鸿让他感受到的害怕也散了很多。 季鸿走了,曲悠并没有去送。 之后曲悠也因为妈妈还在季鸿外婆家里做保姆去过他家几次,但是因为季鸿不在,曲悠心里又是安心又是觉得没意思,之后就再没去过。 曲悠家里父亲在外打工挣了些钱,就把房子修成了小楼房,曲悠也从小学升到了初中,他姐姐也读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他姐姐上初中后成绩一向是好的,比他好,现在是家里非常受宠和受重视的人,比曲悠这个闷葫芦要受喜欢一些。 于是这越发让曲悠闷起来。 曲悠初中是因划分区域而在县郊一所镇上中学读书,曲悠有了自己的自行车,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 他有了自己的好友,叫李向坤,非常普通的名字。 两人是因为每天要一起骑自行车上下学而认识的,不是他的同班同学。 对方住在县城里,似乎他是因为小学时候惹了什么事,而不被他的那个区的中学接受,这才读的这个最邻近县城的镇上中学。 这所镇上中学教学质量并不差,而且还可说很好,纪律要求高,因为大多是农村子弟而风气相对于县城里的学校单纯,曲悠姐姐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李向坤是个聒噪的人,长得虎头虎脑。 本来曲悠不会和他有交集,或者有了交集之后曲悠也不会主动和人联系,保持两人之间友谊的是李向坤是个自来熟,而且总是主动找曲悠,每天早上他都在曲悠家出来上公路的岔路口等他,放学等着他一起骑自行车回去。 因为他们晚上要上晚自习,虽然城郊一带路上都有路灯,但是,一个人走不免还是发怵,能有人一起自然是好的。 跟着李向坤,曲悠又认识了李向坤身边的朋友,每天晚上都能有好些人一起回家。 但曲悠依然是沉默的,并没有和这些人关系亲密起来。 而同班同学,曲悠和他们并无过密关系。 他每天骑车走读,上课时才到校,放学时就回家,实在没有太多时间来和他们发展关系融入那些一个个的小团体里。 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的某些观点是幼稚的,至少在曲悠眼里是的。 班上的女生吵架到打起来啊,男同学之间无聊又无趣的玩笑导致动手动脚啊,因为嫉妒别人成绩比自己高而去偷偷撕了别人的卷子…… 如此之类,曲悠都觉得幼稚极了。 他初中阶段迷上了外国文学,就是季鸿留给他的那些小说带动的。他自己还动手写过几个短篇,但是被无聊人士以为是日记而在班上传开了,男生们笑话曲悠,女生们却认为他有才华。 曲悠收到过不少封情书,他自己也没有计算到底有多少,但是他都默不作声地偷偷把那些信还回去了,表示拒绝对方的好意。 曲悠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先不说他觉得应该以学习为重,而且,季鸿在时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在他心里起了心理阴影,他无法接受谈恋爱这种事,因为一想到,就会想到季鸿将他紧紧抱着然后亲他时候的情景,曲悠害怕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曲悠根本没有长大啊,还没开窍呢,再说学校也禁止早恋来着,抓到了要给予处罚的。 曲悠人生里一个除了季鸿之外的影响非常大的事情,就是初二那学期,李向坤和人打架了,原因曲悠不知道。 但结果他是知道的,曲悠和李向坤一起回家时,在路上被人堵了。 曲悠从小就是个胆小鬼,特别是对于武力,更是惶恐。 他害怕,站在那里瑟瑟发抖,一张脸吓得苍白,眼睛更显得大而晶莹。 堵住李向坤的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李向坤也怕,但还是很有义气地说道,“他只是我的同学,你们把他放了吧!” 曲悠觉得自己不应该弃朋友不顾,但是他真的害怕啊。 在李向坤这样说的时候,他真的是想撇清自己和他的关系的,然后跑掉,去找一下来解救的人也好啊。 但是对方哪里会放曲悠呢,甚至那个高高大大的一看就很痞的男生还过来拎住了曲悠的细胳膊。 那是夏天,初二要结束的夏天,曲悠一件白衬衫,下面是米灰色长裤,即使每天骑车上下学,他也没有被晒黑,皮肤是他们班上第一的白,牛奶的颜色。 被那个痞子男生抓住后,曲悠吓得声音也难发出来,一双小鹿般的大眼惊恐地把对方望着。 对方本来想要教训他一下的,被他这么一看,居然心软了。 所以那韩子高因为长得漂亮而让士兵不杀他是有道理的,曲悠就是因为这么楚楚可怜地把对方望着,而让人把他放过了。 但是李向坤挨打不可幸免,曲悠被人抓着不忍心看,最后实在是害怕李向坤被打死,因为已经出了血,曲悠看到血就害怕,颤着声音求了那个看起来是老大的痞子男生,“你们这样是要出人命的,你们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曲悠这幅懦弱样,该是很惹热血男生的厌恶的,不过,谁让他那个样子太斯文清秀了,一看就是好学生样子,倒并不让人厌烦。 最后对方不知道是不是看在曲悠求情的份上,或者的确是觉得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他们把李向坤放了。 对方一共七八个人堵的两人,并没有用武器,只用了拳脚,所以李向坤并没有被打成伤残。 因为这里已经据他家里不远了,他去找了人来吧李向坤送去了医院。 之后李向坤住院了几天,但曲家知道此时就勒令曲悠再不准和他来往了,曲悠自己也明白交友慎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所以也自动远离了李向坤。 李向坤不知道有什么想法,他之后也没有再来找过曲悠。 而且,之后他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他到哪里去了,曲悠有找人问过,别人不知道。 于是,初中这段友谊就这么结束了。 曲悠对此是怅然的,他因此而沉郁了很长一段时间,首先是反省自己的懦弱和胆小,其次是反省自己对于友情的不坚定,再次就是那天那个拎了他胳膊的痞子男生并不只是拎着他的胳膊,而是从上面摸了一下,之后很久,曲悠都有种胳膊上有蛇爬过的恶心感觉。 初三是曲悠学习非常刻苦的时候,他妈妈没有在季鸿外婆家里当帮佣了,而是专职在家为曲悠和曲赋做饭照顾两人的生活。 曲爸爸之前只是在工地上做工人的,但这两年得上面大老板赏识,做了下面的小包工头,家里不仅还清了修新房子借的钱,而且还变得宽裕了起来。 曲赋和曲悠在穿着上也看得出来,他们家里的确是发了些财。 不过,男人有钱就容易把坏的本性暴露出来,曲爸爸在外面养了二奶。 曲妈妈是有所耳闻的,但想着女儿和儿子读书重要,便没有把这事给闹起来。 毕竟,她家男人一年到头在外面,以前没钱还出去嫖,现在有钱了不养女人才奇怪呢。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只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成绩优秀的女儿和儿子身上。 曲赋已经在读高三了,成绩次次进年级前十名的,以后会考上好学校的。 曲悠成绩也不差,这初三的中考上县一中还是稳当的。 曲妈妈对于家里男人的事情只得保持沉默,只要对方还按时寄钱就行。 曲悠是在中考完,拿到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再见到吴铮的。那时候曲赋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成绩很理想,但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寄到。 曲赋越长越大越是漂亮,而且一米六多的身高在这里一律不太高的女生中间也显得出类拔萃。 小时候被吴铮欺负的事情给她留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之后一直就不敢和男生太多接触,因为她的成绩好,追求她的男生望而却步,她高中倒没受什么骚扰。 但高考完了,成绩下来了,那些以前看上曲赋的同学很多都开始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了。 这次会遇到吴铮也是因为这事。 曲赋被她同班的一个男同学约了,她自己对对方估计也是有些意思的,就想去赴约。 但是,她还是害怕呀,一个女生单独去见一个男生,而且该是高中时关系并不近的男生,她觉得不好,于是就拉了弟弟陪着。 要说来,两姐弟的胆子都不大。 曲赋在家里以前没钱的时候打扮还是挺土气的,现在家里有些钱了,曲妈妈知道好好打扮孩子们,很舍得花钱在两孩子的穿着上。也许曲妈妈是觉得不给自己孩子用,孩子他爸挣的钱还不是外面的狐狸精用了。 曲赋穿着非常显身材的粉色连衣裙,她皮肤白,更显得好看,曲悠白T恤米色长裤白色运动鞋,看起来也非常清爽。 两人到了约好的“宜轩”门口,这里是一个吃西餐和甜点的地方,有些钱和小资的年轻情侣都喜欢来这里。 那位约了曲赋的男生已经在那里等了,看到曲赋带了个电灯泡,心里感觉肯定有些闷,但不敢表现出来,非常高兴又有点腼腆地邀请两人进去。 他们是要的楼上临街的位置,上楼的时候曲悠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他听出来是吴铮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真是他,吴铮身边还有另外两个男生,都比曲悠来得高大,曲悠看到吴铮就想躲,没想到吴铮已经看到他了,朝他打招呼,“喂,季鸿家悠悠,你在这里呢?” 第12章 宜轩 曲悠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吴铮。 自从季鸿走后,他就没见过吴铮。 曲悠在镇上中学读书,作为学生每天两点一线,很少有走出这条线的时候,而吴铮现在该是大一结束了,他之前读高中活动范围也该是在县城里,两人没有交集,自然不大可能能够见到。 想来世上人事,的确是需要缘分才能够凑到一起的吧! 不然同一个地方,有那么多人,却不一定见到认识,而有些人距离那么远,却能够相遇有缘。 几年时间,两人都是有很大变化的。 曲悠已经长高很多了,原来那张微圆的带着婴儿肥的脸现在也变成少年的清秀的样子,清丽的眉目看起来比化过妆的女孩子的还来得漂亮,甚至是带着一点艳丽的,不过,曲悠整体的温润清和淡化了这种艳丽,只让人觉得他一看到就非常舒服,让人如沐春风。 吴铮看着他,脸上全是笑,觉得这小孩儿这么多年没怎么变啊,还是原来那一团白面一样,吴铮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白,水嫩嫩的,想去掐他脸蛋,或者怎么欺负他一下才好。 虽然心里想法恶劣,他面上却是一副很正直热情的模样。 而吴铮这些年的变化也是很明显的,首先是黑了,比原来还要黑一些,但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变得阳刚向上了,看到他,简直像是看到了一根标杆一样,他脸上的笑也很给人好感,只他一进宜轩,里面的所有女孩子都朝他望,不得不说,变成了一个标志性地大帅哥了。 这种气质该是和他读军校有关的。 但曲悠不知道他读军校了,所以为他这种像是脱胎换骨的变化而感到诧异。 吴铮叫他,他也不好再逃走,就露出个笑容来,略微有点腼腆,“吴铮哥,你来这里吃饭?” 曲赋和她同学是走在前面的,此时也停下来。 曲赋自然是已经不认识以前欺负她到有心理阴影的这个人了,她看了看吴铮,大帅哥笑容灿烂,杀伤力太大了,曲赋看过去就被吴铮也看过来,然后变成了个大红脸,她赶紧转开了视线,小声问曲悠,“他是谁呢?” 曲悠看姐姐没认出吴铮来,自然不会解释这人就是以前欺负过她的那个人,于是小声答她,“是以前季鸿哥的同学。” 曲赋没太在意地点点头,而她的同学看来了个男性公敌,怕曲赋被人勾走,就赶紧邀请曲赋上去,曲赋对曲悠说了一声他们先上去,让曲悠说完后去找他们就先上楼了。 曲悠留在那里和吴铮他们说话。 吴铮两步走过来,长臂一伸,就把曲悠的肩膀搂住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他拉着曲悠去和他们吃饭说话,因为几人声音太大,说话影响人,就要了个包间。 曲悠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便有些紧张,眼睛四处扫了扫,也不敢太乱看了,就端正又腼腆地坐在位置上,几乎没开口说过话。 吴铮和他带来的那两个人倒是话很多的,随便什么都乱侃。 曲悠听出来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吴铮的表弟,被他称为“小皮”,另外一个是他的高中同学,叫“阿欢”,想来都是绰号吧! 曲悠在那里坐着非常非常不自在,过了一阵就提醒吴铮道,“吴铮哥,我姐在楼上,我去找她去了啊!” 吴铮和兄弟伙说得畅快,一时把没什么存在感的曲悠抛在一边了,此时被曲悠提醒才想起他来,于是就抛弃原来的话题,拉着曲悠说道,“那是你姐啊!我还记得小时候是个干巴巴的豆芽菜的嘛,现在长成这么水灵灵的!女大十八变啊!” 曲悠被他说得有点窘迫,神色很不自在地道,“我姐她现在还记你的仇呢,你可别到她面前去提起啊!” 吴铮大笑起来,道,“她还记得啊。刚才那个是她男朋友?” “还不是吧!只是在追我姐。” 吴铮大手一把拍在曲悠肩膀上,曲悠被他的大力气拍得半边身子都麻了,也不敢表示抗议。 吴铮拍了之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拎了曲悠的脸一把,嫩嫩滑滑的皮肤和小孩儿的差不多,他一边在心里感叹,脸上却正直无比,道,“你也该到离你姐远点的年纪了吧!你这样跟在你姐后面,那两人怎么谈恋爱啊,你这是妨碍你准姐夫追求你姐。就跟着我这里吧,别过去了!” 季鸿走后,就没人碰过他脸了,曲悠被吴铮拎得非常窘迫不自在,赶紧往一边让,脸颊也忽地变得绯红,像是染了胭脂一样,眼睛也变得水水的,无奈又没有办法,道,“是我姐让我来的,我也不是故意要跟着她。” 坐在两人对面的“小皮”和“阿欢”看吴铮这样欺负曲悠,全都一副很无语的表情,心想吴铮这是故意吃别人豆腐呢。不过不由得都会觉得吴铮嘴里的这个“悠悠”,人和名字还真对。 菜上来后,吴铮话便也少了,吴铮一个人要了三分牛排,把肉当米饭吃,曲悠却吃不下去这肉,就不断喝那个菠菜牛肉汤,味道的确是非常好的。 吴铮问了些曲悠的近况,然后又问和季鸿有联系没有,曲悠摇头。 吴铮不满地道,“季鸿那个家伙,他走了和我的联系也少了,居然和你断了联系,真他妈不是家伙,下次我帮你教训他!” 曲悠赶紧解释,“我家里之前没有电话的,季鸿哥怕也不喜欢写信,才没有再联系。” 吴铮拿出来一只手机,问曲悠,“现在有电话了吗?号码!” 曲悠只得把家里的座机号码说给了他,看他记了,又要把自己的说给曲悠,曲悠说没纸笔,然后非常倒霉地被吴铮从服务员那里要了一支笔,握着他的手写在了他的小手臂上。 对于如此强势的人,曲悠一向是没有办法的,只得由着吴铮了。 写完了一个不够,还写了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对面那个叫“小皮”的人的。 吴铮写完后,还指着那“小皮”说道,“是我表弟,董波,他现在也是一中的,下学期高二了,比你高一届,你在学校有什么事要帮忙的,我离得远不行,你就找他帮忙。” 曲悠赶紧道了谢。 那边董波笑着道,“我高二四班,你到学校了到我教室找我也行。” 曲悠只好又道谢。 吴铮看曲悠就只喝汤,问他为什么不吃别的,曲悠不好意思地嗫嚅道,“吃不惯。” 吴铮只得叫来服务生,让给曲悠上炒饭,又帮曲悠要了一份他喜欢喝的汤。 从吴铮的谈话里,曲悠判断出吴铮该是在读军校,才刚回家来,而且马上又要离开。 他一直就安静地坐着,听他们说话,吃完了饭,又叫了点心和茶水,在那里一直坐,一直坐。 总算是结帐要走人了,曲悠上楼去看了姐姐,被柜台说她已经走了,留了话让曲悠自己回去。 吴铮和“阿欢”在前面说话,董波就慢了两步留下来和曲悠说,看曲悠一直都很沉默腼腆,他就自己找话问了些曲悠初中在哪里读的,中考考了多少分之类,听曲悠答了个不低的分数,他就叹道,“没想到你成绩还蛮好嘛!” 曲悠有些惊讶,难道自己看起来像成绩很差的人吗? 曲悠这种眼睛突然睁大一脸惊讶的模样逗笑了董波,道,“看你总喜欢发呆的样子,还以为你成绩不好呢。” 一语道破曲悠的实质,他的确是喜欢发呆的,刚才包间里吴铮他们说话声音那么大,还抽烟,曲悠却能够坐在那里神游天外。 其实吴铮都以为曲悠是在听他们说话的,只董波一看就知道他在发呆。 吴铮他们接下来还要和别的人会合去玩球,曲悠当然就不要和他们一起了,赶紧说自己要回家了,吴铮也不留他,让他走了。 曲悠走了,而且“阿欢”也有事走了,董波才问吴铮道,“哥,那个悠悠是什么人?以前没见你对别人这么热心的。” 吴铮这样的确是够热心了,拉着曲悠坐他身边,又给他点他喜欢吃的菜,看曲悠喜欢吃哈密瓜,还特地点了两份,都推到他面前去,而且还把自己的手机号也写给曲悠,让曲悠遇事能够找自己,吴铮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吧! 吴铮笑而不答。 董波因为自己好友才被他发现搞同性恋,所以此时对这个非常敏感,马上拿眼斜吴铮,“你不会看上他了吧!我说,你要搞同性恋啊?” 吴铮脸马上就黑了,给了董波一巴掌,简直与铁砂掌有得一拼,连已经很高大的董波也被他拍得一趔趄,“我像有那种癖好的嘛。那是我哥们的人,我可惹不起。” “那个季鸿的?”董波想起吴铮和那悠悠说起的名字只有这个人,想起那个季鸿,他神色就不自在,道,“那个人骨子里好阴,我不喜欢他。” 吴铮看了董波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和他是从小学的同桌,我怎么也比你了解他。” “有句话叫旁观者清,哥,你还是不要和他太近了。那个悠悠,我看他多好的,那个季鸿别把人家害了。”董波平素没有这么多话,对自己亲表哥,才是苦口婆心。 吴铮笑起来,道,“你才见过他几面。就说这种话。他是真的枭雄,除了他,还没人入得了我眼。再说那悠悠吧,我看他也没把他怎么样啊!初中的时候,我看季鸿就对他有些什么的,现在人家小孩儿不是好好的!” 董波听他这样说,马上反弹,“变态啊!你们初中的时候,那个悠悠才多大啊!” 吴铮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而且告诫董波道,“你别乱说出去啊。这事我也是猜的,做不得准。” 第13章 再相见 季鸿当然不会停留在他从县城里离开的那个时候,回到他父母身边,到现在已经过了四年了。 大都市里的一切都会腐蚀他,他的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不会一直停留在那里——对曲悠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渴望,但是,又明白自己那样真的很变态,不能去那么干。 他离开的前一天傍晚,他有出门散步,将他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四处转了转,他有到曲悠家的附近去,他看到刚洗过澡的曲悠站在一株榕树下看着天发呆,然后被他姐姐叫进去做事去了。 他站着看了很久,但没有过去叫曲悠。 他的内心深处渴望着,若是能够把曲悠也带走,将曲悠禁锢着,让他永远停留在自己喜欢的这个时候。 他那时候的心思是非常阴暗的,他想起来自己看过的一个电影,里面的男人杀了他挚爱的女人,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她变老。 他看这个电影的时候一点也没觉得那个男人是不对的。 并且,电影开始没多久,那个妻子死了,警察来勘查,季鸿对身边一起看电影的吴铮一语道破,“是那个男人杀的。” 吴铮不这么认为,还和他争执了两句,电影看到最后,真相大白,吴铮不得不以看怪物的眼光看季鸿,然后疑惑地问道,“你之前看过剧情简介?” “没有啊。这不是明摆着嘛!只有死了的东西,才能够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 当时吴铮一边骂季鸿不正常,一边想季鸿的思维回路离他越来越远了。 以前是那样的深刻地渴望,季鸿在新的城市里遇到新鲜的各种人之后,那种渴望也是会变淡的。 看到各种各样的人,还有了很多新鲜的体验,但他还是时常想起曲悠,毕竟,曲悠是不一样的。 曲悠在他的心里该是永远停留在十一二岁的样子,那双清如碧水又带着一丝朦胧的眸子,他的一切都还是干净的,干净到让季鸿赞叹,想让他永远停留在这个时候。 季鸿会如此喜欢曲悠,并且不能忘记,多半该是因为曲悠和他是相反的两种人吧。 季鸿有想过是这个原因,但是也不尽然,曲悠的沉默和多愁善感,在这一点上,某些时候的季鸿也是一样的。 这世上不会有完全相像的两个人,也不会有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被吸引,有时候也许的确是天生注定的缘分。 时间的流逝带来的人的变化是巨大的,季鸿之后已经再不会去想现在的曲悠了,在他心里,曲悠就该是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死了,变成了季鸿思维里凝固的样子。之后的那个曲悠,就不该是曲悠。 季鸿在他父母身边也是活得很如鱼得水的。 他高二的时候就升了大学,之后利用父亲职权之便和别人对他父亲的巴结做成了第一笔大生意,后来就以此为最初的成本,开始了他的帝国的创立。 读书对他来说是副业,他喜欢每天都有新鲜的感觉,喜欢操纵一切的满足感,身边聚集着一群对他有用处的朋友,然后做他计划中的各种事情。 他的生活是精彩的,但内心深处有个地方更冷了。 董波在他表哥高考完在XX市见过季鸿,是季鸿给他表哥庆祝,董波是因为见过这时候的季鸿才认为他这个人阴沉,而且很变态的。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董波这么认为,说不太清,但是董波有了这个认识后,之后再也没对季鸿改观过。 说实在的,在吴铮打电话和季鸿提到曲悠的时候,季鸿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真的是要把曲悠忘了的。 但吴铮把他从遗忘里拉了回来,这才造成了这两个人以后的孽缘。 “我今天居然遇到你以前那个悠悠了,四年没见了吧!人长高了不少啊!样子倒没大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吴铮是铮铮男儿,读军校后就越发地正气凛然,说话的声音也是大而且爽朗的,有时候他也能做出温柔而深情的模样来,迷倒万千少女。 季鸿在阳光爽朗这一方面和吴铮正好相反。 季鸿从来就是个手脚不协调的,小时候甩同边手被老师和同学笑话,做体操总是乱七八糟,搞砸六一儿童节的表演,如此种种,让他对这方面的东西都很反感,并且不得不说他因这些在心底有自卑和阴影,但是,别的方面的强大和强势掩盖了他在自己不足方面的自卑感,所以,他平素并没有太多运动,有运动也是健身房的跑步机,他不喜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人。 声音在他成年后也决计不是吴铮那种爽朗的声音,低沉磁性的,好听,但是却让人想到的是夜间的玫瑰花,不仅暗红,而且带刺。 整个人也是白的,而且还戴上了眼镜。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非常斯文而有礼的贵公子形象,对他不了解的人会一直这么认为,了解了之后多数人会怕他。 听吴铮说起曲悠,季鸿想了一下才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了。” 吴铮“啊”一声,“那你继续把他忘了吧!我看他没你在过得挺好的。你还记不记得他姐姐,以前干巴巴的吧,今天见到居然变成个大美女了,要是我有时间,都想追她看看呢。她看到我就脸红,跟你家悠悠还挺像的……” 如此在之后又扯了一堆女人的事情,吴铮说追曲赋当然是说着玩的,他嘴里会说追几十个美女,但是最后都会因为没有时间而一个也没去追。 季鸿知道他的这个毛病,故而也没上心,脑子里想的是不知道曲悠长成什么样子了,就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他姐姐只比我们低一届,她该考大学了吧!悠悠也读高中了。” 吴铮果真吧啦吧啦地说起来,“你家悠悠说他姐高考成绩还不错,该上得了第一志愿。他也考高中了,读一中吧!我看他那个样子腼腆得很,又长得跟个面团揉的娃娃一样,怕在学校有人欺负他呢,就把他托付给我表弟了,董波,你认识的吧!” 吴铮之后又说了一大堆,两个大男人煲电话粥近一个小时,吴铮的话完全挑起了季鸿的好奇心。 他心里像猫抓一样地想看到现在的曲悠是什么样子了,而且非常变态地想到他就有了反应,他平常是非常地清心寡欲的,因为不会去想,所以也没什么欲望。交了门当户对的女朋友两年,到现在也只接吻过,女方暗示过可以更进一步的,因为以后极大可能会结婚,提前享受性生活也没什么,但季鸿都兴致缺缺没有反应。 季鸿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否有恋童癖,但也许是曲悠把他身上那点对孩子的喜欢占光了,他看到别的孩子总觉得很烦,全都惹他厌恶,于是他只得想还好,自己没有变成怪人。 季鸿想回去看看曲悠,但是,他时间不空,而且,后来理智也控制住了他的这种冲动。 季鸿真正回去看到曲悠是在曲悠高一下学期,夏天到了,但是天气还不是很炎热。 原因是季鸿的外婆过世了。 季鸿的外婆在两年前就生了病,之后大多数时间住在医院里,老人家遗嘱里要求土葬,她害怕火化,于是就大老远从省城医院送回老家来土葬。 季鸿就是这时候和曲悠相见了。 曲悠中午放学骑自行车回家,从他家到学校自行车程有半个小时,他平时不爱运动,全靠这路上的路程锻炼身体。 曲悠是无论怎么晒太阳也不黑的体质,他自行车从公路上过,加上一身衣服也是白色和米色,整个人就是一团白的反光,让人不注意到他也难。 他不知道季鸿家外婆过世了,骑自行车过季鸿外婆家院子前的公路过,看到门口停了很多辆高级轿车,又有花圈,从院子里传出哀乐来,心里就想到是有人死了,但他没想到是季老太太过世,也没想到会重新遇到季鸿。 他伸下一只长腿来蹬着地面稳定车子,在季鸿外婆家门口不远停了下来。 季鸿正好开着车从县城里过来,本来是在殡仪馆里办丧事就好了,不知道怎么搞成在他外婆的老房子里来办丧事,季鸿因为这事而心情一直不好。 后来想来是这老房子面积很大,且在新县城的中心规划点上,会变得很值钱,在这里办丧事,是他舅舅那边有一定考量的。 季鸿下车就看到了公路另一边的曲悠,绚烂的阳光照在曲悠身上,又一身白衣米色裤子,越发被衬得如出水莲花一般地干净。 季鸿看到他的那一瞬,想到了莎翁那一首——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心中突然绕上一团春水般地温柔又缠绵的感觉。 曲悠却没看到季鸿,他很快就骑车走了。 季鸿却在车边上站了很久,被人叫到才往院子里走。 他心里咚咚咚地跳,心想,那就是他的悠悠吗?十六岁的曲悠?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吗? 小时候的曲悠的形象瞬间被这个惊鸿的一望所代替了,纯白的少年,像是要融化在明媚的阳光里。 ——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摧毁, 但你的长夏将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1]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我怎么能把你来比作夏天》。 第14章 十六岁的夜 高中的课业是繁重的。 曲悠的身体每天忙碌于学校与家的两点一线,心却是飞得很远了,构筑属于他自己的一方净土。 课业之外,他迷上了看哲学方面的书,全是学校图书馆里借的。 这个时候的他,内心里最深刻的问题是——人为什么活着,人如何面对死亡? 他时常因为想这种问题而愈发对人生悲观起来。 他机缘巧合最开始借到的是叔本华的论著,这是个彻底的悲观主义哲学家,曲悠因为他也感染上了这种忧郁——生命在本质上便是痛苦的,人生而必死,最终必将走向虚无,这种虚无揭示了人生将无意义。 而且,叔本华推崇肉体上的禁欲,视此为最高美德。 那些人生的意义,生生死死,曲悠自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别说他,整个人类到此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曲悠虽然迷茫,但也不能因此沉迷其中就不干别的事情了。 不过,他将那禁欲一条倒是彻底贯彻了。 曲悠还小,他此时其实还不明白禁欲在全面上所指,但是他将此实行了起来,有点过苦行僧的日子的样子。 睡硬板床,吃素,对于站姿坐姿睡姿严格要求,每天早早起床,学习勤奋,不好享美食(他小时候因为贪吃而犯下的错他认为应当终身引以为戒),不贪图钱财,不贪图玩乐…… 他没有犯上烟瘾,也不喝酒,好色这一条也没有,所以,以上的那些就是他对禁欲二字的执行。 而这时候别的同学的理想诸如是以后当科学家,当企业家,做大公司CEO,做演员,做电影制作人,当世界第一富翁,等等。 曲悠却认为,他的人生理想是追求智慧…… 不得不说,曲悠在心里上的这些想法,倒是很特别的,而且超出了他的同学。 但是,在他的同学的眼里,他这个人呢,首先就是沉默,第二就是爱发呆走神,第三就是腼腆害羞,第四就是不合群……如此种种,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词汇,除了他长得很讨喜之外,他在他的同学中间是存在感非常薄弱的,别人不知道他的脑子里有一个丰富的世界,只会看到他懦弱而好欺负。 在季鸿遇到十六岁的曲悠的时候,曲悠已经从叔本华的世界里走出来了,他将要投入尼采的怀抱,他借到了图书馆里唯一的一本——《苏鲁支语录》。 才读到前面几页,他就高兴啊,兴奋,整个人像是瘾君子吸了毒品一样地亢奋,整个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甚至说他有点癫狂了也不为过。 晚自习上他就因为亢奋而红光满面,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深黑起来,闪闪发亮。 周围几个同学看他这副样子,好些都心如鹿撞,哎,一个人在散发光彩的时候就是很容易招惹人的。 他晚自习下课后骑自行车回家,出了城区,路上很少有车,黑色的天幕上点缀着群星,月亮的光辉似乎也因为群星而减弱,路灯的光静静地照着空阔的路面,晚风吹来,从身到心的舒适。 曲悠一路骑着自行车,自己一个人,却并不孤独,是的,他并不觉得孤独,因为他还有太多,那些他还没有看完的书,他还没有探索到的知识,哦,他的脑子里此时全是苏鲁支的话。 他甚至不顾自己是在公路上,一路骑车一路将今日所看到的大声背出来,那些尼采一个多世纪前喊出来的话,他此时喊出来,像是见到了心底最渴望的真知,需要呐喊,需要发泄,他渴求着将这些诉说,就像是苏鲁支选择的必须堕落,太阳需要所照耀之物—— 那辰光,你们说:“我的幸福与我何有!这是贫弱,污秽,一种可怜地舒适。但我的幸福将辩证我的存在!” 那辰光,你们说:“我的理智与我何有!其求知,岂不是像狮子求食?她是贫弱,污秽,一种可怜地舒适!” 那辰光,你们说:“我的道德与我何有!……”[1] —— 曲悠是如此畅快地一路高歌,自行车从季鸿外婆家的院子外面骑过去。 季鸿知道他下晚自习会从这里过,他靠在车门上等他。 他看到曲悠从远处的黑暗里骑过来,骑到近前,像是曲悠往这里来,带来了光;他听到曲悠的声音,那似乎带着咏叹调一样地满含赞叹的抑扬的声音;他看到曲悠的快乐,灿烂的笑脸,像是在熠熠生辉…… 这是他的曲悠么,比天上的月亮来得更让他心醉。 季鸿知道曲悠在背尼采的那最著名的《查拉图斯如是说》,里面上帝死了。 他想曲悠已经在看这种深奥的书么,看他那高兴的样子,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的确,现在曲悠的确是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如果季鸿不打扰他,他将一直这样高兴下去。 季鸿叫住了曲悠,——“悠悠。” 曲悠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听得到季鸿的声音,当季鸿叫他好几声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人叫自己,停下自行车用腿撑住。 他脸上带着的兴奋还来不及收敛,看向还飘着哀乐的季鸿的外婆家的院子时,看到了距离自己很近的一辆车,黑色的,车门处站着一个人,因为在背光处,他看不清楚是谁,但是心里却马上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因此而吓了一跳,撑在地上的脚也动了一下。 季鸿朝他走过去,从暗处走进月光和路灯的灯光里。 果真是他,曲悠刚才还热烈高兴的心一下子跳了几下,脸上神色也沉静了下来,继而想到自己刚才那癫狂的模样莫不是被这个人全看进去了,于是又觉得很不好意思,羞窘起来,脸也变红了。 他试探地唤了一声,“季鸿哥?” 季鸿不是五年前离开时的模样了,他在曲悠眼里,已经完全是成人的样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近视的,鼻梁上有眼镜,别看他又长高了的身高,就说脸型,也和以前不大一样。 这样的季鸿,完全是个陌生人一样了,但是给人的感觉更有压力,曲悠看他走过来,知道是那个熟悉的人,但是心里却变得惴惴地,陌生,而害怕。 曲悠是个胆小鬼,但是他不怕黑,也不怕鬼神,他怕人。 季鸿站在曲悠面前的时候,曲悠原来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双眸带上了一丝怯怯的神色,把季鸿望着。 季鸿看着他,朝他笑了笑,神色很温柔,道,“下晚自习了?我在这里等你。” “啊?”曲悠惊了一下。他中午回家吃午饭时听妈妈说起季鸿的外婆季老太太过世了,儿孙都回来了,在她的老宅子里办丧事,很多车很多人来。他当时就想到了可能季鸿会回来,虽然如此想到了,但他没想过会遇到季鸿,更甚者,季鸿居然在路边等他。 季鸿伸手揉了揉曲悠的头发,还是像以前那样柔软,笑道,“怎么,认不出我来了?这么吃惊?” 曲悠偏了偏头,他早已不习惯别人碰他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季鸿这样揉他头发让他非常敏感,脸变得更红,眼睛眨了眨,不自在地答道,“过了这么久,你变了好多。” 季鸿笑笑,曲悠也变了,但好像又没变。 曲悠低头,从自行车上下来,又小声说了一句,“季奶奶过世,请节哀顺变。” 季鸿听曲悠这句话,就又想揉揉他那柔软的头发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老旧的宅子,道,“外婆她生病拖着也是受苦,过世了也好。” 曲悠因他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曲悠现在还没有一米七,这样站着看季鸿,得微仰起头来,不由得感叹季鸿真的又长高了好多。 他小时候看他也是要这样仰着头的。 季鸿脸上一直是微笑,低头看着曲悠,曲悠仰起头,清丽的眉眼在路灯光下带上了一丝艳丽,白瓷样的肌肤更因为这样的月光而洁白莹润,季鸿不由得想伸手抚摸上去。 但他马上又把目光转开了,问曲悠道,“你饿了没,要吃夜宵么?” 曲悠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他以为季鸿再随意问他两句,就该让他走了。 曲悠此时当然饿了,他每天傍晚放学时是不回家的,就在学校里随意吃点东西垫肚子,晚餐是晚自习下课会回家吃的这一顿。 但曲悠没回答。 季鸿接着道,“上晚自习最费脑子了,肯定饿了吧!屋里很多吃的,一起进去吃点吧!” 曲悠想要拒绝,马上说道,“我妈在家里等我回去吃呢。” 季鸿道,“那提一些东西回去吃也好啊!我看他们打包了很多吃的,给你提一些回去吧!我今晚上也要去你家里借宿,这里的屋子住不下人。” 听闻季鸿要去自家借宿,曲悠想要压抑住自己脸色的大变也不行,心里是万分的不乐意的,心想他没地方住,住宾馆去不好么,干嘛去自家借宿啊。 曲悠一时没有回答,但依然被季鸿拉着手臂往院子里走,自行车也留在了公路上。 这个院子,公路这边和房子隔着一个不小的池塘,也就是以前季鸿把曲悠推下去的那个池塘,池塘上是一座曲桥,曲悠小时候挺害怕走这座桥,现在长大了却没有了那种害怕。 他被季鸿拉着走过了曲桥,过了池塘是个小院坝,有人在那里搭的麻将桌打麻将,一共有两桌,他们有看到季鸿拉人进屋里去,问了一声,季鸿随口答是以前的朋友,他们也就没在意了。 虽然是在这里办丧事,但是并没有将尸体停在这里,而是在殡仪馆里的冰棺里。 说实在的,曲悠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家人因为有人逝世有多么悲伤,想来以前老太太的确折磨人吧,大家都巴不得她早点走。 不过,这样连哭丧的人也无,也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悲哀了。 曲悠外婆死的那会儿,他和她没什么感情的,也哭晕过去了呢,曲悠当时也不是因为悲伤,他知道死才是人的归宿所以并不觉得死有什么,但是当时氛围太悲伤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哭,然后就因为人小又缺水晕过去了。 季鸿给曲悠提了很大两袋子水果,然后还有两袋干果肉干等,说道,“放这儿也没人吃,你提回去吧!” 又去和他守灵的二舅说了一声什么,提了个装着日用品的小包,就来和曲悠一起出门了。 季鸿的父亲和母亲出国考察去了,没在国内,所以根本没来参加奔丧。 季鸿和曲悠出门后,季鸿骑上曲悠的自行车让曲悠坐后座的时候,曲悠还想垂死挣扎,“季鸿哥,我家的床不好,也没空调,怕你睡不惯,那个……” 季鸿根本没理他这个,道,“上来吧!我也正好去看看肖婶婶呢,她这几年还好吧!” 于是曲悠无法,只得坐上后座去,手里的袋子给季鸿接过去挂到车把手上了。 季鸿骑着车搭着曲悠骑上了去曲悠家的路。 这样骑车过去五分钟不要就到了,季鸿一边骑车还一边感叹道,“几年没回来,这边变化还挺大啊!” 曲悠只得低声无力地“嗯”了一声。 这里变化的确挺大的,之前的稻田全都修成荷塘了,建成了全县最大的莲藕种植基地。 荷塘中间一条公路通过,直接进曲悠家村子。 曲悠家就在村口。 到家门口时,看到曲妈妈还坐在院子里边乘凉边看电视(把电视机搬到家门口放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徐梵澄翻译的尼采的《苏鲁支语录》,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译本,另外的译本叫《查拉图斯特拉如斯说》。 第15章 同床而卧 季鸿的到来得到了曲妈妈热情地招待。 开了院子里的大灯,就着明月与清风,曲悠坐在院子里吃晚饭,是四季豆焖腊肉,然后一个丝瓜汤,就着白米饭,曲悠吃得香喷喷。 虽然那本《苏鲁支语录》对曲悠来说是他至今所见最让他喜爱,且已到迷恋的一本书了,里面的东西让曲悠亢奋沉迷,不过,精神食粮必定还是不能给人体细胞提供能量的,还是要吃饭才行。 更何况这是曲悠长身体的时候,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这话也是至理。 吃着饭,曲悠对于季鸿的到来也就没有最开始那般排斥和抵触了。 而季鸿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和曲妈妈说话,闲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心是围绕季鸿外婆的病以及曲家的现状。 曲妈妈已经完全把季鸿当成对等的成年人来对待了,季鸿说话又总是很有道理,还很有礼貌,以至于让曲妈妈对季鸿感觉非常好,认为当年那个坏小孩儿完全变成个沉稳有礼的大人了。 季鸿说在她家借宿两晚,曲妈妈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还很欢迎。 季鸿提过来的那些水果肉干之类,曲妈妈也是很感谢的,若是季鸿提别的礼品过来,她估计还不会收,但这种东西,季鸿说是那边屋里没人吃,放着也坏掉了,曲妈妈自然就很乐意接着了,而且心里非常感叹季鸿有心。 这么点东西,就把曲妈妈彻底收服了。 曲妈妈进屋里去为两人烧洗澡水时,季鸿就坐到曲悠旁边去。 曲悠正在边吃饭边看电视里的晚间法制节目,季鸿坐过来,他愣了一下,有点紧张,无话找话,指着小桌上的菜道,“你真的不吃点饭吗?很好吃哦!” 季鸿到来,曲妈妈便准备碗筷让季鸿吃饭的,但季鸿拒绝了,所以才有曲悠此时的一问。 季鸿看着他笑,曲悠细嚼慢咽动着的嘴唇让他有点口干舌燥,他不曾想,五年时间的隔离,面前的带着少年清新与朝气的曲悠成了他的罂粟花,挑逗着他的神经,成瘾无法自拔。 季鸿把视线从曲悠身上转开,指了指四季豆焖腊肉里的四季豆,道,“我尝尝这个。” “我去给你拿双筷子吧!”曲悠说着就要起身。 季鸿却拉住他的胳膊,“用你的筷子就好。” 曲悠有些诧异,但还是看着季鸿夺过他手里的筷子夹了两筷子菜吃,然后又把筷子还给他,道,“好久没吃过肖婶婶做的菜了,……味道很好。” 曲悠笑了笑,继续吃起来。 季鸿先去洗澡洗漱去了,曲悠吃完饭自己收拾了碗筷,等季鸿洗完了才去洗。 季鸿是贵客,曲妈妈要收拾主卧室出来让他住,将主卧室让贵客住是农村里的待客之道,不过季鸿马上就拒绝了,让曲妈妈不要客气,他和曲悠一起睡就行了,如果曲妈妈这么客气,他之后可就不敢再来叨扰了。 曲妈妈看他如此说,自然不能再执意让他睡主卧,就端了水去擦曲悠床上的凉席。 季鸿也跟着去了曲悠的卧室。 曲家的这栋新房子是在季鸿走后才修的,季鸿这还是第一次来,故而也是第一次进曲悠的卧室。 曲悠一个人住楼上,房间里是曲家以前的老式木架子床,很大,下面垫了床垫,但曲悠为了锻炼自己,不要贪图安睡,又在床垫上面铺了木板,上面是凉席,非常硬,磕人。 曲妈妈把凉席拿起来,把床垫上的木板也抽了,嘴里抱怨曲悠道,“这孩子,硬是要在这床垫上铺木板,看把床垫都给压坏了。” 季鸿也颇奇怪,道,“他做什么在上面铺木板啊?” 曲妈妈笑着摇头,“不知道他在哪里看了什么东西,一心过起苦行僧的日子,不仅要睡木板,大冬天也用冷水洗脸呢,平时肉也极少吃,给他定的牛奶他也不喝……” 季鸿没想到曲悠这么辛苦自己,不由得对曲妈妈保证道,“婶婶放心,我劝劝他好了。” 曲妈妈听闻季鸿这般说,非常高兴,就说那就拜托他了。 曲妈妈收拾好曲悠的床和房间,就下楼去收拾电视机,也要准备睡觉了。 曲悠洗完澡出来,他没想季鸿居然要和他睡一张床,他还以为季鸿会去住他姐姐留下的那间空房间呢。 站在自己卧室门口看到季鸿坐在他的书案前翻他的书,曲悠心情非常复杂,半天没往里面迈一步,道,“你睡我的屋么?” 季鸿看向他,“以免婶婶去收拾别的房间,我就和你睡好了。怎么,不乐意?” 曲悠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说出来,只得万分不情愿地道,“没什么啊。就怕你觉得两个人睡会热。” 季鸿看着他笑了笑,没有答。 农村里自己修的房子是很大的,曲悠这间卧室估摸着该有三十平米,除了床衣柜书桌等物,就再没别的东西了,非常空。里面再摆两个麻将桌也该够的。 曲悠第二天还要上课,他得睡觉了,虽然想到要和季鸿同睡一床很不自在,但还是压下了这些情绪,对自己说,人生本就是要面临很多不如意的,忍忍就过去了。 关了房门,曲悠睡里面,季鸿睡了外面。 房间里点着蚊香,烟气缭缭往上升着。 从开着的窗户,飘进来外面十里河塘的荷花香气,很淡,却蕴满了整个空间。 关了灯,夜很静,月光已经转过了窗户,只透过窗帘看到外面浅淡的光辉。 曲悠睡不着,他在脑子里想数学公式,以前只要一想就能睡着的,今天却睡不着。 他以非常标准的卧姿躺着,因为季鸿就在身边,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凉席下面就是床垫,只要一动,势必发出声音来。 季鸿没有说一句话,他似乎已经睡着了。 曲悠不得不承认,季鸿已经是个大人了,和他之间,似乎有比以前还要宽阔的鸿沟,他一向是不了解季鸿的,他看不透他,现在就更加看不透了,他不知道季鸿这几年的经历,也不知道他的性格,他想问题的方式…… 小时候和季鸿之间发生的那些禁忌的事情,此时回想在脑里,依然觉得禁忌。 曲悠不得不感叹,在他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时候,他的初吻已经早没有了。是身边这个男人给夺去了。 如果说,人不可能先后踏入同一条河流。 那么,曲悠不承认现在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季鸿和以前的季鸿是同一个人了。 而且,这个人的确和以前不是同一个人。 曲悠这样想着,他感受得到季鸿身上的陌生。 几年前季鸿身上的气息是什么样子的,曲悠似乎还能够想起来,但是,现在身边的这个男人,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和一个陌生人同床而眠,曲悠如何睡得着。 他最终决定去姐姐的床上睡。 虽然那张床上只有垫子没有铺凉席,但他可以找个床单垫着睡。 他以为季鸿睡着了,便慢慢动了身体,像做贼一样地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要爬过季鸿下床去。 只是才刚要跨过季鸿,没想到季鸿的腿动了一下,抬起来,很不巧地踢到了曲悠,曲悠一下子就栽倒了,倒在季鸿身上,季鸿伸手将还来不及爬下去逃开的曲悠抱住了,把他往上一拉,曲悠就脸对上了季鸿的脸。 因着窗外的月光,房间里也盈着一层光晕,曲悠看着季鸿,取下了眼镜的季鸿似乎和以前多了点共同点,不像刚才那样陌生了。 曲悠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是不敢太用力强来,他只希望季鸿赶紧放开他。 但季鸿没有,他把曲悠的腰背搂着,身体贴着身体,他能够嗅到这个少年身上清新的味道,就像是外面的十里荷香,干净清透的。 季鸿的眼睛深深的,把他望着,这让曲悠心里咚咚咚地跳,他受不住这种暧昧,最终还是先说话了,“你放开我。” 季鸿一笑,真的就放开他了。道,“睡觉吧,不要爬来爬去。” 曲悠红了脸,不敢再出去了,只得又睡到里面去,他觉得热。 曲悠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是睡不着。 他听到季鸿的声音,季鸿很突然地对他说,“刚才抱一下你,你怎么这么轻。听你妈说,你平时都不吃肉,也不喝牛奶,为什么?” 曲悠吃惊他问自己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地答道,“嗯……不想吃。” 季鸿笑道,“你正长身体呢,不吃的话,可能一直就这么高了哦。” 曲悠一愣,身高问题,说实在的,他没怎么在意,他觉得能长高就长高吧,不行的话,那就算了呗。 此时听季鸿这样说,他才有点重视起来,觉得要是太矮,的确有些不太好。比如,今天站在季鸿身边要看他,仰着头好费力! 有了这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就轻松下来了。 季鸿翻身转向曲悠,和他说起话来,先是问起曲悠现在的学习情况和班级情况,曲悠简单地答了答,话说得越多,就对这样温和下来的季鸿放下了戒备之心。 季鸿是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悠悠,你有交女朋友么?” 曲悠脸色泛红,张着嘴吃惊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回答,“啊,那个,没有啊。” 季鸿看他这样,以为他有喜欢的女生了,心里一下子就阴暗下来,脸上却依然是带着笑容的,声音循循善诱,“有暗恋的女生了?她是同班同学?长得漂亮么?” 曲悠被季鸿这强势的问题问得越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确是对一个漂亮女生有恋爱的萌芽的,是他班上的同学,很活泼可爱,成绩也好,但是,其实至今曲悠还没有鼓起勇气和她说过一句话,每次对方从他身边过,他都会心跳加速脸上晕上红霞,不过,他知道喜欢对方也是没用的,他没打算告白,也没想让对方知道,再说,那个女孩子是有不少人追的,但她喜欢上了一个高二的师兄,被拒绝了,就放话说不想谈恋爱。 曲悠身体动了动,支吾了大半天,还是答不出来。 这下季鸿敢肯定他的曲悠心里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季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搭到曲悠的手臂上去,道,“初恋都是很美好的啊,很多时候都会让人记一辈子的。你要好好把握哦。” 曲悠因他这句话没有了刚才的那种害羞,便将自己的暗恋史娓娓道来,说高中入学军训时,见她因低血糖晕倒了,曾经扶过她,然后又说起其他小事,点点滴滴,全是少年敏感而温柔的心里最美好的片段,但听在季鸿耳里,无疑让他整个人阴沉起来。 曲悠没有发现季鸿的这种不逾和阴沉,最后以感叹句做了总结陈词,“哎,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她是不会喜欢上我的。不过,只要我能记得这些曾经有过的快乐感觉,也就可以了,我是应该感谢她的……” 季鸿冷笑了一声,但看不清他表情的曲悠以为他是在嗤笑,于是就赶紧解释道,“季鸿哥,你是以为我虚伪么?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啊。爱情是一种感情,是个人的意识与感受,本就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啊,我喜欢她,也是与她无关的。感谢她给我的这种美好感受,也是应该。” 没有经历过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人,才会说出曲悠的这种话来吧。 季鸿听了,伸手揉了揉曲悠的头发,道,“你都看些什么书,总是说这些偏僻的道理来。” “啊?”季鸿的跳跃式思维让曲悠愣了一下才回答,“没看什么啊。随意在图书馆里借的。” 曲悠不太想让别人知道他看了些什么,脑子里在乱想些什么,所以对于季鸿也是不乐意坦诚的。 季鸿却笑了,道,“我今天听到你在背尼采的句子呢,那种书你看起来不觉得深奥?” 曲悠听他问起尼采,像是一下子有了知音,道,“季鸿哥,你也看过尼采吗?《苏鲁支语录》里面写得太好了,每一句话都让人喜欢,富有哲理——‘人便是一根索子,联系于禽兽与超人间——架空于深渊之上。是一危险底过度,一危险底征途,一危险底回顾,一危险底战栗与停住。’文辞太优美了。读起来就想要一直读下去,不过,里面很多东西我还是看不懂,但是慢慢应该就能看懂了,图书馆只有这一本,我把它用本子抄下来,以后我就有个手写版了……” 曲悠一说起心爱的东西,又马上亢奋起来了,他甚至从床上半撑起身来,就为了和季鸿能够更好地说话。 季鸿答他,“这个《苏鲁支语录》是尼采的一部主要著作,你看的这个是繁体版吧?” 曲悠赶紧点头,“是啊,有些字不太认识,查字典才知道。” 季鸿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心中涌起柔情,“还有简体版的其他翻译版本,书名叫《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本《苏鲁支语录》是翻译地最好的版本,不过,比起尼采的德文原著来说,也差得很多。尼采的这部书,在文学意义上,是和德文的《圣经》和歌德的《浮士德》鼎足而立的。要是你以后学德语,你就该更赞叹这原著了。” 曲悠叹道,“尼采真是个天才,我以后会去看的。” 虽然尼采的确是个天才吧,但季鸿看到曲悠两眼冒着崇拜之光地赞叹他,他心里还是不高兴,酸酸的。 于是说道,“你也不要总是看这些外国文学,你多看看孔子庄子老子,你就会知道,我们的老祖宗丝毫不比他们逊色,而且更加伟大呢。天才是聪明,智慧却是人生阅历的结晶……” 季鸿长篇阔论地讲了一大篇,听得曲悠崇拜不已,马上表态,“我把这本书看完了就去借庄子看。” 季鸿心里这下满意了,道,“睡了吧,你明天要上课么?” 曲悠点头,“我们周六只上半天,下午就放学,晚上也不上课。季鸿哥,你明晚上还来我家里睡么?” 曲悠还是太小了,季鸿这样随便乱侃一些话,就把他给吸引了过去。 也是因为曲悠平时看的东西太偏了吧,别的同学都看通俗文学,女生当然是琼瑶席绢等等,男生就是武侠小说,电视节目就看青春偶像剧,追港台明星外国球星,他们谈论的话题自然也是这些,曲悠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平时没有畅所欲言谈论的对象,故而这下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自然就一下子亲近上了吧,也不去想以前季鸿怎么对待过他了,也不去想季鸿是不是会对他不利。 季鸿道,“你想我来你家借宿么?” 曲悠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异常热情,“当然想啊。” “那我就来吧!”季鸿笑答道,看着曲悠那闪闪发光的明丽眼眸,清透美丽到让他想要将他占为己有,不再让任何人觊觎。 第16章 荷之精灵 曲悠毫无防备地睡着了,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 季鸿却睡不着,他在夜里静静地感受身边的曲悠,脑子里浮现出很多曲悠小时候的事情。 一向不信神佛的他,此时却突然涌起了一种佛教徒般的虔诚的感情。 他赞叹生命的伟大,时光的神奇,两岁时候那个小小的曲悠,经历十几年的岁月后,居然变成了身边这个让他心醉沉迷的少年。 他就像是从窗外吹进来的带着荷香的清风,熨贴着肌肤,将心灵也净化了一样。 这种隐隐的激动与悸动在胸腔里重复往返地循环着,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他知道那个突破口在哪里,但是,却乐意压抑住,就这样闭着眼睛,呼吸着带着他呼吸过的气息的空气,听着他的均匀的浅浅的鼻息,想象着他的脑中有一个梦境,这个梦境该是何种样子。 他想起那句话——若是时光能够于此时凝固。 季鸿睁开眼睛,手指慢慢地抚上曲悠的脸颊,柔软光滑的少年的稚嫩的肌肤,散发着清新的肉体的香味…… 手指上像是有电流通过,在凝固的时间里变得麻木了。 指尖下滑,抚上曲悠的嘴唇,还是小时候那样柔软的肉肉的感觉。 他把手移开了,眼睛看向床顶发呆。 过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到曲悠身上去,熟睡的少年恬静的睡颜,做着什么美梦一样,清丽的眉目和唇角似乎一直带着笑意。 季鸿的心突然被揪起来了一样,他突然翻身坐起身来,他想要这时候的曲悠,希望时间停住,让他能够永远停在这时候。 但是,一切皆是奢望,人的可悲在于不能控制时间。 人是最易变的,这一刻的曲悠下一刻就会变了。 季鸿变得烦躁起来,手不自觉地要在曲悠身上做点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他只好从床上下来,几乎是逃一样地跑出了曲悠的卧室。 曲悠家的房子第三楼就是天台,季鸿上了楼,他站在楼顶上吹着风,一直吹到全身发冷,月色也清冷起来,露气下来,他靠在栏杆上,望着天空的群星,叹了口气。 他讨厌想要抓住却又抓不住的东西。 季鸿一大早就从曲家离开了。 曲妈妈才刚起床给曲悠做早饭,留了他吃早饭,他冷淡地答了一声不用就走了,曲妈妈因此还以为是曲悠和他之间发生了矛盾。 在曲悠起床后,曲妈妈问起,曲悠很诧异地道,“昨晚上挺好地,我和他没出什么事情啊。” 曲妈妈于是也不知道季鸿为何离开的时候不高兴了,只能想是不是他出了别的事。 曲悠吃了早饭,六点过就骑车往学校去了。 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从荷塘中间的公路骑过去,能够看到荷塘里漂浮着的一层浅浅的薄雾,露珠凝在荷花与荷叶之上,等待着朝阳的洒下。 在公路上也遇到几个同校的同学,但他没有打招呼,呼啦啦地骑车走了。 虽然大家互相没有早晨的问候,但是看到熟悉的面孔,心中依然还是会升起快乐的感觉吧! 只是相遇,在这样美好的清晨,也是一种美好的事情。 周六上午的课结束了,老师布置了一大堆周末作业,不少人抱怨,更多的是满怀兴奋地呼朋唤友一起欢度。 曲悠收拾了书本,拿着书本欢快地往自行车停车棚走去,他脸上的欢乐如此明显,每一个看向他的人似乎都能够感染上他的快乐。 跟在他身后,不少人其实是想叫住他打个招呼,或者能够多说两句就好了,但是,曲悠总是很快地就跑走了,骑着自行车消失在校门口。 下午的时光,曲悠沉浸在喜欢的书本中,到四点多才开始做周末作业。 季鸿来的时候,他正埋头在化学卷子里,季鸿弯腰在他身后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打扰他,认真专注的曲悠像是温润的软玉,莹白的脸颊在白日的光里泛着光晕——这属于十六岁少年的美。 钢笔里的墨水写完了,曲悠拿着笔撒墨水,这才看到身后笔直的裤管,还有黑皮鞋,他一惊,抬头看,是季鸿的带着笑容的脸。 “季鸿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曲悠说着就站起身来,脸上神色还带着惊讶,呆呆的非常可爱,脚又笨拙地踢到了写作业的矮桌,往后退一步直接倒到季鸿的怀里去了。 季鸿笑着扶住他的肩膀,道,“怎么这么毛毛躁躁。” 话语里却满是柔和和宠溺。 曲悠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钢笔盖上,从季鸿身上离开,问道,“你不在那里帮忙吗?” 季鸿道,“我守了上午,下午休息。”然后朝曲悠眨了一下眼睛,带上了点俏皮的意味,马上拉近了和曲悠的距离,“来找你带我逛逛周围,这边变化好大啊,和几年前一点不一样了。” 曲悠收拾好书,“好啊。你想逛哪里,要不要骑车。” 两人没骑自行车,曲悠和曲妈妈说了一声,就带着季鸿出门了。 曲悠一件白色绵T恤,穿着浅灰色长裤,脚上穿着拖鞋,也没想换成很热的运动鞋。 季鸿却是衬衫西裤皮鞋,衬衫袖子上面还别着黑孝布,高高瘦瘦的,长手长脚。 此时太阳已经弱下去了,曲悠带着他从村子里过去,到了河滩,沿着河滩一直走,以前河滩边上的西瓜地现在全变成了塑料薄膜的鲜花种植园,又从河滩走上来,上了桥,从公路回到荷塘,两人在荷塘边上慢慢走。 曲悠一路有说不完的话,全是他看过的书,有季鸿和他讨论,给予他指点,这让他觉得非常快活。 这一天,似乎要把一年的话都说完。 兴高采烈的少年在夕阳的余辉里,面颊绯红,眼睛晶莹发光,里面好像包含着一轮不灭的明星。 季鸿一直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感受着他的快乐,他回头去看那下到山下去的太阳,只在西天边留下火红的霞光。 走回家的路上,曲悠走在前面,他的脚上已经在沙地里沾上了沙子,他也没有在意。 曲悠望着这宽阔的荷塘,突然沉默了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突然问道,“季鸿哥,你说,人为什么而生呢?” 季鸿因他的话一笑,这种问题,哪里会有答案,他为何而生,因生而生吧! 但他还是给了个没意义的答案,“生即是意义吧。” “啊?”曲悠吃惊,眼睛一眨不眨地把季鸿望着。 季鸿伸手握住了曲悠的肩膀,看着曲悠的脸在火红的霞光里像要融化,他张嘴,突然呼吸粗重,压抑下去后,才笑着答道,“未知生,焉知死。生之意义,不就是让人不断地去追寻探索,忘了死么?” 曲悠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的解释,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知是什么的感触,像是一团红日汇聚心中,暖暖洋洋,以前陷在生的意义的探寻里无法走出,现在才觉得颊边清风,鼻端荷香,耳中生息……一切都是不必他去如此苦思的,生就是生的意义吧,这样活下去,追寻下去就是了。 他仰着头,望着季鸿笑,先是浅笑,然后越笑越开朗,之后推开季鸿跑起来,对着落日的方向大喊,季鸿慢慢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发疯,眼见着曲悠拖鞋被跑掉了,人也扑倒在地,白衣服摔成了灰衣服。 曲悠爬起身来,却并不站起来,就那样坦然地坐在路边上,路边高高的荷叶没过了他的头顶。 季鸿走过去伸出手来,道,“地上不热么?” 曲悠笑着由他将自己拉起身来。 季鸿的手机这时候响了,他有事要做,和曲悠说拜拜。 曲悠站在路上看着他走远,等季鸿再回头的时候,曲悠还站在原地,白衣的少年,像是被碧绿荷叶灼灼荷花簇拥着的——一个荷花幻化出来的精灵,不老不灭。 ——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在,并且赐给你生命。 第17章 破坏 天堂和地狱其实只一线之隔。 巨大的高兴之后,往往不是巨大的空虚孤寂,就会是巨大的痛苦。 为何会如此,也许是心理反差太大吧。 有比较,所以才会觉得更痛苦。 在经历了痛苦之后,曲悠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告诉自己,需要以平淡的目光来看待一切人一切事,不大喜不大悲,不过分期待,也不怨天尤人,不对世界失望……能够保持一种淡然的,但是持之以恒的积极的生活态度。 什么事情突然让曲悠来不断思考这个问题,并且得出这种结论,来说服自己的心呢? 曲悠在之后的人生里回想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因为这件事走向了他自己未知的路途。 成为他人生里无法抹去的墨点。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上弦月清冷的光辉,宁和的村庄,只有蛙叫蝉鸣。 已经吃过晚饭了,他坐在院子里,牵了台灯过去看书,母亲在看电视,小爸家的堂弟还来他家转了一圈,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到九点,季鸿都还没到他家来,曲悠问了妈妈好几次,“季鸿哥到底要不要来啊?” 曲妈妈道,“来就招待,不来就算了呗。他说不定晚上要守灵呢,又不是来玩儿的。” 妈妈的话让曲悠有点失望,作业也做不进去了,又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季鸿来时已经十点过了,曲妈妈也收拾了电视机,准备睡觉了。 曲悠看到他,心里很高兴,今天傍晚和季鸿的谈话让他将季鸿放在了知音的位置。 到和季鸿一起上楼睡觉的时候,曲悠也是兴奋的,坐在床上也不想睡,继续和季鸿说起话来,询问了季鸿的一些近况,之前曲悠都是在说自己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问季鸿的情况呢。 季鸿随意说了一些,没太在意曲悠的问题,这天晚上,他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曲悠没发现季鸿的心不在焉,而且,季鸿说他高二就高考读大学了,这让他异常惊叹。 人都是崇拜强大的人吧,曲悠从无嫉妒之心,也总是能够把对别人的崇拜赞叹表现在脸上,他很惊叹地说道,“季鸿哥,你可真厉害。” 季鸿看着他,眸光深沉有如里面潜伏着一只恶鬼,语气也很平淡,“这算什么厉害。” 曲悠却把季鸿的这种淡淡的口吻当成了他的谦虚,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季鸿哥,你有交女朋友吗?” 曲悠将恋爱方面的事情当成是个人隐私,觉得不应该问季鸿,但是又想知道,所以才如此小心翼翼,试探着询问。 季鸿抬了一下眼,道,“有女朋友。” 曲悠可不能像季鸿问他一般地轻松地问出你女朋友漂亮吗,人性格怎么样,是什么人,同学吗?如此的话,曲悠全都问不出,只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看到季鸿朝自己看过来,便露出个些微羞赧的笑容,然后又赶紧把这种尴尬的局面打破,道,“我们关灯睡觉吧,你明天是不是要早起啊……” 关灯睡觉后,曲悠一时之间睡不着,而季鸿的气息却一直是平稳中带着一点沉的,他不知道季鸿睡着没有。 曲悠觉得自己和季鸿之间的气氛的变化是在自己问了季鸿是否有女朋友之后,他有些忐忑地想,自己是不是问到季鸿的痛处了,季鸿和女朋友之间关系不太好吗?季鸿身上是有带着手机的,但自己没有听到季鸿和他女朋友通过电话。 曲悠想向季鸿道歉,嗫嚅了半天才发出一丁点声音,“季鸿哥,你睡了吗?” 季鸿自然也是一直没睡的,他的心里一直埋着一只怪兽,他看到曲悠,便百爪挠心。 那只怪兽冲突着,想要跑出来。 虽然明知自己心中有只怪兽,但季鸿并没有因此而害怕或者紧张,他只是冷淡地看着那只怪兽,有做冷静地分析和压制。 季鸿没有回答曲悠,这让曲悠以为他睡了,就失望地叹了口气,撑起身体来看了看季鸿,还伸手去碰了碰季鸿的胳膊。 季鸿没动静,曲悠只得又倒下去睡了。 强大的生物钟让脑子里乱转着的曲悠也不得不思绪迷糊,陷入了睡眠。 但他没有睡熟,季鸿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的时候,因为季鸿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抓得他很痛,他一下子就醒过来了,但脑子一时有些迷糊,一时间没有发出声音来。 在曲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鸿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那一刻曲悠的感觉非常清晰,但也只到这里的感觉是清晰的,后面的一切,就像是突然灾难来临,因为恐惧惊慌不知所措等一系列情绪而让他的思维和记忆混乱了。 他之后的记忆是模糊的,像是影像上带上了雪花点。 季鸿大脑是清晰的,非常清晰,冷静到可怕。 他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因为明白,所以脑子里才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又有调理地指挥,占有他吧,你应该拥有现在的他,拥有了现在的他,就是拥有了最美的他,也就是拥有了所有的他,拥有了他的全部,能够保持有对他最美好的记忆,以后的他,就再也不值得惦记了。 季鸿的脑子是冷静清晰的,动作却很狂暴,身体激动亢奋。 曲悠被他粗暴地亲吻上去,在他的唇上又舔又啃,松紧带的宽大的睡裤被他一只手就扯了下去,连带着内裤一起。 曲悠的裤子被扯下去了,他才从那震惊与茫然里回过神来,开始挣扎起来,但季鸿比他高大很多,力气也很大,很容易就把他压制住了。 曲悠张着惊恐的眼睛看季鸿,季鸿又俯下身亲吻他,长舌直趋而入,一番翻搅,又舔弄啃吻起来。 曲悠看到如此近距离的季鸿的放大的脸,这张脸,他现在一点也不认识,全然陌生的,季鸿的脸上的红潮,冷静又疯狂的眼神,滴下来的汗水,在曲悠的眼里,全都是一个魔鬼的组成部分。 那只在他身体上揉弄捏掐的手,让曲悠害怕,恶心。 他翻动着,挣扎着,但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身体发抖,力气似乎全都用在身体的痉挛上去了,手脚都使不上力。 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处在一个噩梦里,这个噩梦中,他明知道魔鬼马上要吃掉他了,但他却无法动弹,没有一丝力气,这种意识只让人更加害怕起来。 季鸿扯掉了曲悠的上衣,将他的两只手腕紧紧缠在一起,啃上他的肩膀和锁骨,然后向下,少年的身体带着清新的味道,而且更有隐隐的甜香从这细腻柔滑的肌肤里散发出来,绕在鼻端,让他越发亢奋。 激动的情欲让他没有太多精神来好好扩张身下的这具身体,他把嘴里发出呜咽之声的曲悠翻了过去,分开他的腿,就这样冲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让曲悠发出一声惨叫,但被季鸿捂住了嘴,季鸿慢慢地动着。 一定是流血了,曲悠感受不到自己在流血,季鸿能够感受到。 里面的紧致让季鸿也异常疼痛,但这种疼痛常人无法忍受,他却只觉得更加亢奋,他拍打了几下曲悠的臀部,握着他的那甚至不堪一握的少年的柔韧腰肢动起来,曲悠像是死了一样,剧痛让他整个人瘫了下去,心脏紧缩,大脑空白。 等过了这一阵剧痛,他才微微回过神来,身体里的冲撞让他迷惑,不断被撞着晃动着的身体带动着他的意识也晃动起来。只有疼痛是清晰的,其他的一切都很模糊。 滚烫的热液射入肠道深处,曲悠昏了过去。 季鸿粗声喘着气,从曲悠的身体里退出来,他盯着昏过去的曲悠,解开了他被绑起来的手。过了一阵,才伸出手指去抚摸他的脸颊,又俯下身去亲他的脸,鼻子,嘴唇。 季鸿赤裸着身体在床上坐了一阵,低着头,有点长的额发散下来遮住了他的冷冰冰的眼睛,他把曲悠看着,手又伸上曲悠的身体,抚摸着,手下嫩滑柔韧的肌肤让他身体里的那只魔鬼慢慢静了下来。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汗湿的身体因为晚风而感觉冷起来,季鸿这才找出自己的衣服来慢条斯理地穿上,然后捡起已经踢到床下的薄毯来搭在曲悠的身上。 温柔的月光像是温柔的春水,氤氲满了整个空间,曲悠的脸在淡淡的光芒里泛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白。 季鸿最后看了他一眼,收拾了装着自己用品的包,提着包离开了,关了曲悠房间的门,下楼,他开曲家大门的时候,曲妈妈有些醒了,但是房间里呼啦啦转着的电扇的声音掩盖了开门声,季鸿走了,离开了曲家。 月光下,清风拂面,荷香幽幽,季鸿长吸了一口气,回到了他外婆的那个宅子里,洗澡,继续睡觉。 他外婆的这个老宅子,里面的房间不少,季鸿一直住的那间房间,根本没有人住,他靠坐在床上,看着已经没有书的空荡荡的书架,想起多年前,他在这里面第一次亲吻小小的曲悠的感觉,心动的,紧张的,也有些害怕。 但他今天终于拥有了他,破坏了他,让他以后再也不是他。 第18章 变异 调查结果显示,有很大一部分同志是因为小时候受到过男性的猥亵而走上了同性恋之路的。 曲悠之后反复回想自己人生之路上的一切的时候,那天晚上的事情,是一个禁忌,他的大脑拒绝回忆,但是,即使拒绝回忆那时候的事情,他自己也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被季鸿给强暴了吧,不明原因地,他就这样被一个男性给强暴了。 他之后一直想不明白季鸿为什么要对他那样做。 季鸿的心理变态了,也把他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人。 曲悠觉得自己若是一株树,那么,他就该是在那天晚上被人弯曲了原来的生长方向,把原来的笔直的向上去接受阳光的树冠,弯向了阴暗的方向,但别人看不到树弯曲的原因的那个结,曲悠自己却很明白,非常明白。 曲悠因为那件事生了一场大病。 那样身体心灵以及人生观的三重冲击,让他不生病也难。 季鸿走了,留给了曲悠一个烂摊子。 他是四五点左右的时候醒来的,大脑很痛,迷迷糊糊,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 他是有强韧的精神支撑,才让他冷静明智地处理了这件事。 季鸿已经不在,他的包也不在了,该是走了吧。 曲悠因为他走了而松了口气。 他穿好衣服,下楼去洗了洗身体,又端水上楼擦弄脏的凉席。 身体很痛,特别是那个羞耻的地方,让他痛得不知所措,但他只知道掩盖这种痛处,与羞耻一起。 他收拾好了一切,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妈妈做完了地里的活计回来叫曲悠,曲悠才醒过来。 曲悠在发烧,他看到自己手腕上被缚造成的瘀痕,腿上胸腹上手臂上,甚至连肩膀上都有很多乌青的痕迹,还有些齿痕,这让曲悠哭了出来,把脸埋在手臂里,哭了一会儿,妈妈在楼下叫他吃饭了,他才从衣柜里找出长袖衬衫和长裤出来穿上,擦擦眼睛,下楼去。 他嘴唇也有点肿,刷牙的时候感受到疼痛,是被季鸿咬破了皮。 曲悠低着头慢吞吞地吃饭,他害怕妈妈看出自己的不正常来,那种事情,他是不能让任何别人知道的。 不过,曲妈妈根本没有太在意他,还问起季鸿什么时候走的,曲悠只是不答。 曲妈妈问不出来也没说曲悠什么,只说让曲悠午饭自己在家下面吃,或者去爷爷家里吃也行,她要出门去吃宴席,中午有人家里结婚,晚上要去参加季鸿外婆丧事里的最后一天的追悼宴,她说她要晚上才回来。 曲悠没有回答她。 曲悠一向就是个闷葫芦,曲妈妈也没在意,就打扮好了自己走了。 曲悠那一天过得浑浑噩噩,他心底很害怕,前一晚的事情对于他是最深刻恐怖的噩梦。 他把家里大门关得死死的,他害怕季鸿还会找来。 不过,让他放心的是,季鸿没有找来,季鸿回去了,再也没有来过。 曲悠吃了家里退烧的药片,就一直蜷缩在床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无数的东西。 他晚上没有去上晚自习,老师有打电话到他家里,但他没有下楼去接。 曲悠是第二天才去上课的,给老师说自己生了病,昨天才没来上晚自习,老师看他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关心了他的身体两句,就没计较他的旷课了。 季鸿是在他外婆上山之后就马上回XX市了,对于那样对待了曲悠,他心里有一丝内疚感,但是,这点内疚感很快也被其他的事情给冲走了,他把曲悠放在了脑后。 曲悠的病是在一个多星期后才好,身上的乌青和齿痕那时候也淡到差不多了。 但是,身体上的痕迹看不到了,心里的痕迹却永远也抹不掉。 发现自己出了问题,是在他高二上学期中期考试前不久。 他到厕所里上厕所,看到旁边同学的那根东西,让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他明白那种感觉是悸动和向往。 他被自己的这种感觉吓坏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心里变态了,自己不正常。 曲悠并不是娇气的人,那次被季鸿强暴的事情,他把这事埋在了心底,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给自己下了很多心理暗示,让自己不要在意那次的事,竭尽全力去忘记,他没有让季鸿对他的生活和成长产生更大的影响。 他的成绩也没受到什么影响,还是班级七八名的样子,认真读书,努力完成作业,看课外书籍,依然和同学的关系疏远,话少,沉默,不过,却增添了一点,发呆的时候眼神总是带着些忧郁。 他有被两个女生告白,一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隔壁班的,他都礼貌地拒绝了,还是写的长诗拒绝对方的,诗体优美,文字忧郁,让被拒绝的人对他生不出反感,只觉得更加感动。 他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受到季鸿的影响的时候,那件事情的后遗症还是出现了。 曲悠已经十六岁多要到十七岁了,没有遗精这种昭示他长大的事情出现过,他家里也没有父兄来给他说这种事,他平时也和男同学关系冷淡,所以,他这么大并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出现才正常。 他对女生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初恋的对象也是让他有精神上的快乐与愉悦,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 他现在依然对他的那个暗恋对象有喜欢的感觉,觉得对方像女神一样地干净纯洁美丽,他对对方抱有一种精神享受一般地愉悦的憧憬。 不过,越是这样喜爱着对方,他就越是知道他自己已经污秽了,再也配不上那个女孩子的美好。 特别是在他发现自己对别的男生的外生殖器有种悸动的感觉的时候,他产生了自己面临灭顶之灾的感觉,像是汹涌的洪水扑面而来,他却无法逃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死,没有人能够来救他。 他时常发着呆地就注意到别的男生的下三寸去了,这简直让他惊恐。 好在班上男同学并没有发现他的不正常,但曲悠依然惊恐,他知道这一定是季鸿那件事的后遗症,但他没有办法解决。 他更加努力地学习起来,想要把自己对男人的那种奇怪的感觉转移掉。 他在这种高度紧张里度过了高二,他将季鸿打入了冷宫,再没有去想过他。 一切事情再次脱离轨迹,是在他高二要结束的时候。 他们学校高二考试完了并不会放假,会搬到高三楼里继续补习,整个暑假大多数时候只会放半个月,有时候只放十天。 这时候是六月二十几号,因为高三的已经高考了,学校里少了高三的学生,感觉人一下子就空了很多,而且,因为高三的人解放了,高二的同学就紧张起来,不过也嚣张了不少,毕竟他们现在是学校的老大了。 曲悠以前的时候总是一放学就跑出教室去停车棚骑自行车,因为学校人多,自行车也多,要是不跑在最前面,那么,之后因人多太挤就很不好推车了。但他现在却总是走在最后面,等停车棚里没什么人了才去骑自己的车,以错开人流高峰期。 六月下旬的太阳已经很烈,曲悠戴了一顶遮阳帽,走进车棚里,要推车离开的时候,前面一个人堵住了他,是他班上的同学,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他们班上的篮球前锋,很受欢迎的一个人,叫张羡枫。 看到他,曲悠握住车把手的手就是一紧,心里也紧张起来。 看到他就紧张,曲悠不是没有理由的。 张羡枫算不上他们班最帅的,他们班班草另有其人,不过,阳光俊帅的张羡枫依然非常有吸引力,曲悠最初对男性外生殖器有了那种“生殖器兴趣”,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畅快放水的人就是此人。 后来,在曲悠自己也没发现的时候,他时常不自觉地不明原因地把目光放到这个人身上去,然后发呆。 他不把对张羡枫的这种感觉当成是喜欢上了对方,但是他认为自己变态的心思是侮辱了对方,所以在此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心虚了。 曲悠微微低着头,抿着嘴唇,沉默着,不敢看面前的人。 张羡枫也没说话,这样站了一阵,另外推自行车的人看到两人在这边对峙,就多看了两眼,张羡枫比沉默当然是比不过曲悠的,最终还是他先说话了,道,“你每天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 曲悠不是惹人嫌的人,张羡枫也并不讨厌他,心里甚至是有些喜欢他的那种干净腼腆与可爱的——如果曲悠是女生的话,他认为曲悠是在暗恋他,他乐意和他有交往。 但是,曲悠是男生,于是发现有一个腼腆白净的男生每天都会盯着自己看,那是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就是了。 张羡枫算是个君子,并没有把曲悠看自己的怪异告诉别人,而是来和曲悠问问原因。 曲悠被张羡枫的这句质问问得不知所措,他怎么能够让人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和变态想法啊。 他握着车把手的手指有些发抖,脸也变得苍白了。 张羡枫看到曲悠白白的下巴,粉嫩的唇色,还有他那可怜兮兮地垂着的脑袋,捏着车把手的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发抖。 张羡枫不愿意去想曲悠是不是对他有那方面的企图,张羡枫是知道世界上有种人是同性恋的,但他不想去想曲悠是的。 他看曲悠那般可怜,最终心软了,而且身边有人推自行车而过,他放软声音道,“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边吃饭边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曲悠当然不乐意去和他一起吃饭,他害怕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张羡枫洞察了,于是极度害怕中,他声音很小,还发颤,“我要回家去,我妈在等我吃饭。” 张羡枫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道,“你家电话多少,给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吧!” 曲悠不回答,张羡枫伸手把他头上的帽子给揭开拿过去了,他看到曲悠半敛着眼的长睫毛轻轻地颤着,清丽的眉眼在穿过枫树叶的明媚阳光里带着一丝媚意,脸色白到透明一般,挺立的鼻尖上还有些细汗,紧抿着唇。 张羡枫看得心里一跳,全班的男生都知道曲悠是他们班比班上任何一个女生还好看的人,不过,却没人拿这事来开玩笑说笑,因为一看曲悠就不是那种开得起玩笑的人。 他的沉默和成绩优异,以及对女生的冷淡,让男生们并不厌恶他,故而曲悠没有被欺负的经历。 但他还是胆小。 张羡枫强制性地把曲悠的自行车锁上放回去了,去拉他的胳膊和自己一起走,曲悠避开了他,在张羡枫再三问起的时候,曲悠才把家里的电话号码说给他听了,张羡枫拨了号,接通后把手机递给曲悠。 曲悠在他的逼视的视线下给妈妈说了情况,说不回家吃饭了,同学邀请他吃饭。 曲悠说和同学一起,曲妈妈也没怀疑,就应了。 曲悠是被张羡枫硬扯上一辆出租车的,然后去了一家他以前没到过的餐馆里。 里面其实是个水吧,专门供人聊天谈话的,也提供三明治牛排一类的西餐和盖浇饭一样的中餐。 曲悠头垂下去就没力气抬起来,两人坐了靠窗的最里面的位置,张羡枫让曲悠点餐,曲悠也没反应,这让张羡枫有点生气,随便帮曲悠点了份名字华丽的盖浇饭,自己也要了份,还点了汤。 上饭要等不少时间,他就把曲悠盯着,盯得曲悠脑袋垂得更厉害。 张羡枫真想伸手把曲悠的下巴捏着抬起他的脸,但他没这么干,而是粗声粗气地道,“喂,我说你是个男的就别这么扭扭捏捏行不行!敢做不敢当啊!说吧,你每天盯着我干嘛!” 曲悠被他说得脸颊由苍白转红,非常窘迫,又羞耻。 抬眼看张羡枫,嗫嚅了一半天,才发出点声音来,道,“对不起,我……我……” “你怎么?”张羡枫咄咄逼人地把他看着。 曲悠往后缩了缩,“我不是故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是问你原因,没问你是不是故意。”张羡枫横着眉很是强势,曲悠眉毛纠结了起来,眼睛里神色非常复杂,再也答不上话来。 张羡枫看曲悠那可怜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那什么,你是不是同性恋啊,看上我了?” 虽然他不乐意做出这种猜测的,但还是问出口了。 曲悠被他这探问吓得手里端着的柠檬水杯也掉到桌子上,水把桌布也染湿了。 张羡枫起身用餐巾纸吸打倒的水,说道,“你还真是的啊,放心吧,我不会给别人说的。不过,我警告你哦,不准打我的主意。” 曲悠是知道同性恋是什么的,他在书里看到的,但是对于这个还是一知半解,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张羡枫这样说他,让他心里感觉非常复杂,他认为自己不是,但是却没有反驳他。 张羡枫还要再说些什么,从他们隔壁走过来一个人。 张羡枫看到对方,就露出吃惊的神色,打招呼道,“董哥,你也在呢。” 董波在他们旁边的一桌坐着体味孤独,已经坐了一上午了,准备回家去吃午饭,没想到却看到了张羡枫和曲悠进来。 因为店子里是有很高椅背的横沙发,所以临着的两桌是看不到对方的,而且张羡枫和曲悠进去的时候,也因为有浅绿的纱帘隔着而没有注意到董波在。 此时董波出现,张羡枫是惊讶,曲悠却是惊恐了,他担心董波有听到两人刚才的话了。 第19章 董波 董波高考结束,等成绩的这段时间,本是计划出门旅游的,但他没有出去。 他陷入了感情的伤怀之中。 像他这种带着冷眼看世、游戏人间心态的人居然会陷入情伤中,真是件难得的事情。 他的高考成绩已经下来了,也已经查到了,有些出乎他家长预料的好,但他却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也不需要担心高考成绩了,以他的成绩,他要读的学校是稳上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内定可以进去的。 但他并没有因此有多么高兴。 因为他也帮陈曦和林景查成绩了,两人成绩都挺高的,但是,林景的成绩虽然好,但是对于他本身来说,还是算低吧,他知道林景想读北大,但以那个成绩要上却是很悬的。 董波自己不是多么努力的人,所以看到林景学习的刻苦,他便异常佩服,并且认为林景应该得到他努力想要争取的东西。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愿望,希望一个人好。 高考结束,林景的悲伤和难过,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不知道林景和陈曦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陈曦失踪,而林景伤成那个样子。 他虽然总是遮遮掩掩,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的心里对林景的感情是不一般的,看到林景伤心茫然的眼光,他只想将他拥在怀里来,看到林景喝醉了酒在洗手间里哭,他想要亲吻他的眼泪…… 但是他却知道,林景对他根本没有一点心思,邀请林景住在他家里,他多少次想要对他说,“如果陈曦不回来找你,你考虑我吧!” 但是林景并不会给他任何一点说出这种话来的机会。 林景即使伤心,但他依然是冷静高傲而疏远的,不给任何别人真正接近他的机会。 一边是自己最好的哥们陈曦,一边是自己心仪的对象,但这个对象却是哥们的马子,他能够怎么办呢。 苦闷的时候喝点酒,也只能这样了。 董波在这水吧里坐了大半天,点了茶水,就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发呆,看着外面的人生百态,还不至于太过孤独。 看到张羡枫带着曲悠进来,他有些吃惊。 张羡枫是他们一个大院里的,房屋很接近,算是邻居,小时候这小孩儿跟在他屁股后面玩儿,长大了,倒没了小时候那样亲密了,除了有时候一起打篮球,就没有太多交集,毕竟人长大了,总是有很多别的事情和烦恼来操心。 曲悠呢,自从吴铮让两人认识后,曲悠是从没有主动找过董波的,董波因为他表哥的交代,有找他喝过刨冰一起吃过饭,也到曲悠教室里找他聊过天,虽说叫聊天,其实就是随意说两句话,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但是,对于交际圈小到可怜的曲悠来说,董波算是关系尚可的朋友了。 也许曲悠在班上在学校从没有受到过别人的欺负,也与董波这样罩着他有关吧,但曲悠没有去想过这些。 董波听到张羡枫和曲悠的谈话内容,他有些震惊。 虽然吃惊,但不至于大惊小怪。 他真没想到曲悠是同性恋,还看上了张羡枫这小子。他想起来表哥以前说的话,说曲悠是他那个变态朋友的人——季鸿家悠悠,他表哥带笑的调侃的称呼,董波一直记忆犹新。 在张羡枫的惊讶,曲悠的惊恐里,董波在他们那一桌坐了下来,而且是和曲悠坐同一个长沙发,对僵直的曲悠道,“你坐进去一些。” 服务生端来张羡枫的点餐时,他也顺便点了一个套餐,就准备在这里解决午餐了。 曲悠为了避开董波,坐得几乎挨到墙,白着脸偷偷瞥了董波几眼,看到董波面上并无特别表情,这才放下些心,心想这个人应该没有听到他和张羡枫说的话吧! 但张羡枫却知道董波是听到了的,因为他的位置是朝向董波最开始位置那边的,他看到董波从那边座位转过来这边的。 张羡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的套餐端上来了,就拿着勺子默默吃起来。 董波看了张羡枫两眼,就把视线转向曲悠,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期末考?” 曲悠赶紧回答,“还有两周。” 董波点点头,又问了些他学习上的事,这样让气氛松了下来。 曲悠的套餐也端来了,他要把推给董波先吃,董波没要,曲悠只得自己慢慢吃起来,有些食不知味。 董波又和张羡枫说起话来,张羡枫问他们成绩是不是下来了,董波说查到了,听到他说的成绩,张羡枫很羡慕地道,“已经很高了啊,董哥,怎么不见你高兴啊。” 董波淡淡答道,“有什么好高兴的,去读军校,还不是受累。” 董波对于读军校并没有什么豪情壮志或者好感,他是那种喜欢动脑筋过悠闲风流日子的人,读军校全是家里人的意志,所以他根本不高兴,只是把这个当成一种任务罢了。 听到董波去读军校,曲悠眼睛闪了闪,看了他一眼,他想到了吴铮,吴铮其实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有到学校找过他,说请他吃饭呢,但曲悠避开了去,偷偷跑掉了,他现在对和季鸿相关的东西都持以逃避的态度。 曲悠不领情,吴铮自然也不是非请他不可,便也没有特别在意。 而且曲悠对于当兵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感,且不说他升入高中军训的时候有被他们的兵痞教官笑话,而且喜欢读书的他,对于“丘八”实在敬而远之。 当然,一般士兵,与这种军校大学生并不一样,但曲悠并不想去分开判断两种人,曲悠对于武力和暴力都是不喜的,也不喜武力和暴力的人。 他在这方面有他自己的偏执,而且不想改变。 董波的套餐来得最晚,张羡枫最先吃完,他坐在那里等曲悠和董波。 董波看他吃完了,就说道,“你下午要上课吧。你先回去午睡,下午好上课。” 董波是午睡一族,不睡午觉下午没精神。 张羡枫指了指曲悠,“我等他,送他回去。” 曲悠有手有脚,是能自己回学校去的,但张羡枫一直把曲悠当成弱小一类的人,所以觉得自己带了他来这里,就有义务送他回去,而且,他认为曲悠还暗恋着他呢,虽然曲悠是男生吧,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待他温柔点。 曲悠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能回去,董波就说了,“我送他回去就好。你先回去吧,不要去结帐,我过会儿结。我还要和曲悠说会儿话。” 既然董波这样说了,张羡枫也不好再执意留下,只得走了。 只剩下董波和自己,曲悠紧张起来,饭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低着头坐在那里。 董波自己吃好了,擦了嘴才转向曲悠,道,“你喜欢上小枫了?” 曲悠脸一下就轰地红了,结巴道,“没,没有。”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没有喜欢上张羡枫,但是经他这样说出来,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 在曲悠的心里,爱情是神圣而美好的,像是春日阳光一样的温暖而圣洁,不容亵渎的,即使远远地看到对方,也能够感到快乐,身体像是长了羽翼,能够飞起来,他对他那初恋的女生就是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喜欢对方。 他对张羡枫没有任何一点这种感觉,也许是张羡枫的那个地方给了他非常深的印象吧,所以才一直喜欢盯着他看。那是他自己变态了,不正常了,但是不能让任何别人知道。 董波一向是知道曲悠害羞又腼腆的,看曲悠红着脸反驳,就认为他是在撒谎,既然既定事实是曲悠喜欢上张羡枫了,他也没什么好说了。 只道,“小枫不是同性恋,他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是你们班的,你不知道?” 曲悠抿着唇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这地方来吃饭的人增多了,两人吃完了东西,服务生就来把东西收了,问还要不要点水,不点水,他们就该离开了。 董波看这里人多,也不好说话,就起身对曲悠道,“走吧。” 曲悠跟在他身后起身,董波在柜台去买了单,很快就好了,带着曲悠出门。 曲悠想自己回学校去了,这里虽然距离学校有些远,但还是能够走回去的,他把帽子戴好,就想和董波告别。 董波却没等他说话,就直接去开了停在路边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本田,在曲悠身边停下,开了副座的门,道,“上来。” 曲悠想要自己走的,但是一想软弱的个性让他很多时候不知道拒绝,面对强势的人更是如此,于是只得上了董波的车。 董波根本没问曲悠要去哪里,直接把车开回自己家了。 在绿树成荫,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停下来,董波下车,让曲悠也下车的时候,曲悠还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心想这是哪里啊,怎么到这里来了呢? 他那一分呆呆的模样让本来心情还郁郁的董波居然笑了起来。 过去给曲悠开了车门,道,“这是我家,出来吧!” 第20章 放任 当曲悠站在董波家里的时候,才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到他家来,和他根本就不是太熟的嘛。 他一副懊恼的模样,董波端了冰西瓜和葡萄来问他要不要吃,曲悠拿了一块西瓜吃了,就端正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 他是没有午睡的习惯的,此时精神奕奕。 董波对家里照顾他的保姆奶奶说了让她去午睡,就也想去睡觉了,对曲悠道,“你到客房睡午觉去吧。” 曲悠心想自己不用睡午觉,他睁大眼睛想说自己要回学校去,但董波看他没有及时拒绝,就继续道,“在楼上,跟我来吧!” 说着就往楼上走,走了两步看曲悠没动,他还提醒了一句,“快点跟上。” 曲悠总是反应会慢半拍的,张口再次想说自己回学校去了,董波已经回头来瞪他,“让你快点跟上呢。” 于是曲悠只得诺诺地跟在他身后了。 董波家里非常凉快,看得出来房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装饰很古朴,但是看得出各种东西都很值钱的,连楼梯的木质扶手摸起来都很舒服。 这里让曲悠想到季鸿外婆家的房子,那里也是很有年头了,里面的楼梯也是木头的。 董波开了自己的房门,然后手指指了斜对着的另一间房门,道,“那是客房,自己去睡吧。” 说着就要自己进房间去,却看到曲悠没有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房间里的书架,原来还羞赧的眼眸闪闪发光,脸上也像是突然散发出光彩来,这让董波很吃惊。 曾经也有一个人站在那书架前像是膜拜神灵一般地望着的,想到那个人,董波心里一痛,就舍不得把曲悠叫走了,反而伸手推了他的背,让他进了自己的房间,道,“想要看什么书,可以借给你。” 曲悠眼睛发亮,指了指上面的上中下三本的庄子研究论著。 董波笑着点头,“自己拿吧。” 曲悠拿了“上”出来,站在那里翻前面几页,他看书依然是慢,神情专注。 董波关了房门倒在床上准备睡觉,侧过身看到曲悠还站在那里,房间里清幽凉爽,光线并不明亮,曲悠却像是在发光一样,那样洁白细腻的脸颊,有着媚人风情的眼睛在看书的时候带着纯真,嘴唇微微张着,真是引人亲吻的一张嘴。 董波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以前站在那里的林景,眼里含上了柔情,心也变得柔软了。 他想叫曲悠出去找地方坐着看,但他这样看着,他没有说出声来。 他怕自己出声,林景就不在了,心中染上了一丝疼痛。 董波起身来,走到曲悠身后,伸手抱住他亲吻他的耳朵的时候,他明白这个人不是林景,两个人相差太大了,但是,就是因为不是林景,他才能够如此坦然地伸手抱住他。 那些喜爱的,想要到心也泛痛的东西,往往不敢真正伸出手去,因为会害怕,害怕会弄坏了,再也没有了。 被人抱住,耳朵上让身体酥麻的气息让曲悠身体僵住了,他愣愣地转过头来看董波,清丽的,像是沉淀了亘古时光的剔透的琥珀色眸子带着惊愕,满是不可置信,还有回想起两年前的那晚的恐惧。 但董波没有看他的眼,抢过他手里的书扔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捧住他的脸亲吻起来,曲悠开始时大脑一片空白,之后便开始反抗。 董波抓住了他的手,把他半拖半抱地带向床,曲悠很是恐惧,动着头不要他亲吻,“不要,你别这样,放开我。” 他的声音轻而且颤抖,像是自己低低的呢喃。 曲悠这种低声的拒绝,在董波的耳朵里,完全是欲拒还迎,曲悠红红的脸颊,带着羞耻又抗拒的水水的眸子在他眼里也只是羞涩而已。 干净羞涩的少年,低低的求饶声,这让他想起第一次听到林景和陈曦的墙角时候的事…… 曲悠的脑子里晕晕的,在事后,他无数次反问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反抗,为什么会那样接受,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也许是想打破一切,甚至打破自己,也许,就只是他人性的懦弱,就如他小时候受不住季鸿手里的食物的诱惑一样,他受不住一切的诱惑…… 若说季鸿让曲悠感受到的只是虐待的话,董波让他知道了性是什么,而且让曲悠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无意识的怪异的行为的原因。 曲悠有了第一次的性经验,他在一片白芒而无所依托的世界里,脑子里有很多的思绪闪过,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很多事情的片段——就如同,他要舍弃掉过往的很多东西,从此失掉以前的纯真,走入另外一个世界。 这种感觉是让他恐惧的,但是却没有办法挣脱,就像他总结的自己的许多缺点,他至今无法改变挣脱。 人也许自生下来就刻上了很多痕迹,以后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让人痛苦,却总是没有办法。 曲悠的身体很美,董波的身体觉得快乐,心却疼痛着,他看到曲悠的脸,后悔的感觉弥漫。 曲悠紧闭着眼睛,眼睫毛颤抖地厉害,嘴唇被他咬得嫣红,红红的脸颊,显出一种勾人的艳丽。 如果说当初季鸿想要占有曲悠的美,那么,曲悠这些情欲中的美丽,他何曾看到,他只是破坏了一切罢了。 美和快乐一样,稍纵即逝,如何能够占有,唯有创造才能够使她保持,就像达芬奇创造了微笑的蒙娜丽莎,米开朗基罗创造了大卫,爱情滋润出了美丽的女子…… 而季鸿不懂得这个道理。 空调运转的细微的声音让董波回过神来,把毯子打开盖在两人身上,手指抚摸上曲悠的腰,柔声问他,“还好吧?” 曲悠不敢睁眼,此时他知道自己又做了大错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个词叫覆水难收,但他现在的确是后悔啊。 曲悠心里矛盾极了,害怕,忧虑,不知所措…… 董波看出了他的忐忑不安,倾身过去轻柔地亲吻他的额头和眼睛,道,“不要担心,别人不会知道的,你很好,很漂亮。” 曲悠蹙着眉头睁眼看他,董波的脸上是温柔的安慰,想到刚刚和这个人做过什么,曲悠心里一阵复杂,他把身体蜷缩起来,把头埋下去。 看他这个样子,董波笑了笑,捧着曲悠的脸,又在他的唇上啄了啄,“害羞呢。我也是第一次哦……” 董波是和男人的第一次,所以这样说,他以为曲悠也是第一次,但其实曲悠已经被季鸿碰过了。不过,季鸿自以为自己占有了曲悠的美,但他其实还没有董波看到的多。 听董波说他也是第一次,这果真让曲悠心里不再那样羞耻了,毕竟别人也是第一次就没有羞于见人,自己总是害羞算什么呢。 董波起身来穿衣服去洗澡,他的这个老房子,卧室里没有配有浴室,要出门才能够去浴室。 曲悠还是缩在毯子里,把脸也埋了进去,他羞耻得觉得自己死了就好了,不用这样子面对世界。 董波看他这样,本还想和他一起去洗的呢,看看是不是把他弄伤了,上点药什么的。 董波对于床伴总是万分温柔的,一切都很周到,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特别是在对于看上眼的猎物身上。 不过此时看曲悠这样害羞,他只好打消了那个念头,倾身俯在床上,伸手揉了一下曲悠的头发,道,“我去洗澡了,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你不好意思,就把衣裳穿上吧!” 董波去洗好澡回到卧室,看到曲悠果真已经穿好了衣服,红着脸坐在那里不敢看他。 “你也去洗个澡吧。”董波这样说着,带曲悠去浴室。 曲悠心情复杂难言,他现在是万分后悔和这个人做了那种事情,他为自己的不知羞耻而感到痛恨。 曲悠在里面洗澡,董波在门口站了几秒钟,这才回自己卧室里去,他站在衣柜门前,里面有一套以前买给林景穿过的衣服,有衬衫和长裤,林景穿后洗干净拿来硬是还给了他,他一直放在自己的衣柜里。曲悠和林景差不多高,该是正好能穿。拿出来给他穿吗?毕竟家里只有这一套衣服曲悠能穿。 董波舍不得那套衣服,一番犹豫,最终没有拿出来给曲悠,他宁愿出门再去给曲悠买一套。 曲悠洗完澡还是穿着自己原来的那身衣服,除了有些皱,其他都还好,只是因为和一个男人有过肌肤之亲,似乎皮肤上一直留下了那种感觉,无论怎样都让他异常别扭。 洗完澡出来,他那慢一拍的大脑才想到自己下午还要上课呢。 他惊慌地跑到董波房间里去,从董波床头柜上拿下自己的手表,已经两点四十二了,他们三点上课。 董波正要说去给他买衣服的事情,看曲悠这样慌张地看表,就问道,“怎么了?” “上课要迟到了。”曲悠别的什么也顾不得地往楼下跑。 董波跟在他身后,道,“我送你去学校,很快就到。” 曲悠在客厅里差点和董波家的保姆奶奶撞到,他看到她,脸轰地红了,不敢看人,往外跑去,在门厅处慌张地换鞋。 董波也换好鞋,道,“不用着急,赶得上。” 曲悠却不得不着急,迟到后要是被老师叫到教室最后面去站着听课,那可就太丢人了。而且因为和董波发生了那种事,他总觉得别人看得出来,所以越发地惊慌。 董波开车去学校,曲悠下车的时候已经两点五十六,在校门口下车时因为腿软差点跌在地上了,他也顾不得,赶紧撑起身体来往教室里冲。 幸好在上课铃声响起前冲进了教室,坐在座位上,他的心跳依然剧烈,趴在课桌上回了好一阵气才恢复过来。 他满脸红霞,眼神不定,生怕别人看出了他刚才做的事情。 而且身体也不大舒服,他镇定下来,想要认真听课,但是却总是不能定神。 一节物理课就这样混混糊糊地过去了,而且物理一直是他的弱项,老师是讲卷子,上完课,他不会做的物理题依然不会做。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真像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样,非常不真实。 而让曲悠慌张的事情下课时又发生了,张羡枫过来看他,问道,“董哥中午送你回家了吗?你怎么上课差点迟到啊?” 曲悠的眼里闪过惊慌,支吾着答不出来。 张羡枫看他那像是做过贼的惊慌神色,很是诧异,眼睛一扫,好巧不巧看到了曲悠有些宽大的白T恤缝隙里露出来的漂亮的背上的吻痕,他一愣,心想董波不会拉曲悠去开房了吧! 董波其实是很注意的,没有在曲悠身上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只背上有些印子,但他哪里想到曲悠身上的T恤穿着这样宽松,只要微微伏下身背就能够让人看到呢。 张羡枫毕竟是和董波多年邻居,董波的一些恶习他是知道的,想到董波拉曲悠去开房,他心里怪怪的。 他应该默默地走开,当没看到的,但是想到曲悠这样坐着,只要有心人都能够发现他身上的痕迹,就觉得还是提醒他一下好,便凑到曲悠身边小声提醒道,“你别把背让人看到了,上面有痕迹。” 张羡枫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差点让曲悠的胆也吓破了,他惊慌地望向张羡枫。 张羡枫看他这样,叹口气,道,“也没什么,我不会说出去的。” 张羡枫走了,曲悠苦恼极了,心想这下怎么办,张羡枫一定是知道了。 曲悠后来一直把背靠着椅子背,动也不敢动一下,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看得张羡枫都非常不忍心了。 心想董波可真是太坏了,居然把曲悠拐上床去,看把他吓得这幅模样,又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等曲悠送曲悠回学校来,这才给了董波机会。 第21章 精神与现实 做错了事,总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句话让曲悠从那种铺天盖地般的惊慌失措里回过神来了。 他觉得自己既然已经犯了如此大错,现在又来惊慌又有何用。就像是个偷偷摸摸在超市里拿了贵重物品想要偷跑不付钱一样。 既然错误已经铸成了,如果需要他付出代价的话,他对自己说,那你应该坚强地顶住,这样才不失成为一个坚强和有担当的人。 如此的精神建设,让曲悠总算是从那件事情对他造成的心理恐慌里走出来了。 但他再也不敢看张羡枫。 在他的心里,张羡枫拿住了自己的罪证,他不敢面对他。 而张羡枫并没有将曲悠的秘密说出去,他对此保持了缄默,不过,因那事,他开始注意起沉默而又软弱的曲悠来了。 一个人以挑剔的眼光去看别人,那么,他总会觉得别人哪方面都很差;但是,一个人以包容的眼光去看别人,是更能够看到别人的优点和美好来的。 张羡枫发现曲悠的美好和可爱之处,他安静而善解人意,写字优美声音动听,普通话说得极好,语文成绩每次都班级第一,即使是遇到难题思考时把笔头抵在脸颊上时也是万分可爱的。 曲悠有发现张羡枫注意他,但是他没法鼓起勇气把张羡枫叫出去,然后和他把话说清楚。 于是,他只能对自己说——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打算,什么东西都不能打到我。 如此来给自己建立一个防线,在张羡枫那让他惊慌的视线里屹立不倒。 曲悠那天从董波家里出来地慌张,那一套庄子论著,他自然是没有拿走的,后来张羡枫带来给了曲悠,并且说董波把这套书送给他了。 张羡枫带东西的时候,看着曲悠欲言又止,曲悠把头低低地埋下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他接受了董波给他的这套书。 但他谢绝和董波见面。 不过,即使他想见董波也是不行了,董波拿到通知书后在酒楼办了谢师宴,他就走了,没有留在县城里。 高三的到来让班级的整个空气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曲悠也没有多少闲工夫去看各种各样的闲书了。 那句“书非借不能读”也能用在他身上,那套董波送他的庄子,他翻了前面就没再看了,从图书馆借了佛洛伊德,虽然他之后对自己否认佛洛伊德对他的影响,但是,他自己明白这个人对他的一些观点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因为和董波有了那次性关系,曲悠从他之前那种莫名的无意识的“男性外生殖器”兴趣的行为中解脱了出来。 也许是他心里明白了,原来性是这么回事,原来自己是因为XX原因才总是无意识去注意别人那里…… 如此,找了这些原因,原来那些似乎在浓雾里看不清楚的东西,现在他告诉自己都看清楚了,有了如此强大的精神后盾,他将自己从那种为男性外生殖器的兴趣中挣脱了出来,再也不去注意别人了,而且告诉自己,自己之前的那种行为也并不是变态,只是他处在性成熟过程中潜意识的对这方面的关注罢了,他并不用为此而惊慌失措。 曲悠的这些分析对他是很有帮助的,他原来下滑的成绩又上升起来了。 曲悠并没有完整地看弗洛伊德,看的第一本关于他的书,是图书馆借到的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的弗洛伊德的传记。然后才再看了很少一点弗洛伊德的著作,甚至一本都没有看完。 弗洛伊德是一个过分夸大性在人精神上的作用的精神分析家。而曲悠恰好在自己刚刚性被启蒙并且性冲动比较强烈的年龄看了他的著作,于是,弗洛伊德的那些观点,被扩大化地在曲悠脑子里起了作用,像是一个大棒槌敲了他的头。 但曲悠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稳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的基础,并不再如更小时候的那样,对于很多东西一味接受和惟命是从。 他已经有了反思,而且对任何东西都抱有怀疑态度地深刻地反思。 弗洛伊德的精神研究中,曲悠看到的,几乎所有例子都是与性有关的,性压抑造成了那些精神疾病,但曲悠不能完全苟同。 他不能宣之于口的被季鸿造成的同性恋心理,第一次的性是被季鸿强暴,第二次的也是和一个兄长般的男生的一夜情,之后再无联系。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只能埋在心底深处。 所以曲悠心底深处还是排斥性的,弗洛伊德越夸大性在人精神疾病上的影响,他就越反弹,认为自己不会那样,也不会成为那种精神病。 他对弗洛伊德产生了反感,这也是他连弗洛伊德的一本书也没有看完的原因。 而且,他还把自己对于性这方面的感官和要求给关闭了。 他奶奶是信佛的,他反抗了弗洛伊德后,就投入了佛学的怀抱,并且继续看董波送给他的庄子。 学习的繁重,放松时候对庄子的研究和对佛学问题的思考花去了他所有的体力与精力,他没有给自己任何时间再来把自己和弗洛伊德所提出的性导致的精神性问题联系起来。 他现在是不去想弗洛伊德的那一套,等他再长大一些,他便是再也不愿意去承认了,而且一辈子都和弗洛伊德过不去。 他不认为人该围着性这个问题转,而且认为性只是人的动物性的体现,他追求超人,不乐意将性在自己身上看得过重。 他希望如庄子一般地“无名、无功、无己”,大鹏扶摇而上九万里,那种境界,就是他最向往的了。 曲悠沉迷在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也许再由他这样思索下去,他真的会去搞哲学的,还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但是,世事无常,变故常常在人想也想不到的时候来临。 如果曲悠要成仙,总有凡俗之事会把他拉回来。 所谓的哲学,智慧,人生之意义,性问题带来的精神性疾病,以及庄子的“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抑或是“精神四达并流,无所不及,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化育万物,不可为象”…… 如此种种,精神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吃饱饭上面的,当吃不饱穿不暖,母亲哭泣,姐姐悲伤,亲人们都难过忧郁的时候,那些虚无的东西,他才明白只是虚空妄想,他根本不该去想。 这把他打回现实的是他父亲的过世。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他父亲这几年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包工头。 工地上的工作是高危工种,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什么安全事故。 具体是怎么回事曲悠也不太清楚,只是说是因为下雨让工地上出现了坍塌一类的事故,曲爸爸当场死去,还有另外两个工人也是,有一个幸免于难,但是腿断了,手出了问题,以后再不能干活。 曲爸爸过世已经够让曲家伤心的了,曲爸爸手下的工人出事,是没有投保的,一切赔偿费用上面大老板只出20%,其他全部要曲家来承担。 所有计算下来,曲家需要赔偿四十多万。 而且这还是对方看到曲家没法给钱,而且有人帮着说话,而砍下来的最低额度了。 四十多万对于曲家来说已经算是巨款。 他父亲这几年在外面挣了些钱,但是因为在外面养了二奶,大把的钱都被那个女人拿去了,寄回家的根本没有多少,连曲悠和曲赋的教育经费也不够的,现在,曲家又负了如此重债,曲妈妈哭得晕过去了好几次,那个死去的男人是恨极。 曲妈妈是个比较有眼光的女人,她是决计不肯把孩子的教育经费拿出来的,她说家里没钱,男人把钱给那个狐狸精用了,不肯拿钱出来。 这种泼妇式的方法当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死伤的人家里的人都到曲悠家里来哭闹,闹得一团糟。 曲赋也从大学里请假回家来了,她本来准备考研的,现在也决定算了,本科毕业就工作。 看家里闹得实在太凶,曲赋出来主持了公道,说一定会给钱的,但是他们家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让大家宽限一段时间。 曲赋的话没让那些要钱的人平息多少,家家都有老小,你不给钱,别人家死了主要劳动力,如何过日子。 于是每家留了老小在曲家吃喝等着要钱。 曲悠这样子完全没法学习了,家里的乱糟糟让他很痛苦,他的父亲因为从他出生几乎没怎么在家,曲悠和他几乎没有感情,但是伤心还是有的,不过,他的痛苦只是来源于他对于现实里的一切麻烦没有办法解决,他此时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他是家里的唯一男丁,但是他却说不上一句话,妈妈和姐姐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地护了起来。 父亲的丧事只是草草地办了,曲悠甚至没去接骨灰回来,是姐姐去接的,抱回来就随意埋了,家里乱七八糟根本没有办停丧。 曲悠还有两个多月就高考了,曲妈妈为了不让他受到影响,让曲悠住到了学校里去。 曲妈妈对于这事是果断的,她因为曲爸爸在外养二奶的事情对他彻底失望了,现在人死了,她伤心,但是却并不心痛,只是,这人死了,还让他们背了巨债,就让曲妈妈非常痛恨了。 她要去找曲爸爸养的那个二奶要钱,是和曲赋一起去的,对方是个外地人,看曲爸爸死后,当然是卷款逃跑掉了,但是曲妈妈还是找到了对方在工地上做工的哥哥,没想到对方一点也不客气,把曲妈妈和曲赋狠狠地损了一顿,曲妈妈怎么耍泼也没要到钱,倒被工地上的外人给嘲笑了一番,曲妈妈要不是想到还有两个子女,估摸着跳楼的心思都有了。 曲悠这时候是没有什么心思好好学习的,当然想乱七八糟的形而上学的问题的心思也是没有的,他为自己身为家中男丁却一点作用也起不到而感觉难过,对自己非常地失望,他想要振作起来,但是即使振作起来了又有什么办法解救家里的燃眉之急呢。他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的,束手无策,百无一用是书生。 妈妈让他好好学习就好,但他哪里有心思好好学习。 一切都做不好罢了。 曲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曲妈妈只得把家里的积蓄全都拿出来,又向亲戚们借债,但是也只凑到了十来万,给了那几家一家一部分,其他的打了欠条,她准备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去租房子住,他们家因在城郊,买房的人很快就有了,但只卖了八万多,曲家真是走投无路了,只得和那几家受难的人好说歹说,让他们宽限着。 对方看曲家连房子都卖了,实在没钱,于是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们家拖着欠款。 后来还是曲赋说她找同学借了一些钱回来,把总是来他家吃喝哭诉的人家给打发掉了,曲家这才清静一些。 曲悠不知道他姐姐是从谁那里借的钱,也不知道到底借了多少,但他从他母亲的眼里看到了希望。 曲悠想,难道是他姐姐的男朋友给的吗? 曲赋以前的男朋友曲悠认识的,就是曲赋那个高中同学,但是曲悠知道两人后来分手了,新的男朋友是谁,曲悠不知。 第22章 再遇 因为家里的变故,曲悠更加沉默了,也许说成是自闭更准确。 他以前是沉默,现在是不乐意和别人交往交流,总是一个人。 曲家卖了房子,曲妈妈现在重要的不是任何别的东西,只有曲悠一个。 她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只得一间房,加上走廊上的权作厨房的一丁点空间。 曲悠和妈妈住在一间房间里,中间拉了一个绿色的帘子。 曲妈妈的意思是曲悠好好高考,他去读大学后,她就跟着去大城市里找工作打工,以此来给曲悠挣学费和生活费,而家里的欠债,自然要等曲悠和曲赋工作后挣钱还了。 高考结束,曲悠知道自己的高考考得不理想,但他没有办法告诉母亲让她失望。 曲妈妈在曲悠学校附近推了个车卖冰水水果等物,曲悠高考后就去帮她守摊子,以此来赚取一些生活费,而曲赋的生活费,曲悠没有见妈妈给她打过。 这让曲悠很疑惑,但他没有问。 成绩二十几号就下来了,他们这一届是第一年实行下成绩后填志愿。 曲悠当初估分五百都没上,没敢给曲妈妈和曲赋说,老师问起他,他也很支吾,成绩下来后倒没有差得太离谱,毕竟他学习底子在那里。 但也只比重点线高了八分,这个分数非常不好填志愿。 曲悠纠结于自己的志愿选择时,对于曲家,一个好消息传来了。 曲悠家的那个村,以及他们村的土地要被国家征收,似乎是要把新的市政设施搬到那边去。 这个传言是早就有的,人们都听得麻木了,只因一直没有确定,大家都不敢打包票一定是修在那里。 但现在下了具体文件下来,村长支书去开了会,连土地价格和作物赔偿的单子都下来了,而且村子里的房子全都要拆掉,新给他们统一安排地方修楼房。 这下,曲家无疑是能够从中发一笔横财。 曲妈妈本就是个无心种地的女人,现在房子也卖了,土地卖了也好,他家只是拿不到房屋的补贴,但是新修房子,他们家是会分配到建房的地方的,到时候把分配的建房地给卖了,也是不小一笔钱。 曲妈妈之前一直担心曲悠读书没有学费,而且家里的欠债要还清遥遥无期,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些希望。 曲妈妈的这种兴奋让曲悠也感染上了喜悦,曲妈妈去村里开会去了,曲悠坐在水果和冰水摊前守生意,是在他们学校对面的巷子口,这里有株大槐树,没有太阳,正好摆摊,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个阿姨在摆摊,大家看他乖巧,多少会帮他招呼生意的。 曲悠手里拿着志愿书在看,又大又厚的书,里面高校多如繁星一样,好在曲悠耐心十足,先把自己能报考的那些勾出来,然后分地域选择,之后挑出想去的地方的,如此下来就没有多少所了,再看专业。 曲悠虽然对于哲学非常狂热,但他知道学这个很可能吃不上饭,所以听从了前辈老师以及母亲姐姐们的建议,想选择工科的专业。 不过,看他那个小身板,他自己又不喜欢体力劳动,最后决定选计算机方面的吧。 虽然到现在,他除了上计算机课碰过电脑,他就再也没有摸过那个机器了。 季鸿这是他外婆去世后的第一次回这里来。 原因是他外婆的那个老房子遗嘱里是让他继承的。 他外婆脾气偏执乖戾,让人生厌,但是对季鸿是真的好。 那老房子居然直接写的让季鸿继承,让季鸿的舅舅们很是生气。 所以这次季鸿回来,是来最后看一眼那会被拆掉的老房子,毕竟他在那里留了很多童年记忆,而且还要签一下文件同意那房子被拆,由此他可以拿到不少国家补贴。 季鸿是想要将曲悠给忘记的。 上次的那件事,也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两年的时间里,他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在自己的事业上蒸蒸日上,对于将来有很宏大的计划。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并不乐意如蝼蚁般无籍籍名的生活。 这些也许可以从他小时候的经历说起。 他至今也没有父母,他不称呼他的父母为爸爸妈妈,只叫姨父和姨,虽然他知道那两人是他的父母,但是没有爸爸妈妈的称呼,他对他们无法亲近,他从生下来就由偏执乖戾的外婆养着,但他也不喜欢他的外婆,那个老太太在他小时候是用一种非常古怪老土的方式来教育他,他害怕什么,老太太就偏偏用这种东西来吓他,这养成了季鸿乖戾阴沉的性格,但是他把这种乖戾的性格埋在深处,表面上却是好好的。但是我们知道阴暗腐坏的东西越放在暗处越容易腐坏。 说实在的,曲妈妈带着曲悠到他家来,才让他感受到了一点正常的亲情,他小时候喜欢欺负曲悠,也许也有他其实心底深处渴望母爱的原因吧,毕竟曲悠就有妈妈,但他没有。 季鸿的内心是非常骄傲的,他有对荣誉的向往,但是他小时候在班级里并不非常出色,在动作上的不协调而让老师同学嘲笑对他造成了最早的心理阴影,他有表现欲,但是得不得表现的机会,于是,才造成了他那种阴沉的喜欢动用脑子出谋划策让别人去表现的性格。他小时候和吴铮在一起,总是他策划吴铮去表现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现在季鸿长大了,他如何能够压抑自己心底的那些想要表现自己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的欲望,所以,他必定会做出一番事业来的,他有这个心机和能力,也有环境和支撑。 吴铮说他是枭雄式的人物,没有任何一点说错。 不过,英雄也好,枭雄也罢,人总是要弃一些东西才能够成全另外一些的。 季鸿在来这里之前,已经要和他那选择好的女友结婚了。 即使如季鸿这样的人,也有些婚前抑郁症的,毕竟结婚了就相当于有个女人绑在了他的身上,他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他不想结婚,但权衡利益又不得不结,他想要女方的财势,就得拿东西去换,那就是他的婚姻。 他也矛盾,所以最后回县城来,算是对以往的他作别吧! 他一整个上午坐在他以前的房间外的阳台上,这里被空置了,灰尘与陈腐的气息掩埋了这里。 但季鸿在那里得到了宁静,他本是要把曲悠忘了的,但这时候曲悠就像是阳光跃入他眼地跃入他的心里。 对于曲悠,季鸿贯穿了他的整个成长,和季鸿之间的每件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对于生活丰富多彩的季鸿来说,曲悠应该是个很淡很淡的影子才对,却并不然,季鸿发现自己能够记起和曲悠在一起的很多很多的事情。 不远处的荷塘里的荷香经过清风能够传进这老旧的楼房里来,季鸿能够闻到除了灰尘的气息之外的,清新的荷香。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曲悠的样子,十六岁的少年如同四月明媚干净而温暖的阳光,阳光下的含苞待放的白色莲花,他又想起自己占有曲悠那一晚的事情,他那时候阴郁的心里想要抓住的——一个少年的纯洁阳光的美好,并且破坏,自己得到之后,不能让别人再去得到这种美。 但他不知,人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一样。 他小时候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电动小车,他当时极喜欢,但被小两岁的大舅家的表妹弄坏掉了,他用胶条将那电动小车粘好,还能够遥控着开动,但是,却再也不漂亮了,他一脚将那他花了大半天粘好的小车踢下了楼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他从此厌恶上了那个表妹,并且认为美好的东西破坏了就破坏了,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样子。 他认为人也是一样的。 但是,他不知道,人总是在各种各样的伤害里才能够真正地成长,有些人被这些伤害刻下了深刻的印痕而趴下了,有些人却带着这些印痕而长得更好。 他自己是如此长起来的,却没有去想这个道理。 他没去想过经历了那件事情,两年后的曲悠会是什么样子。 他开车去他初中呆过三年的学校里看看,上课时间,学校里不允许车开进去,他把车停到学校对面的公路边上来,他要下车的时候转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低着头坐在那里的少年。 那少年低着头,但能够看到他微微浅色的柔软头发,白皙的脸颊,粉嫩的唇色,还有少女般清秀的下巴,白色的衬衫,米色的裤子,他坐在并不干净的地方,却出尘脱俗,像是坐在青草蓝天的春日里。 季鸿愣在那里,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曲悠。 曲悠在专注地看着什么东西,写写画画,不会看到他的。 季鸿心里却一紧,内心有种忏悔的情绪升起来,他突然想,自己当时离开后,曲悠之后怎么了。 第23章 帮助 季鸿坐在车里看曲悠,一直看了很久没有动。 他看到有人过去找曲悠买水果,看到曲悠呆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要买哪些,然后拿袋子让人挑选,看着曲悠给用电子称称重,拿出纸笔来算钱,还把计算好的结果给人看了一眼后才收钱,真是呆得可以。 季鸿却看得转不过眼,看着曲悠,有种看着自己经历过的二十多年一样,内心淡淡的伤感,又有浓浓的欢乐。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总是这样的。 五点多,学校里放学了,摊子前的人一下子多起来,不少人过来买冰水,曲悠手忙脚乱地做着他的小生意,季鸿想走过去,却又有些迟疑。 最后他只得把车给开走了。 季鸿的车开走,曲悠旁边的阿姨对他说道,“刚才那个车里的人一直没下来,就坐在里面的,好像一直在往这边看呢,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曲悠是个很少注意外界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辆车开过来停了近一个小时,他愣了一下回道,“说不定是开车累了,睡一觉再开呢。” 那个阿姨只得不继续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曲悠一直守摊子到他妈妈开会回来,并且做了饭,让他回家吃饭去,换了她来守摊子。 季鸿再来的时候,已经是曲妈妈坐在那里边削菠萝边和旁边妇人聊天守摊了。 而且摊子也推出来了些,从巷口转到公路边来了。 季鸿这下没有迟疑,下车过去找了曲妈妈。 曲妈妈看到季鸿,吃惊了一下,“季鸿,你怎么回来了?” “我外婆的那个老房子,我回来处理那房子的事情,开车从这里过,看到婶婶了,就来和您打打招呼。”季鸿笑着说得很是礼貌。 他穿着很修身的衬衫西裤,极简单的穿着,但给别人的感觉就不该是站在街边的人,而是应该走在灯火辉煌的富贵大厅里才对。 他是一行一动之间就贵气优雅又极有气势的人了。 他从小在行为上就颇矜持,看着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有气质地多,现在事业正顺的时候,便更多了一股春风得意,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曲妈妈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把手在帕子上擦了擦,起身带着恭敬和讨好地道,“哎呀,我们家搬家了,就在这附近租的房子,不过房子小,怕是会招待不周,你吃了饭了没有,这里有馆子……” 对于曲妈妈来说,季鸿也算是贵人吧,曲家没有出事之前,曲妈妈还不至于这样说话想巴结人,但曲家出了事,曲妈妈求了数家才借了些钱赔钱,这样的低声下气的事情做多了,似乎人身上就刻上了印痕一样,很多时候就直不起腰来。 曲悠每次看他妈妈这样心里都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地疼,但他也没有办法。 季鸿看着曲妈妈比两年前老了很多,曲妈妈以前并不是显老的人,两年前看起来是三四十岁的还风韵犹存的女人,现在看着却是五十过了的妇人了,生活的艰辛和岁月的沧桑都写在她的脸上,这让季鸿看得不得不诧异,他不知道曲家出的事。 季鸿让曲妈妈不要客气,道,“婶婶看着我长大的呢,你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我正好没吃饭,去你家里吃碗面就行了,我还想和悠悠说些话呢,他是不是高考了,志愿填的哪里?” 季鸿的随和与亲近让曲妈妈很感动,毕竟别人的趾高气扬的白眼看多了,遇到个温和的人就很容易产生甚至感恩的心情。 曲妈妈让旁边的大婶帮着看一看摊子,就带季鸿去自家,边走边说道,“哎,这也是命。曲悠以前成绩挺好的啊,出了他爸这事,考试生生地考差了,只刚过了重点线,现在连一本学校都不敢报,怕取不走。” 曲妈妈的话让季鸿诧异,“曲叔出了事?” 季鸿只见过曲悠的爸爸一次,是一次过年曲爸爸来给他家从车上下蜂窝煤,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记忆里是个有点白面的男人。 季鸿看曲妈妈在这里摆摊,有想过曲悠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是没有深想。 “哎,才三个多月前的事情呢,他工地上出了事情,被砸死了,他手下几个人也跟着出了事。这个死人,自己死了不算,害得我们这些活人遭殃,要赔四十多万呐,他活着的时候不向家里拿什么钱回来,死了倒是要抠着儿女给他背债。”曲妈妈说得义愤填膺,对于曲爸爸,她是越想越恨啊,现在连带着对曲悠爷爷那边也不想多接触了,而且曲爸爸出了事,曲悠伯伯以及小爸都只借了很少的钱给他们家,这让曲妈妈非常怨愤,觉得自己以前从没有亏过他们,现在自家出了事,他们却不出力帮忙。 四十多万,对于季鸿来说就是个数字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是财神爷随意给曲家帮忙。 他叹了两声,之后就说道,“那悠悠读书的钱有么?” 曲妈妈愁着眉毛道,“听说大学里是可以贷款读书的,先就贷款吧,我挣了就慢慢供。” 季鸿道,“我和悠悠也算是兄弟一场,不能看着他读不起书,他读书的钱,我倒是愿意资助。” 曲妈妈听他这样慷慨,马上像是见到救星,道,“你可真是我家里的贵人啊。能解决曲悠他学费就好了,我准备去他上学的地方找份工,这样就可以供着他的生活费了。等以后曲悠读书出来再还学费,这样我们家就能轻松不少了。” 季鸿笑道,“你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之前居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能够给你们家帮些忙我心里也好受些呢。我现在开了个公司,先资助悠悠读书,只要他以后进我的公司工作,我们公司不仅给他提供免息贷款,而且提供读书时候的生活费……” 季鸿舌灿生花地说了一大堆让把曲悠把卖身契签给他公司的好处,曲妈妈听了感恩戴德,道,“听说现在大学生出来工作好难找了,就说曲悠他姐曲赋吧,那样好的大学呢,出来找不到工作的也多,曲悠还没去读呢,你就愿意给他一个工作……” 曲妈妈为今日能够遇到季鸿感到无比庆幸,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两人已经走到了曲家租的房子的楼下,楼道里堆着蜂窝煤,又有果皮和塑料袋垃圾,大夏天散发着很难闻的气味。 季鸿忍受着这些跟着曲妈妈一起上了楼。 季鸿又说起可以给曲妈妈介绍工作,他说曲妈妈很能干,能够介绍他去给别人家做保姆。 曲妈妈听闻自然非常高兴,叨叨絮絮地说一些自己能够把事情做好的话来,又问了些是在哪种人家里做保姆,有什么要求的话。 季鸿简单地答了两句,曲妈妈就知道季鸿这种人介绍的人家不会差,听他说是富贵人家,她心里很高兴,但又有些怯意,毕竟太富贵的人家里规矩是很多的。 曲悠家里住在四楼,上了楼梯的第二道门,门是开着的,屋里点着电灯。 曲妈妈进屋去,引着季鸿也进去,道,“屋子小了点,不过也只是曲悠读大学之前暂住而已,也就没有太讲究了。” 曲悠听到母亲回来的声音,正在写学校专业的他也没有抬起头来,道,“妈,要换我去看摊子吗?” 季鸿站在门口,房间里一切一目了然。 两张小的竹篾床,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两个塑胶凳子,还有些脸盆什物,季鸿觉得难民估计也就这样了,他完全没想到曲家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 曲家的东西当然不会只这么点,有些大件的曲妈妈寄在曲悠爷爷家里了,只带了必须生活用品在这里来住。 季鸿看到曲悠坐在凳子上,伏在桌子上写什么,看样子是在写学校资料。 即使家里经历这样的变故,曲悠也依然是那个柔和的身影,当年那荷塘里如初荷一般的精灵。 季鸿站在那里,一时动不了。 他想要将这个少年占为己有。 他那带着灰尘和陈腐的阴暗心房里,需要这一缕荷香。 第24章 对抗 “曲悠啊,你季鸿哥回来办事,遇到我了,知道我们家的困难,要帮助我们呐。他说愿意资助你的学费,这下子,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曲妈妈一边引着季鸿进屋到床上坐,又去开电扇,一边对曲悠说道。 听母亲提到季鸿,曲悠写字的手顿住了,过了几秒钟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过来。 季鸿脸上是温和的笑容,走到曲悠身边去,看了看曲悠在写的东西,果真是他要报考的学校和专业,他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温和的大哥哥,伸手去揉曲悠那柔软的头发。 曲悠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惊住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把两年前的那一晚的事情埋葬了,再也不会被翻起来,他甚至告诉自己,即使季鸿再重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够做到波澜不惊。 但是,他小看了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小看了那件事对他的刻印的深刻程度,他也小看了季鸿这个衣冠禽兽的虚伪和厚脸皮程度。 他不知道季鸿在对他做出那种伤害之后,此时面对着他这个受害者,如何能够摆出如此温柔又无害的笑脸来。 曲悠的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 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微缩,在季鸿朝他伸出手来要碰他的时候,他恐惧地向后躲,以至于他坐的凳子也被他带倒了,整个人摔在地上,他在摔下去的过程中手撑在地上擦痛了,疼痛让他发出一声抽气声。 季鸿知道曲悠应该会恨他的,他破坏了当初的那个曲悠,就像是把一支荷花残忍地从绿茎中间给掰断了,虽然它的柔韧让它即使被掰断仍然能够活着,但是,它一定再不复原来的亭亭直立了,而且会留下永不会磨灭掉的伤痕。 他知道当初的行为会对曲悠造成怎样的影响,而且那个影响甚至会对曲悠作用一生。 他那时候却毫不手软地那样去做了。 他现在心里可有后悔,也许有一些吧,但是那些都被他埋葬在心底深处了,他被此时的曲悠所吸引,他有想,以后再不做那样伤害曲悠的事情了,要是曲悠在他的面前变成他不喜的丑陋的样子,他只要再不见他就是。 季鸿俯下身要去扶曲悠起来,曲悠条件反射地伸手推他,如同躲避瘟疫一样地赶紧爬起来躲到一边去。 曲悠这种行为让季鸿心里有些受伤,有点痛,但是,他并没有恼。 曲妈妈看曲悠这般待季鸿,有些吃惊,道,“曲悠,你这是做什么呢?” 曲悠给不出回答,他看了曲妈妈一眼,就想往外跑。 曲妈妈拉住了他,道,“你季鸿哥还没吃晚饭,你去下面馆子里买两个菜回来吧!”说着就要给曲悠拿钱。 季鸿这时候道,“婶婶,不用了,我就想吃一碗你下的面条呢,这多年没吃了。劳您去帮下一碗面,我和悠悠说两句话吧!” 曲妈妈挺感动于季鸿的这种亲切贴心,赶紧对曲悠道,“你季鸿哥要和你说话,你好好听着,好好回答,知道吗?我去下碗面来。” 曲妈妈说着就往门外走,又回头看了两个人一眼。 曲悠白着脸皱着眉头看着窗户外面,季鸿脸上带着笑看着曲悠。 曲悠对季鸿的这种抵触曲妈妈是看得出来的,但她以为曲悠是小孩子心性,季鸿和他产生了点小矛盾,这个小孩儿就傲着性子给人难堪了,而季鸿对她家的好,曲妈妈认为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不能把季鸿给得罪了,而且以后他们还要依赖这个人呢,更应该好好地供着才是。 曲妈妈知道季鸿是想私下里和曲悠说两句话,她自觉自己是很明理的人,于是出门时就说道,“季鸿啊,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小白菜煮的面,家里没小白菜,我出门去买一把回来,让你多等一等了。” 季鸿对于曲妈妈能够看明白情态而满意,点头道,“多花点时间没关系。” 曲妈妈又嘱咐了一句让曲悠好好和季鸿说话,这才走了。 看曲妈妈走了,曲悠就要往外跑,被季鸿先一步过去把门关上,然后堵在了那里。 曲悠沉着脸望着他,眼底是压抑住的恐惧,但面上却表现得处事不惊,道,“你又想做什么?” 季鸿站在门边,只静静地看着曲悠,脸上带着歉意,他好半天才说道,“悠悠,上次的事情,你恨我么?” 曲悠听他提上次的事情,脸色一变,皱着眉毛,抿着唇,手紧紧握成拳。 他恨季鸿吗,当然恨他,但是,比起恨他,他更愿意将这个人忘了。 曲悠知道这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东西不是恨,而是虚无,他知道如何让季鸿难受,他压抑住心里的恨,心里的恐惧,突然露出个微笑来,脸颊上还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整张脸都因为这个笑而明媚了,如同昙花开放,暗香悠然而来。 “要恨一个人太沉重了,我没有想要记住那件事情,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想起你也不会想起那件事。而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想,你是希望我不要恨你吧!那么,好,我告诉你,我没有恨你,你可以走了,我把你把那件事忘了,你也请同样把我和把那件事忘了。” 曲悠的这种话对于季鸿的确是杀伤力巨大的,季鸿没成想曲悠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 他甚至恼怒起来,脸也阴沉下来,冷冷的视线把曲悠割着,他想看到曲悠的内心,知道曲悠不是那样想的。 曲悠看季鸿这幅模样,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他虽然告诉自己要看淡人间仇怨,不要对于苦难斤斤计较,但是现在看到那个伤害他的季鸿被他气得脸色发青,他依然免不了会有种报复了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快意的浅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不能真正为那件事向季鸿报复,所以这样阿Q精神地觉得气到了对方也是好的。 曲悠走过去把刚才被自己绊倒的凳子扶起来,又从桌子上收拾自己的志愿书,道,“你坐吧,我妈一会儿就回来了,我要去我同学家里填志愿,和他说好了要商量着填学校的。” 曲悠明白季鸿是那种闷骚的但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会让季鸿难受,他于是故意说出这样让对方不好过的话来。 以前季鸿对他的伤害,他不能够制裁他,那么,就让他心里难受吧,越难受越好。 曲悠说着,就要拿书离开。 季鸿站在那里把曲悠瞪着,若是他的视线能够化为实质,该是能够把曲悠给千刀万剐了。 曲悠的这些话的确是对他打击非常大,他那样伤害了曲悠,占有了他,他对自己说你已经拥有了最美的他,从此不用再去想他了,不用再去在乎他了。 但是,他自己却没想到对方也可以不想他,不恨他,不在乎他。 他宁愿曲悠恨他,也不能忍受曲悠无视他忘了他。 曲悠说他要和同学商量着填报志愿,季鸿心里就更阴沉了。 他的心底,也许从曲悠两三岁到他家的时候,他就把曲悠当成他的人了吧,曲悠是他的,这个认知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无论他对曲悠做了些什么,他对他好,对他坏,曲悠喜欢他,厌恶他,但曲悠都是他的,这一点不能改变。 但是现在,他才明白,他的那种认为是多么地一厢情愿。 他对自己说占有了十六岁的最美时候的曲悠就是得到了他的全部,这些全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而已,即使他那样得到了曲悠,但曲悠依然是存在的,他有他的别的朋友,他有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而且在这个世界里,他季鸿还是被排斥在外的。 这个认知让季鸿心里越发阴暗起来。 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到曲悠拿着书要走,他如何能够让他走。 当季鸿沉着脸伸手来抓他的时候,曲悠赶紧躲开了,惊恐地道,“你要做什么?” “你是我的,你知道吗?”季鸿沉着声音朝曲悠道,阴沉的神色让曲悠非常害怕,他一直知道季鸿是变态的疯子,但是他没想把这个人的疯狂面目给逼出来。 曲悠想要跑出屋去,季鸿先他一步将他拉住了,狠狠地扯过曲悠,拽得曲悠的手臂痛得让他额头上马上冒出冷汗来,颤着声音道,“你不能这样。” 季鸿看到曲悠眼里对他的恐惧,他的心里的那只野兽对自己说,他是你的,即使破坏他,他也是你的。他脑子里疯狂地想要亲吻他,占有他,在他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标识。 但是也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告诉他,他不能再破坏了,再破坏下去,曲悠只会离他越远。 此时得到曲悠的身体又有什么用,他应该得到曲悠的整个世界。 曲悠没有资格无视他忘记他。 第25章 纠缠 季鸿放开了曲悠的胳膊,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他想要用温柔一些的言语来安抚一下曲悠,“悠悠,那次是我不对。但是我现在想要补偿你了……” “不需要你的补偿,我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情了,也请你忘了。” 季鸿不说出这种话来,曲悠还会好受一些,他是善良的,他不愿意要季鸿的悔恨和补偿,那么,他就可以坚定地在心里厌恶这个人,无视这个人,他可以把这个人当成不存在,他无法去想象,当初的季鸿为什么要那样对他,明明之前就是好好的,他和季鸿那般谈得来,他把他当成了知己。 但是才过一天时间,这个人就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般,和原来的模样千差万别,简直就是对立的两个人。 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人怎么能够在一天的时间有如此大的变化。 不过,也许季鸿并没有变,从自己小时候在他手上吃过的苦头看,那个魔鬼才是他的真面目,平时的温柔知礼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面具而已。 这个人从本质上是个魔鬼。 曲悠口口声声地说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他没有忘,他在用这句话逃避自己。 季鸿得出这个结论。 季鸿把凳子拖到门口去坐着,心里终于平静了些,曲悠戒备着看着他,站在那里没有动。 季鸿说道,“我知道你们家现在比较困难,伸出手给予一定的帮助是应该的,也不是专门为了那次事情的补偿。那次的事情,是我的错,但是我没什么可解释的。我只希望以后再不会做出那般失控的伤害你的事情来。” 曲悠在心里冷笑,脸上却是漠然。 季鸿继续说道,“我已经和婶婶说好了,我愿意资助你的大学学费,这样,你们家里的负担就会轻一些……” “我不需要。”没等季鸿说完,曲悠马上反驳,义正言辞,“我不需要你这个衣冠禽兽的资助,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帮忙,我们自己有办法。” 曲悠对季鸿的辱骂并没有让季鸿生气,季鸿想,曲悠哪里能忘得了那次的事情呢,他心里定然还恨着自己呢。 曲悠的情绪的体现到让季鸿高兴起来,人不怕他情绪激烈,就怕他没有情绪。 “我知道我上次对你做的事情不能得到你的原谅,我也不求你的原谅,我那时候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在看到你的时候就那样对你,我只想把你占为己有,你是我的……” 季鸿幽深的眸子把曲悠直视着,曲悠被他这种不要脸的话说得气愤难当,不得不情绪激动,“你这个变态,你是个魔鬼。” 季鸿笑起来,起身朝曲悠走过去,曲悠被他一步步逼近,吓得直往后退,“你又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我是变态吗,说我是魔鬼?是呀,我就是的。但你看看我是被谁逼成变态的,被谁叫成魔鬼的。只是你罢了!”季鸿的话是冷静而冷清的,却更让曲悠害怕,回道,“是你自己犯了错,难道你还要怪到别人头上吗?” 季鸿伸手一把将曲悠的肩膀握住了,曲悠想要挣脱却动不了,又不能喊救命惹来邻居,只又气又急又怕地发抖。 季鸿将他压在墙上,放柔了声音道,“悠悠,别怕,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了。” 曲悠红着眼睛瞪着他,心里想着母亲怎么还没有回来。 “你说你不要我的资助,我也不只是为了你。你看看肖婶婶,我两年前见到她,她还那样年轻,你看她这才过了两年,就老了。她毕竟带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么也要念着她的恩情,能够给你们家一定帮助,让她不要太辛苦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吧!悠悠,即使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难道不为肖婶婶想想吗?你要让她一直操心,一下子就苍老得不成样子吗?” 季鸿的话感性又有道理,曲悠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他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母亲着想,想到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几个月之内一下子就老了好多,头上连白头发都有了,曲悠心里难受得要抽搐起来,只恨自己没有办法让母亲过上好日子,恨自己总要母亲操心。 曲悠脸上显出悲戚的神色,眼里也蓄上了泪水,母亲,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最重要的一个人了。 能够让他想起她的恩情就心软的存在。 季鸿放软了对曲悠的钳制,道,“乖,听话好吗?我会给你出学费,然后给你妈妈介绍个轻松的保姆工作,至少不用再在大街上卖水果了,那个工作太苦了。” 曲悠靠在墙上,好半天没有一点动静。 他真想不要读书了,去随意找个工作把母亲养着就行了,但是,他希望读书,他渴望着知识,渴望着更加高远的天空,渴望世间的真理,能够拥有思想,拥有健全上进而美好的灵魂,他想要有能够谈到一块儿的知心的朋友,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向往和追求没有实现,他不想放弃继续读书的希望。 他靠在那里,眼里的凄楚是那样的明显。 他想要永远挺直脊梁骨而生活,他想要对季鸿不予理会,但是,他发现自己不能够。 他想起来有一句话,人有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那是支撑一个人挺直地作为一个人生活下去力量——不能弯曲的脊梁。 但他现在就已经不能够了,在以前家里伯伯因为别人的诬陷而被抓进警察局,受刑之后还要赔别人家钱,他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要一直挺直脊梁是多么地艰难。 而且,他现在有比脊梁还重要的东西,他不能让母亲失望,他不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渴望着看清这世间的真理,他舍不得太多的东西。 他早早地就明白,一个人只要有所期盼,终究会因此而背负起要因此承受的一切。 曲悠想,他必须将这些都背负起来了。 曲悠靠在那里哭了起来。 无声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自从父亲死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哭泣。 他和父亲感情不深,但是,父亲过世,他并不是不难过,那是比难过更加深刻的一种感受,像是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坍塌了,从此,他的每一步都再也没有坚固的根基,他的心里,失去了一片无形却必须的依靠。 没有了父亲,他作为家里的男丁,从此,面前就再也没有一片屏障,世间的一切都要他去直面了,他从此将失去原有的坚固的港口,心里再也没有让他躲避之处。 他是惶恐的,在心里战战兢兢。 他一直要自己赶紧长大,但是其实,他的心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朝季鸿手里的吃食渴望地望着的年代里,不想长大。 他小时候不是个喜欢哭的孩子,因为目标明确,有好吃的就行了。 随着越长越大,世间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的争取,有太多的困难要他去面对,会犯很多无法弥补的过错,会有太多的悔恨,渐渐地,这些所有都压着一个人,它们挤压着他的泪腺,眼泪像是有它自己的感觉,不自觉地就能够涌出来。 季鸿看着曲悠的泪眼,心里的确升起了一股疼惜。 他伸手抚摸曲悠的头发,道,“一切都会好的。” 曲悠望着季鸿,这一刻,那些恨意似乎都散开了,他想,一切都会好的。 他希望自己的面前,还能够拥有一片屏障,能够让他的心能够有一片安心的港湾。 曲妈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因为时间已晚,哪里买得到小白菜,最终只煮了煎蛋面给季鸿吃。 也许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许是这时候心情好,季鸿吃着碗里简单的面条,觉得这面条比他平常吃的大餐都要味美地多。 曲悠不是一个有抗争精神的人。他既受不起恐吓,也受不起利诱。 他坐在一边发呆,他想着自己的过往,小时候因为一点点吃的就上别人的当,成长的过程中,他每每告诫自己要抵得住诱惑,但是,他终究还是对季鸿妥协了。 这个对他的人生影响最深的男人,他原以为以后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的交集,原来,一切不过他的空想罢了。 若是世间一切皆因缘而生,那么,他和季鸿的缘要有多么地深才能形成现在如死结一般的纠缠。 第26章 别离 曲悠的志愿是季鸿给做参考填的,后来他又去帮着活动,让曲悠被他本来无望被录取上的学校录取了。 对此,曲悠心里并不好受,他其实不想受季鸿的任何一点恩惠。 但曲妈妈非常高兴,对季鸿感恩戴德。 曲赋也很高兴,给弟弟打了好几个电话说这事,主要是安慰曲悠,让他不要思想死板,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权与钱的社会,哪里有什么干净的东西,能进好学校读书就感激着,不要去想什么乱七八糟地自己有没有资格入学这种事情。 曲悠知道是母亲给姐姐说了自己被好学校录取了并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姐姐才给自己做这样的思想教育。 但他心里并不是因为曲赋说的那些原因不高兴的,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曲赋的话轻松一些,反而更加难受了,他想起来以前姐姐对这个社会的很多不公正面是厌恶的,并且对他说过,这个世界虽然强权与丑恶,但是,一个人,要自己保证其高尚与洁净,不然,是没有办法挺直脊梁骨骄傲地面对一切的,失去了这种骄傲之心,那么,就会污浊上身。 但是,他的姐姐也变了,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 曲悠的思想还是太单纯了,他处在那个大人与孩子的分界线上,希望自己成长成能够担起一个家庭责任的大男人,但是,大人的世界又让他胆怯。 他的一切都太理想化,也许,呆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治学更加适合他。 或者,就如季鸿所想,他应该是十六岁那一年就死去了。 不过,他不会死去,也不会让自己止步不前,虽然怯懦,虽然痛苦,但他明白,自己必须去面对这一切,就如所有人都如此办到的一样。 他眼见着自己以前的美好单纯的干净世界一点点地崩塌,在他面前的世界陌生而又污浊,他看着这一切,想要钻进书中的世界去,从此得以解脱,但现实从没有让他如意过。 曲悠拿到通知书之后,就和曲妈妈一起来了D市,季鸿实现诺言给曲妈妈介绍了一份保姆工作,是给一家生意人家里做保姆。 曲悠不能和妈妈住在一起,只得接受季鸿的建议,去和他一起住,等到开学,他就可以去住学校。 曲悠打心里不乐意去季鸿那里,但是,这时已经骑虎难下,他不和季鸿一起去,他就没地方可去,来到陌生的大城市里,到处都是不认识的人,他害怕又紧张,不能留下来给母亲添麻烦,在只剩下季鸿这一个依靠的时候,他只能跟着季鸿走。 他像是一只走失了的丑小鸭,在这霓虹闪耀,高楼耸立的城市里,突然明白生命如蝼蚁的孤寂和苍凉,他看着从自己身边飞快走过的陌生人,人们匆匆的一切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是否在之后也会被生活的一切变成这副模样。 他站在路口,茫然不知所措。 季鸿走过来拉住了他,道,“怎么站着不动,走,上车了,回家去。” 曲悠从这个令他害怕和厌恶的人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世界,原来,在他的世界里,仇恨从来不比陌生与孤独更让他害怕。 他被季鸿带回了家去。 像个木偶一样。 季鸿大学毕业就和父母分开住了,他有自己的房子,是一套两百平米左右的顶楼公寓,房屋宽阔,但是清冷。 曲悠看到落地窗外面的阳台上种着的莲花,想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一片每日都必映入眼帘的荷塘。 但是,那种在大玻璃缸里的荷花,像是被束缚住的,可怜。 曲悠这才想到,家乡的那片荷塘也要被填埋起来了,就像是过去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一样。 从住在季鸿家里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过去已然过去,他只能决然地往前走了。 曲妈妈细致地交代过曲悠,要他听季鸿的话,手脚要勤快,借住在别人家,要把家务包着干了,不能让人心生嫌恶…… 曲妈妈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曲悠想。 第二卷 花瓶里的向日葵 第27章 新的开始 十月的天空是高远的,阳光已经散去了暑夏的炎热,跳跃着洒在校园里,随着欢笑声,还有年轻学子们的生气勃勃的脸,带来一片热情向上的生机。 站在这里,生命的美好和向上迎面而来,即使是曲悠,也从父亲去世,家中破败,仇人相见的痛苦与抑郁中走出来了。 抱着宣传横幅的彭雪走在提着矿泉水的曲悠的前面,她慢慢地放缓脚步,和曲悠说起话来。 曲悠是他们班的宣传委员,主要原因是他写一手好字,还特别会写文章,军训的时候,要他们写汇报,就是曲悠写的,种种原因,最后他们班的宣传委员的职务就落在他头上了。 这对于曲悠来说是好事。 他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任过班级职务,也许有这种原因,让他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一直不深。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做了宣传委员,班级活动的横幅每次都他写,还要做宣传海报,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做,是有别的同学一起帮忙。 这会拉近他和别人的距离。 曲悠自从进了大学,似乎比以前开朗了。 军训时强迫性剃成的板寸头现在长长了一些,但是依然露出他明亮的眸子,白净的脸上总是带着腼腆的笑,乐于助人,有好人缘。 彭雪是他们班的班长,大美女一个,和曲悠走在一起,不像是他的同学,倒像是他的姐姐。 彭雪身上已经没有了刚从象牙塔的高中进到大学的那种青涩和懵懂,她是成熟的,和他们班别的女生都不一样。 所以,这样的她成了他们班的班长。 “迎新的那个话剧,你写的稿子我看了,觉得很不错,既贴切又不至于太死板,让辅导员老师也看了,他也说很好,很大可能会采用。唉唉,曲悠啊,我们班有你这个才子,文字工作交给你,我们工作轻松多了。”彭雪说着,一脸笑容。 曲悠倒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心想叫才子这种名词,实在离他太远了。有些羞赧地答道,“没什么啊,就只是语文上好一点而已,班长,你不要叫我才子,让人听到了,该笑话我。” 彭雪看他羞红了脸,笑得更畅快起来,“谁敢笑话你,让来PK。我可是说真话呢,说你不错,就是不错。嗯,那个,你要不要进学校‘片枫’杂志社嘛,我有认识人在里面,我介绍你进去。” 两人是从宿舍区一路往篮球场去,此时已经到篮球场外,里面每个场地都有人,学生们打着篮球,热火朝天。 最里面的一个篮球场,此时围着最多人,就是他们学院占着的,举行新生篮球比赛。 曲悠为这次比赛做了海报和宣传横幅。 看到两人来,就跑来两个同班同学,帮着曲悠和彭雪拿东西。 彭雪又问了曲悠一遍,“你可以好好想想啊,去杂志社耽误不了学习,而且还有稿费可拿。我可是非常看好你,才帮你介绍哦。” 曲悠挺想去的,但是一向不大自信的他又怕自己不能担当此任,到时候辜负了彭雪就不好了。 于是说道,“谢谢班长您了,不过我担心能不能够做好,要是做不好……” “哎,你这孩子,还没去呢,就说做不好。再说,我也是介绍你去,你去了还要参加面试呢,人家看上你了你才能进。我帮着说一声,只是能让师兄给你放点水而已。”彭雪完全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关照曲悠,和曲悠差不多高的她还拍了拍曲悠的肩膀。 曲悠被她拍成了个大红脸。 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答道,“好吧,我会努力的。” 彭雪笑道,“要是进了,不要忘了请我吃饭感谢我哦。杂志社的面试是今天晚上,篮球赛完了大家不是要一起去吃饭吗,我们早点走,九点多我带你去参加面试正好。” 曲悠没想到彭雪是这般好的人,赶紧道谢,“班长,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什么谢,其实是我进了学生会,做学术这一块,到时候你在杂志社,帮着多收收我们的稿子,这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看到曲悠因为自己的话而愣住,彭雪笑着去拧他的嫩白脸颊,一边大吃豆腐,一边笑道,“唉唉,看看,你是不是以后不乐意帮忙,嗯?” 曲悠被她这些暧昧的动作惹得非常窘迫,赶紧躲开她,红着脸道,“要是能够进去,班长你是自己人,到时候自然……” “哦~,什么自己人?曲悠,你说班长是你自己人啊?”一个高个子男生过来一把攀上曲悠的肩膀,笑着揶揄曲悠,又看向彭雪,“班长啊,小悠悠是我们寝室的吉祥物,不能给你随便吃豆腐,以后要吃,要先从我们这里买权限才行。” “李琰……”曲悠被他们说得越发窘迫起来,说了李琰一声,就赶紧躲开他要捏自己脸的手,跑往比赛场地去,心想自己看起来真的非常好欺负吗,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捏他呢。 李琰看着跑开的曲悠,道,“呃,他又害羞了。” 彭雪道,“小悠悠是我们班的吉祥物,你们寝室那帮人,不准欺负他。不然,女生这边是不同意的。” 曲悠到班上同学那里去,他们已经把宣传横幅打开挂起来了,好几个人在叹上面的字写得好,于是又夸起曲悠来,曲悠受到这么多人的夸耀,不由得非常不自在,但是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他知道自己也是有优点的,得别人看重。 篮球比赛中,他们班一直领先对手班级,整个班上的人几乎全在这篮球场上,除了上场的,其他全是后勤和啦啦队,这样热烈的气氛让曲悠也深受感染,为己方的每一个进球欢呼。 不过,好景不长,突然班上一女生拉了拉他的胳膊,曲悠有些吃惊地看向她,“怎么了?” “那边有个人一直看着这边,我看他是在看你,你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同学的话让曲悠惊讶,顺着对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因为车窗是升起来的,所以曲悠并没有看到对方的脸,不过,看到那辆车就足够让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那女生继续说道,“刚才驾驶座那里的车窗是降下去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曲悠只好赶紧和她说道,“估计是认识的人,我过去看看。” 曲悠心里非常不好受起来,刚才还笑容满面,欢欣鼓舞,此时神色就沉静下去了,眼里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痛苦,他从操场里跑了出去。 这个篮球场是用铁丝网高高围起来的,只有一个大门,而那辆车所在的位置正好和门相对,但是能从那里近距离地看到曲悠他们班所在的那个篮球场的情景。 曲悠跑了一大圈要过去,在半路上,那车开过来,车门打开了,季鸿坐在里面,脸色不大好,道,“上来。” 曲悠站在那里没动,抿着唇把季鸿静静看着。 季鸿笑了一下,道,“我出差回来,看你不在家,给你打电话,你也一直不接,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了,我累了,要休息,你别和我耗着,快上来。” 曲悠看季鸿果真面色疲惫,道,“那你回去休息就好了,我们班上篮球赛,不能走。” 季鸿刚才还笑着的脸马上沉下去,道,“我是专门来接你,快上来,别惹我生气,让我出手抓你,只有你在你同学面前丢脸的份。” 曲悠厌恶他这样的行为,想到刚才季鸿坐在车里像是背后灵一样地盯着自己,而且还不知道这人盯了自己多久,他就一阵难受,心想难道自己就不能把他摆脱掉吗? 曲悠手捏紧了又放开,又捏紧,才又求道,“季鸿哥,这真是我们班非常重要的活动,而且之后还有班级聚会,我不想缺席。” 因为曲悠跑过来,他们班好些人都往这边望,看到曲悠站在一辆车边和人说话,就有人喊道,“曲悠,你在做什么,快来加油!” 曲悠回头看了看同班同学,他不想再过以前的独行侠的生活了,他想要有朋友,想要走出以前的那个自己为自己做的牢笼。 他对那同学道,“我马上过去。” 然后对着季鸿深深看了一眼,“季鸿哥,对不起,你自己回去休息吧,我要和同学在一起……” 第28章 如是相处 季鸿明白不能把曲悠逼紧了的道理。 曲悠正值反抗情绪最重的年纪,即使一点点不如意也能够在心里放大数倍。 但季鸿此时却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了。 这天是周六,他一点多回到公寓,看到曲悠不在,心里就很不舒服,给曲悠打电话,没人接,继续打,依然没人接。 季鸿并不是耐心好的人,他平时的耐心都是依靠他的意志力来压抑本性实现的。 一遍遍打曲悠电话没人接,他不得不冒火,想到曲悠是在他妈妈那边去了,就又给曲妈妈打了电话过去,得知曲悠今天没有去。 这下季鸿彻底火了,他出差十几天回来,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累,没想到这时候却不能好好休息,不把曲悠找到,他心里就像是被毒虫在啃噬一样地难受。 给曲悠的班主任打了电话,对方因为有季鸿的交代,很看重曲悠,此时听季鸿问起曲悠是否在学校,他就说有学院内部的新生篮球赛,曲悠是做宣传的,该是在篮球场上。 得知曲悠在学校,季鸿才放下些心,但是想到曲悠竟敢不接他的电话,就脸色分外阴沉。 所幸他不是那种性格外放的人,不然他的怒火足够让家里的家具遭殃。 季鸿连澡也来不及洗,衣服也没换,就下楼开车来曲悠学校。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要如此急切地确认曲悠在哪里,是怎么样的,不过,他知道,他想要把曲悠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里。 他告诉自己,自己才该是曲悠的全世界,而且他也该整个儿地掌握住曲悠。 曲悠在读的学校进校门就是运动场,季鸿对曲悠的学校很了解,直接开车到篮球场边去,没想到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女人在拧曲悠的脸,曲悠满脸通红却不知道反抗,只把季鸿看得内伤,然后还有一个大男生过来攀住曲悠的肩膀,季鸿知道这些都只是男孩子间的哥们情意而已,并无其他成分在,但他还是一看到就心里阴沉。 他想,这些人都会影响曲悠,曲悠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就是这种控制不住让他心里很焦躁。 他一时并不想去叫曲悠了,车绕着运动场停到距离曲悠最近的地方去,他靠在车座上望着曲悠,视线也扫过整个运动场。 年轻而阳光的学生们让他心里不大好受,和这些十八九岁的人比起来,他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而实际上他也才二十几岁。 他又把目光放到曲悠身上去,曲悠笑着和身边的女同学说话,脸上的阳光像是比别处的更灿烂一样,季鸿看着就转不过眼。 那样明亮的眼睛,白皙的脸颊,明朗的笑容…… 他想,他怎么样留住这时候的曲悠。 季鸿想到此,就叹了口气。 他其实是明白的,时光流逝,除了那些坚硬的宝石,还能够有什么是不受时间腐蚀的呢。 曲悠也在被时间腐蚀,他现在和十六岁时候的他相差太大,没有了那时候的单纯如水,季鸿还记得十六岁时候的曲悠骑着自行车从公路上行驶而过的样子,是一副永刻在他心间的图画,值得永世收藏;现在的曲悠自然距离十岁时候的他也很远,十岁的曲悠软软绵绵,时常坐在院子里发呆,像是个安静美丽的玩偶;现在的曲悠和两岁时候的他相差更远,两岁时候的曲悠,他躺在凉床上睡觉,稚嫩的脸蛋,泛着红晕…… 季鸿越想这些越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他想,如果不抓紧曲悠,也许以后就该抓不住了。 正好一个女生朝他看过来,而且看了他很多眼,又见那女生和曲悠说话,他知道曲悠也会转过脸来看他。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他突然有些心慌,将车窗玻璃升了上去。 但曲悠是认得他的车的,曲悠跑出了篮球场。 季鸿想,他该立即带曲悠回去。 曲悠看着他的神色淡漠里带着一丝不耐,并且不断拒绝和他一起回去,季鸿觉得自己的所有耐心都要失去了。 曲悠看着他的神情让他很烦躁,他知道,那些孩子看着阻止自己玩乐的家长就是用这种神色。 季鸿想,难道曲悠把自己当成他的家长了吗? 这个设想让季鸿更加烦躁起来。 看到曲悠转身要走,他真的被激地生气了,下车就过去拉住了曲悠。 曲悠想要挣脱他,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季鸿哥,你放我一天不行吗?” 季鸿沉着脸不答,硬是把他往车里推,曲悠不想和他打起来,又没有他的力气大,只被他推进了车里。 季鸿关了车门,自己要去驾驶座开车的时候,曲悠却开了车门要跑,季鸿被气得眼中冒火,道,“你现在不和我回去,到时候我抓你回去了,就不让你离开。” 曲悠惊愕地转身看他,紧抿着唇气得脸色泛白。 季鸿冷笑一声,“你有班级活动,你过去啊!” 曲悠心想这个人就知道威胁自己。 但是他却知道季鸿这个变态是真的说到做到的。 他班上的同学有看到曲悠和人拉扯,以为他遇到了麻烦事,有两个人过来帮他,问道,“曲悠,怎么了?” 曲悠朝他们笑笑,道,“我哥来叫我回去。” 他们又看向季鸿,季鸿已经恢复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对他们笑道,“家里有事,我来接他,他却不肯走。他是被宠坏了,一点不知道为家里想想。你们的班级活动,又不止这么一次,以后的再参加,不是一样么?” 曲悠被他气得捏着拳头发抖,心想这人只知道无理取闹。 曲悠那两位同学听季鸿这般说,只得道,“原来是这样。那曲悠,你和你哥一起回去吧!明天下午还有我们和三班的比赛,你来就行了。晚上的聚会,你少一次也没什么,反正再过几周说是要一起去郊外烧烤,你那时候别缺席就是了。” 曲悠只得对两位同学笑笑,又让他们帮自己给班长说说,一切还没有交代清楚,已经被季鸿拉着坐进车里去了。 车驶出校门,曲悠沉默地看着路边的风景,一句话也不和季鸿说。 季鸿开始认真开车也不理睬他,之后看曲悠那无表情的脸,就气得笑起来了,道,“你是打算对我用冷暴力呢。我出差这么久回来,你就没有想一想我?我一回来,不仅见不到你人,来请你,还要看你脸色。还有,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曲悠回头看了季鸿一眼,看到季鸿脸上虽然是冷笑,但是那种疲惫之色却掩也掩不住,人前总是光鲜的他,此时衬衫却是皱的。 想到季鸿刚才数落自己的错处,他就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分了。 于是脸色也放柔了下来,道,“我手机早上放在寝室里没拿出来,今天一天在外面没回去,没听到你的电话。” 曲悠的解释让季鸿脸色好看了些,他盯着前面的路面,嘴里却问道,“那这十几天,可有想过我?” 曲悠眉毛一皱,没有回答他。 想是会想的,但是是想自己应该脱离季鸿,不然现在陷在季鸿的糖罐里,过不久就该被他拿去煮了,到时候又是哭也哭不出来的苦楚。 季鸿那种一个大棒一根糖的行为方式,曲悠觉得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季鸿那总是突如其来的大棒是什么时候打下来,所以,就该一开始就不吃他的糖。 曲悠的沉默让季鸿冷哼了一声,道,“你和你的那些同学倒是玩得开心,是不是把我忘到一边去了。这么多天,你根本没有回过家是不是?” 说那是“家”,也只是季鸿一厢情愿罢了。 曲悠想,他早已是没有家的人,从他父亲去世的那时候起。所以,他是要更加坚强的,因为他不仅身体没有依靠,连精神上的安详之地也是没有的了。 曲悠的一味沉默让季鸿很恼火,他突然把车在路边停了,曲悠因此一惊,以为季鸿是停车要修理自己。 季鸿看他那受惊的模样,道,“在超市里去买点菜,我要吃你做的饭菜。” 曲悠郁闷地望着他,“我不会做菜。” “你煮面也行。”季鸿坚持道。 曲悠不想和他争执,只得下车去买菜。 季鸿把车在路边临时车位停好,也跟着进了超市。 曲悠推着车买菜,季鸿就跟在他身边看着他,简直像是他身边带着的一个跟班,让不少人侧目。 曲悠只得在心里叹口气,觉得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季鸿这个人。 新鲜的蔬菜,漂亮的水果,似乎都还带着大自然的气息,曲悠看着它们,心里便放松了很多,他喜欢对着菜蔬,看着它们漂亮的色泽,闻着它们的清新的味道,就觉得生活是美好的。 曲悠的厨艺很一般,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只在母亲和姐姐不在的时候,他才下厨做饭菜。 虽然厨艺一般,但还不至于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买菜的时候也比较有计划性,想着要做什么菜,他就买什么。 看着蔬菜时,他的眼神是柔和的,脸上不自主浮上笑意。 这让季鸿想到,曲悠为什么能够给这些蔬菜如此好的笑脸,但是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要那样淡漠呢。 他一时没想起曲悠一度也是对他有一张好笑脸的。 买了蔬菜和水果,曲悠就要去结帐,季鸿道,“怎么不买肉?” 曲悠道,“吃肉使人肥,脑子里只装着油脂有什么好?” 季鸿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去成仙,从此餐风饮露,这不就更好。” 曲悠被他气得脸都涨红了。 季鸿却笑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吃肉才能补充身体需要的各种营养,你若是想当非洲难民,我可不想陪你一起。” 曲悠哼了一声,不说话了,但是还是去买了肉。 提着东西回家,曲悠的心情明显比从学校出来时好了很多。 季鸿回到家就去洗澡收拾自己,曲悠已经十几天没有来过这里,不知不觉心里对这里的感觉就陌生起来。 因为有人定期来给屋子做打扫,管理花草,里面倒并没有积起灰尘,阳台上的植物也没死,但因为没人住,那种无人气的冷清却是非常明显的。 曲悠收拾了季鸿的房间和自己房间里的床单被套,换上干净的,一边用洗衣机洗上床单被套,一边开始在厨房里处理做菜的材料。 曲悠虽然厨艺不高,但他喜欢做菜,也许也不是喜欢做菜,他喜欢的是一个人静静地仔细地做事情的感觉。 例如他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地写字,一写一大半天,他能够坐在书桌前将一张被撕成碎片的图片修复成原样,他也能吃一个苹果吃一个小时,慢慢地体会那个苹果的滋味;还曾经坐在院子里观察树上的树叶,将一个枝桠上的树叶数了一个遍,一共有近千片…… 季鸿泡好澡,擦着头发靠在厨房门口看了曲悠一阵,曲悠在仔细地切着地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季鸿看了他一阵,对自己说,他还是喜欢看曲悠这种样子,曲悠对他板着脸的时候让他烦躁。 季鸿对曲悠说道,“我要先睡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 曲悠只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季鸿想对他发一下火,但看到曲悠又专心地切地瓜去了,便压下了火气,上楼睡觉去了。 看到自己床上的床单被套换了干净的,季鸿眼神柔和了下来,心想曲悠虽然对他冷战,但是这个人,不可能真的硬下心来。 第29章 好好相处 曲悠将饭菜做好,上楼看季鸿,发现季鸿睡得正熟。 季鸿喜欢侧睡,身上的毯子滑到了腰下面,曲悠在门口看了他几眼,心想现在天气也冷了,他这样不感冒么,于是过去给他把毯子拉起来,将他给盖好了。 季鸿睡着了,那张脸才比平时舒展一些,这样一看,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二十几岁的青年,平时的他,简直让人想不起他的年龄。 曲悠伸手想捏他鼻子或者耳朵整整他,但想到被季鸿知道了肯定要对付自己,于是只得打消这个恶作剧的计划。 他出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季鸿一眼,这才把房门拉上。 下楼后看到饭厅桌子上摆着的饭菜,他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上楼去看季鸿是为了把他叫起来吃饭,没想到看到季鸿那样睡着,他就忘了这事了。 曲悠为自己这种忘性感到无奈,准备再上楼去叫季鸿,但是又想到季鸿那样疲惫,睡这么一个小时,定然是没休息好的,于是决定等季鸿自己醒过来再吃饭吧! 曲悠去书房里找书看,看到里面季鸿的电脑,既有台式机也是笔记本电脑,他是学计算机的,就想着去把季鸿的电脑拆开看看。 把那台台式机拆开了,曲悠想着脑子里所学的那些硬件知识,一一对应着好好观察,然后就又把东西装回去,装回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没弄好,开机出了问题,他只好又重新拆开来修,如此重复几次,依然无法启动,曲悠看看手表,发现居然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不由得惊了一下,做什么事情他都容易专注进而忘记时间。 曲悠想着等再好好看看书,然后再来弄这台电脑,无奈专业书全在寝室,于是就想着第二天再来修这台电脑,平时看季鸿都用笔电,想来一晚他不会发现台电出了问题。 曲悠有些心虚地不去管那台电脑了,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外国散文看,这里书架上最多的就是管理类和经济学的书,曲悠对这些都没有兴趣,能够找到那一本散文已算不错。 出了书房,又去季鸿的房间看了看,发现季鸿依然睡得沉。 窗外早已经黑下来了,城市的霓虹灯光闪耀,从窗户看出去,透开黑暗映照过来的灯光,让城市的一切如梦似幻,毫不真实。 曲悠想,城市是人类的杰作,就像是建立在梦里的虚空之塔一样,承载着人类的各种梦想。 而乡村才更接近于自然,接近真实。 城市带着人类的各种欲望以至于早已扭曲了自然的旨意,而只有接近大自然,才能够参透生命的真理,自然的真理能够出现在一片草地一朵花里,但是不会出现在钢筋水泥和欲望的霓虹里。 他想起班主任说起的支教计划,是去大山里,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这样的机会,也许下学期就该去申请,争取获得这个机会。 曲悠在客厅里用座机给妈妈打了电话,曲妈妈说起今天下午季鸿找他的事情,曲悠说自己在学校里,忘了带手机,曲妈妈便又叨絮起季鸿待他们一家人的好处来,让曲悠多听季鸿的话,要记得他的恩情,如此种种。 曲悠听着,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应了母亲。 之后又给彭雪打了电话,被彭雪骂了一顿,说他放她鸽子,之后却又说,“我和杂志社的师兄说了你的情况,他说今天是集体面试,你没去也没关系,等过两天,他再通知你一个人面试,若是行,就让你进去了。你要好好干啊!” 曲悠遭遇如此热情又豪爽的女孩子,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诺诺应了,又感谢彭雪,彭雪却爽快地道,“到时候要你请吃饭,你跑不掉啊!” 曲悠嘴拙,哪里说得过彭雪,她说什么话,他都只是应着。 曲悠坐在饭厅里看书,饿了就先喝了一杯果汁,看着饭桌上的菜早凉了,又听听楼上的动静,季鸿还没有起来。 他只得叹口气,继续看书。 美丽的散文诗很容易让人着迷,曲悠轻声细读,诗中所饱含的柔软和芬芳的感情似乎缭绕在嘴里一样,于是从舌尖到肺里,以至于整个身体都被那种柔软和芬芳包围了。 他是一个容易感伤,但是更容易感到幸福的人。 就这么一本书,足以让他觉得幸福快乐。 回味着书里的句子,他想起母亲对自己说的话,季鸿待他们家非常好,让他要知道感恩。 曲悠想,他也许应该摒弃前嫌,从此以后和季鸿好好相处! 父亲过世,并不是他支撑起了他的家,而是季鸿帮忙给了他们家希望,让他的母亲能够重新高兴起来。 在曲悠心里,季鸿的地位慢慢升上来,有变成曲悠心里的那道隔绝人世险恶的屏障的趋势,季鸿其实已经是他心里隐形的支撑。 曲悠放下书,看了看桌上冷了的饭菜,决定再重新热一热,然后叫季鸿起来吃饭了。 曲悠可不是什么大厨,只做了三菜一汤而已。 炒地瓜,炸苦瓜,洋葱炒牛肉丝,还有西红柿蛋花汤。 曲悠于是又去把菜热了一遍,放上桌后又仔细地把菜用筷子摆成好看的形状,看着那白白的地瓜片,他突然想到什么,高兴地从厨房里拿出番茄沙司来,用番茄酱在地瓜片上画笑脸…… 说曲悠是在做菜,还不如说他在玩。 季鸿睡了五六个小时起来,神清气爽,但发现天已经黑了,打开灯,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他吃了一惊,抓抓头发,穿好衣服下楼。 楼下只有厨房和饭厅的灯开着,走进饭厅,看到曲悠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番茄沙司的瓶子在往下淋番茄酱。 曲悠的脸上是欢快的笑意,眉眼因此分外生动,非常勾人,季鸿看着,心蠢蠢欲动。 不过,肚子里的饥饿提醒了他,该吃饭了。 季鸿走过去,道,“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吃饭?”看到桌上可怜兮兮的几道菜,他就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曲悠,“这么几道菜,你不会做了五个多小时吧?” 曲悠把番茄酱收起来,道,“怎么可能,我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做好了,看你一直睡着,没忍心叫你而已,这是热过一次的菜。” 听闻曲悠这带着关怀的小小抱怨的话,季鸿心里有些动容,目光也变得热切了,把曲悠看着,笑道,“那是我错怪了你,快添饭来吃吧!” 所幸电饭锅的饭一直保温没有冷,不过却有点干得过分了。 曲悠添了饭来给季鸿,季鸿拿着筷子夹那被曲悠画了笑脸的地瓜吃,甜甜的,有点脆,味道不错。 最近一直吃商务餐的他,就特别想吃家里的饭菜,以至于看到曲悠,就起了要他给自己做菜的心思。 虽然这地瓜里只放了油盐,但是白白的片状,一片片在细瓷盘子里摆放成心形,又在最上面两片上画上笑脸,真是漂亮。 让季鸿看到,心里就起了柔软。 而那个炒苦瓜,曲悠以前见母亲做的,切成环状,放盐,然后沾了鸡蛋液,放到面粉里沾一点面粉,进油锅里炸一下,炸好又用肉末下锅翻炒,但曲悠没放肉末,于是就只是蛋黄中见青绿的环状苦瓜而已,也被一片片排成漂亮的一排,虽然好看,但是分量实在不敢恭维。 而那洋葱炒牛肉丝,牛肉几乎见不到多少,而且被切得极细,要仔细挑才能够从洋葱里找出那么几根出来。 番茄蛋花汤倒还比较实在,大大一盆。 季鸿吃着饭菜,觉得还不错,就夸奖曲悠道,“还说不会做菜,这不是很好吗?味道不错。” 曲悠端着碗多吃饭少吃菜,因为季鸿将那两片画了笑脸的地瓜吃了,没有给他留,让他有点小郁闷,于是夹着地瓜慢慢地咬,道,“只会做这几个而已。” 季鸿不置可否,心想以后多让曲悠做,厨艺还不是练起来的。 他从那洋葱丝里挑出一根牛肉丝放进曲悠碗里,道,“不要只吃素菜,肉也要吃。” 曲悠看了碗里的牛肉,又看了一眼季鸿,季鸿脸上的宠溺的笑让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有点轻飘飘的,暖暖的欢喜。 他想,他以前也犯过错,季鸿以前犯的错,他还是原谅他吧! 毕竟,人不能活在对别人的责怪里,也不能守着别人的错误不放。 那样,两个人都不会轻松。 他决定,以后和季鸿好好相处。 第30章 酒的作用 生活常常会在给你一点甜头让你以为希望到来的时候又给你当头一棒,它告诉你,你不要太小看它。 曲悠已经决定原谅季鸿,并且以后将他如亲兄一般地爱戴,但是,谁知道变化又来得这么快呢。 吃完了晚饭,或者称为夜宵比较好。 季鸿有帮忙收拾了一下桌子,曲悠去洗了碗,收拾厨房。 做完这些,生活习惯良好的曲悠已经困了,他看到季鸿坐在客厅里沙发上翻一本书,电视机开着,在放一部外国电影,但是季鸿显然没看。 曲悠拿了睡衣裤去洗澡,想着快点洗了就去睡觉,明天早点起来了要回学校做作业,他们的高数老师非常变态,每次课后的作业都多得要死,和高中没什么差别,曲悠的很多时间都在和数学习题奋战,而且下周还要数学全校统一期中考试,不让人重视都不行。 曲悠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打着呵欠往自己的卧室里走。 曲悠和季鸿在一起住这么久,曲悠除了最开始有些担心季鸿又突然变态疯病发作要怎么样他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这样想了,主要是因为季鸿这个人平时即使在家也很少衣冠不整,睡衣都会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扣紧,即使从浴室出来也没见他多露点肉,以至于曲悠认为这人其实是个严格禁欲型的人,所以也就没有警惕他的必要了。 而且,几个月了,季鸿也没怎么他,谁会将那种警惕时时刻刻放在心里呢。 曲悠本又是个很多事情上有些呆的人,更加不会去时刻提醒自己要警惕季鸿的变态行为。 从浴室出来的曲悠因为瞌睡而迷蒙着眼睛,柔软的头发被擦得半干翘在头上,迷糊地看了依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一眼,就往自己房间走,对季鸿说了一声,“季鸿哥,晚安。” 季鸿自从曲悠从浴室里出来进入他视线,他就一直注意着他,眼神幽深,颇似在天空盘旋紧盯地上猎物的鹰隼,他心中压抑着的深切的渴望这时候想要去付诸实现了。 但一向对外界并不敏感的曲悠没有发现危险的到来。 季鸿看曲悠要进卧室,就说了一句,“悠悠,你过来,尝尝这个。” 曲悠回头看他,“尝什么?” 曲悠已经过了对食物没有抵抗力的年龄,他并没有对季鸿让他尝的东西感兴趣,只是礼貌性地一个反问而已。 季鸿手里是一瓶红酒,提起来给他看,曲悠摇头,“我不喜欢喝酒。” 季鸿道,“这是Lafite Rothschild 1983,这酒花香和果香都比较突出,芳醇柔顺,温柔婉转,我这里也只得这么一瓶,过了这村没这店,真的不尝尝么?” 曲悠已经渴睡得不行了,看到季鸿用酒杯倒出来的葡萄酒色泽漂亮内敛,心想,去尝一点就睡吧,不然不给季鸿面子,这人一定不让自己好好睡觉。虽然他对季鸿所介绍的那款红酒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且也不了解。但想着他说温柔婉转什么的,也想知道酒的温柔婉转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朝季鸿走了过去。 喝第一杯的时候曲悠觉得不好喝,季鸿就让他再尝尝,第二杯的时候头脑有点昏的曲悠觉得自己尝出了点什么,第三杯的时候,他觉得这酒好喝,有种让人迷醉的美,像是在温柔的水里,酒液滑过喉咙的感觉很舒服。 季鸿看着已经醉眼迷离的曲悠,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放到桌上,然后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曲悠迷蒙着眼睛看他,微红的脸颊就像季鸿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吸引着他去触碰。 季鸿在曲悠唇边轻吻了一下,望进他的眼里,唤他,“悠悠……” 曲悠想硬撑起眼睛看他,但是无奈眼皮太重,实在撑不起,只得闭上眼,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般的声音像是在回应他。 季鸿托着他的身子,开始亲吻他的脸颊,曲悠的脸柔柔嫩嫩的,呼吸间还带着酒香,暖暖的。 季鸿把他抱了起来,往楼上走。 季鸿的主卧和书房都在楼上,房间宽大,装潢风格柔和。 被放在床上,曲悠能够感受到床的柔软和舒适,他想,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了。 不过,被季鸿脱衣服的时候,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虽然神智昏沉,他还是觉得自己不需要脱睡衣睡觉,他不喜欢裸睡,寝室有同学裸睡,每次他看到就又尴尬又无语。 他想动一下手推开对方不让他继续脱,但好不容易抬起来的手却被那人抓住了,手指上有灼热的气息呼在上面,还有湿热的被舔的感觉。 曲悠被这种痒痒的感觉惹得心里也痒痒的,有种焦躁升起来,他低声呻吟了一声,光溜溜的身体感受到寒冷,他想往被子里缩。 正在曲悠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自己的手解脱出来的时候,对方放开了他的手,被子盖到了他的身上,曲悠松了口气,不过,心里的那种痒痒的焦躁并没有散去。 似乎才一瞬过去,就有一个人上了床,还掀开被子贴到他的身上来,唇上也传来柔软的舔吻,然后又有舌头伸进来,缠着他,让他憋闷,几乎要喘不过气,不过,身体却因为这种唇舌的纠缠而发热,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焦躁…… 房间里的灯调到了最暗,暖黄的柔和的光线里,季鸿心情激动,他看着身下曲悠红红的脸,张着嘴喘息的模样,那种激动就更深了,有一种似乎从远古而来的又要经历时光向亘久而去的,悠深如不断绵丝的细微温柔情感从他心里生出来,这种感情以前从没有过,现在却笼罩他的全部身心,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使他更加渴望拥有身下这个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缓解他的这种不知所措的抓不住的感觉…… 他俯下身,手指从曲悠的身体上一寸寸地抚摸过,又亲吻上去,呼吸粗重起来,曲悠身体软绵绵地,似乎想要反对他的这种行为,但是却没有力气,只是眼眶微微泛红了,眉头轻蹙起来。 季鸿在他的眼角轻轻亲吻,道,“悠悠,你是我的,你知道吗?” 曲悠才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即使在深醉里,也产生了浓浓不安。 季鸿是有很齐全的准备的,没想过要让曲悠受伤受痛,故而和第一次的蛮横与破坏相比,这次他做得非常温柔。 经过了很细致地扩张,曲悠被他弄得无意识地想哭,但是哭不出来,只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憋出来的,不过却让季鸿心跳加速。 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会带来不同一般的快感,甚至让很多人沉迷于此道,即使以毁坏身体为代价。 季鸿以前有些性冷感,他很多时候看着别人热火朝天地做这种原始运动,他也无动于衷,但他现在却激动到不行,快感从全身汇集,直冲他的大脑,又他几乎忘了世间其他事情,只想着拥有身下的这个人,别的都滚蛋。 曲悠被他握着腰,腿被抬起来,身体不好受,但是却也不觉得难受,那种让他无法控制的惊慌失措感觉袭击他,让他想抓住点什么支撑自己,季鸿俯下身吻上他的唇,他的手终于在乱抓一气后抓住了季鸿的手臂…… 一切恢复平静后,季鸿趴在曲悠身边回味刚才的美妙感觉,又把曲悠往自己身边搂,手在他的腰臀间抚摸,又在他耳朵头发上亲吻,过一会儿又觉得非再来一次不可,就又在曲悠耳边唤他名字,分开他的腿再来…… 季鸿把曲悠抱进卧室附带的洗浴间里清洗,搂着他软绵绵的身体,又有些动情,他这才想到,难怪那么多精明强干的男人会栽在女人身上,原来这种感觉真的让人没法抵挡啊。 即使最近做成的让他异常得意的合作项目,也没有让他这般激动难耐。 他想起和曲悠的第一次,那次为什么要那样蛮横呢,曲悠那时候好像受伤了,他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快感,倒是被他夹得痛苦不堪。 季鸿一番心理活动,全是性爱相关,想不起别的。 后来看床弄脏了,他又懒得去找床单来换,只得抱着曲悠下楼去曲悠的房间里睡。 曲悠兀自不醒,让季鸿心里觉得满足,又有些失落,心想要是曲悠是清醒的,是不是该更有情趣一些。 不过,想到曲悠要是清醒的,怎么可能让他为所欲为。 而季鸿也想到,等曲悠醒过来,该怎么对他说呢。 毕竟这次他可不能一走了之,这个问题对两人来说,都是要必须面对的。 第31章 告白与狡辩 曲悠到现在还保持了高中时期的早睡早起的好习惯,而且早上起来必定去跑步了再去吃早餐。 虽然他不喜欢体育运动,但是他觉得对身体的锻炼,是一种对精神意志力的锻炼,故而从没想过要放弃。 他这天早上也一如既往地醒得早,昨晚上做了很久体力劳动的季鸿却依然沉睡着,而且是心里很满足地睡着。 曲悠虽然醒过来,但意识一时间还很迷糊。 他只感觉到难受,因为醉酒而头疼,是那种钝钝地痛,非常难过;继而是身体不舒服,软而且重,像是要动一下也难。 经过了最开始的迷糊,他意识清醒了很多,然后感受到了身边的热物,有个人把他紧紧搂住的,他想难怪他觉得动不了,原来是被人给搂住了,而且两人的肌肤相触,热热的感觉…… 曲悠从五六岁时开始离开母亲自己睡一张床到现在,除了中途和季鸿有过一次同床,他便在没有过和人一起睡的经历。 此时他感觉自己光溜溜地和另一个人睡在一起,惊了一大跳,精神瞬间高度紧张,即使头痛欲裂,依然强打起精神抬头看抱着他的人是谁。 不看不要紧,一看,还不是什么都明白了。 除了季鸿还能有谁呢? 曲悠昨晚上醉酒,并不是没有意识的,他能够感受到自己遇到的事情,只是神经反应迟钝,而且没法控制身体,所以才没有反抗罢了。 此时一看到季鸿,便把昨晚上的事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虽然一切都很模糊,但主要事情,他还是能够理清。 ——季鸿居然故意灌他喝醉,然后那样了他。 曲悠心里一下子就冒了火,他想到昨天晚上还下了决定要和季鸿好好相处,没想到季鸿就又这样对待他。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够在自己想要喜欢他的时候,来打破自己对这种感情的妄想呢。 曲悠身体非常难受,而且没什么力气,他想把季鸿搂在他背上的手推开,但是推不动,他动腿踢季鸿勾着他的腿的腿,季鸿被他踢醒了。 季鸿穿着睡衣,曲悠什么也没穿地被他搂着。 季鸿从出生开始,最开始是睡一个人的摇篮,后来是睡一个人的小床,再后来是睡一个人的大床,他甚至连曲悠有过的和妈妈一起睡的经历都没有,在雷雨的夜里,大风下雪的夜里,他都是一个人睡,其实他也会害怕,所以睡觉里很缺少安全感,喜欢抱个东西蜷着睡,这种习惯是到他初中才觉得太丢人而改过来。 但现在,他觉得能够抱着暖和的带着清新味道的曲悠睡,真是件非常舒适的事情。 此时醒来,虽然看到曲悠不断挣动要离开他,而且气红了眼睛瞪着他,但他依然没有把曲悠放开,而是动了动身体,对曲悠笑道,“悠悠,早上好。” 曲悠嗓子有点哑,对季鸿露出厌恶的神情,“你放开我。” 他本是要骂季鸿变态的,但想到这种变态被骂变态而被勾起变态欲,又要怎么样他,那他就得不偿失,故而憋住了。 季鸿这次居然应他要求放开他了,而自己也起身来,从床头柜上拿过手表来看,才六点过一点点,窗外也只是晨光微曦,并没有大亮。 他说道,“悠悠,再睡会儿吧,还早呢,才六点过。” 曲悠已经勉强拖起自己非常难受的身体坐起来了,发现自己果真什么也没穿,就气得脸通红,瞪着季鸿,看对方居然对此似乎没任何一点反应,根本不当昨晚上的事情为一回事,他想要大骂出口,却只气得咬牙切齿,不知道该骂什么。 季鸿已经过来搂住他,把毯子往上拉,将曲悠裹起来,道,“悠悠,别冷到了,再睡会儿吧!” 曲悠沉默不语,伸手推他,要下床找衣服,但光溜着身子实在不大光彩,只得扯着毯子要把自己裹起来。 季鸿这时候完全不管曲悠的推拒和冷战,连着他和毯子一起拥住,道,“悠悠,是不是昨晚上的事,你又恨我了。” 曲悠回头红着眼怒视他,看季鸿一副赔小心的模样,心里就想这个人昨晚那样明明是有预谋地那般做的,现在这副模样摆出来又给谁看呢。 曲悠不是爱说话的人,但一说话往往就正中红心地刺到季鸿心窝里去,他咬了咬牙才用那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季鸿哥,你知道我昨天等你吃饭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吗?我妈让我要记得你的恩情,要知道感恩。我的确是想这样做了,我想以后会和你好好相处,把你当亲兄一般地看待,爱戴你,尊敬你。为什么我才这样一想,你就要来打破这一切。你问我是不是恨你,好吧,我已经恨不起来了,我只想以前的日子没有见过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有你的出现。” 曲悠这带着愤怒却冷冰冰的话语让季鸿心痛了,但是,他并不要曲悠当他是亲兄,昨天在曲悠学校,曲悠那看待他如看待家长的神情已经让他很不满了。 他的手紧紧将曲悠禁锢着,黑黑的眼睛把他盯着,神色也沉了下来,强烈的压迫感压向曲悠,“你说你要待我如亲兄,爱戴我,尊敬我。但是,你也要看我是不是想要啊。我想要爱戴尊敬我的弟弟,哪里不能随意找几个出来。不是我打破了你的那些期望,而是你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悠悠,我喜欢你,是像恋人一样地爱,你明白吗?我不需要你的那些对兄长的感情,而是要你也爱我,把我当你的恋人一样。” 季鸿声音激动,抓住曲悠肩膀的手简直捏痛了他的肩膀,他这样对曲悠说,似乎这个声音也在对他自己说,啊,他是爱着曲悠么?爱,是这样的?他并不能确定,但他现在必须把曲悠留着,曲悠是他的,该全身心地都是他的。 曲悠因为季鸿的这种话呆愣住了,感觉季鸿抓住他的肩膀的手如烙铁一般地烫着他的身体。 他不断地向后瑟缩,季鸿说爱他,是比季鸿对他性侵犯更让他恐惧的事情。 他摇着头,低低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来,“你爱我,与我无关。” 季鸿被他这一句话气得一下子发飙,将他一按就按倒在了床上,压着他居高临下地吼道,“你刚才说什么?” 曲悠被他这副魔鬼样的样子吓坏了,身体都颤了起来,最后才抖着声音道,“这是歌德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鸿依然压着他,瞪着他,在看到曲悠那样怕他之后,他心里一颤,马上神色就好转了些,声音也变得柔下来,并且把曲悠扶起来,还用毯子裹着曲悠,像是马上从恶魔变成情圣了一样,“悠悠,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怨我,但是,你再给我机会好吗?我们好好相处,我会等你的,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 曲悠依然提着心,他被季鸿刚才那魔鬼模样吓坏了,此时赶紧点头。 季鸿看他点头,就笑了,又俯下身亲吻他的额头,被曲悠避开,他一愣,硬是在曲悠额头上亲了一下后才罢了。 曲悠万般不习惯,心想这下可怎么办,他和季鸿以后难道要相处下去吗?他狠狠地对自己摇头,心想不能这样。 他抬起头来对上季鸿,“季鸿哥,你昨天晚上对我做了那种事情,你不会告诉我,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我就不能再计较了吧!” 季鸿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对曲悠表白了,曲悠当然就不能计较昨晚上的事情了,但看曲悠那冷漠的模样,他就知道曲悠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人,便哄他道,“我知道我现在给出任何解释你都不会乐意信任我,但是,我并不是滥交的人,除了你,我没有和别人有性关系。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是相互的,我和你是互相保持忠诚的,昨晚的事情,难道你没有觉得一点快乐吗?你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还抓了我的背,你要不要看看痕迹,是你也抓着我不放……” 曲悠被他说得有点绕进去,但是他知道季鸿这话里存在着最根本的矛盾点,“但是,是你先引诱我喝酒,然后趁着我醉了没有反抗力实行的强奸。这些与忠诚,与我抓了你的背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性行为本来一大部分就是一方先有兴致的事情,有酒给烘托一下气氛,你没受得住诱惑,然后有了后来的事,这些是非常合理的……” 季鸿还没说完,曲悠气得抬手就要打他,这还是曲悠第一次产生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想法,但他还没有扑过去,季鸿已经伸手把他紧紧抱住禁锢住了,道,“你别气,你看,我的确是在狡辩,但你既然知道我做错了,只能依靠狡辩来取得你的原谅,希望你能放过我犯下的错误,那么,你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硬是要将我逼入死角呢,悠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曲悠想,自己怎么斗得过季鸿,但还是恨啊,于是狠狠地在季鸿肩膀上咬下去,季鸿痛得一声惊呼,但是却没把曲悠放开,而是抚摸他的背脊,安慰道,“你就放过我这次吧!以后一定不这样做了,我一定征求你的同意,才和你发生关系。” 第32章 忧愁 ——一定征求你的同意,才和你发生关系。 曲悠想,这种事情,以后才不会再答应季鸿。 而且,要和季鸿谈恋爱,那也不大现实,即使他是个同性恋,也不是随意哪个男人都考虑的,至少季鸿不能考虑。 他和季鸿认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心里想法深得很吗?别说季鸿是不是真的爱他爱得很,就是季鸿真心爱着他,曲悠也认为,爱是奉献,是付出,是希望对方快乐幸福,而不是掠夺和伤害。 一句“我爱你”难道就能够抵消季鸿对他做出的那些错事吗? 曲悠在心里冷笑,怎么可能。 所以,他既不认同季鸿对他的爱,而且没有决定要去爱他。 他对自己说,他宁愿去爱路边的一棵草一片绿叶,也不会把这种柔软的感情去给予季鸿的,不然,对上季鸿这种人,你越柔软,他越是能够把你伤得体无完肤。 曲悠在回学校的路上,给自己做了非常深刻的分析,意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爱上季鸿那个变态,不然以后有地他受的。 而且把季鸿当成亲兄来看待,也最好不要,现在季鸿待他的那些益处,他宁愿将来用金钱来偿还他。 毕竟,不是还有一句话叫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是难事吗? 他可不想用爱情这种金钱买不来的珍贵品偿还给季鸿,他是要谈一场美美的恋爱的,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季鸿。 曲悠在心里反复想着这些,最后在心里对窗外温暖的太阳道——季鸿,你的爱与我无关,我就是这样想的。 然后心情也就舒畅了。 曲悠早上能够从季鸿家里走脱,完全是因为他说他愿意好好地去考虑和季鸿的关系,然后又强调自己要回学校做作业,而且又要中期考试了,以此才从季鸿那里得到了离开许可,然后赶紧走了。 季鸿倒是想开车送他回学校,但曲悠强硬地不要他送,所以季鸿只好应了他,又交代道,“把手机要带在身上,我好联系你,下次我打电话给你,你再不接试试。” 曲悠答应地很快,心里却不以为然。 季鸿刚谈成了一个大的合作项目,后续跟进的工作很多,故而也不得闲,虽然想要和曲悠甜蜜两天,但实在没时间,故而只得放曲悠回去了,他打起精神回公司做事,期待着自己忙完一个段落,再加倍补偿曲悠。 想着和曲悠确定了恋人关系(当然这是他一厢情愿),季鸿是很高兴的,精神满满,对下属也和颜悦色得多,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模样,让下面几个经理都在暗地里想他是因为这次合作谈得顺利而高兴呢,还是和他那个女友关系进展很好而高兴。 他们公司里的上层人员都知道季鸿的女友,和他的准岳丈家情况的,并且都认为这两人早日结婚对于公司的发展大有益处。 而且,女方似乎比季鸿还大两岁,是个温柔的人,很多人看好他们。 一个私底下和季鸿关系非常要好的年轻经理开季鸿的玩笑道,“你昨晚是去苏小姐那里过夜的?苏小姐人温柔又贤惠,我们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他一句话说得季鸿捏着钢笔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不变,道,“哪里。我回来还没和苏茵说,今天准备约她一起用晚餐。” 那位经理又玩笑了几句,这才离开。 季鸿坐在办公桌后,撑着脑袋,沉默了一阵,才继续看起文件来。 曲悠回到学校,先去图书馆里上了大半天自习,午饭时间接到季鸿的电话。 季鸿话语温柔,问他吃了饭没有,身体是不是还难受,要不要自己去看看他,如此关心的话语。 曲悠掩不住地淡漠语气,身体还难受着呢,他根本不想理季鸿,但想到季鸿那种过于霸道的性格,就只好敷衍着回答他。 直说了有近半个小时电话,曲悠耳朵都听得痛了,然后说要和妈妈打电话,季鸿才挂了电话不再打扰他。 曲悠本来是每周都去曲妈妈那里看她的,帮着做点活,说些话,然后回学校,但他这一天身体不舒服,不想坐车过去了,而且他们班上下午还有篮球赛,给曲妈妈打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事。 曲妈妈听闻他不去看她,也没说什么,只让他注意身体,差什么东西要说。 如此叨絮了几句,两分钟不到,也就挂电话了。 下午曲悠在寝室补眠睡过了,去篮球场,班上的篮球比赛也要结束了。 他们班的篮球队很强,一直以来一路凯歌,没什么悬念。 曲悠不想去想季鸿那个大麻烦了,每次想到就头疼,他宁愿多想点其他问题。 季鸿估计也是忙吧,这一周里,除了每天给他打几个电话,也就没什么联系了。听闻曲悠要准备中期考试很忙,也没有强硬地要求他回家,有一天晚上倒是有说要去接曲悠回家的,但曲悠实在不想面对他,就不断推脱,说要复习考试,这才免于季鸿开车到他学校骚扰他。 曲悠之后也有想,季鸿那天说爱他什么的,是不是很大可能性是那时候的权益之言,毕竟,季鸿想为他的那可算是诱奸的行为找一个可用的来打发自己的借口。 如此作想后,曲悠就越想越觉得果真是这样,故而根本不再去考虑季鸿所说的,要等他爱上他的那些话了。如此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而且,曲悠在彭雪的介绍下顺利地进了学校“片枫”杂志社,从最小的“记者”开始做起。还被发了一个数码相机,当然不是给他的,而是工作的时候用,用完了还回去。 曲悠忙着采访和写稿子,开会之类,然后还要兼顾着搞好学习,已经忙得很了,根本不想去想季鸿的问题。 每天季鸿给他打电话,他也只是应付了事。并不把季鸿说的和他谈恋爱放在心上。 而也许季鸿沉浸在自己的良好感觉里,还没有发现曲悠对他的心不在焉,只有一次,他突然说道,“悠悠,你每天就不想我吗?怎么不主动给我打电话。” 虽然季鸿认为曲悠给他主动打电话,有时候很可能扰了他的事情,他倒宁愿是自己主动联系他,例如他的女友苏茵总是喜欢打电话找他,这一点就让他不大喜欢。 但是,想到曲悠居然一次都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他又感觉不舒服起来,觉得曲悠不够重视他,于是死搅蛮缠说这事。 曲悠赶紧以怕打扰了季鸿的工作之类的语言敷衍过去了,虽然没让季鸿因此发起火来,但季鸿却强硬要求他一定要主动联系他之类。 只要不是面对面,曲悠对着季鸿时胆子总是能够大几倍,此时自然就又赶紧应着敷衍他了。但不免地会想,他更小的时候,季鸿是这样黏糊的性格吗,显然不是,那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恐怕是说爱他那天开始吧! 这周六上午曲悠考完了数学,下午预订安排是去妈妈那里看她。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时,和班上另一位男生讨论一个校际演讲比赛的事情。 曲悠不是擅言辞的,他和这位男同学一起参加演讲比赛,他写演讲稿,这位同学上台演讲。 已经过了三轮了,这天晚上是最后一轮决赛,稿子曲悠是在最终题目下来那天就写好给这位同学了,这天再一起吃饭讨论,是做一下最后确定,对方说道,“你下午去你妈妈那里,晚上要回来吧,我让耗子他们给你占位置,你一定要来听啊,前几次你都没去。” 曲悠答应他,“嗯,没有意外,晚饭时候就会回来的,我不去我妈那里太久。” 如此敲定之后,吃完饭,曲悠回寝室里拿了点东西,就出校门坐车去曲妈妈做保姆那一家了。 曲妈妈在这一家主顾家里做得挺好,对方家里是外地来的做生意的夫妻,估计是和季鸿有生意上的来往,因曲妈妈是季鸿介绍,故而待她很客气。 在一个富人小区里,是一栋三联户的别墅,曲妈妈虽然住在他们家里,但是和主屋并不在一起,是独出来的一间房,也许原来是作为小储存库用的,或者就是专门设计出来供佣人住。现在主人家里都很在乎隐私,帮佣大多不住在主人家一起。 曲悠过去的时候,曲妈妈在收拾主人家的沙发,上面不知道染了什么脏东西,曲妈妈遮遮掩掩地收拾了,带曲悠去她的房间里坐,曲妈妈才小声抱怨道,“这些城市里的孩子,真是不学好,他爸妈不在家,昨晚疯了一宿没睡,沙发地毯上全弄脏了,他倒说得好,全送干洗店去,但看那个样子,送干洗店也不定能洗干净。” 曲悠知道妈妈在抱怨主人家里的孩子,是个高三的少年,比曲悠还高大,看起来也成熟很多。 曲妈妈的工作难度几乎全来自于这个叛逆少年,曲妈妈不是多嘴的人,最开始可能还会在主家面前提提他们家孩子如何,但之后看家长不说什么,她也就再不说了。此时也只是在儿子面前抱怨抱怨而已。 曲悠于是安慰她道,“养一个孩子多操心,你操心我和姐姐还不够,现在又去操心别人家小孩儿。管他如何,他爸爸妈妈都不说,你别去说人家,我看他一点也不好惹,他别欺负你才好。” 曲妈妈听曲悠这话窝心,就笑着回他,“我再怎么也是长辈,他欺负我做什么。哎,只是看他没花时间在读书上面,别的事情倒是都不落下。这人啊,有钱了也不行,看他们家多有钱,日子也不错吧,孩子却这幅模样。” 曲悠道,“妈,你别去管他,让人听到了倒不好。” 曲妈妈赶紧应道,“这些我知道。” 曲悠又帮他妈妈修了一个柜子门,换了一个灯泡,帮他妈妈去厨房里擦抽油烟机,在出来时在门口和这家的小孩儿对上。 他记得对方叫汪磊,非常普通的名字,比他的曲悠还来得普通,但是这人这种精神状态,曲悠认为倒是在所有叫“汪磊”的人里算独一无二了。 即使是周六,也不该睡到下午三点多钟才起来的吧! 而且看对方穿着睡袍,还没有把带子系好,看得到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痕迹,那种痕迹曲悠并不陌生,是被人抓出来的。 曲悠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就去洗手,然后再和妈妈说几句话,也就该回学校去了。 他心想刚才妈妈把收起来的沙发套子不让他看见地就装好,难道上面是那种东西不成,想到这个少年让自己妈妈收拾那种东西,他心里感觉就很不好受。难怪他妈妈要抱怨了,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啊! 曲悠心里一时非常复杂,心想假如自己有用的话,何至于让妈妈来别人家当保姆呢。 对方眼睛看着曲悠,没有说话,直接从冰箱里拿罐装啤酒喝,看他起床就喝这种东西,曲悠就皱了一下眉,道,“喝牛奶比较好吧!” 对方眉毛动了一下,把啤酒放回去,道,“阿姨呢,让她给准备东西吃,要四个人的,嗯,三个人的吧?你给我热杯牛奶。” 曲悠真想把牛奶盒砸他身上,心想这人还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习惯了呢,以后可怎么有生活能力啊,牛奶还要他来热。 曲悠把热了的牛奶递给坐在饭桌边椅子上的汪磊面前,道,“牛奶好了,我妈送东西去干洗店了,过一会儿才回来。” 对方“哦”了一声就喝牛奶去了,一会儿又过来一个穿着宽大男式衬衫的女孩子,被染成金色的头发,不知道是黑眼圈重,还是眼影没洗干净,总之,熊猫眼还留在那里的,曲悠看到,心想这也是高三生吗,他们就是这样过高三的。 对于这些垮掉的一代,曲悠算是加深了认识。 之后又起来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生,曲悠于是只得担负起母亲的工作,给他们弄牛奶和吐司,然后那个衬衫男生要他给他拿草莓酱的时候,曲悠终于忍不住了,道,“这些难道不是伸手可做的事情么?你们自己不能干吗?” 曲悠一句话说得三人吃惊地看向他,像看某种怪物一样,那个女生道,“你不是专门做这个的,为什么要我们自己做?” 曲悠心想和这些人还能说什么呢,和他们说话还不如和一只流浪猫说,他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放好,然后往外走。 三人盯着他的动作,那位衬衫男生说道,“他不是你们家的佣人?这是要罢工了。嘿,汪磊,你们家请他做什么的呢?” 汪磊把嘴里的吐司咽下去,才答道,“他是肖阿姨的儿子,他不做就算了吧,你们自己要吃自己去拿不就得了。” 曲悠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和这些人呆在同一个空间,他在外面草地上等妈妈回来,心想现在这个社会,支撑这些孩子的精神到底是些什么呢,西方的世界里,上帝死了,东方的世界里,难道那些最基本的、让人上进的东西也都不存在了吗? 他现在深深为中国的教育忧愁,为这些孩子们的思想和精神世界感到困惑,想到两千多年来,支撑中国文化与思想的儒家学说,那些做人的根本道理,难道真的要被这所谓的腾飞的二十一世纪给摒弃了吗,只有物质经济上的增长,难道社会不需要精神的支柱,只在物质之上无所寄托地岌岌可危地活着…… 曲悠在草地边沿走过去走过来,又用脚去踢那草,内心里很是茫然,他个人的问题,他从来没像如此般地感到深切地无力,但是社会问题总让他觉得心力交瘁,多有种知识分子忧国忧民而白发滋生的感觉。 第33章 短信 曲悠在草地边上站了一阵,曲妈妈还没回来时,汪磊穿好衣服出来了,走到曲悠身边,看着他,道,“那个,刚才我朋友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汪磊有一管很挺的鼻子,眉毛也浓,眼窝有点深,于是他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很深邃而专注深情的感觉。 曲悠被他看着,感觉一点也不好。 他想人家小孩子也来认错了,还是原谅他吧,不然还能怎么的,告诉他,他们是高三生,应该好好学习,不要乱来,要多有点精神修养,如此这般吗?别人还以为你是神经病呢。 于是就点点头,道,“我没什么,没往心里去。不过,你们还是注意点影响,我妈虽是你们家的保姆阿姨,但是你们也别忘了,她是另外的人的母亲。你舍得让你妈妈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汪磊被他说得眼睛眨了眨,没有答他。 之后才歪了一下脑袋,他比曲悠还高大半个头,完全是俯视他,道,“倒是。” 曲悠心想这个小孩儿知道改正就是好的,露出个笑容来,对着阳光看草地里的一株银杏树,银杏树叶翠绿的颜色异常漂亮,让他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不过,汪磊接下来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汪磊拿出烟来,并且给曲悠递烟,道,“要抽吗?” 曲悠望着他,眼睛抽了抽,心里烧了一股火,本想说他几句,这孩子还在读高中,居然就抽烟。最后想到自己说他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于是只把脑袋转开,道,“不抽。” 汪磊看他这幅模样倒笑了,说道,“看样子你也没抽烟的习惯。” 自己一边吞云吐雾,一双深邃的眼睛在烟雾里把曲悠盯着,看曲悠的眉眼在阳光里像是水墨画一般地清透,柔和的阳光像是住在他的琥珀色的眼睛里。 曲悠闻到烟味不舒服,赶紧离了他,看到母亲回来,就去和她说了几句话,母亲要给他钱,他也没要,说生活费还没用完,这就走了。 曲悠本没想回季鸿公寓去,坐在车上才想起自己把季鸿的台电修坏了还没去修好,季鸿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至少这一周和他打电话没有提起过。 看看手表,才四点多,曲悠想着先去季鸿家里修他的电脑,这个时间季鸿该是没在家的,不用担心和季鸿撞上。 修好电脑后再回学校,听晚上的演讲比赛,也该来得及。 坐了去季鸿公寓的公交车,这个时候公交车比较空,占了后面靠窗的位置。 看着车窗外发呆,车走到前面一段高级酒店和酒楼区,等红绿灯的过程中,前面两位女生一人就指着外面的一个大酒楼道,“这是D城最好的酒楼,听说吃一顿要这么多钱,上次我舅舅开车停过去想在这吃饭,因为是二十多万的标致,车童居然不让停,我舅舅气惨了。” “那后来有没有进去吃呢?” “脑子进水了才去吃,他们既然不招待,当然就不去吃了呗。” 两个女孩子还在说这方面的话题,曲悠朝着她们所指的酒楼看过去,公交车起行,只看到季鸿从那里的一辆车里出来,酒楼前面的喷泉瞬间挡住了曲悠看向季鸿的视线,等公交车转过转角,曲悠再看过去,分明是季鸿挽着一个女人的手,似乎在倾听着那个女人说话,带着淡淡笑意地进了那个门厅。 曲悠一直看着那边,直到公交车驶得远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他不是早知道季鸿其实是有女友的么?此时看到他手里挽个女人,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季鸿说爱他,要和他谈恋爱,不过,他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要答应他吗?那么,就不应该在乎刚才看到的这件事情啊,那么,就不要再想了吧,因为季鸿的事情把心里弄得遭遭的,不是非常不划算的事情吗? 曲悠虽然如此对自己这样说,但是心里其实还是没有他想的那样不在乎和高兴起来,他甚至有点坏心眼地掏出手机来,本来准备给季鸿打电话过去的,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太坏心了,发个短信吧。 ——季鸿哥,你公司加班很忙吗,工作之余,要注意保重身体! 发完短信后,曲悠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他的手机是季鸿给他的,银色的诺基亚,当初季鸿给他时,他当然是无论如何不要收,不过,季鸿那种性格,由不得别人不按照他说的做,最终曲悠只得把手机收了。 虽然收了手机,但他每天使用手机的90%的时间是和季鸿打电话,其他才是家里和同学之间,这样算来,曲悠心想自己还挺烦季鸿占用了他那么多时间。 此时盯着手机看,他对手机吹了口气,举在阳光里,默默念道,“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嗯,变不见了……” 他自己在那里自娱自乐,后面坐着的一个女生就噗哧笑了出来,曲悠看过去,对方看过来,曲悠瞬间红了脸,把手机往口袋里揣,还没放进去,手机就响了。 曲悠手忙脚乱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季鸿的电话,他突然想自己刚才给季鸿发短信,这么一会儿就报应来了,季鸿居然给他回电话。 曲悠只得接起来,季鸿第一句话就是笑着问道,“悠悠,怎么,想我了?” 曲悠听他声音,心想这人美女在侧,心情很好嘛。 便答道,“还好。” 季鸿道,“我现在有点事情,一会儿去找你,你现在在哪里?” 曲悠出口撒谎,“去我妈那里的车上。” 季鸿问道,“这样。我过会儿去接你。” 曲悠赶紧拒绝,“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不是公司忙得很嘛,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我。” 季鸿好似为他的贴心万分舒畅,之后还笑着调笑道,“你不用这样处处为我着想才好啊,你多多耍点小性子,情侣之间,不就该这样吗?” 季鸿这一句说得曲悠整个人伏在前面的椅背上,心想季鸿还能再夸张一点吗?他真想回他一句“去让你的女朋友耍小性子去吧!我才不奉陪你。” 但想到说这种话的后果,曲悠只得忍了,速速说自己要下公交车了,不和他说了,赶紧把手机挂了。 曲悠下公交车往季鸿家走,因他一直有季鸿家的钥匙,便直接进去了。 家里和他一周前离开时并无太大的差别,一切都还是整齐有序,但是清冷。 曲悠鬼使神差地到每个卧室里去看了一遍,想起自己上次和季鸿有那种关系,床单一定也弄脏了吧,是谁洗的那个床单,难道是那个按时来季鸿这里打扫的婶婶,如果真是的,那么,就真是太作孽了,他今天还教训那个汪磊别让他妈妈收拾那种东西,他却让别人的妈妈干了这种事。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问季鸿,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处理的,所以只得胡思乱想一气。 不过,要是让他知道季鸿把那弄脏的床单用真空袋真空包装放柜子里了,他估计只会更抓狂。 曲悠肚子饿了,先去厨房里煮了碗挂面吃,吃了东西才上楼去看那台电脑,果真还是无法开机,看来季鸿一个星期都没碰这台电脑。 曲悠有点庆幸,拆了机子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对照着看,之后的确没有发现问题,他苦恼极了,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又检查了好几遍,依然没有头绪。 他自觉自己没有弄错,但是为什么总是不能开机。 眼看着太阳落下去了,曲悠去开了电灯,望着书架发呆,过了一阵,才醍醐灌顶,想起到底是什么问题。 他冲向那台台式机,看到下面有两个插线板。 一个是开着的,另外一个是关着的。 他修了这么久,一直不能开机,只是因为主机箱电源所在的插线板他一直忘了开,只开了显示屏的插座。 看到电脑正常启动,曲悠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种乌龙也能做出来。 并不是季鸿没用这台电脑,而是这台电脑一直就是好的,季鸿每次开了主机箱的插线板,用完也习惯良好地关掉了而已。 曲悠看看表,已经六点多,想到得赶紧去听演讲比赛,就赶紧往楼下跑。 在楼梯口和季鸿撞在了一起,季鸿看到他异常高兴,把他的肩膀扶住,笑道,“我还想着换衣服出门接你,你已经回来了哦。” 曲悠愣愣地看着他,心想糟糕,没想到季鸿回来了。 曲悠要挣脱他下楼,道,“季鸿哥,我得马上回学校去,我有个演讲比赛要听。” 第34章 演讲比赛 听闻曲悠要走,原来还笑着的季鸿脸马上沉下来了,道,“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就要走。一个演讲比赛而已,比我还重要。” 说着,还把曲悠往自己的卧室里拖。 曲悠要挣脱他,开始是被季鸿拉着手腕,后来看他挣得厉害,季鸿干脆两只手把他抱了起来,曲悠扑腾着,大喊道,“你先放开我,我要去参加演讲比赛。” 季鸿已经把曲悠弄进了卧室里,一把将他扔进单人沙发,两只手臂撑着沙发扶手,将曲悠围在里面,沉着脸盯着他,“不准去,正好周六,不正是过二人世界的时间。” 曲悠心想去你的二人世界,但还是不敢和他硬碰硬,只苦着脸瞪着他,不自觉嘴巴也鼓起来,闷闷地道,“很重要的演讲比赛,有我的稿子,得奖了还有奖金。” 看曲悠这幅可爱的模样,季鸿刚才沉着的脸也展开了,笑着托起曲悠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曲悠条件反射地转开脑袋躲避,被季鸿紧紧禁锢住不准动,本来是亲一下就放开他的,看他反抗,就硬是亲了好一阵才放,说道,“演讲比赛?得奖了奖金有多少嘛?” 曲悠蹙着眉头瞪着季鸿,心想和这个人对上从来没好事,气闷地回道,“一等奖也只有三百块,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个钱,但是,这是我的劳动所得。” 以为季鸿又要说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来,曲悠已经做好了反驳他的准备,没想到季鸿只是放开他,站起身往衣柜那边走,道,“行,行,三百块钱,的确是够少,不过既然你看得上,我也不会说不行。等我换身衣服,吃个饭,陪你一起过去看,然后再回来,这样,可高兴了?” 曲悠心想自己是要一个人去,干嘛要季鸿去陪。 但看季鸿已经在换衣服,他也不好先走了,只得在那里坐着,看到季鸿直接脱了身上的西装,也不顾及他在房间里,把衬衫也脱了,就光着身子换衣服。 曲悠那发呆的毛病此时又犯了,他盯着季鸿不转眼。 季鸿穿着衣服的时候瘦瘦高高的,临风玉树,脱了衣服也并不难看,相反还挺耐看,曲悠不喜欢健美先生,觉得这个样子没有明显肌肉但是柔韧有力的身体就很好。 他并不是故意要看着季鸿的,也不是迷上他什么,只是他习惯于盯着某个东西,此时只是恰好盯着季鸿的身体而已。 季鸿拿了一件宽松些的衬衫穿上,还没扣扣子,回过头看到曲悠直直盯着自己,他就笑起来,对曲悠促狭道,“哥哥还行吧,没让你失望?” 曲悠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指什么,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赶紧结结巴巴狡辩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看你,……嗯,你……我……我先下去了。” 说着赶紧就跑掉了。 坐在楼下客厅里给寝室为他占位置的哥们打电话,对方催他快点,说虽然比赛还没开始,但是演播厅已经很多人了。 曲悠赶紧让他给多占一个位置,说他哥也要去。 对方应了,又催了他一遍让他快些去。 曲悠诺诺应是,看着季鸿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挂了电话就过去拉他,“快点了,我同学在催我了。” 曲悠的手拉住季鸿的手腕,这让季鸿愣了一下,这还是曲悠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拉他,他心里有种轻微的颤抖,是种甜蜜的感觉,他一边笑着让曲悠拉着他,一边道,“即使要快点,也得让我先吃点东西吧!” “你不是吃过了吗?”曲悠出口就如此反问,他想到自己坐公交车回来时不是正好看到季鸿挽着一个女人进酒楼。 季鸿倒没想曲悠话里的深意,只答道,“我回来换衣服,准备去找你一起吃饭呢,我哪里来得先吃。” 正在换鞋出门的曲悠一愣,看了季鸿一眼,心想这人撒谎也不打草稿吗?自己明明见他和一个女人进酒楼,他现在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说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哼,是不是和他吃过一餐后,还能够再找个女人,对她也说,请人家吃夜宵什么的啊。 曲悠心里闷闷的,坐上车后感觉也没有好起来。 曲悠是想要季鸿一个面包解决问题,但季鸿偏偏要去吃西餐,曲悠着急,非常生气,道,“随意吃点就行了嘛,吃西餐多浪费时间。” 季鸿因曲悠的话马上沉下脸来,冷声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一起吃顿晚饭,怎么能随意吃。你再这样,今晚我不让你去听演讲比赛了。” 曲悠是敌退我进,敌进我马上退的类型。 刚才季鸿态度比较软,于是他语气就横一点,现在季鸿态度强硬了,他马上缩回龟壳里去。 曲悠闷闷地也不应季鸿,只低头看表,已经六点半了。 车停在季鸿家不远的一家西餐厅下面,曲悠坐在车上不想配合地下车,季鸿看着他就冷笑了一声,俯身过去亲曲悠,把曲悠吓得赶紧开了车门往外跑。 不过,季鸿还是生气,跟着下车后,就俯身在曲悠耳边冷冷道,“我亲你你就躲啊~” 那声调飘得曲悠脸都苦了,心想季鸿这人就不知道正常点吗? 餐厅里氛围倒是非常不错的,还有人弹钢琴,但是曲悠没有欣赏水平,只坐在位置上盯着桌布发呆。 季鸿问他吃什么,他也不答。 季鸿点了餐,让快点上,对方笑着应了,曲悠这才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有些精神。 因为店里很昏暗,只有桌子上的台灯,曲悠也看不到别的桌是什么状况,于是只一味看着桌布,季鸿伸手从桌上去握他的手,曲悠发着自己的呆,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在季鸿抚摸他手指的时候,他才吓了一跳,红着脸把手收回自己腿上去。 虽然菜上得很快,但是吃完东西依然近八点。 曲悠的手机也响了好多次,同学催他快点,曲悠只得说很快就到,然后又气季鸿浪费时间。 季鸿倒是吃得不慌不忙地,帮曲悠把牛排切好,看他用叉子叉着吃进嘴里,很快地嚼两下,然后又叉一块,不像在吃牛排,倒像是在吃西瓜。 他无奈苦笑,看曲悠这么着急,后来也就没故意拖延时间了。 在去学校的路上,季鸿问曲悠,“觉得晚餐怎么样?” “那个绿色的汤好喝。”曲悠回答。 “别的呢?” “那个小杯子里的东西不好吃,很苦。” “那是卡布奇诺,不喜欢就算了。牛排呢?” “那个肉吗?不好吃。”曲悠想着那肉的味道,此时依然摇头。 季鸿只得叹道,“算了,下次不吃西餐了。” 一路没堵车,也没遇红绿灯,如此在八点二十左右到了学校演播厅。 这次演讲比赛观看的人果真很多,虽然大多是演讲者的亲友团,但一般人也不少。 曲悠从后门处探头看里面,台上是一个女生的豪迈讲演,曲悠四处看寝室同学的位置,没看到,非常不厚道地给那个同学发了短信,对方往后看,朝曲悠招手。 他们的位置就在靠后门这边的前面第六七排的样子。 季鸿站在曲悠身后,没有进去的打算。 因为演讲厅里很安静,曲悠不好和季鸿说话,只得拉了他的手,季鸿本不想进去,也被曲悠拉进去了。 但是同学留的位置却没有了,毕竟他们来得晚,座位不够,被让别人坐了。 同学看曲悠的哥哥也来了,其中一个男生就把女朋友抱在膝盖上,给让出了一个位置来,季鸿坐了,依葫芦画瓢把曲悠抱在膝盖上,曲悠别扭地要死,恨不得自己没来。 这个演讲者讲完,打分环节,下面就说话声多起来,曲悠在季鸿腿上别扭地动来动去,红着脸要求季鸿,“你放开我,我蹲在旁边就行了。” 季鸿正得趣,手环着曲悠的腰,嗅着他的体香,才不乐意放开他,甚至手在曲悠的腰上动,曲悠只更别扭,却没法强硬挣开。 而他身边的同学也高兴地说道,“下一个就是建哥,等他拿了奖,奖金请客啊。” 曲悠心想一等奖也才300元钱,他和喻新建一人一半,若是拿出去请客,这么多人,恐怕300元不仅不够,还要再添才行。 那喻新建还不如不要拿奖了。 喻新建是东北人,但是居然最会的是打快板,说唱都很有一套,他的演讲不仅稿子好,而且演唱俱佳,下面的人没人不是边听边笑的,曲悠听着他念自己的稿子,也跟着笑起来,一点也不觉得那是自己的稿子了,完全变成了建哥式的快板腔。 季鸿看着曲悠笑得欢快,眉眼舒展,眼里像是跳跃着光芒,他将抱着曲悠的手紧了紧,心里沉淀出一股强烈的悸动——啊,这个人是他的啊! 以前是的,现在是的,将来也是。 美的是他的,丑的也是他的。 他几乎要将脸埋入曲悠的脖颈里去,去亲吻他,曲悠感受到季鸿箍着自己的手很紧,他很不舒服,回头看季鸿,看到季鸿那黑森森的眸子,被吓了一大跳。 演讲比赛九点结束,结果统计当场给出,十分钟后颁奖,一切明朗化,这样的话,也就可以防止暗箱操作。 说实在的,喻新建的非常不错,至少是最带动气氛的,但也许是他腔调的搞笑效果太重,只拿了二等奖,两百元钱,还有一个红色奖状本,一个纪念册。 颁奖完毕,照相完毕,下面的亲友团涌上前台合影祝贺之类,季鸿就把曲悠拉走了,曲悠不想和他走,他本就是以为季鸿说的是季鸿看完演讲比赛他自己回去,曲悠回寝室,但现在才明白是季鸿要带他一起走。 曲悠反抗不得,只听季鸿和他的同学告别两句,就被硬拖着走了。 第35章 虚荣与欲望 曲悠被季鸿拉进车里去,曲悠又想开车门跑,季鸿黑着脸一双冷眼瞪向他,把本来气势很盛的曲悠瞪得动也不敢动了。 季鸿开车出校门,才开始数落曲悠道,“悠悠,你做事不要太过分。我答应了你陪你一起来听演讲比赛,不是说明我什么事情都由着你了。” 说到这里,季鸿顿了一下,转头看曲悠,看曲悠低着头,半闭着眼睛,但那个样子怎么看怎么怨气冲天。 季鸿于是又笑了,道,“怎么,心里怨我呢。想和你的同学一起出去庆祝?” 曲悠心想他根本不是想和同学一起庆祝,只是不想和危险人物季鸿回去而已,但他不答话,只一味鼓着腮帮子盯着车前面发呆。 季鸿看他这幅模样,只把他当成和自己怄气,于是又软语劝道,“悠悠,你看,我这段时间忙,你也在准备中期考,我们平时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一起过,能够有这么一个晚上,是多么不容易,你居然想和你同学在一起,而不和我回去,你这样子,该让我多伤心。你就没想想我的感受吗?” 曲悠心想你该陪你女朋友的时候就去陪呗,此时说自己不抽时间和你在一起,真让人笑话。 曲悠依然不说话,盯着车前发呆。 季鸿转头看了曲悠几眼,心想这小孩儿真是不听话,还在那里生闷气呢。 他也不说了,车开到自家公寓楼下的停车位,曲悠坐在那里不动,季鸿解了安全带,伸手去捏曲悠的下巴,曲悠一惊,心想季鸿又要耍流氓吗? 他想躲开,但车里空间狭窄,没法躲,只得让季鸿逮住了,季鸿在曲悠的战兢里并没把他怎么样,只是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眼睛对着他的眼睛,道,“下车了,你要是喜欢车上,我把你锁在里面过一晚,你信不信?” 曲悠在心里嘀咕,“流氓,变态。” 但还是不敢违抗他,只好下车了。 回到公寓里,季鸿似乎心情已经好了起来,笑着问他,“悠悠,吃不吃夜宵,喝酒么?” 不久前吃西餐时季鸿也有问是否喝酒,曲悠有了上次酒后乱性的教训,已经早发誓不在季鸿面前沾酒精了,当然每次都是拒绝。 曲悠摇头,“我不喝酒。” “那要吃夜宵,吃什么?”季鸿好脾气地又问。 “也不吃。”曲悠回答着,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季鸿看曲悠一直不给他好脸色,他的脸就又阴沉下来了,过去拉住曲悠的手臂,曲悠要甩开他却甩不开,只好站住,望着他,道,“睡觉时间了,我要睡觉,你拉着我做什么。” 季鸿放开他,“那好吧,快去洗澡。” 曲悠挣脱他的手,进屋拿睡衣去浴室洗澡去了,想到上次季鸿对自己做的事,就把浴室门关得紧紧的才开始洗。 曲悠并不是傻,只是过多关注自身精神世界而忽略外界而已,刚才季鸿一直让着他,他最开始并没有发现奇怪之处,此时洗着澡,细想一番,才想到季鸿不会又想和他做那种事情吧,毕竟,男人只在求偶的时候放低姿态。 曲悠想到这个,就有点紧张了,虽然季鸿保证过他不答应就不对他动手,但是,谁能保证季鸿说到做到。 曲悠在浴室里磨蹭了很长时间,皮肤都泡得发红了才起来,因为时间有点晚了,他今天又忙碌了一天,故而也疲倦了,开始打瞌睡,他不得不从浴室里出来,小心翼翼观察外面,发现季鸿不在,他才放下心来,回自己卧室里去,进去就关了门,反锁上,不过,当他靠在门上转过身,发现季鸿坐在他房间里的书桌边翻看一本书,看他进来就对他一笑,道,“怎么这么磨蹭。悠悠,来,到我这边来。” 曲悠想开门出去,边问道,“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季鸿起身来伸手抱他,笑道,“和你说说话,不行?” 曲悠不要他抱住自己,想要挣开,却被季鸿半抱半拖压到了沙发上去,那是房间里唯一一个单人沙发,只要不是上床,曲悠便不是那么担心。 他坐在那里,看季鸿坐在床边,问道,“要说什么,我想睡了。” 季鸿道,“我们来说说你今天的表现。” 曲悠心想我今天的表现有什么可说,睁大一双眼把季鸿望着。 季鸿修长的右腿搭在左腿上,双手交握在膝盖上,盯着曲悠。 他穿着很平常的灰色带小碎点的睡衣,不像他这种人穿的,似乎小孩子穿更合适些。 虽然他穿着动作都很随意,但曲悠还是感觉一种压迫感迎面而来,不由得有点紧张。 季鸿看曲悠慢慢挺直背脊,就笑了,道,“你认识到你今天的错误没有。” 曲悠心想这是文化大革命的审问吗,他今天犯了什么错,除了反抗了季鸿的无礼外,什么也没做。 季鸿看曲悠咬着唇不说话,就继续说道,“我和你这段时间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有时间相处,但是,你想想你是如何对待的。且不说我陪你去听演讲比赛,就说我们二人的晚餐,你当时有一点要细细感受你我二人相处的快乐的意思吗?你答应过我,你要以恋人的身份来爱我,和我相处,但你想想你今天是怎么对待的!……” 季鸿还没说完,曲悠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实在控制不住了,实在觉得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所有这些全部是季鸿所强加给他的罢了,还能找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言辞来斥责他,当初他答应的是会考虑将季鸿当恋人来爱,但没说已经是恋人了吧!而且他本来今天就早有安排,没说要和季鸿共进晚餐之类,而且,季鸿下午才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了,晚上又和他一起吃,想来也搞笑吧! 完全像是纳粹分子要残酷地杀死别人了,还让人好好体会这美感一样。 这天下还有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吗? 看到曲悠笑,季鸿脸马上黑到了底,风雨欲来的感觉。 曲悠马上发现自己刚才做错了,惨了,不知道季鸿又要怎么对付他。 季鸿直直地看着曲悠,问道,“你笑什么?” 曲悠抿着唇,不答。 季鸿低吼了一句,“你笑什么,觉得我的行为可笑吗?” 曲悠被他吓得往后一缩,之后才又挺起背脊来,对上季鸿的眼,道,“本来就可笑。” “哪里可笑?”季鸿冷冷反问。 曲悠说不出来想说的那些话了,觉得说了很可能季鸿会把他掐死,于是只得找一个比较轻的话来说,“我明明不喜欢吃西餐,你说要去吃,我就反对了的,但是你根本就不听我的意见。为了你那可笑的虚荣心,硬是要我去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还浪费了我的时间。” 季鸿气得笑了起来,“我的虚荣心?与我虚荣心有什么关系。再说,你又没吃过西餐,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吃。” 曲悠这时候也放松了一些了,道,“怎么就不是你的虚荣心造成的。那种西餐又贵又难吃,你带我去那种以消费环境和服务为名的地方,就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显示一番你比较有钱,你比较有绅士风度,比较有浪漫情怀,以此来让我对你着迷,是吧。你还以为我会对你的这些手段感到高兴满意,是吗?才不,这种毫无意义的虚荣心,我才不会有,才不会和你一般肤浅。吃饭只是为了身体机能的运转,为了活着,人类比一般动物高贵的理由,不是因为吃饭吃出虚荣来,而是因为人类有足够的智慧和精神空间。你就是可笑,难道你现在还不承认你的那种行为只是你的虚荣而引起的。” 曲悠长篇大论说完,季鸿看着曲悠大笑起来。 他觉得这个小孩儿太可爱了,脑子里是在想这些东西吗? 季鸿已经完全没了气愤,只是宠溺地笑道,“不可否认,去吃西餐的确是想培养一点浪漫,也的确是带着虚荣。但是,难道虚荣不是所有人类的共性吗,并且,不止人类,对所有动物都成立。人类为了实现这么点虚荣,才有不尽的欲望,正是这些欲望推动人类追求更多更好,推动人类的进步,这种虚荣,我不觉得是坏事。而且,你所说的我的虚荣,我一点不认为这个可笑,或者肤浅。男人的虚荣最大的表现就是在美丽的异性面前……”说到这里,季鸿的目光突然含情脉脉起来,将曲悠深深地望着,声音似乎也突然魅惑了,“或者,是在所爱的人面前。悠悠,你这样说我在你面前的那些虚荣心,是不对的。你难道想我在你面前就该是没有虚荣心这件华丽外衣的赤裸裸的人吗?” 说起“赤裸裸”,曲悠身体一抖。 赶紧回嘴道,“但是,即使你想在我面前展现你的这些虚荣心,但你也该想想我的喜好。今天本来是可以按时去看演讲比赛的,但是就是因为你要去吃西餐,浪费了时间。” 季鸿起身过去把他从沙发里拉起来,曲悠想躲开他,依然被他拉着坐到床上去了,季鸿抓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就是在怪我这事呢。那你说,你觉得吃什么好?” “随便一个面包不就行了。”曲悠有点发怯地答道。 季鸿笑了,道,“吃喝本就是人之大欲,你却要随意解决。你是不是真的想什么时候不用吃东西就活下去就好了。” 曲悠答,“这是当然。吃饭本就只是为了保证身体的存活,身体的存活是为了保证思维精神有寄托。若是以后人类摆脱了肉体,只靠精神存活,我觉得,那该是人类的终极进化形态,非常美好的。” 季鸿盯着曲悠,听着他这一番言论就笑起来,道,“好吧,我的小思想家。你既然说你只是为了保证精神的存活,那么,就把你的肉体先给我,你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只靠精神生活。” 季鸿说着就把曲悠往怀里抱,曲悠赶紧推他,“你要做什么。我没说我要精神和肉体脱离。你先放开我……” 第36章 问题 曲悠反抗着,但是无论谁来看,都不会觉得他是真的在反抗。虽然他的确是真的发觉了危险,想要躲开季鸿逃跑。 季鸿听了曲悠一番辩论,觉得这个孩子怎么能够可爱成这幅模样,心中越发痒痒得厉害。 笑着将曲悠压到床上,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一边哄道,“好了,好了,那些虚荣心,精神与肉体什么的话题,我们以后再谈,现在先过过凡人的日子行不行?” 季鸿几乎是嬉笑着在说,曲悠却觉得痛苦不堪,他不断动着脑袋不要季鸿亲他,反抗道,“季鸿哥,你答应了我,要我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才和我发生关系。” 季鸿却兀自沿着他的脸颊向下亲吻他的颈项,耳朵……,在他耳边呵气,手也卷起曲悠的衣服抚摸他的肌肤,声音魅惑人心,“即使是圣人,也没说要禁欲的,你现在难道不想同意。” 曲悠道,“我不是圣人,我不同意,不同意……” 季鸿一边亲,手已经伸进他裤子里摸他,轻笑道,“既然不是圣人,凡人更是超脱不了的,悠悠。” 曲悠几乎要哭了,裤子被脱了,下面凉飕飕的时候,他还在想,“顺着他?不顺着他?做?不做?” 之后季鸿舔吻他的大腿内侧,不断往上,曲悠已经整个儿迷糊了,想,“难怪圣人也说,食色,性也。” 季鸿倒是准备充分,该准备的东西都拿来放在床头柜里了。 曲悠趴在柔软的被褥里,后面感觉怪怪的,但是整个人却又热又迷糊,身体里的快感汹涌着,如同漂浮在云端。 季鸿又是高兴又是激动,但动作依然温柔,慢慢动作。 淡淡的暖黄光线里,曲悠的脸上迷离又陶醉的神情,他想,餐厅里吃饭算什么虚荣心得到满足,这个才算是心里满足吧! 这个小傻瓜,吃顿饭就是吃顿饭,他能找出那么多话来说。 季鸿又把曲悠抱到自己身上来,曲悠有些难受,眼角都红了,求饶道,“你别这样,你放我下去,嗯……嗯……疼……” 季鸿却把他抱住,让曲悠觉得更难受,但是伴随着难受,似乎快感也更多。 当一切归于平静,季鸿抱着曲悠泡在浴缸里,温暖的水荡漾着扫过皮肤,曲悠还在想,曾经有句出名的话说,性是人类罪恶之源,他原来根本脱离不了这个来着。 不由得很是沮丧。 季鸿手指在曲悠皮肤上抚摸,看着曲悠迷茫着眼睛无精打采,就笑道,“累了?” 曲悠根本就不想回答他,眼皮也不想抬,心想他下地狱,虽然有他意志不坚定之故,但最主要的还是季鸿把他往下拖的力气太大了。 曲悠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发呆,季鸿把床单换了,要抱他上床,曲悠赶紧避开他,自己爬上床去了。 躺下后才发现自己没穿睡衣,季鸿倒是穿了的。 曲悠一愣,赶紧又下床去拿搭在椅子上的睡衣穿上。 季鸿坐在床沿看着他穿,曲悠羞窘到无以复加,但又不乐意呵斥季鸿徒惹他笑话,故而只得厚着脸皮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穿衣服。 穿好后,季鸿已经掀开被子让他进去,道,“快进来,睡觉吧!” 曲悠躺在床上拿背对着季鸿,虽然刚才身体的确很舒服,但此时他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不迭了,他想自己小时候就贪吃,长大后难道就变成贪欢了吗,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改掉他这些恶习啊。 他兀自痛心地反省着,对于季鸿不予理睬。 季鸿伸手揽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把灯关了,心里满足,睡得非常好。 曲悠之后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是比较晚了,他想了一大通各位哲人对于爱情和性的理解后,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但是,不要想男人是容易满足的动物。 曲悠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发现季鸿把他紧紧抱着,臀部一个热烫的硬物抵着他。 曲悠马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要从季鸿怀里躲开。 季鸿本还没有全醒,此时被曲悠扰醒了,他睁开眼,对曲悠说了声“早上好”,手已经伸下去摸曲悠那里了,曲悠非常气闷地挣动身体,嘴里也嚷道,“你不能总是这样,放开我。” 季鸿不睬他的反抗,在他耳朵上亲吻,又翻身压住他,一番抚摸亲吻挑逗之后,看曲悠也有了反应,才哄他道,“早上运动一番也挺好,你就不用去跑步了。” 曲悠心想跑步是锻炼身体,但这种早上宣淫的行为,明显是有害身体健康的。 不过却还是再被季鸿吃了一顿。 曲悠欲哭无泪地坐在床上,季鸿要抱他去浴室,被他把手打开了,曲悠一句话也不说,脸颊红红地坐在那里生闷气。 他当然是气自己。 他现在和季鸿这个样子算什么,恋爱关系?曲悠才不承认。难道是传说中的床伴?那这真是太败坏道德了。 季鸿在曲悠这里吃瘪,他也不生气,情欲上的满足让他心情大好。 曲悠发了一阵闷,还是得起床,默默地去洗澡,然后收拾床单。先用手洗了一阵,才用洗衣机洗。 早饭是季鸿下楼买回来的,皮蛋瘦肉粥,水晶虾饺,小馒头,一份白水酱油素菜。 曲悠闷闷地不想吃饭,坐在饭桌上也是一阵发呆。 季鸿坐他旁边,看他拿着筷子却不夹菜,就问道,“不喜欢吃?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一家的早餐。” 曲悠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粥,道,“我们这样不对。” 要夹菜的季鸿,手上的筷子一顿,道,“怎么就不对了。” 曲悠转过头看季鸿,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干嘛要拉着我做这种事情。还说什么恋人关系,你把我当成傻瓜吗?我应该受你的骗,是不是?” 季鸿愣住了,然后放下筷子,坐在那里看着曲悠,他张嘴想解释一点什么,但是长久地没说话。 曲悠放下筷子,起身就往门外走。 在他要走到玄关时,季鸿才跑过去把他拉住,道,“悠悠。你指责我,是吗?” 曲悠心想那不是指责难道是夸赞。他死命地掰开季鸿抓住他手腕的手指,道,“我要回学校去了。” 季鸿不放他,两只手将他抓住,道,“悠悠,我们先不要说那些好吗?” 曲悠硬是要挣脱他,道,“你先放开我。” 季鸿道,“不放。” 曲悠张嘴就咬,季鸿的小手臂被他咬得生疼,他只好放了。 曲悠一点也不内疚,气呼呼地去换了鞋,出门了,在门口还朝站在那里的季鸿道,“你不要拉着我陪你一起变态。” 季鸿在那里站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反应过来时,才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捞起袖子看,上面一圈牙印,并不是很深,但有的印子里依然在渗血。 季鸿去换了一身衣服,有人打电话找他有事,他也推了,决定开车去曲悠学校。 曲悠要上公交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钱包在季鸿家里,他愣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季鸿家里拿钱包和钥匙。 出电梯时正好和季鸿碰上,季鸿看到曲悠去而复返,自然高兴,拉着他往家里走,道,“回来就好,早饭热一热再吃,你吃了,我送你回学校。或者,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去。” 曲悠低着头不理睬他。 季鸿开了门,曲悠就直接冲回自己卧室里拿钱包和钥匙。 季鸿有女朋友,还来这样欺骗他的感情,曲悠有点受伤,但是也并不是特别难过,毕竟,他一直把季鸿定位在变态和有人格缺陷的位置上,没对他寄托太大希望,也就不会有很大失望。 他只是觉得,季鸿有女朋友了,还来这样子和他一起,自己不正好是第三者吗? 说起来,真是道德败坏。 这样和季鸿明明白白问出来,他总算出了口气,看到季鸿那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心情总算好过了些,心想,季鸿以后再不要来惹他了。 第37章 分开 曲悠拿了钱包和钥匙出来,看到季鸿站在那里,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照在季鸿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非常长,映在墙上。 朝阳火红似烈焰,季鸿就像是浸在那烈焰里被燃烧的、孤高而冷清的一个灵魂。 他身上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又瘦又高,像是根标杆,他挺拔,但是并不笔直,能够从他身上看到他的一丝痛苦,这丝痛苦似乎让他弯了脊背。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神色平淡,但眼神幽深,阳光从他的侧面照来,他微微眯着眼,半边面孔明亮如同在燃烧,另外一半面孔却在暗影里,形成强烈的对比,如同被画成一明一暗的一块面具,就那样戴在他的面孔上,让曲悠觉得这时候的他太不真实。 曲悠不想搭理他,看了他几眼就往门口走。 季鸿这时候才动了一下,说道,“悠悠,你这是要离开我吗?” 曲悠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平淡地回答,“我要回学校去。” 季鸿幽幽说道,“不吃了早饭再走?” 这样的季鸿让曲悠有些害怕,又往门口挪了两步,“季鸿哥,上次你让我考虑的把你当成恋人爱的问题,我已经想过了,觉得这太不现实。你知道,我们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爸爸在外面养别人,所以,我和你的关系,且不说从道德上我不应该这么做,而且,从感情上,我更不乐意这么做。你还是好好待你女朋友去吧!也许你觉得你和女朋友没有结婚,你不能和她过性生活,所以你就骗我来满足你,但是,你有为我想过吗?我乐不乐意。你还是和你女朋友赶紧结婚吧,你和她在一起了,就不会再想起我了。” 曲悠说得极为冷静,他希望季鸿能够不要再那样对待自己了,只有这样说,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季鸿对他的那方面的念想。 但是,季鸿显然不和他一样想。 季鸿因为曲悠的话脸越发冷下来,被朝阳照着,越发像是一块冷冰冰的面具。 他把曲悠盯着,道,“你先回学校去吧,好好想想你刚才说的话。我想提醒你一句,因为没有结婚而不能和她过性生活才找上你这种事情,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除了你,多少人想爬上我的床。” 曲悠紧抿着唇,心想别人想爬上你的床,那就爬呗,他才管不着。 他转头就走,在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依然直直站在那里的季鸿一眼,说道,“季鸿哥,要是你床伴那么多,就更不该找我了,不要把什么病传给了我,也不要误了人家正经女孩子。” 曲悠本就是故意说这句话气季鸿的,他这句话的确真的把季鸿气到了,但季鸿忍了,道,“悠悠,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 曲悠回他,“我从来没把自己看得高,倒是季鸿哥你,若是想站在高处高人一等的赐予别人恩惠,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等着。所以,你不用盯着我不放。” 曲悠的话让季鸿笑了,是冷笑。 曲悠被他笑得非常不舒服,赶紧开门走了。 季鸿站在那里看着打开又关上的门,久久沉默。 他觉得最近曲悠是越发不怕他了,总是要惹他生气,想曲悠小时候是多么地顺从可爱,现在却总是和他顶嘴了。 季鸿想,一定是他之前说了爱上曲悠这种话,所以曲悠就以为可以随意来挑战他的各种底线,想要拿捏他了。 季鸿想到不能让曲悠这样想,即使他喜欢曲悠,但是曲悠总是和他对着干,和他顶嘴让他生气,那么,曲悠就该受点教训才好,不然真的就要爬到他头上来了。 曲悠为什么要在乎他的女友呢,两人没见过面,没有任何一点利益冲突,难道是曲悠是在吃醋,但是,这醋劲也太大,居然说要他去结婚,不要再想起他。 曲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季鸿觉得应该冷落一下曲悠,让曲悠知道,他并不是非他不可,不要把自己看得过高。 曲悠回学校了,各种事情忙忙碌碌一大堆,课业已经很繁忙,而杂志社也总是事多,他根本没有闲暇来做别的。 曲悠初回学校还以为季鸿会给他找麻烦,没想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平静度过了,季鸿没给他打过电话,曲悠一度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所以才没有收到季鸿的电话或者短信。 后来证明的确是季鸿放开他不再联系他了,他对此非常高兴欢快,心想季鸿不再为难他,他就什么都好了。 不过,时间再长一点,发现季鸿真的不联系他了,他又有点忐忑起来,因为他不觉得季鸿是那种自己让他不要来找他,他就真不来找他的人。 这样子,时间哗啦一下就过去了,进入了十二月,要准备期末考试了,曲悠一下子更忙起来,也没有精力来分析季鸿为什么不联系他。 季鸿这段时间并不是在放任曲悠不管,他有多次到曲悠学校看他,但只是坐在车上远远地看,并没有去找他。 他希望曲悠能够主动回头找他,但他显然想错了。他以为曲悠那次提他女友是吃醋,认为时间一久,曲悠定然会先放软态度的。 但是曲悠那次吃醋的可能性还没有他想摆脱季鸿的可能性大,他怎么可能会回去找季鸿。 曲悠有两件冬衣在季鸿家里,他为了不遇到季鸿,而放弃了去拿那两件衣服,现在天气已冷,他宁愿穿少点也不愿去季鸿家里。 距离期末考近了,占位置上自习的人多起来,因为和彭雪关系比较好,曲悠上自习的时候就帮彭雪占位,然后两人一起学习。 曲悠和彭雪是比较能够聊得来的,作为同学,一起上自习,很容易关系就亲近起来,甚至别人谣传两人是一对。 曲悠每次被人问起这个问题,就赶紧摇头否认,但别人问彭雪,彭雪却笑而不答。 如此看来,男生们都说彭雪是喜欢曲悠,就差曲悠去表白,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虽然被男生这边怂恿,但曲悠还是没有实际行动去追求彭雪。 且不说他本身就是同性恋趋向,而且,他只是把彭雪当成姐姐一般地喜欢,根本没有爱慕之情。 而彭雪对他有没有意思呢,他自觉是没有的。 像彭雪那种人,追求者众多,曲悠并不认为她会爱上自己。 所以,他并不想因为众人的怂恿就去做出以后后悔的事情来。 曲悠谈恋爱了,这种事情季鸿是从曲悠班主任那里知道的。 曲悠他们班主任是学校在读研究生兼任,和学生们比较有共同话题,打成一片,下面有什么事,他都能够知道。 于是曲悠和他们班班长谈恋爱了这种事,他也是知道的。 季鸿问起曲悠状况,他自然就说出来了。 听闻如此消息,季鸿当场气怒攻心,差点呕出一口血出来。 心想难怪曲悠不回去找他,原来是有女人了。 季鸿满脑子里都转着曲悠是他的这种执念,如何能够忍受别的女人把曲悠抢走。 当天傍晚就开车去曲悠学校找他,车停在曲悠宿舍前面不远,见曲悠手上拿着书,跟身边的女生有说有笑,一路从自习室往宿舍这边走。 季鸿看到曲悠,似乎比上次来看他的时候瘦了一点点,显得眼睛更加明亮,像是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也整个儿映在他的眼瞳里,清澈,悠远。 天气已经很冷,他外面的外套却很单薄,走路的时候微微缩着肩膀。 季鸿看到他,心里思绪复杂,百感交集,又把目光瞥向曲悠身边的女生,这个就该是曲悠的女友吧,他记得这个女人以前有拧过曲悠的脸,曲悠满脸通红却不躲开,果真,那时候曲悠就对这个女人有意思了吗? 季鸿心里一下子乌云密布。 只觉得这个女人又丑又差,还敢来勾引他的人。 季鸿拨了曲悠的电话号码,他看到曲悠从口袋里翻手机,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人名的时候,季鸿分明看到曲悠脸上突然显出的错愕和紧张,他看到曲悠皱着眉,对身边的女人说了什么,才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曲悠看到电话显示是季鸿来电时着实惊讶,他以为自己和季鸿以后会再无瓜葛了,没想到季鸿还给他打电话。 他本不欲接这个电话,也许直接挂掉比较好,但是想到之前去母亲那里,妈妈每次都交代他要好好和季鸿相处,不要将人得罪之类,而且曲妈妈还说季鸿时常去看她,知道她有关节炎,还买了磁疗护膝给她,非常有心,让曲妈妈极其感动。 虽然曲悠是想把季鸿扔到天边去不想去想他了,但是,他却并不能从季鸿的世界里离开,至少他妈妈每周是要在他面前念叨一遍的。 想到此,曲悠就想还是应该接电话。 他和彭雪说了一声,这才走到一边去接。 声音小小的,带着点试探,“季鸿哥?” 季鸿看着曲悠,曲悠马上接起他电话的行为让他刚才涌起来的暗沉情绪缓解了很多,曲悠试探的唤他的声音,却让他心里那似乎揪成一团的感情更加深刻,他一时没有回答,曲悠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听到回音,他愣了一下,心想季鸿给他打电话,但是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悠又唤了几声依然没有得到回答,他就疑惑地把电话挂掉了。 只是,才刚挂掉,手机又响了,还是季鸿。 曲悠心想难道是手机坏了,刚才为什么听不到声音,于是就又接起来,这次不等他说话,季鸿的声音就响起,“悠悠,我在你前面车里,过来找我。” 季鸿的话语里带着强硬,曲悠想反对,但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曲悠抬眼望过去,有好几辆车停在路边,没见到季鸿标志性的那一辆日本车,但是,再一扫,看到了一辆车里有人。 第38章 人生若得行胸臆 曲悠不想去季鸿那边,他站在那里没动。 彭雪看他站着望向一个方向发呆,就来叫他,“曲悠啊,你看什么呢?走啦,吃饭去。” 曲悠想应了彭雪和她一起走,但是手机此时又响了,还是季鸿。 曲悠直接把电话挂了。 对彭雪道,“班长,你先去吧!我哥来了,我去找他。” 彭雪应了一声,却笑道,“不准备把你哥介绍给我认识?” 曲悠愕然,脸都白了,吞吞吐吐道,“那个,他……他不是亲哥……” 彭雪不想曲悠反应如此大,赶紧澄清道,“也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往心里去。那你去你哥那里吧,我走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问道,“晚上还要一起上自习吗?” 曲悠点头,“一起吧!” 彭雪笑着对他挥挥手,走了。 彭雪是个成熟又大方的人,和她在一起相处,既不会沉闷也不会觉得她过于吵。真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 曲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和自己走在一起,心想,她该适合更好的人才对。他不值得。 别说他和男人有过性关系,就是没有,他觉得自己也配不上彭雪这么好的女生。 在他心里,他觉得女人是美和感性的代称,神秘而且高贵,不可捉摸。 也许是因为他对女人本身就没有性欲,所以越发觉得这种美是来自灵魂,愈发觉得女性是美好的,她们的母性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美的永恒的伟大的东西,孕育出孩子,传承人类的延续,是安定的家,和平凡的俗世里最安稳的寄托。 在曲悠心里,若说男人给他支起面前的屏障,女人们就是他脚下坚实的土地。 他对他的母亲和姐姐都怀有一种敬慕之情,并且将这种感情能够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去。 进入大学,他和女生的关系要比和男生的好。 彭雪喜欢他,也是因为他身上没有对女人的性渴求,所以让人觉得纯净,讨女人喜欢。 和一个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不时盯向自己的胸部的男人一起,永远没有和一个清透的男生在一起的感觉好。 彭雪自己也明白,她并不是爱上了曲悠,只是喜欢上了和曲悠在一起的感觉。 彭雪走远了,曲悠才慢慢往季鸿的车那里走去。 他走到季鸿车门边就停住了脚步,季鸿开了车门让他上车,但曲悠并不坐上去,道,“季鸿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鸿道,“上车。” 曲悠摇头,“我不上车,我约了同学上自习,得赶紧去吃饭了过去。” 季鸿道,“我有话和你说,上车来说。” 曲悠道,“你为什么亲自过来,电话里说不清楚吗?” 季鸿死死盯着他,“不要让我来拉你,上车来,我带你出去吃饭。” 曲悠还是摇头,“我就在学校里吃,如果你愿意,我请你吃学校食堂。” 季鸿盯着曲悠不说话了,曲悠被他看得背脊发冷,不复刚才的气势,只得坐进车里副座。 季鸿道,“把车门关好。去吃一品香怎么样?” 曲悠闷闷回答,“我说了你又不会听,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晚上要上自习,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季鸿没说话,车开动起来。 车驶出校门,季鸿才说道,“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曲悠抚着手里书页的手指一顿,道,“我们班的班长。” 季鸿瞥了曲悠一眼,道,“我是问她和你的关系?” 曲悠把手里的书握紧,“同学关系而已。你又想怎么样?” 季鸿笑道,“我能怎么样。你才从我这里走,就和女人勾勾搭搭了,悠悠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季鸿这话说得很轻,但是却越发让曲悠背脊发凉,他转头看季鸿,脸憋得通红,道,“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才不会像你。你脑子里只会想那些东西?” 季鸿依然笑着,看了曲悠一眼,“我脑子里想哪些东西?你怎么知道。” 曲悠道,“你自己明白。你脑子里只有性欲。你的这种思想只是玷污了人与人的正常交流而已,玷污了思想本身的碰撞的美。我不想和你说,请你也不要再提我和彭雪的事。” 季鸿哼了两声,有些轻蔑的意思,曲悠被他哼得不满,但还是抿着唇不说话了。 一品香是距离曲悠学校不远的一家中餐家常菜餐馆,里面环境优雅,独立的隔间空间为谈事情和谈恋爱的情侣提供了方便,而且这家的菜做得不错,季鸿之前就带着曲悠来过两次。 在座位上坐下,曲悠就闷声不语,季鸿点了几个菜,都是曲悠喜欢吃的,又要了玉米汁给曲悠,自己要了苹果醋。 季鸿觉得必须喝点酸的才能够让心情平复一些。 服务生走后,这隔间里就只剩了季鸿和曲悠。 里面的暖气很重,季鸿脱了外套,衣服穿得少的曲悠倒觉得正好,他这几天有点要冷感冒的迹象,时不时打喷嚏,但他没敢向妈妈要钱买件厚点的外套,他等着杂志社的工资和稿费下来后自己去买。 曲悠望着对面墙上的抽象画发呆,季鸿先发话,道,“悠悠,你说你和那个女人只是普通同学关系,那么,我就相信你好了。既然你还是一个人,那么,我们和好吧!以前你让我生气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以后我们还是好好在一起,你看呢?” 曲悠心想自己以前错了吗,还要季鸿来不计较。 他虽然在心里非常不以为然,而且冷笑,面上却云淡风轻,依然呆呆望着那幅抽象画,道,“季鸿哥,你不能这样。虽然我们家仰仗你许多,我们都记得你的恩情,但是,你不能要我用这种方式来偿还你的恩情。且不说爱只能用爱来交换,真心对真心,而性是爱的升华,若是没有爱,依靠性维持的关系,我觉得和肉体消费差不多,是最低俗的行为,我后悔以前的行为,所以以后不想再玷污这本来应该美好的事情了。” 曲悠语气并不重,眼睛也没看季鸿一眼,季鸿是在很认真地听他说话。若说曲悠活在这凡尘里,不如说他活在自己创造的一个世界中。 但是,他又脱离不了这个凡尘,于是,才有了痛苦和各种纠葛。 季鸿有很长一阵沉默,服务生将凉菜和饮品端过来,默默地把一切弄好,又走了。 季鸿端着酸酸的苹果醋喝,道,“悠悠,你说出这种话来,其实是在怀疑我的感情,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不相信我的感情。你认为我只是为了性来帮助你们家里,也是为了性来接近你,你是这样想的吗?” 曲悠没有回答,但显然是默认。 季鸿笑了一下,对曲悠说道,“悠悠,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曲悠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去,“我知道我弱点很多,如果是致命的话,那就该是贪念。你要说这个吗?” 季鸿却摇头了。把装着苹果醋的高脚杯端着去碰曲悠面前那一杯没喝的玉米汁,轻轻的声音,却让曲悠心一颤。 季鸿道,“不是。贪念是每个人都有的,我甚至不认为这是缺点,人就要有贪念,才想要去得到,努力去抓住,才有力争上游,才有进步。你的致命弱点根本不是这个。” 曲悠不由得被他的话吸引住了,睁大眼睛望着他,“那是什么?” “有一句话叫做‘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尤为夭’。你想想你自己,你把你困在了一个小牢笼里,你有过去畅快地活吗?你不承认别人的感情,就是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你连爱也不敢,恨也不敢。你总是在想人为什么活着,那你有想,你现在是活着的吗?或者,你已经死了?你连活也不像活,死也不像死,这不是致命的弱点。” 季鸿紧盯着曲悠,每说一句就让曲悠越发呆愣。 曲悠睁大一双惶惶然的眼睛把他看着,咬着唇,过了一阵似乎是因为眼睛干涩而眨了眨眼,眼里闪过慌乱,他想要在季鸿的攻击下保持住自己最后一点阵地,但是却止不住颤抖。 他的眼里几乎涌出眼泪,他想,他被季鸿看穿了吗?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鸿,幸好此时服务员来上菜来了,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几道菜摆上桌,服务员就退出去了。 季鸿拿起筷子给曲悠夹了一片鱼,声音温柔而带着宠爱,道,“来,吃饭吧!别把肚子饿到了。” 曲悠不拿筷子,就那样坐着,嗫嚅道,“你那样说我,这世上大部分人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仅仅是一个最普通的人而已,自然不能免俗。我活不像活,死不像死,那你呢,你说我,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季鸿吃了一筷子菜,用餐巾擦擦嘴,才看向曲悠,他神色严肃,目光深沉,嘴角却偏偏带笑。 一股迎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曲悠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听他说道,“我?只要我还想要你,我就还是活着的。” 他把曲悠吓了一跳,于是紧接着声音又变和蔼了,“悠悠,你为什么要和我保持距离,不愿意放开心和我在一起呢。你永远那样缩着,永远就不知道何谓真正活着。那么,你不觉得你的所有思想,也都是被一个框架给套着的吗?在这种思想里,你认为你的天空你的视野到底能有多宽。” 第39章 迷宫 “我的天空能有多宽?”曲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双手似乎什么也拿不起,什么也放不下。 他承认,他的一切都被限制在得失之间,寸步难行。 他垂着眼睛,长久地一言不发。 季鸿又给他夹菜,道,“快吃饭吧,你不得不承认,你所有的精神,都是寄托在肉体之上的,你根本不可能离了肉体而存活,那么,你还是好好爱惜着你的这个身体。多吃点,你看你,最近是不是瘦了,这么冷的天,穿这么点衣服,不怕冷么?” 曲悠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心里很难受,但他却找不出来原因,于是越发地觉得凄凉而茫然。 季鸿看他一直不吃,就有点生气,把筷子放下,盯着他道,“不自己吃,是要我喂你么?” 季鸿这句严厉的话语让曲悠回过神来,伸手拿起筷子,慢吞吞吃起菜来。 季鸿看他吃菜,这才露出个笑容,道,“多吃一些。这汤不错,你尝尝。” 吃了晚饭,从餐馆里走出去,季鸿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曲悠身上,曲悠不要,季鸿黑了脸道,“你再和我犟!” 曲悠非常气闷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但是身上的温暖却让他很迷茫,心想怎么又和季鸿走在一起了呢。 坐上车,季鸿把暖气开足,问他,“怎么不多穿点衣服?最近也不回家,家里还有你的厚衣服呢,你也不知道回家去拿,每天就真的那么忙吗?” 曲悠闷坐着,心想季鸿想把上次吵架的事情当不存在吗?现在又用如此的招数。道,“我不想回去。而且也没有理由过去。” 季鸿神色变了变,也许是想发脾气,但看曲悠垂着脑袋一副小媳妇模样,他就把那怒气压下去了,又变得温柔起来,还伸手去把曲悠的手握在手心里,曲悠想把手抽走,却抽不动。 季鸿顿了一下才对曲悠哄道,“是在气我上次对你说的话吗?我那时候也是一时气话而已。你看你,越长越大,好脾气没留多少,硬脾气倒是越来越多,总是一两句就要惹我生气。被你气到了,我还不敢说你了。只得说两句气话。我说有别人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吗?我帮着你们家里,和你在一起,那是我喜欢你,你也说了,性是爱的升华,我爱你了所以想和你有肉体交流,而你想想,你给我冠的什么帽子,你说我是为了性才对你好的,岂不是把一切都颠倒了,但你还不让我说两句气话,我一说完了,你就要走,你还咬我,你看看,我手上现在还有印子呢,你知道我在家如何等着你回去找我吗?但你又做出了什么事,你在学校和女生厮混……” 曲悠听着季鸿的话心揪了起来,他这人首先骨头不够硬,别人来硬的,他一下子就表现上软下去了;其次,他这人心也不够硬,别人来软的,他的心就软下去了。 所以呀,他这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一个曲悠因季鸿的话软了心肠,一个曲悠在旁边冷冷地看着,讥嘲他,“你又和季鸿纠缠去吧,到时候有你受的。” 但是,无论这个冷眼旁观的曲悠如何嘲弄,那个心软的曲悠还是没有办法抗拒啊。 也许并不是因为爱,也许并不是因为季鸿之前说的他现在活不像活,死不像死,只是他总有软弱的时候,希望有一个支撑。 “我和彭雪只是普通朋友,在一起也是在上自习。什么厮混,你这是对我的侮辱。”曲悠瞪着季鸿反驳道。 季鸿道,“那你不能否认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比和我在一起多得多,你心里想着她的时间比想着我的时间多得多。这些,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曲悠不知道怎么话题又转到这里来了,他要如何补偿季鸿,他为什么要补偿季鸿。 季鸿也没等曲悠反应过来,就继续说道,“好了。今天和我回去住吧!你都两个月没回去了。你也得去买件外套,不然冻感冒了,你就知道你靠那点精神支撑可活不下去。” 曲悠也不知如何反驳季鸿,只说道,“我不去买外套。” 季鸿已经开车出了停车场,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瞥他,“为什么不?这么冷,你穿那么点。你还真以为你是小孩儿,要风度不要温度了。上次还说我虚荣,你自己不肤浅,现在为了在女生面前装风流,厚外套都不穿了。” 曲悠被他说得面色绯红,反驳道,“才不是这样。” 季鸿笑他,“那是怎么样?” 曲悠咬着唇好半天才回答,“我没带那么多钱。” 季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笑,说道,“我带着的。到时候不会因为衣服,我把你抵押在店子里。” 曲悠心里不大舒服,他不想和季鸿有金钱上的牵扯,虽然他的学费是季鸿给的,但他以后是要还的,像吃饭买衣服这些的费用,他却不好计算。 他想要在季鸿面前保持自己最后一点尊严,但是好像也并不能实现。 季鸿总是能够通过语言来把他的所有防线给击破,然后又通过行动来压制住他的一切反抗。 曲悠有种陷在沼泽里爬不起来的感觉。 回到近两个月没有回过的季鸿的公寓,曲悠看着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没有变过,只是沙发套子换上了冬天的暖色调而已。 季鸿推他进浴室里泡个澡,曲悠坐在热水里,觉得整个人都软了。 这一天,曲悠睡在柔软的床上,他想起上一次还和季鸿在这上面有过性行为,不由得就又是迷茫又是痛苦,陷在迷雾里,却找不到出口。 所幸季鸿不是那种一味进攻的人,他在楼上自己房间里睡觉,给曲悠留了属于他自己的空间。 在曲悠自己也不明白的情况下,他又和季鸿恢复了关系。 结束了长达近两月的断交。 曲悠进入了期末考试期,有十几门课的考试,一点也不轻松。 而让曲悠松了一口气的是季鸿又出差去了,他不用担心自己从自习室出来突然见到季鸿朝他打招呼。 虽然季鸿这次没对他说要他考虑爱情之类,但曲悠的思维却陷进这个陷阱里去了。 他会去想,季鸿真的爱他吗?他对季鸿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要突破的樊篱,真的能够突破吗?但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从来不是敢于直面世界的勇者,也不是视凡俗为无物的天才。 季鸿没有给他一条明确的路,却把他带入了一个迷宫,让他越发想要去找一个领路人,而这个领路人,他现在只能找到季鸿。 曲悠还有最后一门公共课没有考试了,他记忆力好,死记硬背也不至于不过,所以他放松下来。 季鸿给他打电话说晚上的飞机回来,还给他带了礼物,让他晚上回家去等他。 曲悠没什么安排,寝室室友热衷于打游戏,但他们大一不允许配电脑,他们就一整天地泡在外面网吧里,曲悠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去,无事的时候就是图书馆看书,一泡一整天,但也有疲乏的时候。 他想去季鸿那里也好,以免惹季鸿不高兴了,他又会来学校找他。 曲悠并不想让自己的同学认识季鸿,也许他还是担心别人知道他和季鸿真正的关系吧! 毕竟那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第40章 煤气中毒 不仅曲悠,大多他那个年龄的人,此时都处在对未来的迷茫里。 明明那么努力才读上这所大学,但同学们或者忙着打游戏,或者忙着谈恋爱,认真读书的没有多少,曲悠有时候看着他们,就觉得迷惑了,他们当初那么努力考上大学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所以曲悠喜欢和彭雪在一起,这个女孩子有向上的冲劲,笑容里永远带着积极的希望,她的话语里会有关于社会关于现实的抱怨和指责,但是,她没有丝毫退缩。 曲悠不得不喜欢上她,就像是喜欢明媚的阳光。 他和彭雪在一起,似乎未来的迷雾也被阳光照得通透了,他能够看到希望。 只是,和季鸿的纠缠,总是让他觉得深陷囫囵,拔不出来。 他到季鸿公寓时间还早,但冬天的太阳也已经从林立的高楼间落下,暮色四合,即使是闪耀的霓虹依然驱逐不了这个城市的凄清和孤寂。 曲悠想到自己不应该因为季鸿而让生活不愉快,也许他一辈子都让自己活在一个樊篱里,但是,他对自己说,他要做一只有思想的快乐的“小猪”。 他对自己说,幸福感来自于自身,悲苦感也来自于自身,所以,如果他自己活得高兴,即使是季鸿,也不能将其拿走。 他高高兴兴地将家里收拾一番,还去买了菜,将西红柿、山药、蘑菇一起来炖猪蹄,还准备做水果沙拉,将各种水果洗了,又切成非常规矩的小块,几乎保证每一块能够达到一样的大小,放在冰箱里备用,只要季鸿回来,再拌沙拉酱就可以吃了。 他觉得两个人吃这些东西够了,所以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面在放一部外国电影,带着意识流的手法,曲悠看着入迷,又有些心惊,他突然惊醒,害怕自己将来也陷在自己的意识里出不来,被人当成疯子一样。 虽然他对自己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那些活在自己意识里的人别人又怎么知道他们不快乐呢,但是,他自己还是不想成为那种人。 他想,他毕竟不是那种能够脱离凡世的人。他希望着和外界世界的交流。 他的一切根基都在这个凡俗之上,不可能脱离的。 别人对他的评价,对他的喜爱,对他的厌恶……这些他其实并不能视为无物,他会受这些的影响,他其实在乎着别人对他的看法。 即使是季鸿,他也在乎他的看法。 曲悠盖着毯子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厨房里炖着猪蹄,香味飘出来,随着而来的也有煤气的味道。 曲悠有一点意识,他对自己说,他不能就这样睡过去,也许睡过去了就醒不过来了,但他没有力气,虽然有意识,但是意识无法控制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几分钟,又像是过了无限长远的时间,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来。 他听到季鸿惊慌的声音,季鸿在叫他,“悠悠……,悠悠……” 季鸿非常着急。 但曲悠这时候却放松了,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里。 季鸿出差回来开门就发现了不正常,他从没有遇到过煤气中毒的情况,但是,他那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个,他把门大开,箱子来不及从门外提进来,冲进房间来,看到曲悠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当时非常惊慌,过去要把曲悠摇醒,摇了两下才想起这样不行,赶紧去开大落地窗,费力把窗户打开,巨大的冷风从外面卷进来,迎面而来的寒冷让季鸿平静了很多,他赶紧过去抱曲悠平躺在上风处,曲悠的呼吸微弱,脸色却泛着桃红,这是煤气中毒的现象。 这让季鸿害怕得身体颤抖,想起人工呼吸的步骤,他冷静下来,解开曲悠的衣服领口,抚了抚他的胸口,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后,曲悠状况好了点,季鸿赶紧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曲悠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头痛,不舒服。 一只手被一个人紧紧地握着,他睁开眼睛看过去,依稀是季鸿的样子。 他动了动手,打瞌睡的季鸿就醒过来了,一脸疲惫,看向曲悠,曲悠黑幽幽的眸子望着他,定定地看着。 季鸿看他醒来,松了口气,道,“悠悠,你可知道你煤气中毒了。” 曲悠点点头,声音很小,没什么力气,“我知道,我闻到了味道,但是身体动不了,没法去开窗户。” 季鸿伸出手指摸他的脸,脸上显出一个奇怪的神情,像笑又像哭,“以后你可别做饭了,你差点吓死我了。” 他又把曲悠的手拿在唇边轻轻亲吻,曲悠半睁的眼睛看着他,心里情绪复杂,过了一阵才问道,“我妈呢?” 季鸿因他的话一愣,然后回答,“肖婶婶不知道这事,我没告诉她。时间晚了,给她说了,她也担惊受怕,来回奔波,没什么益处。” 曲悠“哦”了一声,就再没反应。 他头疼,一时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他当时的确有想自己煤气中毒了,也许要死了,但他并不是特别害怕,只是想到妈妈肯定会难过,就觉得很愧疚。他也又想季鸿,想到季鸿回家看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不知道季鸿会如何做,但他只是静静地想,他没想过季鸿会难过至此。他想自己还有好多的问题没有弄明白,他觉得人生就是一团迷雾,他还没看清,却要死了,他有点不舍得,但是不伤心…… 曲悠煤气中毒并不深,煤气灶上火并没有熄,只是锅里的水沸出来一些使部分未燃完全而已。 加上季鸿赶回去得及时,又处理得当,所以曲悠没什么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院可以回家了。 但季鸿不要他出院,硬是让他又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天,医生来劝说季鸿,让病人出院吧,还被季鸿冷言骂了两句,于是只得让人在里面住着。 曲悠不喜欢住在医院里,而且觉得白花钱,所以午饭也不吃,就要走。 季鸿也累了,他需要回去好好休息,再三确定曲悠没事之后,同意出院,这才离开。 季鸿实在被曲悠这一出吓怕了,可说是他有生以来被吓得最厉害的一次。 当时想到曲悠会死去,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从此不能和他交流,只能把他送去火化,然后,曲悠这个个体就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只在他的意识里留下一丝痕迹,也许别人也还记得曲悠,但慢慢地会把他忘了…… 季鸿想到此,很害怕。 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是会怕曲悠死去的,但是,真正经历他的死亡,他才明白,他并不是那种只靠精神回味就能满足的人,他需要将自己所爱所想要的东西实实在在抓在手心里,这样才能安心。 在外吃过午饭回到家,他去洗澡,能够活蹦乱跳的曲悠去厨房看了现场,那个炖汤的大陶罐还在那里,只是里面的东西因为冷掉而冻了起来,只要再炖一阵就可以吃了。 曲悠开了厨房的窗户准备再开火,就听到外面季鸿大声喊他的声音,几乎是声震寰宇,曲悠第一次知道季鸿声音可以这样大。 “悠悠,你快过来!” 季鸿就在楼下浴室里洗澡,曲悠跑到浴间门口去,应道,“有什么事?” 季鸿赤着身体来把门打开,拉曲悠进去,道,“你来陪我一阵。” 曲悠看了看那个热水器,对季鸿道,“季鸿哥,那是用电的热水器,不会煤气中毒。” 季鸿继续去洗澡,“我知道。你从医院出来,也要洗澡,快过来一起洗。” 曲悠才不和他一起,赶紧摇头要出去。 季鸿伸手就把曲悠抓住了,把他往水下面拉,曲悠一声叫唤,身上的衣服全被热水淋湿了,季鸿笑道,“不洗也得洗了。从医院出来你居然不洗澡,医院里面全是细菌。” 曲悠和季鸿在那里拔河,季鸿要给他脱衣服,他不要,曲悠一身衣服淋湿非常不舒服,季鸿似乎逗他分外开心,一点也不嫌累或者幼稚。 直到曲悠只剩个小裤裤在身上,他还想往外跑,被季鸿抓着抱在怀里压在溅满了水的墙上,曲悠被墙冰地乱叫,“哎呀,你总是这么使坏,放开啊,放开……” 季鸿却被他扑腾地心里痒痒,触手是曲悠滑滑的身子,就控制不住欲望,曲悠还在乱动,他已经一手去摸曲悠的下面,又在他耳边亲吻,低沉的声音带着欲望地唤他,“悠悠……,悠悠……” 曲悠被季鸿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地身体一弹,他转身过来要推开季鸿,却被季鸿吻上了嘴唇,季鸿的身体非常热,他把曲悠紧紧贴着,曲悠觉得自己就像要被他烫化了一样。 季鸿把他的内裤也脱掉了,他的手掌,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的整个身体里都带着热情和欲望,以至于将曲悠也拉进这个漩涡里,让他的皮肤,他的整个肉体也都沉迷进去出不来。 水从莲蓬头里喷洒出来,从皮肤上滑过,像是亲吻一样痒到心里。 曲悠仰着头,喘着气,比昨天躺在沙发上知道自己煤气中毒还无力。 下午季鸿没去公司,他把曲悠抱在怀里躺在温暖的床上睡大觉,肌肤贴着肌肤,鼻腔里呼吸着的是带着名为曲悠的气息的空气,这种时候,他不想去想工作的事情。 曲悠比季鸿早醒过来,他和季鸿都没穿衣服,就这样裹在被子里,让他非常不自在。 他想起床去穿衣服,但只要一动,季鸿就势必收紧手臂,把他搂得很不舒服,于是他只好不动了,还可以换得一时呼吸顺畅。 他想到自己又和季鸿发生性关系了,而且还是在浴室里,怎么想怎么不可思议,但是他居然没有了厌恶,也没有自责,没有内疚感。 他想到自己难道其实已经习惯了和季鸿的这种关系,他已经从心里承认了这种关系,想到此,他就慌张起来,但是,无论怎么慌张,他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逃脱这种状况。 而季鸿明明是有女朋友的,他这样和季鸿在一起,他不得不受到道德的谴责。 但是和季鸿提这件事又有什么用,上次不是提了吗,季鸿却根本没引起重视,后来也没有给他一个解释,就这样无视了他的问题。 曲悠心想季鸿到底是个坏蛋,自己却也没比他高尚多少。 第41章 礼物 季鸿醒来是傍晚了,他带着曲悠出门吃饭,曲悠想把那锅炖猪蹄继续煮着吃了,被季鸿严令禁止,连着那个炖锅一起提下楼扔进了垃圾桶,曲悠看着心疼不已,心想非洲还有难民吃不饱饭呢,季鸿却这样浪费。 季鸿看曲悠那苦着脸心疼不已的模样就笑了,道,“那锅东西差点要了你的命,你现在还可怜它呢。” 曲悠皱着眉毛,“这关它什么事儿,它是无生命的,当然也不会有过错。” 季鸿却道,“我说它错了,它就错了。” 曲悠斜睨他,“你以为你是谁?耶和华啊?说星期日不准工作,捡柴的人就要被砸死。” 季鸿手握着曲悠的手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捏他的手心,凑到他耳边道,“耶和华有什么意思,我做你老公就行了,每天抱着你睡……” 季鸿还未说完,曲悠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下子弹远了两米,手也从季鸿口袋里挣出来了,红着脸瞪着他,“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季鸿似笑非笑道,“你认为我应该说哪种话。” 曲悠看季鸿那不正经的模样,眼睛转转,道,“你不是该说,我就是那赵高,鹿都能指为马,何况让一只小小的炖锅认罪。” 季鸿追上前去要抓住他,“嘿,你这是埋汰我呢,胆子不小啊!” 曲悠赶紧跑,不让他抓住,“本来就是这样。” 虽然极力要躲,但还是被季鸿抓住了,季鸿伸手去拧他脸颊,曲悠叫唤着躲他,两人笑笑闹闹,一路往外走。 就在小区外面的一家店里随意吃了晚饭。 饭后两人还散了一会儿步才回家,季鸿出差的箱子还没收拾,他在那里收东西,曲悠端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他。 这样和睦而温馨的氛围让季鸿很舒服,有种和曲悠实实在在的天长地久的感觉。 他从箱子袋子里拿出一只盒子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拿错了,又掏出另外一只盒子,有包装纸包着的,看样子是个小物件。 他递给曲悠,道,“打开看看,给你带的礼物。” 曲悠端着书眨了眨眼睛,“给我的?” 季鸿笑着点头,“看喜不喜欢?” 曲悠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去,收礼物还是让他有点不自在。 在季鸿的目光里,他把包装纸打开,里面是个漂亮的盒子,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外国单词,应该是品牌标志吧,打开盒子来看,里面是一只手表。 银色的简单的款式,看起来似乎并无任何特别,但是给人的感觉又是那样温和熨帖。 季鸿笑着蹲在他面前,把曲悠的左手抬起来,将他手上那只很旧的手表取下来,又把新表拿出来给他戴上,道,“我看你这块表戴了很多年了,表面都磨花了,正好需要一只新表,怎么样,还喜欢吗?” 曲悠微张着嘴,看着这只简单却内蕴的新手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鸿握着他的手腕,又动了动表带,道,“看来我记得不差,表带大小调得很合适。” 曲悠想把手表取下来,道,“季鸿哥,我不能收……” 季鸿本还笑着的脸瞬间一滞,然后又笑起来,道,“为什么不能收。如果你要说是不想欠我的人情,那么,你这么说,是故意惹我生气。” 曲悠于是只好改变一种表达方式,道,“我收了,又没有回礼可以送你。” 季鸿因他这句话笑得更开心,柔声道,“我又不是为了回礼而送你礼物,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那么就……” “就什么?”曲悠望向他,期待他把话说完。 季鸿朝他走过去,低头对他说道,“就主动亲亲我,我就比收到任何回礼都高兴了。” 曲悠愣了一下,继而就脸红了,偏偏还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季鸿手撑着沙发扶手俯下身来,还故意把眼睛闭上了。 季鸿的脸近在眼前,让曲悠一时之间慌乱起来,要亲他吗?他心里颤抖着,不明原因地纠结起来,他把手握紧了,缓缓闭上了眼,抬头亲上了季鸿的脸颊。 他想起来在多少年前,季鸿对他的欺骗,要他亲他,那时候他的初吻就被这个人给骗走了。 季鸿这时候又使了骗招,曲悠明明是亲他的脸,但当亲上的时候,发现居然亲上了他的唇,季鸿居高临下,一点也不放过曲悠,他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一手托着曲悠的后脑,开始辗转亲吻他的唇瓣,又诱哄着他张开嘴和他深吻…… 当季鸿放开他,曲悠有些无力的茫然,靠在沙发上喘气。 季鸿却继续俯下身在他脸颊耳边舔弄,让曲悠又痒又不知所措,躲也躲不过。 季鸿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悠悠,我爱你。” “爱”,这让曲悠一颤,这个词季鸿已经对他说过几次了,曲悠却不敢轻易将这个字说出口,这是他所认为,人类精神里最美好而崇高的一个词,如果他要对一个人用这个字,他想,他该能够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曲悠想到自己煤气中毒的事,那时候距离死亡那么接近,但其实曲悠对此并没有非常特别的感受。 人们接近死亡的时候往往如此,当事人时常没有看见死神的旁观者所受刺激大。曲悠也是如此。 他对此到现在还有一种不真实感,所以,他也无法理解季鸿那种思想翻腾之后回复平静的劫后余生的感觉。 季鸿东西还没收拾完,就电话响了,他去接电话,曲悠说会给他把剩下的东西收好。 季鸿到外间去说电话,曲悠把他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不需要熨烫的就放衣柜里,需要熨烫的放床上,他看到那个躺在箱子底部的小盒子,上面绣着精美的金线,异常漂亮。 曲悠记得刚才季鸿拿过这个盒子,后来又扔到箱子底部了。 他把那盒子拿到手里,心想里面是什么东西呢,没经过季鸿同意,能够打开来看看吗? 他想着还是算了吧,里面说不定是季鸿送给别人的礼物,于是准备放进箱子里,没想到季鸿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了,看到曲悠手里拿着那个盒子,想打开又不敢打开。 曲悠也对上了季鸿的眼,他一时间有点慌乱起来,赶紧把盒子放下,辩解道,“我没有看里面。” 季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曲悠以为他生气了,就赶紧站起来,道,“我真没有看里面,只是拿了一下而已。” 看到曲悠如此慌乱的解释,季鸿愣了一下,这才走过去,弯腰从箱子里把那盒子拿了出来,揭开盒子,发出一声轻响,曲悠愣愣看着他,又看向那只盒子,里面是一枚款式简单的槽式钻石镶嵌的铂金戒指,戒指在光下光华流转,漂亮非常,高贵而典雅。 曲悠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有想过里面是戒指,所以才那样慌乱,但真正看到的时候,他却平静下来了,季鸿这个戒指是送他女朋友的吧。季鸿所有对自己说的都是撒谎,什么因为爱他才和他上床,这种话,骗女生的坏男人都这么说,曲悠想,自己之前居然会有想过相信…… 曲悠把眼垂了下去,想要从季鸿身边绕过去出门,却被季鸿拉住了手腕。 曲悠想把手挣脱,季鸿却用力拉他,将他拉了一趔趄摔进他怀里去,季鸿半抱着他将他推到床上去坐着,然后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把那枚戒指拿出来戴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曲悠愣愣看着他的作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季鸿半跪在他面前,托着他的手指轻轻亲吻,神情甚至带着虔诚一般,如同在膜拜。 他温热的气息呼在曲悠的手指上,让他的手痒痒的,像是痒进了心里去。 第42章 戒指和考试 那枚戒指本来是决定送给谁的,这个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季鸿把它戴在了曲悠的手指上,曲悠嘴里说不出“我不要”“我不能收”这种话,也许他心底深处知道说出这种话是对对方最深的打击。 但是他想去把戒指取下来,这时候的确说明这枚戒指本不是给他的了,因为他发现戒指太紧了,他拔不下来,他在那里死命地拔,手指被弄得非常痛,但居然拔不下来。 季鸿半跪在那里把他看着,没有说话,就看着他在那里费力和戒指奋斗。 曲悠想,这个男人说不定在给他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就该后悔了,毕竟本来是送他女朋友的东西。 曲悠急得脸都红了,手指更是吃了苦,非常痛,但取不下来就是取不下来。 季鸿看曲悠这么着急,才把他乱来取戒指的手拿开,手指捧着曲悠的左手轻轻抚摸,道,“你真是乱来。手指不痛吗?” 曲悠不说话,闷在那里。 季鸿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在他的手上轻轻地吹了几口气,道,“这样会舒服些吗?” 曲悠心想怎么可能,但是内心的焦躁的确少了。 季鸿摸着他的手指道,“给你说一件事,这个戒指上是有魔法的。” 曲悠一愣,“魔法?” 季鸿郑重地点头,“是的。这是枚魔法戒指,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够将戒指戴上去,而且,只要心中还爱着对方,就取不下来。只能一辈子戴着,即使死了也取不下来。” 曲悠想笑,心想假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谁会相信有什么魔法啊。但是,这个戒指戴在手指上又别扭又难受,不取下来怎么能行。 季鸿又在曲悠戴着戒指的手指上亲了一下,道,“就这样吧,别费力去乱取了。”说完就去把自己的箱子收好,拿衣服自己去熨烫去了。 曲悠坐在那里看着手指发呆。又狠狠去拔,依然拔不出来,而且手指很痛。 戒指铂金的戒面,还有上面镶嵌着的切割精妙的小钻石,闪闪发光,太耀眼了,他觉得自己的手指戴着这个戒指,手指也像高贵起来了一样,让他心慌慌,心想这个戒指果真取不下来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去碰那个盒子,现在报应来了吧,戒指戴在手指上取不下来了吧! 他叹口气,还是坐在那里想尽办法想取下来,但硬是不行。 其实他不知道这样乱来,手指被弄肿了,越发拔不下来的道理。 他只想,难道还真有魔法不成,不过,世上哪里真有魔法,定然是季鸿骗他的。 季鸿又回到房间来,发现曲悠还在对付那枚戒指,他眉毛皱了起来,过去拉着他的手,手指已经完全红肿了,他心疼不已,骂道,“你就这么想把这戒指取下来啊!这么讨厌它,啊!行啊,去把指头砍了吧,指头砍了戒指就取下来了。” 曲悠赶紧把自己的手指收回去,他想说都是季鸿的错,是他要把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的,害得他取不下来了,但是又害怕由此引出的问题继续深入讨论,所以只得闭嘴。 好半天嗫嚅道,“不取下来我怎么回学校?” 季鸿听到就笑了,在他身边坐下来,还硬是亲了一口他的脸,道,“你认为这个不能戴到学校去?那正好,你就不出门了,在家里呆着,我正好每天回来都能看到你。” 曲悠只得不说了,心想肯定还是要去学校的,在手上戴手套就行了。 晚上睡觉曲悠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但才刚躺下,季鸿就来了,也钻进他的被子里,搂着他,道,“明天要早起,早点睡吧!” 曲悠愣在那里,叹口气,也拿他没有办法。 从那天开始,曲悠住回了季鸿的公寓里。 曲悠从学校里把书拿到季鸿家里来看,复习最后一门考试课程,虽然季鸿不让他开火做饭,让他顿顿都叫外卖,但曲悠还是自己在家做饭吃,把季鸿那无理取闹的要求当耳旁风。 不过,他现在会把厨房里的窗户打开。他还是不想自己再一次煤气中毒的。 并且,还又一次和季鸿发生了性关系,也许是次数多了,曲悠发现自己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在乎了,季鸿把他压在床上要做,他觉得自己不仅行动上,连心里的反抗都少了。但他还是时常想季鸿女朋友的事情,但每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和季鸿之间的关系,总是季鸿做主导的,他既逃不开季鸿,更不能要求季鸿和他女朋友分手。 他心里感觉非常复杂,但是又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和勇气。 关于那枚戒指,被戴上的第二天早上,他就知道季鸿所说的魔法全是胡诌,他睡了一晚,早上起来忘了手指上有戒指,洗手的时候把手指一摸,就发现戒指松了,非常简单地就取下来了,他站在洗手台前还愣了一下,然后把戒指拿出去放回季鸿放在床头柜里的戒指盒子里,继续去洗手洗脸之类。 之后季鸿也没说什么,但那枚戒指就一直放在那里了,曲悠每次打扫的时候,擦床头柜,他还拿出那枚戒指看过,但再没有戴到手指上,他有点怕那枚戒指戴上去又取不下来。 这枚戒指的故事一直到后来很久,曲悠在网上看到这款戒指的简介,才知道其价值,也看到这款戒指本就是男戒,他原来一直以为季鸿是要将这枚戒指送给他女朋友的便也说不通,但他还是对于季鸿当时为什么会拿那戒指给他戴着感到迷惑。 曲悠的最后一门考试是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到十二点钟结束,他和彭雪临着坐,所以也是一起从考场里出来的。 两人有说有笑,彭雪问他最近怎么不在学校,曲悠只好回答,“我在我哥那里。” 彭雪问,“就是你飞我鸽子那天找你的那个哥?” 曲悠颇不好意思地答道,“那天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彭雪笑道,“没什么关系。你不在,我还多认识了几个帅哥呢。” 曲悠道,“真的?那以后我还是不和你一起好了,不然断了你的桃花运。” 彭雪笑着去故意拧他的脸,“居然和姐姐说这种话!不过,说桃花运,也是烂桃花罢了,真有好的,我肯定甩了你的,不用担心。” 曲悠不知道彭雪怎么这么喜欢拧他的脸,苦着脸躲开她,道,“你说话真直接。” “走,我请你吃小炒去,前几天打工挣了点钱。”彭雪说着,就要挽曲悠的手。 曲悠真觉得彭雪是把他当哥们儿一样看待的,像是挽手啊,在一个盘子里抢他的菜这种事情从来不避讳一下。每次倒是曲悠比较扭捏,觉得不好意思,但从没见过彭雪不好意思的,难怪别人都说两人是一对,即使他辩解,别人也说彭雪肯定对他有意思,但是,曲悠并不承认,彭雪像个姐姐一样地待他,反而季鸿对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更是严重到不行,有时候甚至让曲悠害怕。 彭雪女王样,曲悠挣不过她,只得被她挽住胳膊,道,“你这样和我一起,有好桃花,也不敢来找你啊。” 彭雪笑道,“走吧,走吧!我现在也不稀罕好桃花。” 两人走出教学楼,刚上去食堂的校内公路,曲悠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悠悠……” 曲悠听到声音看过去,不是季鸿是谁。 他赶紧把胳膊从彭雪手里挣出来,道,“季鸿哥?” 彭雪也看过去,然后是贴着曲悠笑,“哦,你小名叫悠悠啊。” 季鸿走过来,脸上神色平淡,对彭雪点了一下头,然后对曲悠道,“这是你最后一门考试吧!知道你现在考完,我来接你回去。” 曲悠神色变了变,心想季鸿这是干什么啊,嘴里问道,“你不上班吗?” 季鸿拉过他,“中午接你一起吃饭。” 又问彭雪,“你是悠悠的同学?” 彭雪平素是非常大方洒脱的,此时却有点拘谨,只轻轻回答,“嗯。” 季鸿道,“那一起吃顿便饭吧!” 曲悠就怕季鸿做出什么变态事情,不想要彭雪一起去,他看向彭雪,彭雪正好合他心意地回答,“谢谢,不用了。我下午还要考一门选修课,在食堂吃了就要去准备。” 曲悠松了口气。 和彭雪告别,曲悠被季鸿拉进车里,开车走了。 彭雪看着那开远的车,心想那真是曲悠的哥哥吗,简直像是曲悠的债主,她眼见着曲悠似乎不想和那人走,但是又不能反抗。而且,那人看着她的时候实在算不得友好,好像自己欠了他什么一样,但其实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呢。 第43章 客人 曲悠以为季鸿会生气,毕竟自己和彭雪那么亲近,没想到这次居然想错了季鸿,他一点也没有就彭雪的事朝他发脾气,而且也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曲悠还因此事想,自己是不是想错了季鸿,毕竟,总是把一个人定位在脾气差和变态的位置上,那不是说明别人有问题,而是说明他有这种想法的人有问题。 曲悠于是就推翻对季鸿原来的定位,重新认为季鸿还是很好的,很不错的。 曲悠考试完后又去他妈妈那里了两次,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他过去和妈妈说了些话,也就没什么好待的,大多是帮着做点事,就回季鸿家里去了。 虽然曲妈妈是给汪家做保姆,但大多时候是只照顾汪磊一个人,只因他家的家长真的很少在家。 至少曲悠过去汪家那么多次,一次没见过汪磊的爸爸,只见过他妈妈一次。 曲悠由此想到,汪磊也挺不容易的,似乎他的父母并不怎么管他。 距离过年还有几天,但季鸿一点也没有闲下来,他总是忙,曲悠一个人在家里,这一年,因为他妈妈要一直在汪家干活,便不能回老家爷爷家里去过年,而且,姐姐在另外的城市里,她也没说要过来。 汪磊倒对曲悠无意说了一句,让他过年的时候去他家里住几天,这样可以和他妈妈在一起,但曲悠没有答应,那毕竟是别人家,到时候要是汪磊父母回去了,他觉得会让他妈妈难做。 季鸿估计也是要回他父母那里去过年的,曲悠想着自己一个人住季鸿公寓里也没什么,有时候去他妈妈那里,两个人在小屋里吃顿饭也算是团年饭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曲悠其实是享受孤独的,孤独的时候,他能够让大脑彻底放空,可以思考很多问题。 但事情显然并不像曲悠这样想的发展。 首先是吴铮来看季鸿。 一个下午,外面在吹风下雨夹雪,很冷,曲悠在温暖的家里写日记,突然门铃被按响,曲悠还以为是季鸿回来了,跑去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穿着军装的吴铮,吓了曲悠一跳。 吴铮一手提着包,一手挂着一件大衣,高高的个头,挺拔而英俊,脸上是非常爽朗的笑容,曲悠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一种认不出他来的感觉,而且,很有震撼感。 吴铮看着他,就径直笑着,还用挂着大衣的手去摸他脸,道,“喂,季鸿家悠悠,我来你们家做客呢,不让我进门?” 曲悠被他带着茧子的手摸得脸发痒,赶紧往后退,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又从鞋柜里给他拿拖鞋让他换。 吴铮笑着道,“好不容易有假期,当然是能好好玩儿就好好玩儿一阵。过来找季鸿,会打扰你们两天了。”说着还朝曲悠眨了一下眼睛,颇有对曲悠放电的嫌疑。 曲悠没有接吴铮的电眼,帮他把大衣拿进去,又去给他提包进去,吴铮换了鞋就自己从他手里接过包,道,“我来,我来。看你这么细胳膊细腿,不好劳烦你。” 曲悠道,“我提得动,”又说,“我给季鸿哥打电话,说你来了吧!” 吴铮看来以前就来过这里,对一切都很熟稔,径直进了洗手间里洗脸洗手,道,“不用了,我给他电话说过了,他说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在外面见。” 曲悠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默默地去给他倒茶水,又端水果,等他把东西端出来,发现吴铮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他刚才写日记的本子,曲悠一下子慌张起来,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就去抢自己的日记本,道,“不准看,给我。” 吴铮笑着把他的本子合上,递还给他,道,“‘我愿保持一颗清明的灵魂,于肉体之上,享她的快乐、忧愁、磨难,不以世间之苦为苦……’这些,你都什么时候,还有摘抄诗歌的习惯。不过,这怎么像圣徒看的。” 曲悠听他这样说,才知道他理解错了,于是大松口气,把本子紧紧拿着,道,“吴大哥,你吃水果吧,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然后赶紧把自己的日记本,还有另外几本书,以及笔都收起来,拿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吴铮坐在那里吃葡萄,开了电视不断换台。 季鸿这个公寓因为是跃层,楼上除了季鸿的卧室和书房,还有另外一间小的客房,但从没有人住,基本上做了储藏室,曲悠就对吴铮说自己去收拾那间房间。 吴铮止住他道,“算了,我一来,你这么麻烦,不用收拾了,我睡季鸿房间就好了。” 曲悠愣了一愣,“这样怎么好。” “季鸿不是说,他一直和你睡你房间,他的房间给我用吗?”吴铮边看电视边吃东西,嘴里就这样随意说出来了。 他一说,曲悠脸上就瞬间红了,而且心里突然对季鸿非常不满,心想难道季鸿把他和他的事情都随意对人说吗? 看吴铮这般不在意的就说出他和季鸿的事,定然是季鸿平时就随意和他说的,所以吴铮才这样浑不在意。 吴铮是个大老爷们儿,可没什么细致的心思来注意曲悠的别扭,曲悠手里本来抱着要为吴铮换的床单被套,此时就默默地又抱回自己的卧室里去,放回床下的大抽屉里。 就因吴铮这一句跑嘴,曲悠之后心里就一直不舒服,他胡乱猜测着季鸿是如何对别人说他和他的关系的,越想越难受。 吴铮不是坐得住的人,电视没看一会儿就去换了一身季鸿的便服,拉着曲悠要和他在外面去走。 曲悠只得随着他。 吴铮一身军装的时候,长身玉立,精神奕奕,实在是不可辩驳的气质型大帅哥一枚。换了便服,是季鸿的米色毛衣,黑色牛仔裤和卡其色风衣,他穿着正好,因为这身衣服,就休闲很多了,但依然非常耀目。 曲悠被吴铮拉着出门,连手套和围巾都来不及带,只一把伞,两人才出公寓楼大厅,风吹过来,曲悠就冷得一缩,偏偏吴铮不是那么细心的人,注意不到他的寒冷,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打着伞就带着他出去了。 坐出租车去商场里,吴铮先去打电玩,又去玩篮球,一路被许多女生行注目礼,非常惹眼。 曲悠就是个跟班,他打电玩,他就站在旁边看着画面发呆,他打篮球,他就站远点看着他发呆。 吴铮不满曲悠道,“你怎么这么闷,想玩儿什么自己玩儿。” 曲悠只摇头,他不喜欢这些。 吴铮饿了,就带着曲悠去吃了披萨,然后说道,“我们先过去好了。” 曲悠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哪里,反正就跟着吴铮走。 外面天色已经晚了,但雨夹雪没有变小,坐车后又下车,被吴铮拉着要进一个安静的有柔和光晕的园子里,但是被园子大门口的保安拦下来了。 吴铮骂了一句,给什么人打了电话,然后把电话给那保安听了,于是,被对方陪着礼客气地请进去了。 雨夹雪还在下,曲悠心想在家里坐着不好吗?为什么吴铮这么能折腾。 园子里花木扶疏,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也不见一点凋零,相反在柔和的光晕里显出一股说不出的暧昧柔情来。 里面有一栋楼,夜里看不出所以然,曲悠也没细看,就被带进了里面灯光颇暗的温暖又气派的大厅。 曲悠不知道这里面是干什么的,不敢乱走,就在那里站着,吴铮和人说话,一时没把曲悠拉住,曲悠就退到一边发呆去了,没想到却挡了人,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本是要发脾气的,仔细一打量,发现居然是曲悠,就万分惊讶,道,“曲悠,你怎么在这里?” 曲悠有点夜盲,盯着对方看,才认出居然是汪磊。回答他道,“一位朋友带我来的。” 汪磊身边还有三个人,全为男性,看样子,似乎年龄不大,曲悠心想应该是汪磊的朋友。 汪磊已经攀住了曲悠的肩膀,道,“你朋友带你来这里啊。那好,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儿。” 曲悠不知道这些人所谓“玩”是指什么,但是他从来不认为汪磊是单纯的十八岁少年,所以不敢和他一起,而且,吴铮还在呢。 他赶紧道,“谢谢了,不用。” 吴铮看曲悠不见,回头来找他,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在说话,就几步过来,看向汪磊,问曲悠道,“这人是你认识的?” 曲悠点头,“我妈做事那一家的小孩儿。” 估计汪磊不认同曲悠的介绍,不满地说道,“曲悠,你怎么这么介绍我。”然后对吴铮伸出手,道,“我叫汪磊。曲悠的朋友。” 吴铮和他握了一下,要拉着曲悠走,道,“季鸿马上就到了,我们先上去。” 汪磊适时说道,“季鸿哥也过来啊。那正好,一起吧。” 也许吴铮的确觉得人多比较有意思,又想着汪磊家和季鸿有交情,于是就伙着一起了。 第44章 生气 被吴铮带着上楼,曲悠就想自己不喜欢里面。 里面的淡淡的香水味让他觉得不舒服,厚厚的地毯让他走着没有安全感,而且转角处走过来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高大的陌生男人让他觉得非常有压迫感,他觉得自己不喜欢里面。 目的地是一间很大的装潢奢华的房间,里面柔软而宽大的长沙发让曲悠坐得不踏实,昏暗的灯光也让他不踏实,他总觉得这里面不是好地方。 曲悠拘谨地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而吴铮和汪磊以及汪磊的朋友倒是一下子就打熟了,开始说些玩笑话。 曲悠觉得很茫然,望着一边的发出昏暗灯光的壁灯发呆。 吴铮问他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曲悠也说随意。 吴铮给他点了果汁和别的小吃水果。而他们几个则是点酒喝。 房间里响起音乐声,光线也亮了一些,曲悠看到有漂亮的穿着制服的女孩子进来,吴铮笑着朝曲悠道,“曲悠,过来玩儿。” 曲悠看到那些穿得那么少的女孩子,才想起来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声色场所,他白了脸,摇头不应吴铮,有位漂亮的姐姐过去坐在曲悠身边,和曲悠说话,曲悠只一味沉默,这样的不解风情,倒让吴铮哈哈笑了起来,而汪磊则是摇摇头,过来帮曲悠解了围。 吴铮是那种精力超级旺盛没处发泄的,他让女孩子们轮流上台去唱情歌,却让汪磊他们几个男生陪他打牌,他们打斗地主,输了的就让小姐给出惩罚题。 估计这时候汪磊他们有点后悔要求和吴铮一起玩了,吴铮真的就是纯玩儿,没情趣的那种。 他们打牌打得热火朝天,又荤段子不断,陪酒小姐们也很高兴,跟着逗乐,那些输牌的,就真的要被惩罚,开始的时候,小姐们不敢太大胆,就让喝酒,唱歌,体罚之类,汪磊还被要求绕着矮桌转了10圈,只把他绕得头昏,曲悠很没趣地在一边看着,也会跟着笑,汪磊转完倒进沙发里,曲悠就坐在旁边,于是头昏眼花的他就这样倒到曲悠身上去了。 也许是里面的氛围太有激情了,人们的戒心总是会放得很低,曲悠一时也没把倒在自己身上的汪磊推开。 因为输的人等一轮才能再上,于是汪磊就倒在那里装死不想起来,他扒拉着曲悠,脸埋在他的身上,闻到曲悠身上特有淡淡的人的体香,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是让他迷醉,他嘴里嚷着,“下次我要赢回来,这转得太晕了。”人却埋在曲悠身上沉醉其中,曲悠刚才看他转得非常逗乐,此时也不好推他起来,只得笑着由着他趴在自己身上一会儿。 那几个已经又开始一轮了,虽然是小姐们给出惩罚题,但之前也有汪磊的朋友输了牌一边求情一边占人家女孩子的便宜和人家调情的。 而吴铮居然打这么久就没有输过,他笑着叉着腿坐在那里,嗓门很大,一边要求一位小姐去唱《高原红》,一边喊着让人出牌,那位小姐趴他身上去撒娇说唱不起来这么高的歌,吴铮边出牌边把她推开一点,道,“那随便唱一首你行的吧。” 汪磊的那几个朋友也许都是来求另一种快活的,此时却被吴铮绊在这里了,而吴铮却并不和女人玩儿,让他们觉得无趣,不过汪磊不说,他们也不好走,只好继续和女人调情,应付吴铮打牌。 而这边一轮又打完了,汪磊一个朋友输了,被要求喝酒,他要和一个女孩子喝交杯酒,女孩子就咯咯地笑,也没有拒绝。 曲悠不小心瞄过去,看到那个男生在摸那个女孩子的屁股,他看得一愣,赶紧把目光转开了,而汪磊这时候还趴在他的身上,曲悠非常不自在地推他,道,“该你了,快起来。” 汪磊居然依然耍赖地不动,道,“头还昏着呢,让他们再打一轮叫我吧!” 另外几个人看过来,曲悠更加不自在地推汪磊,“那你起来啊。” 汪磊这样趴着实在太舒服,是真不想起来,他抬起头来看曲悠,曲悠脸颊微红,神色带着尴尬,琥珀色的眼瞳湿润的,对着他有点恼怒。 汪磊这样赖皮,他一位哥们儿就开玩笑道,“你放着美女不要,过去抱着曲悠做什么,喂,你们不是要搞基吧!” 他这样一说,一群女人就笑起来。 吴铮看过来,有点吃惊,他这时候才发现那个汪磊居然一直搂着曲悠,他想到季鸿那个变态对曲悠那个占有欲,他一向粗枝大叶地也一激灵,心想糟糕,让季鸿知道有人占曲悠便宜,定然不饶他。 但是,还不等他起来把汪磊提开,季鸿已经从外面进来,走进来就对着一大群人笑着开汪磊与曲悠玩笑的状况。 曲悠红着脸推汪磊,心里非常不舒服,他刚才是没有在意,现在在意起来,就很厌恶,道,“你快起来啊。” 汪磊因为有人开玩笑,于是就更加肆无忌惮,想着反正是玩笑。 季鸿看清了房间里状况,一言不发,过来把汪磊一把掀开,笑着道,“你们这是在玩儿什么?” 季鸿是在笑,但绝对是压着脾气的冷笑,他眼睛四处扫过,凡是被他扫到的人都觉得是冷气在扫过来,本来还笑闹着,此时却都僵了。 吴铮赶紧笑着打圆场,道,“我们打牌输了给惩罚呢。你怎么现在才来,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 季鸿哼一声,在曲悠身边坐下来,伸手就毫不顾忌地把他往怀里搂,伸手摩挲他的脸颊,道,“你也和他们玩儿。” 曲悠有点被季鸿身上的戾气吓到,不敢答话,只抿着唇想低头,却被季鸿捏着脸低不下去,于是更加别扭,季鸿也不知怎么想的,俯过身就在曲悠唇上亲了一下。 只把包厢里除了吴铮的一应人等看得愣住,坐稳的汪磊更是一僵。 而那些小姐们倒是比较能适应环境,也有觉得诧异的,但都收起那种诧异,会想难怪那个男生看着那么沉默,又与她们不接触,原来是被男人养的呢。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背景音乐的声音,台上唱歌的女孩子也停了。 季鸿的到来把气氛弄得很糟糕。 不过,之后季鸿其实也没说什么,让大家继续,他看着大家玩儿,点了东西在那里吃,还拿了葡萄喂曲悠,曲悠对于季鸿刚才的所作所为非常厌恶,他不吃季鸿喂的东西,硬是把头偏开了,冷着脸不和季鸿说话。 季鸿看曲悠对自己甩冷脸,想到他刚才和汪磊半推半就,就异常生气,硬是要喂他。 曲悠本来就因为季鸿对吴铮说了他和他的关系而生季鸿的气,此时季鸿又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他,毫无顾忌,他就更加难受了,异常顽固地反抗,一点不给季鸿面子,季鸿自己把葡萄吃了,却突然压住曲悠,狠狠地吻住他,其他人其实有看到两人这里的别扭,连吴铮都想说季鸿何必这样呢,但大家不敢对这两人表示什么,都当没看见,只汪磊心里有些疙瘩,心想原来曲悠和季鸿是这种关系,不知怎么就不太高兴,玩得也不尽兴,时常把目光瞥到两人身上去。 突然房间里一声很响的耳光声,接着是盘子撞击的声音,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个人冲了出去。 紧接着,季鸿也站起来,跟着冲出去了。 吴铮看着季鸿也出去了,他站起来,笑起来,却对众人道,“你们继续好好玩儿。” 吴铮心里感觉并不好,心想自己干嘛跑到季鸿这里来,想好好放纵一下也不得。 而季鸿,更是让他很不解。 他是很早就知道季鸿对小小的曲悠有占有欲,而且,他在今年又很突然地从季鸿嘴里知道曲悠和他住在一起,吴铮当时完全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说他总算把曲悠吃进嘴里了,没想到季鸿居然回答他说是的,他现在和曲悠在一起。 吴铮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嘿嘿笑了几声。 他说不出让季鸿别玩儿得过火的话。 没想到这次来,却是来看季鸿和曲悠闹这种别扭的。 吴铮有点心烦地也跟着出去了,但却是找个地方静静地站着吹风,觉得来这种地方找个乐子也没什么可乐的,还不如和兄弟们打架来得有意思。 曲悠打了季鸿一巴掌跑出去,他只是厌恶季鸿在众人面前的行为,想避开他,他跑出去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沿着走廊,找到了一个楼梯,往下面跑下去,然后看到走廊,继续跑,却不小心和人撞到了一起。 曲悠也不看人,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就又要跑,他想出去,真正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回家也只是季鸿的家,去妈妈那里不现实,刚才汪磊硬是趴在他身上开玩笑让他厌恶,他不想再见到他,而去学校吗,他们学校里会清寝室锁宿舍楼大门,他去学校也没地方住…… 曲悠没有跑掉,被他撞的人居然一把拉住他,非常惊讶地唤他一声,“曲悠?” 曲悠抬起头来,看向对方,觉得此人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第45章 李向坤 曲悠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愤怒和伤心,琥珀色的清丽眼眸却天生含情,他把面前穿着西服的男人看了看,疑惑地问道,“你是?” “曲悠,真是你。你居然认不出我了吗?我是李向坤啊!”拉住曲悠的人说着埋怨的话,但是语气却是万分惊喜的。 听到对方的介绍,曲悠也惊讶了,看着对方的脸打量对方,这个人长变了很多,比当初也拔高了很多,此时怕是比季鸿还高,估摸着有一米九左右,身材高挑,而且孔武有力,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虽然这人身上还带着当年李向坤让曲悠觉得熟悉的地方,但是,真的变化太大,让曲悠不敢相信,初中时候的朋友,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曲悠一直是对李向坤有着歉意之情的,当初李向坤被坏学生堵着打,曲悠就站在旁边看着,但是他没有力量伸手帮忙,只求自保。而且在之后,他还和李向坤保持距离,再也不和他一起相处了,怎么看,怎么是他没有道义,抛弃了朋友。 之后无数次想起此事,曲悠都对自己那时候的无力感到悔恨,他痛恨暴力,也许只是因为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力量而已。他觉得自己愧对李向坤,李向坤明明把他当成那么好的朋友,但是,他不仅没有给予相应的回报,还在对方被人打的时候没有给予帮助,之后还避开对方,从此不和对方做朋友。 于是,此时和李向坤相遇,他是无法在躲避这个人的,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为那时候的事情做个解释,并且请求李向坤的原谅,为了他的胆小懦弱和对朋友的背弃。 “李向坤,你怎么在这里?”曲悠望着对方问道,脸上已经收起了刚才的悲愤,带上了柔和。 李向坤是陪着他老板过来找乐子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和曲悠说,而是露出个憨厚的笑来,道,“我在这里有点事,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曲悠早已明白这里是声色场所,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学生在这里才分外不合理,于是一时不好回答,而季鸿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悠悠,你在哪里,回来……” 曲悠惊慌地往后面看,然后又要跑。 李向坤这些年跟着老板在道上混,此时听到有人叫曲悠,而曲悠又一副惊慌的神色,想到刚才曲悠慌张地跑过来撞到他身上,他就明白了事情大概,认为曲悠在被人追。 李向坤什么也没说,拉着曲悠往一边跑去,然后在一个小隔间里躲起来,曲悠其实也并不是害怕被季鸿找到带回去,他只是生季鸿的气,此时不想和这人见到说话,被李向坤带着躲起来,他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这里是一间清洁房,里面有柜子,放着不少东西,但是此时没有别人。 李向坤看到曲悠终于从刚才的惊慌里回过神来松口气,曲悠因为刚才一通逃跑,脸颊上泛着潮红,清丽的眉眼,唇红齿白,一如李向坤记忆里一般漂亮,甚至比记忆里还要来得好看。 他不由得心里动了动。 李向坤其实要比曲悠大三岁,他读书晚,小学时候又留级一次,当初他会和曲悠做上朋友,最开始是缘分,后来也是刻意。 他每天看到曲悠骑自行车上学,后来注意到是同校同年级同学,但是他那时候已经是个混混,没有和这种好学生交往的意思,不过一次他自行车链条掉了,他自己在路边修链条,手弄脏了,曲悠从他旁边骑车过,又退回来,默默递给他餐巾纸让他擦手,后来他知道曲悠根本没有记过这件事,但是他却一直记得,之后就故意按照曲悠上学放学的点一起走,这样日日一起,总算熟悉起来了,他知道曲悠成绩好,爱看书,不爱说话,而且,曲悠真的太漂亮,那时候李向坤跟着上面大哥也见过不少漂亮小姐,但是他觉得没有人比曲悠还好看,他当时没有去刻意想曲悠是个男生,但的确是起了朦胧的相思和爱慕,后来发生了些事,他被人堵着打了,还把曲悠给牵扯进来了,当时看到曲悠那般无助恐惧,但他却单枪匹马没有办法和对方硬拼,只好憋屈地受着,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曲悠,倒不是他不想继续和曲悠好,原因颇多,有他怕自己继续和曲悠好下去,会连累曲悠之故;也有他觉得自己那时候太孬种,让曲悠看去了,失了他的面子之故;自然也有他看到曲悠躲着他之故…… 原因种种,造成了他和曲悠的疏远,后来又出了些事,他就和道上的大哥离了县城到大城市来做事来了,一直到现在。 不过对于曲悠,他倒是一直有种英雄主义的保护情节在,多少还想着等自己出人头地风风光光了,再去找曲悠,和他续前缘。 李向坤估计是经常来这里的,对于这个小房间也很熟悉,还找了个凳子出来给曲悠坐,曲悠不好意思自己坐了让李向坤站着,而且李向坤太高,自己站着的时候看对方都费力,要是坐下,就更费力了。 他摇头不坐,道,“谢谢了,我不坐,等他走远点,我就出去。” 李向坤一身黑色西服,脱了初中时候的那种虎头虎脑,早变成了一个气势十足的大男人,他看着曲悠,问道,“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找你,你为什么要跑。” 曲悠怎么好对外人说他和季鸿的事,只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见他。” 李向坤看到曲悠微蹙的眉头,显出一丝悲苦神色的脸,曲悠的唇并不是自然的嫣红,似乎是被人强吻了的带着一些红肿的艳色的红,这让李向坤心里一紧,他在道上混,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况且他上面老板还玩男人呢,他一瞬间就想到了曲悠身上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曲悠长成这样,那些喜欢玩男人的变态老板都乐意玩玩儿的,而曲悠会出现在这种会员制隐秘的高级娱乐场所里,也定然不是他自己能来的,估计是被人带来的吧! 李向坤心里非常复杂,心想曲悠以前多么美好啊,怎么能够被人糟蹋。 他于是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对方是什么人,我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曲悠还是摇头,“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不想再缠在季鸿和自己的事情上,就抬头露出微笑问李向坤,道,“倒是你,你当时怎么就辍学了,这些年怎么过的,还好吗?” 李向坤对于曲悠的笑容可没有抵抗力,他虽然心里还在想着该去打听打听曲悠遇上了什么麻烦,嘴里却答道,“当时遇到了些事,你也知道,我读书不行,我自己也不喜欢读书,还不如就不读了,跟着出来做事,也还有个混头。” 曲悠听他这么说,也只得说了声“哦”,不知道再怎么接话了,嗫嚅了半天,才说道,“当年那事,我现在还记得,我当时就觉得挺对不住你,你把我当朋友,我却不够义气。” 李向坤笑着答他,“你快别说那事了,说起来我现在还觉得孬,那时候让你看笑话了,还让你送我去医院,哎,要是现在,再来七八个人敢围我,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向坤虽然是笑着说的这话,但戾气很重,曲悠天生对人的这种气息非常敏感,于是就缩了一下,心想李向坤这么说,难道他还在做那些不好的事情吗?心想和这种人,的确还是该离远点的啊。 他又和李向坤说了几句叙旧的话,李向坤问他现在在做什么,曲悠说他在D大读书,李向坤还因此吃惊了一番,他还以为曲悠出现在这里,是已经出来做事了,没想到还是大学生啊,而且还是这么好的名牌大学生,他这人,因为自己不会读书,就觉得会读书的人很宝贵,于是对曲悠多了一层敬重和仰慕,笑道,“你那时候就读书好,果真啊,现在是大学生了,D大可是好大学,你好好学习,以后会有出息的。” 他就像个前辈一样地对曲悠这般鼓励着说话,还伸手摸他头发,曲悠被他摸得一愣,赶紧躲了一躲,于是觉得和李向坤躲在这狭小空间里说话很别扭,就在门口去看了看,没有听到季鸿的声音了,心想这么久他该走了吧,就想离开这里了,对李向坤说道,“他走远了,我现在要回去了,以后再联系吧!” 虽说以后再联系,但曲悠没有把自己电话号码给对方的意思,倒是李向坤不舍得他,又拿出手机问曲悠要他的号码,曲悠不好报假号码,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说给他了,他打了曲悠的电话,让他把自己的号也记上,道,“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联系我。特别是麻烦事,你没法解决的,或者有人欺负你,我定然给你报仇。” 他说得带有杀气,曲悠感觉不大舒服,心想自己还是和他有了很深隔阂,不准备和他再有联系,一边应了,一边并没往心里去。 曲悠没让李向坤送自己,就赶紧跑出房间,往通道的另一边跑去,里面修得颇像迷宫,没人带路,曲悠如何转得出去。 他有点后悔自己没让李向坤带他出门,在里面转着,才走过一个转角,就两个人看到了他,然后道,“是不是季先生的人?把他逮住。” 曲悠想跑掉,却被抓住了,原来季鸿一时没找到他,又问门口守卫说曲悠没有出去,他就叫了经理来给找人了。 季鸿本不该这么着急,但是这里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就怕曲悠乱跑,遇到什么事,主要是可能会吃亏,他就分外焦急。 这里经理不能把这里面各处主要路口的摄像给他看,但是让人赶紧来找人了。 于是曲悠非常不幸地一出来没多久就被找到了。 曲悠想反抗,但季鸿马上被通知,气急败坏又松了口气地跑过来。 看到一个保镖把曲悠的手反锁住拎在手里,他就生气了,心想这保镖什么人,这样待曲悠,虽然心里非常不快,但他也没表现在脸上,而是过去就把曲悠拉到自己怀里来,道,“不就是一点小不快,你就跑,往哪里跑。” 曲悠心想怎么可能是小不快,季鸿那是对他的侮辱,于是冷着脸把脸撇一边,不想和他在外人面前吵架。 季鸿对那保镖说了谢,就要扭着曲悠上楼去,曲悠不去,闷声和他反抗,季鸿把曲悠压在墙上瞪着他,心里生气,但又不敢把他怎么样。 那两个保镖看季鸿一个年轻公子哥调教自己情人,也不敢多看,就赶紧走了。 曲悠这时候才扭着头对季鸿骂道,“放开我,我要回去了。你这个混蛋,根本就无视我的尊严,你将一切行为做出来,就如同是在作秀,你觉得这样践踏我很好玩儿吗?” 季鸿被曲悠气到了,“什么是无视你的尊严,什么是作秀,什么是践踏你?” 拽着曲悠的手腕,把他往一边拉着走。 第46章 吵架 曲悠哪里挣得动季鸿的力气,只被他拖着往前走,但他还想挣扎,左右无人,便回嘴道,“你放开。本来就是,你随意在外人面前对我……对我那般,我认为已经是无视了我的尊严,你把我当成随意一个可供调戏的对象,在众人面前,秀你在我面前的权威,随意践踏我的人格,无视我的心情,以显示你可笑的难看的只能从我身上得到的你想的虚荣……” 曲悠虽然平素不喜说话,喜欢闷着和发呆,但按照他那么会写东西,其实算是个辩论高手,他这一通说话,简直是指着季鸿的脊梁骨在骂,把季鸿气得眼冒红光,看曲悠硬是挣扎,就两只手把他抱着,几乎要把他扛着走,冷笑道,“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我脸上还有你巴掌的印子呢。你怎么不说你和别的男人搂抱是对于我和你关系的侮辱,你冷着脸给我看,是无视我的真心,我不过在众人面前亲你一下,就是无视了你的尊严,在你的心里,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笑的虚荣的作秀,我反正做什么,你都能够挑出毛病来,戳着人性的隐痛发言,你倒是好样的。你是脱离了虚荣了,看不上我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能够挑衅一切,能够冷眼嘲讽我的一切,找出每一种人性的弱点往我身上套,就像我十恶不赦一样。有一句话还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你看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曲悠双腿踢打着,想要从季鸿身上下地去。 曲悠一旦说话嘴巴是很毒的,但季鸿从来就不会输给他,曲悠被他说得心里非常难受,心想自己才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硬是把人性的弱点往季鸿身上套的人,全是季鸿根本从来对他说谎,说什么爱他,却转眼就把他和他的关系在吴铮面前说,而且连同睡一张床也能说出来,想来不仅吴铮面前,他还对别人说过吧,在别人面前炫耀,说他如何骗取了他的爱情和身体,他居然不知,老老实实和他过日子,也不敢反抗,他定然认为自己反正懦弱软弱,也不敢和他反抗的。今天季鸿更是过分,那样一来就硬是搂着他,还亲他,像是喂玩物一样地硬是要他吃水果,不过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展示他对自己的占有,自己是他的玩物,甚至不敢反抗,而季鸿居然不承认他的这种可笑的虚荣与想要从他身上找到的并在外人面前显出来的男人的威严。 曲悠的确是一想事情就很容易往人性最弱点上去想,以至于看不到别人在人性之上的因为复杂感情的挣扎与难过。 人往往是会任性而为的,在冷静下来之后才会想到更深层次,而曲悠却总是沉默而冷静,任性妄为的时候很少,于是也不以常人的观点去看别人的行为,哪里会不出现偏颇。 曲悠回季鸿道,“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才没有往你身上套人性的弱点。我更没有觉得自己能够挑衅一切,没有冷眼嘲讽。是你根本无视我的尊严,你才是,你总是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地看待一切,你根本不知道人生的严肃之存在,你以为自己能够玩弄一切,把别人人生里严肃的不容侵犯的灵魂尊严视若无物,你不知道人是必须要有肃穆的而不容许别人丝毫玷污的支撑的,而这支撑也是不容许你花言巧语地拿来玩弄和侮辱。从一开始,就是你对我不尊重,你一切都是欺骗我,你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为了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男性的威严,把我和你的事情当作谈资,在外人面前炫耀,……” 吴铮没有放任曲悠和季鸿的情人间的捉迷藏,他也下楼来看看情况了,但是,躲在一边听到曲悠和季鸿之间的吵架,他还是很想笑的,心想男人之间的吵架应该是什么,是三言两语不对上拳脚,再不济也该是咒骂吧,但这两人在干嘛,这是在学术讨论吗?全是让人莫名其妙,但却是深刻入骨的剖析,如同要把人内心里的那点阴私全都挖出来一样。 虽然吴铮想笑,但却还真笑不出来。 心想这样两个人也真是绝配了,连吵架也能吵成这副模样。 而且,曲悠这小孩儿吧,实在不是个该和他玩感情的好对象,听听他都能够把人贬成这个样子了,吴铮还有点同情季鸿了,觉得干嘛喜欢上这么喜欢深思的人啊,多累。 不过看季鸿那像是看着自己祖传珍宝一样怕人觊觎地守着曲悠的模样,他又觉得这两人那是该对方的,随他们闹去吧。 转身就想先上楼乐自己的去了。 曲悠最后那些话还没说完,就连吴铮也觉得他说得过分,作为当事人的季鸿,当然是更生气,心里难受地像是在被曲悠拿刀戳,他本来是抱着曲悠的腰半扛着他走,此时就把他一把扔了下来,曲悠一声尖叫,但是季鸿并不是没有分寸,没敢真扔他,而是把他压在了墙上,眼睛冒火地瞪着他,阴沉着脸色,连骂曲悠一时都骂不出来了。 只伸出一只手狠狠抵住他的肩膀,对上曲悠那清澈的含着悲愤的眼睛,也不说了,低下头就咬他的颈子,曲悠痛得狠抽一口气,然后就死命挣扎起来,“放开我,啊……放开我……” 季鸿像个吸血鬼一样,他真的想把曲悠咬出血,但毕竟还是知道轻重,没敢真狠咬,制住曲悠的手,就又去啃他的下巴和唇,冷言道,“是啊,我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 曲悠感觉很痛,无论是被季鸿狠狠抵着的大腿,还是被紧压在墙上的手,还是被咬了的嘴唇,他动着头,不要季鸿亲自己,季鸿却不放开他,直到曲悠哭了起来。 季鸿把曲悠放开,曲悠嘴唇已经被咬破了,嘴角有血丝流下来,眼泪从他眼里往外冒,神色是从没有过的悲愤,但是,他却没了力气,季鸿放开他,他也只靠在那里,眼睛望着一边有着祥云图案的墙壁,胸膛起伏着,不断大口喘气,模样有些脆弱可怜。 季鸿心里又心疼了,伸手摸了一把曲悠的脸,手指上沾上曲悠的泪水,曲悠赶紧把脸偏开。 季鸿刚才实在是被曲悠气到怒血攻心了,但此时已经平静很多,不过他也不想和这不知好歹的只知道气他的曲悠说话了,只拉着他往楼上走。 有一句俏皮的话是这样说的,“当女人的美眸被泪水蒙住时,看不清楚的是男人。” 此时用在曲悠身上也没什么不可的。 虽然是曲悠泪水流得可怜,但是却是别的男人看不清楚。 季鸿知道曲悠不是喜欢哭的人,刚才估计的确是被自己弄痛了才哭起来,故而多少有些后悔刚才那样强硬地把曲悠压在坚硬的墙上,而且,这楼道里有摄像头,估计刚才什么都被别人看去了,他刚才的确是太气曲悠才和他在这里面斗气,被别人看了笑话去,他心里恼火,却也并不表现出来,只一味沉着脸拉着曲悠。 而这通道里一直也没有人过来,也该是知道这里正在上演好戏,不能让人来打扰和来看到,所以通道两头都被人堵住暂时不让人通行。 不过,季鸿拉着曲悠从楼梯上楼的时候,却已经撤了两头的保镖,让人可以走动了,有别的客人,还有这里面的服务人员走过来。 李向坤刚才就知道曲悠被抓住了,但他过不去,只在一边等着看情况,又装作不经意随意问了两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比较八卦的刚才找人的保镖就说道,“能怎么着,一位客人的小情儿和他闹脾气呗,正吵架,哄着呢。” “怎么把这边都封锁了,那客人什么身份,这么大能耐?” 那保镖估计也不大清楚,只说道,“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是这里的常客,不过老板经理不敢得罪他,说是背景硬。” 李向坤也不好再多问,因为季鸿拉着曲悠过来,大家都装着无事地各行其事,李向坤在一边停了一下,看到曲悠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狠拉着走,那个男人阴沉着脸,气势有点吓人,曲悠被他拉得趔趄,在哭,嘴唇很肿,还有流血,手腕上似乎也有青紫的痕迹…… 李向坤也是那个被曲悠的眼泪蒙住了眼,一瞬间看不清世界的人。 他看到曲悠被那人这样对待,心里非常难受,甚至狠意从脑子里划过。 第47章 苍凉 曲悠被季鸿拉回原来的包厢里面去。 曲悠刚才还奋力反抗,此时也已经偃旗息鼓了。 即使他再生季鸿的气,嘴里说出狠话来,但实际行动上的决绝,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 不过,曲悠所要受的刺激显然还没有完。 季鸿把他拉进房间,入眼就是其中一个男生在往酒里放东西,端起来喝一大口,估计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还对季鸿和曲悠笑着举杯,道,“你们要吗?很不错。” 另外两个已经淫乱去了,和小姐们非常赤裸地调笑。 季鸿没什么反应,曲悠却愣住了,心想他们刚才放的什么东西进酒里,他第一反应就是毒品,然后心里就非常难受起来。 他觉得这个地方是个完全的犯罪场所,他又在季鸿手里挣扎起来,道,“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以前所受的教育都是和犯罪作斗争的,而且,他实实在在是个普通人,普通的环境里成长,普通人的良知和看待世界的方法,但是此时,却呆在这样的地方,他有种自己是在蛇窟的感觉,身上的所有皮肤上面都像是沾上了不洁净的东西,以至于精神上就非常抵触。 季鸿被他的一系列反抗惹得非常烦躁,心中戾气上升,他一脚把桌子蹬了几尺远,上面的酒瓶酒杯还有其他东西碰撞着发出脆响,他吼道,“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房间里是几个留下来的女孩子,还有汪磊的那三个朋友,可以肯定他们在季鸿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嗑药了,以至于被季鸿这样阴沉气地吼,也反应非常慢。 季鸿看他们那个样子,心里也非常厌恶起来,一脚又蹬在桌子上,里面的几位女孩子都被吓到了,汪磊那三个朋友也有被吓到。 季鸿拿了曲悠和自己的外套,拉着曲悠出门去了,在门口不远遇上正走过来的吴铮和汪磊。 两人正在说话,看神色似乎并不是在说什么和睦的言语。 吴铮沉着脸,那个样子也够气势凌人的,他看到季鸿拉着曲悠出来,就放松了神情,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玩儿的,我联系了一个朋友,准备去他那里,你们去吗?” 季鸿道,“你自己去吧,我们回去了。” 说着就拉着曲悠继续走。 曲悠目光望在汪磊身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对汪磊说些什么,或者怎么评价,反正心里感受决计不好,他觉得自己应该劝劝汪磊,告诉他不要这样子来声色场所,一定不能吸毒,也劝劝他的那些朋友,他们明明家境很好,比别人有更好的条件,而且正是最好的青春,为什么要这样子来对待人生…… 曲悠心里有很多要劝人的话,但他并不能说出来。 不是他认为自己品行不端正不足以这样来劝说别人,也不是他认为自己即使劝了人也不一定会起作用,甚至不是他认为他和汪磊之间还没有深交,只是因为他望向汪磊,看到汪磊的眼睛,汪磊也看着他。汪磊神色里所带有的似乎在调侃世间一切正理的戏谑和不以为然,深深地刺了曲悠一下,让曲悠一时之间一切话语都不能出口。 就这样被季鸿拉走了,吴铮跟在他们身边一起走,汪磊却继续往包厢里去。 在转角处,曲悠终于大喊出声,“汪磊。” 他这带着深切焦急的呼唤声,不仅是汪磊,还有季鸿和吴铮都被吓了一大跳。 曲悠狠狠挣脱季鸿拉着他的手,往汪磊跑过去,季鸿非常震惊,然后是悲愤,心想曲悠这是什么意思,也跟着跑过去。 汪磊因为曲悠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而停住了脚步,挺拔的身体转过来,虽然还是那一副带着不以为然的样子,但眼里却也带上了惊讶,有点莫名地看向曲悠。 刚才曲悠被季鸿拉走时,眼睛深深盯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其实已经给了汪磊一定的心灵震颤,不过,他以为曲悠是想对他说,让他对他和季鸿的关系和肖婶婶保密,他心里对此事有点不屑又有些难过,他还记得在十月里阳光下,曲悠站在那里,阳光在他脸上晕上一层光晕的模样,他心里对那个曲悠一直有好感,喜欢着,但是,和季鸿纠缠的曲悠,却让他很难受,直想愤愤发泄一番。他的确是对世间一切都带着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的调侃的,挥霍每一天,反正家里有钱,父母也不管他,他有挥霍的条件与资本,十八岁的心又最是否定一切的时候。 但是,这个焦急地向他跑过来的曲悠,让他迷惑了,心想曲悠这样跑过来是什么意思,那样着急地大声喊他是什么意思。 曲悠跑到近前,就道,“汪磊,你不能这样。” 汪磊过了最开始的那一瞬的惊诧,已经恢复了平素的神色,微带嘲讽笑意地反问道,“不能怎么样?” 曲悠被他的眼睛望着,一时又语塞了。 他刚才是冲动行事的,只要被人冷眼一瞧,冲动就会被瞧下去。 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任由别人走向深渊,虽然自知自己也许没有资格说别人,但是,他盼望汪磊变得好些的心情却是这样真挚而迫切。 他其实早已经明白,这世间的人事,都不是他想要改变就能够改变的,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能因此就袖手旁观。 “你现在还小,正是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候,你不能这样冷眼地不以为然地看待这个世界,不能这样对待身边的人事,更加不能如此看待自己。你应该好好地对待自己,好好地看待一切。” 也许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说如此的讲大道理的话,是很让人厌恶的,也许几乎能够让别人都嘲笑出声来,但是,曲悠此时并不能在乎那么多,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即使被别人嘲笑成老夫子,嘲笑成多管闲事,对方不领情……但他依然要这样说出来。 不仅是汪磊,跟过来的季鸿和吴铮都有一瞬间的忡愣。 曲悠是热切又焦急地望着汪磊,“我知道你现在看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觉得没意思而且荒唐,但是,你不能因此就放任自己,你心里一定也有想要坚持的东西,我想要告诉你,你想要坚持的那些美好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觉得是好的,即使你身边的人觉得不以为然,但我认为是好的,你自己也要认为那是好的,是需要坚持下去的,我的人生,你的人生,都是需要这么一根即使别人嘲笑不屑,但是依然由我们的心保持着屹立不倒的支撑在。” 曲悠这一番激荡又热切又焦急的话语,让大家愣在了那里,长久的无声,走道里非常安静,似乎还回荡着曲悠刚才激动的声音,曲悠面色通红,说完还在喘气,他看到大家都愣着看他,于是心想自己这样说的确是很奇怪的,好象是在说戏剧台词一样,不由得心里发酸又难过,他依然望着汪磊,觉得即使被所有人嘲笑,也不能就这样退缩了,他道,“所以啊,汪磊,你不能去吸毒,知道吗?那样会害了你一辈子的。” 汪磊心里那时候到底是有些什么想法,他自己也不能完全尽诉,但是不可否认,他自己知道是有些感动的,虽然他觉得吸大麻不算吸毒。 汪磊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季鸿把曲悠拥着走远了,消失在走道的转弯处。 他进了包厢,看到那几个哥们个个飘飘欲仙地不是凡尘中人了,他将里面的酒全都砸了,把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都觉得莫名其妙。 季鸿听到曲悠对汪磊喊出那些话,他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也是万分复杂,那一瞬,他只想把曲悠抱到怀里来,对他说,他心里那一根必须保持着屹立不倒的支撑,他愿意来为他支撑住。 他的面上并无过多表情,但是他自己明白,他有感动了,心疼了,他心疼他的曲悠。 那个十六岁的时候,在荷塘中的路上站着,如同初荷的精灵的少年,他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他把曲悠拥在怀里,带着他走下楼,对自己道,他以后不会再让曲悠来这种地方了,不是这种地方会玷污曲悠,而是这种地方配不上他。 吴铮一直沉默着,他看向曲悠,不知为何,他以前一直认为季鸿看上曲悠是季鸿眼光不行,现在才觉得,也许是季鸿眼光独到也说不定。 他之后甚至也没有去他另外一个朋友那里打发精力了,跟着季鸿他们一起回去了。 而曲悠呢,他心里不后悔自己做了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想,他以后也还是应该做,即使被人嘲笑他的文青,被人嘲笑他的装模作样。 虽然心里有这种坚定,但他还是沉默了,心里也沉静下去,有种无边辽阔的苍凉在心底。 但季鸿握着他手的手却是实在的,温暖的,有力的,他想,他今天也许不应该和季鸿吵架,还对他说那么恶劣的言语。 第48章 吃饭 几人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去。 因为晚上受的刺激,曲悠之后一直很沉默,回家后就躲在卧室里看专业书,看了一阵,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出门来,季鸿和吴铮依然还在楼上书房里说话,因为书房门没关紧,能够隐约听到两人的声音。 曲悠本想给他们端两杯水上去,走到楼梯上听到季鸿在说公司的事,似乎涉及到出口贸易,又说了一个什么名字,曲悠觉得这种商业机密是不是不应该听,于是又默默下楼了,快速地去冲了个澡,又把房门反锁上,裹进被子里就睡觉了。 心想吴铮在,季鸿又把什么都对吴铮说,那么,他才不要再和季鸿一起睡了。 不得不说,曲悠的很多思想和行为其实还是很小孩子气的。 第二天曲悠起床,发现季鸿果真没有来和他一起睡,有松了口气,但是心里也并不是特别畅快,不知怎么地就不大舒服。 出门去洗漱一番,再在房子里溜达一圈,发现季鸿和吴铮不在,然后在客厅里桌子上看到一张留言条,季鸿写的,说他和吴铮出去了,让曲悠早上起来自己吃饭。 曲悠看着留言条发了一下愣。 昨天明明和季鸿吵架了,他还打了季鸿一巴掌,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应该算作挑战了季鸿的权威吧,他以为季鸿回家了会对他怎么着,没想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许是因为吴铮在的缘故吧。 曲悠吃了早饭,就接到季鸿电话,季鸿说让他中午在家等着,会回家来接他一起出去吃午饭。 曲悠不乐意,道,“我想去我妈那里,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季鸿道,“吃了午饭,我送你去肖婶婶那里。这里正好有些礼物,也提过去给她。” 曲悠最后只得应了季鸿,在家里看英语等时间,又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汪磊有没有回家之类,曲妈妈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道,“昨晚上回来的,大晚上的,他爸妈也不在,我还起来给他做了夜宵。” 曲悠这才放下些心来,虽然他对汪磊实在说不上喜欢,而且汪磊让他妈妈多受了多少罪啊,个性又不好,但是,他还是不希望汪磊走上歪路,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的将来。既然昨晚上汪磊就回去了,那么,也就说明他没有和他那些朋友一样地乱来。 季鸿十二点多钟才回来,曲悠早饿了,吃了两块饼干填肚子。 季鸿进门到曲悠卧室找他,看到他一手翻书,一手端杯子喝水,旁边还放着一盒小饼干,就说道,“饿了是吧!有些事情晚了,现在才来接你。来,穿衣服,我们出门了。” 曲悠听他如此柔声解释,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虽然昨天才生季鸿的气,又和他吵架,但是现在,那些生气的感觉早散了,只是还想从季鸿那里要一个他的解释而已。 曲悠随意穿了一件外套,拿了围巾就要出门,季鸿却去衣柜里给他找了那件挺衬他的大衣,说道,“还是不要太随便了,来,穿这一件。” 之后还用梳子给曲悠好好梳了一下头发,把曲悠弄得非常窘迫,心想季鸿这是怎么了,不就是出门吃顿饭,又要换衣服,又要打理头发,这般郑重。 从昨天下午的小雨夹雪到现在还没有停,坐在车里,看到外面打着伞的行人匆匆忙忙的脚步,湿漉漉的道路,还有即使在冬天,也一片绿色的路边小叶榕树,那些店子里为了迎接新年的火红的装饰,衬托得寒冬里的一切也都生机勃勃。 到了吃饭的饭店,曲悠才知道为什么刚才季鸿让他换衣服,又为他梳头了。 因为并不仅仅是和季鸿吴铮一起吃饭,还有别人一起。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曲悠一看就认出来了,那是季鸿的妈妈,曲悠小时候有见过她一次,还有她身边坐着的一个年轻女人,画着淡妆,容貌姣好,曲悠记忆力一向不错,马上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上次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季鸿挽着进酒楼的那位女子,曲悠心想季鸿居然带自己来见他妈妈和女朋友吗,季鸿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除了这两人,然后就是吴铮了,以及吴铮身边的另外一位三十来岁的成熟沉默的男人。 季鸿带着曲悠过来,季鸿的妈妈就非常高兴地笑着起身来,简直像是在迎接贵客一样地客气,客气到甚至带着谄媚,道,“小鸿,我点了些你喜欢吃的菜,你看看单子,还要再添些什么,就让加菜。” 季鸿道,“大姨,你点菜就好,我随便。” 又把有点窘迫的曲悠推到自己面前来,道,“大姨,姐,我给你们提过的,曲悠,现在就是他和我住一起。” 季鸿的妈妈笑着看向曲悠,但是曲悠并不能从她的笑容里感到慈爱,她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句,“就是你在你外婆家里时候一起的那个小弟弟是吧,已经这么大了。来,坐。” 倒是那位姐姐很热情地拉过曲悠,还拿了个红包出来递给他,道,“你和小鸿住一起呢,他一个人住我们还不放心,有你和他一起住就好。居然这么腼腆,男孩子嘛,还是要多说话好。” 曲悠不想接那个红包,他对季鸿的妈妈和姐姐问了好,就想推辞了红包,但季鸿却把那个红包帮他接了,放进他口袋里,道,“我姐给你的红包,不用客气。” 然后就带着曲悠坐下。 季鸿妈妈目光带着审视地打量曲悠,这让曲悠很不舒服,他姐姐倒好很多,只一味温柔地笑着。 大家开始随意谈起话来。 季鸿也小声单独对曲悠介绍了吴铮身边的男人,只说了名字,但是没介绍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曲悠便也不好问,只默默坐着。 吴铮和季鸿妈妈很谈得来,饭桌上没有一刻冷场,季鸿倒没怎么说话,只在有人问起他时,他才接两句。 曲悠偷偷瞟了季鸿的姐姐几次,想到之前以为这个漂亮女人是季鸿的女朋友,此时不免就有些羞窘的感觉,心想幸亏当时没有直接和季鸿提出来,不然一定会被季鸿嘲笑的。 不过,心想季鸿从来没有否认过他有女朋友,那么,说明他还是有的吧!不由得心里又闷闷的。 菜上来后,曲悠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季鸿就会把曲悠喜欢吃的一些转到他面前来。虽然没有语言,但是这种关爱,足以让人察觉。 女人是细心的,季鸿的姐姐很快就发现了,笑着对曲悠说道,“看来我们家小鸿果真是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地养着啊。” 曲悠马上窘迫地羞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幸好季鸿马上替他解了围,给他姐姐夹了一筷子菜,道,“姐,你少说两句。看,我给你夹菜还不成吗?悠悠他就是个死害羞的闷葫芦,我不给他转一下菜,他就只知道吃碗里的米饭。” 说了,又给他妈妈舀了一碗鲍鱼粥,道,“大姨,我记得你喜欢吃这种粥,你不好舀,我给你舀。” 这让他妈妈感动不已,赶紧接过去,即使是有外人在,也把清蒸鲈鱼转到他面前来,道,“你尝这鲈鱼,做得非常不错。” 然后又对吴铮他们劝菜。 一桌子人吃得和乐融融。 吴铮长到现在,早已惯会演戏了,季鸿和曲悠的关系,除了当事人,这里只他知道,但他一点没表现出什么来,甚至注意到曲悠身上的目光也少。 一顿饭吃完,已经两点多钟,季鸿妈妈对季鸿说,让他以后多回家去,季鸿应了,但也没有更多的话,季鸿姐姐就赶紧说道,“要不你现在就和我们回去,吴铮不是也在,回去陪妈玩两盘牌也好啊,这外面这么冷,正好在屋里打牌。” 季鸿显然和他妈妈关系不大好,他对他妈妈一点不热络,但是和他姐姐似乎关系亲近些,但他姐姐这样建议,他依然答道,“今天就算了。我接下来还有重要事情做。而且吴铮也有事,下次再回去吧。” 他妈妈看向他,本来是期待着的,但是此时又黯然了,道,“小鸿有事情要做,就先忙自己的事情吧!现在天冷,多穿点衣服,注意身体。” 季鸿随意应了,看着似乎不大上心。 他妈妈又说道,“你一个人住,我们实在不放心,要不,让家里刘婶儿去你那个公寓帮着收拾,做些饭菜也好啊。” 季鸿刚才还是不热不淡的神色,此时马上沉了脸,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大姨你就不要管了。” 他这句话把他妈妈噎得再说不出话来。 他姐姐赶紧打圆场道,“妈,你操心这个做什么。现在哪个男人公寓里还想要个老妈子住着碍手碍脚,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小鸿自己知道怎么做。” 他妈妈看向曲悠,有些欲言又止,对她女儿嘀咕道,“跟他一起住的那个曲悠,也不知道手脚勤不勤快,能不能把他照顾好。” 季鸿姐姐劝了她妈两句,才让她妈心情好些了,也不再继续说话。 她在外人面前从来是领导派头,也只由她自己儿子捏圆搓扁而已,看来天下父母心,总有心酸处。 季鸿妈妈以及姐姐,还有那个陌生男人上了一辆车,这时候曲悠才明白,原来那个男人是季鸿妈妈的司机而已,难怪当时只介绍了姓名。 吴铮说他接下来回去睡觉,问季鸿拿了房屋钥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辆很炫的跑车,开着走了。 季鸿带着曲悠上车,道,“现在就去肖婶婶那里。” 曲悠问道,“你不是说有重要事情要做吗?你去做吧,我自己去我妈那里就行了。” 季鸿笑道,“送你过去就是重要的事情啊,我今天不去公司。” 曲悠愣了一下,才嗫嚅道,“你不用专门送我。” 季鸿笑着伸手轻捏了一下曲悠的脸,道,“说了送你过去,就送你过去。你当我说话不算数?” 曲悠被他摸脸,也没有躲开,但还是有些不自在,眼睛望向车窗外去,不再说话。 季鸿把车开出停车场,道,“我大姨说想看看你,她总是念叨,正好吴铮要和她说些事,就约了今天中午,我想着吴铮在也好,就带你也过来了。她们说些话,你心里不舒服的,都不要往心里去。” 第49章 烤肉 季鸿开车带着曲悠到了汪磊家里去,本来曲悠很不想和季鸿一起出现在汪磊家里的,主要是觉得这样出现在汪磊面前未免尴尬。 而且,其实他挺害怕汪磊会把他和季鸿的关系告诉他妈妈,他为此非常担心忐忑,却又不好意思找汪磊,让他不要对自己母亲透露他和季鸿的关系。 曲悠本想让季鸿把车停在这个小区外面让他下车就行了,但季鸿道,“外面这么冷,你何必从这里走进去遭罪受冷。我反正送你过来了,也想找肖婶婶说说话,就一起去吧。” 季鸿已经这样说,曲悠不能强硬要求,于是只得和季鸿一起出现在了汪磊家里。 不同于以前所见到汪磊或者还在床上睡觉,或者在打游戏,或者在和朋友玩乐,这次,他居然在家庭影院里看英文原声电影,而且字幕还只有英文。 曲悠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是《乱世佳人》的台词,不由得非常好奇。 汪磊看到曲悠和季鸿来了,便按了暂停,迎过来,穿着修身薄毛衣和长裤的他愈发显得修长挺拔,对着两人点了点头,问曲悠道,“你来找肖阿姨?” 曲悠“嗯”一声,道,“和我妈说些话就走。” 季鸿走在后面,手里还提着几个礼品盒子。 他把其中两个递给汪磊,道,“汪磊,拿着。你爸妈没在家?” 汪磊接过去,看了看是野山参还有高档酒,不以为然地答道,“他们在家才奇怪。你送这些东西过来,我爸妈正好不在……,你找他们有事?我打电话让他们回来?” 季鸿道,“不用了。我是过来看看肖婶婶的,顺便给你们家送东西。” 汪磊笑笑,把礼品放到一边,请他们坐,还亲自去倒了茶来待客。 但两人都不坐,曲悠去厨房里问母亲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季鸿把要给曲妈妈的东西提过去给她,曲妈妈很赧颜地推辞季鸿给她的东西,道,“季鸿啊,你给我提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我哪里用得着。你这样帮我们家,又帮着照看曲悠,该我们家给你送东西过去才是啊。” 季鸿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别人送的,我也用不着,还不如提来给你。说照看悠悠,他住在我那里,帮我看家,怎么也该是我得了他的好,婶婶,你可千万不要和我说这些客气话。” 这样一番推辞,曲妈妈只得收了那些东西,提回自己的屋子里去,然后又过来准备东西待客。 虽然曲家老家的田地都被政府买去市政建设,本应该早早拨款下来的,但是,想也能想到,钱不是那么容易发下来,曲家只得了第一笔款子,就全用来给曲爸爸事故中的死亡赔偿了,后面的款子还没有拨下来,故而曲家依然是捉襟见肘。季鸿以前也有给曲妈妈提礼品来,曲妈妈都是拿去外面低价卖了,变成现钱才能安心,这次收的季鸿的东西,多半也是这种处置方法。 曲妈妈是非常感谢季鸿对他家的帮助,要是是在古代,就该感激涕零地在家里为他立长生牌位了。 曲妈妈在汪家里自制香肠,原因在于汪磊不吃外面买的,说不知道肉是否干净新鲜,于是曲妈妈只好买了肉把味道调成汪氏口味,然后自己来做。 她在厨房里切肉,拌调料,腌制,曲悠在旁边帮忙,他是不能看着母亲做事,自己在一边闲着喝茶的。 汪磊和季鸿坐在客厅里,两人却没有说话,汪磊盯着电视屏幕看电影,里面正是战争来临,到处兵荒马乱,季鸿自己剥橘子吃,他把橘子剥得非常干净才慢慢吃起来。 汪磊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从来就是这么挑。” 季鸿脸上云淡风轻,依然慢慢吃橘子,过了一阵才说道,“因为有得挑,所以就挑吧!人不都是这样。” 汪磊不屑地道,“你总是喜欢说大道理。” 这下季鸿笑了笑,道,“你是小辈,该听我的大道理,所以我才说。” “我们是同辈。”汪磊道。 “你爸妈还把我当同辈呢。”季鸿随意道。 汪磊撇了一下嘴,然后低声对季鸿道,“你玩弄曲悠,要遭报应的。” 季鸿心想若是玩弄,他该玩弄一个模样更漂亮的,性格上对他百依百顺的,何必找曲悠。 季鸿有些失神,想到那天回家,看到曲悠躺在沙发上煤气中毒的情景,明明脸颊那般漂亮的桃红,但是却呼吸微弱,濒临死亡…… 虽然曲悠被送进医院里去抢救,并没有出事,但是却在季鸿的心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告诉他,曲悠是很简单地就能够死去的,简简单单地,在家里煤气中毒就死了,只要他那天晚上回去晚一些,曲悠说不定就再也不存在了。 他年少的时候还想,活在记忆里的东西才是最美的。 他那时候看一本散文集,里面写一个作者小时与少年时都暗恋他的一个邻家的姐姐,他读大学离开家乡,之后很多年才回家,回家时他去寻找那个暗恋对象,对方早已经结婚,育有四个孩子,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山里的围绕着孩子和锅灶转的中年妇女,早已经不见他记忆里的美丽,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山里的最普通的中年妇女的模样,那个作者当时觉得非常痛苦,他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找她。 季鸿那时候也有这样的思想和痛苦,他曾经想到要是他离开后,之后再回来,再见到曲悠,曲悠是否也早已经是不堪入目的模样和品性。 他甚至告诉自己,他要得到最美好的曲悠,然后破坏他,让他从此在他的记忆里死去,然后留下最美好的模样在他心里。 但是,在真正知道曲悠会死去,会离开他而去时,季鸿的心里全然不是他年少时候想的那样——高兴且不后悔。 他那时候是害怕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和精神,想到曲悠会不在了,他有种世界也空了的恐惧。 看到曲悠,自然也就有了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并不是因为得到所追求的东西的高兴欢喜。 而是,从此觉得人生有了激情,可以有无数的东西可以去追求,有无数条走向美好和幸福的路等着他去走,从此,远离了孤寂和迷茫。 得到所追求的东西的满足感在得到东西之后马上就会消失,但是,这种给人追求之路的满足感却是一种永不会消失的希望,成为支撑一个人一生幸福和满足的奠基。 季鸿给予这种满足感一个名字,他叫此是爱。 是的,他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样的感受,但是,他将对曲悠的这种感情和追求命名为爱情,而且除了给他,他想,也许不会再给任何一个人了。 季鸿想着这些,眼神变得柔软起来,手里的橘子被他捏得软了,他将橘子扔进盘子里,然后对汪磊道,“不管是什么,即使是报应,它要来,我也恭候着。” 汪磊被他答得有点莫名,盯着他看了两眼,季鸿对他一笑,是带着居高临下的笑,然后说道,“倒是你。总是喜欢乱来,小心不是报应来找你,而是实实在在的病菌来找你。” 汪磊对他的话一嗤,不再说话,继续看电影。 季鸿也起身,到厨房里去,看到曲悠拿着长长的筷子在搅拌一个很大的盆里的切好的肉,里面放了辣椒,还有其他的香料,看起来非常美味的样子。 季鸿看着那肉,就对曲妈妈说道,“肖婶婶啊,你做的香肠可真不错,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吃过的你做的味道呢。” 曲妈妈在拌另外一盆,赶紧笑道,“我把这些做完了,又去买肉,给你做一些!” 季鸿道,“那再好不过了,还是肖婶婶好啊,我一说,你就知道心疼我,说要给我做。” 曲妈妈被他说得高兴地笑起来。 曲悠抬头看他一眼,心想季鸿在他妈妈面前总是这么会装。好像人多么和善友好一样,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吧。 几个人在厨房里说话,汪磊看电影练习英语无趣了,也跑过来。 曲悠那一盆肉已经和好,又去帮着他妈和,汪磊看到那肉也觉得非常美味,马上说道,“肖阿姨,我记得家里上次做烧烤的炭还没有用完,我们今天继续做烧烤吃吧!” 他这样一说,曲妈妈就有点为难了,以前做烧烤,是汪磊的朋友们在,秋天,艳阳高照,在外面草地上做的,现在外面还在飘雨呢,这个孩子居然要吃烧烤。 曲妈妈只好说道,“外面在下雨,家里没法烤。” 之后,没有条件的情况下,也创造了条件。 就拿了一个铁盆,里面放烧红的木炭,用铁签子串了腌制的肉来烤,汪磊就围着那个盆子,在大饭厅里,边烤边吃。 曲妈妈看汪磊他们自己做,也就不管了,去做自己的事情。 汪磊看着肉上的油滋滋地响,香味四溢,觉得肉好了,就直接这样吃,又烫又辣,大呼过瘾。 季鸿对于这些事是很矜持的,几乎不干厨房里的事,他坐在一边,让曲悠把烤好的拿给他,曲悠烤好几串,用盘子装了,递给他,自己却一串就没吃。 汪磊就说季鸿道,“季鸿哥,你要吃自己也来烤呗,欺负曲悠算什么。” 季鸿一挑眉,不以为意。 他吃了两口,把椅子端着坐到曲悠身边去,拿了一串喂到曲悠嘴边去,道,“来,悠悠,吃。” 曲悠赶紧摇头,偏开身子不吃。 季鸿硬是追着要喂他,曲悠只好就着他的手吃了上面的肉。 已经凉了一点了,不会烫到舌头,味道果真非常好。 季鸿看曲悠吃了,嘴角有油,便扯过餐桌上的纸替他擦嘴角。 汪磊看到两人这样,就眼睛抽了抽,不满道,“还有我呢,季鸿哥,你也注意点影响吧!” 曲悠被他说得脸一红,恰好曲妈妈走过来,也看到了,她倒没多想,只提醒道,“汪磊啊,这样烤,会不会把地板给弄坏了。” 汪磊道,“肖阿姨,你别在意,烤坏了就坏了呗。能怎么着。” 曲妈妈还想再说,但看汪磊定然不会听,于是只好住嘴。 季鸿把盘子里烤好的肉递给曲妈妈,道,“全是悠悠烤的,来,婶婶,你也尝尝。” 这个下午,大家倒是过得非常开心,不过,那地板果真被烤坏了,留下了一圈黑色的印子。 汪磊看了看,不以为意,拉过一边的地毯来把那里遮住了,还高兴地赞道,“吃得真过瘾。” 第50章 上坟 吴铮第二天就走了,家里又变成了曲悠和季鸿的二人世界。 因这两天季鸿的柔和表现,曲悠对于季鸿又恢复了最好的感觉,之前对于季鸿把两人的事情对吴铮说的怒气也散完了,他本觉得应该质问季鸿,并且向他要一个解释的,后来也没有提起。 不过,两人的二人世界并没有过多久,且不说季鸿总是忙,除了晚上回来睡觉,很少时间在家里。 曲悠整天整天地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坐着,从窗户看出去,是城市的一栋栋高楼,鳞次栉比,安静的世界里,人总是容易感到孤寂的,即使是从一首好诗里体会到的幸福的感觉,因为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共同体会,似乎也能将那种小小的幸福转化为孤寂。 他这时候会想到季鸿,反思自己和季鸿的关系。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季鸿的关系会有多长久,也许在季鸿什么时候疯病又发作的时候,他和季鸿的关系也就破裂了。 而且,季鸿应该会很快结婚吧,曲悠想到此,就有一种走出去的冲动。 本来曲妈妈说不回老家去的,但是要回去给曲悠爸爸上坟,还要办理相关事宜,最后还是决定回老家去。 而曲妈妈在汪家的工作也只好请了假。 他们是除夕才回去,定的大年初四的返程火车票。 曲悠的姐姐是直接从她学校回老家去的。 他们一家人住在曲悠外婆家里,曲悠外婆家里并不富裕,房子只是很一般的平房,而且家里孩子多,曲悠的大舅家里有三个小孩儿,两个儿子,最小的是女儿,二舅家里则是两个儿子,小舅家里还有一男一女,虽然各位舅舅都已经分家,但是还是住在相邻的地方,这样,过年就非常热闹了。 曲悠从小就是沉默的,在外婆家里多数时间是坐在电视跟前看电视,而他的表哥表弟妹们则非常活跃。 曲悠在大舅家里和表弟挤一张床,表弟正读高二,成绩算不得差,但是也不是非常优秀,他问曲悠很多读大学的事情,道,“赶紧高考就好了,读大学是不是非常轻松啊,每天没几节课,还可以随意去不去。” “如果你现在就这样想,到时候你真能考上么?而且,你抱着这样的想法读大学又有什么意思。”曲悠回答他,他嗤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觉得果真和曲悠说不到一块儿去。 而曲悠看他不听,也只好不说了。 他们初三一整天都花在父亲的坟上,曲妈妈对于丈夫一向是很有怨言的,但那天曲悠看到她一直把脸转在一边抹眼泪,也没有说过话,想来,她依然是非常难过丈夫的离开吧。 曲悠心情也是沉重而悲伤的,此时站在父亲的坟前,他能够想起自己小时候,看到别人家小孩儿的父亲把孩子架在肩膀上托着走路,一路从小路上跑过去,两人的笑声似乎能够充满整个天地,曲悠那时候会想,自己的爸爸也能够这样托着自己走吗,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看到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呢。 但是到现在,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过。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美好的快乐的记忆。 每个冬天等待父亲回家,带回来美味糖果的日子总是在期待里充满美好的。 曲悠在父亲坟前磕了几个头,将额头贴在还带着白霜的冰冷的土地上,他想到人死就是这样一座孤零零的坟头,伴随着的是天地的冷清,还有永远的沉寂,没有意识,没有思想,死,就是归为虚无,但是,还是有人会记住他的,他在别人的记忆里以别人记忆里的样子继续存在下去。 但是,别人所想的他其实不是他真正的模样。 曲悠想,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父亲,以前是没有想过要了解,现在是想了解也不可能了。 每个人对他的评价都会有偏颇。 但他真正的样子,心里曾经想过些什么,他爱过他母亲,爱过他姐姐和他吗,曲悠不知道。 中午大家只吃了冷掉的馒头,曲悠和妈妈还有姐姐将坟头上的草以及坟周围的草一点点铲去,下午的时候,爷爷奶奶还有他的堂弟有过来。 那天,一整天都是阴着的,没有太阳。 曲悠他们待到天色变得很暗才离开,走远了一截,他再回头去看父亲的坟头,在那苍凉的山上,枯草与光裸的树枝深处,他的父亲被埋在那里,一个人,如果死了,就该是如此吧! 他的心里有悲凉,但是并不害怕。 他想,他要是死了,也该是这样埋在这座山里,静静地,直到所有都化为虚无。 他们一家人都沉默着,他姐姐也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神色悲伤而肃穆,是的,他的姐姐和他一样,都是死了父亲的孩子。 晚上是在小舅家里吃的饭,春节的大餐,桌子上全是肉食,曲悠只喝了一碗汤,其他东西,几乎没有吃过。 他从饭桌上下去,看到姐姐站在院坝边上的枯瘦的樱桃树下讲电话,他走过去,听到姐姐在用温柔而带着些微忧伤的声音说,“嗯。今天在给我爸上坟……嗯,明天,就回去了。” 曲悠转身离开了,没有再过去。 是的,他姐姐把回学校那边去当成是“回去”,他也是,不知道他妈妈是不是把回汪家去当成是“回去”。 自从父亲走后,他们卖了房子,从此,这里就再也不是家了。 他们将别的临时的地方看成心里的寄托之所在,把去到那里说成是“回去”。 想到此,曲悠感觉很苍凉,他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了,这一生究竟要飘向何方,总是觉得茫然。 正兀自发着呆,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来看,是季鸿打来的电话,虽然这几天季鸿每天都打电话过来,但是这时候,曲悠有种季鸿是很久很久才给他来一次电话的感觉,似乎这一天,不是一天的二十四小时,已经是过了数年一样,心也在这没有阳光的阴天里沉静了太久太久,他承认,这时候,他是需要一个人来和他说两句话的,将他从父亲的世界里拉出去,来给他这无根的人定一个漂浮的方向。 “今天去给曲叔叔上坟,你也别太难过,人已经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季鸿这样说到。 曲悠只是低声“嗯”了一声,暴露在空气里的手指冻得绯红,但他却并不感到寒冷。 “你们明天晚上九点左右到火车站是吧,我到时候会去接你们,明天就能见面了,悠悠,你有想我吗?”季鸿的声音是柔和的,通过电波,似乎也能够感到其中的熨帖的温柔。 曲悠愣愣地看着黑暗里远处的水田反射着的灯火,像是这寂静冷清夜里的一盏明灯,他应道,“嗯,有想。” 父亲成了苍茫大山里一座孤零零的坟墓,但是,季鸿还在。 曲悠望着深沉夜空,发现有小小的白色的飘絮落下来,落在脸上就化掉了,点点冰凉。 他听到有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下雪了,下雪了……” 曲悠想,原来这一天这么阴沉沉的,其实是想落下雪白的雪花啊。 看,大家都很高兴呢。 毕竟这里下雪并不常见,于是所有人都惊喜又欢快。 初四上午,他们就去赶了火车,火车上人很多,曲悠顾着母亲不让她被人给撞到了。 坐到晚上,这才回到那个他们称为“回”的城市。 从火车站里出来,果真看到季鸿站在等候线外等他们。 原来,这座城市也在下雪,雪花随着风飘动着,慢慢落在地上,那个人站在那里,对他们招手,曲悠那一刻有泪涌出来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的冲动,但是,妈妈就在身边,终究什么也不能做。 他只是提着包,跟在母亲的身边,然后走过去。 季鸿对着他笑,曲悠也回了他一个笑。 季鸿接过他母亲手里的包,道,“下雪了,还以为火车会晚点,没想到挺准时。” 曲妈妈道,“让你来接我们,真是太麻烦你了。” 季鸿回道,“呆在我大姨他们那边也没事做,正好开车出来透口气,能够接到曲悠回去和我住,我心里也高兴。” 他这样说着,眉眼里全是笑,而且眼睛一眨不眨地把曲悠看着,曲悠脸颊泛红,认真走路,不敢看他。 季鸿送了曲妈妈去了汪家,汪家是非常高兴她赶回来,过年时候的钟点工非常不好用,于是时时盼着她赶紧回去做事。 曲妈妈下车的时候很交代了些曲悠事情,让他好好听季鸿的话,看曲悠应了,他才下车了。 汪磊还非常礼貌又热情地过来接了曲妈妈进屋,邀请季鸿和曲悠也进屋去玩一会儿再离开。 不过季鸿拒绝了,然后带着曲悠走了。 第51章 二人世界 季鸿虽然开着车,但也不时把目光放到曲悠身上去,曲悠明明只离开了四天,但对于他,就像是非常长久的时间一样。 他想起那句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原来,世间果真是有这样一种思念,在对方不在的时候,让人度日如年。 季鸿虽然不时地看曲悠,但两人却没有说话,车里静静的,似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曲悠不由得被季鸿看得非常不自在,把目光放到车窗外去,看到外面飘落下来的雪花,就说道,“老家昨天晚上也在下雪,今天早上停了。没想到回来这边也在下雪啊,比老家下得还大呢。” 季鸿点点头,道,“是啊。看这样子,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过会儿堵车就不好了。” 曲悠笑笑,靠近车窗看外面,车里很暖和,他总觉得热,有种脸红心跳止也止不住的感觉,只好把脸也靠在冰冷的窗玻璃上,道,“这么大的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季鸿看了看他,道,“别靠着玻璃,你不冷吗?要是想看雪,下次和我去北方看吧。” 曲悠把脸从窗玻璃上离开,看了季鸿一眼,低下头没有回答。 和季鸿一起去北方看雪,想起来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但是,还是不要任性地好,而且,和季鸿的关系会有多久,也说不准啊。 说不定明天就分了呢。 曲悠不答,季鸿也就没有说了。 很快车就开进了小区,上楼进屋后,季鸿让曲悠去泡个澡,自己去了厨房捣鼓了一番。 季鸿心里有些君子远庖厨的思想的,而且对于做菜并不喜欢,刚才本来要带曲妈妈和曲悠先吃饭了再送曲妈妈去汪家,但曲妈妈说不用,怕时间太晚,于是两人都没有吃晚饭。 季鸿这几天大多数时间在他父母那边,还有一些应酬,故而很少回来这里,但他想着晚上曲悠来了可能要吃东西,下午就提了些吃的放在这边,于是此时就用盘子装了,用微波炉热了,让曲悠吃。 里面有他在父母那边吃过的味道非常好的腊猪蹄,想让曲悠也尝尝,就问了在哪里买的,下午专门过去买,居然要排队,他在寒风里站了二十多分钟才排队买到,此时想到热给曲悠吃,他觉得排队了那么久,也是值得的。 曲悠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发,就闻到从饭厅里飘出来的香味。 季鸿也正好过来,笑着道,“饿了是不是?吃饭了。” 曲悠本来是想着随意煮碗面就好了,没想到饭桌上摆了七八盘菜,但是却没有米饭。 季鸿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桌旁坐下,拿开他头上的毛巾放在一边,道,“吃吧!” 曲悠看着饭桌,上面全是各种卤菜,有荤有素,而且是被热好的,不过,只有卤菜吃啊,既没有米饭,也没有汤,还真是为难。 他又看了季鸿一眼,道,“季鸿哥,你不吃一些吗?” 季鸿本来想说不吃的,但也去拿了碗筷,在曲悠身边坐下来。 他给曲悠夹了一个腊猪蹄,道,“尝尝这个,味道非常好,我前两天在那边尝到,就想着该让你也尝尝。” 曲悠看着季鸿,能够从他的笑容和眼睛里看到深深的暖意,听他如此温柔的话语,就笑了,夹着那个切小的腊猪蹄吃起来,有点咸,带着腊肉特有的香味,曲悠以前是不喜欢吃肉的,此时却觉得这个腊猪蹄非常好吃。 他也给季鸿夹了一个,道,“真的很好吃啊。” 季鸿用手撑着脸看着曲悠笑,他给自己夹了菜,便慢慢吃起来。 曲悠吃了一些菜,实在受不了了,才去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水来,一杯递给季鸿,一杯自己喝了,“太咸了,要喝水才行。” 季鸿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等吃完饭,曲悠又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洗漱一番,便已经午夜了。 因为季鸿一直在他卧室里坐着,想来是要在一起睡吧,曲悠洗漱的时候心里还在忐忑,担心过会儿季鸿要是有要求,他应该答应吗?虽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身体又的确太累了,不想再有那种事情。 等洗漱完回到卧室,季鸿已经铺好了床了,拉好了窗帘,坐在床头对他招手,道,“坐了一天的火车,累了吧!现在也晚了,赶紧睡吧。” 曲悠走过去,从床的另一边上床去。 在床上躺下来,季鸿也躺下来,关了灯,从他身后将他轻轻搂住,季鸿的呼吸呼在他的颈子里,暖暖的,痒痒的。 曲悠突然有种温暖从心里洋溢出来,似乎涌上了眼睛,鼻子微微发酸,他伸手将季鸿放在自己身前的手握住了,半边脸埋在柔软清香的枕头里,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样互相依偎的温柔的夜,在曲悠心里,是能够永远回忆的,以后还有无数的夜晚,他和这个人相偎着入睡。 别人说,人生只是一个人的孤身逆旅。但是曲悠想,那样未免太过孤寂了,要是能够有一个人一生相伴,精神相通,共同度过在这人间的日子,那么,即使将来要一个人静静地在大山里化为虚无,那么,他也不会有一点悔意。 曲悠后来想,他是在那一个夜晚,他明白了爱情吧。 他不是那种爱得轰轰烈烈的人,却愿意它如涓涓流水一般地,慢慢地滋润着生活,一直到老去。 也许会有人说这样的感情不是爱情,只是亲情,但是,不是身在其中,谁又有资格给予评判。 他所想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人们的爱情从来就是“一见钟情”,总是在某个瞬间,就突然为对方触动,感情总是起得突然,却并不无缘无故,慢慢加深,到无法剔除。 曲悠早上醒来,季鸿还在睡。 窗外该是已经天亮了,但是光线并不明朗,该又是一个阴天。 曲悠盯着季鸿看了一阵,这个取下眼镜睡得酣甜的男人,脸上表情那样柔和,像是在做什么好梦一样,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曲悠伸手去拂了拂他的额发,又摸他耳朵,季鸿的耳朵软软的,没想到摸着挺舒服,曲悠像是对待小动物一样地,心里有种柔软的甜蜜蜜的感觉。 季鸿头偏了一下,曲悠以为他要醒过来了,赶紧把手拿开,但等了一下,发现季鸿再无反应。 于是他也就不再扰他了,心想季鸿说他这几天有应酬,想来很忙很累吧,他能睡个好觉的时候,就不要惹他了。 曲悠下床去,穿好衣服洗漱后,在客厅落地窗前看外面,因为楼层有些高,并不能看到昨晚下的雪是否有积起来,但能够看到楼下的草地上有白白的反光,想来那该是积雪吧! 想到有白白的一堆一堆的积雪,就觉得一切美好可爱起来。 他进厨房里煮了粥,又做了煎鸡蛋,微波炉里热着昨晚没吃完的菜,来卧室里叫季鸿起床。 季鸿已经醒来了,坐在床头,看到曲悠进来,就不满地抱怨道,“你什么时候起的,怎么不多睡会儿。” 曲悠道,“醒了就起来了,煮了粥和煎蛋。季鸿哥,快去洗漱了,吃早饭。” 季鸿伸手拉住曲悠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去,抱着他的腰,要亲他,曲悠没有反对,还有点期待的,但临到头季鸿又把他放开了,这让曲悠有点莫名失落。 季鸿低喃,“忘了还没漱口。” 曲悠一愣,低头在季鸿唇边碰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赶紧跑掉了。 季鸿愣愣看着曲悠跑出门的身影,有些回不过神来,他的手抚在刚才被曲悠亲到的地方,笑起来,说实在的,他的这种笑带着太多傻傻的成分,不足以为外人道。 这还是曲悠第一次如此主动亲他。 进洗浴间洗漱的时候,拿着打湿的毛巾,要洗脸,又伸手摸了摸被曲悠亲过的嘴角,没戴眼镜的他当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模糊的傻样,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洗漱。 吃完早餐,曲悠问季鸿道,“季鸿哥,你要出门做事么?” 季鸿伸手从他身后搂住他的腰,道,“我给自己放了假。” 曲悠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还没看两行,季鸿就进来了,过来搂着他要接吻,曲悠想到如此好的氛围,就由着他了,后来自然就被季鸿拖到了床上去,在床上鬼混了有几个小时。 这种事情,以前曲悠很多时候也不会反抗,但是也不会迎合,这次却露出了点配合的意思,和季鸿接吻主动回应,只惹得季鸿更加激动,上了床就不想下去。 如此到中午时分,两人相拥着在床上说话,曲悠说自己看的一本诗集,兴高采烈地背来给季鸿听,季鸿满眼含笑,拥着他的身子,轻抚他的背脊,认真地听着,不时附和两句曲悠的意见,或者给予点评。 若是别人,情人在床上背这种枯燥的诗,该会让人觉得扫兴了,不过,季鸿却喜欢曲悠这样,觉得这才是曲悠啊。于是就纵容着他。 直到饿得不行了,曲悠又畅快地说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话,两人才起床去。 先去外面餐馆里吃了点东西,季鸿说想吃煮白汤火锅,于是两人又去超市里买了调料,又买了菜,高高兴兴地回家煮火锅吃。 吃得热气腾腾暖暖洋洋,寒冷的天气里,就该这样吧。 第52章 遇事 从老家回来的这几天,曲悠觉得是自己和季鸿相处最好的日子,即使之后季鸿要工作要应酬,两人不在一起,每天也能说大半个小时的电话,之后想想到底说了些什么话,也总是总结不出来,总觉得一和对方聊天时间就“哗”地过去了,要挂电话的时候,就又剩下了不舍。 元宵过了,曲悠才回学校去。 他上学期的成绩非常不错,成绩平均点在九十以上,已经排在了年级前五,彭雪极其骄傲地挽着他的胳膊,道,“加上社团活动加分,你该能拿一等奖学金啊。不愧是我的小弟,很争气嘛。拿到钱了请我吃哈根达斯。” 曲悠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又成她的小弟了,不过,看她那么高兴,心想当她的小弟也不错,也跟着笑起来,道,“好吧。不过,为什么要吃哈根达斯,很贵啊。” 彭雪横眼瞪他,道,“不知道它的广告词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吗?” 曲悠笑得更厉害,道,“广告而已啦,你说你相信这个,我才不信。” “小弟啊,你这样说,作为姐姐一定要提醒你哦。你要是敢这样对女人说,你不用指望能够交上女朋友了。”彭雪一本正经说道,看曲悠被她说得瞪大眼,就哈哈笑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从校园里走过,谁不会认为两人是一对感情极好的情侣呢。 曲悠是很珍惜和彭雪的友情的,彭雪既像姐姐又像知己,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开学最开始几周是忙碌的,忙着上课,忙着杂志社的工作,又因为宣传工作之需要,他去借了两本厚厚的photoshop的书来自学,因为学校没有电脑,他在晚上没有课的时候和周末空闲时去季鸿那里,用季鸿的电脑学习,还在彭雪的引荐下加入了学校宣传部,不时要做海报开会,真是非常繁忙而充实的生活。 因为各种忙碌,喜欢看些偏僻文学的爱好也暂时被搁下了,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骨子里天生的悲观因子也被压下了不少,生活中阳光普照。 这段日子和季鸿的相处也是非常好的,西历情人节的那天,季鸿还来学校接了他,当他上车,季鸿把一盒德芙巧克力给他,并含笑问他,道,“你知道德芙是什么意思吗?” 曲悠哪里知道,只能很扫兴地摇头,季鸿俯身在曲悠唇上亲吻了一下,在他唇边柔声道,“是DO YOU LOVE ME?” 曲悠一愣,他和季鸿的脸相隔咫尺,他能在季鸿黑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微愣的倒影,还能够看到季鸿眼里的期待,季鸿道,“悠悠,你是什么意思呢?” 曲悠脸一下子红了,眼睛闪了闪,微微启唇,“如你之愿,在君之畔,心意相属。” 季鸿伸手将他抱住,亲吻他的耳朵,“不相负。” 那天在曲悠的记忆里是非常浪漫的,虽然两人之后并没有做什么事,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在床上拥着缠绵了一夜。 曲悠有写日记习惯,他把这些都写在日记里,他想,即使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他再来看这些日记,一定还能够回想起这个时候的美好的感受。 曲悠自知自己的这种日记不能见人,故而把它写成长诗,在你和我的字里行间,只有他自己可知的或悲伤或缠绵,或爱慕或怨怼……的细腻感情。 在这种幸福的时候,他对自己说,无论什么样的人生际遇,那些留下来的记忆都是人生最宝贵的财产,他既不会因为生活不如意而压抑,也不会因为得志而傲慢。 他对自己说,人从来不能拥有时间。过去的时间已然过去,无法握在手里,自然是不能拥有的;未来的时间,我们又何从说自己一定能够拥有,人生的变故也许瞬间将你带走,你从此没有未来;而此时此刻,时间也是瞬间即逝,又如何能够抓住。 我们不能拥有时间,能够拥有的只是对于过往的记忆而已。 所以,曲悠告诉自己,过往里所有经历的苦难和快乐,其实都是他的一种宝贵的财富,成就了他的这个人。 从此,不会怨天尤人,愿意直面之后的人生,无论将来如何,他都会以好的心态,期待的目光去面对。 在人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永远地在阳光里平静地过下去的时候,变故总会在人们所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季鸿出差回来,两人已有十几天没见,自然万分想念,曲悠下午就买了菜跑去季鸿公寓里做菜等着。 他前一天和季鸿说电话,季鸿那样一个孤高的人,其实居然是会在某些时候和曲悠撒小娇的,例如他说,“悠悠,我想你了。”声音低沉里会带点拖长的尾音,曲悠认为这是撒娇;他还会说,“真想吃你做的菜,你去做菜我吃嘛。”这句话会说得很缠绵,曲悠没有招架之力。 季鸿这次是对曲悠说的有点色的话,曲悠被他说得脸红,但还是早早地就来季鸿这里等他下飞机回来。 季鸿下午的飞机,曲悠上午还和他说了一个很长时间的电话,相隔两地的恋人,缠绵的话语,让握着手机的人,听着对方的声音,似乎对方就在身边,但是想要触摸的时候,才知道,他不在,于是思念更加热切。 曲悠在季鸿公寓里一直等到了六点钟,原来想着季鸿在飞机上不能打电话,就一直忍着没有打,之后觉得对方下飞机了,打电话过去,那边是关机中,想着也许是季鸿飞机晚点,他此时还在飞机上,于是也就忍着不打电话,而是发短信,这样,对方只要一开机,就能够看到他的短信了。 短信里也没有说什么,只说等季鸿回来吃饭,他要回来了,回一个短信,就好给他收拾洗澡水。 曲悠锅里炖着的牛肉早就好了,煲汤也好了,只剩下炒菜就行。 曲悠在季鸿这里住这些时间以来,厨艺好了很多,他还去向母亲学了不少拿手菜。 曲悠去厨房关了火,再回到客厅,就看到自己放在矮桌上的手机震动了,飞快地跑过去拿起来看,是季鸿回他的短信——“你快出来,在XX路新林餐厅门口见。” 曲悠看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心想季鸿难道是有急事,于是也不敢耽搁,解下围裙,也来不及换衣服,拿着钱包钥匙,换上鞋就出门了。 怕季鸿事急,曲悠平素非常节俭,绝对坐公交车和挤地铁的人,这次也直接叫了出租,报了地址,车往那边开过去。 在路上遇上红灯,曲悠也非常着急,心里想着季鸿到底什么事,不直接回家,然后给他回短信说在这个餐厅门口见,若是要在这个餐厅吃晚饭,自己给他发短信说了家里晚饭做好了,他不至于不给一个说明就这样约他来餐厅。 在餐厅前面路口下车,曲悠跑过去,这是一家颇高档的餐厅,在大厦二楼。 曲悠在大楼门口四处望了望,没有看到季鸿,于是只好又在迎宾小姐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楼去了,曲悠心想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有钱人,迎宾小姐看到他只以为他走错地方了,根本连“欢迎光临”也没有。 上了二楼,在餐厅装潢典雅精美的门口望了望,依然没有看到季鸿。 他有点着急,又拿出手机来给对方打电话,但是,却是对方在通话中的提醒。 曲悠完全不知道季鸿让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于是有点着急,但也只能在那里等着。 餐厅门口的服务小姐看他一直在这里徘徊,就过来问他是否用餐,曲悠心想自己刚拿生活费买了菜,又打车过来,本就有些拮据的他此时钱包早就瘪了,估计进餐厅连一杯水也点不起,只得对着服务小姐抱歉地笑笑,道,“我在等人。” 对方脸上一直是职业性的笑容,此时依然非常友好地对曲悠道,“那要等人,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去坐着等。” 曲悠赶紧道了谢,但是也实在不好意思过去坐在人家店子里只坐着不点东西,只好有些窘迫地走到一边去。 又给季鸿打了电话,依然是在通话中。 曲悠有些茫然,心想季鸿到底在和谁通话,为什么一直在通话中。 曲悠正兀自慌乱,过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就响了,是季鸿的号码,“悠悠,你在家吗?我刚下飞机不久,还有些事情要做,过一阵才能回去。你不要等我吃饭,自己先吃了,知道吗?” 曲悠听到他的声音,心想刚才季鸿明明给自己发短信,让自己到这里来,怎么现在季鸿给他打电话,却没有提这件事,反而让自己不用等他吃饭呢。 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曲悠正想说这事,就听到那边有一个女声说道,“季鸿,伯母应该到了,我们先上去吧!” 然后曲悠还没说话,季鸿那边就挂了电话。 曲悠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心想那个女人是谁? 难道是季鸿的女朋友,季鸿一直和他女朋友在一起吗?而且刚才的短信怎么回事,明显不是季鸿发的,是和他在一起的他的女朋友发的吗? 不用太大的精神猜测,就能够推论出是有人故意使用季鸿的手机给自己发了短信,把自己钓到这里来了,而这个人,最大可能是季鸿身边的那个女人。 曲悠心想她把自己钓到这里来做什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他正不知道是进是退,就见到季鸿从楼下走上来,他身边跟着一个女人。 曲悠瞬间愣在了当场。 季鸿也看到了他,也呆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色瞬间恢复了平静,转脸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往曲悠身边走过来。 第53章 苏茵 看到曲悠在这里,季鸿瞬间明白了刚才苏茵说她手机没电了,借自己手机过去打电话到底做了什么事出来。 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对苏茵本还心怀愧疚,现在那种愧疚也越发少了。 他和苏茵是大学校友,苏茵比他大一届,年龄上却大了两岁多近三岁。 大学时候,因在同一学院,在做学院活动的时候结识了,苏茵倒追的季鸿,当时季鸿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非常详细的计划,觉得此时交女友也正合适,而且苏茵无论哪一方面都不错,她家里是家族企业,有钱,为人又温柔,并不是特别干练的那种人,季鸿对女强人是敬佩的,但是他却不想要女强人做女友或者老婆,于是带着点小迷糊的苏茵季鸿正好能够接受,加上苏茵长得也不错,算不上大美女,但化妆后是不会给男伴丢脸的,所以,季鸿当时没有拒绝她的理由,就那样答应了,后来作为男女朋友在一起,也的确不错。 季鸿当时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可没想过爱情这种事情,和苏茵自然也没什么感情,但是,苏茵真正喜欢他,还曾经熬汤送到他的公司里去,季鸿不是那种真正没心的人,苏茵为他送汤,他也是会感动的,平时对待苏茵自然也非常温柔,不过多带着礼貌和礼节性的客气。 苏茵估计也有发现这种问题吧,但她并没有介意,也许觉得结婚之后状况就会好些,便有意在季鸿面前提了结婚的事情,当时季鸿有暗示性地回了她,说可能不久就向她求婚。 苏茵因此很高兴,觉得季鸿虽然对她不热情,但是别的各方面都好,再说,她母亲告诉她,女人结婚,要的是以后的安稳日子,那种小女生的浪漫还是少想点好,于是,她对季鸿是真的没什么挑剔了,而且毕竟季鸿比她小了两岁多近三岁,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姐姐,还是应该多多包容他的。 这就发展成了两人非常畸形的相处方式。 到现在,苏茵还没去过季鸿的公寓,但是季鸿父母的家里,她倒是常客,她把自己当成费家的儿媳妇了,费力打点自己和婆婆的关系,和季鸿的相处却越发客套起来。 直到到现在,距离季鸿暗示说要向她求婚已经过去近一年了,他依然没有行动,而且,旁敲侧击问起季鸿的母亲,才知道季鸿还没有对他家里说过两人要结婚的事。 这下,苏茵发现不对劲来了。 而且,这大半年来,季鸿对她越发地客气,见面次数也越发地少,以前在一起,还会牵个手,现在自己把手牵上去,多半被他打岔或者不经意地让开她。 女人在这方面是比较敏感的,即使是一向有点小迷糊的苏茵也明白季鸿可能是有别人了。 她直接让相熟的一个贵妇帮忙介绍了一个靠得住的侦探社,让人去查了查季鸿最近的情况,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要说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有一个季鸿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弟弟在周末时候会去他那里住,两人在外面行为上也有些亲密。 即使那位她请的侦探隐晦地对她说了季鸿和他这个弟弟很可能是男同性恋者,两人实则在同居中,但她没有听出对方的隐含意思,便没有再怀疑。觉得季鸿没有别的女人,那么,最近和自己冷淡估计只是因为公司事务太忙了吧。 她也没再多想了,只是想着再问问季鸿结婚的问题,是不是应该和家里说说了。 而季鸿呢,他当初出差,从卡地亚专卖店前过,的确想起了曾经对苏茵说过的要向她求婚的事情,但是,自从和曲悠在一起后,他就选择性地忘了那事,而且,他心里本就对和苏茵结婚并不高兴,此时就更是不乐意了,甚至想到了分手的事情。 他走进店里面去看,看到里面的手表,想起来曲悠手上的腕表,似乎曲悠高中时候就戴的那块表,表面早就磨花了,皮制表带也起了皮,非常老旧的样子,于是就在里面挑了一块,价格适中,看起来也并不显眼,低调而内蕴,他觉得正好适合曲悠,于是就买下来了,还让把表带调到了曲悠手腕的大小,想到他戴着时候的样子,心里就非常满足。 他走到卖戒指的区域,看了一圈,店员以为他买对戒,给介绍了不少款,他自己却看上了一只男戒,因为上面有钻石,还挺显眼,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买下来了,而且还是曲悠手指的码子,这戒指价格比手表是贵多了,不过,想来,不能作为礼物送出去吧! 回到宾馆将戒指盒子扔进箱子里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怎么就买了,买来能有什么用呢。之后甚至没有管这个戒指了,觉得那就放那里吧! 这枚戒指之后自然是戴在曲悠手指上了,但曲悠却那样费力地要把戒指取下来,季鸿当时心里并不高兴曲悠拒绝戴戒指,却没有阻止他取下来,毕竟,那枚戒指,在他买的时候,他并没有怀着要和曲悠天长地久的感情,只不过是一次失误罢了。 他后来甚至没有去在乎它,觉得曲悠喜欢就戴上,不喜欢就放那里吧。 苏茵再次和季鸿说结婚的事情,季鸿正在出差,电话里说的。 苏茵虽然比季鸿年龄大,但是在季鸿面前,她还是乐意扮成妹妹的,而且因为人有些懦弱,面对季鸿的时候经常就处于弱势方了,她怕自己面对面在季鸿面前说不出要求季鸿买戒指对她求婚的事,于是就在电话里说了。 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肯定的,而是季鸿对她表示歉意的话语。 季鸿说,“苏茵,真的很对不起,我最近公司事情太多,又总是出差,并没有时间来办婚礼的事情。” 苏茵听季鸿这样说,已经是在婉言拒绝要和她结婚的事了,便赶紧道,“先不办婚宴也没关系,我们要不先订婚下来,只双方父母亲戚在一起就行了,不花多少时间。” 季鸿这个也不愿意,他是停了一阵才说道,“苏茵,你是个好女人,应该值得更好的男人……” 男人说这种话暗示着什么,暗示着分手。 苏茵即使再迷糊,现在也明白过来了,马上反问道,“你这样说,是要分手吗?” 季鸿知道这样挺伤苏茵的,但是,此时也没有办法了,他真不想和苏茵这样结婚,且不说他现在和曲悠处于热恋期,满心眼里都是曲悠,哪里乐意此时去和一个女人结婚,而且,之前他想借一借苏茵家里的财势,但因为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故而这个问题也不迫切了,不仅不迫切,且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加上苏茵家里是家族企业,家族企业里会存在的各种复杂的且拖后腿的问题,自然不会少,在季鸿不差资金的时候,再不会去想借苏家的势了。 于是现在苏茵在季鸿的心里,彻底地没了用处。先是不爱对方,再是对方又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故而结婚的事情,季鸿没有犹豫地就直接拒绝了,不仅拒绝了,还直接说道,“我觉得我们分手也好。我忙于公司里的事,没有时间陪你,已经是对你不起,没有尽到一个男友的职责,现在又不能对和你结婚给予保证,还不如放开你了,你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他来爱你,和你结婚,对你好……” 季鸿还没说完,苏茵已经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她一向是温柔的,于是受到刺激的时候,反弹就越发地大,她连连朝季鸿质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年龄比你大,你就嫌弃我了;你是不是有别的人了,所以不喜欢我了……” 如此哭了好一阵,季鸿只得放任她哭,劝了两句不行就再没劝了。 后来挂了电话,季鸿也只觉得分手了也好,不然总是听苏茵哭哭啼啼还真是件难受的事。 他挂了电话就以为可以清静了,没想到当天晚上苏茵就坐飞机到了他出差的城市,还跑到他的宾馆里来了。 为了不在下属和客户方闹出不雅的事情,季鸿只得好好安抚苏茵,但是要结婚的事情一点也不应,苏茵之后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哭得很惨。 季鸿要回D城,她自然要跟着季鸿一起回来,上飞机前,她看到季鸿有到一边去打电话,说话声音温柔,面上表情也非常柔和,对于季鸿这种人,他出现这种神情,真是非常罕见,苏茵曾见季鸿对他父母都是冷淡的,居然有一个人能让季鸿打心底温柔起来,对方是什么人,苏茵怎么能够不在意。 飞机到达D城,入港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手机没电了,要借季鸿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季鸿对这种事情当然不能不应,只好给她了。 下飞机上了来接的车,苏茵就直接对季鸿说道,“我给伯母说了,伯母说想和你谈谈我和你的事情。” 季鸿一愣,心想苏茵居然找他大姨来助阵,就有些被威胁的感觉,心里很不爽快,沉着脸看着苏茵,苏茵有点害怕地缩了缩,但还是挺直了脊背,对季鸿道,“约了在新林餐厅见面。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伯母是不会同意我们分手的。” 季鸿这时候对苏茵还没有太厌恶,依然是觉得愧对她的,毕竟,她和自己也算谈了几年了,自己要分手,总归是对不住她。 苏茵之后又拿着他的手机打电话,一听就知道是打给他大姨的,苏茵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就是讲出差的事情,声音又温柔又贴心,俨然已经和他大姨关系特别贴心。但这并不让季鸿高兴,越发觉得苏茵这样子做,是在故意威胁逼迫他。 到在餐厅前面下车,季鸿从苏茵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走到一边去给曲悠说了两句话,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也不知苏茵是不是故意,就赶紧跑自己身边来插嘴,季鸿只好把手机挂了,然后和苏茵一起上楼去。没想到却看到了曲悠站在那里,现在一切都明朗了,刚才苏茵故意用他的手机,应该是她让曲悠过来的。 第54章 分手 曲悠看向季鸿,虽然他想压下心中的伤心和难受,但是,这种感情实在太浓烈,实在不是他此时的意志力能够控制的,他的眼里的难过矛盾和失落太重,能够明明确确地传达给季鸿。 季鸿走到曲悠的身边,低头看他,神色也变得柔和了,问道,“你过来了?吃晚饭了吗?” 曲悠不知道季鸿居然能够这样不要脸,他身边明明还带着女朋友,却能够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身边,说出这样的平静的问候的话来。 好像他身边没有女朋友,两个人也是在家里一样。 曲悠心想,虽然季鸿能够这样平静地对待这件事情,但是,他却不能,面对季鸿的女朋友,他却不能够做到若无其事。 再怎么看,都是他是第三者,他对不起季鸿的女友,现在被别人叫到这里来,让他来看清事实,他如何能够平静。 他心里很难过,只想赶紧跑掉,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见季鸿的女友。 他没有回答季鸿的问题,只是想躲开他离开,但却被季鸿拉住了胳膊。 季鸿紧紧把他拉住,又回头看了脸色非常难看的苏茵一眼,对曲悠说道,“既然过来了,又还没有吃饭,那就吃了饭再回去!” 就这样拉着曲悠进餐厅里面去。 餐厅门口的迎宾小姐面露微笑,问了他们是否有预定位置,苏茵说一位王女士先过来要了雅间,于是对方就领着几人过去,但也很好奇地偷偷打量了拉着曲悠进去的季鸿几眼,毕竟,这三个人的行为神色的确有够奇怪的。 曲悠并不是不想挣脱离开,但无奈实在挣不过季鸿,而且又不想在这种地方和季鸿挣扎拉扯,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曲悠一直把头低着,既不敢看苏茵,也不想看季鸿。 雅间门打开,里面是一间并不小的房间,暖色调的装潢,优雅贵气里又显出温馨来,中间有一个长桌,两位女士已经坐在了里面,曲悠抬起头来看了一下,马上认出来是季鸿的母亲和姐姐。 看到几人进来,季鸿的姐姐就起身来了,看到季鸿拉着曲悠,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素的笑容,过来挽住苏茵的胳膊,拉着她到桌边去坐着,坐在自己和母亲的中间,道,“苏茵,来坐。” 却没和季鸿打招呼。 季鸿姐姐费明慧是很应她的这个名字的,上次季鸿带着曲悠去见她母亲和她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自己弟弟和那个腼腆的少年之间不对劲,然后就去查了一下,很快知道自己弟弟和那个少年之间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并没有告诉父母,而是找了季鸿,向他旁敲侧击证实了此事,问起季鸿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都在做些什么打算,季鸿当时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好半天没说一句话,但费明慧能够从他身上看出他对那个少年的认真。 费明慧也不好劝季鸿,她知道季鸿从小就早熟,而且很有主见,认定的事情,别人是改变不了的。 当年季鸿十五岁回到他爸妈身边,但是却并不和家人亲密,他很快就因读贵族式寄宿高中而去学校住宿了,在学校没有让他父母操任何一点心,而且高二就参加高考,考上了最一流的大学,在他父母要送他出国读书的时候,他也没有答应,他的理由是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知道如何走,不让他父母插手。 费爸爸对季鸿的这种做法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还很赞同,觉得他的儿子,果然像他,并且非池中之物。 而费妈妈也对儿子很骄傲,毕竟,她那个圈子里的妇人,别人家的子女,大多是成绩差的,品性好的也少,让父母操碎了心,多数还在国内学校无法读了,全都送出国去镀金,但到底是破铜烂铁,不说金是否能镀上去,即使镀上去的,又有几个能够即得上她的儿子。 父母也许在别的地方的虚荣心很少,但是,在子女身上,却愿意放上所有骄傲。 季鸿爸爸妈妈一方面因为对他的愧疚,另一方面是对他的过度溺爱和纵容,让季鸿越发对他父母的意见不当回事,自己的意志一向过剩。 季鸿读大学后,便就更少回家,所以,季鸿从出生就和父母的关系浅薄,后来回到他们身边关系也没有变好起来,大多原因便是季鸿没有想过要和父母多多亲近吧。 要是心里有芥蒂,不想去亲近对方,无论对方多么热情和迫切地来接近,关系也是依然不会变亲近的。 费明慧只是没想到季鸿这么快就要和苏茵分手。 听母亲给她打电话说这事,拉她一起来看看情况,是不是要劝劝季鸿,她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为季鸿即使和那个少年一起,最后也是愿意和苏茵结婚的,毕竟,同志之间即使到国外结婚,在中国也不可能得到承认,而且还要面对父母的问题,那么,和苏茵结婚,是很不错的选择。 费明慧对苏茵感觉并不坏,首先是这个女子没有太多的手段,而且还很温柔,挺讨费妈妈的喜欢,作为结婚对象,真是不错,她觉得季鸿和那个曲悠分开才正常,和苏茵在一起才是真正的明智之选。 但她那个一向精明且善谋的弟弟居然这么快就要和苏茵分手了,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苏茵被费明慧挽着过去坐着,就和费妈妈笑着问了好,她的眼睛因为哭泣还有些红肿,即使用浓妆掩盖住了一部分,但依然看得出来痕迹。 费妈妈握着她的手道,“茵茵啊,饿了吧,先点菜。” 又叫季鸿过来坐着点菜,季鸿面上神色并无过大变化,对着费妈妈唤了一声“大姨。”又问候了姐姐,这才坐下。 曲悠也被季鸿拉着坐下了,很窘迫地对费妈妈和费姐姐问了好。 苏茵即使化着浓妆,此时也掩不住她脸上的难过和伤心之色,还有一些怨愤。 她之前拿着季鸿的手机,看到了曲悠给他发的短信,里面亲昵的语气,还说给他做好了饭,说给他放洗澡水,怎么看,怎么想对方是季鸿和她分手的原因,但她原来以为对方是一个女的。 因为季鸿是用1来标注那个号码的,放在通讯录的第一位,没有名字,苏茵便也猜不到对方的性别,于是才有了她的那个假设。 在看到被她短信约过来的人是男生,而且季鸿还对对方那么温柔亲昵,她此时不得不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和季鸿住在一起的那个弟弟,难道季鸿其实是个同性恋吗? 难怪季鸿和她接吻都没有几次,而且每次暗示可以上床,他就安抚她,但是并没有实际行动。 这下苏茵被打击地不清。 她不怕小三是个女人,但是看到对方是个男人,她却进退两难了,她对季鸿是投入真感情的,只是,把真感情投到一个同性恋身上去,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她却是明白的。 那她到底是要和季鸿结婚,还是和他分手,去找别的男人呢。 理智地分析,答案很清楚,但是情感上,苏茵却很难抉择。 菜点好后,店员出了雅间,并且带上了门。 季鸿比苏茵还先说道,“大姨,我觉得我和苏茵并不合适,所以,决定分手。这是我们年轻人之间的事,还请你尊重我们的意见。” 费妈妈对苏茵其实并不是非常满意,她希望儿子娶一个官家女,但是看儿子和苏茵关系好,为了讨儿子欢心,她就一直表现地很喜欢苏茵而已。 现在儿子说要分手,不能说她很高兴地就赞成,但真没有特别重的心思帮着苏茵说话。 不过费妈妈看苏茵一副又要哭的模样,还是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苏茵这孩子好啊,你错过了她,再到哪里去找她这么好的女孩儿。” 费妈妈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真正劝诫的语气并没有多重。 苏茵看了看季鸿,又看季鸿身边的曲悠,曲悠此时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他能够钻进洞里躲起来。 刚才听了季鸿说的话,他总算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季鸿是要和他女朋友分手。 他心想季鸿一定是因为自己才和他女朋友分手的,不由得更加愧疚难受起来,被苏茵看过来,他就觉得羞愧地要无颜面对世界了。 苏茵实在不能从曲悠身上看出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而已,她想,自己居然没有这样一个少年对季鸿有吸引力么? 季鸿看苏茵看曲悠,就对苏茵说道,“苏茵,这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继续这样拖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让大姨她们过来,她也不能替我们做决定。我们的事情,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地好。” 苏茵几乎要哭出来,“我是爱你的啊,你以前也说爱我,还说要向我求婚,怎么现在就变了呢,你说我们不合适,又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都不愿意好好试试,你都不和我好好试试……” 说着说着就直接哽咽着哭了出来。 季鸿却对此无动于衷,甚至不劝一劝,只说道,“你适合更好的男人,并不是我不愿意去试,的确是不合适。” 费妈妈虽然一向溺爱着季鸿,但此时也对着儿子叹了口气,扶着苏茵的胳膊,费姐姐也拿了手巾给她擦眼泪。 费妈妈道,“你和小鸿的事情,我们这些人也实在不好劝。感情的事情,外人能说什么。不过,即使你不能给我做儿媳妇,但我也是会把你当做我的干女儿待的,季鸿这个死小子,是他配不上你,我这里还认识好多好小伙儿呢,你就把季鸿这傻子踹到天边去,是他自己不知道好好地把你握在手心里,到时候你被别的好小伙儿抢走了,他就知道后悔了……” 费妈妈虽然说得好听,但显然已经站在儿子这一边了。 苏茵还是哭,看费妈妈劝得费劲,只得又花着脸露出个满含苦涩之意的笑容来。 第55章 凡人之爱 那天就在那样苦涩的环境里吃完了晚饭,其实每一个人都没吃什么东西。 出门的时候,是费妈妈挽着苏茵出门的,然后坐了她们的车送她回去。 才过一两天,费妈妈就给苏茵介绍了一名她下面的归国不久的博士毕业生,家世自然没有季鸿这么好,但是,也算是相貌堂堂,能力相当不错,苏茵本就是小女儿心思比较重的,于情伤之时,又有一个比她大几岁的温柔男性来安慰,约着看电影吃饭,自然很快就把心思从季鸿身上转到新人身上去了。 而这位费妈妈介绍的海归博士,也不说他最开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应费妈妈为他介绍的这门亲,但之后和苏茵的相处,也真是是没有不满意的,苏茵的确是费姐姐所想的那样,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苏茵性子柔和,带点小迷糊,但并不至于真的愚蠢,她那个圈子里的女人们也许都能够感受到这个富二代女孩儿的迷糊,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故而都乐意和她交好,因此苏茵人缘是一直不错的。 即使她和季鸿分了,后来也时常去费家走走,费妈妈因为各种原因,还一直待她非常好,真把她认成干女儿了。 苏茵后来也不得不想,也许她和季鸿的确是不合适的,当初分手了,后面的日子比之前和他在一起要好多了。 但是想到季鸿和一个男孩儿在一起才要和自己分手,不免心里还是不太好受。感觉自己之前和季鸿在一起完全是被这个人给骗了,但因为季鸿妈妈对她的好,她又不能去找季鸿的麻烦,或者说些季鸿的坏话,于是都只能埋在心里罢了。 而费妈妈是否知道季鸿和曲悠之间的关系呢? 最开始是不知道的,也没往那方面想过,季鸿和苏茵闹分手那时,她不得不往这边想想了,虽然不想接受,但还是只能接受。 费妈妈虽在季鸿面前总是一个慈爱又对儿子百依百顺的母亲,但是在别的方面,她却是极精明又干练会算计的。 他虽然知道了季鸿和曲悠的关系,但是却没和季鸿说任何这方面的话,只叫来女儿认真问了打听清楚了,之后就仔细思考了一番,也没告诉季鸿的父亲。 她知道自己儿子是非常有主见和计划性的人,她以为季鸿只是现在对曲悠有新鲜劲,等新鲜劲过了,他就该知道回归正途结婚生子了,因为季鸿从没有让她操心过,所以她也就愿意这样去相信季鸿。 她没有对季鸿和曲悠做出任何干扰,只是想着两人总有分开的时候。 而且,她还帮季鸿把后遗症解决了。 为什么费妈妈会对苏茵的个人问题那么上心,只是她怕苏茵会把季鸿和男孩儿在一起的事情说出去而已,于是,她赶紧给苏茵介绍了新男友,马上抚平了苏茵在季鸿这里的伤,而且时常让她来自己家,非常亲热地把她认成了干女儿,这下,就完全不用担心苏茵因为感情问题而怨恨季鸿,以至于做出对季鸿不利的事情了。 季鸿当然也不是傻子,后来从母亲的行动,就知道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和曲悠的关系了。 季鸿对此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他也许是真认为父母是总会由着他的,所以,并没有担心过父母这里会出问题。或者认为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能够解决掉,以至于都不用担心。 只是,让季鸿烦恼的事情还是出来了。 曲悠因为苏茵的事对他显然没有之前一段日子亲密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曲悠认为是自己毁了一个女孩子和季鸿的姻缘,因此心里很难过,自责,愧疚,自我厌恶。 他也许也在心里安慰过自己的,但潜意识地依然罪孽感深重,以至于精神不好,还失眠,头痛,脸色也很不好,白得过分了。 他第二天就回了学校,季鸿去学校接他一起吃晚饭,然后准备带他回家去安慰安慰他,但曲悠却以晚上有学生会例会为由拒绝了,季鸿在车里将他搂在怀里,说道,“悠悠,你是觉得我和苏茵的问题是你的错吗?” 曲悠不说话,但脸却深深埋在季鸿的怀里,非常难受。 季鸿抚着他的背脊,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而已。是我把你拉到我的陷阱里来的,这个名为爱的陷阱里只能装下两个人,只能是你和我,不可能有第三个人。我已经不爱苏茵,和她分手才是正常,她也正好可以去寻找她的新的幸福。如果有错,只是我的错。你不用自责难过。” 虽然季鸿说得轻巧,为他摘除他身上的罪过,但是,曲悠可不能真正这样想,如果他当初能够干干脆脆地不和季鸿纠缠,那么季鸿根本不会和他女朋友分手,也许他们两个会一辈子白头偕老也不一定。 他又想起那个季鸿曾经戴在他的手指上的戒指来,他觉得那是季鸿本要送给他女友的,都是自己的错,才害得那个女人没有得到戒指。 当然,曲悠也想得到像季鸿这种带着缺陷的性格,那个女人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也不会过得好,离开了倒是解脱,但是,这种为自己开脱的解释,一想到,他就会想自己太龌龊,以至于用这种理由来开脱自己的罪责。 曲悠的手将季鸿的背反抱住,声音涩涩的,道,“季鸿哥,我想要好好静一静,我自己会想清楚的,之后一定就好了,你让我一个人待几天好吗?” 季鸿将曲悠从自己的怀里扶出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捧着他的半边脸颊,在他唇上轻柔地亲吻了一下,坚定道,“我不能放任你去胡思乱想。” 曲悠眉头微微蹙着,道,“我不是胡思乱想。我必须要自己去想,自己去明白。你知道的,要是不是我自己去弄明白,想清楚,你无论怎么对我说,我都是不会真正由此清楚的,无论是难过,还是高兴,其实,我还是得自己去体会的,不是你想我能够怎样我就能怎样。” 季鸿对于这样的曲悠,又能说出何种反对的话来,看着曲悠那琥珀色的眼睛里含着的那一层忧伤,自己的心里也跟着疼痛。 当另一个人的痛会千百倍扩大痛在他的心里,另一个人的欢喜也会千百倍扩大让他高兴,想起对方心会柔软,看不到的时候会想念,对方在眼前,想要将他拥入怀里…… 季鸿这时候才明白,他从小所想过的,他的爱情会如他的人生一样,不同于这世间其他人,他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比别人优秀,他该比别人骄傲,凡人如蝼蚁,而他,却不是蝼蚁,也不可能是蝼蚁…… 其实,那些全部不过是孩童的天真罢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拥有全世界。 但是,人慢慢长大,就会发现,我们拥有的也许连伸出手去触摸的范围都没有,我们发现,我们所拥有的,不仅不是能力之所及,甚至更小一些。 季鸿发现,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他如凡人一般活着,也如凡人一般地爱着。 但是,他此时已经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没有人注目,因为没有人喝彩,他就会难过,甚至怨愤害怕了。 作为人群里的这样一个凡人,过所有凡人所过的生活,像所有凡人一样地去爱人,他感到踏实,因为,他脚踏在大地上,身边的所爱也触手可及。 他所期待的也并不再是要拥有那不现实的全世界,他所要的如凡人一般地简单而又坚定了,他要抓住的是曲悠而已,而且,这是他真正能够抓住的。 他此时愿意去给曲悠这样一个空间,让他自己从疼痛里走出来,但是,他会在出口等着他。 季鸿疼惜地亲吻曲悠的额头,又将他紧紧抱住,像是在度给他力量,“好吧。我不干涉你,我放你一个人去静静思考。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无论你想些什么,你都要明白,我一直会在你的周围——你痛的时候,我愿意陪你痛;你哭的时候,我愿意为你擦眼泪;你高兴的时候,我愿意高兴你的高兴;你想要说话的时候,我愿意坐在你的身边倾听……,当你走出来的时候,我一定在门口接你,我们回家去——” 曲悠已经被季鸿说地泪眼汪汪,他想,也许他如此之痛,只是因为他如此之爱着季鸿。 季鸿把曲悠送回了学校去,然后将时间花在办公上,他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接到曲悠。 但是,疼痛并不如人自己所想的一样,那么容易抚平。 曲悠是在之后两天接到了李向坤的电话,对方说他前段时间离开了这里一趟,现在才回来,因为又要离开,所以想见见曲悠。 曲悠本想拒绝,但想到两人是初中时候的好友,想到李向坤,就能够想到初中时候,那时候的早晨和夜晚,自行车的车轮转动着,他在学校和家之间的路途,那些有过的欢快与忧伤,晨雾、朝霞、夕阳与夜色里的路灯光,路边的静静伫立的树木…… 他最终没有拒绝,在曲悠一个没有晚自习的傍晚,李向坤让曲悠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他,他开着一辆黑色的宝马过来接他。 曲悠以前对于名车没有任何认知,但是到现在也认识了一些标志,看到李向坤开着名车,对于李向坤的发达,他一向是不想去想的。觉得不会是好事。 第56章 刺杀 李向坤看到曲悠,发现曲悠居然比他上次看到的时候还要瘦,脸色苍白,眼神带着些忧郁,整个人从内向外透露着一股压抑悲伤的气息。 李向坤对此很诧异,但是瞬间又能够了然。 他想起之前知道曲悠和一个官家子弟纠缠的事情,想来曲悠一直都不好过吧,所以,才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李向坤对于曲悠很心疼,但他此时却并不能将曲悠拥在怀里给予安慰。 在一家环境优雅的日式料理店里的最里边的卡座坐下来,两人先说了些问候的话,接着,李向坤就问曲悠道,“你还和上次那个人在一起吗?” 曲悠一愣,眼睛睁大了些,没有回答,但神色却更加伤心。 李向坤道,“上次见面,你躲的那个人。他们那种官家子弟,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点离开他,和这种人纠缠在一起,吃亏的只是你。” 曲悠没想到李向坤知道了他的隐秘,不由得很是忐忑,心里又更难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着头摇了摇头。 李向坤看曲悠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了,但他的确是对于那些官家子弟里面的有些混世魔王很有认识,他所知道有女人被玩死了警察局随意结案的,对方陪了点钱就了事了。 而曲悠却走上这样的路,李向坤心里有些百感交集的感觉。 两人沉默了一阵,所点的菜送上来,李向坤招呼曲悠吃东西,又说一些轻松的话题,主要是问自己离开县城后,家乡发生的事情。 这下曲悠倒是能够开口好好说一说了,慢慢将县城发生的变化说给李向坤听,之后又讲了些大学学校的事情,李向坤听得感概连连,他自从从县城走出来,就没有再回去过了,他以前只有奶奶,后来奶奶也过世了,县城里已经没有了他的牵挂,此时听曲悠道来,觉得还是挺怀念的。 他又想起了曾经和曲悠在一起的时光,初中时代,夏日在朝霞里骑车沿着河边公路去学校,冬天穿破薄雾,自行车铃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来,他们似乎就是在这个声音里慢慢地过完了少年时代。 李向坤给曲悠倒了清酒,自己也喝了不少,曲悠估计是喝了酒,虽然不至于大醉,但是却有精神有些崩溃的迹象,他后来想起和季鸿的事情,就流下了眼泪来,他想到自己对季鸿的爱情,但是,同为男子,如何能够面对社会,他想到未来,总觉得还在一片迷雾中,一切都看不真切。 李向坤也喝得有点多,但是外人却看不出来他喝了酒,他还劝曲悠不要再和那官家子纠缠了,曲悠只是哭,摇头,一味道,“我走不掉了,走不掉啊。” 两人从日本料理店里出来,曲悠还是有些意识的,他让李向坤不要开车了,打车回去才行。 李向坤却道,“我开车从没出过事,而且,距你学校也不远,不会有事。” 然后就要酒后驾驶。 曲悠也被他拉了进去,他居然真开得非常稳当,把曲悠送回了学校,曲悠要下车的时候,却被李向坤拉住了手,曲悠微红着的眼睛里还是湿漉漉的感觉,他望着李向坤,道,“李向坤,你还有什么事?” 李向坤看着曲悠因为喝酒而晕红的脸颊,泛着水色的嫣红的唇色,终究没有抵住诱惑,将曲悠拉过来紧紧禁锢住,含住了他的唇瓣。 曲悠那一瞬间脑袋里突然一道闪电闪下来,让他思维瞬间一片空白,李向坤带着酒味的舌头又伸进他的口腔里,曲悠马上恶心反胃起来,狠狠地挣扎,而且咬他,李向坤只好把曲悠放开,曲悠伸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在李向坤脸上,赶紧开了车门就跑掉了。 他被吓到了,慌乱地往宿舍跑。 跑到半路上,就扶着路边一株树干吐起来,这一吐就整个胃里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曲悠慢慢地蹲下身去,整个人非常难受。 当有人轻轻抚弄他的背脊,他马上反应过来,以为是李向坤追来了,被惊吓地一颤,转身看是谁。 发现居然是彭雪。 彭雪满脸担心,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他,道,“你怎么趴在这里吐啊?” 曲悠接过彭雪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四处看了看,发现李向坤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一向是胆小鬼,被人欺负了,也是怕人追上来再欺负他而已。 彭雪没有说别的,只是扶着曲悠回宿舍去,曲悠去狠狠洗漱了一番,依然觉得很难受,身体又不舒服,迷迷糊糊爬上床去睡了,别的都不愿意再想。 而李向坤,曲悠打他那一巴掌,他觉得也算情理之中,看到曲悠跑了,他坐在驾驶位默了一阵,又伸手摸了一把被曲悠打的脸,然后笑笑,道,“我去帮你做事,收点委托费也是应该的啊!” 然后才开着车走了。 当天晚上,季鸿从公司里出来已经很晚了,整栋楼几乎没几个人,到地下停车场取车回家的时候,正要打开车门,被一个络腮胡高大男子冲过来连捅了两刀,要不是他的高呼引来了保安和跟着吴铮学的几招拳脚起了作用,他估计就死在当场了。 因为他们的地下停车场有四个出口,犯罪人员很快就跑掉了,没有被当场抓获。 季鸿很快被救护车送去了附近医院,他的父母很快接到消息,都赶了过去。 季鸿是第二天才醒过来的,他的父母都在身边,姐姐也在,不过,曲悠却不在。 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他没想别的任何东西,只是想,要是自己不在了,曲悠就会不是他的了,以至于非常难过,甚至是愤怒,他想,一定不能死,怎么能够死…… 现在醒过来,因为肺被伤到,还罩着氧气罩帮助呼吸,非常难受,也只是想见曲悠而已。 他的父母姐姐看到他醒过来,都非常高兴,他的母亲一个劲地问,“小鸿,你看到杀你的人没有,你认不认识……” 季鸿自然也会想杀他的人是什么人,但是,那个人满脸络腮胡明显是假的,眼睛脸上也有被修饰过,显然是化装了,手上戴着手套,用很平常的水果刀,对方一上来就一刀捅过来,而且照着心脏,很明显是想要他的命,排除是来抢劫的可能性,显然是故意杀他。 看对方的行事风格,动作的利落程度,他当时第一刀刺他心脏,被他躲开了一点,对方似乎马上反应过来没刺到心脏,于是又来补一刀,季鸿伸手去挡,手被割伤,又刺到了胳膊,所幸保安来得及时,加上他动作麻利地往旁边翻滚开了,对方看有人来,就赶紧跑了,毫不留恋。 无论怎么看,对方都是职业的杀手。 只有一点奇怪的地方,季鸿从对方身上闻到了日本酒的味道。 也许有些杀手出手之前就要喝些酒也未可知,所以,季鸿也并没有揪着这个奇怪点不放。 推断出是职业杀手来杀他,这下季鸿倒不好想了。 只因职业杀手定然是被别人给钱买凶杀人,现在想杀他的人的范围就宽了,所有得罪过的,或者,现在有商业竞争的人,都有可能有嫌疑。 季鸿身体虚弱,呼吸困难,疼痛难受,但他的脑子却并没有停止运转,虽然他想了这么多,但并没有开口说话。 费妈妈看季鸿不说话,很着急,又想再问,然后被季鸿父亲制止了,道,“你就不要说了,小鸿刚醒过来,难受呢,不要吵着他了。” 然后大家就出去了。 季鸿虽然想见曲悠,想要握住他的手,但他没让人告诉曲悠,让曲悠来看自己。 他不想让曲悠为他担心和伤心。 而费书记的“外甥”出了这种事情,警察局当然会去仔细地调查。 把当时地下停车场的摄像记录调出来看,因为当时地下停车场有两盏灯坏了没来得及修,故而光线很暗,看不清楚画面,之后又没有找到别的线索,故而案子也没有什么进展,只能期待季鸿配合调查,能够找到突破口。 而季鸿,遇到这么个好机会,加上自己本身又受了伤的确想报复,当然会很配合调查的,几个竞争对手都因为涉嫌买凶杀人而被调查,如此自然一系列后续。 曲悠那天被初中好友强吻,第二天精神才好了些,然后把手机里存的李向坤的手机号码删掉了。 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和那个人有交集。 第二天有课,他只得精神恹恹地去上课。 彭雪坐他身边,中午吃饭的时候,专门拉他一起吃饭,然后又以要散步为由拉他到一边小树林里去说悄悄话。 彭雪看曲悠精神萎靡,就说道,“那个强吻你的人是谁啊?你最近就是因为他精神不好么?” 曲悠没想到彭雪居然看到了自己被李向坤强吻的场面,不由得非常羞愧又窘迫,咬着唇答不出话来。 彭雪用手指捅了捅他的胳膊,道,“在我面前,你干嘛这样子别扭。说出来给我听,我说不定能给你出点主意呢。我一向觉得你这模样肯定会招有特殊癖好的男人,那等变态,你要对付他,也要有法门。” 听彭雪侃侃而谈,曲悠惊讶地看着她,他本以为彭雪会因此事厌恶自己的,没想到彭雪居然这般宽容而且善良。 他之后只好对彭雪说了个大概,讲那人是自己的初中同学,但已经多年未见,过年时候见了一面,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次被对方约出去吃饭,被送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居然做出那种事情……如此如此,给彭雪讲了。 彭雪拍了一掌,道,“难道他读初中时候就暗恋你。” 曲悠脸一下子就黑了,道,“怎么可能,我初中时候眼看着他被打都没救他呢。” 彭雪之后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了,只安慰道,“算了,这次就当被狗啃了一口。不要多想了。也别因为这么点事就搞得要死要活,你看你,最近完全像是从难民窟里出来地难看。不过呢,要是下次他再来找你,我教你两招,狠狠踢他卵蛋,让他下半辈子都硬不起来……” 彭雪这番粗鲁的话让曲悠整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彭雪嘴里能说出这种词来,以至于好半天还一副呆愣的傻样。 彭雪看曲悠这样,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掩饰地一声咳,又过来挽曲悠的手臂,道,“反正你不要因为这点事要死要活就行了,其他一切好说,哈哈……” 曲悠心里感动于彭雪的温柔,脸上也露出了点笑容,嘴里却反驳道,“我哪里有要死要活?” 彭雪去拧他的脸,“你这样子不是要死要活?” 经彭雪这样一说一打岔,而且看彭雪也没有任何要讨厌他疏远他的意思,曲悠心里总算平静下来了。 心想,不要让季鸿知道李向坤这事就好了,不然季鸿说不定要很生气。 第57章 看望 曲悠在上专业课的时候接到母亲的电话,想到是上课,他本是准备挂掉的,但想到母亲从不会在他上课时间打电话来,这次打来一定是有重要事情,于是赶紧低下头埋在课桌下面接电话。 “曲悠啊,你季鸿哥前天晚上被人拿刀捅了两刀……” 通过电话,母亲的焦急担忧又带着愤怒的声音传过来,曲悠只听到了这一句,后面的话一时都进入不了他的耳朵了,他只觉得那一瞬间有种大地塌陷的震憾错觉。 他一时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几秒钟之后,他弯着腰推了推自己身边坐的彭雪,示意自己要出去。 彭雪看曲悠接了电话一个字都没说,一张脸灰白,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变故一样。 她赶紧让了,曲悠从教室里冲了出去。 连讲着课的老师都惊了一下,下面坐着的同学更是吃惊地往门口看跑出去的乖乖学生曲悠。 曲悠手里还拿着手机,跑到走廊一边,声音颤抖地问道,“妈,你说什么?季鸿哥他怎么了?” 曲妈妈道,“我也是听汪先生说的,他说季鸿前儿晚上在停车场被人拿刀捅了,这事没有让记者报道,但是事情也闹得很大。听说很严重,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鸿这人这么好啊,怎么就有那些作孽的混帐要去杀他,这老天啊,真是越来越不开眼……” 曲妈妈一通叨絮,但曲悠却听不下去这些了,知道季鸿被人拿刀捅了,他脑子里就一下子空了,全是一片雪白。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在哪个医院呢,我要去看他啊。” 曲妈妈道,“听汪先生说是在XX医院,我本是想去看他的,但听说现在不接受探病,我就想问你,你和他关系好些,他们家有没有给你说什么。到底情况怎么样,人有没有事?” 曲悠之后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内心里的恐惧和曲妈妈说下去了,挂了电话就往教学楼下跑去。 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冲到校门口去打车,往XX医院去,因为医院里面很大,好几栋楼,他虽然着急不已,但转了几栋楼才找到外伤急诊部,去住院部问的时候,所幸看到了季鸿的姐姐,才赶紧跑上前去,想也没想地就狠狠拉住对方。 费明慧开始并没有看到曲悠,被一个人突然冲上来拉住,那种力道捏痛了她的手臂,她被吓了一跳,以为是歹徒,正准备喊叫了,看到居然是季鸿的那个小男友。 曲悠此时满脸惊惶,因为一路跑来,脸上又泛着不自然的潮红,额头上全是细汗,他喘着气,就那样紧紧把费明慧抓着,眼睛里带着惊慌又带着恐惧地把她望着,模样十分可怜。 费明慧经过最开始的惊讶后,然后就静下来了,看到曲悠这样,也想到了这个男孩子还挺有情有义的,一定是知道她弟弟季鸿出事了所以找来的吧。 她伸手拍了拍曲悠的手臂,道,“叫曲悠是吧!你先把我放开,看看我这胳膊都要被你抓出印子来了。” 曲悠赶紧把手放开,急切地问道,“季鸿哥,他……他没有危险吧?” 费明慧道,“脱离了危险期,不过还在无菌室里,要看他只能隔着玻璃墙。” 曲悠听她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就松了口气,但听说还在无菌室里,又把心提起来,心想那一定非常严重才会进无菌室吧。 曲悠跟在费明慧的后面上了楼,满心忐忑和自责。 他心想季鸿出了这么严重的事,自己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而且他昨天都没有给季鸿打一个电话,要是昨天打电话了,也许昨天就该知道他出事了。 曲悠此时非常难受,心想他总是要等事情后悔的事情才知道反省自己的过错,但是却总是来不及了。 他急切地想要看到季鸿,想要确认他的安危,不然,他就非常害怕,害怕季鸿会离开,就像父亲一样,变成一坛骨灰,变成苍茫山上的孤清的一座小坟包。 他不要那样子,季鸿该是温暖的,活生生的,会拥抱着他,季鸿还说爱他,会一直在他身边的。季鸿不会死,季鸿会一直活着。 曲悠几乎哭出来,眼睛里是深深的伤痛,但是眼泪却太沉重,压抑在眼里含着,涌不出来,只让人觉得那个样子的他实在太伤心而可怜。 费明慧多次侧头过去看曲悠,看他伤心关怀季鸿若此,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了季鸿病房的外间,费妈妈坐在那里,她抬起头来看到费明慧带着曲悠进来,就眉毛皱了一下。 曲悠和季鸿在一起的时候,费妈妈对曲悠是带着点客气的,但是季鸿不在,费妈妈又知道曲悠和季鸿的关系,就对曲悠非常不屑起来。 她知道季鸿在支持曲悠读书,而且还给曲悠的母亲解决了工作问题,就认为曲悠是傍着季鸿吃饭的,是季鸿养的小白脸。 要是曲悠是个女孩儿,她的轻蔑估计还会轻一些,但偏偏曲悠还是个男孩儿,于是,她只会更蔑视看不上他。 但是,此时她的儿子受了伤了躺在病房里,她也不好将对曲悠的厌恶发作出来,只是站起身对女儿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费明慧知道自己母亲在想什么,道,“他听说小鸿受伤了,跑过来找,我看他在楼下找得着急,就带着他上来了。小鸿平时就挺疼他的,此时受了伤,想必也想见见他吧。” 费明慧这样帮着曲悠说话,的确是因为刚才有些感动于曲悠对他弟弟的感情,而且她看得出季鸿的确是对这个男孩子感情很深,再说,她也不像她母亲那样固执偏见,思想要开化,性格要温柔一些,愿意去接受曲悠。 女儿这样说,费妈妈也不好教训人了,只说道,“小鸿睡了,你爸过一会儿也会来了,带他来这里,影响不好。” 关于为何“影响不好”,只有心知肚明的人才知道。 曲悠站在那里只好说道,“阿姨,我就看看季鸿哥就走。” 费妈妈哼了一声,出门去了,又交代门口站着的警卫注意着点,让屋里的人不能吵闹。 费明慧推了曲悠一把,曲悠这才赶紧走过去,隔着玻璃墙,能够看到里面季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里面各种仪器,季鸿还罩着氧气罩,脸色非常苍白,看着很羸弱,曲悠简直不能把这个躺在那里的季鸿和平时冷着脸气势强硬的季鸿联系在一起。 他慌张地回头看费明慧,“季鸿哥真的没事吗?” 费明慧道,“你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只是伤了肺,也不重,过了这几天就好了,之后就转到普通病房去,到时候你可以再来看他。” 曲悠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季鸿,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坚定的感情,他告诉自己,季鸿也并不是总是强大的,他也需要自己的保护和支持啊。 他站在那里看着不想走,他多想能够握住季鸿的手,告诉他,自己也爱他,让他千万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出事。 季鸿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本来睡过去的他突然睁开了眼,微微动了一下头,眼睛往玻璃墙这边看过来。 曲悠看到季鸿那黑黑的却温柔望向他的眼睛时,眼里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原来,他的眼泪刚才含在眼里,并不是不落下,只是不是在季鸿的面前而已。 季鸿望着曲悠,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你不要哭。” 曲悠趴在玻璃墙上,说不出话来。 费明慧也看到季鸿醒了,又看曲悠哭得一塌糊涂,把纸巾递给曲悠,道,“是可以偷偷进去的,你要进去和小鸿说两句么?” 曲悠赶紧摇头,虽然他极度想进去亲口问季鸿怎么了,想问他是不是很疼,想要握住他的手,想要告诉他,自己爱他,但是,他却极度恐惧进去,他害怕因为自己的这些任性行为就让季鸿病情加重。 他只是在玻璃墙外望着季鸿,嘴里喃喃道,“季鸿哥,我喜欢你,你要好好的。” 季鸿似乎看懂了他的唇语,眼神更加温柔。 有护士医生进去给季鸿的吊针里加药,又询问情况,查看了一番,出来时,护士小姐对曲悠说道,“病人说让你回去,过两天再来看他。” 曲悠不想走,但是看季鸿已经把脸转开不再看他,他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费姐姐也劝他,道,“小鸿这里不差照顾的人,你先回去吧!而且,我爸一会儿也该来了,让他见到你,问起,总不大好。” 为什么不好,费姐姐倒是没说。 曲悠只好离开,费姐姐送他出来,曲悠问起季鸿被伤的经过和犯人,费姐姐也说不上来,只说罪犯还没有查出来,但是最后一定会将对方绳之以法的。 曲悠就这样神魂不宁地回去了。 一心想着季鸿,别的什么事情几乎都没办法做了。 只好一遍遍地写字,写佛经,希望季鸿能够没事。 第58章 相握 曲悠每天都去医院里,但是却没有看到季鸿。 没有季鸿姐姐带他进去,病房门口的警卫根本不让他进去。 曲悠只得徘徊一阵,从警卫处探听到季鸿没事,也总是能够放心一些,然后才回学校去。 期间,他也回季鸿的房子里去过一次,但是差点和季鸿的妈妈撞到,所幸他当时没有走神,远远地看到了季鸿的妈妈进大楼,他赶紧躲了起来,等季鸿妈妈带着一个婶婶一起上楼去,他才离开公寓楼回学校。 曲悠感受得到季鸿的母亲不喜欢自己,而且可以说是厌恶自己。 曲悠同样打心眼里不喜欢季鸿的妈妈,因为季鸿的妈妈看人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太不好了。 完全是那种蔑视的态度,似乎自己在她眼里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只不入她眼的猫狗一样。 曲悠因此也不想去讨好季鸿的妈妈,觉得惹不起躲得起,反正就是避着她,即使他去医院看季鸿,也是看看季鸿妈妈在不在,不在才到病房门口去询问,要是知道在,就赶紧跑掉了。 因为在季鸿公寓巧遇季鸿的母亲,曲悠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里了。 是季鸿被转到普通病房好几天之后,曲悠才得以见到季鸿。 因为贵宾病房所在楼层并不让人随便上去,曲悠在那里求了那位护士大婶好一阵才被放行。 曲悠不知道季鸿为什么不要见自己,而且也不接自己的电话,这让他很着急,担心,就怕季鸿其实是出了什么事。 他手里还提着一只果篮,去季鸿的病房,因为早已经和季鸿病房外站岗的几班警卫熟悉了,对方也没有赶他走,看曲悠一片心意,得知曲悠是季鸿资助的大学生,又是从小的邻居,而且定然也有曲悠长得好,给人好感的缘故,看他每天殷殷切切地来看望病人,警卫们就会多和他说起里面病人的情况。 曲悠先是问了病房里照顾的人是谁,得知是费家的一个保姆,曲悠就放心了,问自己可以进去看看吗? 警卫还是不让他进,曲悠无法,只得又在那里徘徊。 正想着再求求警卫,其中一个就过来了,道,“季先生说愿意见你,让你进去。” 曲悠马上高兴起来,赶紧跟着过去了。 病房里很宽大,除了那些医院特有的治疗仪器,其它和家中卧室相差不大,沙发边的凳子上还插着百合花,里面有淡淡香味。 但曲悠并没有注意这些,只一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季鸿,季鸿枕着高枕,看到曲悠过来,就伸出那只没有扎针的手向曲悠伸过来,完全是一种迎接他的姿势。 曲悠手里还提着果篮,他赶紧把果篮放到一边矮桌上,然后跑过去,要握住他的那只手,要握上去的时候才发现上面还包着纱布。 照顾季鸿的保姆被季鸿早遣出去,此时里面只有他和曲悠。 他对着曲悠露出个苦笑来,伸着包着纱布的手,用手背在曲悠的脸上蹭了蹭,道,“你看你,比我这个病人还瘦些了,这些天没有好好吃饭吗?” 他的声音有些气力不足的感觉,不像平时的动听。 曲悠动容地把季鸿的手轻轻从自己脸上拿下来放在被子上,道,“我有想好好吃饭,但是总是吃不下,我也没有办法。” 说着,就把季鸿直直地望着,道,“季鸿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季鸿笑道,“肯定是好些了,不好一些,我可不敢让你来见我。这些天,我都不敢见你,你可生我的气了?” 曲悠赶紧点头,“当然生气了。总是见不到你,只能在外面走来走去。又担心你。” 季鸿又抬起那只伤了的手用指尖去触曲悠的手背,曲悠只好把他没有包纱布的指尖握着,问道,“你这手也伤了吗?” 季鸿道,“这手没事,只是被划了一条口子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他说着,曲悠脸上的悲戚神色非常重,几乎要哭出来,季鸿笑着用自己的指尖去划曲悠的手心,道,“真的,很快就好,我还要用手抱你呢,哪里会有事。” 曲悠被季鸿的手指尖划地非常痒,但是却并不躲开他如此故意的调弄。 季鸿看了看曲悠提来的水果,道,“我想吃你带来的水果,削一个苹果给我吧!” 曲悠买的只是一般水果,房间里还有高级水果,他要去给季鸿削果盘里的美国进口大苹果,但季鸿却道,“我只吃你提来的那个。” 曲悠有些羞愧自己买的一般货,但也只得先去一边小房间里洗手池里洗了水果,然后削给季鸿吃。 窗外还有阳光照进来,已经要进六月,天气渐渐炎热了,但是房间里却温度适宜,季鸿看着曲悠认真削着苹果的专注的侧脸,眼里和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曲悠也没说话,之前想过的,要问季鸿的很多话,此时都一句话也没问出来,似乎只要这样安静的相处,一切已经足够了。 曲悠把苹果切成很小的块,用手拿着喂季鸿,但季鸿吃了两块就不吃了,让曲悠吃。 曲悠吃不下,但是被季鸿望着,也只得慢慢吃了。 洗了手,曲悠就坐在季鸿的床边,季鸿那只扎了针的手覆在他的手上,这让曲悠不敢随意挪动。 就这样静默地相处了很久,季鸿才突然说道,“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呢。但我实在不想死,我才和你好这么短时间,就要走了,我不甘心啊。” 曲悠看着他,微微动容,道,“你不会死的。” 季鸿笑道,“我现在好好的,我没事了。乖,你别难过了,我之后也会一直好好的。” 曲悠咬着唇才没发出哽咽之声来。 季鸿抬手想抚摸曲悠的脸颊,曲悠赶紧制止了他,道,“你手上有针头,别乱动。” 季鸿却无赖地道,“但我想摸摸你啊。” 曲悠的脸一下子红了,嘴唇翕动了几下,之后才鼓起勇气低声道,“等你好了,我都任由你摸。” 季鸿的眼里似乎含着窗外的日光,温暖的,柔和的,如同带着流动的光芒,就那样把曲悠看着,曲悠被他看得脸越发地红了。 季鸿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声音带着虚弱,“那你现在亲我一下吧。” 曲悠看季鸿和自己说了这么久,精神已经不好,当然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就赶紧起身俯身过去要亲他,本该是亲脸的,转念一想就又亲唇了,但季鸿却把脸微微转开了,曲悠只亲到了他的脸颊。 曲悠愣了一下,季鸿却转开脸说道,“今天吃了药没漱口,不要亲嘴了,等我好了,我会让你亲个够的。” 曲悠脸上起一层羞红,反驳道,“谁想亲你嘴。” 季鸿但笑不语,又盯着曲悠看了一阵,说道,“你快回学校去吧,要好好对待自己,好好吃饭,要是你下次来的时候比现在还瘦,我是不会再见你的。你瘦成这样,真难看,比我这个样子还难看。” 季鸿声音很小,但曲悠听到却涨红了脸,心想自己真的很难看吗,季鸿要嫌弃自己了吗?嘴里却道,“我本来就不好看,你不喜欢看到我,就直说。” 说着,就跑出去了。 倒让不能下床去追他的季鸿在床上一番着急,拨过遥控器,打开显示器,调了一下,看到里面显示出外面走廊的情景,曲悠正在门口和警卫们说话,然后又在走廊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了。 季鸿还以为曲悠真生气了呢,原来这小孩儿刚才故意气他,于是就放心了。 又按了铃,让护士过来给自己处理了输完液的吊针,之后拿着一张曲悠的照片看了一阵,又放回书里去,这才又躺下休息。 自己这个样子,季鸿是一点不想让曲悠看到的。 他不想让曲悠看到自己势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而且季鸿也知道自己最近瘦了很多,实在距离以前的英俊潇洒相差甚远,他真不想把这个样子留进曲悠的心里。 他每天都通过摄像头看曲悠过来,以此心里就非常高兴了,但是看到曲悠也瘦了好多,而且还憔悴,他终究不能忍心,觉得还是让他进来看看他比较好,也好安了他的心。 只是希望曲悠听了他的话,回去后能够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一些。 第59章 同居 季鸿出院是在近一个月后,若不是他自己坚决要求出院,他父母还能够让他在医院里住一阵子。 出院后,他父母要求他和他们一起住,但季鸿非常固执地不愿意,而且差点和他的母亲吵起来,最后采用了折中的法子,季鸿回去住他自己的公寓,但是,要让季鸿父母那边的保姆婶婶去照顾他,而且不能拒绝他的父母姐姐时常去探望他。 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季鸿虽然厌烦他们对自己的这种管束,但最后也只得妥协答应。 因为保姆婶婶在,而且季鸿的母亲三天两头地去他家指手画脚,季鸿便不是很乐意曲悠来和自己一起住了,主要是不想让那保姆婶婶和他母亲管曲悠。 他觉得曲悠是自己的,别的人都没有权利对他管束。 季鸿让自己的助理把自己以前的一套小房子按照他的要求去整理了一番,一次曲悠回去看他的时候,他就把钥匙和地址给了曲悠,又让助理帮着曲悠搬东西,让曲悠住进那套公寓。 这套小些的公寓只是两室一厅,还是季鸿初读大学的时候买的,有好几年了,里面的装修和物品都还带着前些年的风格,但是曲悠却更喜欢这里,觉得地方小,里面的一切都显出温情来。 只是里面只得一间卧室,另一间是书房,不免想到要是季鸿要来的话,两人估计就只能睡一个卧室了。 这套房子距离曲悠的学校近,曲悠除了有时候去季鸿的大公寓看他外,另外的时间多是到这里来,因季鸿对他说,等他身体好些了,就想来这里和他一起住,所以,曲悠很乐意花时间来将这个小公寓整理地温馨温情,他还特地在学校门口的花店里买了几盆小花草过来放在阳台上,过两天就必须来给这些植物浇水,这些植物也并不辜负他,都长得不错。 曲悠期末考试来临,每天都要抓紧复习,空闲时候,也和季鸿长时间地讲电话,他告诉季鸿,他买了一盆大的文竹放在那小公寓里了,又说花店里还有卖小金鱼的,等两人以后住进那小公寓里,他们可以养一缸小金鱼。 季鸿笑着答他,“那种小金鱼有什么可养,到时候我带你去买大的热带鱼,那种鱼更加漂亮,养起来不是更好。” 曲悠却说道,“我就想用小缸子先养小金鱼,小金鱼以后是会长大的,也会变得很漂亮。” 季鸿看他这么坚持己见,只好道,“那先随你,到时候小金鱼死了,你可要听我的养大的热带鱼。” 曲悠笑起来,声音里也透着快活,“好啊。” 刺杀季鸿的凶手,警察局查到现在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嫌疑人倒是不少,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哪一位买的杀手动的手。 季鸿自己却没怎么指望警察,他有自己的路子去查。 既然从正面不能查到结果,那么就采用别的方法了,他让人去问了道上有谁接了刺杀他的活,或者,有听到什么风声。 但是即使这般调查,结果也不理想。 季鸿身体好一些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业,到曲悠期末考试结束,季鸿就强烈要求脱离他父母的管制,既不要那位费家的保姆去给他做饭照顾他,也不要他母亲总是去看他。为此,他自己找了一个可靠的保姆妈妈来给他做饭,这算是堵住了他母亲的嘴。 七月中旬,季鸿搬来和曲悠一起住在小公寓里,保姆妈妈每天买菜去他家给做午饭和晚饭,这样,季鸿和曲悠才算是迎来了真正的美好的同居生活。 季鸿虽然之前受过重伤,但他毕竟年轻,而且身体底子好,两三个月之后,伤也差不多都好了。 但曲悠还总是担心季鸿,看到季鸿身上的伤口疤痕,就异常心痛,又伴随着隐隐恐惧担忧,生怕什么时候季鸿又出了什么危险。 这日季鸿从公司回得非常早,开门进屋,看到曲悠在客厅里边看一个纪录片的电视节目,一边又在摘菜。 曲悠看门打开,季鸿进屋来,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提包,又道,“外面很热吧。今天叶妈妈家里有事,她不过来,我做晚饭。冰箱里有绿豆莲子银耳汤,你去喝吧,我给你放水洗澡。” 季鸿笑着抓住他的胳膊,硬是在他脸颊上好好亲了几下才放开他,道,“去吧。” 季鸿从冰箱里端了绿豆莲子银耳汤出来喝,甜丝丝的,味道不错。 看这种汤,就知道是曲悠炖的,曲悠有一种习惯,若是炒菜,他就喜欢什么也不放,做出来的菜非常单薄,要是他炖汤,他却喜欢把什么东西都扔进去。 季鸿早已经习惯了,每次吃着还挺享受的。但若是让别人来吃,估计会受不住,所以,和爱一个人,最后多会适应和他的一切。 曲悠已经从卧室里帮他拿了换洗的衣物出来,进浴室里收拾好一切后,过来叫季鸿,“季鸿哥,可以去洗澡了,洗个澡好,去去汗。” 虽然大夏天外面非常炎热,但是季鸿从头到尾没在炎热的环境里呆过,也并没出什么汗,但是被曲悠这样伺候,他还是异常高兴的。 把水晶碗里没喝完的绿豆汤喂到曲悠嘴边去,道,“我喝不完了,这些给你。” 曲悠抱怨道,“季鸿哥,你真过分,自己喝不完了就要我来解决。” 季鸿却笑着就要喂他,曲悠无法,只好端着喝完了,把碗拿进厨房里去洗掉。 从厨房里出来,已经听到季鸿又在浴室里叫他,“悠悠,你进来……” “来了。”曲悠又赶紧去浴室,看季鸿坐在浴缸里,他就明白是过去给擦背,非常熟练地在浴缸边的地上铺上一块毛巾,半跪在上面,拿过季鸿手里的毛巾给他擦背。 季鸿胸口下面那个不长的刀口还留着浅淡的红印,曲悠每次看到那个印子,心里就很难受,总觉得那个口子稍微用点力又会裂开一样,所以他总是任劳任怨地给季鸿洗澡,因为他生怕季鸿自己会把身上的刀口给弄裂了。 曲悠正专注地给季鸿擦背呢,哪想季鸿突然侧过身来,伸手抓住曲悠的手就把他往浴缸里拖,曲悠一声惊呼,道,“季鸿哥,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放开啊,衣服弄湿了……” 虽然嚷嚷着,还是被拖进去了,季鸿去撩他的衣服摸他的腰背,又含住他的唇亲吻起来。 曲悠根本不敢太反抗,嘴里还在说,“你的伤口,你的伤口……” 季鸿却不管这么多,剥了曲悠的衣服,就把他压在浴缸边上一逞兽欲,曲悠两只手只好别扭地扶着光滑的浴缸边沿,眼睛红红地,泛着水光,把季鸿望着,“这还是白天呢。” 季鸿笑着又去亲吻曲悠的耳朵,“没有谁说白天就不允许恩爱。” 曲悠只得轻哼一声,因为季鸿手臂上有一道被刀划上去的疤痕,也还是嫩红的颜色,他根本不敢去抓他的手臂,怕把他抓痛了,只得伸手抱住他的肩背,又自己坐到季鸿身上去,道,“你别把你的伤口弄裂开了。” 季鸿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抚摸着他的下身,曲悠被他摸得脸颊越发地红,微微喘着气,手也去摸季鸿。 当被季鸿真正进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受,慢慢地摩擦中,快感也升起来了,渐渐地,动作也激烈了起来,曲悠咬着下唇才止住那要溢出嘴的呻吟。 两人的喘息在浴室里经过回响显得异常动人心魄,抽插的声音和着不断的水声,更显淫靡。 让人止不住脸红心跳。 第60章 怡情 如此一番运动,之后只得又放了水重新洗澡,洗澡的时候,季鸿抱着曲悠又在他颈子上不断亲吻磨蹭,手又去摸曲悠下身,曲悠只得赶紧喝止他,“不要来了,我饿了,你不饿吗?” 季鸿一双眼眸深深地望着他,脸上却没有刚才那样的温柔的笑,这让曲悠心里一跳,赶紧道,“我是真饿了,而且纵欲太多也不好。季鸿哥,不要了。” 季鸿并不回答,只是抱着他不说话,在他脸上耳朵旁轻轻地舔吻。 曲悠虽然说不要了,被他这样挑逗,不得不又动情起来,眼里荡漾着一层水光,眼角红红的,媚意天成,季鸿去亲吻他的眼角,手指在他后穴里抽插着,却并不去碰他前面,而且明明自己也欲火不耐,却偏偏忍下去,只用自己的那根灼热硬挺的东西在曲悠腿根磨蹭。 曲悠被他挑逗地不行,张着嘴喘气,面颊绯红,想要说话也说不出来,怕声音变调太过分。 季鸿把曲悠弄得意乱情迷,才突然在曲悠耳边问道,“你认识一个叫李乾的人么?” 曲悠眼睛望向他,露出些许疑惑,轻轻摇了摇头,再也止不住了,想要自己伸手去摸自己前面,又觉得太羞耻,只好求季鸿,“嗯……哥,你……我……不行了,不要了……” 季鸿看曲悠不像说谎,也许他的确不认识李乾,这才抽出手指,把自己的欲望埋进去,柔韧又紧致的内壁包裹上来,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又激动起来,把曲悠压在浴缸边沿抽动起来。 手狠狠抓着曲悠的细腰,动作越发猛烈,水声哗啦啦响,又倾过身去亲吻曲悠的肩膀背脊。 快感是从大脑里直击下身,又从下身向上溢满整个思维,以至于整个身体,都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只觉得,他如此爱着曲悠,和曲悠心意相通,身体水乳交融,人生最大快事,也莫过于此了。 心中的爱意于是越发地深刻起来,动作不受控制地越发激烈,想着就这样和曲悠一起死去,也是不后悔的。 当季鸿总算是放过曲悠,两人又洗完澡,是季鸿把曲悠抱出浴室的。 在浴缸里做,曲悠对此没有什么好感,每次到最后的结果都会腿酸得厉害,而且会些微抽筋,腰疼得很难受。有时候还会把膝盖弄红,更甚者会破皮。 所幸季鸿也并不是很热衷于浴室,在浴室里的情况并不多。 曲悠被放在沙发上坐上,季鸿至少还在腰间围了块毛巾,他却什么也没穿。季鸿在衣柜前拿衣服穿,曲悠便想过去给自己拿衣服,无奈腿太酸了,下沙发都腿发抖。 季鸿担心曲悠被室内冷气冷到,把毯子扔在他身上盖着,这才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穿好,又给曲悠找衣服。 为何他不是穿浴室里那一套曲悠给他拿的呢,实在是他刚才太过分,那套衣服掉地上也被弄湿了。 曲悠拿毯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头出来,脸颊还是红红的。 季鸿把他的衣服拿过去给他,又在他脸上亲了亲。 曲悠从毯子里伸出手接过衣服要穿上,嘴里抱怨季鸿道,“我都没力气去做饭了,这下怎么办?” 季鸿道,“出门去吃吧。” 曲悠道,“肉我都切好腌制着放在冰箱里的,今晚上不用,明天就不能用了,再说,我菜都摘好了。” “扔了就行了。” “非洲还有人吃不饱呢,你怎么这么浪费啊。”曲悠不满地说道。 季鸿看着曲悠笑,心想这小孩儿总是为难他,道,“好吧,我来做菜。” 曲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大有不相信他会做菜之嫌。季鸿好笑地看着他,道,“你还不信我了?” 曲悠道,“那你去做吧。” 晚饭果真是季鸿做的,非常不幸地是,非常难吃,肉糊了,菜盐放多了,太咸。 季鸿的厨房手艺仅限于烧个水和用微波炉热个菜,炒菜那就真是为难他了。 于是最终还是叫了外卖。 吃过饭,季鸿在书房里用电脑做事,曲悠躺在里面的长沙发上看书,他实在腰酸,拿了个小靠枕垫在腰下面,两条长腿,一腿搭在沙发上,一腿翘起来不时动一动,那件短T恤都蹭到腰上去了,一截柔韧的细腰连带着可爱的肚脐眼都看得到,上面还点缀着几点吻痕;宽大的短睡裤不断往上蹭,裤子里面的白内裤都看得到了。 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而季鸿就坐在他对面的书桌后,抬起头来就是撩人风光,影响地他根本无心做事。只得恼火地站起身来,出门去倒了水喝,又给曲悠端了一杯果汁来,拿了一床薄毯。 把果汁放在一边矮柜上,走到曲悠身边就把毯子盖到他身上去,从头到脚地裹起来。 曲悠看书正入迷呢,没想到就被人蒙了麻袋一样地裹起来,他叫一声,用腿去踢毯子,手也乱抓,季鸿倒在他身上把他压住,曲悠被他压得要喘不过气来,赶紧哼哼,“呼吸不过来了,要憋死了。” 季鸿真怕憋坏他,赶紧把他头上的毯子给拔下来,露出曲悠一张涨得通红的脸,浅褐色的眸子清亮如同最纯粹的琥珀。 他低下头就啃上曲悠的嘴唇,先是把唇瓣一番舔咬,又将舌头伸进他嘴里,缠着他的舌头纠缠,曲悠只得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声来,手还被束缚在毯子里,想要反抗一下也不行。 舌头的纠缠相依,转换着角度不断亲吻,季鸿有种想把曲悠的魂魄从他体内吸出来,吸进自己的体内,让他在自己的身体里暖一暖的饥渴,因为这份焦灼的渴望,他的眼里都泛出了红光,曲悠看到,不由得心惊,心想季鸿才刚在浴室里做了三次呢,难道他还行啊。 等季鸿总算是亲够了,手也隔着毯子在曲悠身上摸不出什么新鲜来,才总算放过他,但还是在曲悠身上撑着身体,眼睛深深地把曲悠注视着,慢慢地喘气。 曲悠也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等过一会儿,才对着季鸿翻一个白眼,声音万分虚弱,道,“你怎么又突然来折腾我,太过分了。” 季鸿从他身上爬起来,在沙发边上坐着,看着曲悠道,“谁让你就知道勾引我。” 曲悠也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摸了摸自己都被啃得发麻的嘴唇,抱怨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旗动心动,心动旗动。明明是你自己心思不洁,偏要怪到我身上来。” 季鸿笑着搂住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说话,呼吸却都呼在曲悠的脸上,他又在曲悠的鼻子上亲了一下,道,“好吧,是我心思不洁,但是,即使是心思,也总是要有一个物作为寄托才能够不洁起来的,谁让你这么让我心动呢。所以,还是你的错。” 曲悠笑着不应他,手却伸出去摸他的胸口,道,“这里没有扯到吧,没有痛吧!” 季鸿道,“哪里来得那么容易裂开,没事。” 曲悠觉得这一天季鸿的感情有点过于外放了,等季鸿又去处理事务,他端着果汁喝着看书,过一阵才问季鸿道,“你几天有遇到什么好事么?我觉得你高兴地有点过分了。” 季鸿略微诧异地抬头看他,道,“怎么就说我高兴地过分了。” 曲悠道,“本来就是。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季鸿把桌子上的笔记本往后面推了推,手撑着脸,把曲悠望着,脸上似笑非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的确是有件好事,那个胆敢刺杀我的人,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曲悠一愣,紧接着激动道,“这么久了,总算是查出来了吗?” 别怪曲悠激动,在不知道刺杀季鸿凶手的情况下,他每天都为出门在外的季鸿担心呢,就怕又有凶手上来就拿刀子捅过来,要是季鸿再有个三长两短,他还不得被吓死。 季鸿点点头,道,“有人提供的情况,说可能是的。那天我在那人身上闻到了日本清酒的味道,而且,他身材很高大,动作那么利落,即使是特意做了改装,在他们那一行里,用排除法也能把目标范围越来越缩小。” 曲悠此时也没有多想,只说道,“能够找出凶手来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季鸿哥,你也还是不要把别人逼得太厉害了,你不是说对方是职业杀手吗,要是逼得太厉害,他不择手段,要是你又受伤,那可怎么办?” 季鸿安慰他道,“放心吧。我哪里那么好欺负。到时候,有结果了再给你说。” 曲悠低头矛盾地想了一下,又问季鸿道,“那要是抓到人了,要把他怎么样呢?交给警察吗?” 季鸿手撑着脸,还是那一副闲散而优雅的模样,嘴里却说道,“交给警察,怎么可能,私下里解决就行了。” 虽然季鸿说地很轻松,但曲悠对他那一句话的感觉却非常不好,有种冰冷的感觉似乎从没穿袜子的脚底漫上来,让整个身体都瞬间凉了。 他只好不说了,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左右了,就收拾书,穿上拖鞋准备回卧室去,道,“季鸿哥,我去洗漱就睡了,你也早点睡。” 季鸿点点头,又做了会儿事才收起电脑,也去洗漱睡觉。 他上床的时候,曲悠还没睡着,就主动贴过来,靠在他肩膀边上,手也伸过来抓住他的手,道,“季鸿哥,那个……” “嗯?”季鸿听曲悠话没说完,就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曲悠想对季鸿说,到时候抓到凶手,能不能交给警察就算了,但后来还是没说出来。只道,“你明早上想吃什么,我煮面条行不行?” 曲悠对于煮面条技艺精湛,主要是煮得多了,能够把煮挂面弄出比吃意大利面还多的花俏。 季鸿在他额头上落下个晚安吻,道,“好啊。” 第61章 围巾 曲悠暑假里一点也不得闲。 首先要跟着家里的保姆叶妈妈一起研究养身食谱学做菜,以给重伤初愈又工作繁忙的季鸿补身体;又要认真学习英语,准备下学期一举拿下英语六级,还要看上课的时候没有时间看的书单上的书,还要学习图像和视频处理软件,以备学生会工作需要;除此之外,因为他在学校杂志上写的稿子被外面的一个颇有影响力的青年杂志看上,那边的编辑向他约稿,于是乎,他又要琢磨和撰写这个稿子。 故而,整个暑假里,他没多少闲暇,连去母亲那边看他的时间都少。 而现在,他的母亲在汪家的工作要比以前清闲多了,但也不免寂寞,原因呢,是汪家的公子哥汪磊高三毕业,出国去加拿大读书去了。 汪磊课业成绩是不用指望的,根本不可能好,不过,似乎也没有差到底,但出国的一切手续全是靠钱砸下来的。 他出国前,还请曲悠去了他家里一趟,说是要曲悠给他送行。 曲悠本就要去看妈妈,想到和汪磊也算是有点交情,当然也就没有拒绝。 曲悠除了学费是季鸿给的,平素季鸿给他生活费,他是分文没要的,季鸿把钱放在家里壁式电视机下面的矮柜抽屉里,让曲悠用钱就自己拿,曲悠除了给季鸿买炖品里的贵重药材拿过里面的钱,其他的时候根本不从里面拿,全用自己的七七八八赚来的一点钱。此时要给汪磊送别,肯定是要送礼物的,想着自己也没钱买贵重的物品,而一般的东西,想来汪磊也看不上眼,故而就决定自己做一个纪念品给他。 曲悠自己去买了毛线和打毛线的长针,又跟着卖毛线的阿姨学了打围巾的法子,就回家准备给汪磊织条围巾,他会想到织围巾,是因为他从地图上看到加拿大的冬天非常冷。 而且,买打围巾的线也只用花几十块钱,便宜,打出来的东西又实用,也算是两全其美吧。 毛线是米白色的,中等粗细,曲悠织起毛线来还像模像样,也许是他本身做事就细致又专注的原因,手也挺巧的,第一次织围巾,就颇有大家风范,摸着织好的那一截,和买的没什么区别,而且只比买的更漂亮的样子。 想到这个样子,汪磊也不至于嫌弃了,故而自己心里也高兴。 而季鸿呢,自然发现了曲悠躲在卧室里织围巾,他除了最开始诧异了一下,之后心里就喜滋滋的,他以为那是曲悠要送给他的。 因为,季鸿的生日不就是八月末吗? 不久就要到了。 季鸿一直自作多情地以为那围巾是曲悠要给他惊喜的生日礼物,故而一直就装着不知道曲悠在织围巾这件事。 曲悠做起事来很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干劲,那么近两米长的围巾,他只花了四天就织好了。 又正好到了去汪磊家给他送别的时候,就把围巾用了一张五毛钱买来的包装纸包了,坐车过去。 去之前还和季鸿打电话说了,季鸿说他下午下班就去汪磊家里接他。 汪磊收到曲悠的礼物是非常高兴的。 很多人的心里都会对某一个人怀有一种感情,也许和情欲无关,但是想到对方时就不由得心中暖暖的,那是一种比喜欢更加深刻一点的感情,似乎又没有想要更多地占有的那种爱情。 汪磊对于曲悠,就是这种介于喜欢和爱之间的感情。 也许要是再有更多的契机,这种感情或者淡化成简单的喜欢,或者会升华为爱,但是,汪磊却是再没有更多时间来和曲悠相处了,他就要走了。 曲悠送他的礼物,他异常珍惜。 因为那天他只请了曲悠一个,于是客厅里只得他和曲悠在,曲妈妈在别的房间做事。 汪磊几乎算是含情脉脉地把曲悠望着,笑着问道,“我可以现在就拆开看吗?” 曲悠受不住汪磊那双深邃的眼睛,赶紧转开眼不看他,道,“可以啊。” 汪磊拆开包装纸看到里面是一条米白的围巾,抖开来看,挺长的一条,现在八月天气,他也把围巾往脖子上围,道,“这围巾挺好看。” 曲悠看对方喜欢,想到自己四天的时间也不算白费,就笑着答道,“你喜欢就好。加拿大冬天挺冷的,我就是想着你可能会需要,才送你这个。” 汪磊喜笑颜开,从一个有深邃眼眸的装深沉的帅哥一下子变成了个孩子,道,“只你一个人知道送我围巾呢,我冬天在那边一定系你送的这一条。” 之后两人就又坐在沙发上说话,那条围巾汪磊随意叠了叠放在了一边。 因为曲悠来的时间就不早了,一会儿过后就是晚饭时间,汪磊也有东西要送曲悠,他上楼去自己卧室里拿东西,曲悠就去厨房里帮着母亲伺候厨房小事。 过一会儿,有听到大门门铃被按响的声音,曲悠正要去开门,就听到汪磊的脚步声过去了,他于是就没动。 季鸿进屋里来,先是问了汪磊出国的事宜,这才问起曲悠在哪,汪磊已经知道曲悠和季鸿关系的现在,他对这两人在一起,他心里还是有些微疙瘩的,也许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至今是个直的吧,虽然不歧视同性恋,但也不是很乐意看两个男的在自己面前腻歪,而且他一直觉得曲悠和季鸿在一起,有季鸿强制的因素在,故而心里对季鸿不再像以前那样尊敬和喜爱了。 他答了一句曲悠应该在厨房,就又请季鸿去沙发上坐。 他不让季鸿去沙发上坐还好,一说,季鸿就朝那边看过去了,然后就看到了那还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叠好的米白色的围巾。 季鸿当时眼都直了,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条围巾,他这几天每天晚上趁着曲悠睡着了,都得起来偷偷把这条曲悠偷偷藏起来的围巾拿出来摩挲着看看,幻想曲悠送给自己时候的场景,但是现在,他居然在汪磊家的沙发上看到它了。 而不等他用别的话语安慰自己说这不是曲悠送给汪磊的,汪磊就一句话打消了他自我安排的安慰之词。 汪磊看季鸿看向那条围巾,就特幸福地笑起来,道,“那围巾是曲悠送我的,他说加拿大冷,我正好用得着,你看,他多有心。” 季鸿的脸马上黑下来了,走过去就把围巾拿到手上,道,“这条围巾我拿回去。我再重新给你送一条过来。” 汪磊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心想季鸿这是在吃干醋吗,围巾明明是曲悠送自己的,季鸿居然要收回去,他道,“这是曲悠送我的。你干嘛拿走又重新送一条过来。” 季鸿正想反驳他,因听到季鸿声音,而端着水果从厨房里过来的曲悠就出现在了客厅里。 季鸿的目光如同伽马射线地射向曲悠,简直要把他切割了,曲悠被他看得一颤,心想这是怎么了。 嘴里说道,“季鸿哥,你来啦。” 季鸿没说话,汪磊先告状道,“曲悠,季鸿哥要把你送我的这条围巾收回去。” 曲悠惊讶地张了嘴,望向季鸿,道,“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条围巾而已呀。” 季鸿道,“我另外给他买一条Burberry的围巾,这一条围巾这么简单,你又织得这么难看,怎么好送人。” 曲悠不想季鸿居然知道这条围巾是自己织的,他都没给汪磊说这是自己织的,怕人嫌弃。此时不由得就站在那里窘迫起来。 汪磊也没想这条围巾居然是曲悠自己织的,他原来还以为是曲悠买的,想到曲悠居然亲自给自己织围巾,此时不由得更加感动,心说曲悠待自己真不一般,就要过去从季鸿手里把围巾拿过来,道,“季鸿哥,我觉得这个围巾曲悠织得挺好,我就喜欢这个,你把这个留给我就行了,Burberry的围巾我有两条,不用再要了。” 季鸿却不把围巾给他,道,“不行,这个太简单,也不能让你父母看到我居然给你送了这么简单的礼,我要把这个围巾拿回去,重新送你一条。” 曲悠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人争一条围巾。 之后他甚至没有在汪磊家里吃饭,因为季鸿硬是把他拉走了。 而汪磊也生季鸿的气了,觉得这个男人不可理喻。 曲妈妈呢,更是一脸疑惑,她还以为季鸿和曲悠都要留下来吃饭呢,没想到最后又只得汪磊一人。 坐上车,季鸿黑着的脸就没有变好过,他把车开出这片小区,一直专心驾车,也不看曲悠。 曲悠知道季鸿生气了,也知道他是因为那条围巾生气,但是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因为一条围巾生这么大的气,故而也只是坐在那里闷着。 因为季鸿和曲悠本来以为要在汪家吃饭的,所以叶妈妈下午就没过来做晚饭,两人回到家,家里非常安静,又因没开空调而异常热。 季鸿也不去开空调,曲悠只好去拿遥控板开。 正走到沙发旁边就被跟过来的季鸿一把掀进了沙发里,曲悠栽地脑子发晕,也发脾气了,道,“你又发什么脾气?我又没有……”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跪在沙发上的季鸿按住了肩膀亲了上来堵住了嘴。 房间里很热,季鸿却不管不顾,就是一个劲粘上去亲他。 曲悠真生气了,不断挣扎,出了满身的汗,而季鸿也不嫌脏,啃了嘴巴又啃脖子。 曲悠实在受不住他了,伸手去抓他的头发,把季鸿扯得很痛,季鸿这才停下来,居高临下狠狠瞪着曲悠。 曲悠被他那个眼神看着,似乎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赶紧放开季鸿的头发,好半天才嗫嚅道,“你要是想要围巾,我再给你织一条就行了,干嘛就发火。” 季鸿哼一声,他也热,放开曲悠,拿过遥控板把空调开了,才说道,“谁让你把你织的东西送汪磊的。以后你做的东西都不准送人。” 曲悠皱着眉毛说道,“为什么就不能送。那个围巾买毛线才四十五块钱,买一条那样的织好的围巾至少也要一百块以上了。我可没那么多钱买织好的。” 季鸿以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曲悠,又拿手指去敲他的额头,道,“你怎么就抠成这样了。” 虽然这样说,但显然曲悠那一句话让他心情好了很多。 当然,想到曲悠只是为了省钱而给汪磊织围巾,而不是为了什么心意,他自然心里马上就舒坦了。 但嘴里还是道,“还是不准织围巾送别人,送我就行了。要买东西,抽屉里的钱用完了吗,几十块也省。” 曲悠如此被季鸿臭骂了一顿,但他也只得连连应是,之后总算是和好了。 而汪磊,之后当然没收到曲悠的手工围巾了,而是季鸿给包的一条Burberry的经典款,只把汪磊看得踢了那个围巾两脚,骂道,“谁稀罕你的Burberry,我都收到好几条了。” 而他本来要送给曲悠的一个录着自己唱给曲悠的歌的mp3却因那天季鸿的打岔而没有亲自送出去,只能通过曲妈妈转交了。 第62章 “爱你” 汪磊走了,季鸿的生日也就到了,结果曲悠又织了一条围巾,用比较细的线织了一条藏青色的,曲悠觉得季鸿冬天里似乎并不怎么系围巾,而且他自己也已经有几条配正装大衣的贵重的经典款。 但季鸿还是向他要自己织的围巾做礼物,曲悠没办法,只得给他织了,还省了绞尽脑汁想送他什么东西好。 不过,那天晚上季鸿却是去他父母那里过的,在那边吃过了晚饭,又陪父母说了一阵话,这才回到曲悠这里来,两人还好心情地出去看了电影,然后回到家,不用说,季鸿定然要从曲悠这里讨一点福利。 两人在床上折腾了几个小时,曲悠实在是累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太阳早就照在窗帘上了,而季鸿居然也没起床去上班。 看曲悠醒来,季鸿的手就伸过来硬是将曲悠搂住,曲悠把毯子往上拉一拉盖住季鸿的手臂,问道,“季鸿哥,你不去上班?” 季鸿轻哼一声,道,“昨天累了,今天上午去公司也没重要事情,就不去了,下午过去一阵就行。” 曲悠心说自己强烈要求不要了,这人嘴里应着,动作上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折腾了好几次,不累才怪。 动一动身子,就觉得腰都要断了,又酸又痛,曲悠眉毛皱起来,脸也皱着。 季鸿盯着他,手指摸他的脸,道,“怎么了?” 曲悠不满地道,“腰酸,不舒服。” 季鸿伸手去给他揉腰,摸着摸着又往下去了,曲悠赶紧伸手把他的手抓住,道,“我难受。” 季鸿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又磨蹭一阵,把手从曲悠手感极好的臀上拿开了,又去给他揉腰。 曲悠还是抱怨道,“你过生日的时候,也要随着你,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是随着你。你说,这对我多不公平。” 季鸿揉着腰就又摸到曲悠前面乖巧的器官,道,“居然说不公平,问问你这个小家伙,它说公平不公平。” 曲悠被他这一猥琐言词说得面色通红,赶紧推他,道,“季鸿哥,你还能再流氓点?” 季鸿翻身就压住他,故做凶横地道,“好啊,居然说我流氓,这才让你见一下真正的流氓。” 说着就去挠曲悠痒痒,曲悠被挠地忍不住笑,又不断躲,嘴里嚷嚷着“不要了,不行了,放开……” 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嘻嘻哈哈,之后不由得又抱在一起亲热了一番,这才起床来。 季鸿的生日过了,曲悠学校也就正式行课了。 他每天课程繁重,又有社团活动,自然没有时间每天都来和季鸿在一起过日子。 不过,他的确是几乎没有再在学校寝室里睡过觉了,即使晚到晚上十一二点,季鸿都会开车来接他回去,能够在一张床上睡一晚,也是很不错的,曲悠就是他的安眠剂,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就能够睡一个好觉。 虽然季鸿并不希望曲悠参加学生会把时间花进去,但是,他也没有对此说什么,曲悠喜欢什么,只要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他都愿意纵容曲悠去干的。 不过,曲悠那个非常要好的女性朋友,叫彭雪的,他却是很不喜欢,因为彭雪总是让他吃醋。 好多次接曲悠一起吃饭的时候,都看到曲悠和彭雪在一起,这实在让他心里很不爽快。 但问起曲悠这事,曲悠莫不是赶紧澄清的,“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我不是彭雪喜欢的类型啦,真的。再说,我已经喜欢你了,不会和别人搞暧昧的。” 既然曲悠已经这样表示了,季鸿想反对他和彭雪在一起也不好说出口,而且,他觉得曲悠有一两个朋友也是好的。 要是他和自己发点小脾气,还能够有别的朋友供他发泄找点好心情回来。 最后,季鸿也只好压下自己的醋意,容忍了彭雪作为曲悠的朋友存在着。 十一放假,季鸿要带着曲悠出门去旅行,本是决定出国去的,季鸿甚至早早给曲悠办了护照,但后来因为曲悠有社团活动,而且认为十一时间太短,出去走马观花也没意思,于是最终没有去成。 只是在曲悠的建议下,于假期要结束之前去了周边的旅游区,虽然旅游区人不少,季鸿觉得很扫兴,但看曲悠高兴,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在旅游区里,还让路过的阿姨给两人拍了合影数张,这个算是季鸿最满意的地方了。 说起照相,自有两人在一起的小甜蜜在。 那位帮着拍照的阿姨极其热心,还对两人比V字,大声喊道,“喊茄子。” 但是季鸿却小声对曲悠道,“要说‘爱你’,这个口型说出来是比微笑更好看的笑容,悠悠,说‘爱你’,知道吗?” 曲悠瞥季鸿一眼,显然不相信,觉得这是季鸿又在故意逗自己,季鸿总是有这么多逗弄人的东西,且不说他以前骗他那枚戒指有魔法之类,之后也说过很多这类的一听就知道骗人的,却无不带着甜蜜的话语。而在此之前,他没想到,季鸿居然是如此一个超级有浪漫细胞的人。 于是照相的时候,季鸿一手绕过曲悠的肩膀搂着他,脸侧过来亲近曲悠,嘴里道,“爱你。” 就这样照下来了。 而曲悠呢,自然大声喊了一句“茄子”。 等阿姨把相机还给季鸿,道,“你么两兄弟感情真好,刚才照片不错,你们自己看看吧!” 季鸿道过谢,把相机拿过来和曲悠一起看,刚才照下来的照片里,季鸿满脸温柔爱意,脸上是能够溺死人的笑容,而曲悠却别扭地不得了,笑得很僵,季鸿马上道,“看吧,我说要说‘爱你’比‘茄子’好。” 曲悠对他翻了个白眼,道,“好吧,下次和班上同学照相我就说‘爱你’。” 季鸿脸马上一沉,然后又笑起来,道,“你就故意气我呢,看回去了不收拾你。” 曲悠笑起来,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季鸿把照片往前面翻,发现刚才阿姨真给力,前面曲悠斜斜瞥他的照片也有,曲悠用手指桶他站好的照片也有,都是抓拍的,但效果那真是好啊,曲悠这么生动的表情居然抓拍到了,看得他心花怒放。 后来季鸿还把里面的照片全都洗出来做了纪念册,时时翻翻,心情就能够很好。 国庆之后,一切又恢复了繁忙状态。 这时候对曲悠来说却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李向坤又给他打电话要约见面,曲悠当然是一听就把电话挂了,以显示自己对于他上次对自己做出的失礼行为的愤怒。 之后李向坤又锲而不舍地给他拨了几次,曲悠无奈,只得接了。 没想到李向坤却在那边道,“曲悠,你现在还和那个叫季鸿的公子哥在一起。我上次为你做的事情真是白费了。” 曲悠不知道李向坤为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由好奇,“你做了什么?” 李向坤道,“也没什么,只是警告他不要再太嚣张待你。” 这越发让曲悠觉得诧异了。 后来为了弄清楚事情,只好答应李向坤又见一次面,但这一次他却不愿意跟着李向坤一起出去了,约在了学校里的荷塘边见面。 近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挺冷了,曲悠穿了衬衫羊毛背心,外面还要加一件不薄的外套,他同班怕冷的同学有穿薄羽绒服的了,实在让人感叹。 而李向坤呢,却只一件T恤外面一件薄外套,但他居然一点也不冷。 当然,曲悠还有见过学校里的洋学生在寒冬腊月里穿短袖的,所以李向坤这么穿也并不让他诧异。 这时候是傍晚时候,晚自习还没有开始,两人在荷塘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来,这里一向冷清,此时也只有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不时走过去两位,曲悠看李向坤比上一次见面时候清瘦一些,不由得关心问道,“你最近很忙吗?好像瘦了哦。” 李向坤看曲悠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各方面都要好多了,脸上有了些肉,脸颊上有健康的红晕,眼睛清明透亮,精神奕奕,这让他心中浮起些感动之情,心说他还是这般喜欢这个人的,看着他,心里就不由得欢喜啊。 于是笑容也温柔了,回答曲悠道,“出去做了一笔比较大的生意,是比较辛苦,但我做这一行,也习惯了,不做倒是手痒。” 曲悠犹豫了一番,还是盯着李向坤的眼睛问道,“你是做什么生意啊?”他就怕李向坤是回答杀人越货或者贩卖毒品器官这些超级犯罪行为。 李向坤顿了一下才笑了笑,道,“我又不像你会读书,能做什么,跟着老板做保镖而已,靠着手艺吃点饭。” 曲悠显然不大相信,他想起上次李向坤开来接他的车,李向坤带他去的价格不菲的和食店,做保镖可以有这么多钱吗,他有些怀疑。 虽然怀疑,但曲悠也不好在这方面再说什么,只道,“那做保镖也有危险性吧,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李向坤是很豪爽地笑了,道,“我知道。” 曲悠手里还拿着两本书,端正地坐在长椅上,手指洁白纤细,摩挲着书本的指尖带着健康的粉色,非常漂亮,李向坤看得心中隐隐升起悸动,想要过去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但是,他又不敢。 他想起上次曲悠打他的那一巴掌,他倒不是怕曲悠打他,曲悠在他心里就像是美丽却易碎的水晶花朵,是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经不起一点粗手粗脚,如若可以,他真想将曲悠小心地呵护在怀里,但是,想来曲悠却是不愿意的,在自己朝他伸出手去的时候,他定然就朝自己一巴掌打过来了。 第63章 烦恼 曲悠数次想向李向坤问他如何知道自己和季鸿的情况的,他又做了什么事情去警告季鸿,但又隐隐觉得答案会很不好,故而犹豫起来。 倒是李向坤突然说道,“曲悠啊,你是不是差钱,若是差钱,我可以先给你,你还是不要再和那个季鸿来往了,和这种官家子弟在一起,不会有好事。” 曲悠手指紧紧捏着书,小声答道,“我知道,但是,我和他是相爱的,只要我还爱他,就没法离开啊。” 李向坤因曲悠这句话诧异地看向他,但只看到曲悠低下头去而显出来的白皙又脆弱的颈子。 “他们那种公子哥的甜言蜜语是信不得的,上次我们在‘玉京’里见到时,他待你有多差那么多人看到了,即使之后他待你好些了,但他本性是不好的,以后还是会恢复本性。他们那种人,是不能放心上去的。曲悠,你是心肠好,但是不要被他骗了。” 李向坤说的那是肺腑之言,他所见的官二代不少,但是好人却真没几个,他是真为曲悠非常担心。 但曲悠却看向他,对他说道,“季鸿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真心相爱在一起的,现在他待我好,我也爱他,我们在一起很好。等哪一天,也许要分手了,我会和他分手的,但是现在,我不会和他分开。且不说他没有骗我,即使他是骗我的,但我爱他,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我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并不是他强留我。一切都是我自愿而已。” 曲悠目光清澈而又坚定,他看着李向坤,有种让李向坤沉迷的魅惑力,好半天,李向坤才缓缓说道,“你这样,以后是会后悔的。为什么不在现在就离开他,总比以后难受好吧。” 曲悠心想也许就不该来和李向坤见面说话,李向坤不断劝自己离开季鸿,也许的确是为自己好,但是这个人上次在车里那样对他,难道不是对自己有些什么心思吗? 曲悠很坚决地道,“李向坤,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愿意再和你见面,你上次的行为,已经是你对我们友谊的侮辱,现在又这样不断让我离开季鸿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向坤看着曲悠,他已经完全是成年的样子,而曲悠还像个小少年,他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把曲悠拥住,曲悠赶紧拿书挡开了他的手臂。 李向坤只好收回手,一笑,道,“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其实我挺喜欢你的,读初中的时候就有好感了,之后也常想起你。但是,我对你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在打你的主意,我只是为了你好而已。不然,我也不会为你去做那件事。” 李向坤总说为了他做了什么事情,但曲悠却一直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以至于就很茫然,还焦急,这时候就抓住李向坤的话头,急迫道,“你总说你为我做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你这样说,是想让我对你愧疚吗?” 李向坤虽然职业素养挺高,但是对待感情还是以前那个虎头虎脑的人,听曲悠误解他,就赶紧道,“我没想过要你对我愧疚,我是自愿去做的,而且,上次亲了你,也算是收了报酬了。” 曲悠听他说亲自己的事,还说报酬,眉毛就是一皱,道,“不要说上次的事情。你说收了报酬你去做了事,但是,我从头至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而你却把这件事的受益者说成是我,这不是莫名让我得了你的好吗?我没有想过要得你的好处,李向坤,你今天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说是为我好,这太奇怪了。” 李向坤本是不可能说出他去刺杀季鸿解放曲悠的事,但是被曲悠这么一激,他就说漏嘴了,“那个季鸿以前那样对你,要是他不在了,你不就解脱了。不过,你现在说爱他,看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吧!你恐怕还要恨我了。” 李向坤这样一说,曲悠眼睛倏地睁大,连手都发抖起来,颤声问,“难道上次季鸿哥被人捅刀子,是你……你……” 李向坤没有应,但显然就是他了。 曲悠一时间心情万分复杂,他没想季鸿受伤是因为他,而且还是一个人自以为对自己好而去做的。 他以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李向坤,脸唰地苍白了。 李向坤看季鸿以如此目光看自己,心里很受伤,道,“你果真是恨我了吧!” 曲悠当然是恨他,但更恨自己,嘴里说道,“你怎么能够把人生命当成儿戏,随意就那样去对待别人。我……我根本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李向坤道,“我做的事情,当然是算在我头上,放心,不会算在你身上。我知道你心好,是我一直就不是好人。” “与这些没有关系。”曲悠对李向坤喃喃说道,又害怕起这个人来,就要起身赶紧离开,走开两步,想到什么,又退回来,问李向坤道,“那个,你,你还有个名字是不是叫李乾?” 李向坤不知道曲悠知道自己这个名字,不由一愣,但看曲悠着急地紧盯着自己,就答道,“是有时候用这个名字。” 曲悠的脸色更难看了,对李向坤道,“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要是季鸿哥知道是你了,他不会饶了你的。” 李向坤却只是一哂,显然不害怕的样子。 曲悠却管不到那么多,想到季鸿,又只好求李向坤道,“你不能再伤害季鸿哥了,我没有任何想让他受伤的意思,你不能说你因为我而去伤害他。而且,你也不能因为别的原因去伤害他,不然,……不然,我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到时候,是会去揭发你的。你不要,不要再做坏事了。” 李向坤听曲悠的声音完全是颤抖的,他想,曲悠初中的时候就胆子小得很,现在还是一样地胆小啊,不过,这样的他更让他由心怜爱起来。 他伸手去拉曲悠,他的动作太快,曲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住了手,当李向坤在他手背上亲了两口,他才如被蛇爬过一样地赶紧把手抽回去,怒瞪着李向坤道,“你……你……,你怎么这样?” 李向坤却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想关心我?” 曲悠已经不想和他说话,觉得越说越纠缠不清,赶紧退后两步,最后再交代了一遍,“你还是离开这里地好,季鸿哥他不是那种看得开的人,他一定会找你报仇才会罢休的。” 李向坤道,“他查不到我身上,只要你不去给他说。” 曲悠紧紧抿着唇,皱着眉毛瞪着李向坤,好半天才道,“我不会去给他说的。但是,是他自己先查到你身上了,你还是离开这里躲出去吧。” 李向坤听曲悠这样说,神色一愣,他是知道季鸿有在道上找关系查上次那次的事情的,但是他以为季鸿查不到他头上来,没想到那人倒有点本事。不过,他活这二十年可不是被人吓大的,觉得自己根本不怕季鸿,于是对曲悠的话不以为意。 曲悠看李向坤根本不听自己的劝说,他也无法了,看晚课时间要到了,就抱着书匆匆离开了。 曲悠晚课根本没怎么听进去,他一直都非常不安,就怕李向坤和季鸿会起什么冲突。 从上次李向坤刺杀季鸿的事情,曲悠就知道李向坤这人现在一定是一个犯罪分子,也许杀人不眨眼,肯定不是好人了,而季鸿,也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要是两人对付起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而曲悠是决计不想看到季鸿再受伤的,但是要看着李向坤被季鸿怎么样,他又感觉万分矛盾。 他多么希望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李向坤,季鸿也没有受到过上一次的伤害。 曲悠晚课之后就没事了,季鸿和他电话确定后,就早早开了车过来在校道上等他。 曲悠下课后直接过去,看到季鸿的车,却一点也不似以前那样欢喜,反而带着些沉重和矛盾。 季鸿看他过来,开了车门让他上车。 坐好后,季鸿把车开出学校,这才透过不断闪烁的路边霓虹发现曲悠脸上的愁苦神情,于是关心地问道,“悠悠,这是怎么了,怎么苦着一张脸。没吃饭,饿了?” 曲悠看了季鸿两眼,摇摇头,道,“吃了晚饭了,不饿。” 季鸿道,“那怎么不高兴了?受谁欺负了。” 曲悠还是摇头,道,“没有。只是突然就有些难受而已。” “总得有个原因吧?” 曲悠是心思非常重的那种人,任何一点问题他就能够在心里琢磨大半天,于是总是能够自讨苦吃地忧愁很久,季鸿对曲悠这一点是非常了解的,还要不时开解他一番,不然曲悠就真能够愁死。 第64章 一辈子 虽然季鸿想从曲悠那里探听他到底怎么了,但曲悠一直摇头不说,季鸿也就拿他没有办法了。 回到家里,季鸿说看喜剧片好了,这样心情就会好起来。 但曲悠不,说道,“我不想看电影,还不如睡觉呢。” 季鸿只好道,“好吧,我们早点睡觉。” 曲悠听季鸿这么说,就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季鸿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想到什么,就强调道,“我是说真睡觉,不做那种事情。” 季鸿伸手就在曲悠脸上拧了一把,拧得曲悠赶紧躲,他还笑着道,“好。你现在是我的主子,我都听你的。” 曲悠看季鸿往卧室里去了,自己也就去浴室里放水,还洒了安神的精油进去,薰衣草的香味绕在浴室里,很好闻,让人就像置身于花田里一样。 季鸿拿了衣服来和曲悠一起泡澡,曲悠趴在浴池边上,闭着眼睛,温暖的水包围着身体,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萦绕着鼻端,这下才觉得因李向坤而起的头疼好些了。 季鸿手里拿着花洒,把水温调好后,突然洒到曲悠头上去,曲悠猝不及防,一声惊叫,回过头来,水就洒在脸上,他赶紧躲,道,“季鸿哥,你干什么?” 季鸿无辜地道,“给你洗头,别跑,过来。” 曲悠控诉地把他望着,心想刚才那水那么急,哪里像是洗头了。 但季鸿朝他招手,他还是从大浴缸的一端坐到季鸿那边去,季鸿就坐着给他淋头发,又给他上洗发膏,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按揉曲悠的头皮,曲悠坐在那里都要睡过去了。 季鸿给他把头上冲干净,又用毛巾给他擦脸,他才睁开眼看着浴缸里起的泡泡,喃喃说道,“又要重新洗身上的泡泡才行。” 季鸿道,“冲好后把头发吹干就睡吧,你怎么瞌睡成这样,这才九点多呢,就要睡着了。” 曲悠心想也不是想睡觉,就是愁得头疼,不想想别的事情而已。 曲悠洗好后穿好睡衣回卧室去,头上还搭着毛巾,就坐在那里发呆,刚才洗澡的时候看到季鸿身体上被刀划出来的口子留下的疤痕,他心里就非常怨恨李向坤,但是这个人却是因为自己才那样对待季鸿的,曲悠虽然想说自己没有让李向坤去做这事,但是,那伤痕是因自己而起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于是心中的自责自厌难过一点也不会少。 偏偏还要非常担心两个人可能会有的后续恩怨。 曲悠真觉得自己是个灾星了。 他是很恨李向坤对季鸿做出伤害的事情的,要是还是在季鸿住院期间他知道是李向坤做出的那事,说不得他激动之下能够拿把刀去找李向坤报仇,但是现在季鸿已经好了,他又知道了李向坤是为了自己做出的那事,而且,李向坤无论如何也算是他少年时代唯一一个好友,他此时无论如何做不出这种“大义灭亲”的行为,去揭发李向坤,或者去找李向坤报仇。 苦恼忧愁焦虑简直能够要了他的命。 季鸿从浴室里出来,进了卧室,看到曲悠头发也没吹干,就坐在那里发呆,秀气的眉毛皱着,眼神里带着痛苦。 季鸿本还想说曲悠两句不爱惜身体的,此时看他这副模样,满心里就只剩下了疼惜,拿出吹风机插好电,坐在曲悠身边,拿开他头上搭着的毛巾,就给他吹头发。 曲悠微微低着头,也没有拒绝,季鸿的手指轻轻从他的发丝间滑过,曲悠的头发软,摸着非常舒服,还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季鸿给他吹头发,心变得非常柔软,于是,和他说话的声音也异常柔软而爱怜起来,道,“悠悠,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的呢,以后,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啊,若是你心里难受不给我说,你独自一个人承受着,我看到你难过,心里便会猜想,只会比你更难过,你宁愿看着你一个人的痛苦加倍地成为两个人的痛苦,也不愿意把事情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有办法解决,让痛苦消失么?” 曲悠只听到季鸿那“在一起一辈子”就脑袋当机了,季鸿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进去,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季鸿,嘴里喃喃道,“一辈子?” 季鸿将吹风机关了放在一边,手指轻轻抚摸曲悠的头发和后颈,微笑着在曲悠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是啊,一辈子。” 曲悠有点不可置信,眼眶微湿,季鸿爱恋的眼神和温柔的神情让他沉溺,只想永远处在此刻沉迷下去,不想走出来,他不敢再看他,只伸手将季鸿的腰背抱住了,脸埋在他的肩颈里,闭着眼睛道,“可你是要结婚的啊?” 季鸿也将曲悠拥住,手抚过他的背脊,道,“嗯,是要结婚。” 他明显感觉到曲悠因为他的话一颤,他有些爱怜地亲吻他的耳朵,声音低沉蛊惑,“不过,是和悠悠你结婚啊。我的新娘。” 曲悠身体又是一颤,他长久地没有说话,心里反驳着自己是男人,才不是他的新娘,但心里涌起的甜蜜却让他无法将这点小小的反驳说出口,只将季鸿抱得更紧,好半天嗫嚅道,“男人和男人怎么结婚?” 季鸿轻笑一声,将曲悠的身子扶起来,他深黑的眼里带着宠溺的温柔的笑将曲悠望着,又去亲他的嘴,在他唇边道,“总有男人和男人可以结婚的地方。” 曲悠被季鸿的眼睛盯着,不知怎么,眼泪就涌出来了,他心想,他的眼泪似乎是为这个男儿而生的一样,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这么容易哭呢。 季鸿伸手给他揩眼泪,哄到,“好了,别哭了。眼睛红了,像个兔子。” 曲悠只得又憋出个笑容来,对季鸿道,“我没想哭。” 季鸿笑着亲他的脸,“是,你没想哭。” 才刚十点,两个人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不过,怎么可能睡得着。 季鸿搂着曲悠的身子,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淡淡香气,如此毫不疲惫,不过,因为曲悠说他不想做,他的手也就很君子地只是搂着他,没有到处乱摸。 似乎只是这样和这人一起躺在这里,也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享受,就如同每一个夜晚,半夜醒来,四处静静的,只有远处的高照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的昏黄光晕,但是,能够听到身边这个人清浅的呼吸,伸手可以触摸他温软的肌肤,可以亲吻他的脸颊额头嘴唇,想到自己心里有这个人,他也同样满心喜欢自己,季鸿心里就有满满的幸福感觉,感觉此生能够得圆满一样地心得安宁之感。 他能够复又搂住这个人,陷入安睡。 曲悠被季鸿搂着,紧闭着眼睛,但是心里只有更难受。 季鸿说要和他结婚,要和他一辈子,他就更觉得对不起他,他明明知道伤害他的凶手是谁,但是却不敢告诉他,也不想让他去惩治凶手,他心里复杂极了,却下不定主意应该怎么办。 季鸿看曲悠睡不着,又不肯把心里的烦恼对自己说,他也没有办法,只得起床来点了一只安神催眠的蜡烛熏灯,又轻抚曲悠的背脊,像哄小孩子入睡一样,曲悠在他的温柔里,之后才慢慢睡过去了。 且不说李向坤的事情对曲悠来说造成了多大的冲击,简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吃不好睡不好。 但是有句话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曲悠之后又遇到了一件很摧心的事情。 那就是彭雪就是个弟控,这个明明说了不想谈恋爱的人,居然和一个刚大一的小师弟谈起恋爱来了。 当彭雪将她男朋友带到曲悠面前的时候,说实在的,曲悠心里难受极了,虽然他对彭雪的感情不是爱情,但是彭雪作为他此时的唯一的朋友,他是将友情的100%都放在她的身上的,对她的依赖和独占欲很强。 平时总是一起上课上自习在餐厅吃饭的一个人,突然有一天来告诉他,她有另外的人了,其打击对于曲悠来说不可谓不大,但是,面对彭雪的微笑,和她男朋友的友好的笑容,曲悠只能假装非常高兴,还要祝福他们。 不过,彭雪毕竟是彭雪,眼睛很尖,一看就知道曲悠不高兴,她把男朋友扔一边,一把勾住曲悠的肩膀,就把他拽到了一边,她的男朋友只是在一边微笑着看着,倒是曲悠非常不好意思,嘴里惶惶叫道,“干什么啊,打劫良家少男啊~” 彭雪笑骂,“屁,你有什么好打劫的。” 拉到一边,站定后,彭雪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她对曲悠说,“知道我抛弃你了,是不是难受啊,不过,你总是要离开了妈妈的怀抱才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臼巢,所以呀,悠悠,你到了要自立的时候了,我以后不能总和你一起了,知不知道?” 曲悠笑着反驳她,“什么妈妈?” 彭雪只是笑,后来又道,“你觉得吴柯怎么样,他先来找我搭讪的,我看他还行,又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先交往着看看,以后要是有很长后续,让你当我孩子干爹。” “都说到孩子了,那后续该有多长啊!”曲悠蹙眉道。 彭雪一巴掌拍上他的背,骂道,“刚才还在说祝我们百年好合呢,现在我说点后续你就这样了,说,你是不是一直暗恋我,不想看我交男朋友。” 曲悠知道这是彭雪在胡乱开玩笑了,只道,“是,是,我暗恋你还不行吗?” 彭雪笑道,“你暗恋我也不行了,谁让你不先下手,没法子了。” 然后拉着曲悠去找她男朋友,三个人一起去餐厅吃小炒。 彭雪交了男朋友之后果真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虽然上课的时候还是和曲悠坐一起,主要是她总是来得晚,必须要曲悠给她占位置,但下课之后,她就多是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了,或者陪他上课,或者一起上自习,吃饭也多和男朋友一起,不得不说,曲悠被她舍弃在了最亲密的那个范围之外了。 第65章 圣诞节 这一年冬天挺冷,看到曲悠衣服不够,季鸿又带着曲悠去制备了几身衣裳,曲悠不想要,但是又却不过季鸿的强硬态度与温柔说辞,只得受了。 曲悠平时穿着挺朴素的,季鸿给他买的衣服也都是非常素气和经典的款式,决计不走夸张大胆的款。不过,也许一分钱一分货,大牌自有大牌的过人之处,穿在身上就是很不一样。 曲悠也说不出季鸿给他买的衣服好在哪里,但是穿在身上就是好看一些一样。 季鸿看曲悠漂漂亮亮,自然心里满足无比。 他简直是把曲悠从一个一般秀气少年打扮成了一个小王子。 这种事情出来,结果自然有好有坏,季鸿他赏心悦目了,别人看到曲悠当然也非常赏心悦目,加上以前曲悠的绯闻女友彭雪另结新欢,曲悠变成了单身贵族,这下追求曲悠的人就不知几许了。 先是杂志社的一个师姐借请他吃饭向他表达心意,曲悠对于此事其实很愣,硬是没听出师姐的意思,如此破坏了别人一颗芳心;紧接着杂志社的一个同级女生因为失恋找曲悠陪喝酒诉苦,曲悠倒是没喝酒,但是听对方倒豆子一样地说了三个小时,最后对方又是哭又是撒娇地让曲悠送她回宿舍去,曲悠也硬是没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以为对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的人而已;再之后,杂志社新进的一个美女师妹也给他表白了,对方说得清清楚楚,说想和他交往,曲悠只得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如此把人拒绝了。 除了杂志社的一干女人们,同年级一起上课的女同学和因为学生会工作而接触的女同学,这些也是他桃花泛滥的原因。 反正曲悠这一阵是走了桃花运,但他没有因此而感觉高兴,反而异常苦恼,对于陪女生,他总是觉得苦恼但是又没有办法拒绝。 那些不明明白白表示喜欢他要交往的,曲悠一般是听不懂人家的言下之意的,明明白白表示出来的,他倒是都用那一句有喜欢的人了来拒绝。 曲悠正是烦恼不断的时候,季鸿和他的关系倒是一直很好,可用恩爱甜蜜来形容。但是,越是恩爱甜蜜,曲悠心里对季鸿的歉意愧疚就更重,其实也很是不好受。 圣诞节很快就来了,虽然这是西历的节日,但是在中国,年轻人们也是过得非常high的。 圣诞前夕的前一天晚上,两人就约好了第二天要一起吃晚饭,然后一起看电影。 曲悠下午的课是三点半就上完了,这一天,只要谈恋爱的,没有几个有心思认真上课,下午翘课人数相当多,不过,曲悠还是坚守了阵地,而且好好地做了笔记,因为彭雪也翘课了,他要把笔记做好了供这个人看。 下课后,他还去学生会宣传部交了稿子,那里只有一个值班人员守着,非常冷清,曲悠和他打了招呼,就走了,回寝室收拾了一番,已经接到季鸿的电话,问他在哪里,曲悠说自己在寝室,季鸿就说在他寝室楼下不远的车道等他,让他过去。 曲悠应了,又和寝室里一个坐在电脑前的兄弟打了招呼,就下楼了。 先说曲悠这个寝室,是住四个人的,李琰是院篮球队的前锋,很受欢迎,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开始,他还和寝室同学接触密切,后来就脱离了组织,喜好在外鬼混,学习不认真,考试依靠曲悠作弊通过。不过,他是哥们很多的那种人,即使不去上课,也总有人帮他答道。 曲悠更是他们寝室的异类了,几乎不怎么回寝室来,他被季鸿帮他办了可回家住宿的证明,于是很少时间在学校睡觉,只回寝室放点东西,定期做个扫除。 另外两人,不说也罢。 其中一人沉迷于日本男性向后宫游戏,喜好收集各种爱情动作片,连大尺度的片子也不放过,曲悠要是回寝室看到此人在看什么,是赶紧拿了东西就走的,觉得还是少接触为妙。 剩下的最后一人,就是此时蹲守寝室的,是个魔兽狂,大一不允许配电脑时,他就在校外网吧蹲守,大二允许配电脑了,他就蹲在寝室打游戏,很少上课,每学期必定补考人士。 所以,他们这么一个寝室,曲悠除了性向比较偏离主流外,其他算是非常不错的了。 也许他们寝室已经有人发现曲悠和总是来接他的那个哥哥之间关系的不同寻常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也没有人问曲悠,所以,曲悠也就一直当不知道,自己不会主动说起。 曲悠下楼,跑到老地方,看到季鸿的车,就上了车。 他们寝室没空调,挺冷的,曲悠冻得脸颊红红,手指头也有点红。 季鸿将后座的围巾拽过来给他系上,又用自己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不系围巾,也不戴手套。” 曲悠不好意思地答道,“早上走的时候忘了带了。” 季鸿叹口气,想摸一摸他的脸,想到这里是他学校,只好忍住了,开动车子后,才说道,“下次不要忘了。” 季鸿早上因为有事,一大早就出门,他让曲悠多睡会儿了才起来的,所以这天早上不是他送曲悠出门,也就没监督他带上围巾手套,看曲悠被冻成这样,一阵心疼。 这时候时间还早,四点多,季鸿说要先去一个地方,曲悠也就跟着他去了,居然是去一个有点远的大花店。 季鸿在花店门口停了车,叫曲悠和自己一起进去。 原来季鸿定了一盆开得非常红艳的仙客来,还有一盆粉色兜兰,他让小伙计帮着把花放进车的后备箱,曲悠也帮着端了一盆过去,放好后,确认不会压到,才放下后备箱盖子。 放好东西,季鸿已经进了车里去坐着,让曲悠也赶紧上车,曲悠坐进去,一扭头,看到后座上面放着很大一捧大红的玫瑰,中间点缀着满天星,玫瑰花香扑鼻。 季鸿也没多说,就开车往家里走。 回到家里楼下停车场,季鸿让曲悠抱着那一大捧玫瑰,自己一手提一盆花,坐电梯上楼。 曲悠抱着花,鼻腔里全是玫瑰的香味,心里甜甜的。 进屋,季鸿把那两盆花在阳台上放好,回到客厅来,看到曲悠还把那捧花抱着,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样,脸上还带着点茫然,季鸿好笑地走过去,倾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两下,柔声相问,“喜欢吗?” 曲悠眼睛闪了闪,点点头,“很好看。” 季鸿将那花放在桌子上,起身来拥着曲悠,深深的眸子含着温柔笑意地看着他,一手轻抚他的耳朵脸颊,又亲吻他的唇瓣,道,“喜欢就好。我们出门吃饭吧!” 曲悠心中感动,也踮了一下脚在季鸿唇上亲了一下,道,“谢谢你,季鸿哥。” 本是亲一下就要放开了,没想到却被季鸿抱紧了,又辗转亲吻缠绵了一阵才放开他。 大冬天,吃菌汤锅正好,季鸿就在他们小区不远的一家菌汤锅店里定了位置,两人过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坐满了,菌汤锅香味扑鼻,热气腾腾。 所幸先定了楼上的雅座,不然很可能就没地方了。 季鸿本觉得这种西洋节定西餐店会比较好,但曲悠对西餐没多大兴趣,于是还是来吃这种热腾腾又能够让曲悠吃饱的东西,虽然不免失了些浪漫。 菌汤锅的热气让季鸿眼镜染上白雾,只好取下来。 他眼镜度数根本不高,取了眼镜看东西毫无障碍,不过,他看曲悠一副家庭主妇模样地下菜和给他夹菜,他就乐得享受,只给曲悠舀了几次汤,让他多吃些。 曲悠吃得又热又饱,吃得太撑就犯困,从店里出来,这边街上比较安静昏暗,他也不管别的了,就伸手挽住季鸿的手臂,几乎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季鸿因此心里甜蜜非常,这还是在外面曲悠第一次如此主动地亲近他。 两人又去看3D电影,坐在VIP厅,里面是两人一座的沙发,季鸿正好把曲悠搂在怀里,曲悠也不管那么多,靠在季鸿身上找个舒服的位置,又捧着爆米花慢慢嚼起来,因为戴着3D电影的镜架,曲悠这从没有戴过眼镜的人觉得特别别扭,以至于根本没有好好看电影,就吃爆米花来了。 从电影院出去,外面已经在飘小雨,但是这里人很多,大家也不打伞,全都兴致勃勃,基本上都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两人从人群里走过,也引起了一些人打量两眼,不过这种氛围,曲悠不想去想太多,他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享受和恋人在一起的权利的,所以对于季鸿的亲密并不回避,一直把自己的手和季鸿的手握在一起,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十点多钟。 曲悠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过去,曲妈妈在汪家做事,因为汪磊出国留学去了,她在他家的工作就非常清闲起来,因为汪家两口子很少回去,所以曲妈妈虽说是做保姆的,但似乎更像是个给他们家看门的了。 给妈妈打了电话后又给姐姐打了个电话,那边一直在关机,曲悠也没有太在意,挂了电话后又给彭雪去了个短信,问了声好,也没指望彭雪会回复他。 季鸿已经放好浴池里的水,给曲悠拿了睡衣裤,看他放下手机,就过来拥着他去浴室里洗澡。 第66章 实情 大冬天,能够在家里泡热水澡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更舒服的是泡完澡就钻进柔软温暖的被窝,还有个暖和的人和自己一起。 季鸿把房间里空调温度调高,曲悠就趴在旁边看他,等季鸿放下遥控板扑过来搂住他亲吻,他也没觉得诧异。 躺在被窝里,季鸿还要调高空调的话,就是要做爱的意思了,曲悠已经找到规律。 季鸿在曲悠的脸颊上亲吻,又吻上他的唇,温柔的黑眸让人沉醉,他低喃的唤着“悠悠”的声音更是让曲悠沉迷不可自拔。很快就和季鸿拥在一起陷入情欲之中。 曲悠低低的呻吟,泛着情潮的晕红的脸颊,都让季鸿激动,满心里都是愉悦和快乐,这种快感似乎比高潮时候的让人眩目的快感还要来得强烈,而且持久。 当一切归于平静,他依然将曲悠搂在怀里,亲吻他的脸颊,紧握他的手,像要确保什么一样,对曲悠说道,“悠悠,我爱你,你呢?” 曲悠睁开眼睛看着季鸿,季鸿深深的眼眸如同一潭温柔的泉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曲悠微微笑了,“我也爱你呀。” 他以前总觉得说这句话很不好意思,现在如此讲出来却毫不费劲,如同这话已经在心里酝酿了无数遍了,只需要一个时机,就轻而易举地从心里冒出来。 季鸿听到他的回答,将他的手捉起来,拿到唇边啄吻,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了,道,“我还记得你两岁的时候到我家,我以为你是个女孩子,还想过以后娶你做媳妇呢。” 季鸿的话让曲悠瞪大了眼,道,“我两岁的时候就去你家了?你那时候也还挺小啊。” 季鸿笑着点头,“是啊,你两岁的时候就来我家了,我还记得你穿着红底带白点的裙子,就因为你一直穿裙子,我才把你当女孩子的。” 曲悠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穿过裙子。” 季鸿却道,“你那时候那么小,不记得也不奇怪。不过,你那时候穿裙子挺好看。” 季鸿看着曲悠微笑,让曲悠觉得他那笑让他有点发毛,想到什么,赶紧澄清道,“不是我自己要穿裙子的,要是我穿了,那一定是我妈给我穿的,我那时候还小,什么都还不明白呢。” 季鸿道,“知道,知道,不是你自己要穿的。”但他还是笑,曲悠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就又说道,“也不准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我们不玩易装啊。” 曲悠这鼓着腮帮子眼神躲闪的话让季鸿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道,“你想哪里去了,谁说要玩易装。不过,你既然这样提醒了我,要不,下次我们……” 还未等他说完,曲悠已经赶紧反驳了,道,“不准乱想,我不会答应的啊。” 季鸿于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嗯?” 曲悠拿眼睛横他,“你反正不会想好的东西。” 季鸿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想说下次去看肖婶婶,给她买一条裙子,你小的时候,她那么喜欢让你穿裙子,说明她是喜欢裙子的吧!” 曲悠知道季鸿原来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但此时也不好和他强辩,只说道,“哦,那好啊。不过,我们怎么会买裙子,还不如让我姐买呢。” 季鸿一番应了,又去亲曲悠,他的热情让曲悠知道还得再来一次才行,不过,被季鸿又亲又摸,他也情动了,便也热情地回应他。 之后用了好些卫生纸擦掉身上的罪证,又去冲了个澡,季鸿是比曲悠还爱干净的,又换了床单被套才睡觉,等一切收拾好,在床上躺下,已经要到一点了,曲悠很困,想睡觉,但是靠在季鸿身边又睡不着,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他应该把知道的关于李向坤的事情告诉季鸿,让季鸿把这事付诸法律手段,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既不能承受住因为自己而让季鸿受伤的罪责,也不能承受住要出卖李向坤的内疚,但是,终究还是要找一个解决办法的。 季鸿已经要睡了,但曲悠还在被子里轻轻动着,好象是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让他辗转反侧一样。 季鸿伸手将曲悠往怀里搂了搂,又摸上他的后脑头发,轻柔地按揉抚摸,轻声问道,“怎么了,这么晚了,还睡不着?” 曲悠把脸往枕头里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季鸿哥,要是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曲悠的话让季鸿手上的动作一顿,呼吸也是一滞,心想曲悠做了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情,他心里一痛,瞬间似乎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但是他马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自若,感受到在他怀里的曲悠的瑟缩,想到这段时间曲悠不肯告诉他的痛苦,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应该让曲悠失望,应该鼓励他说出来。 季鸿的手抚上曲悠的耳朵,又摸上他的脸颊,将曲悠的脸掰过来对着自己,才对他柔声道,“我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原谅你的,但事情总要说出来才能够有解决的办法。” 季鸿的宽容给了曲悠以勇气,曲悠觉得自己终究是对不住李向坤了,在多年之前,他见李向坤被别人打没有出手相救,这一次,他在恋人和朋友之间,依然是放弃了李向坤,要出卖他,来减轻自己的罪责。 曲悠此时深深厌恶自己,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觉得艰难无比。 季鸿看曲悠想说又说不出来,就在他脸颊上安慰地碰了碰,道,“无论什么事,你都该让我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曲悠只好鼓起勇气,说道,“是,是关于你上次被捅刀子的事情。” 曲悠的话让季鸿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是关于这事,以至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的这种无反应和忡愣让曲悠以为他是非常在意这事,此事不能善了,于是一时间不敢继续往下说。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一种时间也停滞一般的安静,床边不远处沙发上突然闪烁的手机灯光和铃声打断了这种沉默。 那是季鸿的手机在响,刚才的情事让他忘了关机,而是直接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季鸿没有过去接电话,他想让曲悠继续说,曲悠却不敢再说下去,而是弱声提醒季鸿道,“季鸿哥,你的手机。” 季鸿只好开了床头灯,下床去接手机,心想这么晚了,还有谁给打电话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他看了一眼,才皱眉接起来,听到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就抓了一件毛衣披在肩膀上,拿着手机出卧室去了。 曲悠只听到季鸿沉着脸答“嗯”,其他一点也没听到,看到季鸿出卧室,他愣了一下,赶紧坐了起来。 坐了一会儿,发现季鸿还没有进来,他刚才看他只披了一件毛衣,担心他冷到,就起床来自己披上厚睡衣后,把季鸿的厚睡衣拿在手上,准备去给季鸿。 出了卧室,看到书房的门是开着的,灯也是开着的,他拿着衣服过去。季鸿站在书房书桌边上,面无表情,神情在曲悠看起来是很怕人的,至少曲悠从来没有见过季鸿在他面前有过这种表情。 曲悠是有些怯怯地走过去,也不敢多听季鸿讲电话,沉默地将睡衣往季鸿身上披好,就转身想走,没想到却被季鸿一把拉住了胳膊,在曲悠的惊讶里,他已经被季鸿的胳膊禁锢在了他的胸前,就这样把他搂着,而本来披在季鸿身上的睡衣也掉地上去了。 曲悠抬头愣愣地把他看着,季鸿此时把电话挂了。 季鸿的脸色很沉,这已经足够让曲悠害怕,因为季鸿平时不会用这种脸色来对着他。 曲悠有些发怯地道,“季鸿哥,小心冷到了。” 季鸿却没有理睬他,而是问道,“你认识李乾是吧?” 季鸿上一次这样问他的时候,曲悠还不知道李乾是李向坤的别名,于是只茫然不知,但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如何能够装作不知道,他只睁大了眼睛,眼里闪过惊惶,他心想,季鸿一定是确确实实查到李向坤头上去了,而且还查到了他和李向坤的关系。 他明明是今晚准备向季鸿坦白一切的,但是难道已经晚了吗? 曲悠的惊惶失措,让季鸿不用问他,也明白事实果真如此了。 季鸿把曲悠的胳膊拉着,把他往卧室里拖,曲悠心里没底,慌乱地一路想扯住季鸿,惊慌地道,“季鸿哥,你要做什么?” 季鸿也不答他,一路把他扯到卧室里,然后一把将他攘到床上去,曲悠栽得一阵脑晕,等反应过来,季鸿已经俯撑在他上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他。 曲悠被他看着,一阵心寒,眼里满是慌乱。 季鸿压抑着满心的怒气,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一些,用比较正常的语气,道,“悠悠,说吧,刚才不是要说的吗,捅我一刀的事情?嗯?” 曲悠哆嗦着,被吓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季鸿看他这个样子,恨得牙痒痒,又突然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嘴唇,力气大得让曲悠发痛,看到曲悠皱着眉毛红了眼眶,他才停下手中动作,语气有些苍凉,说道,“你那时候就那样恨我,让人来杀我?嗯?” 曲悠被季鸿的话震惊了,赶紧摇头,季鸿却继续道,“你要是恨我,你自己拿把刀捅过来啊,悠悠,我不会有怨言的,但是干什么去拜托别人。” 曲悠只一个劲摇头,想说我没有,但是却被季鸿那通红的眼睛,镇定的或者说几乎扭曲了脸地强作的镇定,让曲悠一时间被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还有心里浓浓的疼痛,将他堵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曲悠惶惶然的眼神让季鸿的语气变得轻了一些,但他的手指却摸上了曲悠的颈项,曲悠真担心季鸿会那样收缩手掌将他的脖颈掐住,他的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季鸿几乎是试探地问道,“请他来杀我,你是没有钱的,你给了他什么做佣金,你们是初中校友吧,那时候关系很好是不是,他要了你的身子没有?” 曲悠几乎被这样的季鸿吓傻了,突然哭了起来,这样一哭,原来压抑的不能发声的紧迫恐惧似乎才好了,他摇着头,惊慌地哭喊,“没有,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季鸿哥,我没有……” 季鸿看曲悠这样,听他说“没有”,季鸿似乎是突然松了口气,他在床边坐下来,伸手将曲悠抱起来,就那样紧紧搂在怀里,刚才若是曲悠说是有,他明明有种能够一把掐下去的冲动的,此时却又把曲悠抱着,如同抱着比他性命还重要的珍贵的易碎之物一样。 第67章 恳求 曲悠在季鸿怀里瑟瑟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面涌,他嘴里不断念叨着,“我没有让他杀你,我没有想要你受到伤害,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受伤,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要那样对你,季鸿哥,对不起,我没有,我没有想要你受伤……” 曲悠呜咽的话语让季鸿放松了一些。 他是早前就查出来李乾是最有可能对他下手的人,作案手法,身高,体型,在他身上加上伪装后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就在D城,等等,这些条件都让人怀疑李乾是凶手,不过,有这种怀疑也没有用,找人找李乾套话,李乾并不承认接过他这一单生意。 所以,本来以为线索在这里就断了的。 但季鸿可不是能够忍下被刺杀这种仇恨的性子的人,有人给他提供线索,说他身边的小情儿和李乾可能有某种关系,是不是从他身边小情儿身上着手看一看。 不过,季鸿是万万不愿意怀疑曲悠的,他当时就否定了这个推测。 只是,对方拿钱办事,却在他否定这个推测后,依然去调查了这方面的可能性。 李乾出道有些年了,先是做下面的小混混,后来被大人物看上,就着意培养,现在在道上也有些名号,这人并不是什么脑袋聪明之辈,不过,这人重在有义气,而且功夫不错,对他上面老大忠心耿耿,故而很得重用的模样。 他以前的真实的身世资料是早就消掉了的,要查他以前的事情,还并不那么容易,花了一些时间,才查到他居然是从X县出来的,查到这事,就很让人吃惊了,因为季鸿和曲悠都是那里的人,调查的人还以为是李乾和季鸿以前有过节,但找季鸿确认,季鸿显然不认识这人,后来的调查结果就更出人意料,李乾原名叫李向坤,和曲悠初中时是校友,去X县询问后,有人能够确定两人在初中时关系非常好,是要好的朋友。 有了这个线索,再去找李乾套话确认,李乾依然死不开口,但是拿出曲悠来说事,对方马上就承认的确是自己出的手了,而且后悔当时只是给季鸿警告,没有要了他的命。 一气查到所有事情,调查人才给季鸿来电话说明一切。 这简直是季鸿最厌恶和痛恨的结果,特别是在对方无缘无故提醒了一句,“这个姓李的明显对你那小情儿有意思,当心你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 只让季鸿心沉到了谷底,强烈地压抑住的愤怒和痛苦想要找一个出口。 他被人捅一刀,他不会觉得痛苦,只是想着要报复回来,但是,想到是曲悠想要自己的命,这种痛苦却是让他无法忍受的,更有甚者,想到曲悠和别人有过关系,他就只觉得愤怒能够冲破大脑,他无法想象这事,曲悠是他的,从身体到心都是他的,他无法想象,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碰过他。 听闻曲悠和李乾没有肉体关系,季鸿的脑子才从刚才的愤怒中清醒了一些。 他拥着曲悠,眼睛望着虚空,过了一会儿,他的所有感知都回来了,大脑完全镇定清醒了,他才伸手轻轻抚摸曲悠的背脊,声音有些哑,道,“悠悠,你是我的,你知道吗?你刚才还说是爱我的,是不是?” 曲悠还在哭,愣了一下才回抱住季鸿,声音嗡嗡的,“嗯。” 季鸿将曲悠的身子扶起来,看曲悠哭得眼睛通红,脸上是泪痕,他伸出手指轻轻给曲悠擦眼泪,曲悠愣愣望着他,嘴里还在说道,“季鸿哥,我没有……” 季鸿点点头,已经镇定下来的他也想清楚了,像曲悠胆子这么小,一定不敢杀人,而且让别人杀人也不现实,他刚才完全是被曲悠可能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气坏了脑子,所以才无力去想事情的可能性。 季鸿如何能够不明白,曲悠对他的感情,这种感情如此鲜明而且浓烈,他根本不应该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来怀疑他。 季鸿冷静下来,已经开始后悔,后悔刚才把曲悠吓到了。 但是他心里还是留有疙瘩,很不好受。 早前曲悠对他欲言又止,说明曲悠一定是知道真相的,但是他没有告诉自己。 季鸿倾身亲吻曲悠变得冰冷的脸颊,望着他说道,“我相信你没有,悠悠,把你知道告诉我,你知道真相,对不对。” 季鸿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又回复成了平时的那个待他好的季鸿。 曲悠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他本就决定要告诉季鸿的,此时如何能够不和季鸿说明白,来解除这个误会。 也许,比起季鸿要掐他脖子,季鸿误会他,认为是他要杀他更让他难过害怕。 曲悠坐在那里,慢慢地把自己和李向坤之间的事情说出来了,甚至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说起,说到自己站在旁边看着别人打李向坤的时候,他非常难过痛苦地低下了头,也许就是这一件事,曲悠把它定为背叛朋友,已经在他心灵上刻上了永久的刻痕,所以要再一次背叛友情,才让他如此难过和无法选择。 季鸿看出了曲悠对于此事的耿耿于怀和难过,他没有说话安慰他,只是扯过被子,将他拥住。 曲悠垂着头,继续说起之前两人的见面,在“玉京”里那一次,还有李向坤到学校来找他,他说他不知道李向坤会误会他和季鸿之间的感情,会去做出对季鸿不利的事情。 如此一番讲完,并不是一个多么长的故事,在曲悠的眼里,他和李向坤之间关系简单而且所见面的次数实在有限,当然,他是不敢把李向坤亲过他的事情告诉季鸿的,从季鸿刚才的表现来看,要是他说出此事,他觉得季鸿又要发疯起来。 听曲悠说清楚了他和李向坤之间的纠葛,季鸿沉默地坐了好一阵,才道,“悠悠,我信你。你说没有就是没有。” 曲悠紧紧抓着季鸿的手臂,眼睛里还含着泪光,怔怔把他望着,道,“季鸿哥,你不怪我吗,我早知道他是凶手,但我却没给你说。” 季鸿当然怪曲悠替李向坤隐瞒着,但是看到曲悠最近这一阵一直都处在痛苦和矛盾里,刚才曲悠又被吓得不轻,他实在无法再让曲悠担惊受怕了,道,“我不怪你。都是那李乾的错,我会找他要回来的。” 听到季鸿要找李向坤要回来,要回来什么,曲悠不用想也知道季鸿一定会对付李向坤。 曲悠将季鸿的手臂抓住的手没有放开,而且越发捏得紧,紧张地说道,“季鸿哥,你把李向坤交给警察吧,好不好?” 季鸿要把曲悠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下来,哄道,“我们不要说这事了,现在这么晚了,你快睡吧。” 曲悠却狠抓着季鸿不放手,一个劲强调道,“季鸿哥,你把李向坤交给警察吧!” 季鸿硬是把曲悠抓住他的手拉开了,将他压到床上去,用被子把他盖住,道,“你睡觉就行了,这事我知道处理。” 曲悠却不愿意,又翻身坐了起来,又把季鸿拉住,眼泪水又要往外冒了,几乎是哽咽着说道,“季鸿哥,求你了,我知道李向坤那样对你,你对付他,他是罪有应得。但是,季鸿哥,我害怕啊,你把他交给警察吧!” 季鸿静静把曲悠看着,看着曲悠眼眶里闪烁着的泪花,不由得心疼起来,问道,“你害怕什么,我不会出事,会一直在你身边。” 曲悠一个劲摇头,他害怕什么,他害怕季鸿因为要对付一个人变成他不认识的模样,他不想要季鸿因为这么点事就在他面前暴露出他的狠厉,曲悠害怕发狠的那个季鸿,害怕以前那个伤害他的季鸿。 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将他的意思表达给了季鸿知道。 季鸿看到他那是对自己的害怕,心里一痛,说道,“悠悠,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曲悠伸手将季鸿抱住,脸埋在他的颈子里,道,“季鸿哥,把李向坤交给警察吧,行吗?” 曲悠一遍遍地恳求,这只让季鸿心里更加恼怒,但是心却柔软下来了。他知道,要是自己私下里解决了李向坤,曲悠之后一辈子都会背负沉重的负担,所以,他还是要答应曲悠,并不是他要放李向坤一马,只是不想让心思本就重的曲悠再增加负担了。 季鸿叹口气,回答道,“好,我让他们送他去警察局。” 第68章 救世主 季鸿是否对被抓住的李向坤动用了私刑之后才送他去警察局的,这事曲悠不得而知,不过,后来他倒是在报纸上看到了李向坤因为故意伤人罪被判刑的报道。 也许是季鸿故意要让他看看,所以才把那一份报纸摆在餐桌上,曲悠去收拾餐桌,一眼就看到了。 报纸上还有李向坤板寸头的照片,看起来他很憔悴,但是又带着老油条犯人的那种不以为意,那种不以为意会让人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他们似乎对生命并无太多敬畏,不敬畏自己的生命,也不敬畏别人的。 看到这样的李向坤,曲悠觉得很难过,拿着报纸在餐桌边坐了很久,才把报纸收起来。 他们这学期的课程基本上全上完了,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中。 曲悠便也不需要每天去学校,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里待着。 季鸿下班回来,曲悠说起想去监狱里看看李向坤,季鸿叹道,“他有什么好看的,不许去看。” 曲悠没想到季鸿居然会如此干脆地拒绝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了。 季鸿看出曲悠的迟疑,就走过去拥着曲悠,道,“你是不是看到他坐牢,心里又难受了,觉得是自己的错,害得他坐牢。” 曲悠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虽然他知道李向坤本就是犯罪分子,坐牢也是应该的,但是,他就阻止不住自己胡思乱想,认为自己有害了李向坤。 季鸿拥着曲悠在沙发上坐下,曲悠身上穿着浅灰色的羊毛衫,下身是牛仔裤,漂亮的少年眉目如画,骨架小,身姿显得修长,一截纤细的腰肢,季鸿一只胳膊就绕着曲悠的腰将他环住,另一只手握着曲悠的手,轻轻抚摸,道,“悠悠,你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每个人做错了事情,都该要自己承担责任,李乾他行凶杀人,就该坐牢,这与你没有关系,反而你因为他是你朋友而包庇他,这才是错误的。再说,你以为李乾是什么好人吗?在他手上的人命绝对不少,这次是因为有人保他,他才被判故意伤人罪,要是揭起他别的案底,他恐怕只有被枪毙的份了。你这样为一个杀人犯难过,那些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人,又有谁替他们难过。悠悠,李乾根本不值得你的怜悯和担心。” 曲悠沉默不言,但靠在季鸿身上的身子却软了一下,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季鸿又说道,“悠悠,你这种总喜欢胡思乱想的性子是不行的,这天下太多事情了,伤心的,难过的,让人愤怒的,让人不满的,这世道本就不公,或者说,这世界永远不可能让你满意,因为这些事情,你就一直忧愁,又有什么用处。你只是一个人而已,你对这个世道很多东西不满,对很多东西充满同情,但是,那些却是你不可能去改变的,而且,你也不用因为无法改变这些而感到痛苦,人们都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大家自己这样去选择,努力,或者放任,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你的忧愁和他们无关。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你只是我的悠悠,是我的宝贝,只要知道这些就是了。你有怜悯之心是好的,我也喜欢你这样,但是,你因此而总是影响生活,就太不对。你这样会让我替你担心,你难道就因为一个外人的事情,而从此愿意罔顾所爱之人的情意,让他跟着你难过吗?” 曲悠被季鸿说得哑口无言,怔忡了一下,才非常歉意地对季鸿说道,“季鸿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季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道,“你不是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人的救世主,每个人都需要自己承担自己的一切。如果你总是想要去担心些什么的话,那就担心你自己和我吧!你是你自己的救世主,还是我的。” 曲悠想说自己才没想过是什么救世主,他只是总喜欢操些无聊的心罢了。但是此时季鸿这样说他,他又没话反驳,只点点头,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于是最后曲悠也没有去看李向坤,只是后来又在报纸上有看到一次关于那件事的报道,李向坤这个人,就这样从他的生活中退出去了。 这件事之后看似平静下来了,但是,曲悠心里还是留下了阴影。 对李向坤的负罪感,还有季鸿对他的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有时候让他感到害怕。 他本来已经忘了十七岁那一年,他曾经因为对性的迷茫和不知反抗而和人上过床,但是现在,在发现季鸿对他身体有近乎偏执的占有的时候,他就突然恐慌了起来,害怕当年的事情被季鸿知道,他不敢去猜测,季鸿若是知道了,季鸿会怎么对待他。 此时的曲悠才真真切切为当年犯下的错误感到后悔,他没想到,那时候的一点犹豫迷茫,会让他在之后悔恨万分,并且一辈子都要背负这种负担和罪责。 人总是要时时刻刻都不放松的,原则性的东西,有时候千万不要尝试着去打破。 季鸿发现虽然李乾的事情解决了,但曲悠似乎依然没有完全放开心扉,曲悠心里还埋着什么事情,对他躲避。 新年的脚步来了,这年春节,曲悠依然和母亲一起回去了老家,但是姐姐没有和他们一起。 还是在外婆家里住,去给父亲上坟,现在的山林实行退耕还林,到冬天,山林一片萧索,他父亲那孤零零的坟头因为一年没有打理,荒草就长过来几乎把整个坟头掩埋,甚至会找不出有一座坟墓存在的迹象来。 曲悠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一个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小坟包都是如此困难的事情。 人一旦死去,就真的化为虚无了。 但是,他此时依然不害怕,因为他想到在远方有一个人全身心地爱着他,说他是他的救世主。 从老家回D城,曲妈妈就想让曲悠去和她一起住在汪家,曲妈妈之前没想过,现在才想起,季鸿待她的儿子实在太好了,好到让人不安的地步。但是,她还没有意识到男人和男人可以谈恋爱做夫妻这种事情,她只是觉得季鸿可能是很念旧情的人,所以才如此支持他们家,并且爱护曲悠。 但是,即使季鸿念旧情,曲妈妈也觉得欠人家的人情太大了,所以就有意提点曲悠,让曲悠不要太麻烦季鸿,和季鸿有些距离比较好。 其实此时曲妈妈还不知道曲悠一直在和季鸿同居,她一直以为曲悠住学校里的。 曲妈妈的提点让曲悠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说他明白的。 后来在季鸿的要求下,曲悠并没有和曲妈妈一起去汪家住,被季鸿带回去了。 曲妈妈眼看着季鸿开车把曲悠接走,心里的不安感觉更加强烈。 季鸿买了一个IBM的笔电给曲悠做春节贺礼,小巧的笔记型电脑用漂亮的包装纸包好,递给曲悠的时候,季鸿笑着说道,“来,悠悠,给你压岁钱。” 曲悠打量着季鸿递过来的一个长方形盒子,虽然包装地漂亮,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压岁钱的红包。 曲悠眨了眨眼睛,接过去,道,“怎么这么大的压岁钱?” 季鸿在沙发上坐下,翘着腿盯着他笑,道,“拆开看,喜不喜欢?” 曲悠把东西抱到手里的时候,已经有些明白里面是什么东西了,拆开来看,果真是一个笔记本电脑。 虽然已经猜到,但曲悠脸上依然难掩惊讶和喜悦,不过,收到季鸿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又很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季鸿哥,这个太贵重了啊。” 季鸿笑着搂住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到矮桌上,道,“这算不得什么,你不觉得我的心意是比这个东西更贵重的吗?” 曲悠只好笑,略微羞涩地在季鸿脸上亲了一下,道,“谢谢你。” 季鸿道,“我的就是你的,说什么谢。” 曲悠眼睛闪闪发光,说道,“谢谢,谢谢,就要说谢字。” 季鸿被曲悠这带着些撒娇的声音惹得心里发痒,就抱着他亲他,两个人靠在沙发上热吻起来。 等分开来,曲悠已经脑子一团浆糊,也不去想刚才收到的礼物的事情了。 距离季鸿上班还有两天,季鸿就决定带曲悠去XX山上的天然温泉泡温泉去。 曲悠还没有泡过温泉呢,对此有很大热情,季鸿看他这般高兴,心里也高兴起来。 泡温泉回来,季鸿就要开始繁忙的工作了,而曲悠距离上学还有一段时间,加上家里的保姆婶婶叶妈妈这段时间不来给他们做饭,他就在家里做兼职家庭煮夫,两人的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 直到有一天,季鸿给曲悠打电话,让他不用做饭了,要带他出去吃。 第69章 吴铮的房子 因为要和季鸿出门吃饭,曲悠也不想给季鸿丢脸,便有好好整理了自己一番。 一向不爱照镜子的他还在镜子面前臭美地打理了头发一阵,看到镜子里的人面色白皙带着一些红晕,眼睛大大的,但瞳色并不是太黑,浅褐色……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曲悠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里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而他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模样,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这样看着,就越发茫然起来。 他甚至突然想到若是自己真有灵魂,那么,他的魂魄该是什么样子的,如此一番胡思乱想,等季鸿已经给他打电话来了,他还没把衣服穿好,只得慌忙去接电话,季鸿说已经在楼下等他,让他快点。 曲悠忙乱地把找出来的衣服套上,又抓了围巾和手套,拿上钱包钥匙纸巾手机,去穿了鞋,就跑去坐电梯下楼。 冲下去,跑出楼,季鸿的车就在外面,季鸿正从车里出来,看到他,就自然而然伸了手,曲悠似乎想也没想,就扑进他怀里去,被他抱了个满怀。 季鸿拉着他的手,让他上车,自己也坐进驾驶座,道,“今天是吴铮请客,过会儿好好玩。” 季鸿的话让曲悠一愣,神色有些微变化,道,“吴铮哥请客?” 季鸿笑道,“他在这边买了套房子,大家给他庆祝,当然他请客。” 曲悠有些诧异,道,“他的工作又不在这边,在这里买房子啊。” 季鸿道,“这边他认识的人多,经常往这边跑,他就想着要买套房子放这里,还是我让人给他推荐的。” 曲悠“哦”一声,就没再说话。 季鸿看曲悠的兴致似乎没有刚才跑下来时候的高,觉得诧异,就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曲悠赶紧摇头,“我没事。” 季鸿道,“那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曲悠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不高兴,他反正就不想和吴铮见面,毕竟吴铮是董波的表哥,两人还长得有那么点相像,刚才季鸿提到吴铮,曲悠第一反应就是他的表弟董波,心里就很不舒服起来,又生怕季鸿看出什么,于是就有些紧张,此时被季鸿问起,他咬着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季鸿以为曲悠是不喜欢人多,就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握住曲悠的手,道,“是不是不喜欢和他们玩,就这一次好了,下次我不带你去了。” 曲悠点点头,“哦,知道了。” 吴铮买的房子是一个富人小区里的二期工程,交房有段时间了,吴铮对于生活上的琐事是非常大而化之的,房子里的装修和用品的购买全是他哥们找人给弄的,最后让他看了一下效果,吴铮就说好,然后就好了。 这次吴铮请大家吃饭,也没有去别的地方,就在他新房子里吃火锅。 季鸿带着曲悠乘电梯上楼,将曲悠的手握着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看曲悠一路都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以为他不喜欢见陌生人,就安慰他道,“都是吴铮的朋友,很好相处的人,没事的。要是你不喜欢他们,也不用和他们说话,就坐那里就好了。” 曲悠赶紧点头,“我知道。” 从电梯里出去,季鸿拉着曲悠去按了一扇门的门铃,很快门就开了。 开门的人身材高挑修长,一身修身的毛衣西裤,身姿笔挺,长相英俊,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他看到季鸿,就赶紧热情地打了个招呼,道,“季鸿哥,你可算是来了?表哥一直说你再不来就打电话让你搬酒来。” 说着,又对屋里喊了一声,“季鸿哥来了。” 里面几个人起哄的声音响起。 曲悠是走在季鸿的身后的,但门打开,他一眼就看到董波,董波其实和几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曲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看到他的时候,曲悠的身体就是一颤,连季鸿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看曲悠脸色有些发白,神情紧张,他不知道曲悠这是怎么了,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一边拉着曲悠进屋,一边对里面说道,“一群人来这里吃火锅,有没有人做啊,到底谁掌勺,到底有没有得吃?” 里面有人马上道,“怎么会没得吃,有陈大厨在呢。” 曲悠一直低着头,不敢再去看董波,也希望董波没有看到自己才好,他紧跟在季鸿身后,就像个跟在鸭妈妈身后的怕被走丢的小鸭子一样。 董波其实是看到了曲悠的,但他并没有和曲悠打招呼,或者说是他想和曲悠大哥招呼,但看曲悠一看到他就白了脸,而且不敢看他,他就知道也许不打招呼更好。 房间里已经有好些人,六七个,清一色男人,围坐着吵吵嚷嚷在打牌,季鸿和他们似乎都认识,一个个地打招呼,大家看到季鸿身边的曲悠,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季鸿的脾气,甚至没有人开个玩笑调笑一下曲悠,只是对他笑着点点头,似乎曲悠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要男人在他面前保持一下形象的女人一样。 吴铮在他书房里弄电脑,季鸿就带着曲悠把他这套公寓到处转了一圈,房子面积一点也不小,估计有一百四五平米的样子,三室两厅,厨房和饭厅是连在一起的,玻璃和不锈钢的冷硬感觉,有个男人在里面准备火锅材料,忙得不亦乐乎,看到季鸿带着他小情儿过来参观,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此人估计就是大家嘴里的陈大厨吧。 而那个大浴室居然是全玻璃墙的,一看过去什么都一目了然,季鸿看了一眼,就道,“这谁的设计,怎么骚成这样。” 董波走过来笑着解释道,“表哥他说不在意,就弄成这样了,不过可以放下帘子。”他说着,按了一个按钮,就有竹帘被放了下来,隔绝了视线。 季鸿看着,似乎有些兴趣,曲悠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当董波的视线朝他射过来,他就要紧张一下,生怕董波要对他说什么,完全是做贼心虚。 看了房子,季鸿就在吴铮的书房里沙发上坐下了,吴铮将电脑装好,又弄软件,看到季鸿带着曲悠坐在那里闲着,就道,“你可真是懒,真就过来吃饭呢,也帮忙做点事情嘛。” 季鸿道,“能有什么要做的,我看你这里说是像个窝,不如说是个宾馆,怎么全用冷色调。” 吴铮不以为意地道,“能住不就行了,管那么多。” 曲悠看两人说话,就起身出门去厨房里倒水,他给吴铮和季鸿端了茶水来,这下客厅里的大爷们看到有一个勤快人,全都指使他给端茶递水。 等季鸿从吴铮的书房里出去,看到的就是曲悠在给几个人的茶杯里掺水。 季鸿一愣,心想他的悠悠难道是来给这些人当下人使的吗,就走过去把曲悠拉到一边,道,“你掺什么水啊,他们要喝自己不知道倒去。” 曲悠还没有说话,一哥们就不服气了,道,“给倒一杯水能怎么了,季鸿,你这人是什么心态,老母鸡也没有你这么护雏的。” 季鸿伸脚去踢,骂道,“不是你家的你不知道心疼。”又强硬地要求曲悠道,“莫要再伺候他们了,我都舍不得让你伺候呢,你还去伺候他们。滚他们的吧!” 曲悠只得无奈地笑笑。 又突然发现靠在一边的董波似乎在看自己,他的笑马上僵了一下,瞥了董波一眼,赶紧不自在地把目光转开。 厨房里熬着的锅底香味飘散开来,整个房子里全是锅底的肉香味。 本来还打牌的人也都被香味吸引了,觉得饥肠辘辘,全都往厨房冲,问陈大厨什么时候才能开吃。 那所谓的陈大厨是个挺高壮的男人,长相憨厚,手下还在切着菜,脾气温和地道,“你们把桌子摆好,就好了。” 长餐桌上放了一个大功率的电磁炉,陈大厨把一个很大的宽口铁盆放在上面,然后从炖锅里舀出锅底来。 瞬间香味扑鼻,所有人馋虫都被勾上来了,连曲悠也都很好奇,心想那到底是什么肉炖的锅底,为什么能够这么香。 全是男人的饭桌就是一个灾难性的战场,下筷子和打架差不多,很快锅里就被抢夺一空,要不是季鸿给曲悠舀了一些出来放在他旁边,估计曲悠根本就抢不到吃的。 之后又开始把菜下下去,也许还没有煮熟,就被人夹上来吃了,反正这些都是铁打的肠胃,似乎都不在乎一样。 曲悠端着碗坐到客厅里边看电视边吃,不去饭厅里看他们抢菜了。 陈大厨看曲悠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拿了一罐啤酒过来给他,道,“吃狗肉就要喝酒,来,把酒拿着。” 曲悠听到他说的那“吃狗肉”三个字就愣在了当场,然后胃里似乎也翻腾起来,季鸿端着碗走过来,就看到曲悠刷白着脸,飞快地往洗手间里冲。 季鸿看曲悠这样,赶紧把碗放下,看了陈大厨一眼,跟着曲悠也跑去了洗手间,曲悠撑在马桶上不断作呕,能够吐出来的都吐出来了,季鸿看着心疼不已,赶紧过去伸手拍抚他的背脊,担心地询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曲悠对他摆摆手,胃里实在没东西可吐了,冲了马桶,趴到洗手台上去,打开水,漱口后才抬起头来,白着脸看着季鸿,讷讷道,“怎么不早说是吃狗肉。”那个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季鸿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叹口气,用毛巾给曲悠擦脸,道,“我事先也不清楚,刚才才知道。不喜欢吃算了,我给你找点别的吃的,晚一点我们出门去吃夜宵。” 曲悠待在洗手间里不想出去了,出去闻到火锅的香味,知道那是狗肉,他就反胃不已。 不仅反胃,只要再想一想,那原来是只可爱的狗,他就心里特别难受,又要吐出来才行。 季鸿只好也不吃饭了,就待在洗手间里陪着他,抚了他的背一阵,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就好了,你就当那是猪肉不就行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曲悠又差点要去吐。 季鸿无奈,只好扶着他,让他缓会儿气。 一会儿,吴铮也过来了,看到两人躲在洗手间里,就说道,“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季鸿道,“悠悠他不吃狗肉,你这里有没有水果干粮。” 吴铮看曲悠那苍白的脸色,心想这小孩儿就是娇气,道,“你去冰箱里找找,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水果。” 季鸿出去给曲悠找水果去了,吴铮看了曲悠一眼,曲悠垂着头没看他。吴铮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神色有些复杂,转身走了。 他刚走,董波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看着曲悠,突然说道,“听说你和季鸿哥在同居?” 第70章 联系 曲悠因董波的话一惊,抬起头来看他。 董波脸上是微淡的神色,不像刚才那样带着笑容,也并不严肃,就那样随意地看着曲悠,曲悠却紧张起来,甚至不敢和他对视,说道,“我和他住在一起。” 用“同居”这个词,曲悠觉得并不合适,他没有想过和季鸿是同居,但不是同居,那用什么词来形容那种关系,他也很茫然。 董波的手插在口袋里,眼睛一直盯着被他看得非常窘迫的曲悠,又说道,“那之后我没去找过你,不知道你之后怎么样?” 曲悠心想自己其实和董波并不熟悉,要是不是因为和董波之间有过那件事情,他也许该将这个人忘了,但就是因为那让他悔恨的事情,他估计会永远记得这个人。 越是和季鸿关系亲密,心里越是爱他,在乎他,曲悠就越是对曾经和董波有过的关系耿耿于怀,虽然他和董波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他还并没有和季鸿交往,但现在他却依然后悔,觉得有背叛季鸿,对不起和他之间的感情。 他想,若是他能够回到过去,他一定不会再让那件事情发生,他一定会珍惜并且当成一种责任和人生准则地来看待肉体上的情事。 无论是对性向的茫然,对肉体的轻忽,或者是想尝试未知,忧虑,恐惧……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他曾经做错事情的借口。 一切以前犯过的错误,都会以某种形式在之后让人尝到苦果,所以,请千万要看好自己。 董波的问话让曲悠心里越发难受起来,不想回答他,却又不好避开,只得说道,“挺好。” 董波没有转眼地看着曲悠,曲悠完全不知道他如此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越发紧张。 董波之后只是笑了笑,突然走到曲悠身前来,曲悠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背都贴在了洗手台上。 董波却只是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曲悠,道,“我想和你单独说些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就给我一个电话,约个地方见面,我这几天都在这里。” 曲悠不想要那张纸条,但是董波却转身就走了,曲悠想说拒绝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董波出门就正好和过来的季鸿遇上,董波还对着季鸿笑了笑,道,“季鸿哥,你不吃饭了?” 季鸿道,“吃好了。” 看到董波是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他心想难道董波刚才是在和曲悠说话么,心里那一瞬间不知为何有种很微妙的不快感。 他进了洗手间,看到曲悠靠在洗手台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走过去问道,“现在有好些没有?” 曲悠道,“季鸿哥,我没事,你不用管我,自己吃饭去吧!” 季鸿道,“刚才吐成那样的是谁?还说没事。你既然吃那肉就吐,我怎么还会去吃?” 曲悠望着他,道,“你又不忌讳吃,怎么就不吃了。” 洗手间门也没关的情况下,季鸿就俯下身去亲曲悠的唇,把曲悠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让他乱来,眼睛也瞪大了,一副紧张过度的模样。 季鸿笑了,道,“看,我吃狗肉了,你还要我亲你么?” 曲悠脸一下就红了,道,“我又不是因为你吃了狗肉才……,这里是……是别人家呢。” 季鸿笑着将曲悠拉出了洗手间,道,“去卧室里吃水果,清清肠胃,这样你会觉得舒服些。在洗手间里待着算怎么行。” 曲悠只得被季鸿拉出来了,回头看到饭厅里那一群男人吃东西还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怎么能够吃得下去,那是狗肉啊,又不是猪肉。 季鸿把曲悠带着将吴铮的主卧室给占据了,拿了用来做菜的地瓜给曲悠吃。 原来吴铮这里是有些水果的,但来做客的这些哥们个个都是蝗虫过境,只要是吃的,什么都别想留下,他们一过来,所有水果都被解决了,水果完了,还口渴要喝水的,却没有一个人乐意去饮水机里倒水,等着人伺候,全都懒到了家。 所以季鸿只找到了可以用来当水果吃的蔬菜——地瓜。然后拿来让曲悠填填肚子,过会儿出门,再带曲悠重新吃饭。 吴铮这间主卧室挺大,但除了一张超级大床外,就只有衣柜了,墙上一个电视,别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曲悠只好坐在床上啃地瓜,季鸿开了电视让他看,看他状况好些了,自己就出门去和别人说话。 曲悠忧心忡忡地看了董波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曲悠非常矛盾,最后还是将那个电话号码输进了手机里,将纸条撕碎冲进了卧室附带的洗手间里的抽水马桶。 饭后,一群人商量着出门去泡吧,季鸿就和吴铮打了个招呼,要带着曲悠先离开,不和他们一起了。 吴铮狠狠拍了季鸿的肩膀一把,心想季鸿现在和曲悠这个状况,不像是在谈恋爱,完全跟结婚多年老夫老妻一般了,出来和他们聚一聚,就赶紧要带着老婆走。 这让吴铮心里很不爽快,好哥们结婚了,总是一件让人不舒畅的事。 离开时,曲悠对吴铮道了谢,说谢谢他的招待,吴铮看他那礼貌乖巧的模样,又觉得他这个样子也挺好,要是曲悠真是个女人,那么季鸿完全可以考虑和他结婚生娃了。 从吴铮家里出来,季鸿又带着曲悠去一家粥品店重新吃了一顿,待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洗完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季鸿突然问曲悠道,“你以前和董波很熟吗?” 曲悠一惊,要爬上床的动作不由得顿了一下,说道,“不是很熟,因为吴铮哥的关系,见过几次而已。” “什么时候见的?”季鸿将曲悠拉到自己怀里,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曲悠紧张起来,心想季鸿怎么突然问起董波来了,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曲悠不由得会去想董波也许会把他发生过关系的事情说出去,也许吴铮就知道,也许董波的其他好友知道,总之,也许通过某种渠道,季鸿会知道。 他想,要是季鸿知道自己其实一点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干净纯洁,其实在他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和别的男生随便上床了,那季鸿会怎样想他,季鸿还会爱他吗,还是会认为他脏,以后再也不理睬他了…… 曲悠一下子害怕起来,根本不敢对着季鸿的眼睛,想要把视线逃开,但季鸿却搂着他的身子,不让他逃。 曲悠紧张时眼神不断躲闪,身子也绷紧了,不知道该如何和季鸿说话。 季鸿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摸过,重复道,“你们什么时候见的,近期有联系么?” 曲悠只好摇头,“最近没有联系。是高中的时候,我们是一个学校,经常能够见到。” 季鸿道,“我今天看你挺怕他的。你怎么就突然怕起他来了?他高中的时候有欺负过你?” 曲悠惊得睁大了眼,他不知道季鸿怎么看出自己怕董波的,他其实不是怕董波,只是怕自己曾经做过的让他后悔莫及的错事被董波说出来让季鸿知道了而已。 “他高中时候没有欺负我,我……我也不是怕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话而已,毕竟有几年没有见过了。” 曲悠的话让季鸿觉得可疑,不过看曲悠神情紧张,他也就没有追问,说那睡觉吧,就拉了被子将自己和曲悠盖好,关灯睡觉。 曲悠又失眠了,脑子里全是季鸿知道自己曾经和别人随意上床的事情后的反应。 他虽然睡不着,却不敢在床上乱动,怕将季鸿也扰醒了,只睁着眼愣愣地望着只有微弱光线的天花板。 因没有睡好,曲悠第二天精神非常不好,季鸿要去上班,曲悠还一大早爬起来给他做了早餐,他自己却什么也吃不下。 季鸿看他精神萎靡的样子,就非常担心,出门前确定了好几次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送他去医院里看一看。 曲悠一直摇头,说自己没事,让季鸿赶紧走。 季鸿只得出门了,到公司后又给曲悠打了电话,问他身体好些没有,要是不舒服,又不想去医院,就回床上躺着去,不要看书,也不要忙着做事。 曲悠应了,挂了电话后,他就愣愣坐在卧室里宽阔的窗台上看着外面发呆,外面是小区的院子,他看到有车开过,还有人走过,一看就入迷了进去。 想到季鸿待自己的真心,曲悠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坐以待毙。 他必须去见董波一面,无论是事情被季鸿知道,或者让董波将事情当成秘密永远保守下去,他怎么也都得去做点什么,不然,他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也不会有一点好处。 曲悠握着手机翻到董波的号码处,总算是按了下去,接通了电话,曲悠马上说了要见面,还定了一个距离这里不远的水吧相见。 董波似乎是还在睡觉,接到他的电话就迷糊地应了,让曲悠等半个小时,他才能过去。 曲悠给董波打完电话,他就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想是生是死,他犯过的错,总是要自己来承担后果的,所以,不要害怕。 曲悠收拾了一番看看时间就出门了。 季鸿在公司里想到他出门时曲悠脸色非常差,分明是病了,但曲悠却不去医院,而他给曲悠打电话时曲悠声音也没什么精神,季鸿担心不已,处理了些事情后,就觉得自己非回家一趟送曲悠去医院不可,和秘书说了自己离开一阵,就拿了车钥匙下了楼。 只是没想到他在小区门口看到了出门的曲悠。 曲悠早上时精神很差,但此时面色倒好了很多,而且脸上还有种精神振奋的感觉。 季鸿心想曲悠这是干什么去呢,怎么这么精神满满的模样。 疑惑和好奇心促使季鸿没有叫住曲悠,而是停好车后就赶紧跑过去偷偷跟在了曲悠后面。 第71章 见面 季鸿跟着曲悠进了小区不远的一家水吧。 里面是温馨而西式的装潢,光线微暗,很适合人谈事情。 曲悠去的时候,董波还没来,他要了一个里面比较隐蔽的位置坐了,又和服务生说等一个叫“董波”的客人,若是他来,就带他来他这里。 季鸿是之后跟着进去的,他看到曲悠在里间的一个靠墙位置坐了,等服务他的服务生出来,他就拿了名片给对方,说自己是曲悠的哥哥,问了曲悠的事。 季鸿身上穿着非常修身的西服,手表领带夹皆见不凡,气质也很好,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当然更不像坏人,而且名片证明了他的身份。 服务生非常详细地告诉了他曲悠进来说的话,当季鸿听到曲悠是来见董波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想到昨晚上说起董波时曲悠那躲闪紧张的模样,就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问题。 季鸿给了小费,然后要了曲悠背对着的一个位置,因为曲悠兀自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有注意到季鸿。 曲悠手里金钱有限,只点了一杯最便宜的茶,也没吃早饭,就握着茶杯不断等待。 董波是要起床收拾了自己一番后,才打车过来曲悠这里,到这里时,已经迟到二十几分钟了,但曲悠也没有在意。 董波被引到曲悠那里去,曲悠看董波来了,赶紧站起来,紧张而忐忑地说道,“董哥,你来了。” 董波昨晚high了一晚上,这么大早上被曲悠叫来,他精神没有平时好,不过对曲悠的态度倒是很友好而温和的,他在曲悠对面沙发上坐下,就道,“我还没吃早饭,你吃了没有?” 说着,就翻着menu点了三明治咖啡等东西,问曲悠时,曲悠却摇头不要吃的。 曲悠是个很秀气的男生,其实挺惹眼的,董波自从读军校,就变得完全鹤立鸡群了,不仅长相好,气质更是让人过眼难忘。 早上水吧里几乎没有客人,但服务生却很关注两人,甚至还有女服务员故意走过来,只为看两人的。 别人的打量让曲悠紧张起来,而且他和董波要说的东西也是很隐秘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一时之间,他倒不知该如何出口了。 还是董波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联系我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我电话了。” 曲悠看了他一眼,又端着水喝起来,不说话。 董波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又说道,“我是从我哥那里知道你和季鸿哥现在在一起,听到这事,我当时有些吃惊。” 曲悠心想自己和季鸿好,真的很让人吃惊吗? 董波也没有管他,继续说道,“我对季鸿哥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一向觉得他那个人并不好相处,你和他在一起,老实说,我还想过你是不是会过得不好。” 曲悠也曾经觉得季鸿的脾气很奇怪,甚至他一向认为季鸿有些性格很扭曲,但是,曲悠自从爱上季鸿,就乐意包容他的一切,只觉得季鸿怪异的部分只是表象,季鸿的心里其实是非常美好温柔的,而他认为董波并没有权利来评判他和季鸿之间的事情。 但他还是感谢董波的好意,说道,“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不过,我和季鸿哥认识这么多年,我觉得我应该比你更了解他,我和他在一起,过得很好。” 季鸿就坐在曲悠背对着的位置,他能够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两人却看不到他。 他本以为曲悠来见董波,两人之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没想到两人居然谈论的是这些。 他对董波对自己的诋毁很是不满,但曲悠的话又让他感觉幸福。 董波听了曲悠的话,就笑了笑,道,“你觉得好,那我也就放心了。” 曲悠心想自己和董波关系又不近,为什么这人这么在意自己,还说什么自己觉得好,他就放心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似乎他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极亲密的好友一样。 曲悠将他的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董波如何看不出,他一笑,耸耸肩,这时候服务生为他端来了早餐,等服务生离开,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对曲悠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现在来关心你很奇怪。不过,我自己觉得这些是应该的。” 曲悠一愣,“为什么?” 董波摇摇头,喝着咖啡,神情突然之间似乎陷入了某种遐思。 因为家庭关系,董波从小到大受到的是很严格的教育,除了学校学习,还学了很多别的,他比一般男孩儿要早熟很多。 而且,他所见所闻的东西也和一般人不大一样,以至于他的很多思想也和一般人不同,他以前那种玩乐的心态,对人生的放纵,让他做出了很多伤害到别人的事情。 在以前,他不会去想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了别人,但慢慢长大,还会遇到很多别的人和事,去想很多,有了反思,就不得不去意识到自己以前的作为也许错得很厉害。 这让他反思的人和契机,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心中有了真爱,他喜欢高中同班林景,读大学后,在不同的城市读书,他也每学期都去和他见面,很想他,喜欢他,甚至想过一定要对他表白出口,要是能够得到对方同样的爱,那就太好不过了。不过,即使带着万人迷性质的董波,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林景不仅对他没有爱情,而且也不可能对他产生爱情,他自己陷在自己的恋情里不可自拔,哪里会来想董波对他的超出友情的爱慕。 董波虽然爱到不可自拔,思念到脑海里总是对方的身影,但是,别人对他没有爱情,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也许以董波的性格,去用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把对方弄到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每次见到林景,看到他深爱陈曦的模样,看到他努力上进地生活,从不言放弃,积极乐观,满身上下都带着一种阳光一般明亮又干净的美好,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在他面前耍手段,不然,那简直是对林景和自己的玷污,他会觉得自己不配爱着他。 因为林景的这种美好,让他不得不去反思自己以前的滥情是多么错误而难堪的事情。 当然,除了林景,还有另外一件很让他震惊的事情。 他初中时候交往过的一个女友,成了坐台小姐,他在大学的时候在省城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得了很严重的性病,脸上长了很多东西,正在治疗,但那个样子实在让董波非常吃惊。 因为那个女生曾经很喜欢董波,在初中时很是死死缠了他一段时间,让董波那时候非常烦恼,一天到晚想如何把她打发掉。 所以董波一直记得她,他还记得她那时候很漂亮而且清纯。但她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董波不忍心相见。 她对董波说全是董波的错,她才会走上现在的这条路,而且一旦走上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董波因此事认真地反省了自己,觉得当初做的那些事情说不定真的伤了别人,但现在即使要补偿,也晚了。每个人都在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生活,他不仅想补偿不行,而且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走下去,他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的能力去改变别人的生活轨迹。 因为这些种种,特别是每次去见林景的时候,他都会想到曲悠。 他以为曲悠的第一次是给了自己,他担心说不定就是自己那次的一次偶然行为,就把一个人的人生轨迹拉向了另一个方向。 特别是听闻曲悠和季鸿同居,两人是情侣之后,董波知道季鸿性格的缺陷,而曲悠又是个非常软弱而内向的人,他不得不想,是自己对曲悠做的事让曲悠走上了现在这条同性恋的道路。 若是曲悠生活如意倒还好,如果曲悠生活痛苦,他的确是会内疚的。 这是董波为何想约曲悠出来谈谈的原因。 第72章 事发 “以前对你做的那件事,我感到很抱歉。想到你有可能是因为那件事才走上现在这条道路,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来了解你现在的生活,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是不会推辞的。”董波望着曲悠,这般说道。他的脸轮廓突出,十分俊朗,眼神很深沉,让他的话显得非常诚恳而有说服力。 曲悠却为他的话感到惊讶,以前的那件事,曲悠从没有怨过董波,虽然那时候的事情,的确是董波挑起的,如果不是董波主动而且半引诱半强迫,曲悠不会和他做出那种让他之后悔恨不已的事情。 虽然如此,但曲悠依然觉得那是自己当时心性不够坚定,所以才有了那事,若是他当时坚决拒绝,事情一定不会发生。那么,他没有任何权利和理由来把事情的责任推给董波,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的模样。 曲悠摇了摇头,眉头紧紧皱起来,显得很痛苦难堪,道,“我没有因为那件事怪你,你不用觉得歉疚。真的。” 董波一愣,然后才说道,“我的确是因为良心不安才来找你谈那事,但是,我也是真的真心关心你。” 曲悠猛地摇头,情绪略微有些激动,道,“你不用再说了。那件事已经发生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让时光倒流,让事情没有发生。做了的事情,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 曲悠这话其实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但董波却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赶紧说道,“我知道要补偿也来不及,但是,我还是想要给予你一些帮助。” 曲悠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事情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是我自己的错。我会联系你,找你出来说话,也并不是想要来说你的责任,真的,董哥,我没有想过那次是你侵犯我,那时候是我自己的错,我没有怨恨过你……” 曲悠的声音是激动的,董波的话让他感觉难堪窘迫痛苦,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罪,他的不洁,他对不起现在对他这般好的季鸿。 董波因他这激动的语言而怔了一下,而更加怔忡的是坐在他们隔壁的季鸿。 季鸿听这两人之前说了一大堆,里面不断提到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他无法猜测,感觉疑惑,但是曲悠这句激动的带着发泄意味的话让一切都明朗化了,那件事,是指曲悠曾经被董波侵犯过! 这简直让季鸿一下子脑子发懵。 他从未想过,董波和曲悠之间的事情是指这种事。 他的曲悠,所有的都该是他的,曲悠的身体,曲悠的心理,甚至他身上的每一颗痣,他的每一次害羞,他的快乐,他的难过,都该是他的,他爱着曲悠的全部,曲悠什么都该是属于他的,但是,现在居然得知曾经有另外一个男人侵犯过他的宝贝,这让季鸿如何接受得了。 他那一瞬间简直无法思考,茫然不知所措,紧接着就是汹涌的怒火。 董波道,“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我……” 董波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许他对此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就如他初中时候交往过的那个已经堕落了的女友一样,他即使想给予一定补偿,但是别人也不接受了。 显然曲悠是把他排除在他的生活之外的,即使他曾经对他犯过罪行,并不是因为被原谅,而是曲悠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有错,所以才没有怨恨过他。 当一个人想要减轻自己心里的罪恶感而想去给以前受过他伤害的人补偿的时候,对方却并不接受他的补偿,董波对此有种茫然的难过,不仅不会罪恶感消除,反而是有更深的自责和痛苦。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曲悠已经又说道,“董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见你,只是想要你对那件事保守秘密,我不想季鸿哥……” 曲悠还没有说完,就因为董波突然站起来看着他身后而惊得没说下去,他惊慌地站起来看向自己身后,当看到是阴沉着脸满身上下散发出风雨欲来气势的季鸿时,他吓得一声惊呼。 季鸿的目光看向曲悠,看到曲悠满脸惊惶,被吓得脸色苍白,他就那样周身染着黑沉之气地盯了曲悠半响,然后看向董波,居然对董波露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完全像是带着阴狠的死亡气息一般让人背脊发凉。 他一脚就朝董波踢过去,董波本来没想过要动,但是他是军校高材生,身体面对攻击时完全有本能反应,所幸他没有朝季鸿动手,只是躲开了季鸿的攻击。 季鸿下一脚已经踢到了那张桌子上,曲悠被吓得不敢动,桌子上的杯子被踢得倒了,水洒在桌布上,杯子掉到地上发出响声。 董波要对季鸿解释什么,季鸿已经听不进去,一拳袭上董波的脸,但季鸿只是个普通市民,董波却是要成为职业军人的军校生,要躲开季鸿,或者制止他并不会是难事,但季鸿这时候怒气汹涌,又狠又癫狂,即使董波也不容易躲开,被季鸿的拳风扫到了脸。 这边打架,水吧里的服务员很快就赶了过来,但是看到季鸿打人太凶狠,没有人敢过来拉扯,只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又叫前台的人赶过来。 曲悠被吓得愣住了,看季鸿打董波,他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想不论季鸿知道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在外面闹大了。 他扑上去就要把季鸿抱住,喊道,“季鸿哥,你住手,我们回家去说吧,我们……” 季鸿正在气头上,一挥手就把曲悠给挥开了,因他们是刚好在三级台阶之上的平台上,曲悠没站稳,直接被季鸿狠挥得摔了下去。 曲悠只觉得天旋地转,从台阶上摔下去还滚了两圈才撞到下面的沙发上,头被撞地一阵眩晕疼痛。 季鸿一时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只冲上去又要打董波,是听到女服务生的尖叫才神志稍微清醒一些,回头就看到了曲悠摔在地上,手捂着头,似乎是出血了。 季鸿愣了一下,那桌子被他掀得撞到了董波,被董波截了下来,季鸿又看了董波一眼,才飞快地跑下去扶曲悠,曲悠脑子很晕,只觉得头还很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头磕破了。 季鸿扶起来,惊慌地道,“悠悠,你怎么样?” 水吧里的经理赶了过来,一边说着东西要赔偿,看有人受了伤,就又建议道,“这头伤得……,赶紧送医院去啊!” 曲悠手上一手的血,季鸿把他扶着,他的手也不捂头了,紧紧把季鸿的胳膊抓着,急切地道,“季鸿哥,你听我解释,你原谅我……” 季鸿抱着他就往外跑,脸绷得紧紧的,也不说话。 董波皱着眉毛看季鸿抱着曲悠走了,自己留在后面给季鸿造成的损坏做赔偿。 以季鸿某些方面的偏执阴沉和变态,董波当然没有指望季鸿能够会只发这么点疯就放过他。 更要命的是,当时曲悠说的什么来着,“侵犯”,董波心想虽然他当时的确是趁人之危半哄半逼,但是用侵犯这个词还是有点太过了。但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个时候,季鸿听到曲悠说侵犯,那季鸿一定会找他的麻烦的,要是是一般的麻烦还好,若是出什么大事,那就太不妙了。 董波跟着跑出水吧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季鸿和曲悠的踪迹,他心想季鸿肯定是送曲悠去最近的医院了,他本想跟到医院去,犹豫了一番,还是先给吴铮打了电话。 吴铮昨晚和一群哥们玩,早上才睡觉,这时候还在床上呢,接到董波的电话,他就醒了,听闻董波说他和季鸿之间出了大事,吴铮还在想这两人又没有什么纠葛,能出什么事,而且,季鸿应该在上班,董波这时候不应该在他家客房吗,怎么出去招惹季鸿去了。 董波边打电话边上了出租,当隐晦地告诉了吴铮他和曲悠以前曾发生过的事情后,吴铮愣了一愣才明白董波是指什么,吴铮当即咒骂道,“你他妈这是找死!季鸿看着他家那悠悠简直就是变态的典范,你敢去碰他家那个细瓷瓶,现在来找我救场,老子给你救个屁!” 董波急道,“那时候曲悠和季鸿不是现在这个关系好不好?我现在还后悔呢。哥,你到底要不要过来?” 吴铮捂着疼痛的脑袋,说道,“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董波说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的地址,又道,“你昨晚喝多了,现在别开车出门,打车过来。” 吴铮道,“他妈的,你来管我,管好你自己就不会让我这么头痛了。” 吴铮想到董波居然曾经把曲悠拐上过床,就又头痛又烦躁,心想这下他自己恐怕都跑不掉要被季鸿狠整一顿,说不得季鸿还会怪他是他把董波介绍给曲悠认识的,只是不知道季鸿那阴暗的心理,会不会把曲悠怎么样。 他和董波倒好说,不怕季鸿,但曲悠那种身体柔弱个性又脆弱的模样,季鸿不要把人给整成怎么样了,到时候又来后悔,最后账肯定还要往他和董波身上算。 想到这些,吴铮的头就更痛,心想董波找谁不好,居然敢动曲悠,难道他以前没有交代过董波,曲悠是季鸿那个变态的东西么。 第73章 送医 季鸿看到曲悠额头上方头发里不断流血,原来那让他失去理智的怒气就被惊慌替代了不少,人也冷静了一些,抱着曲悠飞快地跑出水吧送他去医院。 曲悠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在他的西服上面染了不少血迹,看到这些血,季鸿心绪非常复杂,抱着曲悠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因为曲悠在流血,最开始过来的那一辆出租车居然不肯载他们,怕把车弄脏了。 但季鸿也来不及跑去开自己的车了,慌成一团,第二辆开过来的出租车,季鸿直接冲上去拦车,把司机给吓了一跳,季鸿几乎是血红着眼威胁对方,说他敢不载人,就让他以后在这个城市活不下去,那司机是个好心人,看他抱着个伤患,还在流血,对他挺怜悯的,不会不停下来让他们搭乘,但季鸿这种狠话却很是伤了他的自尊心。 季鸿上车后,司机就赶紧说必须先把伤口捂住不能让流血了,季鸿看曲悠流了这么多血,早慌了手脚,听他这么提醒,才醒悟过来,赶紧拿手去捂曲悠的伤口,又对那司机吼道,“赶紧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那司机看他这么凶,摇摇头,苦笑着赶紧把车往医院开。 曲悠神志还是清醒的,只是头痛得厉害,而季鸿抱着他,那种大力气让他一点也不好受,看到季鸿那几乎神经质的紧张和慌乱,他忍着痛安慰他道,“季鸿哥,我没事,你别着急。” 季鸿朝他吼道,“闭嘴,谁让你过来抱住我,你想死啊你!你还帮着那个混帐东西了,还不让我揍他……” 曲悠被他吓得不敢再说话,那司机大叔好心劝季鸿道,“我说小伙子,你急也没用,有病人,更是要理智清醒些。” 季鸿虽然理智有些恢复,但还是怒火未平,又被曲悠流血刺激地有些神经质,就朝那司机道,“开你的车,别多管闲事。” 那司机被季鸿说得很恼火,心想这个年轻人这是吃了火药了么。说道,“我说年轻人,我也不是坏心,你怎么这么大火气呢。” 季鸿朝他骂道,“你老婆跟人睡你没这么大火气?” 那司机很是吃惊地从后视镜里看季鸿那恶狠狠的脸,心想难怪这人这副样子,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了么? 只是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了,那他怀里那个头破血流的小年轻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人是奸夫,只是也不像啊,他那副担心那小年轻的模样,倒像这小年轻是他老婆一样。 大叔虽然脑子里胡乱猜测着,嘴里却没再说话,而曲悠听季鸿说那句话,身子就是一颤,然后手更紧地抓着季鸿的衣服,疼痛和失血让他眼前一切变得有些恍惚,他艰难地开口,对季鸿喃喃道,“季鸿哥,对不起,对不起……” 季鸿黑着脸沉着眼没有说话,但那个神情怎么看怎么像要杀人。 司机大叔也听到了曲悠的话,心想难道真是这个小年轻是奸夫,这也实在太狗血了吧! 很快就到了附近的一所大医院,那司机大叔还很好心地送人进了医院里面,季鸿送人去急诊,司机大叔还帮着去挂号之类。 虽然曲悠血流得不少,但状况并不凶险,被送去缝针止血。 曲悠进了急诊室,季鸿原来那焦躁紧张担心的心才平静一些,对着那司机大叔,也总算有了好些的语气,给了司机大叔车费,又多给了些钱清理车里的血,然后还给了小费,那司机大叔却不收这小费,还很八卦地说道,“我说,年轻人啊,这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老婆心里另有其人,你也不用太难过了,该离婚就离婚。我看你们还没有娃吧,没娃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顾虑,离婚容易得多啊。” 季鸿黑着脸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孩子?” 那司机惊讶地把季鸿看着,道,“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做了父亲的人啊。难道还已经有娃儿了,那你那老婆也太不是东西了,都有娃了,还跟别人跑。这种女人,还要什么要,离婚,干脆离婚。” 季鸿心想这人什么逻辑,他心里又烦又乱还很痛,想到曲悠曾经被另一个男人侵犯过,他就心痛地眼眶发热,只能大睁着眼睛才能够保持住这最后的尊严。对那大叔说道,“你老就赶紧走吧!我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司机大叔道,“我那车里那么多血,再去载客也不行了,反正没事,我还不如在这里等着送你们回去,然后再去洗车。” 季鸿看了他一眼,道,“说不定要住院呢,不回去了。” 那司机大叔道,“就那么点口子,住什么院,回家去养着比这医院里不知好多少!” 季鸿心想这人怎么热心成这副模样,只得道,“你真不走?” 司机大叔道,“我要送你们回去,走什么走!” 季鸿只得叹口气,看着急救室,也不管他了。 而那大叔还对他和他老婆是否离婚的事情很感兴趣呢,一个劲地问他家孩子多大了,老婆是哪里人之类的情况,只把季鸿烦得只想把这人嘴巴缝起来让他住嘴。 吴铮和董波是在之后赶过来的,很容易就找过来了。 曲悠还在缝伤口,季鸿靠在医院墙上望着墙壁阴沉着脸发呆。 吴铮走在前面,董波跟在他的身后,走道上还有不少人在,吴铮顿了一下脚步才走到季鸿面前去,看到季鸿身上的灰色西服上染了不少血迹,预感就更加不好,说道,“曲悠怎么样,没事吧?” 季鸿将冷冷的目光定到吴铮身上去,又看到了吴铮身后的董波,几乎是不需要大脑判断,他就一拳打了过去,董波条件反射地躲避开了,吴铮赶紧把季鸿抱住制止住,道,“这里是医院,你冷静点。” 季鸿无法挣脱吴铮的禁锢,只得对董波阴沉沉地咬牙切齿地道,“你……你行啊!” 董波很无奈又痛苦地道,“季鸿哥,你得听我解释,我和曲悠有关系时,你还没和他交往呢,我这也算不上对不起你吧!” 季鸿又被他这话激怒了,又要冲过去打他,吴铮死死把季鸿抱住,又朝董波骂道,“你闭嘴,别乱开口。” 季鸿这才意识到吴铮是董波的表哥,而且曲悠也说过,是因为吴铮的关系,曲悠才和董波认识的。 季鸿脑子已经有疯掉的迹象,又把矛头对准了吴铮,一边要挣脱吴铮的禁锢,一边朝他骂道,“吴铮你这个混蛋,你之前是不是就知道这事,你们瞒着我,都是你让董波这小子接近悠悠的。” 吴铮心想季鸿果真怪罪他来了,赶紧道,“我哪里知道这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啊。再说,曲悠又不是为你出生的,你和他之前,你就不允许他有另外的故事啊!” 吴铮自己不允许董波说出刺激季鸿的话,他自己却一出口就是这种话。 季鸿果真被他刺激了,口不择言道,“他就是我的,他从生出来就是我的,他从两岁时候就是我的了。” 吴铮道,“你还真以为你是变态!两岁!两岁?你还真说得出来!” 季鸿挣脱吴铮的禁锢,红着眼要和他打起来,这时候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季鸿那饱受刺激的脑子才清醒一些,过去跟着推车,曲悠因为要缝针被打了麻醉剂,此时昏睡了过去,季鸿过去问曲悠的情况,医生说缝了九针,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带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了。 季鸿道,“不用住院吗?” 那医生道,“这么点小伤,住什么院,带回去吧!” 季鸿道,“缝了九针哪里算小伤,怎么就不能住院。” 医生看病人家属胡搅蛮缠,就道,“哪里有那么多病房供这种小伤的病人住,带回家去照顾去吧!药要另外开,跟着去拿单子。”就不再理会季鸿,走了。 季鸿心想这些人不把曲悠的病当回事,就很生气,要打电话找关系,吴铮赶紧过来拉住他,道,“这医院里病菌比外面多多了,既然医生说了不用住院,那正好回家去养着嘛。你怎么就硬是要曲悠住院呢。” 季鸿完全是心理紧张所致,首先是被曲悠和董波之间的事情刺激,然后又被自己把曲悠推得撞破脑袋所刺激,平素多么冷静的一个人,发起傻来能比所有人都傻。 之后季鸿就一直守着曲悠,是董波去拿药办的手续。 而那位司机大叔,一番察颜观色和动用脑子之后,有些震惊地发现,那个头破血流的小年轻说不得就是那个脾气很臭的年轻人的老婆,而所谓奸夫,很可能是那个后来过来的帅小伙儿。 司机大叔为这复杂的同性恋情所刺激,之后在心里狠狠叹了口气,和季鸿说了一声,也没等着送他们回家了,直接走了。 心想今天真算是遇到了新鲜事。 第74章 打架 曲悠头上包了纱布,而且伤口附近的头发也给剪掉了,模样看起来挺凄惨。 因没打多少麻醉,在回家的车上时,他就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抱在季鸿的怀里,季鸿一路沉着脸没说话。 车是吴铮在开,董波坐在副驾驶,季鸿抱着曲悠坐在后面,他把自己的围巾给曲悠围上,把车里吴铮的一件风衣也给曲悠裹上,简直把他当成一个易碎品给包裹起来,然后万分珍惜地搂在怀里,如同搂着他家的传家宝。 董波不时会回头瞥一眼抱着曲悠的季鸿,看季鸿那阴沉沉的模样,心里就非常痛苦,比之前更为自己曾经和曲悠上床而后悔。 季鸿对曲悠的这种护雏和占有行为,他觉得简直超过了人类的极限,他真怀疑季鸿的构造和一般人不一样,所以才能够有变态到这种程度的占有欲。 当然,季鸿对曲悠的占有欲越强,他之后的日子定然也就越难过。 一路上没有谁说话,只有曲悠因为疼痛而无意识低吟过两声,季鸿非常紧张地询问曲悠,“悠悠,是不是头很痛?” 的确很痛,因为缝了针,有种被蚂蚁咬的那种发麻的刺痛,让人很难受,但是,这种疼痛尚在忍受的范围之内。 曲悠更加担心知道他和董波之间事情的季鸿会从此厌恶他,或者季鸿会将董波怎么样。 他的手将季鸿的衣服紧紧抓住,紧蹙着眉头将季鸿望着,张嘴想说什么,但季鸿马上阻止了他,道,“悠悠,你不要说话。” 曲悠只得闭上了嘴,头上的疼痛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考虑太多和说太多。 车很快就开进了季鸿家小区,他抱着裹在衣服里的曲悠上楼,吴铮也跟着上楼去,董波要跟去,吴铮马上制止了他,道,“你还嫌不够乱?你就在下面待着,先别出现在季鸿面前。” 董波无话可说,只得在车里等吴铮回来。 回到家,季鸿把曲悠放在卧室里床上,给他垫好枕头让他躺好,其过程,他非常仔细温柔,生怕让曲悠哪里又难受了。 看到保姆叶妈妈还没有来,季鸿又赶紧给叶妈妈打了电话过去,说曲悠头受了伤,把饮食方面的忌讳说给她听,然后让她买可以给曲悠养伤的东西回来。 吴铮一直在一边看着,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季鸿对曲悠的感情,可说是一个男人给另一个人最多的了,但是,这种强到这种程度的爱情,一般人哪里能够承受得住,简直能够让人窒息而死。 而曲悠回到家,因为疼痛而精神萎靡,意志一直很昏沉,季鸿拿了药来喂他吃后,他就因为药里的安神止痛成分而昏睡了过去。 给曲悠脱了染血的衣服,又换上睡衣,还去拿了毛巾给他仔细擦了脸和手,将所有血迹都擦掉,季鸿才将曲悠在床上放好,注意着不让他睡着后碰到伤口。 他在床边坐着看了睡过去的曲悠一阵,曲悠睡着了依然蹙着眉毛,清丽的眉眼带着一种无法诉说的忧郁,这让季鸿心里很难受,他俯身在曲悠的眉间亲吻了两下,才起身又给他整了整被子,出了卧室门。 吴铮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季鸿欲言又止,看他出门,他也就跟着出去了,提醒季鸿也换换衣服,季鸿身上有比曲悠身上还多的血迹,在灰色的西服上很是显眼。 季鸿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眼,这才去找了一套家居服换上。 坐在客厅里,吴铮是来给董波做说客的,担心自家表弟的安危,他不敢不好好开导季鸿。 季鸿却不想听他说,只说道,“他既然能够做出那种事情来,后果自然是他自己来承担,你给我说也没用。” 吴铮也有些生气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像是董波强奸了曲悠一样,难道那种事情是董波一个人成事的,再说,你当时又不是和曲悠是现在这种关系……” 吴铮话还没说完,季鸿就气得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到了一边去,冲过来要揍吴铮,但吴铮的身手并不是他能够比的,反手就制住了季鸿,一把把他推进沙发里,朝他吼道,“你给我清醒点,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放屁!本来就是董波强迫了悠悠。我操他妈的,就是他……”季鸿根本不愿意相信吴铮说的话,气得眼冒红光,出口大骂。 但董波的妈却是吴铮的亲姑姑,还感情非常好,他一听就火了,狠狠给了季鸿一拳。 …… 吴铮这一出手,一发不可收拾,季鸿也红了眼,发狠和吴铮打了起来,吴铮根本不敢用全力和季鸿打架,但是心里却很想狠揍季鸿一顿,两人打得客厅里东西翻飞,连单人沙发都给打倒了,立式台灯给摔得老远摔碎了,曲悠时常用的台式电话也摔在了地上,金属发出巨大的脆响,电视机也给摔了……到处一片狼藉。 曲悠本是睡过去了的,也被一墙之隔的这些巨大的声响给吵醒了,他迷茫了一阵,然后才明白外面是在打架,吴铮和季鸿两人的咒骂之声不断,拳脚的声音还有东西摔了的声音也不断传到耳里。 曲悠费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头很痛,也只得赶紧往外面客厅里跑。 当看到外面如狂风过境的狼藉景象,他愣了一下,才发现季鸿和吴铮还在打,不过,之后已经变成了吴铮报复性地个人打击行为,季鸿不仅没有技巧,也没有能力和吴铮对抗。 曲悠看到,马上扑过去救季鸿,吴铮本来会无意识地一拳将曲悠打开的,但季鸿看到曲悠扑过来,吓得不轻,一声大叫,不知道哪里来的怪力,将吴铮给掀开了,过去将曲悠搂进怀里,朝吴铮骂道,“悠悠出事了,我杀了你!” 吴铮脸上也吃了季鸿的亏,挂了彩,看到头上包着纱布的曲悠居然起床来扑过来,就再不敢对季鸿出手了,面对季鸿的狠话,他冷笑一声,道,“看谁杀了谁!” 曲悠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他把季鸿死死抓住,道,“季鸿哥,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季鸿嘴角和下巴都有乌青,身上更是挨了吴铮不少拳脚,全身痛,但他把曲悠搂着,放柔声音道,“不会打了,你进屋去。” 又把曲悠往卧室里扶,曲悠却不走,说道,“季鸿哥,你没事吧?” 虽然皮外伤不少,但吴铮打架是很有技巧的,没有真正把季鸿给打伤,所以季鸿也只是挨了痛,内伤是没有的,这会儿已经喘过气来,安慰曲悠道,“我没事,和吴铮练练手呢,没事!” 曲悠满脸担忧,几乎哭出来,他把季鸿紧紧抱住,道,“季鸿哥,你原谅我,是我的错,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季鸿却不想听他说,把他半抱半拖着往卧室里带,道,“你先休息,你别说话。” 吴铮却拉住季鸿要让曲悠说,道,“你让曲悠说,你如果是真心喜欢曲悠,你就让他说,无论当时情况是什么样子,你都让曲悠说。” 季鸿发狠地去挣脱吴铮,骂道,“你知道什么,你就只是替董波说话而已。” 吴铮冷笑一声,道,“替董波说话?我是替他说话,但是,我也没歪曲事实,我只是要你知道真相而已。你他妈还是个男人,就别这样子自欺欺人,你给我像个样子一点。” 季鸿却不理睬他的挑衅,将曲悠抱进卧室,又把他放到床上去让他躺着,但曲悠却马上又撑着坐了起来,拉住季鸿的胳膊,道,“季鸿哥,你听我说。你让我说出来,我所做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承担后果……” 季鸿眼睛完全红了,似乎有眼泪在他眼里闪过,他发狠地说道,“你给我躺着,别说话。” 季鸿要把曲悠扶着又让他躺下去,曲悠却伸手将他的腰抱住了,哭了出来,道,“季鸿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啊……” 季鸿不知道曲悠怎么突然说这个,他的身体怔住了几秒,曲悠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知道事情后一定会厌恶我,但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如何还能够骗你。如果你以后再不喜欢我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我不能让你对我胡乱猜测,一切不是要说出来后会更好吗?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季鸿愣在了那里,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神情也冷静了,吴铮在门口看到,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果真还是要曲悠来和季鸿说清楚才行啊。 第75章 悔 季鸿不要吴铮在旁边听,把他赶出卧室,关了房门,才在床边坐下来,给曲悠垫好枕头,让他说话。 这时候的季鸿已经冷静很多了,冷静到带有一种颓然苍凉的意味,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气息让曲悠很是心痛。 但是,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将当时的事情好好告诉季鸿。 无论他以后和季鸿会走到什么地步,会变成什么模样,他觉得,他都不应该再来隐瞒,如果隐瞒,事情只会在迷雾里让季鸿胡乱猜测,这样对于两人更加不好。 曲悠的脸上有很浓的伤痛色彩,他慢慢说起当时的事。 他说,那时候,因为季鸿对他做出的那件事情,他开始非常痛苦和迷茫,想要尽量将那时候受到的伤害忘掉,但是,却无论如何忘不掉,不过,他能够将那时候的事情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他觉得这样是安全的。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还是发生了变化,他变得对男生好奇起来,而对女生却没有什么感觉,他后来明白,他自己其实是在那时候就变成同性恋倾向多于异性恋倾向了。 之后和董波会发生关系,当时一切都没有预兆,他自己之前也从没有想过会发生那种事,但是,当事情临到头的时候,他也有害怕过,矛盾过,紧张,担心,也有微弱的反抗,但最终他没有强硬地反抗,不仅身体,他心里也没有。 听到这里,季鸿完全愣了,他不愿意相信曲悠会自愿和另外的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 他把曲悠望着,听曲悠低着头接着说。 曲悠说他当时知道自己很变态地对男生感兴趣的时候的恐惧,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他茫然,想要去弄明白,但是又害怕。 当董波半哄半强制性的要和他做什么的时候,曲悠他说他明白董波是要和他上床,但是,那时候他想弄明白,自己思想上的无意识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他于是之后再无反抗,就顺着他的意思和他有了性行为。 曲悠说,那时候的事情,是他自己要负主要责任,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反抗过。 曲悠抬起头来愣愣地望着季鸿,说出的话却像刺一样地刺痛季鸿的心,“季鸿哥,你不要怪董哥,你要怪就怪我吧!” 季鸿坐在那里,神情呆滞。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将脸埋入了自己的掌心,他人生第一次如此感到痛苦。 在他的心里,曲悠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弟弟,在他的意识里,他总是会把曲悠放在一个弱势的需要他保护的位置上。 即使曲悠长到现在这么大,季鸿依然愿意认为曲悠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他没有长大,他的意识思想都还是属于孩子的,带着天真,季鸿愿意去纵容他的这种天真,他愿意去想曲悠的作为和思想都是不用负责任的。 但是,曲悠的话告诉他,他的这些一厢情愿的想法都是错误的。 曲悠明白他自己的一切,而且他说他要自己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其实,也许在季鸿不愿意去想的时候,曲悠早已长大了,他去想很多东西,那些思想,也只是季鸿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单纯天真的而已,而对于曲悠来说,他的那些想法是他的真真切切的痛苦快乐和忐忑矛盾,那些想法促使他一天天长大。 季鸿曾经想过,他最开始给予曲悠的伤害,那伤害一定会对曲悠造成心理阴影,他应当和曲悠说起那件事,并且向他道歉,但是,他却一直有意识地去避开那件事,认为只要不说起,那件事就像永远不存在一样。两人可以幸福温暖地在一起生活,那时候的那件事终究将消失在时间里。 但是,他不知道,那种伤害,不仅在曲悠的身上留下了永不可磨灭的印痕,而且这印痕是导致之后很多事情的导火索,譬如曲悠那时候的痛苦,曲悠不反抗董波要带他上床,曲悠曾经对他有很深的芥蒂,不愿意接受他…… 一切因缘生,一切因缘灭。 他当初种下了什么因,所以今日,他自己在吃那因所结的果。 季鸿想,他以前所做出的错事,最后都是他自己来吃这颗苦果,上天不会因为他是季鸿而对他优待,他和平凡人一样地在遵循这个因果循环的原则。 看到季鸿痛苦地垂着头一言不发,曲悠伸手将他的肩膀抱住,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声音微涩,说道,“季鸿哥,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在我们之间造成罅隙,是我做出的错事,我没有理由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我自己愿意承担后果。如果,你已经厌恶我了,再不喜欢我了,我也无话可说,我过几天就搬回学校去住了,我们以后要是不见面,也许,你心里会好过一些。” 曲悠会这么去想,是因为他知道季鸿这人的心理洁癖到底有多重,季鸿在某些方面的变态的执着和偏执让曲悠觉得季鸿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但是,他真的不能将那时候的责任往董波身上推,要是那样的话,季鸿一定不会放过董波,而如果是他的错的话,季鸿一定还会顾及之前和他之间的情意,愿意放过他,也不会太找董波的麻烦。 说出这些话,曲悠虽然因为要和季鸿分开,两人缘分在此尽了,这让他感觉难过,但他心里却因此放松了,之前那些因为此事而来的忐忑恐惧担忧,因为事情说出来,这些情绪全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轻松,似乎连眼前的世界也都明朗了不少。 对于曲悠,他爱着季鸿时,他的确是用整颗心在爱他,但是,爱情定然不是他的全部,他还有母亲,还有姐姐,还有他的想要去看清这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的理想,他因为失去季鸿难过,但是不会从此连本心也失去。 他此时还可以伸手将季鸿搂在怀里,他还有这个力气,有这种勇气,有理智与平静的心态。 因为没有孤注一掷过,曲悠其实更容易好好地调节自己的心态,就如李向坤的事情,他也难过痛苦,似乎无法承受,但是,实际上,他并不会因为这事就将自己压垮。 如果他本身就只是一棵柔弱的藤草,而不是一株挺拔笔直的大树,那么,他其实是更加容易生长的,即使是石头压下来,他弯曲,但是不会折断。 但是季鸿不,季鸿他从来就是大树,他孤注一掷地只是向上生长,他所求的其实明确而且坚毅,但是,越是这样,当在他生长的方向上给予外力打击,他更容易受伤。 曲悠的话让季鸿发愣,但是他不是像曲悠一样想的是自己无法原谅曲悠,他是无法原谅自己,他想,曲悠终究还是在心里有恨他,曲悠如此简单就说和他分开。 如果是别的时候,季鸿是死也不愿意放开曲悠的,但是,想到曲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曲悠说他那时候对他做的事让他非常痛苦,他甚至因此不介意和别的男人上床。季鸿想,一切都是他种下的因,所以有现在的果。 如果曲悠真的想要离开他一阵的话,他也许应该先放开他一阵。 季鸿在曲悠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曲悠的味道,还夹杂着他头上药水的味道,这倒让季鸿感觉安心,在的手也将曲悠环住,就埋头嗅着他的气息,长久地没有动。 他想,就让他再感受一下吧,之后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再这样抱着曲悠了。 叶妈妈买好了要买的东西提到季鸿家里来,她本来这天中午不用来做饭的,所以她也就没有过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她提了东西过来,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吓了一跳,吴铮早午饭都没有吃,坐在一个完好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果汁在喝。 叶妈妈不认识吴铮,还以为他是犯罪分子,正想叫喊,被吴铮制止了,吴铮说自己是季鸿的朋友,家里是刚才打架造成的,让她帮忙收拾一下客厅,季鸿和曲悠在卧室里,一直没有出来。 叶妈妈半信半疑,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季鸿从曲悠的怀里抬起头来,他看着曲悠微带忧伤的眼睛,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柔的亲吻,说道,“如果你想去学校住一段时间的话,先把伤养好,就搬去住吧!” 曲悠一愣,把头低了下去,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季鸿果真还是很介意他的身体曾经和别人有过关系。虽然他知道季鸿的脾气,但是,听到季鸿真这样说,他还是难过而且失望的。 季鸿放开曲悠,扶着他躺下,看了手表,发现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就又说道,“饿了没有,要吃些东西吗?” 曲悠摇了摇头。 季鸿道,“那你先睡吧!我出去了。” 季鸿微躬了身体,带着一种颓然,出门去了。 曲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将脸轻轻埋在枕头里,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染湿了鬓发和枕头。 第76章 彭雪的爱情观 之后季鸿和吴铮董波之间如何处理的事情,曲悠并不清楚,但是,从后来吴铮给他打电话道谢来看,可以知道季鸿并没有把和吴铮之间的关系弄糟,两人虽然打架,骂人,但是打完之后,也依然是好哥们。 对于季鸿来说,吴铮对他是特别的,不同于一般好哥们,比一般好哥们感情更加深刻一些,有些像亲兄弟一样。 即使是洁癖严重的季鸿,他愿意把自己的衣服给吴铮穿,床让给他用。 想来,季鸿对吴铮也是特别的,吴铮小时候可没少吃季鸿的亏,但是他也都在了解季鸿的情况下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他和他之间很多时候不分彼此。 而且吴铮是直性子,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厌恶一个人就是厌恶,朋友多,一呼百应,对季鸿,从小的同桌感情不同一般。 知道季鸿和吴铮之间没有产生隔阂,曲悠心里好过很多,他很怕因为自己而让季鸿失去吴铮这个好友。 曲悠头上的伤口并不大,但是也要大半个月后才取下纱布换上小一些的包扎,近一个月伤口才好得差不多。 虽然伤口好了,受伤的地方却留下了疤痕,而且短期没有长头发的迹象,只能将周围的头发弄过去,掩盖住。 季鸿虽然答应了可以让曲悠回学校去住,但依然要他留在他那里把伤养好了才放他走,看到曲悠头上伤口处不长头发,季鸿心里就很难受,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让那个地方一夜之间把头发长起来,故而越发难受,太多造成的伤害,即使之后后悔,想要弥补,想要改变,也已经不能了。 曲妈妈看到曲悠头上贴着纱布的时候非常惊讶,问起曲悠那是怎么回事,曲悠只得撒谎,说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摔的。 曲妈妈把这么不小心的曲悠给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又心痛万分地去给曲悠买补品,还勒令他以后一定要小心走路,要是走路的时候他发呆或者看书,被曲妈妈看到了,她是会打他的。 曲悠听着母亲的唠叨,心里却暖洋洋的。 曲悠伤口好后,他果真搬到学校里去住去了。 对于同学对他头上伤口的关心,他的回答也是走楼梯不小心摔的,彭雪得知他能走路摔成这样,狠狠打了他的背几下,骂道,“你怎么走路的啊,能够摔成这样,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笨的人。” 曲悠被打了,也只是对着她傻笑,彭雪叹口气,说请他吃餐厅里的鸡腿汤,算是作为姐姐对他那伤的关怀慰问。 虽然曲悠搬回了学校去住,但并不说明季鸿就不关心他了,季鸿还是时常去他学校看他的,还请他出去吃饭,也总是给他买水果和其他干果零食提到他寝室去,这些东西倒是让曲悠寝室哥们饱了口服,时常念叨曲悠这位哥哥什么时候又去看他。 两人的关系依然好,但是曲悠明白,他和季鸿之间和以前不一样了,季鸿会拿纸替他擦嘴边的汤汁,却不会再吻他;季鸿会拽过他的胳膊,却再也没有和他十指相扣地牵手;季鸿会关心他的学习,他头受伤之后有没有头痛的后遗症,但他不会亲吻他的额头了,也不会捧着他的脸凝视他…… 季鸿待他是作为一个兄长关爱一个弟弟,和恋人之间的感觉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季鸿有时也会对他欲言又止,深深的眼眸含着复杂的感情望着他,但是,真正该出口的话,两人都没有说过。 曲悠心想,自己这样也该是失恋了吧,虽然每天都振奋精神好好学习,努力做好部门工作,因为失恋而在心里产生的空虚空缺之感却越扩越大,没有丝毫能够被填满的迹象。 曲悠处在失恋中,没想到彭雪这个之前还一副热恋中的快乐的小女儿态的人也很快加入了他的失恋行列中。 彭雪的男友和彭雪一样是很受欢迎的类型,和彭雪交往过程中,也有和同班另一小美女暧昧着,他还被彭雪抓住和人发暧昧短信,给那小美女画单人素描,彭雪本就是脾气很外放的人,把她男朋友大骂了一顿,立即要求分手。 就这样,彭雪就和她那男朋友分手了。 四月天,学校里的大草坪上不少人坐着晒太阳聊天,还有很多人在放风筝。 四月,是个很浪漫的时节。 曲悠坐在草坪上看书,彭雪也坐在他旁边,自从失恋,彭雪又开始和曲悠形影不离地上课上自习吃饭了。 彭雪的前男友应该还喜欢彭雪吧,时常会来找彭雪,说想要复合。 这次也是一样,两人在草坪上没坐多久,吴柯就过来了,沉默地在彭雪身边坐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和彭雪说道,“姐,我只喜欢你,和向琴只是一般朋友而已,我们和好吧,我以后再不和向琴来往了,真的。” 曲悠看人家两人要说私房话,就起身想挪走,但却被彭雪一把抓住了胳膊,彭雪紧紧把他抓住不让他离开,脸却是对着吴柯的,道,“吴柯,还是算了吧!你现在来这样做没意思。我知道你受欢迎,追着你跑的漂亮女生多得很。” 吴柯赶紧道,“只是一般朋友而已,我和她们没有关系。” 彭雪一笑,道,“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不想管这些。我知道,像我,年龄比你大,我本来就不比她们占优势。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去想这些东西。这世上,甚至就是你身边,总有那么多比我更漂亮的,比我更温柔的,比我更会讨你喜欢的,比我更小的会撒娇的小妹妹,说实在的,我没想去想防着她们会把你勾走,也没想过要限制你的一切交友,也没想你会不会出轨,我不想谈个恋爱就一天到晚防来防去,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全心全意和你在一起,但是,要是是你不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没有办法,我绝对不可能委曲求全,分手是一定的,这不是感情的问题了,是你触犯了我的原则。” 吴柯脸色些微发白,眉毛微皱起来,道,“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对向琴真的没什么……” 彭雪眉毛一瞪,道,“什么叫真的没什么,那短信是怎么回事,给她画肖像画算怎么回事。” 吴柯还想解释,彭雪赶紧打断他,道,“你走吧,分了就分了,别娘们兮兮地,那不适合你。” 吴柯苦着一张脸,又朝曲悠看过来,想要他帮着说一下话,曲悠能说什么呢,只得赶紧把脸转开不对着他。 吴柯只得走了,看着他走远,彭雪才放开抓住曲悠的手,把脸埋在膝盖里,曲悠感受得到,彭雪其实是很难过的,当初,彭雪是那样喜欢吴柯,还高高兴兴地对他炫耀吴柯送她的东西,对她说的甜言蜜语,还说她每次听吴柯叫她“姐”,她就没抵抗力了,还因此帮吴柯考试作弊,女代男考。 看彭雪这么难受,曲悠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又想到自己和季鸿之间的感情,不由得更是沉默。 之后,彭雪抬起头来,眼睛微红,说不定刚才还偷偷流了眼泪。 曲悠小声说道,“吴柯每天都来找你,我看他对你是真心的啊,要是你也舍不得,干什么不原谅他呢。” 彭雪把眼睛转过来看着曲悠,然后幽幽地说道,“要原谅,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原谅之后呢。……我不会去防着吴柯身边的任何女人,因为没有必要,要防是防不住的,毕竟那么多女人,去防别人,我自己还要不要过自己的日子了。一切都要看吴柯的自觉而已,要是他真的喜欢我,心性坚定,别人是勾他不走的,要是他真被勾走了,只能说明他本就有动摇,或者,我本领不够,抓不住他。那么,这种情况下,我也不用守着他继续和他在一起了,没意思。” 曲悠“哦”一声,又道,“但吴柯他说和向琴之间没关系啊?” 彭雪伸出手就要捏曲悠的脸,曲悠赶紧躲,彭雪苦笑一声,骂曲悠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他们之间没关系才怪,以为我不知道,哼!” 曲悠无辜地把彭雪望着,彭雪望着天空沉默了一阵,才说道,“即使他想回心转意也没有用了,出了这种事情,我和他之间就已经完了。要是复合了,在一起了,以后我总会想起他曾经和别的女人暧昧过,放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去想,他说不定又在和女人暧昧,我再也不能安心了。所以啊,他对向琴到底有没有动过感情,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打破了我对他的信任,我以后再也不能轻易相信他了,没有了这种信任,在一起的人,也是不能畅快地在一起的,我还年轻,是忍受不了那些怀疑的,我要要一样东西,那么,他必定无比干净,我能忍受任何别的东西有瑕疵,但不能忍受一个不能让我信任的爱人,如此而已。” 曲悠望着她,道,“彭雪,哪个男人能够得到你,是他的幸事。” 彭雪看向曲悠,嘿嘿笑两声,硬是去拧曲悠的脸,曲悠的脸小,虽然不胖,而且还是个小下巴,但捏起来总是那么舒服,彭雪对欺负他乐此不疲,道,“我是谁啊,当然不同一般。”又望着曲悠,“要不,我们谈恋爱得了,我能确定你不敢在我面前耍招数。” 曲悠抱头窜开,一副可怜的模样,道,“你别心里难受就欺负我啊。我有喜欢的人了。” 彭雪一愣,“喂,曲悠,你给我过来,什么叫有喜欢的人了,给我说清楚啊!” 曲悠赶紧跑,彭雪跟在他后面追,硬是要他交代清楚,四月的阳光下,两人追赶得满身是汗,最后曲悠不可避免被彭雪抓住了,要他向组织交代清楚。 第77章 请求复合 五一节过后,曲悠他们就是全校性的中期考试,他很忙了一阵,考完后的一周才去曲妈妈那里看她,顺便拿生活费。 以前曲悠到曲妈妈那里去,大多时候都是季鸿送他过去,然后又接他回去,但是最近季鸿却没有再和曲悠一起出现在曲妈妈面前。 曲妈妈对此是会有一定关注的,向曲悠问起,曲悠只好说季鸿工作忙,他的学习也忙,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季鸿那里了。 听了曲悠给的理由,曲妈妈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说道,“不要太麻烦他才好。他们那种人,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情欠得太大了,我们以后可怎么还得起。” 曲悠心里不太好受,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曲妈妈又说她最近肚子会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曲悠说让她去医院检查,但曲妈妈不去,还道,“去医院检查做什么,全是花钱,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曲悠很是担忧地道,“生病了,不去医院,那一直受痛吗?总是要去看病的啊!” 曲妈妈道,“现在哪里有那个闲钱去医院检查,吃点止痛药不就行了。” 因为曲妈妈的话,曲悠很是心酸,甚至痛苦,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但是,他却连让母亲去医院看病的钱都没有,只能看着母亲受痛。 他想要拉曲妈妈去医院,但曲妈妈硬是不去,曲悠劝她,“你这样不去医院检查,小病也能拖成大病,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曲妈妈却敷衍他,“等过段时间就去看,把这个月过去了再说。” 曲悠手里捏着母亲给他的生活费,如同拿着的是一块火炭,他走的时候,又偷偷把钱放了一些回母亲放钱的小柜子里。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他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们家被政府占用耕地的移民款已经拿到了,但是,这些钱依然不够他们家还完所欠的债,加上曲妈妈又要养曲悠读书,虽然曲悠几乎没向她拿什么钱,但她每月的工钱也没有多少,又要存钱还债,故而日子总是过得非常拮据,所幸曲悠的姐姐已经在工作,不需要向她这里拿钱了。 曲悠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但是,他现在还在读书,又能够对母亲有多少帮助?总是在愧疚自责里过日子,但又没有办法。 曲悠在车上的时候接到季鸿的电话,他深吸了口气调整了气息才和季鸿说话,季鸿约他晚上一起吃晚饭,去他学校接他,问他的意思。 曲悠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自家和季鸿家里的巨大差距,想到母亲连看病都舍不得花钱,而自己却被季鸿带去吃大餐过上流社会一样的日子,他心里就特别难受,然后拒绝了季鸿的邀请,说自己还有事,没有时间出门去吃饭。 季鸿听得出这是曲悠在故意拒绝他,季鸿因他的拒绝也难过起来,但还是强颜欢笑,道,“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就想去看看你而已,在你们学校吃也行啊。” 曲悠还是拒绝道,“我要和部门同学一起吃,季鸿哥,你也忙,就不用过来了吧!” 季鸿只好笑笑,道,“那好吧,你和你部门同学一起吃。” 季鸿又问了曲悠这几天的状况,曲悠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他捧着手机发呆,心里还是放不下季鸿,但是两人似乎已经不能再走到一起去了。 曲悠回到学校去,晚饭吃了两个馒头,就去上自习,到十一点左右才往寝室走,要到宿舍楼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朝他过来,曲悠一愣,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季鸿。 曲悠停下脚步定在了那里,季鸿过来站在他面前。 季鸿最近出差,已经有十几天没有见到曲悠了,看到曲悠又瘦了,而且,他把头发去剪短了,没有了原来的发型遮掩,这样看着就觉得更加瘦。 季鸿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但手伸到一半却放在了曲悠的肩膀上,道,“怎么又瘦了,学校食堂东西难吃是不是?” 曲悠有些不自在,道,“还好啊。有瘦吗,体重又没有减轻。” 季鸿居然突然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曲悠被吓了一跳,而且路上还有别的同学走过,还有人往两人看过来,所幸季鸿很快就把他放下来了,嘴里却道,“背上背着书包还这么轻,居然说体重没有减轻,你以为我眼睛看不出来呢。” 曲悠眼睛闪了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鸿要拉他上车走,曲悠不愿意,道,“季鸿哥,我要回寝室了,不然宿舍楼的门就该关了。” 季鸿却抓住他的胳膊,道,“今晚到我那里去睡吧,不用回寝室了。” 曲悠一愣,道,“怎么能这样,我明早上还要上课呢。” 季鸿道,“怎么就不能这样,以前这样不是好好的。也没有耽误你上课。” 季鸿会这样说,是他觉得他已经和曲悠分开地够久了,已经是他无法忍受的长度,他觉得他必须把曲悠给带回去了,以前那些事情,他觉得两人都该想清楚了,再在一起说一说,也就该明白了。发生的事情既然已经造成了伤害,那么,可以给一定逃避的时间,却不能一直逃避着。 他无论如何,得在这一段时间吧曲悠给带回去才行。 曲悠当然也听明白了季鸿的言外之意,季鸿是说要和他恢复以前的关系吗? 难道,季鸿已经不介意他曾经和董波有过性关系?季鸿愿意原谅他了?但是又想到彭雪曾经说过的话,事情一旦发生,原谅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却再也恢复不成原来的那种信任的状态了。他和季鸿之间,也恢复不成原来的模样了吧! 曲悠愣愣地望着季鸿,他一时间不知道到底应该是和季鸿复合,还是拒绝他从此依然和他只做一般的兄弟。 他张了张嘴,正不知道说什么出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寝室同学催他赶紧回寝室,就想,这也许正好可以帮自己拒绝季鸿,可以说寝室同学叫他回去有事,很多时候,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外界环境会帮忙做出选择的。 但曲悠把手机拿起来,发现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曲悠看了季鸿一眼,季鸿很温和地道,“先接电话吧!” 曲悠往旁边走了一步,才把电话接起来,传来一个非常急切的男声,“是肖阿姨的儿子曲悠吗?” 曲悠听到对方提到自己母亲,赶紧应是。 那边的人非常急,道,“我姓汪,她在我家里晕倒了,我们晚上回来才发现,叫了救护车送她去医院,你是她儿子,我们通知你也赶紧到医院里去……” 听到母亲出事,曲悠的脸一下子发白,马上着急起来,道,“我马上就过去,她是在哪个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晕了,有摔到哪里吗,严不严重……” 对方哪里会回答他这么急的问题,只说了救护车送她去的医院,说他们也会跟过去,让曲悠也赶过去。 季鸿看曲悠接到电话后面色突然变化,就问他出了什么事,曲悠已经非常着急,眼里全是惶惶然不知所措,道,“我妈她今晚上突然晕倒了,现在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季鸿哥,我要马上去医院……” 季鸿听到曲悠妈妈晕倒,也很吃惊,赶紧让曲悠上他的车,问了是哪个医院,发动车后,又安慰曲悠,“你先别着急,她可能是一时累的,不会有大问题。” 曲悠非常难过,又着急害怕起来,道,“我今天下午去看她,她说她最近总是肚子痛。我妈平时有病总是憋着不说的,这次说给我听,一定是有大问题,没想到居然会晕倒,我说了要她去医院里检查的,她却不去,现在怎么办,要是是重病怎么办……” 曲悠急得不行,说话颠三倒四,不断念叨这几句。 季鸿看曲悠这样,很心痛他,道,“马上就能到医院,你先别这么着急,有病就好好治,不会出事的。” 要是是一个人在,曲悠估计会坚强很多,但是在季鸿的面前,他总是会变得软弱,几乎哭出来,一双含着盈盈泪光的眼睛把季鸿望着,脆弱无比。 季鸿伸手握了他的手一下,道,“相信我,会没事的。” 第78章 曲妈妈的病 季鸿开车带着曲悠去医院,曲妈妈已经早醒过来了,但医生还在给她做检查。 跟着曲妈妈坐救护车过来的是汪磊的父亲,他是个很高的微胖的中年人,完全看不出他能够生出汪磊那种带有混血儿感觉的帅儿子。 不过,他人倒是很温和的,季鸿带着曲悠过去,他就说了当时的情况。 汪磊父母回家的时候,曲妈妈估计是刚刚晕倒在地上,幸好地上有厚地毯,人没有摔伤。 汪磊父母看曲妈妈呼吸困难,脸色非常差,而且拍她她也没醒,两人才发现可能是出了大问题,赶紧打了电话叫救护车,幸好他们家不远处就有一家大医院,加上这么晚了路上车少,救护车很快就赶过去了,处理地非常快速。 曲妈妈醒了之后精神就慢慢恢复了,完全看不出她是刚才晕倒过的,但是曲悠还是被吓得不轻,过去拉着自己母亲问东问西。 曲妈妈安慰他说自己没事,但是曲悠却一点不相信她说的话,要她按照医生所要求的去做检查。 后来又因为现在是大晚上,医院不少医生下班了,检查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是季鸿去找了关系,给开了病房,让曲妈妈现在医院里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做检查。 曲妈妈不想麻烦季鸿,一个劲对他说感谢和客气的话,季鸿安慰她道,“婶婶,你别这样客气,你是悠悠的妈妈,又照顾我那么多年,我就当你是我自己的妈一样,你看,有儿子照顾母亲,母亲一个劲道谢的吗?” 曲妈妈被季鸿说得只好不再客气了。 曲悠一直坐在病房里陪着曲妈妈,季鸿和汪磊父母说了些话,让他们先回去了,自己也跟着曲悠一起陪在医院里。 曲妈妈吃了医生临时开的止痛药睡过去后,季鸿就带着曲悠到走道上去。 曲悠脸上是忧虑和疲惫之色,他已经给寝室同学打了电话说了曲妈妈的事情,让他们第二天帮他应付上课点到,还给彭雪发了短信说了第二天早上不能去给她占位置的事情,彭雪问起原因,他说他妈妈生病住院了,彭雪还说要来这里帮他陪床,被曲悠拒绝了。 季鸿很是心疼地看着曲悠,道,“肖婶婶不会有事的,明天就检查,要是是大病要住院治疗,我们就看要不要转一个好些的医院治疗,如果没事,就送她回去。” 曲悠非常感激地看着季鸿,道,“谢谢你!” 出了这种事,曲悠是真心万分感谢季鸿,要是没有季鸿,他觉得自己还不知要如何来处理这件事,就是要一个让母亲可以躺下睡觉的病床肯定就是万分困难的。 季鸿伸出手,将他搂住,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道,“对我说什么谢!” 又道,“我送你回去睡一觉,早上再过来行不行?” 曲悠赶紧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陪我妈。” 季鸿劝他道,“肖婶婶已经睡了,你陪在这里能有什么作用,还不如先回去睡一觉,你明天上午也才有精力陪肖婶婶检查!” 曲悠还是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就好。季鸿哥,你自己先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班,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季鸿看曲悠一个劲和自己客气,就有些生气了,板了脸,道,“悠悠,你这是把我当成外人是不是?你认为我是那种让你在这里守着,自己回去睡觉的人吗?” 曲悠被他板着脸说得发怔,结巴道,“但是……” 季鸿打断他,“你别说了。我不会放着你和你妈不管的。你既然不回去,那我去让他们开一个单人病房让你睡吧!” 曲悠马上说道,“季鸿哥,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就坐在椅子上就行了。” 季鸿沉了脸,道,“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然后又去打电话找了里面副院长帮忙,去开了一个单人病房,对方还不断询问是他家哪位生了病,需不需要给安排更好的医生马上来。 季鸿道了谢,又说了些曲妈妈的状况和第二天才检查的话,让他多费心帮一下忙。 季鸿在这边找关系,曲悠就又坐到他母亲床边去了。 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有一盏灯开着,曲悠怔怔地看着睡过去的自己的母亲,他早就在母亲的头上发现过白发,但是现在才又注意到,原来他妈妈的头上白发居然已经这么多了,眼角额头也早有了皱纹,他把母亲搭在被子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握着母亲的手的时候,母亲的手是带着茧子的,磨在自己的手上,很是粗糙的感觉…… 曲悠默默地将曲妈妈的手放进被子里,心里很受震动,都是为了他和他姐姐,他的母亲付出了她的一生。 曲悠能够完全描绘他的母亲的一生,在她没有嫁给他父亲之前,他的母亲在他外婆家里做勤快的女儿,嫁给他父亲之后,就生育了他的姐姐,然后就生了他,她在来D城之前,她一直在他们家乡,劳作和在季鸿的外婆家里帮佣,守着他的姐姐和他读书,他的父亲在外面打工挣钱,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来,甚至之后因为挣了些小钱,便养了别的女人,他的母亲也是为了他姐姐和他而忍受着他父亲的出轨背叛,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女。 曲悠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否爱过他的父亲,但曲悠觉得很大可能上是不爱的吧,只是必须这样过日子而已,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 曲悠没有办法对母亲的感情问题和人生观世界观做评判,但是,他心疼她,爱她,敬她,希望能够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的母亲是将她的一切希望以及一切人生的价值都寄托在培养他姐姐和他身上的,曲悠不得不觉得自己若是不好好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就完全对不起母亲,他就承载不起母亲的一生,他不仅为自己而活,还要为母亲而活。 曲悠这时候才更加明白地想到,比起和季鸿的爱情,他有更加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那就是他母亲的期望。 当季鸿从外面进来,曲悠已经趴在他母亲的病床上睡过去了。 季鸿进来要抱曲悠去楼上的单人病房睡,曲悠就醒了,季鸿正好叫他上楼去,说两人交换着陪床,让曲悠先睡,然后到他睡的时候,他就上楼去叫曲悠。 季鸿态度很是坚决,曲悠只得照着他说的去做。 但是季鸿一整夜都没有叫曲悠,曲悠睡到早上六点才自然醒过来。 上午曲妈妈要检查,季鸿便也没去上班,全程陪同,因为有季鸿的关系,有专人护士来接待他们去检查,过程非常快。 因为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还是让曲妈妈回去等结果,但是,医生却让季鸿单独进去谈谈,医生以为季鸿是病人的直系亲属,但是其实曲悠才是。 当医生告诉季鸿,曲妈妈很大可能是癌症时,季鸿愣了好一阵,道,“癌症?”他显然不大相信,然后又赶紧问道,“那到底严不严重,还能够治愈吗?” 医生道,“具体情况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你是院长交代了的人,我就先叫你来说一下,让你们家里有个思想准备。” 季鸿出去的时候,曲悠望着他,还对他笑了一下,道,“我妈说她今天好多了,没有犯痛,她说你昨晚上帮了一晚上的忙,还是你在陪床守夜,说麻烦你了,要请你吃顿饭……” 季鸿看曲悠因为他妈妈病痛没了而高兴,心里就越发难受,不知道该如何和曲悠说,只得勉强露出个笑容,道,“好啊,去哪里吃,我们就去吧!” 季鸿找了一家不错的馆子吃午饭,但最后还是季鸿付的账,曲妈妈要给他钱,他也没有要。 又送了曲妈妈回汪家,汪家夫妇还在担心曲妈妈出了大事,知道没事了,也就放了心,不过,他们对着季鸿有些欲言又止,估计是怕曲妈妈又突然晕倒,所以不大想雇佣她了吧,但是看在季鸿的面子上,又没有办法辞退。 季鸿估计知道他们的心思,就和汪家夫妇说了些话,先稳住了他们,然后叫了曲悠,说送他回学校去。 曲悠和母亲说了很多让她注意身体的话,然后才上了季鸿的车离开。 季鸿并没有开车送曲悠回学校去,而是带去了自己家,曲悠看到不是走的回学校的路,就问季鸿是要去哪里,季鸿道,“我又话要和你说,先回家去。” 曲悠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过季鸿家了,回到这里,看到这里和以前没有任何改变,他的心里升起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他和季鸿之间没有任何隔阂,还是同以前一样,还在热恋期。 他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愣。 季鸿给他倒了水,才坐在他的身边,对他说道,“悠悠,我有件事得告诉你,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曲悠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是什么事?” “关于肖阿姨的病。” 第79章 无力 当季鸿隐晦地说了曲妈妈可能是得了癌症时,曲悠完全愣在了那里,他像是没有听明白一样,或者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带着慌张的疑惑,喃喃重复,“癌症?” 季鸿伸手将曲悠搂到怀里,像是呵护一件易碎的宝贝,安慰他道,“悠悠,只要好好治疗,也是能够治好的。” 曲悠很是怔忪茫然,“怎么会是癌症?怎么可能是癌症?” 季鸿看曲悠这种难以置信地伤痛模样,也跟着心痛起来,轻抚他的背,“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即使是癌症也没什么,有些人到了晚期治疗后也能够多活很久的。再说,肖婶婶的说不定只是早期呢,这治好的几率很大的;而且,医生也可能一时判断错误了,不是癌症,只是一般地肠胃出了问题,肖婶婶才肚子痛……” 曲悠根本听不进季鸿的话,抬起头来看着季鸿,凄怆地说道,“要是真是癌症怎么办呢?我妈她活这一辈子,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现在又生这种病。” 季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时候,什么言语似乎都是起不到真正作用的。他只得把曲悠紧紧抱到怀里,道,“别担心,总是有办法的,无论是什么病,我会找最好的医生给她治,好不好?” 季鸿的话让曲悠觉得冰冷的世界里有了一丝温暖,他将脸埋在季鸿的肩膀里,想到母亲的脾气,痛楚又迷茫地说道,“我们家现在根本没有钱,我就怕我妈她得知自己得了重病,拒绝去治疗。” 季鸿道,“钱的问题你别乱想,无论如何我不会放着肖婶婶不管的。” 曲悠还是摇头,“我妈妈说不定不会让我找你借钱,你不知道,她脾气很硬的。” 季鸿安慰他,“到时候总有办法的,你先别事情还没发生,就把自己给愁病了。” 拿检查结果的时候,是曲悠和季鸿一起去的,医生说已经非常明显了,是肝癌晚期,听到这个结果,曲悠脸一下子刷白了,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脚下无力差一点摔倒,季鸿在他身边才稳稳地扶住了他。 医生建议让曲妈妈再做检查,或者送去其他医院再做确诊也行,而且,要立即住院,不然病人的寿命会更短。 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曲悠几乎走不动路,他整个人因为这个噩耗而虚脱了力气,好像这个世界都一下子暗下来了一样,他看着所有东西都不真实。 他脑子里开始想很多东西,从自己记事起的关于母亲的事情,以前母亲还好的时候,母亲总是在身边的时候,曲悠从来没有专门花时间去想过母亲,母亲对他的那些好他也没有特别去想过,去特别注意感受过,母亲对他的爱、关心、照顾、养育的恩情……,在以前,他从没有专门去想,因为觉得母亲永远都会在身边,而不会去想。 现在突然得知母亲得了不治之症,那些所有关于母亲的事情才一下子汹涌而来,让他明白,他的母亲是多么好的母亲,也许,他的母亲才是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他想到自己小学时候晚上突然发烧,寒冬腊月,她背着自己往医院里跑,他到现在似乎还能够感受到母亲因为跑动而带来的颠簸,母亲因为着急而满头大汗让他感受到的热度,还有寒风割在脸上带来的疼痛;他想到初中时候自己成绩考好了,母亲做了一大桌子菜来犒劳他;他想到要读高中时,他的母亲想要他进一个比较好的班级,提着家里养的鸡和别的礼品硬是拉着他去找他后来的班主任,那时候他心里其实觉得很丢脸,现在想到这个,却无法遏制地泪流满面;他想到高中时候有段时间县里有人被杀了,他母亲担心他路上遇到危险,当他上晚自习出来看到母亲躬着身子在教室门外等他接他回家;他想到父亲去世时,他的母亲请求那些来要钱的人时讨好而哀求的脸,母亲要他好好考试时苦口婆心的样子…… 母亲的每一个面目都还是那么清楚而鲜活地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全是母亲对他的期望和爱啊,如果母爱能够用什么东西来衡量的话,曲悠想,那么,该是比他心中所有世界宇宙还要宽广还要厚重还要强大的一种存在。 曲悠不敢去告诉他母亲她的病情,也不能去告诉她。 坐在车上,他一直默默地流着眼泪,除了母亲,别的什么也无法做想。 季鸿想安慰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停在停车场里,季鸿坐在那里,陪着默默流着眼泪的曲悠,一直到曲悠回过神来,他才扯了纸巾仔细地给曲悠擦眼泪。 曲悠看了看季鸿,完全哽咽了,发不出声音来。 季鸿给他擦好了脸,才说道,“我们先让肖阿姨到另一家医院检查试试吧,如果真是的话,就赶紧安排住院。” 曲悠含泪的双眼望着季鸿,季鸿的温柔和强大这时候才给他最强的安全感,他扑进季鸿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眼泪又开始往外涌。 面对这种疾病,季鸿也是无能为力的,他将曲悠搂住,有种无力地颓丧感觉。 让曲妈妈再到另一家医院去检查的时候,曲妈妈便已经若有所感了,人们对于自己的身体,总是会有一种别人无法感觉的认知。 曲妈妈虽然想到了自己的病情,但是她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看到曲悠总是小心翼翼地待她,把一切空闲的时间都待在她的身边,她心里就很难过,而且更加确定自己恐怕是得了绝症。 第二次的检查结果出来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季鸿就建议曲悠应该打电话给他姐姐,必须把这事让她知道。 曲悠也是这样想的,给曲赋打了电话说了这事,曲悠说到曲妈妈是肝癌晚期时已经完全哽咽了,眼泪又往下掉。 曲赋听后也完全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出声,之后才道,“那要赶紧让妈住院治疗啊!” 曲悠道,“我还没有给妈说,怕给她说后病情更加恶化,但是,不给她说,怎么住院呢。季鸿哥给联系了肿瘤医院里专门治疗肝癌的医生,让妈住院,她马上就能够明白过来。” 曲赋道,“这样瞒着能瞒多久,总是要给妈说的。还是要给妈说,然后赶紧治才行啊。” 曲赋心性从来比曲悠坚定,而且能够拿主意一些。 曲悠道,“那等你过来了,然后给妈说吧!我看到妈,我说不出口。”说到这里,曲悠又哽咽了起来,曲赋知道她这个闷葫芦弟弟肯定是又在哭了。 曲赋是顿了一下才道,“我是会马上赶过去,不过,还是先让妈住院。我这里有些事情,而且,家里又没钱,我还得先弄些钱才行啊。” 曲悠赶紧道,“姐,季鸿哥说他可以先给垫着钱。你还是赶紧过来吧!你上班不能赶紧请假么?” 曲赋道,“季鸿?他再怎么也是个外人,怎么能够让他垫钱,再说,癌症难道是花一点钱就行的病吗?曲悠,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脑子还这么不灵光!” 曲悠反驳道,“那你能在哪里去找钱来,你总是向姐夫拿,他也没这么多钱啊!” 曲赋道,“你管这么宽!我是老大,总归我比你办法多点。” 曲赋说着说着口气就变得非常差,曲悠被她说得一愣,最后只又问了一遍曲赋什么时候能够过来。 曲赋语焉不详地答了,又要曲悠赶紧和妈说好,先找些钱送她去住院,然后她会带钱过来的。 曲悠因为姐姐的霸道也没有办法,和季鸿说了这事,季鸿对曲赋的这种表现很无奈和气愤。 曲妈妈的病,要季鸿去说,肯定不大好,但曲悠又总是说不出口,而且季鸿心疼曲悠,又不想看他总是伤心为难,就希望曲赋这做女儿的,平时怎么也会和母亲的话多些,她能够更好劝说曲妈妈一些,但是现在曲赋却连要过来的时间都不定。 季鸿简直觉得这让人心寒,不过,还是只能安慰曲悠,说先把曲妈妈送去住院,然后让医生给开一个假的检查单,说是肝癌早期,只要曲妈妈坚持治疗,就能够保证治愈。 不想看曲悠为难,最后还是季鸿拿着这个假的化验单去给曲妈妈说了病情,然后安排她进了这里最大最好的肿瘤医院里去治病。 第80章 真正的痛苦 在曲悠后来的记忆里,这一段日子才是他认为的一生中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 人们时常会遇到一个问题,别人问你,你所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你是怎么解决的。 曲悠当初进杂志社的时候,进学生会的时候,面试里都有这个问题。 曲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后来关于此的记忆很模糊,不大记得清。 但是之后再遇到这个问题,他才明白,人生中会遇到的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所有,一切能够通过人的努力能够去做到去改变的事情,都不是困难的,因为,你毕竟还能够拿这事有些办法。他知道还有希望,只要你去做,事情总能够办到。 最困难的事情,是你知道你无论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即使痛苦,对自己发誓,你一定能够如何如何,但是,你却明明白白地知道,结果摆在那里,没有人能够改变。 这种人力无法改变的生命的消逝,才是人生最大的困难与苦难之所在。 我们痛苦,却拿它没有一点办法。 虽然他们骗曲妈妈,她只是肝癌早期,只要好好治疗,就一定能够康复,但是,人们在接近死亡时,是能够有所感觉的,曲妈妈的心里似乎早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这个谎言,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曲悠每天只去上必要的课程,其他的时间全都待在曲妈妈的病房里,早晨和傍晚,太阳温和的时候,他就陪她一起到外面的草地上去散步。 曲悠见过她妈妈犯疼的时候,她突然说她想去厕所,曲悠扶她过去,但是,还在半途,曲悠就见她脸色突然惨白,额头上起着冷汗,她不让曲悠发现地想要隐瞒,但是疼痛却让她无法遏止地弓起了身,她紧紧抓着自己的病人服袖子,死死地咬着牙齿,她不仅痛得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而且其实已经一步也挪不动了。 曲悠看到母亲忍受如此大的疼痛,却要隐忍着不让他发现,他的心像是在被刀子一刀一刀地割,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为什么他不能代替他母亲得病,为什么他不能代替他母亲疼痛,为什么他如此不孝,为什么他不能代替她承受这些。 曲妈妈因为病痛的折磨,一个月不到,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即使曲悠,也能够轻易地将她抱回病床上去。 曲悠听到她母亲的痛吟,他大声叫着医生,叫着护士,他就像是个天要塌下来时却没有办法支撑住的人,他惊慌,恐惧,大叫着,却没有任何办法。 医生和护士们倒是训练有素的,他们过来制止住曲妈妈,要问曲悠的意见才能用一种止痛剂,甚至有人呵斥曲悠太大惊小怪,让他不要吵闹。 肿瘤医院里,病人们都在受着痛,很多人不是因为肿瘤而病死的,而是痛死的。 这些医生早就见怪不怪了,大家总是见到人不断地离去,见到人痛苦地呻吟,见到有人家里为了医治病人倾家荡产,但是却依然留不住那脆弱的带着亲们人的爱的生命……,要是他们不能忍受住这种离别和痛苦,不变得麻木,如何能够坚持住。 曲悠每一天都活在痛苦里,他的母亲粗糙的手紧紧地抓住他,她明明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依然叨叨絮絮每一句都离不开关心曲悠,她说,你不要总是来看我,你就留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她说,你看你最近都瘦成这副模样了,怎么不好好吃饭呢;她说,我们家还背着债呢,又花钱来给我治病,到时候你工作时得背多少债啊,还有女孩子愿意跟着你吗;她叫曲悠的小名,悠悠,咱不治了吧,在哪里躺着不是躺呢,干嘛在医院里来花这个钱…… 曲悠只能大睁着眼睛,不让眼里的泪水涌出来,他死也不让母亲出院,他知道医生说她是治不好的,但是,他不能忍受她受痛的时候,没有医生来给她打一针让她好受些。 季鸿这一段时间忙公司,忙跑医院,他就真的像是曲妈妈的亲儿子一样地每天来看她,陪她说话。 曲妈妈其实因此心里很难受,她虽然多数时候都在做着伺候别人的工作,但是她心里到底有多骄傲和固执,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其实无法接受别人的这种恩情,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了,又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来背负。 曲赋是在曲妈妈住院了半个月之后才来D城,她是坐火车来的,没坐飞机,因为她已经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曲悠接到姐姐的时候,简直难以置信,因为他一直不知道他姐姐已经怀孕了。 在曲悠惊讶的目光下,曲赋也觉得很难堪,道,“本来是想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你和妈。” 曲悠看了一眼曲赋身边的男人,是个高个子的帅哥,他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不知道他是个微有名气的小明星,但他很早前听姐姐说过,她男朋友是个公众人物,两人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的。 曲悠拉了姐姐到一边,他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严厉和带着怒气的语气和姐姐说话,他质问道,“你和姐夫还没有结婚吧,你这样子去让妈看到了,她不被气得病得更厉害么?” 曲赋不自在地说道,“前几天补办了结婚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永昊他是做这一行的,结婚了对他事业不利。我也是和他说了很多道理,这才办了结婚证。我会和妈好好说的。” 曲悠其实并不喜欢他的这个姐夫,他和他姐姐交往的时间似乎并不短,但曲悠从没有和他有过任何联系和交道。对方似乎也是把曲赋当成一个和她背后的家庭以及成长背景隔绝开的存在而喜欢和在一起的。 曲悠不喜欢他,而且,也认为曲赋不应该和他有长远的交往,以至于曲悠一点也不赞成他姐姐用他姐夫的钱。 认为有这种金钱上的问题后,以后想要分开,他姐姐都不能拿到主导权。 虽然曲悠心里很不赞成而且不看好他姐姐的这段爱情,但是,他却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姐姐喜欢呢。 当然,他也知道要是让他姐姐知道自己和季鸿是恋人关系,他姐姐估计更加不赞成,而且还会生气地把他教训一顿,遑论让母亲知道了。 曲悠只和他的姐夫说了很简单的两句问侯的话,季鸿倒和曲悠的姐夫殷永昊多一些话说。 曲赋以前其实是略微带点丰满的女人,但是现在因为怀孕,除了肚子大了外,别的地方都瘦了,看在曲悠眼里,他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似乎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的姐姐了一样。 他姐姐和姐夫在医院旁边的宾馆定了房间,曲悠去说要带他姐姐去看母亲的时候,因为房门没有关严实,他直接就听到了里面他姐姐和姐夫在吵架,他姐夫似乎不乐意去见他母亲,但是他姐姐说他必须去,两人因此而吵了起来。 曲悠心想他姐姐耽误这么久才来D城,一定与他姐夫有关。 他对他姐夫越发失望起来,他没有进房间去,而是狠狠地敲了房门,这样里面争吵的人才停下来。 曲妈妈生病的事,曲悠外婆家里都知道,他的外婆与舅舅们都来看过她,对此都感到很痛心,但是,他们也拿这个没有办法,看了之后就直接回老家去了。 季鸿担忧曲悠照看不过来曲妈妈,其实有请两个护工轮流看护,但是为了让曲妈妈安心,就骗她说这是医院里给每个住院病人配的护士,但是曲悠却知道其中缘由。 在母亲生病期间,季鸿对他和他们家的帮助,曲悠心里万分感动感激,要是没有季鸿,曲悠知道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 曲赋最后还是说动了她的丈夫和她一起去见曲妈妈,曲妈妈看到曲赋挺着那么大个肚子,果真非常生气,但是病房里因还有别的病人,她也不好发作,只是一直脸色难堪,而且对曲赋的丈夫也没有好脸色,这似乎更加让曲赋的丈夫厌恶来这里了,以至于之后没有和曲妈妈打招呼,直接走掉了。 曲悠认为这个姐夫太过分,但是也和曲赋一样,拿他没有办法。 晚上,曲赋坚持要给曲妈妈陪床,但是当曲悠上了晚上的课程赶到医院的时候,却又听到曲赋和曲妈妈在吵架,曲赋说她难道不知道未婚怀孕很丢人吗,但是事情到这种地步了能有什么办法,曲妈妈因此骂曲赋不知廉耻,曲赋说她长这么大,也没有什么舒心一些的时光,自从父亲去世后,她要去找钱,钱是哪里来的,是那时候永昊辛苦攒下来的,但是却愿意都给她拿回去还债,现在曲妈妈生病也要用钱,永昊也大方说了会给钱……反正曲赋就是不断细数念叨她丈夫的好处,也许女人就是一种很念着喜欢的人的好的那种生物吧,反正她丈夫对她娘家的哪怕一点好处,曲赋都记得,然后念给她妈听。 曲妈妈听着曲赋的话,也只得沉默了,骂曲赋的话也再说不出来。 曲悠在门外站了很久。 季鸿过来陪他一起看曲妈妈,然后接他一起回去睡会儿觉,发现曲悠靠在门边发呆,就过来问他怎么了,曲悠摇摇头,不想说姐姐的事情。 因为曲赋是个孕妇,曲悠最后还是劝了曲赋回宾馆里去,自己和季鸿留下来照看曲妈妈,曲妈妈那晚上拉着曲悠的手流眼泪,道,“悠悠啊,我这样子只是个累赘,只是个累赘……” 她这样子说,吓坏了曲悠,曲悠赶紧让他妈妈不要这么想,她怎么会是累赘呢,她是他们都离不开的人啊。 第81章 交代 曲悠接到曲妈妈从医院里不见了的消息时,他还正在上课,他在课堂上当着所有同学突然站起来,脸色惨白,飞快地冲出了教室,往医院里跑。 老师在讲台上说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象话,只有知道曲悠母亲情况的他的室友和彭雪知道一定是他母亲出了状况,但他们猜想的是也许曲悠的母亲去世了。 毕竟癌症晚期,谁都不对治愈抱有希望。 彭雪也从教室里冲了出去,去追赶曲悠,但她哪里跑得过曲悠,等跑到校门口,曲悠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走了。 彭雪有去医院看过曲妈妈几次,是以曲悠的同学的身份。 曲妈妈挺喜欢她的,她一直想着也许曲悠会和彭雪是男女朋友,故而很对她非常亲切,还说了不少贴心话。 彭雪也坐了车到医院,坐电梯上楼,却看到那个季鸿揽着曲悠的肩膀,非常担心地在和曲悠说话,曲悠仰着头,似乎是想把要流出眼眶的眼泪倒回去。 彭雪过去问曲悠出了什么事,曲悠说他妈妈不见了,D城里她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都找了,没有人,他们想她很大可能是回老家了,曲悠他要马上回老家去找他妈,让彭雪帮忙请一下假。 彭雪听闻只是人不见了,而是人过世,松了口气,说会给曲悠请假的,让他不要着急。 曲妈妈从医院里不见,大家都没有想到。 但是,却让所有人都心凉起来。 他们都知道曲妈妈最在乎的还是钱的问题,她一定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花钱治,他们最怕的还是曲妈妈自己不想治了,一心求死。 曲妈妈该是前一天晚上不见的,但第二天一大早才被人发现她没在了,季鸿最早得到消息,他在医院及周围找了没找到,才联系了曲赋,然后又去汪家和曲妈妈常去的公园,还有汽车站火车站找了,发现没有人,季鸿还找关系查了交通事故和其他事故以及警察局里是否有报案发现尸体,虽然大家不愿意去承认,但是心里不免是会想曲妈妈可能因为病自杀的。 虽然找了这么多地方,想了这么多情况,但是没有找到曲妈妈,大家不得不想曲妈妈怎么还是会念旧想家乡的,她说不定是自己回老家去了。 这时候,季鸿才给曲悠打电话,说了这事,曲悠接到电话就跑来了医院。 曲赋的老公因为工作已经离开了,曲赋怀着孩子根本不宜坐车到处跑,回老家去找曲妈妈,便是曲悠的事情,季鸿定了机票和他一起回去,而且找了县城那边的人帮着守火车站和汽车站找曲妈妈。 找到曲妈妈的时候,她在曲悠的父亲坟上,她把那座坟上的草都割了,然后用锄头挖土给再好好垒了垒。 能找到这里来,是因为曲妈妈在一家以前相熟的邻居家里借了镰刀和锄头,因此曲悠他们才能找过去。 曲悠站在山中路上能够看到父亲的那座坟的时候,他看到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人影在那里用锄头挖着东西,不用仔细看,只需要一眼,曲悠就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那一刻,他的心里居然突然没有了伤心,甚至有了一种超脱的放松的感觉。 他在路边蹲了下来,看着母亲认真除草的样子,心想,这样也是好的,在他的母亲心里,原来他的父亲才是她的归宿。 人啊,有这种归宿是一种幸福,他原来伤心他的母亲没有这种归宿,原来他的母亲是有的。 季鸿陪着曲悠在那里站着,过了一阵,曲悠才朝他母亲走去。 看到曲悠走来,曲妈妈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神情,只是让他也赶紧除草,不然太阳要下山了。 将曲悠爸爸的坟打理好了,曲妈妈才说可以走了。 她今天看起来非常有精神,就像没有生病一样。 没有去打搅曲悠的爷爷那边,也没有去曲悠的外婆家里,他们是在季鸿安排的县城里的一家宾馆里吃的晚饭和住宿。 曲妈妈以前非常在乎不要欠季鸿太多恩情,但是她这一天却没有一点反对和拒绝。 晚饭后,曲悠让曲妈妈到房间里去睡觉,第二天就带她回医院。 曲妈妈靠在床头,曲悠坐在床边,曲妈妈拉着他的手,慈爱地看着他,突然说道,“我昨晚上看到你爸爸了,他站在我们老家院坝边上的那棵李子树下,他朝我招手,说,翠萍啊,我在一直等你呢,等到你了才过奈何桥。” 曲悠因她的话一愣,道,“妈,你胡说什么呢。” 他想扯出一个不赞同的笑来,但是不知怎么,眼泪却开始往下掉。 曲妈妈伸出已经枯瘦的手为曲悠揩眼泪,道,“悠悠啊,妈知道自己的情况。这样跟着你爸走也好,反正这样子拖着能有什么好处。我之前只是放你不下,你打小就胆子小,又没准主意,忧虑这个忧虑那个的心思倒多,言语也少,我担心你这个性子出社会了可如何是好,以后可怎么过日子,我放不下心,还想着我能够多活些年,以后看着你,给你带孩子呢。现在,我也不操心这些个了。” 曲悠含着眼泪把她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曲妈妈拉着曲悠的手,轻轻地拍抚,眼睛一直望着曲悠,又用手指去拂开曲悠已经长长了的覆着额头的头发,仔细打量他的脸,说道,“你和季鸿这么多年,我硬是没看出来,我们这种人,是想不到那里去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念旧情,原来他是看上你了。” 曲悠因为她的话整个人愣住了,好半天才哽咽出一句话来,“妈……” 曲妈妈却只是虚弱地笑了笑,道,“他们家是高门大户,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你即便是个女娃儿,攀上他,我也不会高兴,……不过,他跟我说,他一辈子只和你一人,愿意不要血脉子孙,他说他以前伤过你,他要一辈子赎罪,也一辈子护着你,他会代替我守着你,让你一辈子过得好好的……” 曲悠愣愣地又唤了一声“妈”,曲妈妈看着他,抚摸他的脸颊,道,“我本来是看上你那个同学了的,就是叫彭雪的那个,以为她会给我做儿媳妇呢。但是,唉,看来也没指望,不过,我也到这个地步了,季鸿他既然那么说,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有几句告诫你,人啊,万万不要什么都指望着别人,首先要自个儿握着求生的本事,要自个儿握着钱,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过好日子的时候你就好好的过,但你得想一想坏日子来了怎么过。你姐啊,我是看不上她家那个的,长得好倒是好,不过,总归不踏实,你姐我是管不住她了,不然,我不会让她和她家那个一起。但现在也管不住了,只告你,以后你姐姐遇到什么难事,你们俩终归是血脉最亲的两个人,要互相帮衬着。” 曲妈妈这好似交代后事一样的话语,让曲悠哽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曲妈妈又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一张纸片交给曲悠,曲悠仔细看了,上面写着名字和数字,曲妈妈仔细交代了上面是欠了哪家的钱,多少多少,然后还有他们家落难的时候,哪家对他家好过,要记得人家的恩情,别人以后找来帮忙的,都要帮;又交代了她的那些东西,本来是在汪家的,她生病后就放到季鸿家里去了,那些东西怎么处理,能送人的就送人,送给哪家比较好都交代了。 曲悠心都痛得碎了,曲妈妈之后交代的那些琐碎的事情,他哪里有心思听,只含着眼泪哽咽罢了。 季鸿出去处理事情回来的时候,曲悠已经服侍着曲妈妈睡下了,怕曲妈妈夜里病发,他就和曲妈妈睡一间房,季鸿睡在旁边一间客房里。 曲悠开始根本睡不着,之后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早上醒得很早,夏日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窗户外面只有一层清浅的晨色。 他站在自己的床边,看到曲妈妈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而温柔,他走过去轻抚过母亲的脸颊,颊边的发丝,手指放在她的鼻端,然后拿开了。 他开始愣愣地站在那里,一直把睡过去的母亲望着,神色平静,直到房门被敲响,他走过去开门,季鸿站在门外,他看了看曲悠,然后伸手将他搂住,柔声道,“我联系了这边的救护车送肖婶婶过去……” 曲悠突然伸手将季鸿紧紧地抱住,脸埋进季鸿的肩颈里,眼泪,这时候才开始往外涌,他说不出来一句话,他说不出来,妈妈已经跟着爸爸一起走了,他从此,就只有姐姐了,然后还有他——季鸿。 第82章 太阳 曲妈妈的丧事就和当年曲爸爸的一样简单。 她被埋在了曲爸爸的旁边,下葬之后,曲悠下山去,站在下山的路中间,回望父母的安息之地,在一片苍翠的绿色之中。 大二很快就结束了,曲悠的姐姐在他放暑假之前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婴,曲悠有过去看,是非常漂亮而且灵动的孩子。 他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开心果,看到了希望。 他站在摇篮边上看到双胞胎里的弟弟伸手去抓哥哥的手,看到孩子睁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凝视他对着他笑,曲悠就能够乐半天,他去抓小家伙们的手心,小家伙拿眼睛瞪他,他就哈哈大笑。 曲悠似乎在孩子身上找到了最大的乐趣,他觉得,这些孩子,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生命,像是最美好而纯粹的宝石。 母亲离开他了,给他留下了可以一生回想的温暖的美好的记忆,又有孩子来了,带给他无尽的快乐,他看着他们,就觉得由内而外地欢喜。 他回到D城,对季鸿说起他的两个小侄儿,他表情生动,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他说个没完,孩子吃奶时候舔嘴巴也能够被他说半天。 季鸿却从不阻止他说这些,看到曲悠能够从他那两个小侄儿身上得到这种快乐,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将曲悠抱在怀里,道,“你这么喜欢那两个小家伙,以后就多去去你姐姐家里。” 曲悠笑着说道,“当然,我相信他们以后一定会有精彩的人生,真想时间赶紧过去啊,好想他们赶紧长大,我想看他们长大后的样子啊!” 季鸿笑呵呵地在他脸颊上亲吻,道,“以后总能看到的。” 开学前几天,天气还很热,曲悠一日早上出门去买菜,他站在菜市场门口,看到东升的太阳红彤彤的,太阳正从高楼大厦之间冲出来,突然光芒万丈。 他看得入了迷,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朝着东边走去,他不知道夸父追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态,但是,他这时候就是想这样走下去,走进那红彤彤的日光里。 他就那样一直走,走了三个多小时,走到有些累了,他才停下来。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身上,他满身都是汗,但是,他却笑着,也许有人看他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但是,他却觉得这样就好,似乎那一整轮太阳都是他的。他从今以后,还是一个新的,用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他的鼻子,去闻这世界上的气味;用他的手,去触摸能够触摸到的东西,甚至阳光;用他的心,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一切温暖,爱,善意,热情,友好,笑容…… 曲悠准备坐车回去,再去菜市场买菜,季鸿就给他打了电话来,问曲悠在做什么,曲悠说他早上锻炼身体走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现在在城市边缘某某站牌下面等车准备回去。 季鸿笑着道,“那怎么不再走回去,你以后再胡闹乱走试试。在那里等我,我去接你一起吃午饭。” 曲悠笑道,“那你来吧!” 季鸿接了他一起吃午饭,饭后送他回到家,就骂他,“以后不准再胡闹,要锻炼身体,在小区里跑步就行了,不准到处乱走,在路上走,出车祸怎么办?” 曲悠赶紧道,“我就是想走走而已,以后不会了。” “想走走?怎么突然就想走这么远了?”季鸿问道。 “想看看,能不能走到太阳那里去。”曲悠一本正经地回答。 季鸿道,“那你走到了?” 曲悠道,“走到了。” 季鸿笑,“那感觉怎么样?” 曲悠也笑,“很舒服。” 季鸿笑斥他,还拿手摸他的脸,“很舒服?看你出了满身的汗,快去洗澡换衣服!” 曲悠却伸手抱住他,还在他的唇边亲吻了一下,看着他,轻轻地笑,“你就是我的太阳,你来了,很舒服。” 季鸿一愣,低头亲吻他,声音已经微微低哑,“我中午可没多少休息时间,你总是这么惹我。” 曲悠只是笑,脸在笑,眉眼在笑,心也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的正文部分在这里就结束了,谢谢亲爱的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番外部分会交代两人以后的一些生活,不过,得过几天再写。 或者大家有想要看的方面,留言给我,我安排时间写。 第83章 番外:考研 曲悠对季鸿说他要跨专业考研的时候,季鸿正坐在书房里电脑前看财务报表。 曲悠把一杯牛奶放到他电脑旁边,等着听他是否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季鸿把电脑椅往后面滑了滑,端起牛奶来喝了一口,又看向曲悠,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想起跨专业考研了?” 曲悠看季鸿有兴趣听自己说,就靠在桌边兴致勃勃说起来,道,“我现在读计算机,虽然我不排斥以后进公司做编程或者去做别的什么,但是,我也真不喜欢这个。” 季鸿认真地听他说,喝完牛奶后,将杯子放到一边,还伸手拉过曲悠,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来坐着,揽住他的腰,问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不反对的。只要你开心就好。那,你说说,你想跨专业考到哪里去?” 曲悠在季鸿身上坐稳,还用手臂环过他的肩膀,神情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如小孩儿一般地期待和雀跃了,反而带上了一种稳重,道,“我想去学生物信息。说是跨专业考,其实也没有跨多少。到时候,考试也要考计算机,只是还要考一门生物就行了。考研的准备也并不像别的那么累,而且,我也有把握。” 季鸿点点头,虽然他说只要曲悠开心,他什么都支持的,但是,其实曲悠在社会上的路途,他是会处处给他把关,保证他能够顺顺当当地走好才会真正放他去走。 “生物信息?生物和计算机的交叉学科?” “嗯,是。你知道?” 季鸿在曲悠下巴上磨蹭着亲了亲,道,“你太小看你老公了。居然怀疑我这么孤陋寡闻。” 说起这个来,季鸿还挺郁闷的。 小时候,曲悠总是用仰望的目光望着他,而且,季鸿比曲悠年长四岁,在生活阅历,在知识面,对各种事情的剖析与观点上,总是让曲悠折服。也许男人都很沉醉被爱人崇拜吧,曲悠对季鸿的依赖和崇拜能让他得到比外人无论怎么赞扬夸奖还要多的满足感。 不过,渐渐曲悠长大了,两人的专业不一样,隔行如隔山,有时候曲悠说的东西,季鸿也不是全都明白了,这也许让季鸿觉得不能牢牢将曲悠抓在手心里了,不由得会突然感觉失落。 而曲悠刚才反问那句话,绝对不是怀疑季鸿孤陋寡闻,或者看不起他的意思,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毕竟,季鸿从事的行业与生物信息可没有一点有联系的地方,季鸿不知道,曲悠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反而才让他吃惊。 曲悠被季鸿到晚间冒出来的一层胡茬磨蹭地脸颊痒痒的,笑着躲了躲,道,“没有怀疑你。你不知道我觉得才正常,你知道了,我觉得才奇怪呢。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啊。” 说起来,季鸿不知道生物信息到底是什么,但是听这个名称也该猜到了吧。 于是说道,“你说说,这个专业做什么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学这个。” 曲悠面色沉静下来,似乎是在专注地思考,季鸿抱着他,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打搅他。 曲悠慢慢地解说起来,“就是像你说的,是生物和计算机的交叉学科。举个例子吧,实验室做出实验结果来,世界上这么多实验室,实验结果这么大量,关于基因的,蛋白的,细胞这些的,那么,这些大量的结果,要用大型计算机来管理,于是,就有了基因库,蛋白库等等,那么,我们新得到一个基因,是不是就可以和这个库里的做比较,看有什么异同,可以根据已经有的蛋白结构,来推断新的蛋白的结构可能是什么样子。这个,就是生物信息里面的一部分了。” 季鸿听了,道,“你这么讲,我倒是能够明白了。不过,你怎么想起来要去学这个?” 曲悠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生物进化规律里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里的原始规律,像现在这个世界,人类社会占据了其中最主导的位置,人类利用工具,这些工具包括强大的武器,能够让人类在自然界的其他物种面前处于绝对的强者地位,于是,就有了残酷的,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很多物种都这样灭绝了。那么,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律是不是已经被人类给破坏掉了呢,这种破坏,将最终让人类走向何方?几千年前,先哲就提问人为何而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么几千年了,那么多哲人都在思考,求索,但是,却没有答案,而且,我觉得也不会有答案,只是,你看这世界,不只是人,还有所有的生物,他们都面对这个问题,这样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悠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季鸿将他拥紧,他当然也是没有答案来给曲悠的,他甚至也想问这些问题,但是,他要比曲悠入世,即使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地存在着的,他也会好好地过下去,成为人类社会里物竞天择的强者活下去,别的各种理由都不去想,只要想着他还要让怀里这个人好好地生活下去,没有生活物质上的忧虑,能够站在其他人类之上,他就要努力地工作,做事。 他笑着,对曲悠道,“也许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地追寻和探索,这比想要得到的结果更加重要呢。结果只是一个点,而这个不断探求的过程,却是一条走不完的线。也许这就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美味虚幻的苹果,只是一种诱惑而已,人类也许就只是在为这种诱惑而前进,而到底要走到哪一步,并不需要去计较。” 曲悠听他一说,沉默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也许是吧。但人类的妄想总是让他们要去尝尝那苹果的滋味才会罢休。” 季鸿觉得这话很正确,于是在曲悠脸颊上啃了一口,曲悠摸了摸脸上的口水,继续说道,“嗯,就是因为这方方面面的原因,我就想去学生物信息看看,也许,从这大自然的最基本的法则入手,跳开人类给人类定下的灵魂精神层面上的大问题,更能够得到些启示。” 季鸿含笑看着他,“那你就这么去干吧。到时候想得头疼了,再来告诉我。” 曲悠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两口,又从他腿上挣脱下去,道,“那谢谢你了,季鸿哥。我先去看书了,你早点过来睡,我等你。” 说着,就拿起那空牛奶杯,跑出书房去了。 季鸿对着电脑屏幕看了看,曲悠刚才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也许,曲悠就是另外一个他自己,只是,曲悠比那一个他要来得坚强而且有毅力,他爱他,就如爱着自己,守护他,就如守护自己的脆弱。 他是渐渐地一点点地去了解了曲悠,才明白,自己为何从小就被他所吸引,那种原因无法表述,但是,却深深地让季鸿明了,曲悠如同为他而生,而他,也为守护他而生一样。 曲悠去洗了牛奶杯,又去洗漱一番,便进了卧室,靠坐在床上看起书来。 他其实把刚才对季鸿说的那些话也对彭雪说过的,但彭雪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迟早要变成神经病。 曲悠觉得委屈,但是,又无可奈何。 也许,他周围,只有季鸿能够明白他,理解他,并且放任纵容又如此保护他了吧。 而幸运的是,这个人还如此爱他。 生命中,他能够和他相遇,而且还是从小就相遇,那是上天对他多么地眷宠啊,以前的那些苦难,似乎也都不成其为苦难,只不过是人生之路上的风景罢了。 第84章 番外:超市 曲悠从实验室出来后就准备去超市里买东西。 走在路上就开始给季鸿打电话,“我准备回家去了,你晚上想吃什么,阿姨不在,今天我来做。” 季鸿边处理文件边接电话,本来是要去应酬一个客户的,想到曲悠要做晚饭,就决定让下面的人代替自己去,他就回家吃老婆的爱心晚餐好了,于是说道,“想吃粉蒸排骨了,还要吃西红柿烧鱼。” “哦,这样。我现在就去超市买菜。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买那么东西,你提得动吗。我这里事情就完了,你在超市里等我,我就过去接你一起回家。”季鸿给最后一份文件签了字,这样对曲悠说完后,两人挂了电话,他就内线叫了助理进来吩咐事情,又询问了第二天的安排,然后就说自己先走了。 拿了西装外套,又提了笔记本电脑,他就走出了办公室,快步走向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助理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这么急匆匆的,又是去接他那个小情人去了。 季鸿在车上又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因为些微堵车,慢慢地到他们家不远处曲悠等他的超市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曲悠本来是准备买点菜就罢了的,但给季鸿打电话,得知他堵在路上了,于是他就在超市里好好逛了逛。 想到纸要用完了,便拿了两提纸,纸的不远处正好放着避孕套,正是季鸿用的牌子,看到那边没有人,他就又飞快跑过去,赶紧拿了几盒放进推车里,还用别的东西把它们盖住,不可避免地还是微红了脸,不经意地又转到卖护肤品的架子前,拿了两支护手霜,看到桌布巾在打折,还挑了两块可以铺在台灯桌上的…… 这样一逛,慢慢地又到了卖调料以及干货的楼层架子前,恍然想起家里要没有盐了,走到一向买盐的架子前,在那里东找西找,怎么找也找不到。看到标签上明明写的那里是盐,没想到居然已经放了旁边的粉丝,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只好问售货员阿姨,“盐放哪里去了呢,这里以前不是放盐的么?” 那阿姨非常惊讶地看着他,道,“你不知道这两天抢盐,盐被抢光,到处都没有盐卖了么?” 曲悠比那阿姨还惊讶,“抢盐做什么?盐有什么好抢的。” 那阿姨看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笑起来,给他普及知识道,“日本核电站爆炸了,海水都被核污染,盐也会被污染,以后都没干净的盐了,怎么能不抢盐呢。你这个都不知道吗?” 曲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本地震海啸他倒是知道,但是核电站爆炸了要抢盐这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说道,“我们吃的难道不更多是井盐和矿盐吗?即使以后吃海盐,国家怎么也会控制,不要受污染的盐流进市场啊,现在抢盐做什么?” 那阿姨才不理会他这个原因,只说道,“盐昨天就被抢光了,没有了,没有了。要买也没有了。” 曲悠想到家里的盐用不到两次,只好问道,“那什么时候会有盐卖?” 阿姨瞥了他一眼,“这个怎么说得准,要看采货的什么弄盐来呗,不过,弄来了,说不定也又马上被抢光了。” 曲悠皱了眉头,“那家里没有盐吃了怎么办,真的到处都没有卖的了吗?” 阿姨这才好心地提醒他道,“去哪个小卖部看看,说不定有盐卖呢。” 曲悠只好点点头,道了谢。 又买了些食物,便接到季鸿的电话了,他问他在超市哪里,曲悠说了位置,等了一会儿,就见穿着衬衫的高挑的季鸿走过来了。 曲悠自己穿了衬衫背心,外面还套了一件挺厚的运动衫,看见季鸿只穿了件衬衫,就问他道,“你这样不冷么?” “还好,不冷。”季鸿回答着,推了推车过去结帐,问曲悠还有没有东西没有买,曲悠摇头,他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曲悠想到这是超市,公共场合,便避开了他。 季鸿也没说什么,只笑笑,就去排队结帐去了。 曲悠想到那推车里面买的东西,微红了脸,赶紧走过结帐台,并且对季鸿用口型说道,“我在这边等你。”假装着去看一边展览台上的瓷器去了。 季鸿将东西从推车里拿出来给收银台小姐结帐,别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看到下面那几盒杜蕾斯,他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耳朵根都红了的假装研究瓷器的曲悠,就笑了笑,将东西放在收银台上。 季鸿的长相很有魅力,身材高挑,有187公分的身高,皮肤白皙,五官长得好,给人的感觉带着书生的斯文和成功人士的贵气优雅,是非常吸引人的,周围好些女性无不带着欣赏的目光偷偷打量他,那收银台小姐给他结帐刷杜蕾斯时甚至红了脸,天知道这位收银台小姐经常都要给人结帐这类物品,要她脸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鸿刷了卡,提了东西走到曲悠身边去,道,“悠悠,这么喜欢这套瓷器,要不要买回去?” 曲悠看到他结完账走过来了,就回头看他,对上季鸿明显的揶揄的似笑非笑的脸,他就觉得脸颊更加烧得厉害,却偏偏要故作平静地说道,“这套瓷器是粉彩的,很好看啊。” 季鸿故意凑近他,道,“那就买回去吧。” 曲悠赶紧摇头,并且避开他一些,道,“我只是看看而已啦。不要买,家里不是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吗?要两套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扯了扯季鸿的袖子,从他手里接过装比较轻的纸巾一类的袋子提了,往外面走去。 坐上车之后,曲悠脸颊上的红晕才微微消一下去一些。 不过,马上又被季鸿给惹红了。 季鸿倾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原来喜欢这种包装的,下次给我说了,我去买好了。” 其实曲悠没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他那暧昧又带着情色的口吻,就知道是指哪方面,所以脸一下子又红了。 季鸿看他脸红,心里非常甜蜜,又亲了他两下才放开他,坐好后系上安全带把车开出停车场。 曲悠为了化解这暧昧尴尬的氛围,就说起超市里没有了盐的事情。 季鸿也不知道这件事,听曲悠说后,他就道,“无事可干的家庭妇女才去干这种事,地下还有那么多矿盐和井盐可供吃,再说,一个核电站能把这么大个地球上的海水都给污染了么,担心没盐吃,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长的脑子。” 曲悠听他这么说,只是笑,道,“今早上我煮面看了一下盐罐,里面要没盐了,家里肯定也没有别的储存,真的买不到盐了怎么办?” 季鸿没太在意,只道,“总是有办法的。” 回家后,两人一起做了晚餐,晚餐后,季鸿洗碗,曲悠就擦餐桌,又去削了个大苹果,和季鸿一人一半做饭后水果吃。 厨房收拾完后,季鸿就要拉曲悠去洗澡,曲悠不大配合地道,“我还要看两篇论文了才洗澡。” 季鸿笑着不容他反抗,硬是把他扯进了浴室里去,道,“那么热情地买了套子,今天就用着试试吧,你别就只想着你那论文了。” 听季鸿说起套子,曲悠又开始红脸了,只得和季鸿一起洗了澡,在浴室里,季鸿便开始动手动脚,亲吻抚摸,到光溜溜地被从浴室里抱进卧室,曲悠已经情动不已,神智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剩下和季鸿的肌肤相亲的快感。 季鸿倒了润滑剂给做润滑时,趴在柔软的被褥里的曲悠才回过一些神来,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凉飕飕的?” 季鸿在他后颈耳朵上亲吻,“一会儿就热了。” 但是,即使季鸿进去后,也还是凉飕飕的,曲悠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感觉,刺激是刺激,但总归让他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不断地说,“好奇怪,凉凉的。” 季鸿却是比往常更有快感,激动又热情。 等之后总算是结束了,曲悠躺在软软的床上,抬眼看着搂住自己的季鸿,才问道,“那个套子和以前的不一样,是不是?” 季鸿想到曲悠这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真是可爱得紧,不由得笑着在他脸上唇上亲了又亲,道,“不是你自己挑的么?” 曲悠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之后有去看那个包装,才发现牌子倒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过和以前的系列不是一样,看到那个上面的说明,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再也不买这种了。但是看到抽屉里还有好几盒没有用掉,觉得扔了又可惜了,总归还是要用完了才买新的,不由又叹了口气。 而他所担心的没有盐吃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了,第二天傍晚,就有人给他们家送了一箱子盐来,有好几十斤。 曲悠看到,心想这得吃多少年啊。 (全文完) 曦景系列番外 为《曦景》系列里的番外,包括这个系列里的所有文的相关番外。 第85章 BOSSX大师兄之英语问题 卢文东在温扬实验室硕士研究生毕业,便直接采用发表了高影响因子论文的方式由硕转博了。 这时候,温扬实验室已经发展壮大到一个新的高度。 温扬在这短短时间内,又借着这几年在学术上的成绩,在A国某名校做了常驻教授,在国内也被评了XX学者,每年学术经费更是上千万,一时风头无两。 国内国外都有招生,手下弟子也多了不少。 他有意好好培养卢文东,奈何这根苗子实在让他无言。 温扬因在A国名校做了常驻教授,在国内的时间少了很多,实验室还请了另外的一位教授帮着管理,他于是出于某种私心想让卢文东在国外去做实验,这样看到这呆子的时间就会多些,没想到卢文东居然不知好歹,他一说出口,卢文东就开口拒绝了。 温扬因他的断然拒绝感到非常吃惊,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脑桌前椅子上的他把翘着的右腿放了下来,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把卢文东看着,道,“总要有个原因?” 卢文东最开始进实验室时对老板温扬是非常佩服且崇敬的,但后来发现了温扬的性向后,慢慢地,又因为各种事情,反倒像是分享了别人的秘密一样,和人关系反倒亲近很多了,也就少了以前的那种崇敬佩服,觉得高不可攀的导师也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男人了一样,他反而能够和他像是同龄人一样地说话了,也不怕他了。 不过,此时温扬严肃地板着脸,卢文东被他气势所慑,还是缩了缩,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英语很差,出国了没法交流。我不去。” 温扬听他这么说,突然就放松了,往椅背上一靠,上挑着眼看他,道,“我没觉得你英语差,你怎么说你英语差呢?平时发邮件,做PPT,看文献,写文章,你英语挺扎实挺好啊。” 温扬这样说并不是因为要鼓励卢文东,而是他真的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卢文东却道,“written English 和spoken English 又不是一回事,我spoken English很差。” 卢文东说了几个英语单词出来,分明是非常简单的,温扬一时居然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只因卢文东那发音实在不知跑调到哪里去了,温扬愣了愣,“嗯?” 卢文东心想自己刚才拗口地说出的那几个 单词,只脸一红,道,“我口语不好。” 要说温扬最喜欢卢文东什么时候,就是他喝醉酒后的醉态,脸蛋红红的,眼睛也又红又水,看着人的时候,愣愣呆呆的,勾人无比。 当然,在卢文东羞赧脸红的时候也有这种效果。 此时看到卢文东脸红,温扬就是心襟一荡,露出非常欠扁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把卢文东望着。 卢文东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刚才的口音,就有点生气,脸却更红,道,“我口语不行,我不想出国去,就在国内做实验怎么了?我觉得挺好。” 温扬看着卢文东脸红的模样,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我国内实验室的条件虽然不比国外差,但你到国外去转一圈,总会有不同的体会的,而且,你不是说想一直走学术路线,以后也想留校做学术么,这样,出国去只会有好处。我还能够给你弄到那边学校的毕业证和学位证。” 温扬这样说,实在是非常大的诱惑,而且,可说是作为一个导师对自己的学生剖心剖肝的好了,卢文东也不是个笨人,怎么会不明白。 但是,怎么说呢,他在学英语上的障碍,是他与生俱来的,从来不是他在这个上面不努力。 舌头短的人英语发音总是会受影响,有些人无论怎么练习,总是说不好。 卢文东就存在这个问题,他也是非常努力练习英语的,但总是说不好,便非常失落,于学英语上也就没有了干劲,英语能力便越发差了,到温扬实验室后,书面英语上倒有一定的提高,但在口语上还是一塌糊涂。 温扬看卢文东动摇了,就又说道,“口语只要好好练习总能行的,反正也不是现在就让你出去,你先好好练练听力和口语,之后我再安排你出去。” 卢文东心动了,道,“那谢谢温老师了,我会下去好好练习的。” 温扬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以多看看美国的片子,语感很容易就变好。” 卢文东道,“好的,我会去找英语电视剧看。” 温扬道,“我倒可以给你推荐一部。” 卢文东看着他,等他下面的话,温扬面不改色地道,“Queer as folk,很不错。” 卢文东露出一丝疑惑,温扬接着道,“中文翻译名叫《同志亦凡人》,我觉得这么翻译很不错。” 卢文东不知道这是一部男同性恋片子,便应了,道,“哦,我去看看。” 温扬还道,“在网上应该就能看到吧,如果没有,可以来找我拿DVD碟片。” 卢文东被温扬这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了,感谢了导师之后,就出了办公室,非常有干劲地做实验到晚上,回寝室后,就在网上搜索了温扬介绍他看的这部能够提高英语语感的A国电视剧。 点开看,看到前面的片头,卢文东还以为是一部健身方面的A国电视剧,没想到一来就是激情镜头,后来他越看越不对劲,马上度娘了一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后,他只黑了脸,拿着手机就想拨温扬的电话把他骂一顿,后来还是忍下来了,他脸胀得通红地坐在电脑前,同寝另一哥们正好回来,看他那红着脸的模样,就笑着调笑他道,“东哥,观摩动作片唆。” 卢文东看了他一眼,把浏览器关掉了,发脾气道,“去他的动作片。” 室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卢文东第二天去实验室,看到温扬,还咬牙了一番,最终没有冲动行事,说温扬师德有问题,居然介绍学生去看那种片子。 卢文东开始勤奋地学起英语来,在做实验的休息时间,便在休息室里练习口语,不过,他的口语总是特别让人无奈和无语。 第一天练习时,温扬还从休息室门口过,听到里面有人在读书,声音含含糊糊,抑扬顿挫的,甚至像是在吟着某种古老优美的诗篇一样,非常好听,不过,却完全听不懂到底在读些什么,他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居然是卢文东在读,而且休息室里除了卢文东再无他人。 卢文东读得专注,一时居然没发现老板已经走到了跟前。 温扬看了一眼卢文东看的是什么,发现是新概念英语,卢文东还在读,那声音让温扬觉得心痒痒,但是,是真听不明白他到底读的什么,于是只好指导卢文东道,“这里是这样发音的……” 把卢文东读的那几句读了一遍,卢文东抬起头来看到温扬,他知道自己发音差,但有什么办法啊。在温扬的指导下,他跟着读了一遍,不过,还是不对劲,温扬又纠正了他一遍,卢文东继续读,还是不对劲,温扬又纠正他,如此继续,直到温扬发现自己都要被卢文东带得发音不正确时,他只好好笑地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这发音怎么这么不开窍?” 卢文东没好气地道,“可能是我舌头短了不够灵活吧。别人说舌头灵活的人说英语才能好。” 温扬因此笑着看他, 道,“我倒知道让舌头灵活的方法。” 卢文东道,“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做手术的。”卢文东以为温扬是想说割舌让舌头更灵活,所以才这么回答,但他哪里知道温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温扬听他这样说,笑得更加有深意,想继续说两句,没想到休息室的门被一女生推开了,小师妹看到大师兄和老板在休息室,就赶紧向老板问了好,温扬于是说了一句让卢文东实验完后到他办公室一趟就走了,小师妹似笑非笑地打量了老板的背影又朝大师兄笑。 卢文东被她笑得莫名其妙,继续读起英语来。 小师妹打开自己的笔记型电脑做事,突然抬起头来问卢文东,道,“师兄,你怎么突然学起日语来了?” 卢文东放下手里的英语教材,莫名其妙地回答,“我没学日语啊。” 小师妹更疑惑,“没学日语吗?你刚才不是在读日语?我室友看的日剧里就是这个声音。” 卢文东被她说得颜面无存,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刚才明明是读的英语。只郁卒地把英语书锁进了抽屉,心想难道真要去给舌头动个手术不成? 卢文东做完实验就应了导师要求去了温扬办公室,温扬没坐在电脑桌后,而是坐在那真皮沙发上斜靠着看一本书,手边茶凳上还放着一盘大樱桃。 他那悠闲的模样就让卢文东更加郁卒,关上门后,就向温扬问候道,“温老师,你让我来找你,是有什么事么?” 温扬看到他,就对他点点头,继续看书,手却指了指那一盘樱桃,道,“把这盘樱桃吃完吧。” 卢文东看着那盘樱桃发呆,心想老板今天脑子出了问题么? 温扬看他没过去吃,就道,“怎么不吃,不喜欢?” 卢文东心想你让我吃,那我就吃了,这种东西卖得可贵了,平时想吃还舍不得买,就端了个凳子坐过去,拿着樱桃慢慢吃起来,看了一眼温扬看的杂志,是一本国外的杂志,估计是时尚类的,卢文东也没兴趣再瞧,专心吃起樱桃来。 他吃了正要找垃圾桶吐籽,就听温扬道,“别把籽吐了,你就把籽含在嘴里,看到底能够含多少。” 卢文东心想他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籽含在嘴里,有毛病么? 虽然在心里腹诽,却不敢真这么说。 温扬闲闲地道,“这样可以锻炼舌头的灵活度。” 卢文东恍然大悟,心想老板对自己可真好 。 卢文东吃了一阵那樱桃,从温扬的书架上拿了一本生化方面的书来看,觉得嘴里含着樱桃籽真是难受,不小心吞下去了就更难受,于是就越吃越慢起来。 温扬很快把手里的书翻完了,看了看表,发现时间不早,就起身道,“走,一起吃饭去吧。” 陪老板一起吃饭也是要义不容辞的,卢文东就含着一嘴的樱桃籽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跟着温扬走了。 坐进温扬的车里的时候,温扬看着卢文东那一脸苦相,就笑道,“这样练舌头很难受是不是?” 卢文东点头。 温扬递过餐巾纸给他示意他把樱桃籽吐了,说道,“其实还有一种又很有乐子,又很能锻炼舌头的灵活性的方法。” 卢文东把嘴里的樱桃籽全吐在纸上,又拿了纸擦嘴,觉得总算轻松了,才问道,“什么方法?” 温扬看着他笑而不言,发动车子开出了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以此番外送给雨过天青同学,祝她顺利上研。 这是《曦景》里大师兄和导师的故事。 第86章 《流光印记》番外之考研 曲悠对季鸿说他要跨专业考研的时候,季鸿正坐在书房里电脑前看财务报表。 曲悠把一杯牛奶放到他电脑旁边,等着听他是否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季鸿把电脑椅往后面滑了滑,端起牛奶来喝了一口,又看向曲悠,脸上带着笑意,道,“怎么想起跨专业考研了?” 曲悠看季鸿有兴趣听自己说,就靠在桌边兴致勃勃说起来,道,“我现在读计算机,虽然我不排斥以后进公司做编程或者去做别的什么,但是,我也真不喜欢这个。” 季鸿认真地听他说,喝完牛奶后,将杯子放到一边,还伸手拉过曲悠,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来坐着,揽住他的腰,问道,“你想做什么,我都是不反对的。只要你开心就好。那,你说说,你想跨专业考到哪里去?” 曲悠在季鸿身上坐稳,还用手臂环过他的肩膀,神情却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如小孩儿一般地期待和雀跃了,反而带上了一种稳重,道,“我想去学生物信息。说是跨专业考,其实也没有跨多少。到时候,考试也要考计算机,只是还要考一门生物就行了。考研的准备也并不像别的那么累,而且,我也有把握。” 季鸿点点头,虽然他说只要曲悠开心,他什么都支持的,但是,其实曲悠在社会上的路途,他是会处处给他把关,保证他能够顺顺当当地走好才会真正放他去走。 “生物信息?生物和计算机的交叉学科?” “嗯,是。你知道?” 季鸿在曲悠下巴上磨蹭着亲了亲,道,“你太小看你老公了。居然怀疑我这么孤陋寡闻。” 说起这个来,季鸿还挺郁闷的。 小时候,曲悠总是用仰望的目光望着他,而且,季鸿比曲悠年长四岁,在生活阅历,在知识面,对各种事情的剖析与观点上,总是让曲悠折服。也许男人都很沉醉被爱人崇拜吧,曲悠对季鸿的依赖和崇拜能让他得到比外人无论怎么赞扬夸奖还要多的满足感。 不过,渐渐曲悠长大了,两人的专业不一样,隔行如隔山,有时候曲悠说的东西,季鸿也不是全都明白了,这也许让季鸿觉得不能牢牢将曲悠抓在手心里了,不由得会突然感觉失落。 而曲悠刚才反问那句话,绝对不是怀疑季鸿孤陋寡闻,或者看不起他的意思,他只是这么说说而已,毕竟,季鸿从事的行业与生物信息可没有一点有联系的地方,季鸿不知道,曲悠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他知道,反而才让他吃惊。 曲悠被季鸿到晚间冒出来的一层胡茬磨蹭地脸颊痒痒的,笑着躲了躲,道,“没有怀疑你。你不知道我觉得才正常,你知道了,我觉得才奇怪呢。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啊。” 说起来,季鸿不知道生物信息到底是什么,但是听这个名称也该猜到了吧。 于是说道,“你说说,这个专业做什么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学这个。” 曲悠面色沉静下来,似乎是在专注地思考,季鸿抱着他,静静地看着他,也没有打搅他。 曲悠慢慢地解说起来,“就是像你说的,是生物和计算机的交叉学科。举个例子吧,实验室做出实验结果来,世界上这么多实验室,实验结果这么大量,关于基因的,蛋白的,细胞这些的,那么,这些大量的结果,要用大型计算机来管理,于是,就有了基因库,蛋白库等等,那么,我们新得到一个基因,是不是就可以和这个库里的做比较,看有什么异同,可以根据已经有的蛋白结构,来推断新的蛋白的结构可能是什么样子。这个,就是生物信息里面的一部分了。” 季鸿听了,道,“你这么讲,我倒是能够明白了。不过,你怎么想起来要去学这个?” 曲悠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生物进化规律里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里的原始规律,像现在这个世界,人类社会占据了其中最主导的位置,人类利用工具,这些工具包括强大的武器,能够让人类在自然界的其他物种面前处于绝对的强者地位,于是,就有了残酷的,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很多物种都这样灭绝了。那么,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律是不是已经被人类给破坏掉了呢,这种破坏,将最终让人类走向何方?几千年前,先哲就提问人为何而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么几千年了,那么多哲人都在思考,求索,但是,却没有答案,而且,我觉得也不会有答案,只是,你看这世界,不只是人,还有所有的生物,他们都面对这个问题,这样生生不息地延续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悠说到这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季鸿将他拥紧,他当然也是没有答案来给曲悠的,他甚至也想问这些问题,但是,他要比曲悠入世,即使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地存在着的,他也会好好地过下去,成为人类社会里物竞天择的强者活下去,别的各种理由都不去想,只要想着他还要让怀里这个人好好地生活下去,没有生活物质上的忧虑,能够站在其他人类之上,他就要努力地工作,做事。 他笑着,对曲悠道,“也许就是这样生生不息地追寻和探索,这比想要得到的结果更加重要呢。结果只是一个点,而这个不断探求的过程,却是一条走不完的线。也许这就是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美味虚幻的苹果,只是一种诱惑而已,人类也许就只是在为这种诱惑而前进,而到底要走到哪一步,并不需要去计较。” 曲悠听他一说,沉默了好一阵,才点点头,道,“也许是吧。但人类的妄想总是让他们要去尝尝那苹果的滋味才会罢休。” 季鸿觉得这话很正确,于是在曲悠脸颊上啃了一口,曲悠摸了摸脸上的口水,继续说道,“嗯,就是因为这方方面面的原因,我就想去学生物信息看看,也许,从这大自然的最基本的法则入手,跳开人类给人类定下的灵魂精神层面上的大问题,更能够得到些启示。” 季鸿含笑看着他,“那你就这么去干吧。到时候想得头疼了,再来告诉我。” 曲悠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两口,又从他腿上挣脱下去,道,“那谢谢你了,季鸿哥。我先去看书了,你早点过来睡,我等你。” 说着,就拿起那空牛奶杯,跑出书房去了。 季鸿对着电脑屏幕看了看,曲悠刚才的话还在他的脑海里,也许,曲悠就是另外一个他自己,只是,曲悠比那一个他要来得坚强而且有毅力,他爱他,就如爱着自己,守护他,就如守护自己的脆弱。 他是渐渐地一点点地去了解了曲悠,才明白,自己为何从小就被他所吸引,那种原因无法表述,但是,却深深地让季鸿明了,曲悠如同为他而生,而他,也为守护他而生一样。 曲悠去洗了牛奶杯,又去洗漱一番,便进了卧室,靠坐在床上看起书来。 他其实把刚才对季鸿说的那些话也对彭雪说过的,但彭雪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迟早要变成神经病。 曲悠觉得委屈,但是,又无可奈何。 也许,他周围,只有季鸿能够明白他,理解他,并且放任纵容又如此保护他了吧。 而幸运的是,这个人还如此爱他。 生命中,他能够和他相遇,而且还是从小就相遇,那是上天对他多么地眷宠啊,以前的那些苦难,似乎也都不成其为苦难,只不过是人生之路上的风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我这里的晋江一直在抽,评论的回复按钮一直不可用。所以,之前一直想要回复一些问题也不可得,现在就在这里回复一下吧。 1,关于曲悠是否有精神上的问题这一点。 我想说,他绝对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天才和神经病只有一念之差。人类做为大自然的一员,从出生而思考大自然中各种问题以及人类自身存在之意义的问题,这类人,也许是少数,但是绝对存在,不会太少,有些人,就是生而思考这些,并且为思考这些而生的。他们中有些人成为了人类的精神先驱和领袖。所以,我拒绝别人认为曲悠有精神问题这个说法。 2,关于月上云阶的评论,我要谢谢你。也许你极大可能看不到我的这个回复,但是,我还是想说给你听听。人生很难遇到知己,所以,每次看到有人把话说到自己心坎里的时候,才会那么高兴。谢谢你对曲悠的理解。 而对于你所说的,本文第二部和第一部上面存在的差距和问题,我还是在这里做一个说明吧。 这篇文写到第二部的时候,的确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按照原来的预定写,甚至是和原来的设想千差万别。这样写完之后,我也有过失落和后悔,觉得原来想要表达的很多东西没有表达出来。不过,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再来看的时候,倒没有那种失落了。文章在作者的脑子里的时候,才是他的东西,当写出来后,便不再是他的了,我一向这样认为。 此文有两个对立之点,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还有就是代表自然的乡村和代表人类社会的城市。 精神和现实,曲悠一直在其中穿梭徘徊。如果,我们承认内在的精神世界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那么,就有外在的物质世界也是一个虚幻的世界这种对立结论。 曲悠是一个精神世界比现实世界丰富得多的人,他对精神世界的享受,我觉得,我们这些看小说的人,应该很能理解他这一点才对,但是,没想到能够理解他的人反而很少。 而自然和人类社会在文中的对比就更加明显了,那就是第一部和第二部的分界。 月上云阶你觉得文在第二部的时候走向了平庸和世俗,是的,就是这样的。曲悠在这里半融入了社会,他少了孤寂时候的思考,也许,哲学家都是孤独的求索者吧,在灯红酒绿吵闹的大都市以及朋友簇拥的圈子里,那种求索者再不会如人类还孤寂的时候那么多。曲悠在这个钢筋水泥构筑的世界里,渐渐失去了自然赋予他的那种灵气,也许,这是我为这篇文失落的原因。但是,后来也不后悔。也有想过重新按照原来的设想再重写第二部,经过思考之后,也觉得不必要。因为这就是曲悠,是每一个当年的孩子走到现在,大多数人变成的模样罢了。 3,关于大家争论的曲悠和董波上床的问题,之前一直没有回答,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对大家解释。 曲悠那么做,甚至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 精神与肉体,人在长大成熟之后而本能的欲望。曲悠堕落了肉体,他那时候,是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存在的道德上的问题的,他甚至还以为自己从这个上面得到了精神上的解脱。大家都不赞成他的做法,当然,我也不赞成,不过,他就是他,他当时就是那么做了。 即使现在让我来解释,我也依然说不明白。 4,关于季鸿,有人说他变态,或者对他寄予过高期望,最后又被他打击了。 我个人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好或者不好,但是,只有他才能够配得上曲悠,这就是我的观点。 5,关于爱情部分,我觉得是显而易见的,两人是相爱的。 第87章 《流光印记》番外之超市 曲悠从实验室出来后就准备去超市里买东西。 走在路上就开始给季鸿打电话,“我准备回家去了,你晚上想吃什么,阿姨不在,今天我来做。” 季鸿边处理文件边接电话,本来是要去应酬一个客户的,想到曲悠要做晚饭,就决定让下面的人代替自己去,他就回家吃老婆的爱心晚餐好了,于是说道,“想吃粉蒸排骨了,还要吃西红柿烧鱼。” “哦,这样。我现在就去超市买菜。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买那么东西,你提得动吗。我这里事情就完了,你在超市里等我,我就过去接你一起回家。”季鸿给最后一份文件签了字,这样对曲悠说完后,两人挂了电话,他就内线叫了助理进来吩咐事情,又询问了第二天的安排,然后就说自己先走了。 拿了西装外套,又提了笔记本电脑,他就走出了办公室,快步走向电梯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助理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这么急匆匆的,又是去接他那个小情人去了。 季鸿在车上又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因为些微堵车,慢慢地到他们家不远处曲悠等他的超市时,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曲悠本来是准备买点菜就罢了的,但给季鸿打电话,得知他堵在路上了,于是他就在超市里好好逛了逛。 想到纸要用完了,便拿了两提纸,纸的不远处正好放着避孕套,正是季鸿用的牌子,看到那边没有人,他就又飞快跑过去,赶紧拿了几盒放进推车里,还用别的东西把它们盖住,不可避免地还是微红了脸,不经意地又转到卖护肤品的架子前,拿了两支护手霜,看到桌布巾在打折,还挑了两块可以铺在台灯桌上的…… 这样一逛,慢慢地又到了卖调料以及干货的楼层架子前,恍然想起家里要没有盐了,走到一向买盐的架子前,在那里东找西找,怎么找也找不到。看到标签上明明写的那里是盐,没想到居然已经放了旁边的粉丝,真是莫名其妙。 于是只好问售货员阿姨,“盐放哪里去了呢,这里以前不是放盐的么?” 那阿姨非常惊讶地看着他,道,“你不知道这两天抢盐,盐被抢光,到处都没有盐卖了么?” 曲悠比那阿姨还惊讶,“抢盐做什么?盐有什么好抢的。” 那阿姨看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笑起来,给他普及知识道,“日本核电站爆炸了,海水都被核污染,盐也会被污染,以后都没干净的盐了,怎么能不抢盐呢。你这个都不知道吗?” 曲悠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本地震海啸他倒是知道,但是核电站爆炸了要抢盐这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说道,“我们吃的难道不更多是井盐和矿盐吗?即使以后吃海盐,国家怎么也会控制,不要受污染的盐流进市场啊,现在抢盐做什么?” 那阿姨才不理会他这个原因,只说道,“盐昨天就被抢光了,没有了,没有了。要买也没有了。” 曲悠想到家里的盐用不到两次,只好问道,“那什么时候会有盐卖?” 阿姨瞥了他一眼,“这个怎么说得准,要看采货的什么弄盐来呗,不过,弄来了,说不定也又马上被抢光了。” 曲悠皱了眉头,“那家里没有盐吃了怎么办,真的到处都没有卖的了吗?” 阿姨这才好心地提醒他道,“去哪个小卖部看看,说不定有盐卖呢。” 曲悠只好点点头,道了谢。 又买了些食物,便接到季鸿的电话了,他问他在超市哪里,曲悠说了位置,等了一会儿,就见穿着衬衫的高挑的季鸿走过来了。 曲悠自己穿了衬衫背心,外面还套了一件挺厚的运动衫,看见季鸿只穿了件衬衫,就问他道,“你这样不冷么?” “还好,不冷。”季鸿回答着,推了推车过去结帐,问曲悠还有没有东西没有买,曲悠摇头,他伸手揽了揽他的肩膀,曲悠想到这是超市,公共场合,便避开了他。 季鸿也没说什么,只笑笑,就去排队结帐去了。 曲悠想到那推车里面买的东西,微红了脸,赶紧走过结帐台,并且对季鸿用口型说道,“我在这边等你。”假装着去看一边展览台上的瓷器去了。 季鸿将东西从推车里拿出来给收银台小姐结帐,别的东西都拿出来了,看到下面那几盒杜蕾斯,他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耳朵根都红了的假装研究瓷器的曲悠,就笑了笑,将东西放在收银台上。 季鸿的长相很有魅力,身材高挑,有187公分的身高,皮肤白皙,五官长得好,给人的感觉带着书生的斯文和成功人士的贵气优雅,是非常吸引人的,周围好些女性无不带着欣赏的目光偷偷打量他,那收银台小姐给他结帐刷杜蕾斯时甚至红了脸,天知道这位收银台小姐经常都要给人结帐这类物品,要她脸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季鸿刷了卡,提了东西走到曲悠身边去,道,“悠悠,这么喜欢这套瓷器,要不要买回去?” 曲悠看到他结完账走过来了,就回头看他,对上季鸿明显的揶揄的似笑非笑的脸,他就觉得脸颊更加烧得厉害,却偏偏要故作平静地说道,“这套瓷器是粉彩的,很好看啊。” 季鸿故意凑近他,道,“那就买回去吧。” 曲悠赶紧摇头,并且避开他一些,道,“我只是看看而已啦。不要买,家里不是有一套功夫茶的茶具吗?要两套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扯了扯季鸿的袖子,从他手里接过装比较轻的纸巾一类的袋子提了,往外面走去。 坐上车之后,曲悠脸颊上的红晕才微微消一下去一些。 不过,马上又被季鸿给惹红了。 季鸿倾过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原来喜欢这种包装的,下次给我说了,我去买好了。” 其实曲悠没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他那暧昧又带着情色的口吻,就知道是指哪方面,所以脸一下子又红了。 季鸿看他脸红,心里非常甜蜜,又亲了他两下才放开他,坐好后系上安全带把车开出停车场。 曲悠为了化解这暧昧尴尬的氛围,就说起超市里没有了盐的事情。 季鸿也不知道这件事,听曲悠说后,他就道,“无事可干的家庭妇女才去干这种事,地下还有那么多矿盐和井盐可供吃,再说,一个核电站能把这么大个地球上的海水都给污染了么,担心没盐吃,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长的脑子。” 曲悠听他这么说,只是笑,道,“今早上我煮面看了一下盐罐,里面要没盐了,家里肯定也没有别的储存,真的买不到盐了怎么办?” 季鸿没太在意,只道,“总是有办法的。” 回家后,两人一起做了晚餐,晚餐后,季鸿洗碗,曲悠就擦餐桌,又去削了个大苹果,和季鸿一人一半做饭后水果吃。 厨房收拾完后,季鸿就要拉曲悠去洗澡,曲悠不大配合地道,“我还要看两篇论文了才洗澡。” 季鸿笑着不容他反抗,硬是把他扯进了浴室里去,道,“那么热情地买了套子,今天就用着试试吧,你别就只想着你那论文了。” 听季鸿说起套子,曲悠又开始红脸了,只得和季鸿一起洗了澡,在浴室里,季鸿便开始动手动脚,亲吻抚摸,到光溜溜地被从浴室里抱进卧室,曲悠已经情动不已,神智迷迷糊糊的,脑子里只剩下和季鸿的肌肤相亲的快感。 季鸿倒了润滑剂给做润滑时,趴在柔软的被褥里的曲悠才回过一些神来,惊讶地道,“怎么这么凉飕飕的?” 季鸿在他后颈耳朵上亲吻,“一会儿就热了。” 但是,即使季鸿进去后,也还是凉飕飕的,曲悠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感觉,刺激是刺激,但总归让他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不断地说,“好奇怪,凉凉的。” 季鸿却是比往常更有快感,激动又热情。 等之后总算是结束了,曲悠躺在软软的床上,抬眼看着搂住自己的季鸿,才问道,“那个套子和以前的不一样,是不是?” 季鸿想到曲悠这时候才发现这个问题,真是可爱得紧,不由得笑着在他脸上唇上亲了又亲,道,“不是你自己挑的么?” 曲悠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之后有去看那个包装,才发现牌子倒是和以前一样的,不过和以前的系列不是一样,看到那个上面的说明,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以后再也不买这种了。但是看到抽屉里还有好几盒没有用掉,觉得扔了又可惜了,总归还是要用完了才买新的,不由又叹了口气。 而他所担心的没有盐吃的问题,倒是不用担心了,第二天傍晚,就有人给他们家送了一箱子盐来,有好几十斤。 曲悠看到,心想这得吃多少年啊。 第88章 番外之师兄的问题 卢文东在A国去读了几年博士后,温扬有意让他留在国外做助教,但卢文东自己不愿意,最终还是决定回国来,进了母校从副教授做起,而且又在一个生物公司里做外聘专家。 他自己觉得这样挺好。 回国之后,他自然先回老家在父母面前尽孝了一段时间,然后才回C城来。 约了林景吃饭。 林景也是才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而且不久又要再出去,所以,这次约着见面,对两人来说还颇为不易。 两人约了在一家很上档次的餐厅里吃晚饭,因为师兄弟两人想好好说说知心话,所以便没有再约别人。 卢文东一向是特别守时的人,于是早早就到了餐厅门口,迎宾小姐来相询,他说已经订了位置,但他要站那里等人,所以就先不进去了。 迎宾小姐只好笑着由着他站在大门口,那站得笔直的模样,比她们还要来得敬业。 这时候,虽然是晚上七点了,而且是在河边,有河风吹来,但是站在外面还是有点热。 卢文东看了几次表,发现林景已经迟到了十几分钟了还没到,心想肯定是堵车的原因,他觉得也许不该定在距离林景住处比较远的地方吃饭,那样,林景就不会被堵在路上。 正想给林景打电话询问,一辆黑色宝马高档车开过来停到了一边,车童看到,陪着笑过去给开车门。 卢文东没想林景会从这辆车上下来,便也没有在意,于是,当林景下车后叫他,他才露出吃惊的神色。 跟着林景一起走过来的还有一个挺拔高挑的男人,看到他的长相,卢文东在心里叹了一声,以前就见过林景这个帅哥同学,现在看到,比以前还要有魅力了。 林景笑着和卢文东打招呼,“师兄,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 卢文东道,“等了近二十分钟,还好!” 陈曦伸手和卢文东握了手,他也叫卢文东师兄,然后问候了卢文东几句,他就对林景道,“那你和师兄进去吃饭吧,我先走了,过会儿来接你。” 卢文东没想陈曦只是送林景过来的,便对陈曦道,“你接下来有事吗?” 陈曦道,“倒没什么事,师兄有事?” 卢文东道,“既然没事,你走做什么,留下来一次吃饭吧!你是林景的同学,又叫我一声师兄,就留下来吧!” 虽然卢文东和林景关系好 ,但是,这些年,两人分隔世界两地,就没见过面,也少有电话联系,大多时候是邮件,有时候也MSN,讨论的问题也都是些学术问题,几乎没有问及个人私事,所以卢文东不知道林景和陈曦的关系,林景更加不知道卢文东和他们导师的关系。 以卢文东在科学研究之外的呆愣的性格,他在此时也实在无法看出林景和陈曦之间的不一般,他还以为陈曦只是顺便送林景过来的同学,而不是特地送来过来而且一会儿又要来接他的更亲密的关系。 既然卢文东留人了,陈曦也正想陪着林景一起,自然就答应了。 三人选了有落地屏风阻隔开的一个位置,这里比较安静而且不会影响他人,便于聊天说话。 卢文东坐在桌子一边,林景和陈曦坐在一边,服务员拿来菜单点菜,卢文东也不和林景客气,就说自己来点,翻着菜单,唰唰唰点了好些道这里比较有名的菜,而且边点边和林景抱怨道,“我以前还不是挑食的人,随便什么总能吃下去一些,自从去了A国,那里的东西,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吃不下去,本来还以为能够忍,后来是忍无可忍了,我到那边两个月,就开始自己学着做饭了,现在厨艺还是不错的,有时候温扬也做……”说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抬眼看了林景一眼,发现林景微笑着听他说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松口气,继续道,“有时候也和温扬一起吃饭。嗯,我和他住得不远……” 林景点点头,道,“我知道,有一次和温老师打电话,正好还听到你叫他的声音,他说你们住在一个房子里。其实在国外就要和熟人住一起才好,不然挺孤单的。我开始出去每天都想家来的,后来忙起来才好些。” 林景这样说,陈曦就在桌子下面握住了林景的手,林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反而反握住他的。 卢文东看林景没有想到自己和温扬的“不正当”关系上去,便放了心,继续道,“是的,就是。我开始出去也不习惯,后来就好多了!” 卢文东点完菜又把菜单递给林景,林景看卢文东点的菜够多了,就说自己不用点了,帮陈曦点了一钵青菜,又点了酒,便让服务员拿菜单走开了。 卢文东又和林景交流了一阵国外生活心得,服务员端来毛巾擦手,他开始还没有注意到,之后才反应过来,是陈曦拿了毛巾亲自递给林景,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陈曦居然亲自给他擦了两把,然后林景才自己接过去擦了。 卢文东心想这两人关系好,也不该这样吧。 他感觉有点怪,心中一动。 以前他还没有出国时,林景也还没有出去,他是知道林景和陈曦住在一起的,而且陈曦又到实验室来接林景,他看到过,但他那时候真的没有去想过两人关系不一般,只是以为两人是合租房子的同学,此时,因为他的自身经历,他不得不怀疑起两人的关系来。 于是问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陈曦道,“林景这次回来,还是和你住在一起的?” 陈曦笑着道,“嗯,是的。” 卢文东感叹道,“你们两关系还真是好。陈曦你还没结婚吗?我看你行情会挺好的啊!” 陈曦看了林景一眼才答道,“怎么没有结,已经结婚了。” 卢文东这时候也注意到他手指上的结婚戒指了,挺讶然,他还以为林景和陈曦是一对,难道猜错了,道,“已经结婚了,你还和林景关系这么好,真是难得。而且还让林景和你们住一起,你老婆那边没意见?” 卢文东在这种人情世故上就是个二愣子,即使他说出这样让人尴尬的话也丝毫不足为奇。 因为林景无意对卢文东说明自己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所以陈曦也不好说透,只是笑着不回答。 林景便赶紧转移了话题,问卢文东现在有无女友,卢文东也是老大不小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虽然长相很嫩,而且经事也少,但总归年龄在那里摆着,婚姻问题,谁都得关心他一下。 林景这样问完,卢文东就苦了脸,摇头,道,“本来还会在老家和爸妈多待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就知道催着我相亲,在家里住十来天,就相了三次,我只好先回C城来了。” 林景劝道,“师兄,你也不要太封闭自己的感情了,多和女生交往,说不定就会喜欢上,结婚是很快的事情。” 卢文东叹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所有的这些都是温扬害的,想他一个大好男青年,要不是被温扬害了,怕是早就随便找个女生结婚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被家里逼。而且,家里逼就不说了,温扬还逼他,说他不早点和家里说,就亲自上门去拜访他的父母。 现在,他最烦的就是这件事。 卢文东想,也许不该回国来,该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个温扬找不到他的地方,他父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这样,他就安生了。 但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不能任性到这种地步,而且他父母年纪也大了,他不能让他们失望生气。 约着林景来大吃一顿,卢文东本来心情挺好的,这时候又沮丧起来了。 林景看出他的为难神色,便又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这种事,完全是靠缘分的,缘分到了,什么都到了,师兄,你也不用着急。” 卢文东这才笑笑,道,“也是这样。”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主要是卢文东和林景在说话,而且卢文东因为心情郁闷,还喝了不少酒,林景陪着喝了一点,陈曦因为要开车,就滴酒未沾,他一直坐在一边,几乎没说话,沉默的带着微笑地听两人说,又给林景夹菜舀汤,为他剔除鱼刺,非常细心。 饭还未完时,陈曦就借去卫生间先结了账,以免过会儿卢文东来和林景客气。 要到十点了,这顿饭才完,卢文东已经早喝醉了,但他自己不自知,对着林景把自己和温扬的那点破事全都交代了一遍,而且最后还苦着脸一个劲问候温扬,“这个王八蛋,都是他把我害了。要不是他,我早就结婚了,我爸妈也就不用逼我相亲,全是他的错,他还说要去我家里,我怎么敢让他去……” 虽然林景早就猜到师兄和老板之间有点什么,但是此时听卢文东自己说出来,他还是有点震惊的。 不过,陈曦一直是一副平静神色,对此要说是处事不惊,还不如说是他对这事就根本不关心,反正这是别人两个人之间的事,他没什么需要去关心的,也不会让林景去掺和,因为他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要两个人走在一起,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会面临很多困难,这些都必须自己去承受,并且想明白,然后还是愿意坚定心意,想和对方在一起一辈子,那么,这样才行。 如果卢文东自己没有决心,而且也对温扬没有那么坚定的爱情的话,要是两人在一起,以后总归是矛盾重重,不可能不出问题。 卢文东的问题,他必须自己去解决,所以,他才不想林景掺和。 反正现在卢文东已经喝醉了,说不定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那么,就让林景之后装傻好了,装着不知道这事。 好在卢文东醉酒了并不发酒疯,而且能够自己走路,陈曦扶着卢文东出去,站在餐厅门口,就是一阵清凉的河风袭来。 林景看向陈曦,道,“现在怎么办,师兄这是彻底醉了。本来还以为是一次愉快的相遇吃饭,没想到全是他在倒苦水。不过,这样也好,他把苦水倒出来,总该会好受些了吧!” 陈曦道,“你的老师现在在C城没有?要是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把师兄接走吧,不然我们送他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林景道,“关键是温老师没在,他去B城那边有事了,我不是中午才和他通过电话。我倒是知道温老师在这里的房子,只是不知道师兄是不是住在那里,有没有钥匙。” 陈曦考虑一下只好道,“送他去宾馆吧。” 林景皱了一下眉,道,“就怕他一个人在宾馆里,半夜难受怎么办,没有一个人照顾他。要是他出什么事情,我们怎么交代?” 陈曦看着林景,叹口气,心想林景这个意思,是要把他带回家里去住这一晚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够和林景有二人世界,居然又插了一个师兄进来,真是麻烦,不过,这人是林景的师兄,以前还对林景颇多照顾,即使有怨言,也只能答应把他带回家去。 于是陈曦说道,“那带他回家去住吧,反正有客房!” 林景正是这个意思,对着陈曦笑了笑,道,“那我们回去吧!” 陈曦开车,林景在后座扶着被风一吹越发醉得不醒人事的卢文东。 这时候已经晚了,路上一路畅通,即使车开得慢,到家也只得二十来分钟的事。 现在他们住的这套房子是林景出国之后,陈曦为了方便爷爷奶奶带着孩子过来住而买的,是四室两厅的格局,有近两百平米,面积很大,但是因为林景更多时间待在国外,房子里没有过多装饰和布置,显得很空阔,特别是在家里只有陈曦和他两人的时候。 陈曦扶着卢文东进了屋,林景问陈曦,“就这样让他去客房里睡?还是让他洗个澡。” 陈曦对林景的师兄没有林景对他师兄那么深的感情,这个因为醉酒而完全神智不清的男人,陈曦才没有任何打算把他叫醒让他去洗澡,便说道,“给他擦一擦脸就好了,现在让他洗澡不大好弄。” 林景只好应了他,看陈曦扶了卢文东进客房去了,他还去倒了一杯可以醒酒的绿豆冰端过去让卢文东喝,卢文东因为喝酒而正干渴,喝完绿豆冰就彻底倒在床上不醒人事。 为了把卢文东扶上楼来,陈曦和林景都流了汗,陈曦去放洗澡水,林景就拎了毛巾去给卢文东擦脸,擦了脸又稍稍给解开了衬衫衣扣为他擦擦上身,没想到却看到了让他很吃惊的东西,他不由赶紧又给卢文东把衣扣扣上了,陈曦放好洗澡水过来,问林景道,“你在做什么?” 林景回头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退出房间,拉着陈曦到客厅,小声和他说道,“师兄身上有痕迹。” 陈曦愣了一下,“什么痕迹?” 林景气他的不懂,横了他一眼,才略带笑意的道,“你说能有什么痕迹,就是用力亲上去留的那种痕迹,印子还没有消完,肯定是昨晚上留的。难道是温老师留上去的?” 陈曦笑着在林景唇上亲了一口,道,“管别人这种事做什么,还不如留点时间我们自己来留印子。” 林景被他说得脸一红,横了他一眼,又去抱了厚一些的毯子出来拿去给卢文东盖上,房子里用的是小型中央空调,温度挺低,晚上睡觉不盖厚点必定感冒。 安顿好了卢文东,林景也就和陈曦洗澡去了,在浴室里陈曦就不安分地动手动脚,林景想到家里有客人,硬是不要他得手,一个劲推拒他,“家里有外人在,你就忍忍吧,明天好不好,明天!” 陈曦万分不情愿,想两人真是好不容易能够在一起,而且又有这样比较清闲的时候,居然就因为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就什么都得忍着了。 虽然心里极度郁闷,陈曦还是得尊重林景的意思,只能忍了。 洗澡后又洗漱完毕,林景便打着呵欠又去看了卢文东一遍,发现他睡得挺沉的,细心的他又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卢文东床头,这才准备去睡觉。 走进卧室,就被已经铺好床的陈曦过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林景轻呼一声,又说道,“今天真不做啊!” 陈曦恼怒地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将他放上床,这才去关了房门,和林景一同躺在床上。 林景晚上喝了酒,虽然并没有醉,但是精神却比平时要放松得多,整个人身体有种懒洋洋的感觉,特别是在洗澡之后。 陈曦把他搂在怀里,虽然林景说了不做,但他还是用手摸他的腰和腹部,林景被他摸得动情,只好继续推拒他,“明天补起来,真明天补起来,今天不要了。” 陈曦用后毯子把两人裹在一起,闷闷地道,“知道,知道,我不做,真的,放心吧!” 林景才不放心,他不仅自己被陈曦摸得蠢蠢欲动,陈曦也是兴致勃勃的,那根东西就那么昭示主权一般地戳着他,让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而陈曦还在继续用手在他的腰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林景只好先不管他,和陈曦小声说床头话,“温老师这样做真的是很不好,我知道师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同志,他以前是喜欢女生的。且不说温老师是我们的导师,为人师表,却对弟子下手,而且,师兄在人情世故上面是很呆的,在感情上面也没有经验,所以才那么容易让温老师上手了,他这样做,之前有想过师兄以后的处境吗?随便就把一个异性恋拉入同志行列。” 陈曦心想说点什么不好,林景居然又说起他师兄的事情来了,不过,他也并不能阻止林景不去想他师兄的问题,于是只好劝说他道,“这些都是别人的感情问题,感情上的事,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也没有什么权利说些什么。你这样去担心,根本就是没什么作用的。你看你这样想你导师,你敢当面指责他这些吗?” 林景把脸埋入陈曦的肩颈窝里,摇摇头,道,“温老师虽然看着是个挺大度又温和的人,其实有些方面小心眼地要死,我怎么回去当面指责他,以后他还不给我穿小鞋。” 林景这样说,是带着玩笑的性质,不过,他的确是真不会去温扬面前当面说他和卢文东的事情的。 陈曦道,“就是了,你根本不会去当面指责他,那么,你在这里担忧也没用了。要说我,也不见得你师兄就是自己不乐意的。你说他是一个直男,有直男能够毫无压力和排斥感的和一个同志保持性关系几年吗?而且,也不能说他和你老师在一起就没有幸福感吧,虽然他是在骂你那老师没错,但是你没听出来那是打是亲骂是爱吗?你看,你就不敢骂你老师的,但他却大大方方地骂了,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极为亲密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这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你的那个老师,要不是手段通天,能够年纪轻轻就做到现在的成就?他那种人哪里需要你的担心了。” 林景觉得陈曦说得也对,但是,总归还是不放心,手搭在陈曦的腹上,闷闷道,“虽然是这样,但是,师兄那里,我还是不放心……”的确是不放心的,想当年他和陈曦的事情被发现时,他简直是痛不欲生。 陈曦看林景这样去担心别人,心里酸得要死,一把抓住林景的手,抓着去摸自己的那根已经精神奕奕的东西,声音微哑地道,“你不放心他,还不如先不放心我。” 林景隔着裤子摸上陈曦那根东西,羞恼地道,“都说了今天不……” 陈曦直接亲上他的嘴,狠亲一阵,把他要说的话都给堵住了,然后才气闷地道,“他睡得那么沉,根本不会醒的,我们做我们的,与他没什么关系。来吧……” 林景被陈曦虚压在身下,又被他亲得有些迷糊,因为喝了酒,本来就容易动情,此时已经全身发热发软,只好由着陈曦继续了。 房间里温度正好,一阵热吻之后,陈曦又解开林景身上的睡衣扣子,沿着耳朵肩膀锁骨胸口一寸寸地往下亲吻,林景被他这一寸寸的舔吻更是情迷不已,最开始还有点推拒,理智让他想到有外人在,最好不要,之后也就完全沉迷了,甚至开始回应陈曦。 卢文东因为之前一天晚上被温扬缠着做了大半夜,这一天就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到要出门和林景见面吃饭,他才起床收拾自己出门,于是,晚上即使醉酒了,但他还是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摩挲了好一阵才打开床头灯,迷迷糊糊发现这不是家里,但他也没有多想,就找门出去要上卫生间。 上了洗手间,又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清醒了不少,出得洗手间来,他想到自己和林景吃饭的事情,知道这该是林景带他来的林景的住处,他把客厅里的灯打开了,四处看了一圈,又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因为陈曦这房子,几间卧室门在一块儿,卢文东出卧室时很急且迷糊,回去时就不记得自己是从哪一间出来的了,只好一间一间地去看,打开的第一间是书房,开第二间的时候发现打不开,他又酒劲上头,于是靠在门上发呆,正好听到里面细微的声音,开始卢文东并没有太在意,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别人家夫妻床上欢爱的声音。 他即使醉酒,此时也一下子弹开了,赶紧去找自己的卧室门,一看,发现另一边的一间房的门正开着,不正是他刚才出来的那间。 卢文东第二天起床比较晚,因为头天晚上听了别人的壁角,他起来后还颇为不自在。 这时候,陈曦已经去上班去了,家里只有林景在,而林景居然还没有起床。 卢文东在冷清的房子里走了一圈,看到饭厅里桌子上放着已经做好的早餐,是蔬菜粥还有酱菜和蒸饺等,挺丰盛的,不过,因为主人家不在,他也不好去吃东西,而且现在他还没有洗漱。 卢文东现在是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幸好这时林景起床来了,给卢文东拿了洗漱用具,并且自己也开始洗漱。 卢文东后来看到林景进了那间他听过壁角的卧室,他更加惊讶了,心想林景住那一间吗,昨晚上里面是谁呢。 吃早餐时,林景看卢文东一直欲言又止,就问道,“师兄,你有事?” 卢文东摇摇头,之后又点头,然后说道,“你和陈曦,到底是什么关系?好像不只是同学那么简单,是不是?” 林景愣了一下,“师兄你怎么问起这个。” 卢文东不好说自己听了壁角,只说道,“我看你们关系很不一般,所以,就问一问。” 林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许,是他自己想要给卢文东一些帮助和引导吧,卢文东和温扬的事情,以后卢文东是进是退,也许,他能够有一个更坚定的选择。 林景把自己手上的简单的婚戒取下来递给卢文东看内圈的刻字,卢文东看了,发现里面是几个小篆,他看不懂。 林景却温柔地笑着道,“这里面是我和陈曦的名字,还有这一句是‘宁负神佛不负君’。” 他说这话时,神情温和又幸福,卢文东看着他,心里挺震惊的,他虽然在猜想林景和陈曦,但是看到林景这样明白地告诉他,他还是有些受震动。 林景继续道,“我和他就是这种关系,嗯,我们不仅是夫妻,而且我们已经有一个养女了,是陈曦家里在带着孩子。” 卢文东更震惊,结结巴巴道,“你……我……我真没想到你已经……已经……” 林景笑,“师兄,要不要听一下我和陈曦的感情史?” 卢文东点头应了,道,“你愿意说吗,我听着吧。” 林景毫不避讳地对卢文东讲了自己和陈曦从高一开始的恋情,热恋时候的幸福,闹矛盾的时候的痛苦,后来被陈曦父亲撞破后陈曦不见了的绝望,之后的无望却又不得不坚定的等待,自己父母接受两人在一起的过程,之后陈曦对他的学业的支持等等这些。 卢文东听得完全沉浸在其中,他似乎完全能够理解林景的心情,他最后将头低下去,盯着桌面,什么也说不出。 林景看他坐在那里发呆,也并不打搅他,用完早餐就收拾餐桌去洗。 卢文东还是和多年前一样的呆愣性格并没有变好,他趁着林景在厨房的时间,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就像是梦游一般地离开了林景家,林景出厨房看他不见了,还到处找他,又给他打电话,确认他是自己要回家去,这才放了心。 之后卢文东和温扬到底如何了,还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林景又要出国之前,温扬说请他吃饭,然后拉着卢文东一起,林景才知道,这一顿是温扬对他的答谢宴。 温扬还在卢文东去洗手间时,对林景谢道,“要是早知道你的话会对文东起这么大的作用,我就早找你去劝说他了。” 林景不敢受他这话,只好道,“其实我没说什么,感情的事情,都是靠缘分的。” 温扬后来还对林景道,“其实你第一次来我实验室时,我就感觉到你是了。……嗯,你那个男朋友,还真是帅气,我很少在国内见到那么帅的人,你眼光不错啊!” 听导师像一个朋友一样地和自己讨论自己男朋友的问题,林景感觉一点也不好,反而有些尴尬,只是陪着笑,然后把话题转移开了。 看到卢文东和温扬定了下来,林景心里感觉并不是高兴或者放松,而是又想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卢文东以后是否会幸福。最后他想到陈曦的话,别人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去做吧,他只要把和陈曦在一起的日子过好,不就好了。别人的感情之时,都是要他们自己去体会的,正如自己和陈曦在一起,只有他们自己才会知道其中的各种感觉,离别两地时候的思念和寂寞,相守一起时候的幸福和快乐,还有对以后日子的憧憬…… 第89章 缠缚番外之后来 林仁对叶振的那些哥们了解得很少,见过面的实在不多,有点关系的就更少。 全是因为叶振很少在他面前说他的那些哥们的事情,而且那些人现在都各有各的事业和家庭,分布世界各地,见面的机会实在少,当然也就没有机会把林仁介绍给他们。 林仁和叶振共同的圈子就是因事业产生的圈子,知心朋友少,大多数是酒肉朋友。 要说,不是生意圈子里,又和两人都关系不错的,大约是闻青禾了。 闻青禾是林仁和叶振在一起前,叶振的男朋友,他和叶振分手后,倒和林仁关系不错了,而且他还在之后一直以两人的媒人自居。 闻青禾在国外游荡了近十年,已经拿了A国的绿卡了,最后却依然回国来了,主要原因,林仁也不是很清楚,根据叶振的一席话,知道大约是受了情伤,而且觉得亲人在国内,回来要好一些,所以,就跑回来了。 他家里给他准备了房子,他自己却看不上,要重新买房,于是,硬拖着林仁陪他去看房子,挑挑拣拣,花了不少时间。 林仁日子过得不忙也不闲,因为自己做老板,要说事情,反正是永远都有的,但是太忙,也不至于,毕竟叶振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工作狂,有他在,林仁就不会太忙。 甚至林仁一度觉得自己就是被叶振给害得变懒了,想想当年还在读书的时候,每天上课,还要打工,还有学生工作要做,没有可以偷懒的时候,最开始工作的那两年,也是天天加班的,每天的睡眠时间从没有到七个小时过,但那时依然每天精神奕奕精力充沛,但现在,他早上睡到九点钟,叶振给他打电话,他还裹在柔软的空调被里懒懒地不想动。 叶振一听到他那懒洋洋的声音,就知道他还在睡,便道,“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怎么现在还没有起来?” 林仁惺忪着睡眼,道,“你不在,我能多晚睡?十一点多就上床了。” 叶振是前几天就出差了,每天早中晚至少三个电话打给林仁,此时听他这样说,就道,“你这个懒虫,现在九点多了,你睡了九、十个小时还要睡?赶紧起来了,保姆来了吧?让她赶紧给你弄点早饭吃,你起得晚,就总不吃早饭,你再犯胃病,看我不揍你屁股。” 林仁伸了半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道,“谁揍谁的屁股还另说。”听叶振又要骂人的样子,他就又赶紧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就起来了,和青禾约了十点四十见,我吃点东西开车过去正好。” 叶振一听又要发毛 ,直接哼道,“闻青禾那家伙,自从回国来,怎么一天到晚地约你,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林仁听他这种话也能说得出来,就嗤笑一声道,“估计天底下只有你那个脑子能够想出这种问题来。” 叶振却是正儿八经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还说道,“这可说不定。”沉吟了一阵,就交代林仁,“你不要他约你,你就出去见他,他和他之前的男朋友分手了,正是脆弱的时候,你对他太好,他说不定真看上你了。” 林仁因他这话笑起来,道,“滚你的吧。让他听到你这样说他,看他揍不揍你。” 叶振却道,“我说真的,林仁,你少和他一起。” 林仁真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恐怕巴不得自己和谁也不好,他也就放心了。 和叶振挂了电话,林仁才起了床,在洗手间里洗漱的时候,就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想到前两天去闻青禾那里,他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相册,里面有当年他大学的时候和闻青禾一起照的照片,闻青禾翻着相册对着林仁看,说林仁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也没变,林仁倒觉得那句话不实,此时对着镜子,再想想自己在照片里的样子,觉得时间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的,至少那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青涩,眼里还有些迷茫,但看现在,则完全没有了,心境也是和当年完全不一样。 他又想到闻青禾,他也是没怎么变,只是以前那外放的性子收敛了不少,这次回来,眉宇间总有些愁绪,也许,这种愁绪是他离开国内太久突然回来看到一切都变了而产生的,也许,也的确是因为他的情伤吧。 林仁没有问闻青禾的感情问题,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情伤,他也不清楚。 想到闻青禾刚回来的时候,是叶振先知道,然后在林仁面前兴致勃勃说起闻青禾回来了的事情,当时林仁心里还酸了一下,心想果真是老情人,的确是有点不一般。 没想到叶振却是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不仅没往那边想,恐怕他自己已经忘了以前和闻青禾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也曾经有过林仁和叶振一起出去吃饭,在酒店里遇到叶振以前的老情人,别人上来打招呼,叶振却是全然忘了对方是谁的这种事,当时林仁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面上笑着,暗地里狠狠给了叶振几脚。 他们的保姆没有住在两个大男人组成的这个家里,虽然供保姆住的房间有。 她八点多就来了,没去打搅楼上还在睡的林仁,林仁收拾好自己从卧室出来下楼,看到保姆婶婶正在擦通往小楼外面向着花园的阳台的玻璃门,他一边打了招呼,一边就要出门,保姆婶婶却是叫住了他,道,“林仁呐,叶先生让你吃早饭了再走,锅里的粥一直热着的,我去给你舀。” 林仁道,“我出去吃就好了。” 保姆婶婶却是一步也不退让,道,“这是我从八点多来就煲上的,你不吃一碗?” 林仁知道肯定是叶振交代了她,听她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她的好意,只好往厨房走,道,“婶婶,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添饭就好。” 锅里是海参蔬菜粥,的确是味美,林仁舀了一碗坐在饭厅里吃,保姆走过来,又给他端了他喜欢吃的酱菜放他面前,林仁一边吃一边赞味道不错,又问,“婶婶,你吃了没,这个热度,正好,你也赶紧吃一碗吧。” 保姆道,“我早吃了。”笑看林仁吃得急,又道,“这是要出门见谁呢?这么着急。” 林仁道,“一个朋友。” 并没有多说,赶紧吃了,就出了门。 保姆婶婶还在后面看他,心想叶先生对林仁也真是看得紧,一大早给自己打电话让监督他吃早饭,她觉得现在这样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对待媳妇儿能够好成这样的也少了。不由一直觉得叶振是个情深意重的,林仁倒比他要差一截了,于是总是帮着叶振看住林仁,总得多问一句,不过林仁却是从不回答她出格的问题。 林仁开着车去了和闻青禾约着见面的地方,因为吃了早饭才出门,到的时候就有点迟到了,找好停车位停了车,他才往闻青禾等他的地方走去找他。 远远看到一身浅色休闲衣裤的闻青禾站在大厦门口,他没有东张西望,只是闲闲地站在那里,纤瘦优雅,看着实在不像是三十大几近四十的男人,倒像个刚读大学的大学生。 林仁走过去,闻青禾才看到他,便对他一笑,道,“走吧,进去。” 闻青禾这次却是要看家具,他出国太久,回国来便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了,而且,他和林仁比较有话说,最近林仁又闲,于是就被他给赖上了。 闻青禾喜欢的家具都是素色的却又带着点厚重感的,他一路看也并没有很多话,林仁问他,“房子定下来要什么地方的了吗?比着房子看家具要好些。我们上次搬家,看上了一个大床,又想要个大沙发,之后才发现卧室里不好放,还是把两间卧室中间的墙壁拆了做成一间才放下的。买回去又改装修,挺麻烦。” 说起这事,林仁就想起当时买家具,叶振硬是要买那个大沙发配大床,林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坚持,甚至宁愿回去拆墙也要那么干,不过后来重新装修了,看效果的确不错,他当然也就没有再计较了。只是本来他们的小二楼别墅楼上准备要两个书房的,之后也变成了一个。 闻青禾对他一笑,道,“房子已经定下两套了,你陪我去看过的,最后要哪一套,还要让另外一个要住进去的人选。” 林仁听他这样说,就惊了一下,道,“另外一个要住进去的人?既然有这个人了,你还让我来陪你看家具,叫他不就好了。” 闻青禾道,“他要过段时间才从A国转过来,我把图片发给他看了,就这两天就要定。” 林仁心想叶振不是说他和他男朋友分手了吗,人家这不好好的嘛。 闻青禾自己不说,林仁也并不多问,但现在却实在有好奇心,便问道,“他是看你回国了,跟着你回来?” 闻青禾一笑,带林仁去看旁边的小孩子房间的家具样板间,道,“你想多了,他还是个小孩儿,我的养子,我回来了,本来他在那边好好的,他却嚷着也要来,要在这边读书。他吵得厉害,我也不是很放心把他交给别人,就准备把他接过来。” 听他这样说,林仁就更是惊讶了,心想他一直不知道闻青禾有一个养子了。看来闻青禾在国外这十几年也的确是没有白过,养子都有了,不过大约也是和他的前爱人一起收养的吧,现在和前爱人离婚了,孩子却不好办了。林仁怕触及闻青禾的伤怀之处,所以之后也没有再问这件事。 再想想他和叶振,这几年其实也还不错。 前两年,看着堂妹林琳生的那对双胞胎实在是可爱,叶振不由也眼红起来了,以前一直忙于事业,而且觉得和林仁的二人世界还没有过够,实在不想要孩子来打搅的叶振也想要孩子了。 两个大男人当然生不出什么孩子来,叶振和林仁好好商量了,又带去见了叶振父母,叶振父母这边看叶振和林仁的夫妻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很是不错,也没有他们所见的叶振这一辈的小辈们那样的见天闹出轨和离婚,再说两人的确是在一起一二十年了,普通夫妻在一起这么多年也是不易了,更何况两个男人在一起,所以,即使是以前反对得最厉害的叶振的母亲,现在也真心接受了林仁做自家的儿媳妇,甚至过年过节还派人给林仁的父母那里送礼,有时候也邀请用饭,倒像是一家人的礼节了。 叶振父母是早早想要叶振和林仁要孩子的,这次叶振主动带了林仁回家来商量这件事,当然令叶父叶母很高兴。 叶母非常积极且妥善地说了解决办法,而且为了照顾到林仁的心情,她要求孩子的母亲都由他们来找,叶振和林仁整个过程都不会知道女方是谁,而且为了远,国外的技术又比国内要成熟得多,最后,还是去欧洲做的。 叶母现在已经退休,有的是时间来做她的这件大事,于是叶振和林仁去提供了精子,就什么事都没管了,直到大约一年后,他们才看到孩子的照片,两个可爱的小男孩儿,虽然是混血儿,又还非常小,其中一个的轮廓间叶振的样子依然非常明显,而且躺在床上手脚大开,一副天地在我怀中的大模大样,另一个孩子则要乖巧多了,没长开的眉眼也看不出林仁的影子,只是安安静静睡得香甜的模样特别可爱。 是到这时候,叶振和林仁才有点真实感,两人的确是去要了孩子了。 当时林仁还挺感概,说没见过这么简单就有孩子的事情。 叶振却是开玩笑,“要是你给我生的话,我天天伺候你,事情一定不简单。”然后被林仁家暴了。 孩子是在要满一岁的时候才从欧洲带回来,回家来做周岁酒。 在机场接机的时候,叶振比林仁还紧张,林仁都不知道这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到底在紧张个什么,毕竟只是接两个孩子和他妈而已,能有什么事。 随着叶母一起的,不仅有两个孩子,还有当初从国内这边过去的三个保姆,以及两个保镖,一个孩子被保姆抱着,一个孩子被一个高高大大的保镖抱着。 之后在车里,叶振一直盯着两个孩子看,那个像看什么珍奇的样子,把叶母和林仁都逗笑了。 林仁照顾过小侄女,所以对照顾孩子还挺在行,孩子被他抱着也并不哭,小版的叶振在他手里,瞪着黑黑大大的眼睛一个劲瞅他,手握成拳头挥来挥去,看他笑,他也笑。 叶母是认为国内养孩子要好些,她怕两个孩子在国外再长大一点,因为没有国内的语言环境,最后不会说中文,于是赶在两人已经开始呀呀嘟嚷的时候带两个孩子回来了。 明明去接孩子的时候,叶振紧张得跟什么是的,但是把孩子接回去了,他又一副大家长的态度端起了。 为了迎接两个小孩子回来,叶振和林仁还专门换了房子,把原来的高层公寓换成了一套距离工作地点有点远的小别墅,两层楼加一个宽敞的阁楼,二楼是两个大人的生活空间,一楼有保姆的房间和一间育儿室以及供孩子玩乐的房间,厨房,饭厅,客厅等。 两个孩子一个叫叶嘉,一个叫林笙。 叶振分明更喜欢林笙一些,而且林笙比叶嘉小,小了整整十天,虽然是个小男孩儿,却是从小就斯斯文文,两个小孩儿要是同睡一张床,最后霸道的叶嘉绝对会把整个婴儿床都给占据了,虽然他不打林笙,但是也要把林笙挤到最边上去,最后没有办法,只能把林笙给抱开。 本来两个孩子要抱到叶振他们的新家里去养的,之后叶母认为那是新房子,怕对孩子不好,而且两个大人都在忙事业,又是两个大男人,养不好孩子,所以,孩子就一直在叶母那里养着。 叶振倒是明白的,觉得他母亲是闲不下来,要找事情做,所以必定要把孩子抱去养,她才不孤单。毕竟,是不用指望他爸能够放弃他自己的消遣来陪他妈的。 林仁在要孩子的时候,林父林母就知道这件事,两人也知道代孕的事情,但是,他们对这个的理解有些偏差,甚至一度害怕会有个女人来破坏林仁和叶振的关系,于是在孩子还在国外的时候,林仁把两个孩子的照片拿给父母看,还把老两口给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喜得话也说不出来,从此林仁在两个老人面前就是一根草了,两人从此话题都围着孙子转,几乎不再关注林仁的生活。只要林仁去看两人,两人必定是问孙子的照片和状况,林仁只好酸溜溜地给两人看。 等到孩子从国外回来,老两口挺想把孩子抱去养,但是,叶母的气场不是一般地强大,她镇在两孩子旁边,老两口就说不出想抱孩子回去养的事情了,而且林仁也不让两人养小孩儿,说他父亲身体不好,母亲也是早年太过劳累而总是小病多,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再养小孩儿不是自找罪受。而且叶母那里,房子宽敞不说,家里保姆佣人一堆,小孩子最是费事,她那边养着要好得多。 于是两老口便只好隔三差五地找借口往叶母那里跑,专为过去看孙子。 虽然嘴里不说,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两个老人还是更喜欢那个渐渐长大并且有林仁的模样的林笙的,毕竟这个才是亲孙子。 对于叶嘉经常把林笙的什么东西都霸占了,老两口那个心疼,就只想把小孙孙给抱回家去,不过却不敢抱走。 有一次,孩子被推到公园里去玩,一岁多的小孩儿长得太好,已经可以走了,而且叶嘉走得挺稳,林笙就走得颤颤的,老两口看林笙各方面都没有叶嘉强,私心里认为是叶嘉得到了更多的东西,所以才长得更好一些。公园里除了叶嘉和林笙,还有别的老人推来的宝贝孙子,一群人就在一起交流养孩子的心得,叶家在地上铺了宽大的簟席和褥子,两个孩子就在上面又走又爬,别的孩子也被放上来了,林笙走得不稳,跑了两步就摔了个狗吃屎,他也不哭,就要自己爬起来,旁边别的孩子却爬过去拍他,被叶嘉看到了,他蹬蹬蹬跑过来,先是把那个孩子打倒在地了,然后一下子扑过去,把他压住了,一时间那个孩子哭声震天。 林笙却是坐在一边愣愣看着自家大哥欺负别人家小孩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样子甚是可爱。 之后还是大人把叶嘉抱起来了,那个小孩儿才得救了,被他家奶奶抱回去一个劲地哄劝。 这件事被林父林母作为笑谈不止一次将给林仁听,说叶嘉就是典型的小孩儿心性,自己可以欺负弟弟,却不允许别人欺负他弟弟。 别说是欺负,后来有他不认识的陌生亲戚要抱一抱林笙,他就哇哇地大叫,他已经会说林笙的名字,就一直叫“笙笙,笙笙……” 要是别人一直不把林笙放下来,他就要打人,小小年纪,已经初见长大后的凶悍。 孩子养在叶振父母那里,林仁和叶振一般时候是三四天去看孩子一次,周末会在那边过夜陪孩子,虽然两个爸爸都不是负责的好爸爸,但的确是血缘天性的原因,两个孩子都对两人非常粘,特别是林仁,他一向冷冷清清的,却特别有孩子缘,他一去,林笙无论在谁手里,都要挣脱了要他抱,林笙要他抱了,叶嘉也要要他抱,开始的时候,两个孩子轻,一手抱一个还行,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了,他就完全不行了,只能赶紧让叶振把一个孩子抱走。 林仁一边陪着闻青禾看家具,一边想着等孩子要读书的时候,还是要接回家来自己养,看来家里的一楼育儿室要直接换家具了,换成六七岁孩子住的床,而且那间孩子的游戏室也可以换成两个孩子的书房。 林仁自己规划着孩子房间改装修的事,一路看,一路觉得这个床也不错,那个书桌也不错,闻青禾说的什么,他却没怎么注意听。 闻青禾最后把家具大约都看好了,而且记了下来,有些还给了定金,不过,要等房子彻底定下来后才来运家具过去。 两人逛了不少时间,都到三四点钟了才去吃午饭,林仁即使吃过早饭也有点筋疲力尽,肚子打鼓。 选了一家中餐厅,闻青禾点了一大桌,然后慢慢吃起来,林仁看他吃那么多,依然没有见胖。 他依稀还记得当年也是觉得闻青禾吃得多,但是不见胖,还问了他原因,他说他运动量大,那时林仁对这方面的事还有点脸皮薄,所以只能当没听明白。 现在,他却是问不出这种问题来了,毕竟闻青禾才和他相处多年的爱人分开。 吃饱喝足回家去,林仁本要去叶振父母家看孩子,之后想想便也没去,觉得还是等叶振回来了再一起去比较好。 又等了大约个多月时间,闻 青禾要乔迁新居了,要请大家吃饭,而且说他那位养子也接过来了,已经转到了这边的学校读书,一应事情办好,招待招待这段时间出过力的朋友也是应当。 那天,时间已经入深秋了,天气有点冷,出门的时候,叶振还特地进屋把林仁的围巾拿了,又拿了把伞到车上。 在车上,叶振也是对闻青禾有养子了感到惊讶,和林仁谈论起这件事,“他这个养子,收养的时候,我们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他家里似乎也不是特别清楚,这接回国来了,大家才知道。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要是还小,现在闻青禾一个人住,还要带个小孩儿,估计不大容易。” 林仁也是这么认为,想到自家那两个小家伙,即使乖巧听话如林笙,一个人带着也不安生,更何况闻青禾那种人,从来就是两手不沾阳春水的,什么事都不会干,即使有保姆,他要是再带个小孩儿,一切也够呛。而且他还在他们原来的大学里找了教职做,还要带研究生,恐怕也不会有多闲,带小孩儿肯定更吃力。 林仁附和了叶振的话,等车开到订好的酒楼,如叶振所料,天上已经在下毛毛雨,这个天气,一下雨,就冷得厉害,而偏偏林仁这两年身体不大好,非常怕冷。 酒楼只有前面的露天停车场,叶振停好车,下车来打了伞,又转到副座那边去接林仁,让他把围巾围上,这才拥着他往酒楼里走。 因为天冷,酒楼里的迎宾小姐也站在里面了,进楼就是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叶振一向应酬多,虽然不算这个地方的常客,但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被笑着迎着往楼上包厢走。 这座酒楼是老牌的酒楼,民国时候就有名气了,这些年又开起来,一律只有包厢,楼里也是花木和垂帘营造出清新如江南的气氛,一进包厢,房间里已经有几个人在了。 闻青禾只穿了一件衬衫外面一件薄背心,在这暖烘烘的房间里也并不冷,他捞着袖子在教旁边一个大男孩子玩斗地主,而牌桌上另外两个人,也都认识,一个是闻青禾的堂弟闻玉斌,当年还和林仁有些瓜葛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淡了当年的事;还有一个就是闻青禾在学校里的一个朋友,林仁之前也见过,他看起来就是年纪轻轻的青年才俊,高高大大,只穿了衬衫和牛仔裤,看着特别随和。 倒是闻青禾身边的那个大男孩子非常惹人注意,他看又有人进屋来,就抬眼来看了一眼,林仁看过去,觉得实在是个漂亮的外国人,深棕色的头发,却是翡翠绿的眼睛,高高的鼻梁,嘴唇也是特别的有棱有角,嫣红性感。只是肤色白,细腻,眉眼还是少年的那种柔和,看得出来还是个大男孩子,不然,以他比纤瘦的闻青禾还高大一些的身材,实在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已经成年了。 闻青禾看叶振和林仁进来,便笑着站起来让两人坐,说还要再等两个人。 大家都打过招呼后,闻青禾就介绍了那个外国男孩子,已经十六七岁的闻樊,外国名叫安东尼,是闻青禾的养子。 看到这么大个孩子,叶振和林仁都是憋着笑地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心想两人原来一直以为是才读幼儿园或者小学的小孩儿,居然已经这么大了,实在无法想象。 闻樊的中文实在不好,只会最简单的一部分交流用语,难一点的名词全都不懂,而且他的第一母语还是法语,英语也是半吊子。 林仁不知道他是不是语言不太通,所以,他总是跟着闻青禾,似乎一步也离不开的样子,和闻青禾说话的时候也用法语,大家基本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除了闻青禾。 吃顿晚饭,闻青禾就不止一次纠正他,让他多学汉语,不然以后不和他说法语了。 他蹙着眉毛看着闻青禾的时候挺委屈的,之后也就用那有点怪腔调的汉语说话,看到叶振和林仁关系亲密,他还不断地看过来,服务员为他分菜,菜里有红色甜椒,他就用法语大声说了一句什么,闻青禾瞪了他一眼,他就只好指着那红椒,用汉语夹着英语对那服务生说,“不吃,不要,no!” 把大家都逗得要笑又不好笑,服务生就只好给他把那小小一点红椒给夹出去了,也是忍笑忍得厉害。 晚饭吃完,大家出门,外面雨已经下得有点大了,冷得厉害。 在门厅里面,就把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叶振和林仁还要去叶家父母那边陪孩子,所以就最先走,告别之后,叶振打着伞,把林仁紧紧拥着就出去了。 闻樊还多看了一眼走进湿漉漉的夜色里的两人,然后用法语问闻青禾,“他们是一对吗?” 闻青禾不想理睬他的法语,穿好衣服之后就要走,他们没带伞,服务生撑着伞送他们上车。 他看闻青禾要走,另一个服务生要来给自己撑伞,就用夹生汉语说了一句不用,高高大大的他一过去就把闻青禾半搂住了,从比他还矮一点的服务生手里把伞拿了过来,拥着他上车去。 其他人也是赶紧上车,只有闻玉斌坐上车后还发了一阵呆才开车出停车场。 之前在饭桌上还热热闹闹,而现在一下子就又冷清下来了,各自回自己的家。 闻玉斌想到刚才林仁的样子,心中一股缭绕不散的不知是什么气息,也许是看别人幸福自己却一直心里孤独的艳羡,也许是这么多年了还有那么点小小的不注意看不出的念想吧。 倒是闻青禾的车上闻樊一直不安生,他一直在用法语不断地说着什么,语速又快又急,闻青禾就是不理睬他,最后,他委屈极了,只好改用苦思觅想凑起来的汉语和闻青禾道,“他们……是……爱人吗?一对……两个人。” 开车的闻青禾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是的。一对,爱人,在一起很久了……”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最开始林仁和叶振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想过两人会这么长久,毕竟叶振是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没想到,这两人却是他所见的最长久的一对了,而且已经成立一个真正的家庭,双方父母都认可了,有了孩子的羁绊的一个美满家庭。 看叶振对林仁的样子,林仁的确是真正刻进他生命里的那个人了。 而自己的那个命定对象,会陪着自己走完余生的人,又在哪里呢。之前那个明明说会陪他到天荒地老的人,却背着他在外面和别人在一起……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闻青禾突然觉得累了,于是回家来了,想要有个让他安心和依托的地方。 闻樊不知道闻青禾为什么突然露出忧愁的模样,于是就轻声说了一句让他不要难过,伸手碰了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但是却被闻青禾一下子甩开了,而且道,“我在开车。” 闻樊只好哦一声,默默无语地望着他。 闻青禾也正好把电台打开,让闻樊多听听,要尽快把汉语学好,不然,他硬是要到中国来,却连语言也不通,到时候不要怪他把他送回去。 雨一直下着,不知道会下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