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你甜 作者：荒川黛

文案
CP：flag狂魔攻X害羞软萌受
/双向暗恋/甜文/真的/
洛行暗恋霍行舟十年，为了接近他，不顾一切成为了他的同学。
每次见面，却只能骄傲的藏住自己的小心思。
后来，霍行舟在楼梯口拦住他，不由分说吻了上来，压着火气问他：“有意思吗！非得我把命给你才能让你那张嘴诚实？”
洛行愣愣的看着他。
霍行舟缓了口气，轻舔了下他的嘴角：“还是……亲一下你就乖了？”
#全世界都在替我说爱你，我却只能在你面前假装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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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行舟，洛行 ┃ 配角：啾咪 

作品简评
洛行因为年少时的一颗糖，记了霍行舟十年，后来借着扶植计划转学到了二中，成为他的同学。因为几近失聪，霍行舟误以为他是故意无视自己，千方百计的让他注意自己，结果却发现了他身上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失聪的事实，心疼之余也开始明里暗里照顾他，竭尽所能的将他小时候没有尝到过的快乐全部弥补回来。本文笔触细腻，讲述了一段美好的由校园开始的青春恋曲，一场由暗恋开始的爱情，除去最初受内心不敢表明时的酸涩，只留下了满满的甜宠。受虽然有些不幸的童年，却拥有一颗柔软又坚强的内心。攻看似高冷喜欢嘲讽，却将所有的温柔都捧到了挚爱之人的面前。作者用细腻的笔触立体刻画了两个有青涩到成熟的形象！

第1章 逆水行舟
　　“啪！”
　　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年逾五十的男老师脸色铁青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盖哆嗦了一下，又当啷一声盖回去。
　　“篮板上放点菜叶，猪打的都比你强，这话是你说的吧。”
　　“是。”
　　答话的男生身上穿着校服，大概是因为刚打了一场篮球，流了些汗，衣服有些潮的贴在身上。
　　校服衬衫的领口解开了几颗扣子，隐约露出一小截锁骨和隐隐约约的肌肉，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青春期特有的、张扬的荷尔蒙气息。
　　“霍行舟，你不嘲讽别人会死吗？”程利民又是一拍桌子，收手的时候差点带掉杯子，溜边滑茬的悬在桌角。
　　“事实也叫嘲讽，重点班的同学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点儿水平？”霍行舟想了想，委婉的说：“这样还敢找我打球？欠教育。”
　　程利民的倒三角眼一睁，恨不得射出两把大刀把霍行舟切了:“你再浪一个我看看！”
　　“……”
　　“你给我滚！”程利民一指办公室们，破锣似的嗓子再也忍不住的吼了出来，刮的人耳膜疼。
　　霍行舟一听，立刻收拾了心情准备滚了。
　　他弯腰捡起篮球，恭敬的朝程利民略微弯腰，一抬头就看见程利民铁青的脸活演公夜叉：“我让你走你就走，我让你学习你怎么不听我的？现在倒是听话了，你给我站着！”
　　霍行舟右手臂夹着篮球，斜着身子回了头。
　　程利民抬头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可现在他差不多要去交报告了，没法儿过去，“我现在走不开，你去楼下帮我接个人，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谁啊？”
　　“转学到我们班的新同学，叫洛行的。”
　　——
　　霍行舟一从办公楼出来，冯佳便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篮球拍了几下，砸在地上震的山响，程利民探出脑袋，“冯佳！”
　　冯佳立刻收了球，装作没听见，走远了才问霍行舟：“哎老程喊你进去干嘛啊？”
　　霍行舟：“没怎么，就问了下我跟八班他们的冲突怎么回事儿。”
　　八班跟九班一向不和，冷嘲热讽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次嘲讽的有些过火了，传到了霍行舟的耳朵里，就触礁沉船了。
　　冯佳想到这个就来气，连呸了好几声：“操，当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输了球被打脸了反手跟老师告状？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吧。”
　　霍行舟没说话。
　　冯佳又问：“老程让你保证什么没。”
　　霍行舟点头。
　　冯佳神经兮兮的凑过来：“你怎么说的？”
　　“保证见他一次揍一次。”
　　“……牛逼。”
　　教师办公楼的南侧是操场，胶跑道内圈铺了层草坪，不少女生凑在一块看男生打球。
　　霍行舟原本在学校里知名度就高，走哪儿都一串儿视线跟前跟后，今天这一打不仅没让他形象大跌，反倒是又拔高一截。
　　他穿过操场往校门口去，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目光，有的胆子大的就盯着他看，脸皮薄的则红着脸不敢看他，垂着头和同学往后避了避，时不时抬眼瞄一下。
　　冯佳艳羡不已：“我要是也有这么多女生喜欢，我愿意戒一个月，不，一年的烤腰子。”
　　霍行舟啧了声：“出息。”
　　冯佳眼神嘿嘿一笑，视线一转看到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那学妹估计也是看见霍行舟了，站在走廊柱子旁边远远看了过来。
　　冯佳哎了一声：“哎最近追你的学妹现在还给你写情书不，好像很久没吃到她送的巧克力了。”
　　霍行舟：“哪个？”
　　冯佳哭笑不得，敢情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就那个，叫叶什么的，她名字那字儿我不认得，连续给你送了好几个月巧克力，你不吃甜的全扔给我了的。”
　　霍行舟大概有点印象，哦了一声，又说：“我不是跟她说了么，高三毕业之前我要是谈恋爱，我就在旗杆底下唱征服。”
　　冯佳茫然的啊了一声：“我以为那是你拒绝她的借口，你还来真的啊？”
　　霍行舟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冯佳一想也是，对霍行舟来说，谈恋爱不如打篮球，再不济也不如打游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谈恋爱影响我开枪的速度。
　　“哎教室在这边，你去哪儿啊？”冯佳脚步一顿，往回指了指，这是出校门的方向吧，压低声音说：“你刚从办公室出来，就想逃课啊？”
　　“滚你的。”霍行舟说：“程老师让我接个人，说是新转来的学生。”
　　冯佳拍了下篮球，好奇的往校门口看：“这半晌不夜的，转什么学啊，该不会是被开除了，塞我们班来的吧。”
　　霍行舟哦了一声，也没多往心里去的复述了一遍程利民的话：“说是省里扶植计划选上来的学生，校长亲自安排的。”
　　“屁，省里扶植计划选上来的学生塞我们班？我们班什么水平校长不知道？他是教书育人还是误人子弟呢。”
　　不同于高三其他的重点班、火箭班和普通班。
　　--九班是个奇葩班。
　　从年级组第一的叶俏俏到冯佳这种年级组车尾气，以及程利民口中的上课调皮下课捣蛋，平时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的之外，一只手掰下来，多半个都是问题学生。
　　校长亲自安排进奇葩班的，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冯佳忍不住又往校门口看了一眼，有点担忧："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的吧，那真要是个硬茬儿，你这地位是不是岌岌可危了。"
　　霍行舟嘴角一勾："他还敢爬我头顶站着？"
　　冯佳说："flag别立那么早，万一以后真香呢。"
　　“真什么香，你去问问八班那班长现在香不香。”霍行舟啧了声：“一个破转学生，还往我头上爬，闹呢。”
　　冯佳看着他一脸嘲讽的表情，突然有点理解八班班长为什么对他恨得牙根儿痒痒了。
　　不过他恨也没用，让霍行舟给打脸了。
　　冯佳福至心灵，打算利用新同学做个无本儿买卖，立刻说：“你还别说，万一他哪天真要爬你头上蹲着，你请我撸一个月串儿。”
　　“你也就那么点出息。”霍行舟嗤笑了声：“得了，哥再给你追加一条，他真要能爬我头顶兴风作浪，我就……”
　　顿了顿，他环视了下校园，找到了个挺不错的建筑，抬手指了下那座数十米高的钟楼：“我就从那儿，跳下去。”


第2章 逆水行舟
　　二中门口有个公交站台，锈迹斑斑的把二中两个字都锈掉了一块漆，平白拔了一截，碰瓷当上了一中。
　　霍行舟看着摇摇欲坠的站牌，往阴影里头站了站，正担忧着倒霉玩意要是被风刮到了会不会就这么折了。
　　他这要被砸了，得请几天假？
　　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得请两个月。
　　还没盘算完，一辆公交车就直接嘎吱在面前停了。
　　从里头，“掉”出来一个人。
　　这人身上背着一个不太大的书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两只手各拎了一个袋子。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踹了一脚，这小孩儿像是个皮球，从里头滚出来的，挺滑稽的差点栽了个跟头。
　　“我滴乖乖。”
　　憋了一下午闷气的霍行舟，立即被逗乐了。
　　-
　　车上的空调坏了，这趟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洛行上车到下车，全程都挤满了人。
　　他站了十几站，被挤得一身汗，一下车就重重的吐了口肺里积压的汗馊味空气。
　　因为人多又不敢站的太往里，怕自己听不见公交报站的声音，所以一直站在后门，但被挤着又没法儿去捞拉环，僵着身子站了一路腿都快断了。
　　车一到站，他忙不迭的下车，结果腿有点麻，差点一头栽倒。
　　洛行抬起头，轻轻的眯了眯眼看着眼前颇旧的教学楼，迎着光被刺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浮现一个很压抑的笑意。
　　二中，他终于，转来了。
　　“洛行？”
　　洛行心猛然颤了下，这个声音！
　　他慢吞吞的抬起头，手里的袋子差点没拿稳，下意识立刻攥紧了，感觉胸腔都随着这个声音鼓胀起来了。
　　来接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跟他一个学校，偶尔做早操或者活动的时候能看见他就知足了，没想到竟然和他一个班！
　　霍行舟。
　　他知道他的名字，也记得他的样子，从十年前到十年后，每一年的变化他都了如指掌。
　　霍行舟见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脚底生了根似的不说话也不动，便抬脚朝他走了过去。
　　现在是傍晚，公交车来的方向逆光，带着灿烂的晚霞给他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身，视线在空中一撞，他似乎躲闪了下，低下了头。
　　霍行舟站到他面前的时候，眼皮上下掀了掀，粗略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这人看上去年纪很小。
　　一张脸小的惊人，浅浅的发色衬着一双几乎同色的眼珠，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简单的白衬衫领口规规矩矩的系好，一颗也没落下，半点想入非非的余地都没留。
　　就是，脸红的有点过分，真有这么热？
　　“你是洛行吗？”霍行舟又问。
　　他已经过了变声期，沉淀下来的声线有些沉，可说话时却偏又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轻轻的在心脏上掐了一把，不轻不重的还没等人仔细体会就又松开了。
　　洛行把内心的悸动和笑意小心的藏了起来：“我是、是，请问你是……”
　　“霍行舟，程老师有点事，让我过来接你。”霍行舟往他身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过来？”
　　洛行的呼吸没来由哽了下，却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眼神，只是轻轻地嗯了声：“我妈妈很忙。”
　　霍行舟哦了一声，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垂眼看了下他，柔柔软软的，一看就是学傻了的乖学生。
　　“走吧。”霍行舟率先转过身，走在前头随口问了声：“哎小孩儿，你转二中来干什么。”
　　洛行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和因为他狂跳的心脏，尽力平静的说：“省里的扶植计划，我被选中来二中做交换。”
　　——
　　二中是个老校，历经几十年风雨，新新旧旧的楼像个脱了妆的美人，衬着百余年的老广玉兰树和飘着鲜红的旗杆，花花绿绿的。
　　两人穿过两座楼，才到达最后面的高三教学楼。
　　这节自习课结束就吃晚饭了，程利民也没说要把新同学带哪儿去，霍行舟索性就带着他直接去教室了，结果在拐角遇见了程利民。
　　“你是洛行吧。”程利民一脸和善的笑着迎上来。
　　洛行点头，乖乖巧巧的喊了声程老师，和旁边那个站没站相的霍行舟形成强烈对比。
　　“你的的生活用品都带过来没有？”程利民低头看着他拎着的几样东西，也不像能装生活用品的样子。
　　“这样吧，我给你批一张生活用品申请表，你直接去生活老师那儿领，今年新生的应该还有剩余。”
　　“谢谢老师。”洛行轻轻的动了动被勒的充血的手指，血液不大流通，时间长了有点失去知觉了。
　　霍行舟正巧看见，大发慈悲的伸手接了过来，结果一个趔趄，脱口而出：“这么沉，你在里头装尸体了吧。”
　　“是、是书。”洛行动了动手指，血液乍一流通，手指就开始发热发麻，忍不住攥了两下，有点发颤。
　　程利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你？开门去。”
　　霍行舟转过身，由于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就当着程利民的面儿，抬脚，一踹。
　　“……”程利民深吸了口气，忍了。
　　这一下踹门，把原本睡觉的、玩手机的，安静写卷子的同学都瞬间拎了起来。
　　后排几个看见他拎着俩大红的塑料袋进来，跟捡垃圾回来似的，都快笑傻了。
　　张悬被人从睡梦里晃醒，一抬头：“我X霍行舟你这是刚从哪个乡村本土剧的片场回来，这袋子挺喜庆哈哈哈哈哈哈。”
　　“霍少爷这双手拎过的东西，那回头得供起来，起码得早晚三炷香再碰个响头。”
　　“碰个响头可还行，拜堂呢兄弟。”
　　“咳！”程利民从后头进来，重重咳了声：“安静点，教室是你们家菜市场啊。”
　　教室瞬间归于平静，看热闹的盯着霍行舟，好奇的盯着洛行，眼神儿都齐刷刷的从底下掏出来了。
　　“你回去坐吧。”程利民说。
　　霍行舟把东西放讲台底下，也没跟程利民说什么，就慢慢悠悠的往自己座位走了，路过张悬位子的时候，抬脚踹了一下。
　　张悬连忙抓紧桌子稳住了，小声吹了个口哨，拉开自己抽屉，露出堪比小卖部的饮料品种：“大哥，嚯什么自己拿。”
　　“边儿去。”霍行舟坐上自己位子，抽了本五年高考垫胳膊，长腿随意一伸，掏出手机回微信。
　　“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叫洛行，这次省里扶植计划挑上来的同学。”程利民说着，转过头朝他看了下：“把名字在黑板上写一下。”
　　洛行点了下头，伸手从讲台上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行云流水的看着挺漂亮。
　　高三这帮学生，光写完作业都顾不上了，哪还顾得上好看，一见他这个板书，底下有女同学就开始窃窃私语了：“哇，他字写的真好看。”
　　“长得也蛮好看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好学生。”
　　“不一定吧，真要是扶植计划挑上来的，干嘛转学到我们班来啊，隔壁八班，楼下六班都是重点班，还有十一班的火箭班，咱们班比普通班还不如呢。”
　　“开学一个月才转学，别是被原先学校开除了，用这个借口塞进来混日子的吧。”
　　讨论的声音不小，连最后一排的霍行舟都听见了，抬头瞥了眼讲台上的洛行，也不知道程利民在跟他说什么，乖乖巧巧的点了下头。
　　怎么看怎么讨程利民的喜欢，看着确实是个乖学生，没意思，霍行舟嗤了声，把手机调成静音，开了一局游戏。
　　讲台上。
　　程利民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那行，有事就跟老师说，跟班长叶俏俏说也行。”
　　“好。”洛行说。
　　“你到……”程利民四下打量了一遍，指了指左侧靠窗的位置：“张悬里头坐吧，就霍行舟前面那个位置。”
　　洛行抬眼，小心的看了眼霍行舟，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抿了抿唇说：“好。”
　　程利民一看又有炸锅的架势，重重敲了下桌子：“你们说还是我说！”
　　教室重归于安静。
　　“新同学刚到我们班，你们要和平共处，别搞那些排外情绪。尤其是你张悬，上课别偷偷摸摸给我打游戏影响洛行，让我知道了给我去楼下做一百个蛙跳，再把教室所有的窗户擦一遍，听见没？”
　　张悬冷哼了声，把音调拖得长长的：“知~道~了~老~师~”
　　程利民嗯了声，又偏头去看第二排的女生：“叶俏俏，这次月考的卷子你趁现在去跟张老师要一份，等洛行做完了交我办公室。”
　　-
　　程利民交代完就出去了，待会还有个年级例会要开，临走交代好好上晚自习，不准吵闹，结果一走，整个教室就炸锅了。
　　“完了，老师怎么把他安排跟张悬坐一起啊。”
　　“张悬一向是欺软怕硬惯了的。”坐在过道旁的女生看着路过的洛行，有点担心的说：“新同学这种一看就是软柿子的属性，凉了吧。”
　　“不跟张悬坐，难道跟霍行舟坐？就霍行舟那个脾气，你怕是想让他两天之内就转学。”
　　“也是。”
　　洛行拎起讲台下的两个袋子，走到张悬旁边，看着他的眼睛略微颔首：“同学，麻烦请让一下。”
　　张悬因为刚刚被程利民当着全班的面点名批评，这会心里有气，故意撑着下巴不肯让。
　　“我就不让你能怎么我，你咬我啊。”
　　张悬挑高眉毛的看着面前的洛行，好像觉得不够过分似的，又把腿伸了出来，叉在过道里：“这样，你叫我一声哥，我就让你过去。”
　　不知道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叫了声：“张悬你有人家大吗就占人便宜。”
　　男人之间，大不大和行不行的问题，是雷池。
　　张悬一听，立刻来劲了，一拍桌子直接面对着洛行：“叫不叫？”
　　这一声直接把后头的霍行舟都惊动了，懒懒的从游戏界面掀起眼皮看了眼被为难的新同学。
　　只见他放下自己的东西，慢吞吞的摘下书包从张悬头顶放了过去，面对面和他对峙着，浅色的瞳眸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洛行脖颈修长，长长的睫毛卷而上翘，微微抿着的嘴唇饱满红润，乖巧的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欺负”。
　　霍行舟嘴角一勾，张悬这次还真拣到了个软柿子。
　　“张悬你还行不行了啊。”
　　不知道谁吹了个口哨，起哄似的哄笑：“张悬要不然你就让了吧，人家站在那儿半天了，你好意思吗，说不定你真没人家大。”
　　张悬面上有点挂不住，本来就是逗着玩儿的，但是现在班里四十多个同学全都盯着他看，真要他先认输，那也太没面子了。
　　“让你叫哥你不乐意，那你叫我爸爸也成，你就求爸爸让你过去，多简单的一句话。”
　　这话说的过分。
　　霍行舟抬起头。
　　“你再说一遍！”洛行浅色的瞳眸仿佛瞬间变得尖锐，白皙的手背上有几条青色血管绷紧。
　　本来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是颗青苹果。
　　有点意思。
　　霍行舟有些玩味的收回了要踹椅子的脚，好整以暇的看着洛行，看他会怎么应对。
　　张悬还在笑，嘴里的话也越说越过分，洛行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霍行舟眉尖一蹙，在他动手之前抬脚往前面一踹。
　　张悬立刻扑到课桌上啃了一口五年模拟，捂着胸口回头：“我操谁他妈踢我。”
　　“我。”霍行舟抬眼。
　　张悬立刻怂了：“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新同学请进。”
　　洛行手指一松，尖锐的表情瞬间收得一干二净，默默地弯腰从地上拎起东西，垂眼朝霍行舟低声说了句：“谢谢。”
　　霍行舟看他从刚刚要吃人的小狼狗瞬间变成小白兔，还挺新奇，于是朝他勾勾手指。
　　洛行停顿了下，疑惑地附耳靠过去，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怎么谢我？”霍行舟一笑：“不然你也叫我声哥？”
　　作者有话要说：
　　霍行舟：你以为我是救你吗？不，我比他更想欺负你


第3章 逆水行舟
　　洛行抿了下嘴角，没回应的转过了身去。
　　霍行舟看了眼洛行的背影，玩味的勾了勾嘴角，张悬这货粘毛赖四两，洛行真要把他揍了，非得被他赖到学校给处分不可。
　　这种乖巧听话的好学生转学第一天就接处分，得哭吧。
　　下了课，张悬早跟人勾肩搭背的溜出去吃饭了，桌上的补习资料扔得到处都是，有一半还搭在洛行的桌上。
　　几个比较活泼的同学过来跟他说话，围着他问了一圈他以前学校的事情，还有两个女生给了他一盒酸奶和几块糖，让他不要搭理张悬。
　　洛行一一道谢，对这种陌生人的好意有点不是很适应，略微克制的挨个儿回应了。
　　叶俏俏等他们都走了，才抱着卷子走过来。
　　“新同学。”叶俏俏敲了下桌子，把卷子放在他的桌上：“新同学，这个是我们这次月考的几门卷子，你晚自习做完了交给我吧。”
　　洛行说：“谢谢。”
　　叶俏俏笑了下说不客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卡来，挨个儿跟他说了：“这个是饭卡，这个是水卡，在生活老师那里办就行了，一个押金是三十元。平时打水和吃饭都是刷卡，不收现金的，你要是不喜欢食堂的饭，去外面也行，不过时间短别去太远，就在门口就行了。”
　　“好。”洛行点头。
　　叶俏俏发现，他跟人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会特别认真的盯着别人看，不像霍行舟，总是似笑非笑的逗人玩儿。
　　叶俏俏说：“今天生活老师应该已经下班了，你先用我的吧，明天办完了卡你再还给我。”
　　洛行没接，“不用了，谢谢。”
　　他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有纠葛的人，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都有意无意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俏俏因为叶壬的言传身教，对人一向有分寸，不会过于热情也不会过于冷淡，听他这么说也点了下头，走了。
　　等他们都去吃饭了，洛行才稍微松了口气，把张悬的书往旁边推了推，然后把自己的书挨个儿掏出来摆上了桌。
　　他本该是交换到市一中去的，但他跟校长提出自己想去二中。
　　一是为了霍行舟。
　　二是……
　　手机嗡的震动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备注，顿了顿打开了，是条语音，他找出耳机带上，把声音调到最大听了。
　　“洛行，你怎么转去二中了啊，不是说去一中的吗？你妈妈今天在学校闹了一场，把校长头都打破了，校长到现在还在市医院里躺着呢，你没事吧。”
　　洛行又点开另外一条。
　　“洛行洛行你妈妈今天来学校找你，听说你转学去二中了，你怎么没告诉她吗？”
　　几条语音他挨个儿听完，大多都是说的同一件事，他疲倦的捏了捏鼻梁，一条条的回复了。
　　回复完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八，到晚自习开始之前应该可以做完半张卷子。
　　洛行手指一抹，桌上和桌肚里一层灰尘，还有张悬扔的垃圾，他又搁下笔，从书包里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桌面和抽屉。
　　最后才把试卷铺开，找出了演算纸和笔，做了起来。
　　他的时间不多，不趁现在的话，今天晚上做不完了。
　　霍行舟在后面玩手机，不知道是回什么人的微信，笑骂了声：“去你的，我把他们按地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撒尿和泥呢。”
　　“行了来了。”
　　洛行没抬头，静静地做卷子，霍行舟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感觉校园里不挤了，才慢条斯理的准备下去吃饭。
　　他看了眼前面坐着的新同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嘴欠的问了句：“哎新同学，你成年了吗？”
　　洛行没动。
　　霍行舟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回不回答的倒是没多要紧，但他被无视，气劲儿就上来了。
　　嘶……自己刚刚还救了他呢，扭头就不认账了？
　　小白眼儿狼。
　　霍行舟抬起脚，轻轻踢了他的凳子一下。
　　“小孩。”
　　椅子被身后的人一踢，带着他整个人也一歪，笔尖直接戳上了演算纸，划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洛行回过头，还没从刚才那几条语音的情绪里剥离出来，干巴巴的问了声：“有事吗？”
　　霍行舟看他这个冷硬无比的表情，这会也回过味了，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问人家这个干什么，难怪人家生气。
　　没趣的说了声没事，起身往洗手间去了。
　　洛行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抬手按了按耳朵。
　　二中食堂的饭尤其难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炒成菜，除了盐哪样都不肯多放，所以学生一般都趁着晚自习之前的半个小时出去吃饭。
　　校门口鳞次栉比的摆着不少小摊，还有几家装修挺精致的奶茶店和小吃店，再往前面走十来米，有一条小吃街，各种烧烤都有。
　　霍行舟他们平时也爱往那儿去。
　　冯佳发短信问霍行舟是不是老样子，先给他点了，霍行舟回了个嗯，慢悠悠从卫生间出来。
　　楼梯口在教室前门，他出来之后不经意偏头往里看了一眼。
　　洛行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挺残旧的不锈钢保温杯，上头还磕掉了大块大块的漆，盖子也憋了一个坑。
　　纤细的手指拧了两下，好像没拧开，松松甩了两下又去拧，才拧动，往杯盖里倒了点水，又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看不出形状的面包。
　　他拿在左手，一脸面无表情的啃了两口，仔仔细细的嚼了咽下去，又喝了口水，全程眼神就没离开过面前的卷子。
　　霍行舟啧了一声拿出手机，隔着窗户拍了张照片，打算用微信发给冯佳，让他对着一天三拜九叩上个香，沾沾学霸气息。
　　结果这一拍，正好对上了他抬起的脸。
　　他略一惊讶，嘴里还咬着一小口面包，估计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霍行舟指尖一按，把他拍了进去。
　　洛行做着卷子，总觉得窗外站着个人一直没走，疑惑的抬起头看了眼，结果正好对上霍行舟举着手机晃了两下，他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可正巧有一半儿挡在了窗户玻璃的脏污上，他没能看清他说的什么。
　　洛行抿了下嘴角，垂下眼，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
　　霍行舟走到小吃店的时候，正巧遇到隔壁班的刘梦雅，冯佳的梦中女神。
　　他腿长，先一步进去了，刘梦雅和两个女同学挽着手，走得慢。
　　冯佳和李乐凡就坐门口第二张桌子，两人都吃完一份米线了，正在捧着肚子一脸满足的喝可乐。
　　“怀了？”
　　冯佳立马去抱他，装模作样的掐了一把嗓子：“霍哥哥，人家有了你的孩子，你可不能对人家始乱终弃呜呜呜。”
　　李乐凡笑得直拍桌子。
　　“起开，吃饭呢，我操你再抱我一下我脸都杵饭里了。”
　　霍行舟抽了下手，没抽动，胳膊肘往后一抵：“刘梦雅来了。”
　　冯佳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眼睛四下一扫：“我靠你他妈又骗我。”
　　“没骗你，真来了。”
　　“再信你，老子就是狗。”
　　霍行舟正撕一次性筷子，被他这么一推，食指直接扎上里头的牙签，嘶了一声：“冯佳你他妈把血给我舔干净。”
　　下一秒，刘梦雅走了进来。
　　“汪汪。”冯佳缩了下脖子，赶紧连喊了几声霍哥求饶，李乐凡就在那儿乐。
　　霍行舟没理他，吃完了饭到门口去付账，扫完微信的时候，忽然多给了五块。
　　“啊？你是不是付错账了。”冯佳听见收款的语音提示，疑惑的转过头，看见霍行舟走到饮料柜那边，拎了个罐装奶茶出来。
　　“你怎么改喝奶茶了？”冯佳说完，哦了一声：“给班长买的吧。”
　　霍行舟没说话，拎着奶茶往前走，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张软得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脸，轻笑了一声：“你管我呢。”
　　冯佳呸了一声，和李乐凡一块又不知道笑什么去了。
　　吃饭时间也就半小时，满打满算够吃个饭，霍行舟路过球场的时候，听见里头挺闹腾，就偏头往里头看了一眼。
　　六班和八班在打。
　　六班和八班一样，是高三重点班，平均分折下来能掰一个半九班，和九班一向不和，处于互相看不起的状态。
　　里头不知道谁嗷了一嗓子：“霍行舟，晚上打一场啊。”
　　霍行舟没接话。
　　李乐凡问：“你怎么兴趣不大的样子啊。”
　　“不是兴趣不大，是没意思。”霍行舟收回视线，拎着奶茶往教学楼走，想了想，又补了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就是。”冯佳说：“八班那帮孙子除了告状就知道拿学习压人，学习好了不起啊，我们班长还是全校第一呢，我们说什么了。”
　　“……”李乐凡收回视线，他不打球不知道球场烽烟：“这么明显不好吧。”
　　“这就叫明显了？”霍行舟冷嗤了声：“我把他们按在地板上叫爸爸的时候你没看到，就他们班那个班长，冯佳知道，菜的头秃。”
　　李乐凡：“……”
　　——
　　三人回到教室的时候，差不多还剩五分钟开始上晚自习，同学们大都回来了，霍行舟抬眼一眼，那小孩还在做卷子，不紧不慢的在演算纸上写写画画，认真的令人发指。
　　他走过来，手臂一伸，把那罐奶茶拍在了他手边。
　　“有事吗？”洛行抬起头。
　　霍行舟嗯了声：“赔礼。”
　　洛行抬起眼，话在舌尖滚了三滚，才谨慎的开口：“我不……”
　　“啪。”
　　霍行舟指尖一扣拉环，将那个银白色的拉环挑了起来，班里瞬间陷入安静。
　　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尤其冯佳直接傻了，他那罐奶茶怎么拍洛行桌上了？
　　不是说好给班长的吗？
　　霍行舟压低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同学，这么记仇？”
　　洛行下意识的咬了下嘴唇，他怕霍行舟发现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所以每次见他都是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心思。
　　由于刻意的压抑，表情显得有些冷漠。
　　霍行舟见他手里还握着笔，忽然想起他下午刚来写名字的时候，有女生夸他写字好看，顺便扫了一眼。
　　字迹确实挺漂亮的，像是哪家的字体。
　　他家里好像有一幅类似的字，反正他不认识，一闪而过就没放心上了。
　　洛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声若蚊呐，“你没有欺负我，不用赔礼。”
　　霍行舟被他这个清晰地脑回路惊了一下，正巧张悬还没回来，索性大喇喇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单手撑着脑袋凑近了，看着他颈侧白皙的皮肤和隐约可见的淡青色血管，柔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霍行舟听着他的声音又软又糯，细细的像根儿羽毛，撩的人心痒，故意逗他多说几句：“那给你赔礼，就可以欺负你了？”


第4章 逆水行舟
　　他发音不是那么字正腔圆，而是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每一个字都精准的敲在心上，由于很近，压得又低，洛行只觉得心尖发麻。
　　“再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霍行舟更加欺近，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低低的气声和胸腔的震动，直接敲上了洛行的鼓膜。
　　“我不是那个意思。”洛行有些受不了的别过眼，手里还死死的捏着写卷子的中性笔，手背上血管一条条的，忍得很辛苦。
　　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霍行舟继续问，逼得他手指攥得更紧，紧张的呼吸都开始乱了。
　　“你能、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洛行艰难的问。
　　“？”霍行舟难以理解的看着他，竟然还有人让他滚远点儿的？
　　这不光是个小白眼儿狼，还是个会拐弯抹角记仇的小白眼儿狼。
　　霍行舟从他手里抽出笔，不由分说的把奶茶换到他手里，站直了身子说：“不喝那你就丢了吧。”
　　洛行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被他触碰的那一点微微发烫，他手上的薄茧轻轻擦过，撩火似的。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讷讷的说了声：“谢谢。”
　　霍行舟摆了下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洛行看着奶茶半晌，端起来轻轻喝了一口，清甜的香草味瞬间漫入舌尖，比他往常喝过的任何一款奶茶都要好喝。
　　是他买的。
　　“洛行。”前排的同学转过头，敲了下他的桌子，是个鼻梁两端长着一小片雀斑的男生，看起来挺友善的。
　　“我叫胡佳文，待会下了晚自习，一起去吃宵夜吧。”他转了下椅子，整个人叉着腿倒着坐在椅子上，随意的捏着一支笔在手上翻花儿似的转了转。
　　“你住哪个宿舍啊，要不要我帮你拿东西？”
　　洛行有点不太适应他的热情和好意，轻轻的摇了下头：“宿舍，我还不知道，晚上我有事。”
　　“下了晚自习还有事啊，我们学校晚上图书馆不开的，你要是想写作业的话，只能留在教室里了。”
　　洛行说：“不是，我要出去一趟。”
　　“哦，那你记得跟程老师请假，要不然你晚上没有假条门卫不让你进来，还要请你家长呢。”
　　听到请家长三个字，洛行手腕一颤，奶茶溅出了几滴在试卷上，他很快的恢复过来，用纸擦干净了。
　　“我知道了，谢谢。”
　　上课铃响了，胡佳文在手上流畅的做了个转笔收尾，拍在了桌上转了过去。
　　洛行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把笔用笔帽套上了放在笔袋里，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不到六点半。
　　他将没做完的卷子收拾了一下夹在课本里，然后又放进了书包里，背起来径直向门外走了。
　　他问了办公室的方位，跟程利民请假说去医院看个人。
　　程利民一听他刚来就要请假，本来有点不想不答应，这个借口那些逃课的学生常用，一家二十四口一天能病八回。
　　洛行说是去看以前学校的校长。
　　程利民沉默了下，他刚刚在校长室也听说了洛行他妈妈把校长打了的事情，觉得这孩子也是有心了，给他批了假又问他要不要个人陪他一块去。
　　洛行说不用，自己在晚自习结束之前一定回来。
　　程利民点了点头，递给他一张生活用品申请表说：“我们班没有空余寝室了，把你安排到高一高二也不合适，影响你学习，霍行舟宿舍还有一张空床，你搬过去先住着吧，这是钥匙。”
　　他跟、跟霍行舟住一个宿舍！
　　洛行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从接钥匙的手到声音都有点抖：“谢谢老师。”
　　程利民没发现，嗯了声又说：“霍行舟吧，虽然连他妈妈都说这孩子又欠又浪，但我看他本性不坏，挺有担当的孩子。”
　　洛行仍然沉浸在能和霍行舟住在一起的喜悦中没脱离出来，点点头：“我知道的。”
　　程利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洛行啊，老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以后一定会有好出路的。”
　　洛行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以为他有什么为难的事情：“老师您有话就直说吧，没有关系的。”
　　“好孩子。”程利民低头看了眼试卷，低低的叹了口气说：“我明年带完你们也该退休了，以后想操心也没什么机会了。”
　　洛行静静地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从教这么多年的心酸和快乐，有点焦急的瞥了眼办公室里的挂钟。
　　“九班这些孩子，虽然学校里人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还给咱们起了个奇葩班的外号，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很乖很好的孩子。”程利民低头看了眼试卷。
　　“尤其霍行舟是我带过的学生里最有天分的，一边打游戏一边听别人背几分钟英语课文，别人不会他都会了，就是不肯学。”
　　程利民一提到霍行舟就想叹气，总觉得这是一根笔直的小树苗，但是就是一条路走到黑的往歪脖子上发展。
　　他一个园丁，怎么看怎么想给他修回来。
　　“您意思是说，让我劝劝他，带他一起学习吗？”洛行问。
　　“也不用明摆着劝他，那个臭脾气，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你座位离他近，有意无意的影响他就行了。”程利民说。
　　洛行脑海里浮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轻轻的点了下头：“好。”
　　洛行出了校门，走到对面的公交站牌，很快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找出耳机带上，那头的声音很大，又尖又响的刺的他耳膜一疼，皱眉关了小了一点。
　　“你现在连转学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了？要不是我在名单里没找到你，还不知道你已经背着我转学到二中去了，怎么，你现在也……”
　　洛行面无表情的听着，等她慢慢发泄。
　　只是，耳朵好疼。
　　他转到二中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她在一中教高三语文，当时他中考放弃了一中，报志愿的时候只填了四中，离的最远。
　　这次的扶植计划，他私下找校长说了想到二中去，校长起初也不大答应说要问问他妈妈的意思。
　　洛行不想多事，就说算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公布的时候，校长让他来了二中。
　　洛行按了按耳朵，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他拿掉耳机。
　　公交车停在面前，司机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洛行拿出学生卡刷了一下，机器里的女声提醒：“请投币。”他这才记起自己忘记去充值了，又从书包里找出两枚硬币投了进去。
　　车里除了司机之外，就他一个乘客，洛行走到靠后门的单人位坐下，侧头看着外面的华灯夜景。
　　车里静悄悄的，空调开得却很大，他有点冷，伸手把空调口关上了。
　　二中就在市区，离市医院只有几站路，但现在正是下班高峰，足足堵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医院。
　　他在医院旁边的水果摊包了一个果篮，又从钱包里拿出钱，只留了两百，其他的让老板全垫在果篮里面了。
　　七点多，天完全暗了下来，洛行绕过急诊楼往后面的住院部去，在护士台问了校长的病房。
　　洛行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透过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校长坐在病床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有点苍白，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太太，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姓周，洛行认识。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下门。
　　周老师一见门口是洛行，切水果的手突然顿了一下，抬头去看病床上的校长。
　　她侧着身，洛行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动了动，看不清她说了什么。
　　他垂了垂眼睛。
　　很快，周老师打开了门，一脸冷漠的堵在门口：“你来干什么？看你妈没把校长打死，你来……”
　　“周老师……”校长开了口，先是叹了口气：“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又不是他的错，你让他先进来，堵在门口教训像什么话。”
　　校长叹了口气，看着门口纤瘦的少年一股心疼油然而生。
　　洛行从小就没有爸爸，是他妈妈赵久兰一个人带大的。
　　当时他还在小学做校长，赵久兰也是学校的老师，对他严的不得了。
　　他从小，不允许跟任何小孩一块玩儿，别人上体育课打打闹闹玩沙子和泥的时候，他就乖乖巧巧的坐在一边。
　　别的孩子闹得一头一脸灰，他则干干净净的像个小木偶娃娃，一脸压抑的艳羡。
　　他身上有着和同龄孩子完全不一样，甚至超龄的自律和听话，几乎从来不和小朋友玩，除了写作业之外，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都做的很好。
　　小小年纪就有大家之风。
　　孩子哪有不调皮捣蛋的，可偏偏洛行就是那种乖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孩子，无论哪一方面都完全不讲道理的优秀。
　　久而久之，大家都发现了不对，这孩子太不寻常了。
　　就像个校正良好的机器人，没有喜怒哀乐，不会羡慕嫉妒。
　　后来，他想打开一下这孩子身上的童心，总这么压抑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就亲自带了一堂体育课。
　　起初洛行很胆怯，后来放开了，比其他孩子都能闹腾，那也是他头一回在这孩子脸上看到那么灿烂的笑容。
　　校长欣慰之余，第二天却发现洛行没来上课，多方打听才知道他住院了，后来病愈了之后也转学了。
　　没想到，时隔七年他还能再做洛行的校长，他在新生名单上看到的时候，就吓了一跳。
　　“洛行，进来吧。”


第5章 逆水行舟
　　校长朝周老师使了个眼色，她走过去把病床摇高，让他坐起身子，又理了理输液管。
　　“晚上不上课，跑出来送水果，安的什么心。”周老师冷笑了声：“带没带刀来，要不要我这把借给你，连我也一起杀了？”
　　洛行抿了下嘴唇，把果篮放在一边，歉疚的说：“对不起校长，我妈妈……”
　　校长呵呵呵的笑了几声：“不碍事不碍事，周老师总说我血脂厚血糖高，放点儿血指不定还健康呢。”想了想又说：“倒是你，你妈妈一定打电话怪你了吧。”
　　洛行摇了摇头：“没有，她知道我去二中不会耽误学习，也没多说什么。果篮，是我妈妈让我买给您的，她说自己太冲动了，让我替她向您道歉。也谢谢您没有报警。”
　　校长知道这孩子是有意隐瞒，自己受了委屈从来都是往肚子里咽，不肯说出去。
　　道歉，估计也没影儿，是他自己说的。
　　至于没有报警，他也是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伤，影响洛行的学业。
　　最重要的一年了。
　　“我倒是不担心你成绩，其实洛行啊，学习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你长大了也该有几个朋友，试试，接受别人的好意，别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校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说这些还有没有用：“将来出了社会，你总不能也一个人做所有的事，对不对？”
　　洛行乖顺的说：“我知道，谢谢校长。”
　　校长看着他，从心底里泛出一股心疼来，这孩子从小就瘦，手腕纤细脸庞也小，明明高三了却还是显得没那么结实。
　　赵久兰想必也没给过他多少爱，而且就那天的表现来看，她应该是有病的，洛行既要承受还要照顾她，小小年纪。
　　苦了他了。
　　校长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信封来，朝洛行招了招手。
　　洛行走过去，他把信封放在洛行手上，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妈妈近期应该不会给你生活费了，你先拿着。”
　　洛行抽出手，把钱放在病床上后退了两步：“校长我有钱的，谢谢您的好意。”
　　周老师一看校长给洛行钱，立刻又冷嘲热讽：“是啊，你们家有钱的，所以人也敢随便打，反正付得起医药费。”
　　校长脸一沉：“周老师，你在孩子面前说着个干什么！”
　　周老师水果刀一拍：“我怎么不能说了，她敢冲到学校里来打人，我看她也敢杀人，扶植计划安排什么人，她自己有能耐直接把儿子安排进一中。来我们面前逞什么凶斗什么狠。”
　　“别说了，我说了这件事跟洛行没关系，你……”
　　“校长，周老师，我只跟老师请了三个小时的假。您好好休息，等我周日再来看您。”洛行规规矩矩的弯了下腰，说完快步离开了病房。
　　“洛行，洛行！”校长叹了口气，看着床上的信封，余光瞥见洛行带来的那个果篮，忙道：“周老师你把果篮拆了。”
　　周老师蹙眉：“干什么？你还想吃他带来的水果，这母子俩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谁知道有没有毒，我看丢了……”
　　“你快点。”校长说着就要扯输液管，“你不拆我自己拆。”
　　周老师吓了一跳，忙按了下他的手让他别动，拎起果篮拆了起来，挨个儿把水果拿了出来，结果在那底下发现了十六张折的整整齐齐的百元红钞。
　　“这……”周老师也愣了，校长一拍床要起身：“我就知道是这样，这孩子……”
　　周老师捏着钱说：“这么点钱，还不够你这两天的住院费呢，总算他还有点良心，不像他妈简直是个泼妇。”
　　校长叹了口气：“你知道什么！”
　　他看着病房门口。
　　洛行终于被他的妈妈，强行调试成了一个完美的机器人，受了委屈不往外说，被嘲讽也依然能保持沉静礼貌。
　　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打破他的极致自律。
　　——
　　洛行说跟程老师只请了三个小时的假，是真的。
　　他趁着现在过来，能坐公交，再晚了回去就要打车了，从这里打车回学校少说也得要二十块钱。
　　坐公交来回才四块钱。
　　幸好市教育局统一用一样的学习资料和练习册，他不需要再买，他是过来交换，学校免费给了一套生活用品。
　　他除了吃饭，暂时不需要花什么钱，这几天他稍微熬一会夜，应该可以支撑。
　　他背着书包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入夜了，不锈钢的凳子有点冷。
　　公交二十分钟一班，洛行按照下午去学校时候的时间点稍微推算了一下，应该还有十分钟左右。
　　他拉开书包的拉练，从里头取出一个小本子，看着挺残旧了，小心翼翼的打开，里头夹着一张糖纸，被压得整整齐齐的，折痕像是掌心纹路，浅浅的。
　　洛行摸了摸，又小心的盖上，放回了书包里。
　　——
　　回到学校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到十点，他直接去了教室，正巧赶上了下课铃响。
　　叶俏俏锁门的时候见他回来，疑惑了下：“你有东西要拿吗？”
　　洛行说：“班长，我想在教室写一会作业，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明天早上我过来开门。”
　　叶俏俏点头：“那行，明天早上开门的时间是六点半，你记住别迟到了。”
　　洛行接过钥匙，他坐在很靠后的位置，只开后面的灯就能看见，可他还是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他算不上什么天才，中考能有全市第一的好成绩是因为曾一遍遍的学过，这些知识像镌刻在他的脑子里，看到题反射性的就答出来了。
　　等他写完卷子，再抬头一看已经快凌晨一点了，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又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略旧的笔记本电脑。
　　他接了一个翻译的活儿。
　　从记事起，他就被强制学各种知识，有些也派上了用场。
　　从上了高中开始，他就没再跟妈妈要过一分钱，虽然自己赚的不多，但他省一省用，不仅够他生活还能稍微攒一点。
　　有一天，他也许就能攒够钱，做手术了。
　　霍行舟跟冯佳一个宿舍。
　　昨天晚上晚自习之后，程利民特地喊了他去办公室说把洛行安排进他宿舍了，让他把生活用品帮忙搬回去。
　　三令五申的说洛行是好孩子，千万别欺负他。
　　霍行舟看着对床，我夜不归宿，但我是好孩子？
　　闹着玩儿呢。
　　冯佳被霍行舟翻身下床的声音吵醒了，人还在被窝里没动，眼睛倒是第一时间往对面瞥了下。
　　“卧槽，新同学这么牛逼，第一天来就夜不归宿啊。”冯佳从被子里扒拉出脑袋，看着地上的生活用品确实没动过之后，又躺回去感慨：“是个狠人。”
　　——
　　二中的高三上课很早，早上六点半就开始早自习。
　　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比太阳还早到教室，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喊着不适应。
　　没办法，今天他老子作为学校的特聘教师，第一天来二中上课。
　　表面功夫，要做一下。
　　他一到教室后门，正好张悬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边走边开始噼里啪啦的说：“舟哥，我们班真他妈来个牛逼货色。”
　　霍行舟最烦别人搭他肩膀，动了下：“起开。”
　　张悬也不在意，收了手跟在他旁边逼逼：“就我边儿上那个，妈的写了一夜作业我操，我听班长说早上过来的时候，他还在写课时训练。”
　　霍行舟眉尖一挑，夜不归宿是写了一夜作业？
　　张悬敲着手臂感叹：“这人有毛病吧，为了写作业连他妈觉都不睡了，是不是学傻了啊。”
　　霍行舟探头看了眼教室，他的座位上是空的，桌上摆着一堆试卷和练习册。
　　“哎舟哥你上哪儿去？”张悬看他脚步一停，不仅不进教室，怎么还拐弯儿了？
　　霍行舟扬了下手，头也没回的说：“卫生间。”
　　一拉开门，迎头撞上了刚准备出来的洛行，额前的头发和睫毛都湿漉漉的，两丸浅浅的瞳眸也仿佛润着水汽。
　　他大概是被吓了一跳，微微的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
　　霍行舟从他的眼睛一路看到嘴唇，再到饱满泛红的耳朵尖，一簇簇的燃起火，弄的他心尖上仿佛被人挠了一把，又软又痒。
　　“昨晚怎么没回去睡觉？”霍行舟咳了声，问他。
　　洛行先是茫然了一秒，然后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小心的掩藏住自己的情绪：“二中的进度有点快，我想早点补上。”
　　这小孩儿别是学傻了，那破试卷有什么好写的。
　　霍行舟看着他略微局促的脸，忍不住抬手两指一并，在他额头上敲了下：“学傻了。”
　　洛行吃痛的捂住脑门，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湿漉漉的眼睛透着一股不知道哪儿来的可怜。
　　霍行舟喉咙发干的咳了声，见他还傻呆呆的站着就故意逗他：“还不出去，想看我方便？”
　　洛行一听，脸色乍然一红，立刻就跑了。
　　霍行舟在后头勾了下嘴角，这小白眼儿狼除了没什么良心之外，还挺有意思。


第6章 一人行者
　　上午的课结束后，胡佳文又转过来邀请洛行一起去吃午饭。
　　他有点话唠，吐槽这个吐槽那个，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不满，好像整个班里就没几个好人。
　　洛行静静地听着，没发表意见。
　　“就我们班副班长丁超，我最烦他了，一天到晚想往上爬争做班长。”胡佳文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他每天都学到大半夜，绞尽脑汁的跟叶俏俏争第一，不过没用他只能考我们班第二，年级组十几名都没有他。”
　　洛行蹙眉，却没接话而是静静地吃饭，他一向不喜欢说别人的八卦。
　　“还有那个，叶俏俏，我听说她爸爸是同性恋呢，好恶心啊，上次填档案的时候，她写的是她爸爸叫叶壬，未婚。我当时还以为是未婚生子，觉得单亲家庭有点可怜，结果我有一次东西丢在教室，找她要钥匙的时候，听见她喊一个男的叫老爹。那个人我认识，上过电视的，就是我们市那个刑警队长，叫商什么的。”
　　洛行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也很斯文，小口小口的不发出声音，在嘈杂又狼吞虎咽的食堂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胡佳文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哎洛行，你觉得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做同性恋啊，男人不做非要去被人操，变态吧。”
　　“啪！”洛行放下筷子。
　　胡佳文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洛行站起身，端起餐盘放在了门外的水池里，洗了手走出食堂。
　　胡佳文也吃完了，擦了擦嘴也没端餐盘，反正有食堂阿姨收拾，小跑了几步追上来，揽着洛行的肩膀问：“哎你为什么转我们九班来啊，我听说你中考是我们全市第一，你怎么没去市一中作交换啊。”
　　洛行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不动声色的避了下说：“二中的教学质量也很好。”
　　胡佳文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们学校说起来历史比一中还长呢。”絮絮叨叨的，他又开始说霍行舟。
　　“只要有他在，别的班就不敢欺负九班的同学，幸好他不是弯的，要不然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正常人了。”
　　洛行没接话，不发一语的往教室走，不知道在哪个位置种了栀子花，隐隐约约的飘过来一阵香味。
　　“啊啊啊啊霍行舟！”
　　洛行被身后的女同学撞了下，脚底一个踉跄，女生回头道歉：“不好意思。”说完也没等回应就跑了。
　　洛行跟着她跑的方向侧头看了眼，校园的一圈绿色防护栏驻在那里，隔了个楚河汉界出来。
　　尖叫的方向是球场，在食堂和教学楼的中间偏左的位置。
　　霍行舟身上穿着校服，可身上那股压抑不住的迅捷凌厉，充满力量的身材，就算没有那个漂亮的上篮，也足够引发一阵疯狂的尖叫了。
　　洛行没看过球赛，不懂他这个动作的意义，但单从姿态上来说，他就足以引发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尖叫。
　　胡佳文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他虽然不会打球，但是看着也挺激动的，“哎洛行，还有一会，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洛行还没说话，就被他一把扯了过去，边走边说：“霍行舟是我们学校篮球打得最好的，可给我们班争光了。”
　　胡佳文见洛行面无表情，一脸冷淡的样子，以为他没get到霍行舟的帅点，又说：“就八班他们那些重点班，老是瞧不起我们班，有次在考场上就开始嘲讽我们，说将来毕业了也是废物一个，还是回去养猪吧。”
　　洛行抬头看了眼霍行舟，问：“然后呢？”
　　胡佳文一见他有兴趣了，赶紧说：“然后这话就正好传到霍行舟耳朵里了，当时他也没说什么，后来考完试，哦就你来的那天，他上午才把人约出来，四比零横扫。”
　　“霍行舟把篮球往他面前一扔，就很凉的笑了一声，说，菜比。就你这种身板，篮板放点菜叶，猪打的都比你强。”
　　洛行在心里脑补了下，他微微挑着眉毛，凉凉的笑着嘲讽的样子，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你怎么了？”胡佳文问。
　　洛行摇头：“没事。”
　　怪不得那天他来接自己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有些潮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有点湿。
　　才刚打了球。
　　他们两个人站在场外，霍行舟一偏头忽然看见了他，偏瘦的身子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往那一站都跟要飞升了似的。
　　“哎。”霍行舟站直身子，朝他喊了声：“洛行。”
　　洛行抬起头朝他看过去，篮球笔直的朝他飞了过来。
　　他不会打球，自然也不会接，本能的伸出手，结果就这么笔直的撞上了他的左手手指。
　　霍行舟的力气大，所以这个球来的力道也非常大，洛行的手立刻钻心的疼，紧接着就麻的失去知觉了。
　　篮球掉到地上，滚了滚。
　　“同学，你怎么连个球也接不住。”球场上有个个子挺高的男同学嘘了一声，“给我们扔过来啊。”
　　洛行的左手止不住的发颤，弯腰将球捡了起来，用力扔了过去。
　　立刻又是一大片笑声：“卧槽哥们儿你是当实心球扔的吧。”
　　胡佳文发现他的脸色有点难看，以为是他被笑了，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仔细一看他鼻尖上都有汗了。
　　“你没事吧。”
　　洛行摇了下头说：“没事，回教室吧。”
　　霍行舟见他扭头走了，正巧也快打上课铃了，没什么意思的收了球说不打了，三两步的跑了过来，把球扔在他怀里。
　　洛行手忙脚乱的接住，抿了下嘴角往旁边走了走，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一些。
　　“没伤着你吧。”
　　洛行摇头。
　　霍行舟目光如炬，发现他老往旁边躲，再躲就到石沿子上了。
　　“没伤着你往那边躲什么。”伸手捞了他肩膀一下：“过来点儿。”
　　洛行触电似的避开他，霍行舟看着自己陡然一空的手臂，忍不住蹙眉看了眼旁边的小雀斑同学，怎么洛行跟他一块儿走的时候就有说有笑，还能一块去球场看球。
　　一跟他走，就一脸冷漠一言不发？
　　不应该啊。
　　——
　　每天午休后有一小时的午间练时间，留给学生们写老师自己出的试卷，晚自习的时候再写当天的作业和其他试卷。
　　洛行从来不跟人主动聊天，严格按照作息时间学习。
　　张悬也没见他玩过手机，百无聊赖的吃完零食，把袋子往桌肚子里塞了塞，发现没地方了，又团成一团往后一丢。
　　手机上是个游戏直播。
　　声音大的从耳机里漏音出来，他看到激动的时候，还要跟着主播一起愤怒暴躁，“卧槽这他妈打个蛇皮，无敌呢兄弟，你队友都死了你在后跳？菜的抠脚还打尼玛的比赛啊。”
　　他动作大，又不知道顾及别人，洛行一让再让，都快贴到墙边了，忍无可忍的说，“同学。”
　　张悬还在喷人，洛行敲了敲桌子：“同学。”
　　张悬摘了只耳机，还从自己喜欢的战队输比赛里头没回过味，没好气的问：“干嘛？”
　　洛行手上没停，也不想打扰其他同学，只是轻声提醒：“麻烦你往旁边让一让，打扰到我了。”
　　张悬正愁没地方撒火呢，这就有个撞枪口的，立刻把炮火对准了他，“老子不是插耳机了吗！哪儿就打扰你学习了，找抽是吧。”
　　洛行搁下笔，抬起眼看着他：“自习课看游戏直播，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是你占用了一张课桌的四分之三，侵占了我的学习范围。”
　　“卧槽他这说的什么玩意啊。”张悬茫然了一秒：“放屁呢吧，什么玩意就学习范围。”
　　洛行声音不大，却也是不卑不亢，站起了身子刚一开口，就听见一声懒懒的：“吵什么呢。”
　　张悬一看霍行舟回来了，气焰顿时消了一点，扭过头说：“他刚刚说我侵占了他的学习范围，跟我侵占他领土了似的，舟哥你说他不会是个娘儿们吧。”
　　张悬说着觉得不大过瘾，又回过头看着洛行，不怀好意的笑：“哎，要不要搞个什么三八线？”
　　洛行垂了下眼睛，不想惹事。
　　霍行舟向来不爱搭理张悬这种狗仗人势的，更何况他爸这两天一直在学校，他也不想在给太岁翻土，就没参与这个话题，到自己位置上坐着了，长腿一伸，抵在了新同学的椅子上。
　　洛行坐下，开始默默的翻笔袋。
　　霍行舟看着他的侧脸，白白净净的，和那些青春期来了总长痘的同学不一样，和他球场上打球的也不一样。
　　校服穿的一丝不苟，侧头的时候，甚至能看见脖颈处浅浅的血管。
　　眼角的泪痣，活像不小心溅的一滴墨。
　　张悬以为他怂了，张扬的笑了起来：“要不是你来，老子还不用分给别人四分之一的领土呢，知足吧你，你再哔哔明天连四分之一都……卧槽你干什么！”
　　张悬迅速蹦了起来，在他手边是一把不锈钢尺子，砸向了课桌一半偏左的位置，张悬反射性收手，猝不及防对上洛行冰冷的眼睛，“你有病吧，开个玩笑你就他妈动手。”
　　洛行收起尺子，放回了笔袋，淡淡说：“我也是开个玩笑。”
　　“有他妈你这么开玩笑的吗，我看你……”张悬刚一扬手，椅子就被踢了下。
　　“行了。”
　　张悬憋着一股气，坐下去了，眼神大喇喇的往洛行那儿看，一脸的没安好心。
　　霍行舟视线一转，洛行却已经开始一脸淡定的写卷子了，仿佛刚才的差点见血的事儿跟他没关系似的。
　　小孩儿脾气还挺大。
　　“洛行。”
　　他没反应，甚至笔尖连停都没停。
　　？
　　霍行舟看着洛行的背影磨了下牙，张悬还能让他发两回脾气呢，难道在他眼里，自己比张悬还烦人？
　　脚尖一抵将他椅子挪了个位置，没人能无视自己，他也不行。
　　洛行转过头。
　　霍行舟朝他勾勾手指，洛行顿了顿才往前凑了下身子，隐约听他说：“考不考虑，换个同桌？”


第7章 一人行者
　　洛行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茫然的啊了一声。
　　“两次了。”
　　洛行再次茫然。
　　霍行舟看着他微微俯着的身子，睫毛又黑又长的垂着，虽然昨晚没回去睡觉，但身上完全没有汗馊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不知道什么味，挺香的。
　　顺着他尖削的下巴往下看了看，领口严实毫无内容，又把眼神翻回去，正巧对上他的眼睛。
　　瞳仁浅的像只猫，衬得眼角的泪痣，眼巴巴的有种勾人的神采，没来由的心痒了下。
　　霍行舟抬起手，洛行看见他手指瞬间捂住脑门，却没想到他这次换了个地方，从鼻尖刮了下来。
　　“下次再敢无视我就揍你。”霍行舟“恶狠狠”的看着他的眼睛，说：“听见没？”
　　洛行抿唇点了下头。
　　“那你愿不愿意换个同桌？”
　　这次靠得极近，洛行听清了，同时心里的狂喜激动几乎压抑不住了。
　　在他和他住一起之后，又能和他做同桌了吗？！
　　洛行小心的压着自己呼吸，虽然开心但也不敢多跟他说话，生怕被霍行舟发现异样。
　　毕竟胡佳文说他是直的。
　　他没想过掰弯霍行舟，只想着在这最后一年的时间里跟他多多相处，能多看看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不敢想那么多。
　　洛行摇了下头，低声说：“老师让我坐在这里，私自调换位置不好。”
　　霍行舟刚被理顺了毛，也没介意他拒绝，指尖轻轻的敲了下桌子，侧着眼问他：“没问老师，问你呢，愿不愿意？”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细长的眼睛，双眼皮浅浅的叠着一层，漫不经心似的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迫。
　　“嗯。”洛行轻轻的点了下头：“愿意。”
　　霍行舟一被哄好就容易翘尾巴，给点颜色就容易上头，这边没逗完，那边又开始了。
　　“那老师要是惩罚你呢，你还来不来？”
　　洛行咬了下嘴唇，像是有点犯难了，霍行舟一看这就是乖学生，拿老师话当圣旨的，也不为难他了，又不是个个儿都像他，敢当着程利民的面踹教室门。
　　“那算了……”
　　“来。”
　　“嗯？”霍行舟一怔，把记忆往上拨了拨，连拨了几分钟才记起来，他刚刚这是回答他哪句话来着，笑了：“过来吧。”
　　张悬还在生气，见他一动，立刻得理不让人：“你说让我不要动，占用你学习位置，你在那儿转头跟人聊天，还占用我打游戏位置了呢。”
　　全班哄堂大笑。
　　霍行舟也乐，没多生气的朝张悬的椅子踹了下：“爸爸给你们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什么方案，你给他从我这儿赶出去吗？”张悬从手机屏幕上抽空转过头，问了声又迅速转了回去：“卧槽卧槽要死要死。”
　　霍行舟嗯了声。
　　张悬的游戏角色被打死了，屏幕上一片黑白，转过头来贱兮兮的问：“你把他赶哪儿去啊，楼下八班吗？”
　　霍行舟抬眼，说：“赶我这儿来。”
　　“啊？”张悬懵逼了，“你说什么玩意？”
　　霍行舟没搭理他，也懒得让他挪位置了，直接把自己的桌子往旁边一拉，在墙边硬生生扯了个空挡出来。
　　“搬吧。”
　　洛行抑制住发颤的指尖，故作平静的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放到后面最后一排来，做霍行舟的同桌。
　　冯佳差不多睡醒了，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回头就是一句卧槽：“洛行你干嘛呢？”
　　李乐凡是看了全程的，给一脸茫然的冯佳补了课：“社会人霍行舟日行一善呢。”
　　冯佳又茫然了两秒，说：“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
　　霍叶山这几天都在学校上课，时不时的“不经意”路过九班，弄得霍行舟浑身难受。
　　只能盯着晚上他下班走，用晚自习的时间去打会球发泄一下。
　　洛行看了几眼旁边的空位，默默地写起了作业，他还要早点写完，晚上早点把剩余的翻译完，他已经两天一夜没怎么睡了，再熬一个通宵有点受不了。
　　他压抑着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继续写了。
　　晚自习结束。
　　叶俏俏关灯的时候，看见他用电脑不知道在弄什么，走过来问：“洛行，我们学校不允许学生带电脑，你用它干什么呢？”
　　洛行隐约感觉的出来，叶俏俏是善意提醒，不是好奇也不是故意抓包，所以也没去遮掩。
　　“我有个课程，是在网上学的，这几天有点作业要交。”洛行停了下，看着叶俏俏说：“我今天就弄完，不在教室做了。”
　　叶俏俏点头，把钥匙递给他：“那你早点啊，别再通宵了，程老师知道了要说你的。”
　　洛行点头：“知道了，谢谢班长。”
　　——
　　翻译完。
　　洛行连上热点，把翻译稿发在了编辑的邮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再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宿舍马上熄灯了！
　　他一看传完了，立刻关了电脑稍微收拾一下塞进了书包，锁了门往宿舍去。
　　三人寝和八人寝那边不一样，虽然规定是十一点熄灯，但是可以申请延长熄灯时间，只是多出来的电费需要自己缴纳。
　　洛行不想影响室友休息，也没钱去缴纳，索性就在教室写完了才回去。
　　他推了下门，没推开，找出钥匙开了门。
　　冯佳刚洗完澡，穿着条短裤一脑袋水的从卫生间出来，肚子上的肉没来得及吸回去，抖了两下。
　　“……”
　　洛行站在门口，有点尴尬的没忍住，笑了下。
　　冯佳下意识遮了下肚子上的肉，冷漠的咳了声：“你的东西在那边，自己弄去吧，我们有独立卫生间，但是要及时打扫，霍行舟每次看见有人拉完屎不冲就凶的一批，洗完澡洗完脸把洗手池什么的都洗一下。”
　　洛行默默的想：冯佳嘴里的这个“有人”，说的是他自己吧。
　　洛行把书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环视了下寝室。
　　这里环境比四中好很多，有空调、衣柜，还有两张大书桌，上头堆了些东西，看着是没人使用的样子。
　　这栋楼后头是一大片珙桐，光线不是很好，有一枝还从窗户伸了进来，卡的大半个窗户没法儿关，所以霍行舟和冯佳两人都睡在另一半边。
　　对着窗户的这张床，是空的。
　　拆开地上的一个军用大袋子，里头枕头床垫床单被子蚊帐都一应俱全。
　　他一一铺在床上，正跪在床上整理被角的时候，门又开了，砰砰砰的几声，洛行看见一只篮球，跳进了他刚拿出来的水盆里。
　　霍行舟一看他跪在床上，手里抱着被子，微微抬头看他，浅色的瞳眸一衬更像个刚成人形的猫了。
　　忽然想起今天在卫生间门口，他撞进自己怀里，受惊似的，眼睛湿漉漉的那个模样，没来由的心尖一热，欲盖弥彰的咳了声。
　　“你干什么呢，看见我回来这么大礼。”
　　洛行正跪着系被罩的带子，一听他的话，低头看了眼，忙三两下系完了绳子。
　　“我没、没有。”
　　说完才发现霍行舟也不是真问他，就是随口一乐，边脱衣服边往浴室去了。
　　他刚打完球一身汗，黏糊糊的难受。
　　洛行的床直对着窗户，那株珙桐花伸进来，有一半搭在床头栏杆上，他没法睡。
　　伸手往外推了推，冯佳一看他的动作忙哎了一声：“别动，老程说这枝子比我胳膊还金贵，折我都不能折他。”
　　洛行看着它张牙舞爪的伸进来，随着他的动作，宣誓主权似的颤了两下。
　　“……”
　　霍行舟洗完澡出来，他不爱穿睡衣，所以只在腰间围了个浴巾，松松垮垮的感觉多走一步就能掉下来。
　　冯佳正背着身打游戏，“弟弟，敢打你爸爸，老子会飞你知不知道，40尺，你要能打到我，我就喊你爹。”
　　洛行小心翼翼的瞥了霍行舟的背影一眼。
　　光裸的上半身，从手臂到肩胛骨，每一寸肌理都明确流畅，不是过分纠结，而是一种属于年轻人的那种张扬的性感。
　　头发上的水滴聚成一滴，落在肩上，又一路滚到后腰线下，被浴巾吸收的看不见了。
　　洛行没来由的，咽了下唾沫，眼神又悄悄地在他的腰上流连了下。
　　霍行舟看他坐床上发呆，扯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下头发，在他的床板上敲了敲：“小朋友想什么呢，再不洗澡要熄灯了，昨天就没洗，你还想两天不洗吗。”
　　“没、没有想什么。”洛行收回视线，轻轻的吐了口气，才七年不见，他就变得这么……只是看一眼就这么令人脸红心跳。
　　小朋友……
　　洛行看着他喊自己小朋友的时候，嘴角的笑纹有些深，带着明显的莞尔，因为站的极近，所以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沐浴液的气味也传了过来。
　　洛行耳根突然红了下，手一抖把盒子里的东西差点抖散了，手忙脚乱的护住，用被子盖住了才说：“我、我就来了。”
　　霍行舟看着他的动作，失笑道：“护什么呢，我看看，不给看不让你下来。”
　　洛行遮的更紧了，一股你敢轻举妄动我就给你剁个手的架势，霍行舟故意说：“干什么，女朋友的东西啊，还是……收的什么喜欢的人的私人物品。”
　　洛行也不反驳，但就是不给他看，两人对峙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啧，小痴汉。”
　　作者有话要说：
　　冯佳：我是最惨的，俩狗男男都这样眉来眼去了，我还当他们不合。


第8章 一人行者
　　其实倒不是真的想看里头的东西。
　　只是霍行舟这人坏得很，他越是遮掩，他越想逗他。
　　“你别偷看我东西。”洛行说。
　　“……你里头装的和氏璧？我真要偷看了，你还敢给我来个血溅当场？”霍行舟看他吓的，故意伸手逗他，见他真往后缩了下，手腕搭在他床上，无意识的挑了挑被角。
　　这是个什么牌子的逗比。
　　“……你求哥看都不看，收着吧。”霍行舟往后退了两步，笑了声：“可别露出来，辣我的眼睛。”
　　洛行给那小破盒子上盖了一层被，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不放心，又添了层枕头。
　　“……”
　　霍行舟转身走了，站在桌边喝了几口水也上床了。
　　洛行把从生活老师那领的东西挨个儿放进盆里，又找了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还有些衣服和书之类的东西在四中，胡佳文说这周是大休，周六周日两天都不上课，正好过去一趟，尽量都拿过来。
　　他们这个三人寝和普通的八人寝不一样，条件要好很多，他不习惯和别人一起洗澡，倒是方便了。
　　他洗完澡，又把衣服洗了，想起冯佳说的话，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卫生间有没有哪里不大干净，足足弄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出来。
　　冯佳已经打完游戏上床了，自来熟的支使洛行：“洛行帮我端一下水，我拖鞋上有水，穿了还得擦脚。”
　　洛行刚想上床，好脾气的嗯了声，走过去桌上给他端了过来。
　　冯佳喝了一口，抽空道了谢，又赶紧：“卧槽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日这玩意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把我打死我了我都没找到他人在哪儿，霍行舟你是村里唯一的希望了，带着我的遗愿活下去啊。”
　　洛行眼神一瞥，是时下一个很火的游戏。
　　冯佳把视角调到霍行舟那边，看见面前还站着个人，问道：“你玩儿吗？下次我们把李乐凡喊着，四排啊。”
　　洛行摇了下头，他耳朵……听不了这种细微的声音，玩不了。
　　“不打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啊，光学习吗？你还想跟我们班长争第一啊，小心霍行舟揍你。”冯佳完全不能理解的把杯子递给洛行：“谢谢啊。”
　　“不客气。”洛行拿着冯佳的杯子放回了桌上，没觉得惋惜，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他人生的前十七年都在学习，除了学习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除了他……只剩拼命学习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只是，为什么他跟叶俏俏争第一，霍行舟要……揍他？
　　洛行抬头，往靠窗的床位看了一眼。
　　霍行舟指尖一动，一声果断又响亮的枪声炸起，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声枪响，冯佳踹下床板，“这个压枪牛逼。”
　　他动作太大，搞得霍行舟的床也晃，手抖了几下。
　　“好好说话，别踢床。”
　　洛行看他皱眉很快又舒展开，鼻梁高挺眉眼深刻，略微垂着脸衬出流畅好看的下颚骨，没变。
　　他还和十年前一样好看。
　　霍行舟余光瞥见洛行一直在发呆，就是没抽出空看他一眼，等他杀完了所有角色，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大吉大利，晚上吃鸡才抬起眼，往对床看了一眼。
　　洛行正在上梯，两只手抓着两侧，细白的小腿踩在栏杆上，直到脚腕都流畅又白润，后腰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柔柔软软的细腰没有赘肉也没肌肉。
　　仔细一看，后腰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唔，两只手从后头握着腰的话，正好能按在那儿。
　　“洗完澡了怎么不关灯。”霍行舟把手机往床尾一扔，松松的扯了下被子躺下去了，偏头看了对面一眼：“我们宿舍里不允许存在通宵学习这种恶习，听见没。”
　　洛行正背着身，没听见他说话。
　　霍行舟没得到回应，冯佳正好起来上厕所，都快笑傻了：“哈哈哈什么恶习，霍行舟你也有今天，干得漂亮洛行，就别理他。”
　　冯佳嗓门儿大，洛行这次听见了，转过头来迅速的瞄了一眼霍行舟，他刚刚又……没听见了吗。
　　生怕再次错过他的话，紧紧盯着霍行舟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不理拉倒，谁稀罕似的。”
　　洛行抿了抿唇，没说自己的耳朵有些问题，怕他发现自己的残缺和异样的眼光。
　　冯佳边走边说：“学习虽然不允许，但是通宵打游戏这种行为，我表示支持的，到时候你就跟我两票对霍行舟一票。”
　　洛行看了下霍行舟，又低下头小声说：“……不、不用了，我不会。”
　　霍行舟没说话，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冯佳已经进了卫生间。
　　一时无话。
　　洛行钻进被子里，在那株珙桐后，悄悄地打量着他的侧脸。
　　他和霍行舟一个宿舍！
　　以后可以，这样偷偷的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花枝长得位置真好。
　　连续熬了一天一夜，又奔波着去了医院看校长，洛行已经很累了，几乎是沾了床没几秒就睡着了。
　　冯佳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已经睡着了，目瞪口呆的去看霍行舟，“卧槽这秒睡技能也太强了吧。”
　　霍行舟抬眼，看着被珙桐花枝微微挡住的脸，睡颜沉沉的透着一股乖巧，呵了声：“怎么，要不要把他喊醒再陪你聊五分钟的。”
　　冯佳如临大敌：“不了不了，我跟成绩好的同学，聊不了五分钟。”
　　冯佳又说：“要不咱俩聊五分钟的吧。”
　　霍行舟转过身：“不了，我跟菜鸡也聊不了五分钟。”
　　——
　　洛行早上起来，刚想掀被子，结果一动整个人都懵了，他的左手几乎完全麻木了，轻轻一攥便是一股钻心的疼。
　　他住的这个床位被珙桐占着，窗帘也拉不上，正好有点光。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凑近一看，又红又肿的快要连指缝都没了，活像只卤失败的猪蹄。
　　“……”洛行呆呆的看了几秒，应该是昨天接霍行舟那个球的时候，砸的。
　　太没用了，连个球都接不住。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没开灯摸着黑进了卫生间，打开一点水龙头，调慢水流用凉水冲了一会缓解疼痛，感觉好一些了才开始洗漱。
　　在卫生间换完了衣服出来，霍行舟和冯佳两人还没醒，他又蹑手蹑脚的把床整理了，拿着盒子锁进了柜子。
　　霍行舟睡眠浅，尽管洛行已经很轻了，还是被锁柜子的声音弄醒，睁了睁眼说：“你等我跟……”
　　咔哒。
　　霍行舟还剩一半话还噎在嗓子眼儿里，看着在他眼前关上的门，有点傻了。
　　还能再无视他一点吗。
　　-
　　二中早晨的空气很好，带着水汽的栀子清香，不远处有人来修剪草坪和园景，带着一股打碎了的青草香。
　　洛行在操场边坐了一会，抬头看着钟楼，指针一点一点的往前推进，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六点。
　　手机上有条未读微信，工作室那边发来的，说一周之内把薪酬结了，问他还接不接翻译。
　　洛行想了想，说接。
　　那边很果断的又发了一份文件过来，比上次的要大不少，还有一份合同。
　　工作室那边说：这次的翻译不同，是要把中文翻译成法文，砚生还答应，以后会在下面署你的名字。
　　洛行受宠若惊的反反复复的把声音调到最大，生怕自己听错了，又打字过去确认：燕然姐，您是说霍砚生吗？写《血里有风》那个作者霍砚生？
　　燕然：是他，你偶像，不用确认那么多遍，以后有机会我引荐你们见面。哦对了，合同你看了之后，打印出来签好了就直接寄过来吧。
　　洛行忙不迭把两个文件都接了，又问了截稿日期，再一抬头正好钟声响起来，六点了。
　　他看着文件传输结束，把手机收了起来，往食堂走了过去。
　　-
　　二中的课业比四中重很多，早上六点四十开始上早自习，中午午休后有一节小课要做课时训练和练习册，下午和晚自习也有不同的卷子和模拟题。
　　虽然老师自己出的卷子是由学期末才缴纳费用，但有些模拟题还是需要自己买，尽管那些题对他没什么用，但下意识的，他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你的骨子里流的都是肮脏的血，我不好好教育你，你总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
　　他不想被人当成怪物。
　　他希望和正常人一样，所以他把每一件事做到完美，不犯一点错，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
　　洛行抬手按了按耳朵，低低的吐了口气。
　　——
　　六点四十的时候，霍行舟掐点走到教室后门，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突然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比班主任还好使。
　　九班的学生调皮捣蛋的说，但都挺怕霍行舟，很少有敢在他面前搞事的。
　　洛行一向对别人讲八卦没什么好奇心，加之这些小吵闹在他耳里听的不是很真切，所以也没在意，一直在写卷子。
　　霍行舟站在后门，看着众人纷纷回头看他，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写作业，连笔尖都没停顿过一下。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走到哪儿都一群人尖叫或者围着，烦，但第一次被忽视，还是觉得有点扎心。
　　小白眼儿狼。
　　“哎，小孩儿。”霍行舟走过来，幼稚鬼上身似的敲了敲桌子，成功拉到洛行的视线：“你写什么呢？”
　　洛行抬起手，让出一点空间把作业往霍行舟的方向挪了挪：“物理练习册。”
　　“哦。”
　　洛行忽然想起程老师的话，顿了顿又说：“你这节写完了吗？”
　　霍行舟哦了声：“没有，我从来不写作业。”
　　洛行咬了下嘴唇，抬眸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就见他抽出了一本课时训练，哗哗哗从尾松到头，扇了一阵风出来。
　　一个字都没写过，连名字也没写过。
　　干净的令人发指。
　　“你为什么不喜欢学习？”洛行想了想，比较委婉的说：“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考的大学吗？”
　　霍行舟挺没所谓的说：“完全没有。”说着忽然停了，单手撑着脑袋看他：“那你呢，为什么这么喜欢学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清华？北大？”
　　洛行摇摇头，其实他也不知道，但学习这件事好像成了他的本能，一种镌刻进骨血的习惯。
　　从小妈妈就不让他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他的童年没有玩具也没有伙伴，唯一有的就是各种各样艰深的学习资料。
　　后来他长大了，对伙伴和玩具的需求也没有了，相反学习，才能让他在一个又一个的小黑屋里，找到一丝自由和阳光。
　　他很喜欢霍砚生的那本《血里有风》，就像他真的血里有风，随风漂泊无尽归期。
　　“你慢慢写吧。”霍行舟发现自己跟爱学习的好孩子，也聊不到五分钟。
　　“嗯。”洛行点了下头，把试卷又拽回去，抬手的时候，霍行舟一愣，忙按住试卷。
　　洛行扯不动，问：“怎么了？”
　　霍行舟蹙眉：“你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获得新绰号的霍大傻子发现自己弄伤老婆了，跪下忏悔吧。
　　血里有风，出自武林外传，祝无双：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要一生漂泊


第9章 一人行者
　　洛行一怔，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忙不迭收回去放在了背后：“没、没怎么。”
　　“没怎么怎么肿成这个德行，拿过来我看看。”
　　“没怎么肿，就是有一点点，你别看。”洛行抿了抿嘴说：“很难看的。”
　　“我还嫌你难看？再不拿出来揍你了。”霍行舟脸色一沉，伸出手：“拿过来。”
　　他声音一大，教室里哄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的转头来看，只见霍行舟正冷飕飕的看着洛行，跟他要什么东西，而洛行局促的闪躲着不让他碰。
　　众人议论起来。
　　“才来上课第三天就敢乱拿霍行舟的东西，不要命了吧。”
　　“怪不得张悬不喜欢他呢，乱拿别人东西就是小偷吧，是我我也不喜欢，那以后我要把东西都收好，不能放教室了。”
　　胡佳文听着议论，往洛行那儿看了过去，只见他脸有点泛红，低低埋着不敢看霍行舟，一脸犯了错的表情。
　　难道他真的会偷东西？
　　霍行舟也听见议论，抬眼冷冷一扫：“说什么，再重复一遍我听听。”
　　刚才议论的人缩了下脖子，感觉到他的怒气顿时不敢说话了。
　　“早自习不好好看书写卷子，吵什么呢！”程利民站在前门，重重的咳了一声，“精力这么大给我出去跑十圈。”
　　众人纷纷转过头，装作好好学习的样子，胡佳文最后看了一眼，也收回了视线。
　　洛行见不用和霍行舟僵持也松了口气，小声提醒他：“老师来了。”
　　霍行舟软硬不吃，脸色不太好看的在桌子下伸出手，“你要是不介意我在程老师面前拉你手，你就尽管藏。”
　　洛行看着他比自己大不少的掌心，有些微茧子，指骨修长干净，无奈的咬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把手从桌肚下递了过去。
　　霍行舟接过来一看，这他妈肿的还是手？
　　“我带你去医院。”霍行舟站起身，“老师。”
　　“又干什么。”
　　洛行在下面轻轻的扯了下他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我没关系，不要紧的真的不要紧，不用跟老师说，也不用去医院的。”
　　霍行舟垂眸。
　　“我没事的，就是昨天不小心碰到哪儿了，明天消肿了就好了。”洛行抿唇：“我不想去医院。”
　　他声音细细软软的，因为着急脸颊上浮现了一点浅浅的红，一路到脖子和耳朵尖都氲满了，两只眼睛透着一股求饶的意味。
　　“到底什么事！”程利民看他站着跟个木桩似的，脾气已经压到了极限，霍行舟说：“没事，我东西掉了。”
　　“……掉了自己找找，别影响同学上课。”程利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忽然又问：“洛行你怎么搬到后面去坐了，霍行舟是不是你！”
　　洛行怕程老师又说他，忙站起来说：“老师，是我有些题不会做，想和霍同学坐在一起，方便请教。”
　　程利民忽然记起来，自己还拜托过洛行有意无意影响霍行舟学习的事，正好省的自己调位置了，嗯了声让两人都坐下了。
　　众人都想，请教个鬼，霍行舟连课都不听，请教他怎么嘲讽人吗。
　　程利民嗯了声，竟然还真跟着说了句：“那你们两个要好好学习。”
　　洛行说了声好就坐下了，程利民继续在上面说一些校园风纪问题，头发不要染色不要过长，裙子不要过短，学生应该以学习为重不要早恋。
　　他在上头唾沫横飞的讲，霍行舟捏着洛行的手腕问事儿，两边夹击弄得洛行紧张不已，程利民什么时候走了，他都没发现。
　　他的左手很别扭的被霍行舟捏在手里，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幸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有课桌和书挡着，没被人发现。
　　“能不能松开我，我想写作业。”洛行放低头，用书挡着小声问，因为手一直被他握着，自己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他的心一直在剧烈的跳，他自己听不见这种“细微”的声音，不知道霍行舟有没有听见他狂跳的心脏。
　　他靠的这么近，一定会听见的。
　　霍行舟没动，洛行略微用力自己抽了出来，侧过身不看他了。
　　霍行舟眉尖一蹙，转身出去了，洛行看着他凉凉的背影有点慌了，他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
　　明明他是来关心自己的，他还这么、这么不知好歹。
　　-
　　教学楼的卫生间都在左侧尽头，洛行走过去的时候，听见有人八卦：“我听说霍行舟这几天都在学校上课哎，也没旷课出去玩，该不会是真谈恋爱了吧。”
　　另一个扎着斜辫子的女声有点茫然：“他不是一直都跟他们班长谈吗？”
　　“你听谁说的？他们俩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叶俏俏好像跟十一班的陆清和在一起吧，我有一次看见他们俩一起吃饭，陆清和还给她擦嘴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次叶蕤跟霍行舟告白，他还说自己高三毕业前要是谈恋爱，就在旗杆底下唱征服。”
　　洛行脚步一停，视线不由得看向聊天的几个女生，被他们的话吸引了。
　　胡佳文正好也出来上卫生间，拍了下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洛行摇头。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那几个女生已经走了，他回到教室，看见霍行舟还没回来。
　　他晾了晾手上的水珠，拿出手机准备回燕然的消息，这几天他手伤了，估计有一段时间没法儿弄翻译，交稿日要延期了。
　　洛行出神的想，交稿日延期的话，不知道还够不够他下个月的生活费，只能等手好了稍微赶工了，希望来得及吧。
　　燕然挺爽快的，一听说他手伤了，忙不迭发了个红包过来：“我这也没法儿去看你，你拿着去自个儿买点什么补补，也不多权当我们工作室的心意了。”
　　洛行没收，只道了谢：“我不碍事，不是什么大问题，燕姐的心意我就心领了，我会尽量及时交稿的。”
　　燕然回了个表情包，说稍微晚几天也没关系，养好伤再说，别落下病根儿。
　　洛行看了下时间，差不多快上课了，也收起手机放回了桌肚里。
　　学生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落座，上课铃也响了起来，他偏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座位，霍行舟还没回来。
　　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洛行单手艰难的从演算本里撕掉一张纸，迅速的写了几个字，做贼似的夹在他的课本里，又快速收回手。
　　一翻开，又是干净的令人发指，一样没写过一个字。
　　洛行有点担忧的想，程老师上回交代他的，让他稍微影响一下霍行舟学习的事，这都好多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半点进展。
　　如果直接提的话，说不定他以后就直接不跟自己说话了，可是他好想让霍行舟学一学呀，到时候他偷偷地和他报一样的大学。
　　兴许真的能同一个大学呢。
　　那个时候他要是也能和他一个班，一个宿舍该有多好，和他在一起好多年，也不会腻。
　　他呆呆的看着霍行舟的座位出神，连上课铃响了都不知道，还是张悬转过身，让他帮忙扔垃圾，才把他拉回神。
　　这节课是英语课，老师姓廖，最近请了几天假，洛行还是第一次上她的课，据说非常严苛，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
　　正想着，一阵沉稳的高跟鞋声音传了过来，洛行抬头一看，看着很年轻的女老师，约莫不过三十岁，带着眼镜，头发剪得极短，凌厉又干练。
　　“上课。”
　　洛行摊开英语书，按照她的话翻到第十七页，整个教室里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廖老师两手撑在讲台上，条理清晰的讲了起来。
　　这些课洛行都已经自学过，所以也没怎么认真听，廖老师大概也发现了，中间喊了他几次起来回答问题。
　　他都答对了也没什么话说，只是皱着眉交代了句专心上课，不要开小差。
　　洛行坐下来，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心不在焉的看着旁边的空座位。
　　一下课。
　　张悬站起身正巧看见洛行盯着霍行舟的课桌，伸了懒腰说：“别看了，他上不上课全凭心情，指不定今天一天都不过来了，你有同桌等于没同桌。”
　　洛行深吸一口气，又轻轻的吐出来，本来还以为和他一个学校能多看他几眼呢。
　　“他一周七天有六天不来上课，你想找他去那边的球场，要不然就在文德楼那边睡觉打游戏呢。”张悬伸了伸腿，打开一局游戏继续玩。
　　“谁说的。”
　　洛行一抬头，发现霍行舟正站在后门，手里拎了个挺沉的包裹，凉凉的斜了张悬一眼，却没说别的，而是走到了位子边。
　　包裹往地上一放，霍行舟抽出张湿纸巾擦了下手，又拉过椅子面对他坐着，不由分说的伸手。
　　洛行紧张的看着他，他没、没生气吗。
　　霍行舟的脸色看不出情绪，他也捏不准他现在的心情，紧张的低声问：“你……”
　　“手伸过来。”霍行舟从兜里摸出个长条的药膏拧开了，结果看见洛行还是呆呆的，蹙眉：“听话。”
　　听话。
　　他离的很近，声音没刻意压低也没刻意拔高，只是放的很软，像哄着不听话的小孩儿一样。
　　带着一丝和软和几不可察的诱哄。
　　洛行被这一句听话弄得有点脸红，鬼使神差似的，真的乖乖的把手递给了他。
　　霍行舟把药膏挤了一点在自己手背上，揉匀了才一点点用指腹抹上他的手指，边抹边轻轻的吹了下手指：“疼的话别忍着，告诉我，我轻点。”
　　洛行垂眼看着他，悄悄地咬住舌尖逼回眼里的酸涩，指尖都有点发颤。
　　他给自己抹药。
　　刚才他不在的那节课，不是生气，是特地给自己买药去了，还亲手、亲手给他抹药。
　　“不疼。”洛行才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颤的不得了，忙又咬住了嘴唇，把话塞回了肚子里。
　　霍行舟指尖的动作轻极了，轻轻的吹着伤处，“怎么不疼，肿成这样还不疼，声音都抖了还撒谎，重说，到底疼不疼。”
　　“有、有一点。”洛行其实是真的不太疼了，被他握在手里这么上药，早就从微微的肿疼变成发麻了，开心的要飞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霍行舟表面看上去有些凶，也很不近人情，其实人很好。
　　“好了。”霍行舟给他上完了药，拧上盖子放进了自己的桌子里，又交代：“医生说你这个手最好别拿什么东西也别乱动，自己疼了还是痒了也不许瞎揉。”
　　洛行想哪有那么娇气。
　　霍行舟估计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用纸巾擦干净了有药的手指，轻敲了下他的额头，说：“让我看见你不听医生的话，就给你手捆起来，到时候你连卫生间都没法儿去。”
　　洛行吓坏了，摇头：“我不、不乱动。”
　　霍行舟满意的揉揉他脑袋：“要什么就喊我给你拿，这个药一天抹三回，记得找我。”
　　洛行一怔，看着桌子里的药，谨慎的问：“找你……”
　　霍行舟抬眼：“怎么？不愿意我给你抹？”
　　洛行忙摇头：“不是。”
　　“不是就行，你的手是我弄伤的，我得负责到你好。”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脚尖一勾，把刚才那个沉重的包裹勾了回来。
　　“有人给你寄来的，我在门口听着就给你带过来了。”霍行舟看了下他的手指，问：“帮你拆开么？”
　　洛行低头一看上面快递单上的寄件人，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地抬起头：“嗯嗯，麻烦你了。”
　　霍行舟蹙眉，买的什么东西这么激动，半起身从他的笔袋里找出美工刀小心的把包裹拆开，看见里面全是霍砚生的书，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洛行眼睛里闪闪发光，看着快递箱里崭新无比的书，里头有霍砚生的签名呢。
　　“还拆不拆？”霍行舟问。
　　“不拆不拆。”洛行不舍得拆封，珍宝似的摸了摸放回快递箱里。
　　霍行舟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眼睛两弯月牙倒扣下来似的，柔柔软软的让人想忍不住捞在怀里，揉一下脑袋。
　　但他一看这书就瞬间把自己扔脑后去了，不自觉的有点吃味。
　　冷哼了声：“有什么好看的，三句话有两句都是废话，少看点儿小心把脑子看坏了。”
　　洛行还沉浸在这么多本签名书的喜悦里，突然被当头浇了盆冷水，嘴角的笑意半凝固着。
　　“你不喜欢他的书吗，那我收起来。”洛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凶，有点局促的按着纸箱边缘不知所措。
　　霍行舟看着他的表情，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在舌尖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说：“不是，挺好看的，我屋里也有几本叫什么《血里有风》还是什么的，拿来垫桌脚了。”
　　洛行一听，一脸艳羡又克制的看着他。
　　《血里有风》这本书只出版过一次，都二十年了也没有再版，现在他想找到一本都很难了。
　　霍行舟猜出他的意思，故意逗他：“想要？”
　　洛行点头，指尖忍不住搓着自己的衣角，克制的看着他：“可、可以吗？”
　　霍行舟勾勾手指，洛行靠近他，没发现因为身高差异像是埋在他怀里一样。
　　“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步，牵手。
　　第二步，我吃一本书的醋（1555551小冷门也太惨了，留言越来越稀薄了，不要让我单机呀，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猴不猴）
　　别看霍行舟现在这么嫌弃他爸，以后就知道他爸是什么样的助攻了。
　　霍砚生：滚，我写书不是为了你。
　　霍行舟：四舍五入，差不多了。
　　画个小重点，叶俏俏和霍行舟从小一块儿长大，兄妹情，不婊，是人民群众脑洞太大了以为他俩谈恋爱，不要骂她哦~陆清和会不高兴的。


第10章 一人行者
　　一说完，霍行舟就发现这话有歧义，不过他看洛行这样儿，估计也听不懂这个黄腔。
　　索性也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洛行抿了抿唇，被他这句带着笑意的调戏弄的心脏发麻，他耳朵听不见太细微的声音，有时候他必须仔细的盯着他的嘴，才能看清他说了什么。
　　但这句话送的极近，还带着温热的呼吸，像只大手猛地攫住他的心脏，狠狠收紧。
　　洛行无法呼吸的往后退了退，霍行舟看着他困兽似的往后缩，脸也不自然的红，玩心也起来了：“要不要？”
　　洛行艰难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他这句话问的是哪个，他想要《血里有风》的签名书，即使不是签名版也很开心，可……
　　“到底要不要？”霍行舟故意逼他，抬手捏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在腕骨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洛行忍痛又重复了一遍说：“你喜欢就、就留着吧。”
　　霍行舟抬了下头，愁：“……喜欢个鬼。”
　　此时上课铃突然响了，这节课是程老师的课。
　　洛行想起程老师的交代，见他转身以为他要走，一着急抓住他的校服。
　　霍行舟侧头看了眼抓着自己校服的手指，视线顺着细瘦的手臂上移到了那张同样尖削的脸上。
　　洛行咽了咽唾沫，小声问：“你不上课吗？”
　　“不上。”
　　洛行本来准备了话应对，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不上，全无用武之地的泄了气。
　　霍行舟见他失望的样子，不知道被戳中了哪儿的软处。
　　忽然又坐回来，看着他说：“小孩儿，我问你。这周六我有个球赛，你来不来看？”
　　洛行咬了下嘴唇，他想去，可这周他要回四中取东西，还想去看看校长，翻译也要加紧做。
　　“你来看我打球，我这节课就不出去，怎么样？”
　　洛行看着程老师已经走到前门了，生怕霍行舟再挨骂，连忙点了下头。
　　“你快、快坐下呀。”
　　—
　　程利民站在讲台上，习惯性的往后面看了一眼，霍行舟竟然没溜出去也没睡觉，低着头看书。
　　转性了？
　　他再一偏头，哦。
　　多半是洛行劝解有效果了。
　　看来还是学生和学生之间好谈话，程利民打心眼里觉得，把洛行安排进他宿舍这个决定，简直明智。
　　互帮互助，友爱和谐。
　　瞧瞧，他们两个学的多认真！
　　霍行舟大大咧咧的去看洛行的侧脸，看了一会发现，旁人上课都是低头记笔记，时不时抬头看老师和板书一眼。
　　他好像全程都在盯着老师，只有他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才低头在笔记上记东西，或者是头也不低的“盲写”。
　　“哎，你笔记借我看看。”霍行舟抬了下手，左手伸出一只指尖轻敲了下他的手肘，“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
　　洛行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在上头把字迹补完，轻轻地朝他推了过去，霍行舟垂眼一看，字迹工整又漂亮，完全不像是没看本子写出来的。
　　虽然看着是行云流水，可每一个字却又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坚硬，霍行舟撑着下巴看他的字，又偏过头去看他这个人。
　　虽然看着软软的，可身上却有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冷漠和排斥，面对张悬不卑不亢的青苹果模样偏偏就戳中了霍行舟的软处。
　　“还你。”
　　洛行接过来，往自己的位置上拉了下，结果又被他按住了，嗓音压低了问：“我那天打比赛，你来的话会给我加油吗？”
　　他试想了下，洛行这个脾气应该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尖叫呐喊，不过要是他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为他摇旗呐喊……
　　霍行舟心尖发热，伸出去挠他手心，逗他。
　　“来不来？”
　　洛行知道自己一遇上他就没法儿好好听课，抿了抿嘴唇，飞快的看了眼讲台上的程利民，翻开笔迹最后一页，撕掉一个角，写了一句话推过去。
　　——你好好听课，我就去。
　　霍行舟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果然没再说话了，安静了整整一节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伸着大长腿坐那儿乖得很。
　　一节课很快过去。
　　程利民满意的朝洛行点了下头，笑眯眯的下课走了，临走前交代了一声：“这周临时调整大休时间，后天下午的小课结束就可以回家了，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在家认真复习。”
　　下午的小课在午休的打扫完卫生之后，只有一个小时，相当于下午两点半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胡佳文原本坐在洛行的前面，现在他调换了位置之后，中间多了一个空位。
　　他往前伸着身子，敲了敲桌面：“洛行，你回家吗？”
　　教室原本就嘈杂，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洛行没听见。
　　胡佳文绕到后面来，又敲了敲洛行的桌子：“这周大休，你还回不回家啊？我们学校门口不好打车，公交车又挤得要死，你住哪里啊，不如一起拼车吧。”
　　洛行写字的手指一顿，垂眼说：“我不回家。”
　　胡佳文啊了一声：“我们一个月才能有一次大休呢，平常都是只休半天的，你爸妈不在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行舟感觉在胡佳文说完这么一句无心的话之后，洛行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不是很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线，仿佛在忍着什么。
　　霍行舟眉头拧了下，再加上洛行和胡佳文说话时一问一答，比跟自己讲话时自然多了，啧了声：“顺什么路，你家住苍化，鸟飞过去拉屎都嫌费劲。”
　　胡佳文一想也是，不过他不就是想约洛行一块走吗，他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撇撇嘴走了。
　　——
　　大概是因为大休调整的好消息，连下午的午间练时间同学们也没什么心思上了。
　　三三两两的头碰在一起聊天，讲自己爱豆最近又演了什么新剧，发了什么新歌。
　　还有不少人都把手机拿出来打游戏了，剩下的也肆无忌惮的聊微信看电视剧。
　　九班向来是全校的反面教材，又是些鱼龙混杂的矿二代在这儿混日子，学校管不动，时间久了也就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只有程利民还对他们抱希望，尽情的发挥着园丁的光和热，希望能把他们这一株株小树修理直溜了。
　　洛行拿出手机，给以前的舍友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周五下午过去拿东西，问他会不会在宿舍。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了。
　　——啊？你东西让你妈妈拿走了。
　　洛行心一沉，回了句嗯就把聊天界面关了，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很久，想点下去又不想点下去似的。
　　结果一点开，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几分钟后，手机果然震动了一声，屏幕上闪了一下，显示是一条语音消息。
　　估计是没有回声，赵久兰又发了一条，这次是文字，不长，但字字诛心。
　　洛行面无表情的按掉了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刀枪不入，“这周大休，我想回家拿一下我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霍行舟靠在后门的门框上，看着洛行低垂的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走了。
　　——
　　周五下午，向来在教室停留最久的洛行一下课就走了，霍行舟打完球回教室，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江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是艳阳满天中午就开始乌云盖顶，洛行站在摇摇欲坠的站牌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地面没一会就全打湿了。
　　他站的往里，只湿了半个身子。
　　公交车上的空调开的足，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人多没法去扯拉环，车又一停一停的颠簸，他只能艰难的垫着脚去把空调口关了。
　　有人下车，洛行抬头看了眼没有老弱病残需要让座便自己坐了上去，靠着车窗看雨势越来越大，被风刮在窗户上，砸碎了又流下去。
　　路两旁的店铺门口站满了躲雨的人，一闪而过的蛋糕店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母子，小朋友高高的举着勺子喂给母亲，年轻母亲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
　　洛行收回视线，取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告说这场雨还会持续四个小时。
　　他看着膝上的蛋糕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渍，鹅黄色的外包装上画着两只卡通小兔子，垫着脚给大兔子喂食。
　　这家蛋糕是赵久兰爱吃的，几乎每天都会买一小块，他吃过一次。
　　他刚被确诊几乎失聪那天，有个男人来病房探病，赵久兰那天很高兴，喂他吃过一口，很甜，有浅浅的栗子味。
　　洛行抬头，看着公交车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他已经很努力的乖了，邻居和老师都说他很乖，到底他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距离九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七年多，那口栗子味的蛋糕好像还在他的舌尖，只是他记不起，那天赵久兰有没有揉过他的头，说他乖。
　　记不清了，那种细节。
　　只记得那时候他听不见了，很慌很害怕也想哭，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赵久兰不喜欢。
　　车程很长，快到终点站的时候，天穹似乎要压下来的黑，司机把车内灯开了发现后面还坐着一个人，看他一直靠在车窗上以为他睡着了。
　　“小朋友，你到哪儿下？”
　　洛行回过神，“终点站。”


第11章 不止不行
　　司机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雨刮器的频率越来越快，连他也嘟囔了声：“这雨也太大了，路都看不见了。”
　　……
　　洛行怕手机被弄湿就一直放在书包里，可蛋糕又怕散了只能抱在怀里，下了车之后迈起步子便冲进了雨幕里。
　　他们住在以前分的家属院，四周都拆迁了只剩这一栋老楼在风霜雨雪里越发残破，彰显着岁月的老旧气息。
　　邻居的奶奶出来倒水，差点一盆开水泼他身上，吓了一跳忙去拿伞：“小乖你怎么淋着雨回来了，没让你妈妈接你吗，快过来躲躲雨。”
　　洛行抱着蛋糕盒，朝她说：“不碍事，我先回家了，周奶奶再见。”
　　“来吃块糖糕再……哎小乖……”周奶奶看着洛行的背影，叹了口气。
　　赵久兰跟她住一个大院，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话，孤僻又古怪，反倒是她家教育出的这个孩子，乖的不行。
　　周奶奶回过身看见自己的小孙子，叹气。
　　“乐乐你看看你洛行哥哥从小就可乖了，见到谁都很有礼貌的喊人，也不在外头调皮，放学了就回家写作业，再看看你哦，整天就知道玩游戏。”周奶奶边数落，边从一边的锅里夹出一个刚蒸好的糖糕放在小盘子里，递给他。
　　“谢谢奶奶。”乐乐放下手机，结果盘子来仰头甜甜一笑：“乐乐也很乖呀！”
　　周奶奶捏捏他的小脸，笑了：“慢点儿吃别烫着，哎哎……哎哟真乖这么一大口，好吃吗？”
　　乐乐撑的满嘴，喔喔不清的直点头：“奶奶做的甜糕最好吃了，你也尝尝。”说着夹起一块，递给奶奶。
　　周奶奶弯腰吃了，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乐乐真是奶奶的小心肝，没白疼！”
　　乐乐晃着腿坐在椅子上嗷呜嗷呜的两口就吃完了，递回盘子：“奶奶，还要一个！大的！”
　　周奶奶接过来，笑着去揭笼头：“好好好，大的！”
　　-
　　洛行绕过半个院子回到最后面那个小院落，推了下大门没有推开，他浑身都被冻透了，冷的浑身哆嗦，钥匙几乎都拿不稳。
　　好不容易才插进锁孔里，拧不动。
　　应该是换了新锁。
　　洛行没再坚持，把钥匙塞进书包侧袋，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甩了甩头上的雨，又拧了下衬衫的下摆。
　　怀里的蛋糕盒有点湿了，有雨水顺着下巴滴上去，他抬手抹了抹，揭开看了里头蛋糕没散也没湿。
　　松了口气。
　　还好。
　　他看着雨幕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雨势有点小了，东南方隐约出现一道彩虹，浅浅的。
　　洛行抬手，刚想触摸那道彩虹就听见身后锁芯转动的声音，立刻放下手转过身。
　　“回来了？”赵久兰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瞥见他浑身湿透头发上滴着水的样子，眉头一皱：“怎么不敲门。”
　　“刚到家，想敲的。”
　　洛行艰难的扯起一点笑，把怀里小心翼翼护了一路，尽管自己湿透也没弄散的蛋糕递给她：“妈妈，你喜欢吃的这个蛋糕，我回来的路上看到，就买了一点。”
　　赵久兰站在干燥的门廊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外头的洛行，冷冷的拎起来。
　　洛行松了口气：“我今……”
　　她狠狠一扬手。
　　蛋糕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纸盒子坍塌在地上，鹅黄色的奶油顺着盒缝儿淌出来被雨水浇透，裹成长长一股流进了下水道。
　　洛行呆呆的看着奶油拖出的痕迹，天空中又劈了一道雷，带着更大的雨势泼下来，淋得他睁不开眼睛。
　　“你去医院看过华振生是不是？”赵久兰问。
　　华振生是校长的名字，洛行点了下头：“校长受了伤我想代您去看看他。”
　　“代我去看？他自作自受轮得到你去看他，你的成绩完全是一中的水平，他把你送去二中就是收了好处，顶替你的名额！”赵久兰冷笑着说：“还是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需要你去认错道歉？”
　　雨汹涌的浇下来，洛行呼吸困难的开口，半吞了口雨水才能说话：“不是，只是去看看。”
　　赵久兰：“他在害你！七年前他就害过你一次，要不是我及时带你转学，你就毁在他手里了。我这么多年的教育，你全忘在脑后了！”
　　“我没有忘。”
　　他没忘。
　　那天，她用一本教辅书，夺走了他七成的听力。
　　洛行敛眉，从骨头往外的发冷，十月的天冻的他瑟瑟发抖。
　　“进来吧，别用那张乖巧的脸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心，让人知道以为我不让你进家门。”
　　赵久兰拿起靠在门边的伞，撑开了走在前头，洛行看了眼已经成为垃圾的蛋糕，眨了下眼睛，抬手抹了把眼睛里的雨水。
　　洛行轻轻打了个喷嚏，没跟着她进屋，只是站在雨里轻声说：“我先去换件衣服。”
　　-
　　这个小院子不算小，两侧种满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花，长势很好。
　　这个小院子里有三间房子，一间带小阁楼的是赵久兰住的，角门一侧是洛行出生以来就住的地方，阴冷潮湿常年没有太阳。
　　他推开门进去，因为很久没有进过人，一股发霉腐朽的气息，他打开灯，照亮了狭小的房间。
　　地上一个小木板，上面堆积了无数本厚厚薄薄的教辅书，艰深晦涩的很多人都看不懂，但他小学就开始学了。
　　别的孩子在调皮撒娇的时候，他就在这个小房间里，埋在这些艰深的知识里。
　　洛行收回视线，看向角落里那张床，有点小了，还是他初中时候睡的。
　　地上放着他在学校的行李，找出一件换上了，又用塑料袋把湿衣服装起来放进了行李袋里拉上拉链。
　　他取出伞，深吸了口气撑起来，看也没看对面那个单独的小房子，径直到了主屋的檐下，把伞收了搁在一边才进了门，听见她在打电话便没出声，只是静静站着。
　　赵久兰养了只猫，是她的宝贝，一只雪白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两只眼睛是不同色的，一只金色一直蓝色，窝在她的膝上睡觉。
　　窗边有个手工猫爬架，赵久兰亲手做的猫睡篮，还有些进口猫粮放在橱柜上。
　　她动作轻柔的抚摸着猫的背，生怕弄痛了它。
　　洛行平静的看着它，他从有记忆起到现在从来没有得到过赵久兰一丝一毫的笑容，这样的温柔宁肯给一只猫，也不肯施舍给他。
　　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时候，他第一次考第一名，捧到她面前，她冷冷的哦了一声。
　　后来长大了，他得了各种竞赛的第一名，在接触的每一个领域到达巅峰，依旧没能换来赵久兰一丝关怀。
　　小时候他不懂，后来长大了也逐渐明白赵久兰对他，只有恨，深入骨血的恨。
　　十月二十八日，就是明天，估计这也是她叫自己回来的原因。
　　洛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只知道这一天，哪怕没有惹她不高兴，他也必须在那个漆黑的小房子里度过。
　　从心心念念做到最好祈求母亲一点温柔和夸奖到最后的心灰意冷，洛行现在已经不会在希冀别人给自己一丝温情。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洛行侧过了头看向门外，赵久兰打完电话，斜斜朝他冷笑了声：“你现在大了，回个家都要我三催四请的求你回来。”
　　洛行低头不语。
　　赵久兰狠狠地瞪着他，仿佛看仇人。
　　“我没有骗过您。”洛行抬起头，“二中的教学质量也很好，升学率虽然不如一中，但一本线卡的比一中多，妈妈我成绩不会下降的。”
　　赵久兰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看着他这张越来越让她熟悉的脸，恨不得将他撕碎了：“你成绩不会下降，从小到大要不是我费心教育你，你现在早就不知道堕落成什么样了，现在你还有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洛行垂了下眼睛。
　　“我听说你被调到九班去了，那是个什么班？鱼龙混杂的你拿什么保证，跟着那群调皮捣蛋的坏学生，你能学到什么，我找他们校长给你换到十一班去。”
　　“我不换。”洛行抬头。
　　啪！
　　洛行才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久兰狠狠的一耳光甩上来，半边脸都麻了。
　　“我早说过你和他一样，骨子里流着的都是下贱的血，我不好好教你，你早晚会变得跟他一样下贱。”
　　赵久兰的指甲狠狠的攥着，眼睛里溢满的恨意几乎能把他撕得粉碎。
　　洛行没动，脸颊火辣辣的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还被指甲划伤了一道，他不想深究从小到大她嘴里的那个“他”是谁，也不关心自己的伤。
　　他好不容跟霍行舟一个班，才刚觉得老天有那么一点点怜惜他。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没有听她的话，也是唯一一次遵循自己的内心，叛逆了一回。
　　他不要去十一班。
　　“你去不去！”
　　“不去。”


第12章 不止不行
　　洛行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没有因为这一耳光退却：“我们班长是年级组第一名，还有好几位同学也是年级组前二十，我在九班不会被影响的。”
　　“好，不去。”赵久兰冷笑：“你给我滚！”
　　洛行转身拿过门口的雨伞，却发现已经晴天了，头一回主动的走到对面的小房间。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个锈蚀严重的锁，深吸了口气拉开门踏了进去。
　　赵久兰看着他离开时的那个眼神，狠狠地攥住了手心。
　　那个眼神将她瞬间拉回十七年前，同样的决绝，丝毫不留恋的眼神，就像一个烧得通红的锥子在她的心里狠狠地扎了下去。
　　烫的她皮焦肉烂痛彻骨髓，拿起一个茶杯狠狠地砸了稀烂。
　　不可以，她不可以让洛行也跟那个人一样离开她。
　　只要她好好教育，洛行一定不会和那个人一样的，一定不会。
　　——
　　洛行一夜没睡，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好不容易熬到了有一丝天光。
　　他拉开门被晨风一吹，打了个冷战。
　　今天是霍行舟跟人比赛的日子，地点在市中心的江城体育馆，离学校很远。
　　赵久兰还没起，他拿过扫帚把地上的碎瓷片清理了，又走到厨房里，清洗了很久没用的砂锅，在灶上煮了粥。
　　从菜缸里取出一个榨菜球洗干净，切碎了泡上调料，等粥差不多了又关了火，在桌上留了张字条，便拎着行李离开了。
　　他没有回头。
　　-
　　“小乖怎么不在家多住一天，这就走啦？”周奶奶问：“哎你脸怎么回事？”
　　洛行停下脚步，没回答后面那句，只说：“学校课业很忙就不在家住了，周奶奶再见。”
　　“去吧去吧。”
　　因为做饭花了一些时间，已经快要八点了。
　　洛行快步走到站台下等着，又是昨天那个司机，见到他眼熟笑了下：“哟，小朋友赶这么早的车啊。”
　　洛行点头。
　　上午人少，也不是上班的点，没堵车走得很快。
　　他把东西送回宿舍，看时间还早就洗了个澡换了衣服，镜子里的左脸有点肿，还有一道半扎长的血印子。
　　他有心不去，但一记起来这是霍行舟的比赛，而且自己也没存他的电话。
　　还有，霍行舟好像……很希望自己去的样子。
　　纠结半晌。
　　洛行用毛巾浸透了凉水在脸上冰的皮肤都麻了，才感觉有点消肿，血印子就没办法了。
　　想个借口吧。
　　-
　　霍行舟穿着球衣，手中托着球看似轻轻的向前一送，篮球像是认识路一般径直跳进了篮筐里，瞬间带起一阵尖叫。
　　他时不时往门口看，拧眉想这都过去二十分钟了，那小白眼儿狼怎么还没来？
　　该不会是把他给忘了吧，还是骗他玩儿的？
　　他今天要敢不来。
　　霍行舟想了想，非得把他……想了半天也舍不得怎么罚，眉头拧的更紧了。
　　“霍祖宗，你看什么呢？”冯佳见他手里的球都被陆清和抢走了，直朝他急眼。
　　“没看什……”
　　才一开口。
　　一个小孩儿猫着腰从门口溜了进来，脸颊红红的，鼻尖也挂着汗，霍行舟忍不住莞尔一笑，收回视线。
　　他看了眼陆清和，抢我球是吧。
　　“看爸爸怎么教你做人。”
　　陆清和没理他，一脸冷漠的运球朝篮筐去了，明摆着是要赢。
　　-
　　来看比赛的人不少，本班有不少，其他班的也有不少，男生女生分开了坐，各自尖叫和加油叫好。
　　洛行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坐着，一侧头发现叶俏俏竟然也来了。
　　她坐在中间的椅子上，旁边有一群女生围着，她微微笑着听别人说话，看起来融洽的很。
　　那几个女生两手做了个喇叭状尖叫，仔细一听喊得应该是霍行舟。
　　叶俏俏抿唇不语，微笑着看向场上。
　　没来由的，他感觉心脏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又酸又涩。
　　叶俏俏是班长，每次考试都考年级第一，性格好人温柔长得也好看，会主动把饭卡水卡借给他，看到他在教室用电脑也没有说出去。
　　尽管他很清楚自己的取向，也真心觉得这样的女生没有人会不喜欢，而且最重要是霍行舟是直的。
　　叶俏俏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来，友好的笑了下。
　　洛行一怔，惊慌的发现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他对霍行舟有占有欲了。
　　唯一的、独占欲。
　　——
　　“啪。”
　　洛行出神良久，也没心思看比赛，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本书砸到了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
　　《血里有风》
　　！！
　　“傻了？”
　　霍行舟正单手撑在他的椅背上，微微的弯下腰拿过他膝上的手机：“来看我打比赛，还是来聊天儿的？”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修长的脖颈和线条流畅的手臂靠的很近，因为微微弯着腰，能一路从篮球服的领口看到腰。
　　他的腹肌腰线很漂亮，紧实又流畅，看的洛行无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脸红的别过眼。
　　“为什么迟到？”霍行舟问。
　　“路上有点堵车。”
　　霍行舟抬脚，轻轻对了下他的脚尖：“腿动动，让我进去。”
　　洛行连忙缩回脚让他进来坐，霍行舟左右看了看他：“带水了么？”
　　洛行摇头，他来的时候很匆忙，没有来得及，霍行舟偏头看了女生那边一眼：“俏俏，扔两瓶水过来。”
　　洛行微微发怔，俏俏……他和班长这么熟稔的吗。
　　“你们俩都这样，我要是不带，你们就不喝啦。”叶俏俏笑着拿出两瓶水，让一边的女生递一下。
　　女同学红着脸递给霍行舟，又飞快的坐回去了，低低的尖叫：“俏俏俏俏，你们班霍行舟真的好帅啊！”
　　叶俏俏笑她：“那你去告白呀。”
　　“我不敢，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我怕被怼。”
　　霍行舟拧开一瓶递给洛行，自己又拧开瓶子喝了两口，见旁边的小孩一直在发呆，抬手揉了下脑袋：“想什么呢？”
　　“等等，你脸怎么了！”霍行舟眉头一拧，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朝向自己，厉声：“有人打你？”
　　洛行脸色一僵，下意识的去捂脸，小声的撒谎：“没、没有人打我，是我早上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被花枝子刮了一下。”
　　“别动，我看看。”霍行舟低下头，捧着他的脸放软了声音，“疼吗？”
　　洛行眨眨眼，被他这个低声的诱哄和温柔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慌，不自在的躲着他的眼神，“不、不疼。”
　　不疼。
　　他总是说不疼，脸上这个血痕和上次那个肿成那样的手，都说不疼。
　　这小孩到底多能吃苦！
　　“回头给它剁了。”
　　“你别砍它，程老师知道了要说的。”
　　霍行舟嗤笑一声：“一个破枝子，留它在屋里长半年够给面子了，还特么敢伤人，想成精？”
　　洛行笑笑没说话。
　　他……只是不想说给霍行舟听，见他被糊弄过去了，也松了口气。
　　“是……是给我的吗？”
　　“嗯？”
　　“血里有风。”
　　霍行舟拧了拧瓶盖儿，越过他的身子，拎起书放到他怀里，笑着敲了下他额头：“小白眼儿狼，只知道跟我要东西，要完就翻脸，拔吊无情。”
　　洛行没听清，抱着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什么？”
　　“没什么。”霍行舟偏头，看着他脸颊到脖子都细嫩白润，淡青微紫的血管细细的。
　　抱着那本破书来激动地睫毛轻颤的样子，看的他手心发热。
　　霍行舟仰头灌了口冷水。
　　“谢谢。”洛行珍视的捧着书，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坏了似的抱在怀里，这不仅是霍砚生的书，更是他送的。
　　这个小动作，外加这个笑，看的霍行舟有点吃味。
　　这破书。
　　早上他下楼的时候，路过书房忽然记起这事儿，在整个书架都是他爸的作品里头艰难的找到了本，拎着往他爹面前一放，“爸，签个名儿。”
　　“干什么？”霍叶山上下瞥了他一眼，动都没动。
　　“送同学，你就在上面签个名不就得了，问那么多你又不认识。”
　　霍行舟一见他签完了，三两口喝完了粥拎起来就走。
　　“好了，您这书有人喜欢就知足吧，也就那个小瞎眼的喜欢。”
　　洛行看他脸色不是很好，忙补充了句：“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下次我送给你吧。”
　　霍行舟本来想说，我家里还有几十本，垫桌脚我都嫌厚不好搁，要你礼物干什么。
　　但话到嘴边，他突然拧了个弯儿，说：“喜欢就行。”
　　“那你喜欢什么？”洛行见他出神，又问了一遍。
　　“我喜欢什么……”霍行舟一笑：“我要你就给？”
　　洛行抿了下嘴角，点头：“只要我能做到的，你都、都可以提。”
　　霍行舟被他这话戳了软处，三两下拧上了瓶盖往他怀里一丢，单手撑在前面的椅背上，侧身看着他。
　　突然的靠近吓了他一跳：“怎、怎么了？”
　　“之前说好，给你书就叫我哥哥呢。”霍行舟撑着手臂看他：“叫吧。”
　　“我……我……”
　　霍行舟伸出手，慢慢靠近他的脸颊，洛行以为他又要敲自己额头，忍不住闭了下眼睛，睫毛轻轻颤了下。
　　“噗。”霍行舟被他逗乐了，食指一曲在他鼻梁上刮了下，抹去一点虚虚悬着的汗珠。
　　“还没想好，往后再说吧。”霍行舟站起身，把那点几不可察的汗珠往自己满是汗味的球衣上一抹，胡乱的揉了他他的脑袋：“好好看我打球，手机没收了。”
　　洛行看着他的大长腿在自己腿上一跨，顺道儿拎走自己的手机往旁边的球袋子上一丢，刚想伸手就看他眼神一压：“你想干什么？”
　　洛行立刻收手，摇头。
　　“别想偷溜走，待会打完球带你去个地方。”霍行舟说完就走了，从上场开始除了偶尔一闪而过的眼神就没再看过他。
　　洛行没敢去拿手机，也不敢低头去看书，只能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盯着他看。
　　球场上的霍行舟。


第13章 不止不行
　　虽然洛行不是很懂球，可也看的出这一场打的不是很容易，对面好像也很强。
　　对面失了球的时候，叶俏俏嘴角一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顺着她的视线，洛行看到对面那个和霍行舟差不多高的男生，也回过头看了叶俏俏一眼。
　　他们……
　　——
　　在洛行继续开小差的两个小时里，比赛终于结束了。
　　霍行舟这边赢了，对面也挺友好的过来和他对了下拳，笑着说了些什么各自去收拾东西走了。
　　叶俏俏远远朝霍行舟点了下头，抱着水和自己的包往那个男生跑去了，微微仰着头看他把水喝完。
　　在他略微低下头的时候，从包里抽出纸擦了擦他头上的汗。
　　男生大概说了什么，她突然伸出食指在他脸上点了点，被男生一把握住。
　　“看什么呢？”霍行舟问。
　　洛行一下子被拉回视线，怕他看见叶俏俏和那个男生的亲密样子，忙道：“没、没看什么，打完了吗？”
　　霍行舟少见的有点无语，这人都走光了，你说打完没。
　　弯腰拎起他怀里抱着的那瓶水，还剩一半儿，拧开瓶盖儿一口气喝完了，朝他歪了下头：“走了。”
　　霍行舟走在前头，看见洛行的手机还躺在自己球袋子上，他竟然真的乖乖的没来拿，不由得笑了下。
　　这小孩。
　　他弯腰去拿，屏幕突然亮了下，尽管他无意偷看却还是瞧见了几个字。
　　霍行舟眉尖一蹙，手掌无意识的用力握紧了手机，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漫起来一股狠戾。
　　“霍行舟。”身后洛行软软的声音有些疑惑:“怎么了？”
　　霍行舟回过神，按了下锁屏键，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饿不饿？”
　　洛行接过手机也没看就放进口袋里了，抱着书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很饿。”
　　霍行舟看他匆匆忙忙过来，估计也没顾上吃饭，也没管他是不是撒谎，把篮球三两下装好了，走在前头。
　　“我打了半天球有点饿，你跟我一块吃饭吧，一个人怪没意思的。”霍行舟看了眼大门：“冯佳那货见色忘义，一听说女神需要帮忙扭头就走了，舔狗一无所有都不懂。”
　　“你别乱说。”洛行轻笑道：“等你以后交了女朋友，或许也想把她惯上天去，在心尖上宠着。”
　　霍行舟一勾他肩膀，把身上那点儿汗意无孔不入的弄他身上来，冷哼了声：“让我跟前跟后的哄人，一闹脾气就捧手心儿，掉个眼泪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吃，把她惯上天，我宁愿去死。”
　　洛行：“……”
　　“哎洛行，你长这么漂亮，以前在学校有没有人追你？”霍行舟把他往怀里勾了下：“跟哥说说。”
　　鼻尖都是他身上微微的汗味儿，夹杂着一股挺浅的洗衣皂气味，再加上那股不容忽视的体温。
　　洛行的脸瞬间红了，一路氤氲到耳后根。
　　“哪、哪有人夸男生漂亮的。”
　　“漂亮还不让人夸了？”霍行舟把他往怀里一勾:“不仅漂亮，还可爱，想……”
　　洛行推了下他的手臂，往旁边躲了好几步，才又说：“我们学校不允许早恋，也没、没人追过我。”
　　霍行舟一乐，哪个学校也不允许早恋啊，这孩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
　　……
　　霍行舟不知道洛行爱吃什么，索性就去了一家和冯佳他们常去的烤肉。
　　老板是个年龄不大的年轻男人，一双眼睛细长上挑，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招桃花的风骚气质，手腕上纹着一圈不知所谓的花纹。
　　两人进去的时候，他正侧身斜靠在前台交代事情。
　　“老板，你朋友来了。”服务员指指门口。
　　他一回头，看见霍行舟笑了下，再一看着他带的小朋友，眼睛一亮：“哟，生面孔，没见过啊，小哥怎么称呼。”
　　洛行被他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霍行舟一把揽过他肩膀往怀里一带：“收起你的眼神儿，跟你不是一类人，未成年，直的。”
　　老板大喇喇的打量洛行，纤细的身子细瘦的腰，在霍行舟怀里怯生生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想逗弄。
　　“看够没有。”霍行舟拧眉，把洛行往身后带了带，他可知道这个老东西可攻可受软硬都吃。
　　宋秦看着他这个不经意的独占欲和保护欲，眉角一勾笑了下，“你紧张什么，我只是交个朋友，不成年也早晚会成年的。”说着朝他递了张名片出来，风骚的桃花眼一眨。
　　和他的人不同，名片是漆黑的底色，只有名字和一串电话，用瘦金体写出来，撒着一层金箔。
　　名片一直举在他面前，洛行有点为难，他直觉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但看他和霍行舟很熟，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求助的去看霍行舟。
　　“起开，骚味儿熏着我了。”霍行舟拿起名片，正巧身后有个服务员要上菜，“哎小姐姐来一下。”
　　服务员走过来。
　　霍行舟微笑了下，把名片放在餐盘上：“你们老板说了，拿去点火。”
　　“啊？”服务员不知道拿这个精致的名片怎么办，愣在原地，又去看自家老板。
　　宋秦取回名片，笑眯眯的看着霍行舟的背影，又看了眼乖乖被牵走的洛行，笑了声：“护食成这样，看一眼都不许。”
　　-
　　霍行舟虚掩上门，拿过菜单递给洛行，“爱吃什么自己点。”
　　洛行从来没吃过烤肉，也没跟人出来吃过饭，从小到大，赵久兰不许他交朋友也不许他放学在外头逗留。
　　后来大了，他也不需要朋友了，已经不太知道怎么和人相处了，想了想还是把菜单推了回去：“你点吧，我都行的，不挑食。”
　　“行。”
　　洛行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和霍行舟吃饭，心脏无意识的紧揪在一起，刚刚进门时被他牵的手指还有点烫。
　　四舍五入的话，他们刚刚算不算牵手了。
　　算的吧。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悄悄抬头去看他，微侧着的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笔尖在菜单上敲了敲，勾了些菜品。
　　“吃不吃甜？”霍行舟问。
　　洛行反应过来，嗯了声：“吃的。”
　　霍行舟没抬头，嗯了声往后翻了翻，又多点了几个甜品和甜度适当的小点心。
　　洛行吃饭很秀气，小口小口的又安静，基本不怎么主动开口说话，都是他问一句才答一句。
　　冷漠又疏离，偏偏一逗就脸红，又软又糯的不可思议。
　　霍行舟想，他要是在自己家，估计自己妈能把他疼到骨子里去，天天心肝儿宝贝的疼在手心里，关键还是他爸的铁杆儿小粉丝。
　　视线不经意扫过那本《血里有风》，其实他也看过这本书，尽管他总嫌弃，但不可否认自己亲爹在文学界的地位。
　　这本血里有风写的的确非常好，只是他这种小孩儿怎么会喜欢看这种书？
　　打碎到极致，血肉模糊的世界，置之死地而后生写到淋漓尽致，他竟然能从这本书里找到共鸣？
　　霍行舟心不在焉的翻着肉，看着洛行侧脸的伤，又想起那条辱骂性的微信，就觉得躺在里头滋滋冒油的是自己。
　　他其实有点想问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有人欺负他，到底藏着什么心事，但这些话他又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开口。
　　如果问了，会不会又在他心里多添了一层伤害，思来想去霍行舟觉得自己快炸了。
　　“霍行舟。”
　　“嗯？”
　　洛行吞下嘴里的肉，轻轻的用筷子尖戳了下碗里堆积如山的食物，小声说：“你能不能别给我夹了，我吃不下了。”
　　“啊？”霍行舟蹙眉，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暂且把那条微信搁在脑后了：“就这点就吃不下了？难怪这么瘦，再吃点。”
　　“真的吃不下了。”洛行的食量本来就很小，常年的饮食习惯让他早已吃不了这么多东西。
　　小时候他不敢多吃，怕惹母亲生气，只吃一点点便说饱了，立刻去写作业练书法绘画，只有那个时候，她的脸色才会稍微好一些。
　　霍行舟看着他瘦的尖削的下巴，不容置疑的说：“听话，就一口。”
　　“可是……”
　　霍行舟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冯佳的。
　　他接起来按了免提。
　　冯佳说：“霍大爷，你猜我刚在学校见着谁了，我操薛笺回来了，转到十一班去了，我今天看见他跟十一班的班主任在一块呢，麻痹把我眼珠子都吓出来了。”
　　霍行舟略一拧眉，很快又松了。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边听边夹起一块刚烤好的肉，吹凉了递到洛行嘴边：“不听话揍你了。”
　　洛行摇头，听着冯佳还在啰嗦的声音，紧张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都跟你说吃不下了，你怎么这样。”
　　这么一句软软的责备完全没有半点作用，反而有种嗔怒的意味。
　　霍行舟这种没有半点儿良心的大尾巴狼，闻言故意使坏，欺近他耳边：“不吃？那我叫冯佳过来了，到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喂你。”
　　霍行舟收回筷子，刚想开口，手腕就被一个微凉的指尖按住了，求饶的摇头让他不要说。
　　“吃不吃？”
　　“可是这个真的太大了，我真的吃不下，好腻……”
　　洛行看着筷子上夹的那块肉，打着商量：“这个小一点的，行吗。”
　　霍行舟故作凶狠：“不行，快吃。”
　　洛行抿了下嘴角，委屈的点了下头，无奈的将那块肉咬过来，霍行舟看着他嘴里鼓鼓囊囊的塞着肉，小仓鼠似的随着咀嚼动了动。
　　冯佳沉默几秒，在脑子里迅速把太大了、吃不下、不行快吃等词汇在一起翻炒了几遍。
　　“卧槽霍行舟你他妈出去大保健了？”顿了顿，他稍稍捡起自己崩碎的三观，小心翼翼的问：“还是……男的？”


第14章 不止不行
　　霍行舟喂完洛行，心情还算好，笑了声：“大什么保健，吃饭呢，有事儿说事儿，没事我挂了。”
　　冯佳哦了一声，心想也是。
　　霍行舟这样的他要真想谈恋爱那身后跟的妹子够三五月换来不重样的，至于去那种地方。
　　“我就是今天看到薛笺回来了，你说这个逼怎么有脸回来，真的，人要是不要脸到一种地步，你甚至都想不到什么词骂他。”
　　“你见着他没上去打招呼？”霍行舟笑问。
　　“呸，我没揍他就算对得起他了好吧，他干的那事人事儿吗，当时闹成那样就该这辈子死不见面，回来该不是想找你求和好的吧！”
　　霍行舟心不在焉的听着，余光扫了洛行一眼。
　　他正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他跟自己一块儿吃饭似的。
　　嘶，小白眼儿狼，他就这么见不得人？
　　霍行舟有心嘲讽一句，可他这么盯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让人不忍心责怪，无奈的抬手把一边冰盘上的甜品递过去：“别吃完，等会肚子疼。”
　　洛行点头。
　　霍行舟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点可乐，也把免提关了左手拿着放到耳边，说：“薛笺爱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儿，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别说什么求不求和好的事，没意思。”
　　冯佳少见的沉默了，良久才说：“他对不起你成那样，你就不恨他？”
　　霍行舟冷笑了声， “我恨他，校门口右转配钥匙，三元一把你问他配吗，十元三把配几把。”
　　冯佳沉默半晌：“我觉得他不配，几把都不配。”
　　霍行舟放下筷子，说：“而且他对不起的不是我，别瞎扣帽子，搞得我跟他有什么似的。”
　　——
　　大休要直到周日下午五点半才到学校上晚自习，不过也有很多外地的学生不回家，就住学校。
　　洛行穿过校园往宿舍楼去，脚步声在楼道里清晰可闻。
　　有同学见他回来笑着打招呼，“哎洛行，一块出去打游戏吗？”
　　洛行摇头：“不去了，你们去吧。”
　　他抱着那本霍砚生亲笔签名的书，心情很好的打开门，坐在桌子前出了好一会神，又爬上床把自己的小盒子找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
　　里头有一张糖纸，一张试卷，一个揉烂过又被铺平的检讨书，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洛行珍视的把书垫在了下面，轻轻的，红着脸小声喊：“行舟哥哥。”
　　他咬着嘴唇，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直跳，仿佛连空气都长了眼睛偷看他，长了耳朵听见他喊行舟哥哥。
　　那株随着他动作轻颤的珙桐花枝子，都像在笑他。
　　幸好，幸好他听不见。
　　-
　　“霍行舟，过来端菜。”伍素妍头也没抬的往客厅喊：“就知道打游戏，你看看人家清和，成绩又好又听话……”
　　霍行舟伸手从盘子里捏了块糖醋小排咬在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醒醒吧妈，陆清和也就成绩好，打球一般，打游戏也菜的抠脚，还听话，他听个屁话。”
　　叶俏俏在一边乐得眯眼直笑。
　　“他不仅打游戏菜的抠脚，他嘲讽人也没你骚，是吧。”伍素妍冷笑一声，拍掉他的手。
　　霍行舟谦虚：“虚名，都是虚名。”
　　“我夸你了？”
　　霍行舟理所当然的嗯了声，把最后一道菜端了出去，边走边说：“那可不。”
　　“好久没下厨了不知道手生没有。”
　　伍素妍眉开眼笑的看着餐桌对面儿的俩人，开玩笑道：“清和别拘谨，多吃点儿，回头季长安要是发现你饿瘦了，铁定要不跟我续约了。”
　　陆清和微笑了下。
　　叶俏俏抱着饭碗和伍素妍噘嘴撒娇：“阿姨你只喜欢清和不喜欢我了，都没有说要让我多吃点。”
　　“别吃醋别吃醋。”
　　伍素妍忙夹了个糖醋排骨放在她碗里，笑道：“谁不知道你是季长安的儿媳妇儿，你这要告一下状，我看我要连加三个月的班才能赎罪。”
　　“阿姨你又取笑我。”叶俏俏脸红，埋头咬排骨：“清和才不喜欢我呢。”
　　伍素妍眯眼笑，看透一切的眼神递给一边寡言少语的陆清和，笑道：“乱说，清和眼里就差写着我要把叶俏俏捧在手心儿里了，哪像我们家这个小兔崽子，估计就没从娘胎里带谈恋爱这个细胞出来。”
　　霍行舟一口饭噎在嗓子眼儿里：“咳……”
　　伍素妍撑着下巴嫉妒，怎么陆清和的命就这么好，一路宠着自己的小青梅长大。
　　想到这里，偏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算了不看也罢。
　　“俏俏，你爸这两天又忙的脚不沾地，局里又有案子？”伍素妍问。
　　“嗯，我听他们说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一个连环凶杀案最近又有同样的手法犯案了。”
　　叶俏俏咬了口青菜，停顿了几秒说：“反正他们总是忙嘛，我都习惯啦。”
　　伍素妍叹了口气。
　　陆清和跟叶俏俏还有霍行舟几乎同岁。
　　这俩孩子都没妈，两边家庭工作也忙，多少顾不上，伍素妍打心眼儿里心疼。
　　霍行舟小时候捣蛋，带着叶俏俏一块儿撒尿和泥，要不是她及时阻止，指不定还会比比谁的大。
　　陆清和就不一样，挺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你跟清和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就过来吃饭。”
　　伍素妍分别给两人夹了点菜，独独略过了霍行舟。
　　霍行舟：“胳膊肘往外弯成这个德行，叶俏俏是季叔叔的儿媳妇儿，又不是你儿媳妇。”
　　伍素妍冷哼：“我倒是想要一个俏俏这样的儿媳妇，又乖又听话，说起话来软软的，不会嘲讽人，不会气我。”
　　顿了顿，她又说：“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吗，不能就闭嘴。”
　　“……对不起，这个还真满足不了。”
　　霍行舟默默吃饭，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一张细白的小脸，小口小口挖甜品的样子。
　　上次吃那个看不出形状的面包，今天吃饭也就那么两口就饱了，瘦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抱着都硌手。
　　不过说起话来确实是软软的，人也又乖又听话，至于媳妇儿么……
　　霍行舟走到厨房，揭开汤锅一看还有大半锅甜汤，弯腰从橱柜里掏出一个保温壶冲洗干净了，开始往里舀。
　　“我回学校了。”
　　“不是明天才上课吗？”伍素妍蹙眉看着霍行舟的背影，喃喃说。
　　忽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叶俏俏：“俏俏宝贝，你和行舟一个班，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
　　叶俏俏想了下，摇头。
　　“男孩子？”
　　“噗……”叶俏俏一口茶喷出来，陆清和略一蹙眉，边给她拍背边抽出纸给她擦嘴。
　　伍素妍撑着下巴看着这对小青梅小竹马，羡慕的两眼发光：“太甜了太甜了，霍行舟那个小兔崽子，这辈子我看他都不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了，命苦。”
　　叶俏俏好不容易缓过了咳嗽，红着一张脸说：“我觉得行舟好像……不是弯的，阿姨你考虑的是不是太广了，他应该就是纯粹的没有喜欢的人。”
　　伍素妍：“他是不是出娘胎的时候，把温柔和爱情这两个技能点忘带了。”
　　叶俏俏：“……”
　　“还是点错了，点成嘲讽和不要脸了？”
　　陆清和：“……”
　　——
　　霍行舟拎着保温壶，打了辆车到学校，用了二十分钟不到，门卫也认识他，听说是有东西落在学校了，就放了进来。
　　这个点不算早了，校园里没什么人。
　　不知道洛行在不在寝室。
　　他取出手机打算先打个电话问问他人在哪儿，结果这才记起来，自己好像没有存他的号码。
　　霍行舟收起手机，余光一瞥发现那小孩儿正从一辆黑色的车上下来，那辆车在路对面停了很久。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那车就在，他下车的时候隐隐约约好像还听见里头有女人的骂声。
　　霍行舟侧身站在树后躲了一下。
　　车门关的很快，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面色冷傲的女人，嫌恶的说了句不知道话什么便开车走了。
　　洛行站在原地看着车，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细瘦的身子在夜色下显得无比单薄，影子被路灯拉的变形铺在地上。
　　良久，他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人才轻轻地抬起手抹了下眼角，飞快的又收回手。
　　霍行舟看着他的侧脸，冷光路灯的照射下，那张脸依旧细白，手臂腰身纤细的几乎一掐就断。
　　表面的冷漠，背地里躲起来哭？
　　霍行舟手机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冯佳发来的，一个狗血新闻的链接“清纯男大学生被富婆包养，虐待发泄X欲”。
　　霍行舟想起洛行脸上的伤和那个极具辱骂性的微信，心口一堵，没好气的回了句：“……你才被包养了。”
　　冯佳：“？？”
　　眼见他走过来，霍行舟迅速收起手机往里躲了躲，等他过去了才走出来。
　　他故意放慢步子，等洛行先回寝室。
　　这会回去，按照他那个敏感心思，指不定会怀疑他看见了什么，平白让他提心吊胆。
　　霍行舟掐着表感觉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的上楼。
　　-
　　洛行疲惫的坐在椅子上。
　　今天是十月二十八日，每到这一天赵久兰就会变得比平时更加尖锐，他小的时候不知道，也不敢问。
　　后来长大了，他大概也能猜得出。
　　他没有爸爸，家里也没有男人的遗像和任何男人生活过的痕迹，他没有去过赵久兰的房间，不知道里头有没有。
　　洛行估测，那个人应该是没有死，只是离开他们了。
　　赵久兰对他的恨，应该是来源于那个男人，那个抛弃了她、也不要他的男人。
　　十几年了，他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么。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
　　洛行没让自己多想，很快便收了神站起身子，准备洗澡。
　　咔哒。
　　洛行听见声音一回头见霍行舟站在门口，被吓了一跳，迅速把衣服扯高了的上衣拽了回去，局促的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第15章 不止不行
　　霍行舟在门口也楞了几秒，他刚刚那一抬头看见他正好脱上衣，两只纤细的手臂撑着上衣举在头顶，露出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又细又白，连那个隐隐约约的小肚脐都圆润可爱。
　　拎着保温壶的手指有点发热，要不是理智还在，他都想过去亲手握一下，试试那个腰是不是真的软。
　　洛行紧张的看着他站在门口一声不吭，攥了攥发颤的手指：“霍行舟？”
　　“咳。”霍行舟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走进来把甜汤放在桌上，边换鞋边说：“我妈听说我有个同学不回家，非让我送点汤过来让你尝尝。”
　　洛行受宠若惊的站起身：“谢、谢谢……”
　　霍行舟已经盛了一碗出来，送到他手边：“喝吧。”
　　洛行接过碗，其实他是真的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嗡嗡的，疲惫的只想睡觉。
　　可这汤是他特地送来的，又在盯着他，他没办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霍行舟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看他小口小口的喝着，拧紧的眉头渐渐缓了。
　　视线一偏。
　　二中明令禁止学生带电脑，洛行又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霍行舟不免好奇，漫不经心的指指屏幕上翻译到一半的书，问。
　　“我接了一个把霍砚生的书翻译成法语的工作。”
　　霍行舟探头过去一看。
　　霍砚生？
　　洛行见他眉头一皱，以为有什么问题，忙问：“怎、怎么了吗？”
　　“没事。”霍行舟靠回椅背“高三了还接这个，你忙得过来吗？”顿了顿。
　　霍行舟看着他脸上的伤，脑子里不知道怎么联想到冯佳说的那个清纯男大学生的新闻，皱眉问：“你很缺钱？”
　　洛行指尖一顿，差点打翻了碗，沉默了几秒摇头：“不缺。”
　　霍行舟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堵得慌，冷淡的说了声：“那你慢慢喝。”
　　说完便起身，心塞的拿着东西进去洗澡了。
　　他站在淋浴头下面，满脑子都是洛行在门口抹眼泪的样子，烧的他心烦意乱，抬手把水往凉的那个方向拨了拨。
　　凉水冲下来，让他冷静了不少，伸手扒开一点窗户，看他在自己走开之后就偷偷地把甜汤倒进了垃圾桶，疲惫的敛着眉眼，让人忍不住心疼的想抱抱他，再揉揉脑袋。
　　给他的话，洛行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想办法捞他十个八个下来给他扔着玩儿。
　　他怎么舍得打，动一指头都不许。
　　-
　　霍行舟洗完澡出来，靠在卫生间门口，双手抱胸的看着他，这副小小的身子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变得那么冷漠坚硬。
　　洛行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
　　一抬头便看见他只围着条浴巾，一直在看着自己出神，不太自然的闪躲了下，脸色微红的眨了眨眼睛：“怎怎怎么了吗？”
　　霍行舟坐过来：“没什么，你继续翻译。”
　　洛行点头，脑子里却乱糟糟的静不下来。
　　这还是头一回，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冯佳来插科打诨，静的让他发慌。
　　每次这样单独的空间，洛行就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生怕他发现自己的“非分之想”，一句话翻译错了足足三次，连音节都快不认识了。
　　霍行舟单手撑着下巴靠近他，戳了戳他肘弯：“小孩儿，我教你玩游戏吧。”
　　洛行想起自己的耳朵听不到那种细微的声音，如果玩游戏的话肯定会被她发现的，轻抿了下唇说：“不用了，我不会玩游戏。”
　　霍行舟敲了下他头顶，说：“没事，不用你会，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事也不用做，我会保护你。”
　　“我真的不会。”他很怕自己会在霍行舟的纠缠下崩溃，只能装作自己很认真，不想被打扰。
　　结果还没翻译两行，他又说：“要不我教你打篮球吧，下次你在场上跟我一块儿打。”
　　“我不会打篮球。”洛行抬头，说：“会拖你后腿的。”
　　“没事，我……”
　　洛行忍无可忍的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霍行舟一怔，他也是因为刚在门口看见他掉眼泪，想多逗逗他说话，结果却没顾虑到他的心情。
　　现在，他应该是没有心思应付别人的，如果是自己，这时候说不定都开始揍人了。
　　这小孩儿本来就比别人冷淡些，估计也是没被人这么纠缠过，能忍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想了想，说：“你翻译吧。”
　　洛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今天心里真的很乱。
　　他知道霍行舟是想带自己玩，是好意，软著声音拉住他的手：“你总跟我说话我没法儿专心，能不能等我翻译完这点再陪你说话，好不好？”
　　霍行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正好对上他那双浅色的眸子，蒙着一层水汽似的微微仰头，可怜兮兮的戳软了他的心。
　　“嗯。” 霍行舟揉揉他脑袋：“忙吧。”
　　“你别生我气。”洛行小声说：“我很快的，就一会。”
　　他一说完，霍行舟忽然笑了，半天洛行也没发现他笑什么，总觉得他这个低沉的笑意像个鼓槌敲击着他的心脏，弄得他又紧张起来。
　　“好不好？”
　　“那你一边翻译一边念给我听，我看看合不合格。”霍行舟说。
　　“嗯！”洛行点头，开始一边敲键盘一边低声用法语读出一个个句子，本来就软的法语发音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糖糕外头又裹了层细细的糖霜。
　　咬一口就有甜腻的夹心淌出来，霍行舟打开了一局游戏，耳边是他软乎乎的嗓音不轻不慢的念着听不懂的发音。
　　寝室里安静无比，他的声音没有任何阻碍的落在他的心尖上，不紧不慢的挠一下，揉一下，弄得他心口发热。
　　他偏着头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的小孩，修长的指尖速度飞快的敲击着，嫩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吐出个个儿软糯的音调。
　　念得多了大概有些口干，无意识的舔了下唇，舌尖一闪而逝的收回去。
　　“行了别念了。”霍行舟嗓音微哑的开口，转身上了床：“半个字也不许开口。”


第16章 择一而行
　　洛行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只能轻轻的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霍行舟很快打完一局游戏，屏幕上高频率的出现击杀喊话，队友被吓了一跳：“娱乐局娱乐局，别这样。”
　　“什么娱乐局。”霍行舟嗤笑了声：“不打了，一群菜比。”
　　队友忙道：“直播呢。”
　　霍行舟关界面的手一停，补了句：“直播就不是菜比了？”
　　洛行听着他的声音，其实送到他耳里的时候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但就是觉得字字敲击在他心上，沉的发麻，如果是霍行舟念法语……
　　洛行揉了下心窝的位置，总觉得发热。
　　他收回视线，轻轻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认真翻译，不能再分心了。
　　……
　　霍砚生的书洛行尤其熟，所以翻译起来非常快，加上他做事很少三心二意，一旦认真起来就不会分心，一直到他觉得有点累了，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看时间，都十点多了。
　　霍行舟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手机握在手里搭在床边，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因为睡着，所以比平时那个张扬的样子多了一丝清俊温和。
　　他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走过去轻手轻脚的把手机抽出来放在枕边。
　　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喉结略微凸起，还有形状好看的锁骨，洛行艰难的咽了下唾沫，颤着指尖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放进了被子里，又做贼似的收回手。
　　洛行呆呆的想，他要是能记起自己是谁就好了。
　　其实他小时候不爱吃糖，是因为有一次他在那间房子里，隔壁住的一个孩子趴在墙头上，艰难的递给了他一颗糖。
　　草莓味的。
　　那是他第一次吃糖，小心翼翼的把糖纸收到了现在，他想记住他的样子，也记住他给自己那个糖的味道。
　　洛行觉得，只要他吃到了甜的东西，霍行舟就在他身边。
　　他从来没离开过。
　　——
　　周一正好是洛行来二中后的一个月整，因为时间和期中相差不多，所以便把两次考试压在一起了。
　　考完试，很多同学围过来和洛行对答案。
　　因为每节课上洛行的表现都很好，几乎没有他答不出来的问题，就算一开始大家带着偏见以为他是被“强塞”过来的，现在也消除了，真的拿他当同学看待。
　　九班虽然被人喊做奇葩班，好同学倒是不少的，叶俏俏和张辰澜都是年级组前十名的。
　　洛行看着蜂拥而来的同学，有点不太适应，但还是一一礼貌的回应了，说了自己选择的答案。
　　有几个同学一时没能理解，他也耐心的拿起笔，在纸上写了步骤，温声解释。
　　张辰澜站在后边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也问了一个问题，听他的答案和自己不一致，扬声问道：“俏俏，你数学选择第二个选了什么啊？”
　　叶俏俏回忆了下：“好像是D。”
　　洛行抬头看了眼站在人群之外，正在发作业的叶俏俏，轻敛了下眉眼。
　　他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这种题型是叶俏俏的短板，错题率比其他的要高。
　　如果叶俏俏没有超常发挥和发挥失常的话，这门课他应该会和她相差三到五分左右。
　　“那你英语填空的第一题写的什么？”
　　“还有，英语……”胡佳文靠的最前，不知道后面被谁推了一下，径直朝前扑了过来，差点堪堪距离洛行只有两三厘米。
　　胡佳文傻了，洛行也呆了。
　　霍行舟踹了下桌子，凉飕飕的扫了一眼众人：“挤棉花呢。”
　　学生们怕霍行舟，立刻往后缩了缩，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上了，洛行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和鸟兽散的同学们，忍不住笑了。
　　霍行舟看着这群傻逼就来气，挤个瘠薄挤，没看见都特么贴洛行脸上了？
　　靠的那么近，骚扰懂不懂？
　　会不会保持安全距离！
　　霍行舟偏头，看见洛行眉眼微弯嘴角含笑，和人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的，礼貌又温柔。
　　他这里看过去的侧脸，睫毛微卷上翘，双眼皮叠出浅浅一层折痕。
　　他有个小习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就稍微抿一下嘴，轻轻的、无意识的低低嗯一声，才再开口。
　　霍行舟拧眉。
　　他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小白眼儿狼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结巴，也不会生气，更不会无视，你来我往怎么看怎么顺畅。
　　他就连跟程利民说话都是流畅又条理清晰，怎么一到他这儿就是无视，要么就结结巴巴的，再不然就让他闭嘴，让他离远点儿？
　　霍行舟眉头拧的难看，他救过他呢，还特地给他送汤来呢，凭什么要遭受这种不公平待遇。
　　“小白眼儿狼。”霍行舟冷哼一声，扭头出了教室。
　　洛行的笑容僵在脸上，被这个锅扣的莫名其妙，紧张的看着他的背影，有点不知所措的攥了攥笔。
　　是不是，他说话太多影响到他了。
　　下次，下次他少说一点话好了。
　　-
　　霍行舟心里头发堵，可又不能因此去则怪洛行，路过底下长廊的时候，有个女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手里举着一封粉色的信封。
　　旁边有几个女生指指点点的笑，他看都没看的越过去，没事人一样的两手插在兜里往前走。
　　女生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气喘吁吁的不肯放弃，霍行舟眉头越拧越紧，住了脚步，回过头：“姑娘，您这是送情书，还是发传单呢，我都走二里地了，还追？”
　　女生鼻尖挂着薄薄的细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小跑累的，细细的喘着气，小口小口的呼吸吐出来。
　　“我说了，毕业之前要是谈恋爱，我就去国旗底下唱征服，那种丢人丢到祖宗坟头的事儿，你觉得我会干吗。”
　　女生摇头：“我不是……”
　　“不是就行了，散了散了。”霍行舟两手插回兜里，转身。
　　“霍行舟同学。”女生开口。
　　霍行舟没什么表情的继续往前走，女生一着急，又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们班的洛行。”
　　?
　　霍行舟脚步骤停，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侧过身看了她一眼：“这玩意交给谁？”
　　女生没管他把自己的一片真心说成这玩意，还是红着一张脸小跑过来，娇羞不已的往前递了递，捏出一把萝莉音。
　　“我、我很喜欢洛行。”她害羞的别过头：“麻烦你了。”
　　霍行舟居高临下的掀了下眼皮，在女生脸上扫了下，冷嗤了声：“你喜欢洛行关我什么事，你看我像是个送信的？”
　　女生被他这张冷脸吓到了，总觉得他不像是不耐烦，更像是生气。
　　“我不、不是那个意思，因为你是洛行的同桌，他不怎么出教室，我不好意思去你们班，所以麻烦你……”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看着霍行舟的表情已经不敢说话了。
　　“不好好学习，早什么恋。”霍行舟拧眉：“你哪个班的？”
　　“七、七班。”女生被他的眼神吓的不轻，有点哆嗦的回答，要不是太可怕，她真的想落荒而逃了。
　　“月考年级组多少名？”
　　女生咬了咬嘴唇，都快哭了，“四百多……”
　　“考试及格没有就想谈恋爱，早恋能让你考年级组第一吗。”霍行舟看着她，嗤笑了声说：“作为学生，连自己的责任都没搞清楚就想去搞成年人的事情了？”
　　女生被他这个有理有据的大道理说的懵了。
　　霍行舟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单脚抵着，轻描淡写的笑了：“你知道他多高多大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他才转学过来一个月，你了解他吗？”
　　“说过话吗？独处过吗？知道他生日哪天爱吃什么平时都干什么吗？”
　　“光看一张脸就喜欢了，真逗。”
　　霍行舟这一套问下来，女生直接哭了，委屈的捂着眼睛直掉眼泪，不就是让他带一下信，至于、至于这么生气吗。
　　-
　　二中的上课铃是梁祝的小提琴版本，悠长又凄美，踏着上课铃声，霍行舟拎着一瓶可乐和一罐牛奶从后门走了进来，勾过椅子坐下了。
　　“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上课了。”
　　霍行舟一看见他的笑，稍稍有点打消了他刚才在楼下的那点闷气，抬手把牛奶拍在他桌上，朝他勾勾手指。
　　洛行靠过来。
　　“你几岁了？”
　　洛行呆呆的啊了一声，“马上十七了。”
　　“？”霍行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抬手按着他的肩膀来回拨弄了两下，视线上下打量，弄得洛行一脸茫然：“怎、怎么了吗？”
　　“现在入学都是掐年龄的，少一天都不行，你怎么小这么多？”
　　“我跳过两级。”洛行补充。
　　“……”霍行舟沉默几秒，选择略过了这个话题，然后开始义正言辞的教育他：“你现在才十七岁，知道要以什么为重吗？”
　　洛行想了想，谨慎的说：“学习？”
　　霍行舟点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继续教育：“很好，现在这个年纪就应该以学习为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碰都别碰，比方说谈恋爱。”
　　洛行心尖一跳，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霍行舟见他不说话，又板着脸教训：“不准早恋听见没有。”
　　洛行咬了下唇，点头。
　　“有人跟你告白不准答应。”顿了顿，他想起那娇软可爱的女生，拧眉又补充：“也不准你跟别人告白，让我发现你早恋，腿给你打折。”
　　洛行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他好像不是知道自己喜欢他，就有种单纯的不让他早恋的意味。
　　“我不会的。”洛行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好半晌才讷讷的说：“我没想过和别人谈恋爱。”
　　霍行舟没懂后半句的意思，不过洛行保证了不会早恋，他心情就突然阴转晴了，翘着腿搭在课桌横梁上。
　　“乖，这节课陪你上。”
　　洛行看着他的侧脸，茫然。
　　霍行舟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他是知道的，被表白也是常事，他有时候吃完饭回来，路过操场小花坛都能听见他的爱慕者在私下表露。
　　霍行舟这么好看，打球又好，几乎不用做什么，就往那儿一站他就自然的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在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要是哪天霍行舟知道了自己喜欢他，会不会就不想和他做朋友了，会不会觉得他恶心。
　　洛行扣着手指，无意识的咬着嘴唇，他能大大咧咧的开口要求根本不会早恋的他不要早恋，他却没办法开口让他不要早恋。
　　早晚有一天，就算不是叶俏俏，他也会领着自己喜欢、另一个女孩子，到自己面前说：“哎洛行，这是我女朋友。”
　　洛行垂眼，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嫉妒起来，恨不得他身边永远没有那个女生出现。
　　他一怔，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果然是妈妈说的那样，无论怎么样都改不掉的，从骨子里带来的自私。
　　这一节课他上的很没有心思，几乎连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第17章 择一而行
　　洛行垂着眼睛，他想在霍行舟面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可总是不得要领，想亲近，又怕他发现。
　　如果他能再聪明一些就好了，那样就能融入他的世界，一点点也好。
　　整整一节课，他都在发呆，半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胡佳文来叫他吃饭了，才回过神。
　　教室里人都走光了，霍行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你想什么呢，刚才霍行舟站后门叫你半天你也没搭理他。”胡佳文疑惑的盯着洛行：“你们俩吵架了啊。”
　　洛行一怔，霍行舟叫他了吗？
　　耳朵又……更严重了吗。
　　“他说什么了？”洛行问。
　　胡佳文想了想，说：“也没说什么，就是喊了你几句你没搭理他，然后脸色不太好的走了。”顿了顿，又说：“霍行舟脾气就那样，你要是……”
　　“没事，吃饭去吧。”
　　——
　　“哎霍祖宗，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霍行舟皱眉，“从哪儿听来的谣言。”
　　冯佳缩了下脖子，一脸我只是转述没添油加醋的表情说：“我今天在楼上看见你跟一个举着情书的女生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最近也没见你逃课，他们都说你谈恋爱了，是不是李乐凡。”
　　霍行舟正喝水，听见他的话，抬眼：“你看我像自己打烂flag的人？”
　　冯佳颤巍巍的摇头：“不像。”
　　李乐凡接着他的话叹息，“但是有谁能逃过真香定律呢。”
　　霍行舟凉凉笑了声，他倒是想打，但那小白眼儿狼不给他机会，他倒是想去国旗底下唱征服，去从钟楼跳下去。
　　想到那个软软的小孩儿，又想起那晚他柔软的法语，霍行舟没来由的一阵燥意。
　　冯佳冷不丁又补了句：“谈恋爱又不是什么丢人事儿，说吧，大不了就是唱一句征服，刘梦雅要是答应我，别说征服，我跪着唱都行。”
　　“出息。”霍行舟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把水喝完，冷道：“我唱不唱关你什么事，让你替我准备话筒了？自己先追到女神再说吧，咸吃萝卜淡操心。”
　　冯佳也就是想撺掇一下热闹，等着看霍行舟打脸，结果没想到祸水东引，一脸懵逼的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李乐凡。
　　“干嘛气成这样，给他递情书的又不是我。”想了想，冯佳又问：“他是不是爱上我了？”
　　李乐凡沉默半晌，指了指霍行舟的表情。
　　“小心烫。”服务员说。
　　“我不配，我什么地位。”冯佳忙站起身，一脸严肃的接过菜放在桌上：“ 上菜的。”
　　霍行舟：“……”
　　——
　　距离月考过去了三天，试卷全部批阅完毕，成绩已经在各班公布了，在钟楼前面有个专门用来贴年级组成绩排名的公告栏。
　　洛行差不多能估测出自己考了多少分，而且他对成绩一向不在意，反倒是胡佳文看着挺激动的，拉着他过去看。
　　榜单前面围了一圈人，有洛行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胡佳文自己学渣，但他坚信自己的朋友考得好就等于九班考得好，九班考得好就等于自己脸上也有光。
　　“你就不好奇吗？”胡佳文拽着洛行的手臂往里挤，指头从下往上的伸，都二十名了怎么还没有他。
　　再往上。
　　卧槽！
　　！
　　“洛行，你和班长一模一样的分数！”胡佳文目瞪口呆的指着那张用毛笔书写成绩的红纸，激动的扯了下他的手臂：“我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跟班长考一样的分儿。”
　　学生们听见胡佳文的声音，都回头来看，视线大咧咧的看向洛行，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个就是之前四中选拔上来的那个人吧。”
　　“也太厉害了吧，从来没有人能跟叶俏俏考一样多的，她已经是我们二中的学神了，竟然有人能跟她考一样多，也太牛逼了吧。”
　　人群里不知道谁冷笑了声：“指不定是作弊来的。”
　　有人惊讶：“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听说他除了第一次考试比叶俏俏多了十几分之外，其余的不管周测还是小测，每次考试都和叶俏俏几乎同分，他们俩一前一后，谁知道是不是对过答案。”
　　洛行站得远，没听见后面的议论，胡佳文胆子小也不敢闹事，听了几句没敢反驳就出了人群。
　　洛行站在长廊上等胡佳文，耳朵里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哎你看张婷又去表白了，上回才在霍行舟那儿碰了一头的软钉子，现在又来了。”
　　“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洛行啊，我都有点心疼她了哈哈哈找谁不好找霍行舟。”
　　“说实话我也很喜欢啊，长得白白净净的成绩也好，霍行舟虽然帅，可他那个动不动就嘲讽人的脾气，谁能吃得消啊。”
　　“那个就叫嘲讽了？你们没见过他真喷人的时候，那才叫真的凶，有男生都被吓的好几天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快看快看，张婷过去了。”
　　洛行略一皱眉看着堵在长廊拐角处的女生，她站的位置非常刁钻，把转角挡的严严实实，四周是围栏，想过去只能再回去重新绕路。
　　张婷穿着学校统一的红黑相间的格子百褶裙和长袖衬衫校服，蝴蝶结领结打的整整齐齐。
　　披肩长发柔顺的搭在肩后，她似乎有点紧张，抬了好几次手才把头发塞进耳后。
　　纤瘦的细腰被校服百褶裙掐的不盈一握，半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下，因为化着淡妆，睫毛扑闪扑闪的，娇俏又可爱。
　　“麻烦请你让一下。”
　　洛行等了一会，她还是不让，蹙眉：“同学？”
　　女生细白的脸红了红，咬住嘴唇深吸了口气说：“洛行同学，我是七班的张婷，我、我喜欢你。”
　　大概是不好意思，她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弱了下去，最后已经浅的洛行听不见了，全凭唇语判断。
　　“能不能请你和我交往。”
　　洛行皱眉看着她手里捧着的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和一盒白巧克力，半晌没说出话来。
　　-
　　“其实我觉得陆……”冯佳差点撞上霍行舟的背，疑惑的问：“你看什么呢？”
　　霍行舟没接话，他跟着视线看过去，一声卧槽结结实实的从嘴里送出来，这他妈，现场表白啊。
　　“长得帅成绩好真他妈占便宜啊，这才来几天就有人表白了，哎不过这女生长得还满漂亮的，血赚不亏。”
　　霍行舟偏头扫了他一眼，眼神凉的几乎射出一个个冰锥子。
　　冯佳瑟缩了下脖子，用篮球挡住脸，“咳咳！早恋之风不能助长，必须去给他们掐灭的摇篮里，掐，必须就掐。”
　　霍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下眼来嗤笑了声：“你去？”
　　冯佳嘿嘿笑一笑：“我不去，我才不得罪她呢，这姑娘跟刘梦雅是好朋友，要是他们真在一起那我离吃窝边草又近了一步。”
　　霍行舟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视线一挪放到洛行脸上，前几天才教育过不准早恋的，考验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他最好有点记性。
　　-
　　洛行看着面前的女生，静静地等她说完话，沉默了几秒才慢慢的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女生被当面拒绝，咬着嘴唇眼睛瞬间就红了，几乎要哭出来了，“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不好？你说，如果是成绩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或者其他的，你觉得我不够了解你，其实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洛行轻轻的笑起来，看着张婷的眼睛，温温润润的开口：“他很好，所以我应该不会喜欢别人，很抱歉。”
　　霍行舟皱眉，他有喜欢的人了？她很好，所以应该不会喜欢别人？
　　冯佳撑着下巴去杵霍行舟的胳膊：“哎霍行舟，你说洛行喜欢谁啊，才转来一个月就有喜欢的人了？进度挺麻利啊，还是……他们四中的？”
　　李乐凡跟着这条思路想了下，推翻了：“谁说的，万一他是为了那个人转到我们学校来呢，你说呢霍行舟。”
　　“我怎么知道。”霍行舟抬脚就走，凉凉的扔了句：“他喜欢谁关你屁事。”
　　霍行舟迈步先走了，留下李乐凡和冯佳两人面面相觑：“他干嘛啊，吃枪药了？”
　　“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霍行舟脚步一停，脸色难看无比的把手里的半瓶水往冯佳脑袋上一扔，一个眼神斜过去：“吃你大爷。”
　　冯佳抱着水嘿嘿两声：“我没大爷，你吃不着。”
　　——
　　任何事情都怕传。
　　那天在公告栏前不知道谁无心的一句话，一传十十传百，洛行和叶俏俏考试时互相传递答案的谣言就在二中传开了。
　　最后甚至传到了程利民耳里。
　　他找了两人过去谈过几次话，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让他们回去了，也勒令班里学生不要听风就是雨。
　　谣言这种东西就像是稻草垛子点了火，再被有心人吹两股风就越传越离谱，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洛行和叶俏俏早恋，两人才相互传答案。
　　因为叶俏俏和洛行两人都是年级组拔尖儿的成绩，尤其洛行，中考还是状元。
　　在校内校外也拿了很多奖，如果这样的成绩是因为互相作弊还早恋，影响太过恶劣。
　　这件事本来只是在学生中流传，最后却不知道怎么送到校长耳朵里了，把程利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你自己班上的学生，你怎么管教的！”
　　“两个年级组第一送到你手上，你给弄出这样的事儿？过段时间局里领导过来视导，我们学校的门面又早恋又作弊？”
　　“给我叫家长来。”
　　程利民静静地听训，等校长说累了，才开口：“这件事都是学生们乱传，捕风捉影的事情，一旦请了家长那就等于坐实了谣言，对两个孩子的伤害得多大。”
　　“对孩子的伤害影响大，还是对整个二中的评级影响大？”校长一拍桌子：“你心里没点数？何况叫家长怎么了，没有就还他们清白。”
　　程利民说：“这样，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来查这件事，一定在视导之前把这事儿解决了。”
　　——
　　下午的小课过后有一节体育课，副班长丁超借口自己不舒服，趁机回教室偷了叶俏俏和洛行的卷子，又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找到了校长。
　　校长正在和人讨论捐楼的事情，眉开眼笑的看着镜头：“哎呀陆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改天等您抽出来空了，我陪您过去看看选址。”
　　镜头那头的男人轻笑了下，眉眼深刻中又带着一丝柔软，校长看着他的笑意有一瞬间晃神，无论见过多少次，他都觉得这人不像是有个十八岁儿子的父亲。
　　陆星适轻笑：“这话客气，清和在学校劳您照顾了。”
　　校长喜滋滋的陪笑，心想陆清和成绩那么好，哪儿轮到他照顾了，而且他那个一脸冷漠的样子，他就是想照顾，也没那个机会呀。
　　“应该的应该的，您和季先生对我们学校的支持，我们也……”校长听见敲门声，回过头看了一眼。
　　陆星适笑道：“哟，别打扰您忙。”
　　“没有没有。”校长忙不迭起身：“ 那我就先挂了，陆先生咱们改日再讨论选址的事情。”
　　“嗯。”
　　视频挂断。
　　“进来。”
　　丁超攥着试卷和自己在榜单上抄的总分，他没去找程利民，一是他根本不相信程利民会公平处分洛行和叶俏俏。
　　这几天学校里都传成这样了，他还在往下压，明显就是包庇！
　　二是他来检举，要把自己摘开，他还要在程利民手里一年，不能跟他对着干，思来想去只能来找校长。
　　校长把手机放在一边，看了进来的瘦高个儿学生一眼，由于心情还算好，挺和蔼的笑问：“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吗？”
　　“校长，我要告两个同学互相作弊。”
　　校长皱眉，抬头看他：“有证据吗？”
　　丁超把叶俏俏的卷子和洛行的卷子铺在桌上，又把自己的那本笔记本摊开，指着每一次分数说：“这里是洛行来了以后每次周测、小测、月考和期中考的总分成绩，这里是叶俏俏的成绩，除了第一次的差了几分之外，每次都考一模一样。”
　　他的本子上记录了几次周测和一次月考的成绩，再加上这次的期中考，条理清晰的甚至做了个表格。
　　校长眉头拧的死紧：“还有呢，你这个能证明什么？”
　　丁超生怕他不相信自己，“第一次他们差几分是因为洛行刚过来，考试的时候坐在的最后，第二次考试按照成绩排他就坐在叶俏俏后面，在这之后的每一次几乎都考一模一样，您不觉得奇怪吗？”
　　校长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接过两人的各科试卷稍作对比，确实是在几科之间有些微偏差，但最后都考了所差无几的分数。
　　从小测到期中考，零零碎碎考过十几次，考一样的分数高达五六次，确实有些怪了。
　　丁超说：“以往我考班级第三，或者陆清和考年级组第二的时候，也会和叶俏俏差5到15分左右，为什么洛行能每次都能考得正好并列？”
　　校长好一会没说话，这倒是被丁超提醒了。
　　他听程利民说过，洛行这孩子很奇怪，问他的知识他几乎没有不会的，就算是他的课上，问了一些超纲知识，他也能流畅回答。
　　不该在这些题上失分。
　　“这两个人一定有古怪。”丁超见校长皱眉，继续添油加醋。
　　自从这个洛行来了之后，自己这个副班长就跟个笑话一样，每次只能考个万年老三，年级组成绩也在往下掉。
　　“还有，不管是周测还是月考，我连午间练的试卷也跟洛行借来了。”他取出来放在校长面前。
　　午间练不算做考试，所以洛行没有刻意压过分，校长粗略一看竟然全对，活像是看了标准答案照抄的。
　　“既然午间练做的全对甚至对题率很高，为什么一到考试就正正好好和叶俏俏考一样了呢？”丁超说。
　　校长翻着午间练的卷子，半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丁超忙应了，喜滋滋的出了办公室，听见校长压着怒气打电话：“程老师，你过来一下。”
　　——
　　高三的体育课一个月才有一节，男生们跟放出栏似的，女生们也坐在一边或聊天或给打球的男生们加油助威。
　　洛行坐在一边，看着球场上挥汗如雨的霍行舟，不由得眯细了眼睛。
　　他可真好看。
　　“喂。”突然一道阴影投下来，遮住了洛行的视线。
　　他抬起头，“副班长。”
　　丁超趾高气昂的站到他面前，冷哼了声：“作弊的人没有好下场。”
　　洛行蹙眉，没有搭理他的话，丁超绞尽脑汁的把所有能用来讽刺人的话都送了出来：“别以为你不说话就算了。”
　　“洛行，程老师叫你去校长办公室呢。”胡佳文小跑过来。
　　“叫我？什么事啊。”
　　胡佳文不太喜欢丁超，想了想压低声音凑到洛行耳边说：“我刚刚去上卫生间，他看见我让我传个话，没说什么事，不过感觉脸色不太好看，还让你叫班长一起，可能是说……那件事。”
　　——
　　霍行舟余光一瞥，看见洛行离开的背影怔了下，手里的球便被抢走了。
　　冯佳一跃将球送进篮筐，嘚瑟的欢呼了一声，结果霍行舟毫无反应，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洛行往办公室去干吗？”
　　霍行舟蹙眉，看着他过去找叶俏俏说了几句话，接着她也跟了过去，冯佳哎了一声：“他们俩一起往办公楼去，不会是为了那件事吧。”
　　“什么事？”
　　冯佳掂了两下球说：“最近学校里都在传班长和洛行两个人对答案，互相作弊，我估计是老程知道这件事了，喊他们去谈话吧。”
　　“放屁。”霍行舟收回视线，拿过球往篮筐一扔，也没管进没进转身走了。
　　“哎你去哪儿啊。”冯佳在后头喊。
　　霍行舟一直往前走，头也没回，只有在前面的人才能看见他的脸色很差，一脸要揍人的表情。


第18章 择一而行
　　“报告。”
　　校长脸色难看的说了声进来。
　　程利民咳了声，没等校长开口就先说了：“作弊对于学生来说是最严重的指控，你们两个考太多次相同分数了，我和校长也觉得有些奇怪，当然老师不是不相信你们，就想确认一下。”
　　叶俏俏摇头。
　　洛行也摇头。
　　他摊开几份试卷，又把丁超的笔记本头也摊开了推过来：“你们看着这些分数，真要说全都是巧合，也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叶俏俏说：“老师，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匪夷所思，我和洛行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就算有人来和您告状，我们也不能认。”
　　程利民说：“老师不是让你们认，我也是想查个明白，给你们个清白，要知道对于学生来说作弊可算是最大的污点了，现在学校里都在传，我也要对你们负责。”
　　叶俏俏说：“老师，我能知道是什么人告的状吗？”
　　程利民抬头，在两位学生脸上来回扫了几圈，一向好脾气的叶俏俏都有些气愤，两只手攥的发白，眼睛都红了。
　　“考一样的成绩就是作弊，那我考满分就是抄答案吗！”
　　校长知道叶俏俏的爸爸是什么人，也没敢逼得太狠，忙安抚道：“校长不是说你们抄答案，只是这件事总得有个解释，要说巧合，这也太巧了。”
　　叶俏俏眼睛通红，死死的咬着嘴唇，委屈的抹了把眼泪。
　　程利民看着洛行，眉头越皱越紧。
　　他一直没说话，不为自己辩解也不生气似的，和叶俏俏的委屈一对比，这孩子怎么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
　　难道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他抄了叶俏俏的，所以无话可说？
　　“洛行，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程利民问。
　　洛行摇了摇头。
　　“对于有人指控你们互相作弊，你不为自己解释一下？”程利民皱眉看着他，总觉得这孩子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没什么情绪波动？
　　“程老师，你和各科老师重新出一份试卷，差不多和期中考试差不多难度的，让他们来我办公室，我看着他们考。”校长说。
　　程利民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不好，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叹了口气去问两人意思：“这个安排你们能接受吗？”
　　两人点头。
　　程利民嗯了声，说：“那你们先回去吧，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学习，其他的就交给老师来处理。”
　　出了办公室。
　　叶俏俏走得快，尽管是一向好脾气还是很委屈，什么话也没说的径直往教室走了。
　　洛行走在后头，看着叶俏俏的背影，有些歉疚。
　　他应该多压点分，他也没想到有几次能正正好好和她同分，造成这么大的误会，她是无辜的，受了他的连累。
　　他站在原地出神，忽然被一只手突然一拽，背抵在了墙上。
　　他抬眼，“霍行舟？”
　　霍行舟刚才过来站在办公室外面听了会墙角，看见洛行的眼眸里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好像这场指控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叶俏俏和他一块儿长大，什么脾气他一清二楚，连她都有点气怒了，洛行却还是冷冷淡淡的，跟身上没长感情线似的，怎么也不会生气。
　　他身上那股子克制，怎么看怎么刺眼。
　　他流氓惯了，越是看着这种克制越是想让他慌乱，最好是无措的抓着自己手求饶，再叫声哥哥，那他就大发慈悲的放他一马。
　　“小孩儿。”
　　霍行舟屈膝抵在墙上，单手将他困在怀里，低头问他：“为什么和叶俏俏考一样的分数？”
　　“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行本来是想和叶俏俏道歉的，但被他这么一问，霎时有点慌乱，躲着他的眼神。
　　他或许是真自私，他不想让霍行舟知道自己这么坏。
　　“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洛行局促的闪躲着他的研判审视，往旁边缩了缩。
　　“你知道。”霍行舟捏着他的下巴正对自己：“你是故意的，我看见你在笔记上写过叶俏俏的失分项，和容易错题的题型，你是专门研究过的。”
　　洛行躲不开他的手指，咬了下嘴唇：“你别再问了，我真的没有作弊，也没有抄班长的。”
　　霍行舟看见他眼眶里的水汽，心尖被刺了下，冷声说：“不准哭。”
　　洛行被他吓了一跳，委委屈屈的止住眼泪，抿紧嘴唇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又别过头去。
　　“没、没有哭。”
　　霍行舟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下，看着他因为没有自己高，却被捏着下巴抬向自己，眼圈洇着一层水汽，可怜巴巴的。
　　心尖一软，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诱哄的说：“告诉我原因，为什么跟俏俏考一样的分数。”
　　洛行怕他生气，本来也是他对不住叶俏俏，不能一直瞒着，咬了咬牙，话在舌尖滚了几滚，还是说了。
　　“我刚来的那天……冯佳说，你不准我和班长抢第一，不然就要揍我。”
　　“噗。”霍行舟哭笑不得的捏了下他的鼻尖，他揍过的人不计其数，从小到大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头一回觉得自己有止小儿夜啼的本事。
　　叶俏俏的年级第一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陆清和那个神经病，喜欢叶俏俏喜欢到甘心做第二，从来不肯超过她半分。
　　“怕我揍你？”霍行舟笑问。
　　“不是。”洛行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霍行舟揉揉他被自己敲红了的额头，压低声音问：“既然不怕，又为什么千方百计、费尽心思了的要跟她考一样的分数？”
　　洛行垂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声如蚊讷的开口：“我不想让你觉得不高兴。”
　　“就因为这个？”
　　霍行舟一怔，就因为这个破理由，他就绞尽脑汁的去研究叶俏俏的长短板，尽量不超过她？
　　“因为转学那天你来接我，帮我拎了书，还请我喝了奶茶。”洛行抬头看他，一条条的数了：“你送我霍砚生的签名书，请我吃烤肉，专门为我送甜汤，你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你总是把别人对你的好意记得这么清楚？”霍行舟心窝被这小孩儿戳的一软，抬手拨了拨他轻颤的睫毛。
　　这一星半点的好处，请吃饭算什么，他哪天不请冯佳他们吃饭。
　　签名书家里要多少有多少，拎书的举手之劳，接人是被程利民安排，奶茶是道歉，烤肉是顺便。
　　真说特地，也就那碗甜汤。
　　这么点不经意的好意，他记得这么深，还千方百计的报答回来？
　　霍行舟看着他嫩生生的小脸，沁着一汪水汽却坚定的眼眸，心尖一疼，压着一股气牵着他的手就往前走。
　　洛行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了，跟不上他的脚步，只能小跑着，“我们去哪儿。”
　　“揍人。”霍行舟头也没回的冷笑了声：“傻逼，连我的人也想欺负，给他脸了。”
　　两人回到操场，霍行舟站到丁超面前，冷冷的哎了一声，丁超转头看他：“干嘛？”
　　霍行舟松开洛行的手腕，走到丁超面前，握住他手腕反手向后一折：“干你大爷。”
　　丁超疼得一头冷汗，拼命挣扎：“你有病吧，放开我！”
　　霍行舟冷笑一声，抬脚踹在他的膝窝，将他的脸抵在了地上搓了一层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仅凭成绩一样就判定别人作弊，地上这点泥都比你脑子干净。”
　　丁超这才明白，他这是为了叶俏俏来出头了，也冷笑着回应：“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没有互相作弊？叶俏俏跟你告状了？”
　　“我没有证据。”霍行舟压着他的胳膊，略微用力就听他惨叫一声，压低了声音说：“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我下次再听见你用这种借口诬蔑他，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不信你尽管试试。”
　　丁超咬牙忍耐着胳膊几乎脱臼的痛苦，头皮上全是冷汗，疼的直吸气：“你又没有调查过你怎么知道这是诬蔑！而且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干的，你有什么证据！”
　　“你会告状，我就不能听个墙角了？”
　　丁超拼命挣扎，尖叫着说：“洛行……他也没有否认过自己没做这件事！”
　　“不不不，我这人护短，还不讲道理，我说他没做过就是没做过。”霍行舟压低了声音说：“至于他否不否认那是他的事，跟你是不是能肆意诬蔑他是两码事，跟我揍不揍你又是两码事。”
　　丁超害怕的挣扎，被按着啃了一嘴的泥：“你敢！你敢打我这是校园暴力！我告诉校长你会被开除的！”
　　洛行一听，也反应过来了，忙扯了下霍行舟的校服，小声说：“算了吧。”
　　“算了？”霍行舟侧眸看洛行。
　　洛行点头，他好不容易才转过来，能和他一个班，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被开除。
　　“好，听你的。”
　　丁超站起身，有恃无恐的冷笑了声，“你敢……”
　　霍行舟走过来，替丁超理了理被弄皱的校服领口，声音温柔的说：“我揍你，最多被记大过，但是你诬蔑同学作弊，去老师面前煽风点火，身为学生因为妒忌就诬陷同学试图让他们被开除，你猜谁得罪更重？”
　　丁超咬着牙，色厉内荏的说：“你凭什么这么护着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霍行舟顿了顿，没有回头去看洛行，却笑了：“我乐意。”
　　“你！”
　　“记住，再造他的谣，我要你的命。”霍行舟压低了声音靠在他的耳边，松开他的领口，向后一推：“滚。”
　　丁超梗着脖子走了。
　　“等等。”霍行舟又说。
　　他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他，霍行舟装作看不见，抬手指了下旁边站着的洛行：“跟他道歉。”
　　丁超看着霍行舟冷漠的表情，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对不起。”
　　洛行不知道怎么回应，呆呆的看着丁超不情愿的道歉，梗着脖子离开，满脑子都是霍行舟刚才说那句低低的威胁时，眼底含着一丝冷冷的笑。
　　他刚才掐着丁超手臂的样子，好……好帅。
　　他只是这么看着，听他说话就有点腿软，恨不得他那句：我的人，说的是自己。
　　可一想到，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叶俏俏，就又忍不住心口泛酸，难受的别过头。
　　霍行舟为了叶俏俏出头，连一丁点儿诬蔑都不允许出现在她身上，可……可叶俏俏喜欢的男生不是他。
　　要是，要是霍行舟不喜欢叶俏俏就好了。
　　——
　　自从霍行舟威胁过丁超，洛行和叶俏俏重新做了一次试卷之后，学校里的传言也没了，洛行走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人指指点点。
　　然而在下一次贴成绩的时候，众人又惊呆了，这两个人是人类吗，考的这个成绩又往上拔了一大截儿。
　　除了十一班的陆清和能够和他们差不多之外，第四名简直差了足足四十几分！
　　弄得各班的班主任都懵了，临时开会问到底什么情况，程利民也一脸懵逼，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去问啊！你的学生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被喷的莫名其妙的程利民：？？
　　-
　　霍行舟站在走廊上，左手在栏杆上轻敲了下，前几天大休，洛行消失了一晚上，回来之后又受伤了，虽然没有上次明显，可也能看的出右脸微微发肿，再加上那条微信，像个刺一样梗在他的心尖上。
　　冯佳问：“什么事儿啊不能在教室说？”
　　霍行舟往教室里看了眼，洛行在写作业，还是那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他猜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沉思半晌，说：“你表弟是不是在四中？”
　　冯佳点头，好奇的凑过来：“咋了？”
　　霍行舟眼皮一掀，冯佳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我卖身，我弟不卖啊，你可别想祸害他。”
　　“……你让他给我问问，以前洛行在学校是不是被人欺负过。”


第19章 择一而行
　　霍行舟收回视线，看向冯佳：“这事儿别传的别人知道，私下悄悄问。”
　　冯佳神经兮兮的又凑过来，嘿嘿两声：“你怎么这么关注洛行啊，又是买奶茶又是送你爸的签名书，还喊他去看你打球赛，我听说你那天还替他和班长出头，说！”
　　霍行舟蹙眉：“说什么。”
　　“说你有什么目的啊。”冯佳理所当然的回答。
　　“大家都是男人，我能有什么目的。”霍行舟看神经病似的看了冯佳一眼，觉得不过意，又补了句：“以后别吃烤腰花了，吃烤脑花。”
　　冯佳茫然：“为什么？”
　　“吃哪补哪。”
　　冯佳扑上来就要打他，“我他妈要撕烂你的嘴，你不嘲讽我能死吗！”
　　霍行舟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冯佳咬了半天牙没下得去手，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况且打了霍行舟，谁再请他撸串儿。
　　“别否认了，我怀疑你就是喜欢洛行。”
　　“喜欢个屁，我就是看他在我旁边儿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烦。”
　　霍行舟嗤笑了声，他现在还没个名分呢，现在承认？
　　怎么认？
　　说他现在还不知道在跟哪个野男人抢洛行？
　　冯佳啧啧两声，又说：“你最近也不逃课了，什么目的，说！”
　　霍行舟也是一怔，视线又看向教室里的洛行，这才发现好像从那次用上课换洛行答应去看球赛开始，他就有点得寸进尺。
　　他要逃课的脚还没迈出教室，下一句就得听他问他去哪儿，不管是说回去睡觉还是打游戏，他都得来句不准。
　　偏偏这句不准说的又没什么威慑力，柔柔软软的像是在他心口上挠了挠，你要是不听他的，他就抿着嘴委屈给你看。
　　霍行舟没法儿，只能留下。
　　这一留，都留了快一个月。
　　霍行舟收回思绪，甩开冯佳的手：“什么目的！学习呢，你个学渣懂个屁。”
　　冯佳嘿嘿两声走过来扒他的肩膀：“咱们可说过啊，你要是早恋就在国旗下唱征服，要是被洛行爬在头顶上兴风作浪，就得请我撸一个月串儿，外加从钟楼跳下去。”
　　“……”霍行舟顿了顿，“做梦去吧，不可能。”
　　——
　　洛行正在埋头批卷子，一见霍行舟回来，把手底下那张已经批阅完毕的卷子抽了出来，扯了下他的衣角，开心的说：“你这次又进步了五分呢。”
　　霍行舟坐过来，探头看了眼自己的试卷，上头有用红笔圈起来的几道错题，还有分数栏那儿写着一个秀气的72分。
　　洛行仰着头，笑意盈盈的。
　　“进步了有奖励吗？”霍行舟撑着脑袋看他，想着这小孩儿认认真真的不知道批阅了他多少张试卷，每一个错题都圈了出来，还在旁边写下正确步骤。
　　都不忍心让他的心思白费。
　　学习么。
　　学就学。
　　“你想要什么奖励。”
　　霍行舟想了想，觉得真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话，他想让洛行亲他一下，但是这个条件肯定不行。
　　想了想。
　　霍行舟说：“我听人说，你上回被人堵在楼梯那儿告白了。”
　　洛行急忙摇头：“我没答应。”
　　霍行舟侧头，笑看他：“知道你没答应，没问这个，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谁？”
　　笔尖一歪，在本子上划了长长一道，龇牙咧嘴的像极了第一天他踢自己椅子的时候，划出来的那道。
　　洛行心虚的否认：“我没、没有喜欢的人，你听错了。”
　　霍行舟蹙眉想，果然是有个混蛋玩意在自己前头把洛行的心摘走了，伸手扯了扯他的演算纸，问：“你喜欢的那个人好看吗？”
　　洛行咬了下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说好看，那不等于不打自招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他很不习惯撒谎，尤其面对的这个人是霍行舟，就更艰难了，小声说：“还是你说的不准我早恋。”
　　“……”
　　这是把球又还给他了？
　　霍行舟在心里想，什么混蛋玩意啊让他护成这样。
　　他脸上都伤成那样了，那野男人也不好好保护着，他配吗。
　　“你……”
　　洛行怕他再追问下去，急忙打断话头，硬生生的掰了回来：“你到底要什么奖励呀。”
　　霍行舟沉默半晌，说：“你把昨天的题再给我讲讲吧。”
　　洛行一听他现在居然这么喜欢学习，也很开心的把试卷拿了过来，拾起笔一点一点的给他讲解题步骤，连手指被人扣在手心里了都没发现。
　　霍行舟偏头，看着他一动一动的嘴唇，微微垂着的眼睛，细白软嫩的指尖。
　　怎么这么可爱。
　　洛行讲起题来声音软软的，和老师那种抑扬顿挫的嘶吼不一样，他讲一会就会抬起头问他听懂没有。
　　哪里没有明白他就再讲一次。
　　霍行舟根本没听，乱七八糟的嗯了两声，根本没注意他讲到哪里，又指着另一道题说：“这个也不明白。”
　　“不可以三心二意，先弄懂一道再说，你别看那里呀，看这题。”
　　“洛老师。”
　　洛行心尖一紧：“什、什么？”
　　霍行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声音低缓的靠近他耳边，故意撩他：“请教你，哥哥用法语怎么说？”
　　“Mon frre……”洛行说完才反应过来，脸瞬间就红了，“你怎么、怎么……”
　　霍行舟捏着他手腕的腕骨，轻轻揉了两下：“我怎么？”
　　洛行手骨发热，酥酥麻麻的从那里薄薄的皮肤一路传到指尖，洛行慌乱的收回来：“你先、先自己看一下会不会做，我等一下再给你讲。”
　　“洛老师，可是我有好多都不会做，现在就要你讲。”
　　洛行被他逗得面红耳赤，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耳蜗都发麻，小小声说：“你别叫我老师。”
　　霍行舟接过话来，顺杆儿下的问：“你教我这么多知识，我不叫你老师，那叫你什么。”
　　洛行的脸早已红透了，拼命地压抑着涌动的心潮，急促的呼吸几乎将他的肺部超负荷，憋的生疼。
　　“你叫我名字就好了，被人听见的话不好。老师也要说你的。”他坐的这个地方靠墙，面对霍行舟的时候避无可避，偏偏他又听不见，不敢从他脸上移开视线。
　　他着急的想躲，又舍不得躲，一来一去的拉扯着他，急得眼圈都红了。
　　“那我不让别人听见，也不让老师听见，你让不让我叫你？”霍行舟自然的拿过他的手指，轻轻的捏了两下，敛着眉妄自菲薄的说：“还是你嫌弃我，不配做你的学生？”
　　“不是！”洛行忙解释：“你别这么说自己，我答应你就是了，但是你不要在别人面前叫，私下偷偷地行吗？”
　　霍行舟低头窃笑，心道这小孩儿也太好骗了，还没给枣儿就帮人数钱了。
　　这要是给个糖，能把自己都卖了。
　　“好，我偷偷地，不让别人知道。”
　　——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胡佳文来找洛行去吃饭，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霍行舟头也没抬的说：“他不跟你一块儿吃了。”
　　“啊？”
　　“不止今天，以后都不跟你一块儿吃了。”
　　霍行舟一直觉得洛行瘦，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出去吃饭他也不肯，宁愿跟胡佳文一起吃，也不跟自己一块儿。
　　食堂的饭那是人吃的吗。
　　他想了想，决定以后他也不出去吃饭了，叫个外卖算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能知道他每天到底吃多少。
　　最起码的营养也要保证。
　　“为什么？”胡佳文去看洛行，他们俩也没吵架啊？
　　洛行也不知道这么结论是怎么得来的，两人对脸懵逼的一起去看霍行舟，然后在他们的视线中，他手机响了。
　　洛行离得近，看见上头的来电显示标记的是外卖送餐。
　　霍行舟接起来嗯了两声，然后挂了电话说：“在教室等我，我下去把饭拿上来。”
　　“好、好的。”洛行茫然点头。
　　霍行舟又去看胡佳文：“你也留下一块儿吃。”
　　胡佳文胆子一向小，能跟霍行舟说几句话都觉得了不得了，一听这话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去食堂吃吧。”
　　-
　　教室里空荡荡的，洛行在位置上懵了几秒，手机忽然响了。
　　一条微博提示。
　　@不远行成为了你的新粉丝。
　　洛行看了一眼，随手划掉消息通知，站起身把杯子里接满开水，又回到位子上看昨天晚上的试卷。
　　霍行舟有几道题总错，而且都是错在同一个步骤。
　　他用笔在旁边坐了批注，又画了个星号打算重点给他讲，正埋头的时候，前门忽然被人敲响。
　　他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男生，很面生，但洛行除了霍行舟之外一向不关注别人，对他来说面生才是正常的。
　　这个人皮肤很白，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漆黑，微微放在门上的那只手，指骨细长。
　　他长得很好看。
　　“你是洛行吗？”男生走过来：“我听过你的名字，四中转过来的，对吧。”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笑容，一时看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
　　尽管洛行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还是猜不出他的来意，也不知道他这个突然的寒暄是什么意思。
　　“我是洛行，请问你是……”
　　他站在霍行舟的位置旁边，左手微微按住椅背，侧着身偏头：“我叫薛笺，从一中回来的。”
　　洛行一愣。
　　薛笺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不仅是因为那天吃烤肉的时候冯佳的电话里提起。
　　他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在全市中考优秀学生名单上。
　　那时候他考第一，第二是叶俏俏，第三是陆清和，第四名就是薛笺。
　　他们几个都是市一中的分数，洛行因为赵久兰的原因，私自去了四中，叶俏俏和陆清和不大清楚为什么来了二中。
　　不过这个薛笺既然在一中，为什么又转回来。
　　“我听说你和霍行舟的关系很好，上次有人诬陷你和叶俏俏作弊，他还……”
　　话音未落。
　　“你来干什么。”
　　霍行舟拎着外卖站在后门，神色冰冷的看着薛笺，眼底的神色能把人活活冻僵，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压抑的戾气。
　　洛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霍行舟。
　　一身冷意。
　　薛笺侧过身，不像是有过节，反倒像故友重逢一般微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了，行舟。”
　　洛行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是觉得自己在这儿是不是不太方便，站起身说：“要不，我去个卫生间。”
　　霍行舟放软了声音，揉了下他的脑袋，低声说：“去吧，洗洗手回来吃饭。”
　　洛行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了。
　　薛笺一笑：“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见到我回来。”
　　霍行舟把餐盒放在桌上，脚尖挑过椅子坐了，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了下，冷眼一掀：“你配吗。”
　　薛笺笑容有一瞬间僵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说：“我知道你们都怪我，但是……”
　　霍行舟抬脚一踹，课桌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
　　他站起身，走到薛笺面前，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但是？你想说但是你不是故意害死一条人命的？还是你不是故意带她去那种地方的？”
　　薛笺无言半晌，忽然像是被突然点着了的炮仗，噼里啪啦的炸起来：“我能知道会发生那种事吗！”
　　霍行舟抬眼看他，冷笑：“你跟我解释什么，真有诚意你就该亲自下去跟她讲，你是不是觉得良心过不去，想听别人说不是你的错，给你安慰，告诉你你是无辜的，人死不能复生，闵谣也不希望你难过，让你心安理得的踩着别人的尸体活下去，还要高高兴兴的活着？”
　　“这辈子都别想。”霍行舟看着他的眼睛，说：“背着你的罪行，长命百岁。”
　　薛笺脸色难看的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如果你们真的在意，为什么不去救她，把责任推给我有用吗？闵谣能活过来吗！”
　　“不能。”霍行舟说。
　　薛笺的胸口剧烈起伏，攥紧的拳头狠狠打在课桌上，咬牙道：“你们难道就没有责任吗！我又不是故意害死闵谣的，我也喝多了！”
　　“我有责任。”霍行舟抬眼，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皮一掀冷冷的看进他的眼睛里，冻的薛笺发抖。
　　“我的责任就是答应闵谣，不弄死你。”
　　“你！”薛笺双眼赤红，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浓烈的恨意，死死的盯着霍行舟的眼睛，活像害死人的是他一样。
　　半晌，他转过身，走出九班，到门口的时候。
　　“等等。”霍行舟开口。
　　薛笺转过身。
　　“别在洛行面前出现，我嫌脏。”
　　作者有话要说：
　　冯佳：我的一个月串儿是不是要来了


第20章 择一而行
　　洛行回来的时候，薛笺已经走了。
　　霍行舟翘着腿抵在课桌横梁上，正在玩手机，心情还算不错，不像是和人吵过架的样子。
　　课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还有个在冰盒里装的小甜品，零零碎碎的摆了一课桌。
　　洛行有点咋舌：“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吃不完太浪费了。”
　　霍行舟没所谓的说：“嫌浪费你就多吃点。”
　　洛行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想起上次吃烤肉的时候，还心有余悸，“我尽、尽量，但是你不许喂我了。”
　　“讨厌我喂你？”
　　“不是。”洛行莫名羞窘，有种心事都摊开了摆在霍行舟面前的不安感，小心翼翼的护住自己的心，不让他发现。
　　“那是怎么？”
　　“没、没什么……”洛行抓起筷子，指了指菜：“吃饭吧，要凉了。”
　　——
　　饭毕。
　　洛行要收拾被霍行舟按了下手说别动，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指尖上的神经感官像是被极限放大了，碰一下他都觉得手指发烫，忙收了回来。
　　霍行舟拆开冰盒，把里头的一个冒冷气的甜点递过去，自己开始收拾餐盒。
　　他把餐盒扔进外头的垃圾桶，洗了手回来就坐在位置上看洛行吃，偏头想这玩意甜不拉几的有什么好吃的。
　　“叶俏俏说这家甜品挺好吃的。”霍行舟撑着下巴，他不吃甜，还是上午现问的，唔了声：“你尝尝看，好吃下次再买。”
　　洛行一顿，忽然就觉得手上这杯甜品忽然从甜变成了又酸又苦，难以下咽了。
　　“怎么了？”霍行舟发现他的异常，略一蹙眉：“不好吃了吗？”说着就要伸手过来拿：“那丢了吧。”
　　“没有，很好吃。”
　　几乎要憋不住，洛行死死的咬着冰勺，差点就想告诉他叶俏俏喜欢的人不是你，他喜欢那天球场上的那个男生。
　　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喜欢她了。
　　可这样的话，霍行舟应该会很难过，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另有所爱。
　　这种感觉他懂的。
　　不想让霍行舟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希望霍行舟开心，希望他一直都是在球场上那样，恣意张扬，浑身都充满着张牙舞爪的侵略性和骄矜的荷尔蒙气息。
　　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人伤怀。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霍行舟。
　　喜欢他十年了。
　　洛行垂着眼睛看渐渐融化的甜品，忽然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会他每天都必须在各种知识里忙的焦头烂额，可他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课余时间”。
　　赵久兰从来不给他零花钱，他偷偷地捡同学们喝的饮料瓶藏在学校的角落里，一共卖了两元钱，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本子。
　　算上封皮，一共有三十五页，他写了三十五页霍行舟的名字，悄悄地藏在自己书包的夹层里，和那张糖纸一起。
　　每次他觉得熬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有一个不是很遥远的地方，兴许有个人还记得他呢。
　　他给过自己糖，还告诉自己他的名字，他对自己好。
　　洛行后来打听到霍行舟的学校，捡到他不小心丢了的东西，和那个小本子一块儿珍藏起来。
　　是他的秘密。
　　是那年带着草莓味的秘密。
　　——
　　周三下午有个小测验，程利民收完卷子，站在讲台上往后头看了一眼，很欣慰的发现霍行舟这段时间都没有旷课出去打球。
　　刚刚交上来的卷子也都认真做了，洛行的功劳真是不小。
　　他一向是公私分明，夸了霍行舟几句之后，又拐弯抹角的夸了洛行几句。
　　霍行舟伸着两条大长腿，笑道：“老师，您夸人怎么还带拐弯儿的。”
　　程利民冷哼了声：“拐弯儿还能让你撞树？”
　　霍行舟唔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说：“不能，但您这么夸人也太隐晦了，还得做个阅读理解才能发现被您夸了，这也太累了。”
　　程利民看着他，“那你觉得怎么夸才算对得起你？”
　　霍行舟还真就想了想，在安静的教室里，大言不惭的说：“你就说，同学们要以霍行舟和洛行为榜样，好好学习。”
　　程利民冷笑了声，恨不得把黑板擦甩他脸上，“以你为榜样嘲讽人？你给我老实点，敢把洛行给我带坏，看我怎么治你。”
　　“……”
　　程利民说完就出了教室，霍行舟没皮没脸惯了，把后面那些话通通四舍五入，变成了程利民刚刚当着全班的面儿夸他了。
　　他脸不红气不喘的问：“洛老师，你看刚才程老师都夸我了，有没有奖励？”
　　“你要、要什么奖励。”
　　霍行舟看着他无意识咽唾沫，紧张兮兮的表情有点心软，心想要想一个不太容易，但他忍一忍能接受的事情。
　　轻了不好，满足不了自己。
　　重了别再吓坏他。
　　霍行舟捏着他的手心，感觉掌心软软的活像个小猫肉垫，不由得多捏了两下。
　　思来想去，他说：“要什么你都给我吗？”
　　洛行不知道他要什么，但相信霍行舟也不会让他去做什么违法乱纪或者是故意为难他的事，随即点头。
　　霍行舟觉得这个坑挖的差不多了，凑近了他的耳边：“我要你……”
　　洛行耳廓一红，被吓了一跳似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几秒。
　　霍行舟补全：“叫我一声哥哥。”
　　洛行两句话一接，才反应过来，他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似乎要将他看穿了。
　　他的眼睛很黑，墨色一般又沉又深，每次盯着他看的时候，总能让他的心脏跳的失衡。
　　洛行躲不开他的视线，忽然又想起自己那天在床上，对着那个小盒子悄悄喊的行舟哥哥，脸更红了。
　　霍行舟偏不让他躲，捏着他的腕骨揉了几下，声音低缓的说：“洛老师。”
　　洛行被他这句故意压得低沉的洛老师弄得心尖发麻，因为靠的很近，他甚至还听见了一丝丝气声，带着低低的笑意，一下一下敲击在他心上。
　　洛行掐紧手指，从耳垂一路红到后颈。
　　霍行舟觉得好玩，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刺激的洛行一咬嘴唇：“别、别捏我。”
　　“别捏你什么？”
　　洛行抿唇，因为现在是下课，同学们都在聊天，有些往后坐着的，视线只要一偏就能看到这里，不由得更紧张了。
　　“……好痒。”
　　霍行舟的手指还在他耳上不轻不重的捏着，弄得他腿脚发软，要不是坐着早就脱力了。
　　“哪儿痒。”霍行舟故意逗他，就是不松手，偏偏还更用了下力，指尖碾磨弄的他几乎都快撑不住了。
　　洛行呼吸一重，受不了的按着他的手腕，半抬起身子凑近他耳边，急急地喊：“行、行舟哥哥。”
　　霍行舟指尖也是一颤，没控制住力道的狠狠一捏他耳垂，洛行一下子脱力的扑在他怀里。
　　他的声音本身就软，糯糯的像块儿刚蒸好的糖糕，这么带着点求饶的颤音，急急地叫他行舟哥哥，简直是在深海里埋了一吨防鱼雷管。
　　轰然炸出一阵闷闷的水花，在他的心海深处掀起滔天巨浪，也彻底将他最后一丝防御炸得粉碎，彻底坍塌殆尽。
　　这小孩儿，也太招人疼了。
　　洛行的鼻尖磕在他胸口，迅速推了他一下坐直身子低下头，脸红的无论霍行舟说什么再也不肯抬头，一门心思写卷子。
　　霍行舟心情好，也翻开试卷写，毕竟成绩好是可以获得奖励的，他开始有些期待下一次奖励了。
　　不知道这小孩下次还肯不肯。
　　必须肯，不肯不行。
　　——
　　霍行舟这里没有演算纸了，抬手敲敲洛行的手肘：“洛老师，我没有演算纸了，给……”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迅捷的扑了过来，连霍行舟都没得及躲闪，被一本五年五年模拟直接砸到了桌面上。
　　“……”霍行舟上下看了冯佳两眼：“演人猿泰山呢？”
　　冯佳呸了两声，刚想说话，结果看见胡佳文从后门进来，哎了一声：“胡佳文，你们家是在苍化那边开客栈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
　　冯佳抬手揽住他肩膀，一口一个哥们儿的叫：“我听说你们那边搞什么原生态产业挺牛逼的，我下周生日，在酒店没什么意思，去你们家开一桌？”
　　“行、行啊。”胡佳文在班里也没什么朋友，论成绩和人缘都只是中下，突然被这么揽着肩膀喊哥们，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的直点头。
　　冯佳絮絮叨叨的说，胡佳文结巴了下：“那你生、生日哪天啊，还有菜色什么的，我让我爸妈先准备着？”
　　“不急，晚几天也没事，就下周大休过去吧，周五。”冯佳转过头来看霍行舟，说：“我还想到时候开几瓶酒好好整一顿呢，小休一身酒气非得被老程跟我爸一块儿打死。”
　　“那行。”
　　冯佳两手交叠撑着杵在霍行舟的课桌上，忽略他的眼神，问：“哥们儿成年了，来不来？”
　　霍行舟：“起开，压着我试卷了。”
　　“你说你做什么玩意，霍哥哥，那些好学生的行列都是一群魔鬼，咱不去啊，不去。”冯佳看神经病似的看霍行舟，扯起试卷就要团成团。
　　“你扔。”霍行舟微笑：“你往哪儿扔，待会你脑袋就在哪儿出现。”
　　“我参观，参观一下。”冯佳战战兢兢的把试卷放下了，又问：“说真事儿呢，下回大休我就成年了，咱们出去吃个饭好好玩玩儿呗，好久没出去玩了。”
　　“嗯。”
　　霍行舟点了下头就算是答应了。
　　冯佳余光往旁边一扫，在心里盘算了几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拍了下洛行的桌子：“写什么呢，这破玩意有什么好写的，下周大休你跟霍行舟一块儿去我生日。”
　　洛行抬头。
　　霍行舟也偏过头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洛行想起刚刚那句行舟哥哥，以为他在笑话自己，有点不知所措，藏在桌肚下面的手攥了攥，刚有点消下去的脸色又有点泛红。
　　“我不一定有时间，就不过去了，礼物我会准备的，祝你生日快乐。”
　　冯佳觉得没劲，既然他们仨住一个宿舍，虽然也就一个月的感情，但怎么说往后还得住一年呢，这么不捧场。
　　“兄弟，这就没劲了……”冯佳又要去扯试卷。
　　霍行舟抬眼：“有事你没听见？缺他一个灌不动你？”
　　冯佳一听这个来劲了，呸了一声：“你就吹吧，谁不知道你霍大爷是一杯倒，到时候擎等着被我灌醉在脸上画乌龟吧。”
　　霍行舟一抬脚，冯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蹦起来往后一跳，却没想到是个虚招，根本没踹下来。
　　“操，你又吓我。”
　　李乐凡哈哈笑了两声也凑过来，他们这几个玩的好的都知道，霍行舟什么都行，就是不会喝酒。
　　别说红酒白酒，就连喝个气泡果酒都一杯倒，酒量浅的令人发指。
　　冯佳和李乐凡勾肩搭背的转头去喊叶俏俏：“哎班长，下次大休你也一块来吧，你是能喝的，到时候霍行舟不省人事了还得靠你把他带回家呢。”
　　洛行一怔。
　　叶俏俏……和他关系这么近的吗？
　　洛行咬了下嘴唇去偷偷打量霍行舟，视线一接触却发现他还在看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忙不迭又低下头去。
　　喝醉的霍行舟。


第21章 行远自迩
　　洛行低着头，满脑子都是霍行舟喝醉的样子，他是安静的睡觉，还是和平时一样，专门使坏逗人玩儿。
　　心里猫抓似的。
　　“你能……”洛行一抬头，发现他正撑着下巴看自己，一时愣了，想说的话也忘了、
　　“你看我……干什么？”
　　霍行舟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你……”
　　“说实话，你是不是总偷看我？”
　　突然被戳穿秘密，洛行心口一紧，结巴道：“谁、谁偷、偷看你了！”
　　霍行舟撑着下巴欺近，呼吸近的几乎同他缠住，压低了声音靠在他耳边：“真的没有？”
　　“当然没……”
　　“上回大休，我给你送汤那晚，你摸我手，还盯着我看了很久。”霍行舟轻笑，声音沉的一把攫住洛行的心脏，看他白皙的脸迅速涨红，语无伦次的否认。
　　“我没、没有盯着你看，就是看你睡着了，怕你手机掉地上去。”
　　霍行舟这么逼近过来，他又坐在靠墙的位置，几乎是再往前一点就能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面红耳赤的躲他：“真真真的没有偷看你。”
　　霍行舟低头看他局促，耳朵发红的到处躲闪就是不敢看他，胸口紧张的起伏就快受不了了，才大发善心的放过他：“逗你呢。”
　　洛行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要松开了，结果他又欺的更近了，弄得他呼吸又是一窒：“又怎怎么了？”
　　霍行舟抬手捏住他下巴，左右动了动，看着他已经恢复正常的脸，想起这两个月来他每次大休就消失一晚上。
　　虽然倒是没再受伤，可万一不是在脸上呢。
　　虽然他极力隐藏不让他也不让任何人发现，但霍行舟不能不在意。
　　洛行不想说，他不会明摆着问，在他私下查清之前，他不许洛行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
　　谁也不能再伤害他。
　　“冯佳生日一起去玩？”
　　洛行本来想说不去，因为他和那些人都不熟，而且他从来没有去参加别人生日宴的经验，无意识的有点抗拒。
　　可再一想到他会喝醉，不省人事的时候会被别人闹，又想到会被叶俏俏带走，心里就针扎似的难受。
　　艰难的交战了一会，才点头。
　　自私也好，怎么样都好，他不想让别人带走霍行舟。
　　上课铃响了。
　　霍行舟安安稳稳的坐回去上课了，说是上课其实根本不听，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底的神色从桀骜不驯变得温柔了一些。
　　——
　　高三的学生每天都沉浸在考试和考试里，对于学霸和学渣来说，日子都还算好过，对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来说就难熬了。
　　每天教室里都有各种凄厉的哀嚎，看着堆积如山的卷子要哀嚎，看着测试题也要哀嚎。
　　洛行轻轻的敲了下正玩游戏的霍行舟，轻轻的递了张纸条过来，他垂眼一看，上头写着：冯佳生日我送什么东西好。
　　霍行舟想了想，本想开口，但忽然又闭上了，抽过他手上的笔，在那个字下面回了几个字，又推回去。
　　洛行看着他张牙舞爪到充满侵略性的字体，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在心里想了想他这个建议，小声问：“真的好吗？”
　　“相信我。”
　　洛行按着纸条，“嗯！”
　　-
　　周五的小课结束之后，几人一块往校门口走。
　　叶俏俏说：“你们先去吧，我晚上到。”
　　霍行舟嗯了一声便往前走了。
　　洛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步履匆匆的走向那天一起打球的男生，在他面前倒退着踩在地上的方砖上。
　　逆行的光线将她拢成个轮廓，尽管看不见脸，却能感觉到她的快乐，她很喜欢那个人。
　　“洛行。”
　　霍行舟回过头叫他，洛行一怔，不想让他看见叶俏俏和那个男生亲密的样子，想也没想的握住他的手转过了身，快步向前走。
　　“怎么了？”
　　“没、没怎么。”
　　……
　　晚上七点，叶俏俏准时出现，换掉了校服，穿了件碎花棉麻连衣裙，笑眯眯的捧着礼物和冯佳说生日快乐。
　　“谢谢班长。”冯佳嘿嘿两声接过来，朝霍行舟扬手：“看着没，还是班长好，也没见你送我礼物。”
　　“我送没送？”霍行舟眼神一扫，冷笑了声：“我手机呢，给我拿来，现在申请退款。”
　　冯佳秒怂：“别别别，我开个玩笑，错了错了。”
　　霍行舟大爷似的伸直腿，单手拍了下椅背：“来，真有诚意就给我跪一个，磕仨响头，一个谢谢，一个道歉，一个孝敬。”
　　众人哄笑。
　　“滚滚滚。”冯佳在桌上拿起一个小橘子朝霍行舟便扔了过来，被他抬手接住，三两下剥了皮，喂进洛行嘴里。
　　洛行坐在他身边，紧张兮兮的腰背笔直，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陌生的让他发慌。
　　大家其乐融融的说着话，他这一隅仿佛独独围着一股低气压，格格不入。
　　原来大家一起玩儿是这样的，和在学校里完全不一样。
　　霍行舟坐下来，抬手捞着开水壶给他倒了点水，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洛行点头，由于很吵闹他没法儿从里头清楚的剥离出霍行舟的声音，只能盯着他的嘴巴看，连自己说话也不自觉的放慢了语速：“还好，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嗯，以后多出来玩玩儿就习……”
　　“行舟，今天打算喝多少呀。”
　　霍行舟话音一停。
　　刘梦雅走过来，微微撩了下长卷发，不大长的上衣堪堪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若隐若现的露出洗白的肌肤和肚脐。
　　霍行舟冷着脸，没说话。
　　刘梦雅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洛行那边偏，脚尖在地上动了动，不经意碰到他的脚似的，受惊一般忙缩回去。
　　霍行舟拧眉，长腿一叠挡在了洛行脚前，瞎他妈勾引什么呢。
　　“起开，挡亮了。”
　　刘梦雅笑容有点僵硬，低声说：“我只是想和你们打个招呼，总听冯佳说起洛行，成绩很好人也很好什么的，他来我们学校都两个月我都……”
　　“你们没交集，没那个寒暄的必要。”
　　霍行舟半分眼神也没分给她，刘梦雅脸色难堪的红了眼睛，委屈的抿了下嘴角，看着自己的脚尖半天转身走了。
　　洛行有点呆呆的问他，“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霍行舟侧眸：“你喜欢？”
　　洛行一怔，摇摇头“我不、不喜欢啊，我又不认识她。”
　　霍行舟这才满意，凑近他低声在他耳边说：“这女生叫刘梦雅，整天吊着冯佳给他当牛做马，做她的人形信用卡，不拒绝也不答应，等冯佳想放弃了，她又给一点希望吊着他，婊的明明白白。”
　　洛行目瞪口呆，不自觉的又去看刘梦雅，只见她静静地坐在桌边，落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不会吧。
　　“你们俩躲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冯佳端着酒杯过来，不由分说的往洛行手里塞：“咱们一个班又是一个寝室，为了缘分，来。”
　　洛行略微迟疑，今天是冯佳的生日，别人邀请了他，他是应该要喝的。
　　可，他没喝过酒。
　　他不知道自己喝醉会变成什么样，如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怎么办，又或者暴露他其实……和别人不一样怎么办？
　　洛行紧张的看着屋里十几个笑闹的同学，他从来没有参与过这样的场合，也没有这么多朋友，他不想失去。
　　他深吸了口气，抬手去接杯子，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被人取走了。
　　“未成年小孩儿喝什么酒。”
　　霍行舟半起身，从女生那边拎了瓶牛奶过来，倒了半杯把他手里的酒换过去了：“喝这个。”
　　冯佳哎哎哎了几声：“不行不行，你一杯倒大家知道，我还不知道洛行什么水平呢，未成年怎么了，班长也没成年呢，喝！”
　　今天的寿星尾巴都翘上天了，霍行舟也不好在今天驳他面子，半嘲讽的笑了声：“这杯我替他喝。”
　　冯佳看着他也没阻止，等他喝完才开始得理不饶人，抓着洛行不放：“你喝了算你的，跟洛行有什么关系，你能代表他吗？”
　　李乐凡也凑过来，扒着冯佳的胳膊起哄：“就是就是，你是洛行的谁啊你就想代表他。让他自己喝。”
　　“自己喝！必须自己喝！”
　　霍行舟眼神一扫，两人迅速噤声，然后才低头问洛行：“我能代表你吗？”
　　冯佳和李乐凡齐刷刷的来看他，其他人哄笑吵闹的他也听不清，只能略微慌乱的点了点头，霍行舟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朝冯佳斜了一眼：“听见没。”
　　冯佳又闹着让霍行舟喝了几杯才算完，拎着酒瓶去灌别人了。
　　霍行舟坐下来，洛行记得他的酒量很浅，有点担心的把自己的牛奶递给他，“你还好吗？”
　　“不碍事。”霍行舟接过牛奶，见他一口也没喝，自己喝了两口就放下了，伸手越过他端了盘草莓过来。
　　他上半个身子欺在自己身上，带着些微的酒气和他身上极浅的洗衣皂味道，洛行不自在的往旁边躲了躲。
　　霍行舟放下草莓见他脸颊有点红，呼吸也莫名的有点重，抬手摸了下他额头，没试出来，又凑过去用额头抵了下：“不舒服？”
　　“还，还好。”洛行呆呆的被他困在怀里不敢动，略带酒气的呼吸绕在他的脸上，呼吸也更急促了，抓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
　　霍行舟笑了下，拿起一颗草莓摘了梗喂他，等他吃了才说：“他们平常生日是这样的，闹腾得很，你不习惯的话我带你先走。”
　　洛行咽下嘴里的草莓，忙道：“我没关系的，也没、没有不习惯，感觉你们这样的的感情，很让人羡慕，我也很、很开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压抑至极的艳羡，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感情和场合。
　　对于高中生来说，稀松平常的聚会，他都没有过？
　　霍行舟心尖像是被人狠狠一拧，又疼又酸，伸手捏捏他的脸，从旁边拿起酒杯递到他嘴边来，他们两个坐的位置靠墙角，其他人都在闹，也没人注意他们。
　　霍行舟将人困在自己怀里和墙壁之间，低声诱哄：“想不想尝尝？”
　　洛行犹豫不决，他想试试，但是又怕自己不会喝酒。
　　“一丁点不会醉的。”霍行舟端着酒杯贴上他的下唇，冰凉的玻璃杯壁，微醺的酒气，洛行抬眼不太肯定的问：“那我喝一点试试？”
　　“嗯。”霍行舟举高杯子，让酒液顺着杯沿流进他嘴里，才一入口便被呛的不行。
　　洛行两手推开他的胸膛，偏在一旁咳嗽，难受的直喘气。
　　霍行舟拍了拍他后背，拿了颗草莓喂给他，低声笑问：“什么感觉？”
　　洛行咽下嘴里的草莓，小声和霍行舟说：“好苦啊，也好辣。”
　　霍行舟莞尔一笑，抬手将他拉起来，转着桌子给他夹菜看他吃，其他人在那儿闹得闹吃的吃，偶尔起哄一句非常和谐。
　　洛行想，过去的十七年里他没有任何朋友，从来不知道有人一起笑闹的感觉是这样的。
　　虽然有点吵，耳朵里嗡嗡的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可那种感觉却无法形容。
　　真的，好羡慕。
　　而且，要是一直，一直可以这样和霍行舟在一起，就好了。
　　“哎哎哎，光干喝酒多没意思啊，咱们来玩点儿不一样的。”李乐凡大概也是喝高了，踩在椅子上，胡乱的指桌子。
　　一个开水壶被直接踢了下来，霍行舟眼疾手快的将洛行往怀里一揽，没管水壶掉在地上，皱眉问：“烫到没有？”
　　洛行心有余悸的喘气，摇头：“没有。”


第22章 行远自迩
　　李乐凡视线一转，抬手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哥们儿，给冯佳创造个亲女神的机会。”
　　“小心翻车。”霍行舟长腿一伸，笑了声：“你们要玩自己玩，别特么拖我下水。”
　　李乐凡抑扬顿挫的哎了一声：“怎么就翻车了，摇骰子这看天意的，我们又没出老千，大不了她不玩得了，又不是算计。”
　　刘梦雅也听见了，微微一笑：“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不玩呀。”
　　李乐凡朝霍行舟一眨眼，然后扭头和刘梦雅说：“我们在说玩游戏呢，玩不玩儿？”
　　“什么游戏啊？”
　　洛行轻轻的扯了下霍行舟的手指，他懒懒的嗯了声。
　　“七八九是什么？”
　　霍行舟睁开眼，往后坐了点，把洛行往前面捞了捞，“看见他面前那杯酒没有。”
　　洛行点头。
　　霍行舟嗯了声：“待会玩的人分别摇骰子，摇出1、3、4、5、6不用喝酒，摇出骰子点数为7要往公共酒杯里加酒，加多少随便，摇出8就要将公共杯中的酒喝掉一半，摇出9就要喝完然后随意加酒，而摇出两个1的可以指定任何玩家喝酒。”
　　洛行抬眼去看，刘梦雅正好也看过来，很快又收回视线去问李乐凡：“都有谁玩儿？”
　　“我、冯佳、霍行舟、班长。”李乐凡停顿了下：“你玩不玩儿？”
　　刘梦雅考虑了几秒钟，点头。
　　李乐凡走过来，骰盒直接拍在了霍行舟面前，一眨眼。
　　“敢不敢玩儿。”
　　霍行舟啧了声：“喝到你跪下。”
　　李乐凡问洛行：“你玩儿吗？”
　　“我……”洛行偏头去看霍行舟，想了想，点了下头。
　　霍行舟眉角一勾，疑惑了两秒，问他：“别勉强，有我在这儿，他不敢硬拉你。”
　　洛行小声解释：“没、没有勉强。”
　　他只是，想和他一起玩。
　　其他人听见声音，一起围过来看他们玩游戏。
　　霍行舟是第一个，拿起骰盒在手里晃了几下，拍在桌上，洛行紧张的看他揭开盖子，6点，松了口气。
　　第二个是冯佳，跳大神似的左晃右晃，做足了仪式感才往桌上一拍，9点。
　　“喝！”李乐凡笑着端起杯子，看见冯佳要躲，立刻大吼：“兄弟们把他给我按住了。”
　　冯佳仰着脑袋被灌了满满一杯，被噎的连连打了两个酒嗝儿，直摆手：“操，你们这他妈是灌酒还是洗胃呢。”
　　“再来再来。”李乐凡把酒杯加的更满，然后把骰盒一推，递给了刘梦雅。
　　刘梦雅拿起来晃了两下，揭开，两个1。
　　“……”
　　“卧槽这什么运气，牛逼。”
　　洛行记得摇出两个1的人可以指定一个人喝酒。
　　刘梦雅撩了下头发，轻轻的抿了下嘴唇笑了，视线在众人脸上掠过一圈，最后落在了霍行舟的脸上。
　　“霍行舟。”刘梦雅微笑了下，声音轻软的开口：“对不起啦，这杯你来喝吧。”
　　“哎大姐大姐，霍行舟什么酒量你不知道，这一杯下去，今晚就没他什么事儿了。”李乐凡忙说，游戏刚开始呢，不能这么快就结束啊。
　　“啊，原来是这样吗……”刘梦雅柔柔软软的咳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对霍行舟笑了下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要不然，我来喝吧。”
　　冯佳平时被欺压惯了，铁定要闹霍行舟，忙哎了两声说：“不行，该是谁就谁喝。”
　　“可是……”刘梦雅咬了下嘴唇，看着霍行舟：“万一喝醉了怎么办呀，还是……”
　　“一杯酒，还能把我喝杀青了？拿过来。”
　　其实霍行舟酒量不好人人都知道，冯佳追了刘梦雅那么久，偶尔也会在一起吃饭聚餐之类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叶俏俏不言不语的站在一边，他知道霍行舟的脾气，所以一直没开口。
　　刘梦雅无知无觉似的，掐软了声音弯下腰靠近霍行舟。
　　一字肩的上衣衬得肩膀细白软润，还有股似有若无的茉莉香气。
　　她长得漂亮，成绩好还又有气质，这么善解人意的为别人考虑，大家都觉得她人真的很好。
　　“要不然你们俩一人喝一半儿得了。”
　　有些不知道冯佳追她的人瞎起哄：“对啊对啊，一人一半儿我看可以。”
　　刘梦雅脸一红，抿着嘴害羞的嗔怒：“乱、乱说什么。”
　　洛行看着刘梦雅，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秒，又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指尖。
　　他很喜欢霍行舟，希望他好，也愿意祝福他找到一个很好的人，同他在一起很久很久。
　　可是她啊。
　　配不上霍行舟。
　　“既然是我选择的霍行舟，那还……”
　　话音未落。
　　“我来替他喝。”
　　整个包间里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包括霍行舟都齐齐的看向了说话的人。
　　刘梦雅看着洛行，又去看霍行舟，呆呆的说：“你……你也不会喝的吧，没关系，我……”
　　洛行端过酒杯一仰而尽，把空酒杯放在了桌上，才听见刘梦雅脸色难看的补完了剩下半句：“……反正酒量还可以。”
　　洛行放下酒杯坐了下来。
　　刘梦雅脸色不太好的干笑了两声：“没想到你酒量还蛮好的，早说我就不点霍行舟了，让你喝就好了。”
　　叶俏俏偏头。
　　刘梦雅这话说的绵里藏针，表面是客套奉承，背地里却在讥讽，眼尾跳了跳，她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霍行舟。
　　洛行抬眼，“现在也不晚。”
　　一句话堵得刘梦雅哑口无言，叶俏俏噗嗤一声笑出来。
　　霍行舟也笑了，在桌子下面揉了揉洛行细软的手心。
　　唔。
　　刘梦雅有点难堪的去看霍行舟，发现他根本没抬头，又去看冯佳，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终于绷不住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的朋友们可能不……不太喜欢我。”
　　冯佳忙道：“没有没有，霍行舟就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洛行跟你不熟，你不知道他平时在宿舍里任由霍行舟捏圆搓扁，气的面红耳赤的不搭理他，没恶意没恶意。”
　　李乐凡也来圆场：“是啊是啊，你别想太多了。”
　　顿了顿，又说：“咱们改一改规矩吧，不喝酒了啊，咱们来摇骰子，吃……”
　　视线一转，看见洛行面前的一碗草莓。
　　“吃草莓！”
　　其他人也忙着安抚刘梦雅，七嘴八舌的转移话题问：“怎么吃怎么吃，快说。”
　　“胡佳文，找一根棉线来啊。”李乐凡扬声喊。
　　胡佳文拉开门跑出去，很快就找了一轴线回来。
　　李乐凡接过来，麻利的在草莓梗上捆了几道打上死结，手指一松，草莓便被吊在了空中。
　　“霍行舟，来，给我们示范一个。”李乐凡装模作样的喊了声，打算起哄两句把话题绕过去。
　　结果没想到，霍行舟真就接话了。
　　“示范一个是吧，拿过来。”
　　“啊？”
　　霍行舟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洛行脸上，笑说：“这我一个人也没法儿示范啊，你得给我挑个对手戏演员来。”
　　李乐凡本来就是转移一下话题，这个惩罚是个人都能理解，要什么示范，怎么他还当真了。
　　“我还……”
　　霍行舟一笑，垂眼揉他的手腕，“洛行，给他们示范一个？”
　　他眼底含笑，想看看刚刚那个小狼狗洛行还在不在。
　　洛行不明就里，轻轻的点了下头。
　　李乐凡懵逼的拎着草莓，这游戏就是一男一女才好玩，这他妈两个男的亲什么劲儿啊？
　　草莓垂下来。
　　霍行舟垂眸看着洛行。
　　因为喝多了酒，他的脸颊和嘴唇都透着一股粉意，两只鹿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无意识的咽了下唾沫。
　　霍行舟看的心窝一颤，眼神不自觉在他的嘴唇上多停留了几下，又看向咫尺的草莓。
　　几个本来在聊天的女生也凑过来，一起数倒计时。
　　“3。”
　　“2。”
　　“1。”
　　洛行紧张的向前一张口。
　　霍行舟却没他这么老实，先是一口咬住了草莓才又低下头来，掐着他的下巴一抬，将草莓送入了他嘴里。
　　“耍赖耍赖，这局不算！”
　　霍行舟吻上来，把草莓推进洛行口中，咬掉有梗那半个自己吃了，把最甜的尖儿渡进他嘴里。
　　洛行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微微张口接过他递过来的草莓，连呼吸几乎都已经忘了，指尖无意识的攥着他的衣服。
　　霍行舟的呼吸里带着些微的酒气，滚烫的气息将他死死的攫住，像一汪炽热的火山岩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灭顶。
　　洛行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紧，耳边哄笑的声音远的几不可闻，又闹哄哄的让他心慌意乱。
　　他满脑子都是霍行舟是不是吻、吻了自己。
　　霍行舟抬手，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下，才回过神来连忙把草莓胡乱咬了几口吞下去，耳垂红的几乎一掐就滴血。
　　“怎么不算？”霍行舟抬眼：“草莓我吃到了，洛行也吃到了，你规定怎么吃了吗。”
　　“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是我没想到你能这么不要脸。”李乐凡感慨：“长见识了。”
　　“虚名，都是虚名。”霍行舟来者不拒的笑纳了：“示范完了，闹他们去吧，我休息会。”
　　众人知道他酒量在哪儿，也不闹他了，一哄笑的去扯着今天的寿星玩儿这个游戏了。
　　骰子哗啦啦的响，大家玩的也挺开。
　　洛行满脑子都是刚才霍行舟那个一闪即逝的吻，仿佛温度还在上面一样。
　　他刚刚……感觉自己心都麻了，所有的感觉都汇集在嘴唇的那一点上，心脏跳动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见了。
　　他抿唇，看着霍行舟正闭目养神，悄悄地抬手按了下嘴唇，又轻轻的舔了一下。
　　霍行舟的吻。
　　“来了来了！”李乐凡哈哈一笑，“你们俩摇到了8和9，该你们吃了！”
　　众人目光再次被吸引，洛行也微微抬起头去看。
　　这次摇到的人是刘梦雅和冯佳，她一急，腾地一下站起身：“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冯佳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有点醉醺醺的看着她的背影笑了下，他就知道……
　　叶俏俏过来打圆场，把蛋糕摆在了桌子中间，“该寿星许愿切蛋糕了。”
　　冯佳红着眼，东倒西歪的接过叶俏俏递来的打火机，指着霍行舟，非要他亲手给他点蜡烛。
　　李乐凡乐得不行：“飘了飘了，都他妈敢让霍行舟给你亲手点蜡烛了，你别了，我给你点个蜡吧。”
　　冯佳扶着他的肩膀打酒嗝儿：“霍行舟你快点，快点给哥点、点蜡烛！”
　　霍行舟睁开眼，看见冯佳嚣张的样子，低低的嘶了一声，眼看就要开嘲讽了。
　　“啧，长……”
　　洛行忙拉了下他的手：“你去给他点吧，过生日嘛。”
　　霍行舟神色一软，低低的嗯了声。
　　“好。坐着等我，别让他们碰着你，要什么等我回来。”
　　洛行点头。
　　霍行舟起身给蜡烛点燃了，插秧似的插在蛋糕上。
　　“满意了？”
　　“满、满意了。”冯佳装模作样的许愿，没几秒睁开眼，一口气过去全吹灭。
　　“哥今天，成年了！”
　　众人一齐对他喊了生日快乐，冯佳抹了下眼角：“妈的，以后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了，霍行舟要是打我，你们得护着我。”
　　众人哄笑。
　　霍行舟啧了一声：“出息。”
　　冯佳哼了一声，拿起蛋糕刀切了几下意思意思就放下了，让女孩子们自己分着吃。
　　男生都不吃甜，对蛋糕自然也没什么兴趣。
　　霍行舟端了一小块来，递给乖乖坐在角落等他的洛行，“尝尝。”
　　洛行接过来吃了一口，手指忽然一僵。
　　栗子味……
　　“好吃吗？”霍行舟问。
　　洛行眨了两下眼睛，说：“好吃。”
　　霍行舟嗯了声，抬手在他唇角擦了擦。
　　洛行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以为他也要吃，忙从旁边自己没吃过的地方挖了一小块递到他唇边：“你吃一点。”
　　叶俏俏正好偏头，看见洛行微微仰，一只手捧着蛋糕，一只手挖着一勺送到霍行舟唇边喂他吃。
　　霍行舟从不吃甜，一口甜汤都得喝三口白开水冲下去，让他吃蛋糕，这比死还难吧。
　　叶俏俏笑了下，刚想收回视线，却看见霍行舟张口，将那一勺奶油吃了进去。
　　？？
　　“好吃吗？”
　　霍行舟点头，洛行开心的又挖了大大一勺递到他唇边，就在叶俏俏目瞪口呆的眼神里，霍行舟把那小块蛋糕吃了大半。
　　叶俏俏默默走到墙角，悄悄地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进了手机里。
　　——
　　聚餐结束，众人都喝的东倒西歪，洛行也喝了不少，竟然还无比清醒。
　　冯佳醉醺醺的找出手机，给洛行看地址：“霍行舟就交给你了，他们家的门，指纹的，你捞他大拇指往上一按就成。我给你们打、打车。”
　　洛行艰难的记住冯佳晃得乱七八糟的地址，说：“我自己来吧，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些。”
　　冯佳打了个嗝儿，摆手：“放心。”
　　众人陆陆续续都走了，洛行扶着霍行舟站在客栈门口等车。
　　两旁的纸灯笼随着晚风荡了荡，带着些微霍行舟的呼吸和酒气。
　　他在吃完蛋糕后就有点不舒服，估计是酒劲儿上来了，撑着头闭目养神。
　　洛行也没敢吵他，结果没一会他就睡着了，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不省人事的样子了。
　　“霍行舟。”洛行一只手抱住他的腰撑住，手臂下的腰腹坚硬精瘦，和自己那种柔软完全不同。
　　洛行指尖发烫的抱着他，一本来还在嫉妒会有另一个人会把他带回家，现在这个人成了自己。
　　喝醉的霍行舟，他压抑住心里的烫意，悄悄地抬手抱住他的腰，埋进他怀里，好不容易才忍住眼底的酸呛。
　　“霍行舟。”
　　“嗯？”
　　“你先醒一醒，先回家再睡，好不好。”


第23章 入v三合一
　　霍行舟蹙了蹙眉, 不悦的出了个气声, 半天还是睁开了眼睛, 微微发红的眼睛低下来：“干什么。”
　　“你先别睡。”洛行见他眉头紧皱，很不舒服的样子, 放软了声音哄他：“就一会好不好？我们回家了你再睡, 我抱不住你。”
　　“就睡一会。”霍行舟意识混沌，不知被哪个字揉软了心，嗯了一声：“你抱不住, 我抱着你。”
　　原本搭在洛行肩膀上的手臂忽然下移，挪到了他的腰上, 一揽，将他按进了怀里，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洛行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因为没有他高，腰又被他握着，只能略微踮起脚尖, 严丝合缝儿的贴着他。
　　洛行被他抱着, 避无可避的别过头，躲着他侵入过来的气息，耳朵悄悄红了。
　　霍行舟喝了酒, 身子滚烫，心跳甚至能直接透过皮肤敲在他的胸口, 同他的心跳一收一放。
　　“你别、别抱我呀。”客栈门口人来人往的, 好多人在看着, 洛行紧张不已的推他：“这里好多人，被看见了不好。”
　　“嗯？”霍行舟意识迷糊，懒懒的嗯了一声，更往他的肩窝蹭过去，“抱什么。”
　　洛行被他的呼吸弄得手脚发软，颈部的神经都快崩断了，往后仰了仰头，“你松开我。”
　　他头一回应付喝醉的人，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只能努力的仰着头，试图将他唤回一点清醒。
　　“这里有好多人，你别……”
　　霍行舟一低头，吻上了他不是很明显的喉结，牙尖轻轻一合。
　　“嗯……”洛行双腿直接软了，指尖发颤的抓住他的手臂，抖着声线喊：“霍……行舟。”
　　霍行舟却好像故意似的，掐着他的腰死死地往怀里压，指尖狠狠在腰眼一按，拧了一下。
　　“唔……”洛行眼前瞬间氤氲起巨大一蓬水汽，呼吸急促的喘息，牙齿直打颤。
　　霍行舟低下头，掐着他的下巴迎向自己，微微抵着他的额头，眨了下眼睛。
　　洛行被迫看进他的眼睛里，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睛有些不是很清明，带着一丝迷蒙和深沉，呼吸也有点重。
　　“霍行舟……我……”
　　“你怎么这么吵。”
　　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覆盖在洛行的眼睛上，低头吻了下来。
　　——
　　霍行舟在客栈门口撒了一场酒疯，把洛行吻了个彻底，最后上了车还紧紧的扣住他手指不放，睡的又沉又安静。
　　下车的时候，他还不肯撒手。
　　司机笑着打趣，弄得洛行脸红的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说他是自己哥哥，喝多了撒酒疯呢。
　　“需要帮忙吗？”司机问。
　　“不用了，我自己带他就行了，谢谢您了师傅。”
　　洛行艰难的一边抱着霍行舟，一边找钱给了司机，长长吸了一口气，扶着他往大门走。
　　他醉的很深，洛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霍行舟一直不肯撒手，他只能艰难的一边抱着他的腰，一边跟他一起去按指纹锁，再扶着他上楼。
　　他偏偏还不配合，鼻尖蹭着他的颈窝，弄得他双脚发软。
　　“霍行舟，别闹。”
　　“不。”
　　“……”洛行有点无奈，没想到霍行舟喝醉了是这么不讲道理，虽然没喝醉的时候也不怎么讲道理，可这也……
　　颈边带着酒气的呼吸缠在他颈窝的皮肤上，因为听不见，所以他的其他方面触感会更灵敏，也更敏感。
　　他本来就很难抵抗霍行舟的触碰，这么一凑，更是手脚无力。
　　冯佳没撒谎，霍行舟的酒量基本属于一杯倒，他能撑到吃蛋糕已经算是上天格外眷顾了。
　　洛行看着他，忍不住又脸红起来，摸了摸嘴唇总觉得还有些发热似的，那是他的初吻。
　　有草莓味，有酒味。
　　还有霍行舟的味道。
　　足够他珍藏一辈子了，那个小盒子里珍藏的霍行舟的所有东西，都没有这个吻珍贵。
　　洛行歇了会，又从地上爬起来，到卫生间拧了毛巾出来给他擦脸擦手，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忙来忙去的收拾完，再一看时间已经半夜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住哪儿，也不好爬上床跟他睡一起，索性就趴在床边看着他睡着的脸。
　　这次终于能大胆的看他睡觉，不用担心被他发现，不用怕突然被抓现行。
　　刚才吻过他的嘴唇薄而润，亲下来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记不起来了，想不起是冷还是热，只有近在咫尺的脸和呼吸。
　　所有的神经细胞都汇聚在了一个点上，集体叫嚣着霍行舟吻了自己。
　　虽然只是游戏，但是他还是觉得无比满足，不管什么情况下得来的，他都当做是真心的吻。
　　还有后来那个，虽然是酒醉了的“撒酒疯”。
　　他也愿意当做，那是他真心的吻。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极了，洛行听不见呼吸声这种细微的声响，却平白觉得脑海里嗡嗡的。
　　霍行舟就在他面前睡着。
　　咫尺。
　　几乎伸手就能碰到他。
　　洛行侧着头，忍住了想伸出去描绘他的手指，垫在自己脸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么近的看着他睡觉。
　　洛行咽了下唾沫，轻声喊：“霍行舟。”
　　床上的人呼吸平稳，丝毫没有因为这一声而有所反应，洛行大着胆子爬上床，轻轻地低下头，亲了他的眼睛一下，又迅速的缩了回来。
　　心脏疯狂的跳动，仿佛干坏事被当场戳穿一般，洛行按住胸口的位置，小小声的说：“霍行舟，你知不知道，我好喜欢你。”
　　他跪在床上，恨不得用吻去描绘霍行舟的眼睛鼻子和嘴唇，把他的五官一点点镌刻在心里。
　　“全世界，我只喜欢你。”洛行悄悄地拿出手机，打开相机，然后轻轻的靠过去，亲了下嘴唇一下。
　　“你不说话，我就默认你也喜欢我了。”
　　他颤着手，拍了好几次才拍的有一张稍微清楚，又颤着手把照片存在了私密相册里，加了一个很复杂的密码。
　　这是他的秘密。
　　——
　　霍行舟半夜渴醒了，掀被子要起身，结果手底下一沉，敛眉一看，洛行窝成小小一团趴在他手边睡着了。
　　月光从落地窗里洒进来，不太亮的照着他的侧脸，纤长的睫毛红润的双唇，因为呼吸而微微翕动的鼻翼，双手垫在脸下，睡的又乖又不设防。
　　他半个身子在床上，膝盖曲着靠在床边，应该是昨晚照顾他结果就这么睡着了。
　　霍行舟失笑的看着他，忽然记起他刚转学来的那天，不卑不亢对张悬的样子。
　　高三了，二中比其他学校的假期更少，除了跟冯佳他们几个出去吃个饭，也很少出去瞎玩儿。
　　这回还是他高三了以后头一回喝酒，结果就让灌多了。
　　头疼的难受。
　　霍行舟呼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起身，将他捞了起来抱上床。
　　洛行无意识的往他怀里钻了钻，嘴唇也不知是梦呓还是咂嘴，动了动。
　　两只细白的手攥了攥，指尖抓着他胸口的衣料，像只小猫似的一个劲儿往他怀里窝。
　　霍行舟被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弄得想笑，“哎哟，再往里来来。”
　　枕头底下手机震了一下，霍行舟拿起来一看。
　　——你回家了？
　　霍行舟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立刻回复:回来了啊，妈你不是出差了吗！你回来了？
　　伍素妍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霍行舟手忙脚乱的给挂了。
　　他这儿还有人呢。
　　霍行舟动了动手臂想推开去接电话，反倒被他更往怀里埋，怎么都不肯撒手。
　　伍素妍发了个语音过来:“挂我电话干什么？”
　　“睡觉呢，不方便。”
　　伍素妍冷笑:“你还不方便，你揍人的时候方便吗，手疼不疼？”
　　霍行舟沉默几秒，“他还敢告状。”
　　“没告状，他家长找的程老师，说被你打成脑震荡了，现在极度害怕学校，我明天到家，跟我去医院道歉。”
　　他连手都没动，就脑震荡了？
　　——
　　昨晚没拉窗帘，几乎是一天亮霍行舟就醒了，阳光柔柔软软的照进来，在他的深色床单被套上，又洒到怀里人的脸上。
　　他睡觉的时候很乖，几乎不怎么动，就这么窝在他怀里一夜，像只小奶猫，偶尔无意识的舔舔嘴唇。
　　阳光给他镀了一层金光，霍行舟觉得好玩，虚虚悬着给他遮阳光。
　　估计也是被照的难受，怀里的洛行睫毛轻轻颤了颤，睁眼了。
　　茫然了几秒，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和熟悉的气味，意识瞬间回笼了，一抬头撞上了霍行舟的下巴。
　　“嘶……”霍行舟吃痛，揉了揉下巴：“小白眼儿狼，我抱了你一夜，醒了就给我一下，谋杀吗这是。”
　　洛行歉疚的抬手，又想碰又不敢碰的缩了回来：“对不起。”
　　霍行舟托着他的背往自己按，又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故意逗他：“你看一下，我是不是骨折了。”
　　洛行紧张的从他怀里出来，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下巴检查，被刚才那么一撞红红的，抬手轻轻的按了下：“疼吗？”
　　“疼。”
　　洛行歉疚的红了眼，说着眼睛里就氤氲出一层水汽，眼看着那双鹿眼就要哭了，霍行舟两指一并，敲了他额头一下：“你叫我声哥就不疼了。”
　　“哥？”洛行茫然的顺着他喊了一声，结果一叫完看见他眼含笑意，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脸一红伸手推了他一下。
　　“你又骗我。”
　　霍行舟心情大好的将他搂进怀里，揉了下他的脑袋笑说：“我骗你什么了，怎么还冤枉人呢。”
　　“你、你根本没受伤。”
　　“怎么没伤，你看一下是不是红了。”霍行舟领着他的手去摸自己下巴，“真疼。”
　　洛行摸着他的下巴，掌心下的温度灼热烫人，下颚骨在手心里蹭了蹭，霍行舟略微低头，在掌心里轻吻了下。
　　“Mon frre……”
　　！！
　　霍行舟浑身一震，攥他手腕的手指无意识的紧了下，“你刚刚叫我什么？”
　　洛行眨了眨眼睛，脸红的想躲却被他狠狠地压着无法动弹，刚刚那句哥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现在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了。
　　“我、我要起床了。”
　　“再叫一句。”霍行舟捏着他的手腕，感觉掌下的人在发颤，细细的吸着气，柔柔软软的撩动着他的心口滚烫。
　　“用中文叫。”霍行舟不轻不慢的揉着他的手心，诱哄的带着他：“就叫一声，听话。”
　　洛行咬着嘴唇，脸颊通红的摇头，眼睛里一层水汽，可怜兮兮的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欺负。
　　霍行舟想起昨天晚上刘梦雅故意让他喝酒，洛行那个小狼狗的模样，笑着点了点他嘴唇：“真不叫？”
　　洛行拼命摇头。
　　“行吧，不叫就不叫了。”霍行舟刚想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你怎么把我带回来的，重不重？”
　　洛行下意识的点头。
　　霍行舟心尖被戳的一软，伸手握着他的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欺身压倒，作势要去揭他的衣服下摆，“我看看压坏没有。”
　　洛行的腰最怕痒，尤其是霍行舟碰他更是敏感的不行，只是这么一握就觉得软的发慌，浑身使不上力，紧张兮兮的挣扎：“没有压坏没有压坏，你别乱弄我。”
　　霍行舟将他困在身下，两指一并凑近，洛行瞬间就明白他这个动作的意义，不知道他往哪儿敲，索性两手把脸护了个严严实实。
　　“累不累？”
　　洛行没反应过来，两指悄悄在眼睛处留了条缝看他：“什么？”
　　“昨晚照顾我，累不累？”霍行舟补全了，拿下他的左手捏了下，握在自己掌心里，就这么支着身子悬在上头。
　　“不累，你一直在睡觉，我就帮你擦了一下手和脸。”洛行抿嘴，他没说完，其实自己还趁着他醉酒睡着，偷偷亲了他。
　　脸忽然又红了。
　　“你这次不光摸我手，还摸我脸了，我是不是要收费？”霍行舟眼底含笑的看他，顿了顿又说：“我还给你当了一夜的人形抱枕，这个也要收费的，你说怎么算吧。”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洛行就更害羞了，躲着他的视线，小声说：“你怎么不把我推开。”
　　霍行舟眉梢一挑，嗤笑了声：“我想推的，本来是我下床去喝水的，结果一把你抱上床你就跟个小猫似的往我怀里钻，黏人的不行，我喝个水都得把你抱着，厨房里现在还有俩玻璃杯尸体呢。”
　　洛行窘迫的低下头，半天也不敢看他：“那我……我睡觉皮吗？”
　　“皮倒是不皮，一动不动的窝在我怀里，黏人……”霍行舟伸手拨了拨洛行的睫毛，弄得他直眨眼，压低了声音，贴在他耳边说：“得亏我是下去喝水，还能单手抱着你，我要去上卫生间，你说怎么办？”
　　洛行头一回这么仔细的听见他的声音，刚过变声期那种低沉，带着一点笑意和气声，绕着耳蜗送进深处，腿都要软了。
　　“……你别、别说了……”洛行害羞的眼角发红，在下唇上咬出一个小小的白月牙，脸颊通红的让他别再说了。
　　霍行舟也确实不敢再说，怕再逗下去他都要哭了。
　　“醒了就起床吧，好不容易大休一次，就别赖在床上了。”
　　霍行舟揉了揉他的脑袋，起身下床拉开衣柜门，翻了两件衬衫出来，一个自己换了，一个丢给洛行。
　　“你穿我衣服吧，你的我看着也有点脏了，就脱下来洗洗，回头干了你再换上。”
　　洛行捧着他的衬衫，上面有浅浅的洗衣液气味，和他平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穿、你的衣服？”
　　霍行舟衣服脱到一半，露出漂亮的腰部线条，闻言侧过身看他：“嫌我穿过的吗，那我给你找个新的。”
　　洛行忙摇头：“不嫌的。”
　　他怎么会嫌呢，他想穿他的衣服，还想把它带走，藏起来。
　　——
　　霍行舟在开放式厨房门口，靠着墙壁看洛行缓缓从楼上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衬衫，霍行舟突然脑子一热，心想要是以后也能天天看着他一脸惺忪的在自己怀里醒来，穿着自己的衬衫从楼上下来，给自己做饭。
　　别说是在自己头上兴风作浪了，就是让他现在市中心，当着江城所有人的面儿唱征服都没问题。
　　“你会做饭吗？”霍行舟本来想点外卖，但是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就不想了，要是他穿着围裙和自己衬衫，在厨房里给自己做饭。
　　唔。
　　“会的。”洛行拿起围裙穿上，回头问他：“你昨天喝了酒，早上吃点面行吗？”
　　霍行舟点头，他一向挑食的很，很少吃面条这种不顶饿还难吃的东西，但洛行问他什么他都想说好。
　　奇了怪了。
　　洛行把锅里放上水，等差不多水开了，粗略估计了下霍行舟的食量，放了面进去用筷子动了动。
　　他在里头打了两个鸡蛋，又切了半把小青菜和一颗番茄，霍行舟看他小蜜蜂似的忙来忙去，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衬得他手骨纤细，又白又软。
　　“霍行舟你吃葱花和香菜吗？”洛行偏头问。
　　“你吃就放，我不挑。”
　　“那你帮我剥一棵葱吧，我去洗洗香菜，回头给你调点酱汁。”洛行说着便去洗菜了。
　　霍行舟嗯了一声，从旁边拿起一根葱，死死地皱着鼻子，这他妈什么味儿，也太呛了，怎么会有人爱吃这个。
　　他艰难的剥完了葱，立刻冲到水池边去洗手，搓了十几遍才消停，凑到鼻尖一闻。
　　操。
　　洛行切了葱花和姜，又把香菜切成一截截的备用，拿出两只碗，舀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调料，用筷子搅了搅又把葱花姜和香菜放了进去，从锅里舀了面条汤冲开。
　　洛行端起碗凑到他面前，眯细了眼睛笑问：“你闻闻香不香。”
　　霍行舟在心里深吸了口气，凑过去……
　　“香。”
　　洛行眨了下眼睛，身后的阳光将他拢出一层虚虚的光影，霍行舟咳了一声别过头：“什么时候可以吃，饿了。”
　　“再等一会就好了。”
　　霍行舟靠在洗菜池旁边伸手从他切的番茄里捏了一个送进嘴里。看着他刀工精细的切菜，自己给他打下手。
　　做饭怎么这么好玩。
　　霍行舟侧头看他，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一句酸句：你喜欢的人也是普通人，你的喜欢为他渡上金身。
　　放什么屁呢。
　　洛行还需要用别人的喜欢给他镀金身？别人不从他身上刮走金子就是好的了。
　　霍行舟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是他妈嘴里的小流氓，他爸也嫌弃的不行，可那也就是他们两个的嘲讽罢了，该有的爱一分不少。
　　他小时候没受过旁人的气，但从叶俏俏来看，她受了委屈，伍素妍都忍不了，何况亲妈。
　　洛行这么乖，是在哪儿受的委屈呢。
　　他爸妈知道吗？
　　霍行舟揭开锅盖看了眼滚水里翻腾的面条，状似不经意的问：“你转学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你爸爸妈妈呢？”
　　洛行刀尖一歪，径直切在了食指上，下意识一松手，刀掉在了地上。
　　霍行舟吓了一跳，锅盖一扔便抓着他的手直接放在了嘴里，舌尖抵着伤口，立刻蔓了一嘴的血腥气。
　　唾液的刺激让洛行瑟缩了下，一动却没抽出来，被他含在嘴里抵着舌尖，替他止血。
　　洛行死死攥着右手手指，疼的直打颤却还是忍住了没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过了许久感觉不流血了，霍行舟才松开，牵着他的手往客厅去。
　　脸色阴沉的让他乖乖坐着别动，自己翻箱倒柜的找药箱，扒拉半天找出一瓶碘伏，底下放了个垃圾桶，揭开盖子拧眉看着伤口，轻声问他：“怕不怕疼？”
　　洛行吸着气，“不、不碍事的，你别紧张。”
　　霍行舟想到他刚刚血流不止的手，又看了眼疼的泛白的嘴唇，又板着脸数落：“以后不许你做饭了！不会还瞎揽活儿。”
　　“我会的。”洛行小声反驳：“刚刚是不小心，没事的，不疼。”似乎是怕他不信似的，又补了句：“真的不疼。”
　　“血都淌成这样了还不疼？”霍行舟被他这个呆呼呼的样子弄得又心疼又好笑：“干什么，觉得我们家吃不起肉，割肉饲我呢？”
　　洛行被他逗笑。
　　霍行舟屈膝在自己面前，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敛下的睫毛，他不知道霍行舟在说什么，可指尖传来的一点点微风。
　　他在给自己吹伤口，哄小孩儿一样。
　　洛行眼圈发红，酸呛的泪意几乎汹涌而出，他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温柔对待。
　　小时候他看到有些小朋友摔倒了被爸爸妈妈抱在怀里哄，他想如果自己受了伤，是不是妈妈也会这样心疼他。
　　所以他故意让自己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臂都破了，带着伤回去被妈妈看见，她只是冷冷的问他为什么会受伤。
　　洛行不会撒谎，说了实话，结果只换来一顿更加无情的责打和辱骂，然后他在那个小房子里，自己舔舐伤痕。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会尝试用伤口去博取别人的关注，默默一个人保护着自己，不靠近别人的同时也不让人靠近，自然也不知道在受伤的时候被人关心是这样的感觉。
　　“我真的不痛。”
　　洛行抽回手，不想自己沉溺在霍行舟的温柔里。
　　他们总有一天会分别，拥有过再失去比他从来没有拥有过更加难熬。
　　霍行舟看他突然冷下来的脸色，以为他在怪自己让他做饭，笑了下。
　　“小时候我爸妈整天忙，焦头烂额的也顾不上我。我基本就跟着保姆在家，那会我们家请的那个保姆朝三暮四的跟人搞关系，经常不回来。”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有点心疼的问：“那你……”
　　霍行舟没所谓的把碘伏瓶盖子拧紧了，稍微收拾了下药箱，说：“有一回还发着烧，大概是有点烧糊涂了也饿，就自己去做饭，结果头一回就把手切了，我妈那天正好回来，看见满地血都吓懵了。”
　　洛行也被吓坏了，皱眉道：“那个保姆怎么能这么不负责！”
　　“其实我也没多害怕，就是我妈急哭了，当场就把那保姆炒了，抱我去医院，从这儿就那么走到医院，那天还下大雪呢，封路，她抱累了就背，走了足足两个小时。”
　　“阿姨对你真的很好。”洛行垂了垂眼睛，小时候他也发过烧的，赵久兰没有抱过他去医院，只给他一些药，让他捂发汗了再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发烧是不能捂的，结果这么多年也过去了。
　　霍行舟嗯了声：“那是我头一回，也是这辈子唯一一回见我妈哭。”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霍行舟抬了下手给他看，手腕上头有个浅浅的疤痕：“就那时候去捞刀的时候，划的。”
　　洛行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疼吗。”
　　霍行舟一笑：“早不记得了。”
　　洛行摸着他的疤痕，感觉自己手指都在颤，这个疤痕从手腕后一直划到手背，长的触目惊心，一定好疼。
　　霍行舟感觉引导的差不多了，话锋自然的一转，“我昨晚看见你后颈有个伤，怎么来的？”
　　洛行指尖一顿，差点又攥上去，被霍行舟一把握住才免于伤口又崩裂出血。
　　洛行垂眼，撒谎说：“小时候调皮刮伤的。”
　　霍行舟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看着他笑，“你小时候也调皮吗？”
　　洛行不自然的抽出手放在膝盖上，躲闪着他的审视：“谁、谁小时候都会调皮的。”
　　霍行舟将他拉起来，又牵着回到厨房去，让他站在一边作技术指导，自己则开始把煮糊了的面条倒进垃圾桶重新煮新的。
　　“撒尿和泥？”
　　洛行一怔：“什么？”
　　霍行舟笑说：“我小时候怕人家墙头去摇树梢上的桑葚，吃的衣服上全是桑葚汁，洗都洗不掉。光是踢球就打烂了不知道多少玻璃，我妈整天跟我后头给人道歉，你小时候都干过么？”
　　洛行抿了下嘴唇，霍行舟见他沉默便懂了意思，论小时候调皮捣蛋闯祸，他论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
　　洛行这样的，在他面前装三秒都算他有本事。
　　洛行咬着嘴唇，不想把自己那个畸形的家庭说给旁人听，尤其是霍行舟。
　　他不是讨厌赵久兰，对于他来说，那个人是他的妈妈，生了他也养过他，仅此而已。
　　他不想去怨恨也不想去责怪，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不想被霍行舟知道，最后一点骄傲也好，无畏的尊严也罢。
　　他希望在霍行舟以后的回忆里，对他的印象好一些，记起来的时候别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些本质上属于洛行的过去，不要出现在霍行舟的生命里。
　　——
　　下午的时候，冯佳估计也是酒醒了，哑着嗓子打电话来。
　　“醒了？不让爸爸给你点蜡烛了？”
　　冯佳喝断片儿了，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一听还来劲了，搓着手问：“我昨天这么牛逼的吗，有人拍照没，我要他妈的吹一辈子。”
　　“得了你。”霍行舟没耐心跟他瞎扯，“打电话什么事儿。”
　　冯佳哦了一声说：“你让我表弟问的事儿问出来了，他女朋友……”
　　“等等。”霍行舟摸了摸洛行的脑袋说：“自己玩会儿。”然后才站起身走到阳台，关上门说：“你说。”
　　冯佳不懂他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哦了一声又说：“他女朋友是洛行同班的，好像是说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除了前后桌加过微信之外，说得上有点孤僻。”
　　霍行舟蹙眉，孤僻？
　　“还有呢。”
　　冯佳想了想，觉得表弟说的太多他有点忘了，沉默了半天绞尽脑汁的回忆，“哦对！你知道他多少成绩考进的四中吗，中考状元啊，比班长还多了三十几分呢！”
　　比叶俏俏还多三十几分？
　　霍行舟侧头去看坐在那儿乖乖巧巧、不知道想什么的小孩儿，又想到他刚来那天就写了一夜的作业，眉头拧得更紧了。
　　“比俏俏还多三十几分，你表弟没记错吧？”霍行舟以前的成绩也很好，自然知道叶俏俏这个成绩代表了什么，比她还多出三十几分，那这就强到变态了吧。
　　“没记错，不说了么，他女朋友是洛行他们班的，哦对了还有更可怕的，高一到高二的好多考试他的听力题从来不做。”冯佳说：“据说连中考的听力也是空白，就这样还能多出班长三十几分，我怀疑他要是做了听力，得约等于满分。”
　　霍行舟心里一窒，总觉得有个不太好的想法在心里慢慢冒出头，让他都没来由的有点慌，本能的不想听下去了。
　　也许只过了一秒，也许过了很久。
　　冯佳的声音远的几乎听不清：“如果猜得不错，他应该是听不见。”
　　霍行舟站在阳台上愣神，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又重新转过身，敲敲玻璃吸引到洛行的目光，以唇语无声的问他：“饿不饿？”
　　洛行摇摇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说：“还好。”
　　霍行舟深吸了口气又低低的吐出来，只觉得胸口被压了一块巨石，沉得让他喘不开气。
　　——小白眼儿狼，再无视我就揍你了啊。
　　——你怎么总无视我，耳朵不要就切给我吧。
　　操。
　　他总以为洛行是故意搭理自己，原来不是，是他根本听不见。
　　难怪他说话的时候会一直盯着别人的嘴唇看，不是礼貌，是因为他有时候需要靠这个来判断别人说了什么。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片寂静。
　　所以他才对别人的每一分善意都记得那么清楚，小心翼翼的想要回报？
　　霍行舟的眉头一直拧着，不知道他这个听不见是先天还是后天的，没来由的想起他脸上的伤和上次那个女人，还有他对于父母的反应。
　　洛行一直很善良，上次被诬陷作弊，他也是没有责怪丁超，反而是让他不要打架，也觉得对不起叶俏俏。
　　同时他又很拒绝别人的好意，看上去软软的，一逗就脸红，也总是退让，仿佛不会生气，也仿佛没有喜怒哀乐。
　　他就像是个，完美的机器人。
　　“他听不见这回事，是先天的还是后天造成的？”霍行舟哑着嗓子，艰难的问。
　　冯佳唔了声：“我也不是很肯定，都是些小道消息，据说他从小就没有爸爸，他妈一个人把他养大的，对他管教非常严格，不允许他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就差连呼吸都要控制频率了，那个耳朵，好像是他妈给打坏的。”
　　被打坏的！
　　“操，他妈是傻逼吗。”霍行舟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冷笑：“她是把儿子当成学习机器了？让她聋一个我看看。”
　　冯佳沉默了会，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生气啊。”
　　“没什么，这事儿别往外传。”霍行舟低低出了口气，沉着嗓音交代：“一个字也不准往外传。”
　　冯佳嗯了声：“知道。”
　　霍行舟攥着已经挂断的手机，站在阳台上出了会神。
　　他终于知道，洛行为什么这么喜欢《血里有风》这本书了。
　　那些打碎到极致的血肉，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种惨烈也许能让他在里头找到一丝平静，那副小小的身子，承担了多少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
　　刚刚失去声音的时候，他一定很无助，很害怕。
　　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依靠的那个人，竟然是施暴者。
　　良久。
　　霍行舟松开紧攥的拳头，重新拨通了一个号码，规规矩矩的喊：“商叔叔。”
　　商清明那边忙的脚不沾地，急匆匆的哎了声：“什么事儿？捡要紧的说，我这边待会要开会呢。”
　　霍行舟回过头，看着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的洛行一眼，怕他看见自己说什么的收回视线，问：“如果是父母对孩子家暴，算不算犯罪。”
　　商清明一笑，忙里偷闲的幸灾乐祸：“你爸终于忍不了你这个臭脾气，要揍你了？”
　　“不是。”霍行舟说：“我有一个同学，身上总带伤，我怀疑是他家里人打的，问问。”
　　商清明蹙眉，抬手让其他人先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说：“如果是父母家暴孩子的话，只要动手就是犯法，不过一般要让被害人去报案同时采集证据，交由当地社区那边儿调解。”
　　霍行舟冷笑了声：“调解个屁，打成那样了还特么调解，等人被打死了成命案了才重视？”
　　“好好说话。”商清明蹙眉，他也是看着霍行舟长大的，这孩子虽然性子没有多温和，也爱嘲讽人，但发这么大脾气还是头一回。
　　“刑法是这么规定的，你着急也没用，再说你打给我我只能给你个解释，我也管不了。”商清明稍微委婉的说：“哪怕是死了人，单死一个也进不了市局。”
　　“……”霍行舟沉默几秒，“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吧。”
　　商清明咳了声：“你劝劝你同学，真的要是父母家暴他，别姑息也别忍着，直接去报案。”
　　霍行舟想起洛行那个逆来顺受又千方百计瞒着的样子，铁定不会去报案。
　　“我不想二次伤害他。如果确实严重且有证人的话，能不能强制对方不许再见他。”
　　商清明说：“可以，不过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很多家暴案子多数是跟进调解和强制改正，脱离父母不是儿戏。”
　　“我知道。”
　　“你再和你同学商量商量，别私自替人做决定，你也就是个孩子你能承担什么责任。”商清明又说了几句，听见会议室有人在叫他，急匆匆的挂了电话进去了。
　　霍行舟看着洛行，眼底神色温柔成一汪深海，“以后他都不需要别人了，我会照顾他。”
　　一辈子。
　　——
　　霍行舟把手机收起来，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情和表情，尽量自然的走了回来。
　　“干嘛呢。”霍行舟看着他食指上包着的纱布，有点无奈的说：“你跟我在一块之后手怎么总受伤，往后真是半点儿活不能让你干。”
　　洛行扣扣手指，躲避着他的动作，脸红的说：“也没、没有经常受伤，你别放在心上。”
　　霍行舟笑了下没再多说，就着他旁边坐下来，问“饿不饿？”
　　洛行昨天晚上其实没怎么吃东西，早上吃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早餐，到现在早饿了，不过不好意思说，还是摇了摇头：“还行。”
　　霍行舟知道他不好意思说，拿过手机往他旁边靠了靠，打开外卖订餐页面让他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洛行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随便指了一家。
　　霍行舟眉尖一挑，笑了：“还挺识货，这家酒店的厨子是从国外回来的，光一盘蛋炒饭都得小几百，跟特么放了金子炒的一样。”
　　“这也太、太贵了。”洛行呆了呆，似乎被他吓到了，忙说：“那我们换一家吧。”
　　霍行舟笑着按住他的手，将他揽在怀里，教导般领着他，一起在结算界面点了下去：“不换，你想吃哪个咱们就吃哪个，小几百算什么，就是一万块一盘儿也吃。”
　　洛行手指发热，从他掌心里缩回来，脸颊发烫的说：“那我把钱给你。”
　　霍行舟一笑，抬手在他额头上轻敲了下：“就当是我给你交的补习费了，回头你多给我讲点儿卷子就行。”
　　“我教你题又不是想要你的钱。”
　　“那你想要什么？”霍行舟故意贴着他的耳朵，几乎一说话舌尖就能舔到他的耳廓，弄得他紧张的手脚发麻。
　　“我什、什么也不想要……”洛行强自撑着呼吸，他想说的，说我想要你。
　　可。
　　他不能说。
　　洛行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松松圈着，好像抱在怀里一样，顿时脸就红了，“你怎、怎么又抱我。”
　　霍行舟放下手机，松开了圈住他的手臂。
　　洛行才一松了口气，就见他手臂一伸，将他抱了起来放在在自己腿上，手臂在腰后一握，掐住纤细的腰身，低声靠近耳廓。
　　“洛老师，这个才叫抱。”


第24章 行远自迩
　　洛行直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傻了, 睫毛颤了颤, 僵僵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记住没有？”
　　后背紧窝在霍行舟的怀里, 丝丝缕缕的熨帖着体温。
　　洛行抬手推他，立即被握住手腕举在头侧动弹不得, 洛行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失衡了。
　　“告诉我，记住没有？”
　　他哪儿还有能力思考，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话反应：“记、记住了。”
　　霍行舟佯装叹气：“昨晚还缠着我抱你, 今天就躲我了，我就是个等身抱枕, 也不该失宠这么快吧。”
　　“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霍行舟感觉腿上的小孩儿身子僵硬的像个雕塑，动了动腿，将他更往怀里揉了揉。
　　“我……你……你先放开我。”洛行紧张的快喘不开气, 无意识的舔了下嘴唇，生怕自己靠的太近，被他发现自己其实喜欢他, 眼睛都急红了。
　　霍行舟看着他眼圈发红氤着水汽的模样, 可怜的让人更想欺负了，忍住了亲他的冲动，低声笑了下将他松开了。
　　洛行一下地, 立刻跑的远了点坐着，像只小兔子似的, 可怜巴巴的看他。
　　霍行舟心情好了一些, 朝他勾勾手指说：“过来吧, 我不抱你了。”
　　洛行不信他，“真的？”
　　“嗯，真的。”霍行舟朝他伸手，放软了声音诱哄：“过来。”
　　洛行看着他几秒，慢吞吞的挪过去，才一伸手就被他一拉，差点又扑在他怀里，略微薄怒的瞪他：“你怎么、怎么又骗人！”
　　“没骗你啊。”霍行舟将他扶起来坐在一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没抱你么，往后你连手也不让我拉了？”
　　洛行哑口无言，别过头去。
　　霍行舟敲敲他手臂，放软了声音讨好，洛行就是不回头，抿着唇脸红，他再这样下去，迟早。
　　他迟早会沦陷的。
　　霍行舟去掐他的腰，往自己揽：“洛老师，将来我跟你考一个大学你说好不好？”
　　洛行一怔。
　　霍行舟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伸手拨了拨他柔软卷翘的睫毛，弄得他直眨眼，轻颤着眼皮，戳的霍行舟心尖一软。
　　“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说一说。”
　　洛行捞下他的手臂，不确定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和我考同一个大学吗？”
　　“嗯。”
　　“可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洛行抿了下嘴角，他没想过考什么大学，按照成绩随便报一个大概都能上。
　　霍行舟说：“那现在想一想。”
　　他想起了洛行的妈妈，又说：“其实我将来不想留在江城，觉得去外面转转也挺好的，咱们找个远点儿的大学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我、我也想去的。”
　　洛行压住心里的惊喜，下意识的反手握住霍行舟的手：“那你要好好学习，不可以再旷课出去玩了。”
　　霍行舟无奈笑道：“我最近有没有旷课你不知道吗？人还没踏出教室你就左一句问去哪儿，又一句不准，连错几道题都要念叨两节课，絮絮叨叨的吹耳边风。”
　　洛行被他取笑，不好意思的说：“哪、哪有。”
　　霍行舟又凑近：“不过说是这么说，我成绩没你好，也许你教几天就嫌烦了。”
　　洛行忙摇头：“不……不嫌的。”
　　霍行舟被他这个着急否认的样子戳软了心，凑的更近去拨他的嘴唇，笑道：“真不嫌我？”
　　洛行开口，一下子舔到他的手指，脸红的别过头，霍行舟又说：“将来到了大学还不知道遇到多少漂亮小姑娘呢，那时候咱俩不在一个班了，你肯定只跟她们玩儿，也不管我了。”
　　洛行忙道：“不会的，我不跟她们玩儿。”
　　霍行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道还说以后呢，现在心里就装着一个野男人，冷哼了声，早晚有一天把他给踹出去。
　　让他心里眼里只有自己，谁来侵略就揍谁。
　　——
　　不多时，电话响了。
　　两人刚才点的天价蛋炒饭到了，霍行舟接了电话说马上下来，又抬手将洛行从地上拉起来。
　　“吃完饭咱们回学校吧。”洛行说：“你还有好多卷子没写呢。”
　　“……”霍行舟想了想，说：“行，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顺便给你手买点药。”
　　洛行压抑不住满心满眼的雀跃，他刚刚说想要考大学，还想要跟他同一个大学。
　　以后他们，又可以在一起四年了。
　　洛行抿嘴轻笑，被拿了东西回来的霍行舟看见，取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好笑，是不是笑我考不上大学呢，有点过分了啊。”
　　洛行结巴着收回笑意，忙道：“不……不是。”
　　“那笑什么呢？”霍行舟拆开外卖盒，又从冰箱里取出牛奶倒了半杯递在他面前，轻敲桌面威胁：“说实话，不然揍你。”
　　洛行知道他是故意吓自己，才不会跟他动手，抿了下嘴角说：“我在想以后能和你一个大学，觉得开心。”
　　霍行舟指尖一顿，其实也就是威胁着玩儿，没想到他能突然说这个，看着他细嫩的脸和突然害羞的低下头，笑着想，这就开心了？
　　往后他要是再多宠着他惯着他，那得高兴成什么样？
　　傻不傻。
　　——
　　两人吃完饭，稍微收拾了下便回了学校。
　　洛行的衣服脏了，早上换的霍行舟的衬衫，有点大了，松松垮垮的在身上，更衬得他细瘦。
　　霍行舟坐在椅子上，听见卫生间的水声，抬眸看了眼磨砂玻璃上的阴影。
　　忽然想起他上次回学校时，看见他脱衣服的样子。
　　手臂往上抻着，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和腰细致白润，后腰凹出一点弧线。
　　霍行舟忍不住捻了捻手指，轻咳了声收回视线，看到桌上摆着的几本书，出了会神。
　　忽然想起冯佳的话，拿起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洛行两个字。
　　搜索界面跳出了一整排新闻，文章和视频都有，标题内容都差不多，都是各种竞赛的获奖。
　　他点进去一个视频，调低了声音看。
　　视频里有三个小孩一起接受采访，看着年纪的话……应该是他七八岁的时候。
　　主持人提问的时候，洛行看着镜头条理清晰的讲述，尤其说到最重要部分的时候，眼睛里甚至有星星似的，骄矜又招人。
　　可主持人的采访一结束，他却又不肯再说话了，不像旁边小孩一脸倨傲的抢话或者争相炫耀，谦逊又安静。
　　太极端了。
　　霍行舟关了这个，又打开另一个视频，这个时候的洛行大了一些。
　　他说话的时候就不怎么盯着镜头了，而是看着主持人，秀致的眉头微皱，两只手紧紧掐着掌心克制。
　　看的出，这个时候他已经听不见了，唇语学的也不是很熟练，所以有些提问不可避免的疏漏了。
　　视频底下有评论。
　　——啧，这个洛行怎么对主持人爱理不理的，连镜头也不看，牛逼什么啊。
　　——不就是拿个奖吗，了不起了似的。
　　——啧，一看就是书呆子，只会学习，将来出了社会也没什么用。
　　霍行舟心尖发疼，恨不得冲进去把这个小孩儿抱出来，揉在怀里哪儿也不让去，不让他被镜头后的人评头论足。
　　他坐直身子，摩拳擦掌的去怼评论，却发现还要注册账号，捣鼓半天终于注册成功了。
　　起了个名字：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爸爸：回复：拿奖就是了不起，哪儿来的菜逼，九九乘法表背熟了吗就在这儿酸尼玛呢。
　　我是你爸爸：回复：这位兄弟跟我去工地上班吧，我看你挺会抬杠的。
　　霍行舟正怼的高兴，洛行从卫生间出来了，见他一脸冷笑的样子吓了一跳，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个彩笔挑衅我。”霍行舟抬起头，关了手机瞬间换了张和蔼的表情。
　　洛行犹疑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说：“你是不是又嘲讽人了……也不是每个人打游戏都和你一样好。”
　　“没有。”霍行舟笑了下：“我正常玩儿呢，他自己过来找事儿，你说是不是欠教育。”
　　“是、是吧。”
　　洛行总觉得只和霍行舟两个人待在一个空间里，就莫名的紧张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你别总是嘲讽别人，闹矛盾不好。”
　　霍行舟嗯了一声，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知道了，小话痨。”
　　洛行脸红的眨巴两下眼睛，躲了下他的手，“那……那个，你待会写点卷子吧，我自己给你出了一张。”
　　霍行舟眉角一抬:“哟，你还会自己出题。”
　　洛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知道怎么样，我按照你常错题的那种出的，我自己做过应该没有错误，你做吗？”
　　霍行舟沉默几秒。
　　洛行以为他反悔了，小声说:“你答应了的。”
　　霍行舟垂眸看他微仰头，小心翼翼的劝诱，心口顿时被揉软了。
　　“你都提了，我能说不做吗。”
　　洛行眯眼一笑，嗯嗯两声就开始翻书包，找出一个崭新的演算本，上头工工整整的写着三页纸的数学题。
　　两人共用一张桌子，有时候动作大一些甚至能碰到对方的胳膊。
　　洛行静静的敲着键盘，把声音放到最小，生怕影响霍行舟，眼睛时不时在他脸上打转，又快速收回来。
　　这种题型他都仔仔细细的跟他讲过，只不过数学题讲究活用，不知道他理解了多少。
　　洛行见他一直垂眼看着试卷，很认真的解题也放了心，开始继续翻译。
　　天逐渐暗了下来，洛行起身去开了灯，拿过水壶倒了两杯水端回来。
　　霍行舟已经做了一多半，旁边的演算纸翻了一页，依旧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字体。
　　洛行总觉得他的字带侵略性，看一眼就能将他狠狠扯过去。
　　“你喝点水休息一下吧，也不用那么急的。”
　　霍行舟接过来喝了一口，仰着头露出喉结，上下滚动着将半杯水喝了下去。
　　洛行忽然记起他喝醉的那天，不小心亲到了自己喉结的样子，眨了眨眼睛垂下了头。
　　霍行舟把杯子放回去，继续做题。
　　洛行拿过杯子放好，偷偷瞄了他一眼。
　　其实他有时候想，自己真的很幸运，能认识霍行舟，还能和他同一个学校，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做完了。”
　　霍行舟啪的一声拍下笔，嘟囔了声：“操，累死老子了，你就不能出点儿简单的题。”
　　他的声音不大，轻的几乎听不见。
　　洛行在他嘴唇上读出来，被那句粗口弄得脸颊发红，“难一些你才能更好的理解，错了也没、没关系的，我再给你讲。”
　　霍行舟看着他笑，抬手按住试卷，半倾身靠近他，攥他的手：“我要是都做对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洛行迟疑，眼神乱瞟了一会，小声说：“你怎么总要奖励。”
　　霍行舟看他紧张的样子，笑了：“人家打孩子还给个甜枣儿呢，我考试考得好了怎么不能有奖励，你不给我，那我不学了。”
　　洛行怕他真不学了，忙按住试卷，急匆匆说：“我给，你别不学。”
　　霍行舟听了这话心情好起来，唔了长长一声，故意去吊他的心。
　　洛行紧张的咽了下唾沫，“那你说，你要什么……”
　　霍行舟揽住他，垂眸低笑：“我上回不小心看到你有腰眼，没仔细看，你给我看看。”


第25章 行远自迩
　　洛行心口一窒, 瞬间收回了手, 红着脸语无伦次的摇头：“不、不行, 你换一个……换一个别的。”
　　他头越埋越低，脸红的几乎要炸成烟花, 不自觉的往后退, 霍行舟怕他跌下椅子，抬手一捞将他半揽在怀里。
　　才一伸手故意吓他。
　　洛行急得耳朵尖都红了，颤着声音说：“别看。”
　　“好好好不看。”霍行舟忙收回手。
　　知道他害羞, 也拿他没办法的揉了他脑袋，笑了声：“别怕, 我就是随口一说，哪儿能全对，指不定全错了呢。”
　　“全错？”洛行抬起头, “你不可以乱做啊！这些题目都是对你理解那些错题有帮助的，你要认真一点。”
　　霍行舟笑着松开他，抬手把试卷拎起来甩了两下, 递过去：“喏, 你先批阅一下，看看待会是不是要教训我，体罚我也接受。”
　　洛行眼睛瞄了眼试卷, 解题步骤清晰。
　　瞄了瞄他，侧撑着脑袋似笑非笑,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故意骗自己, 恼怒的推了他一下, 坐直了身子。
　　霍行舟忍住了碰他的冲动，手至发热的搓了搓，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笑看他认认真真的批阅试卷。
　　洛行的小习惯是抿嘴，压成一条线，细白的手指握着笔，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道题的解题步骤。
　　微垂的眼睫纤长，颈侧的血管从薄薄的皮肤处露出来，霍行舟忽然想，怪不得吸血鬼都喜欢咬脖子。
　　那儿的皮肤一看就嫩，还软。
　　他也想咬。
　　良久后，洛行笔尖一顿，批阅完了最后一道题，呆了几秒才惊讶的抬起头。
　　他竟然真的……全对！
　　他才讲过一次啊这些题目，而且还是往艰深了出的题，他竟然能做到全对！
　　霍行舟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下：“怎么样洛老师，我做对了吗？”
　　“全对了。”洛行迟疑的看着他，怎么也想不通，程老师嘴里这个两年来上课全在打游戏和睡觉的人。
　　怎么可能！
　　如果这不是自己出的卷子，他都怀疑霍行舟是看过答案了的。
　　程老师那时候说他智商高，他只以为是比一般人稍微聪明一些，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只讲过一两遍就能全部融会贯通的人！
　　“你好厉害。”洛行攥着卷子，开心的连翻了好几遍，挨个指给他看，“这道题其实有点超纲了，我还想你会不会做错，没想到你竟然都对了。”
　　霍行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刚想说话又怕他听不见，又重新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说：“既然没什么奖励，那我去洗澡了。”
　　说完，霍行舟转过身，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指，他侧过头一看。
　　“怎么了？”
　　洛行站起来，咬了下嘴唇，无比艰难的眨了眨眼睛，侧着眼不敢看他，“就，就看一下。”
　　“嗯？”霍行舟疑惑。
　　洛行咬紧嘴唇，霍行舟略一蹙眉：“你怎……”
　　话一起头就看见他两只手发颤的扯着睡衣下摆，由于太紧张了，头两下没有撩起来，第三下才撩起来。
　　洛行转过身，紧张的呼吸，感觉身后的视线能灼穿他，脚都忍不住发软起来。
　　霍行舟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抓着睡衣往上撩，明明害羞的不行，却还咬着牙紧张的撩给他看，就为了他把卷子做了全对。
　　霍行舟看他单薄的软腰，故意使坏：“看不见，把睡裤往下扯一点儿。”
　　洛行身子一僵，霍行舟也觉得逗他够了，再多怕是要生气了，刚想开口，就见他颤着手指，伸到腰后勾住睡裤往下拉了拉。
　　“可、可以吗？”声音抖的不成样子，霍行舟心尖发热，呼吸也急促起来。
　　这小孩，太招人疼。
　　他虽然没什么良心，但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走过去，拿下他的手，把睡衣放了下来。
　　洛行不敢动，紧张的攥着发麻的手指，发现他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替自己整理睡衣，茫然了下：“看……看完了吗。”
　　霍行舟一时没接话。
　　洛行心里更紧张了，他在身后靠的很近，他又听不见，顿时紧张又焦躁的攥紧了衣摆，心脏扑通普通的跳了起来。
　　手指隔着布料掐住掌心，呼吸越来越急，脸色也开始发白，几乎要受不了了。
　　“霍行舟？”
　　霍行舟回过神来，“嗯？”
　　“看、看完了吗？”
　　霍行舟其实根本没仔细看，一开始也只是想逗着玩儿，没想到他真能撩给自己看，又高兴又心疼。
　　他指尖发颤、小心翼翼的勾住裤腰的模样，霍行舟心想，就是这个时候洛行让他立刻跪下，他都会照做不误。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听话。”霍行舟掰过洛行的身子，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洛行脸颊通红，躲着他的眼神，讷讷的说：“你题目全都做对了，我……奖励。”
　　霍行舟没听清，“什么？”
　　洛行抬起头，又低下去，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重复了一遍：“奖励。”
　　霍行舟刚想说话，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他心里头还有个人，心尖上瞬间泛起一股酸味，皱眉教育他：“以后不准这样了，听见没？”
　　“嗯？”洛行没听清。
　　“嗯什么嗯，说知道了。”
　　洛行还沉浸在害羞里没回过神来，根本不知道他让自己保证了什么，红着脸点头：“知道了。”
　　霍行舟给他整理好睡衣，揉了下脑袋，见他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又说：“叫哥哥。”
　　“哥哥。”
　　“噗。”霍行舟看着他让叫什么叫什么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可真是个宝。
　　！！！
　　洛行突然回过神，刚刚他又……
　　“你……”
　　霍行舟转过身，拎着自己的睡衣去洗澡，听见他这个薄怒的嗓音，抬手一勾自己的裤腰，回过头眼睛一眨。
　　“洛老师，看吗？”
　　洛行脸一红，别过头：“不、不看！”
　　“参观一下也不吃亏，别人想看还没机会呢，我这第一次就给你了。”霍行舟逼近他：“真不看？”
　　“不看！”洛行抬手推他：“你快去洗澡，一会老师要来查寝了。”
　　霍行舟心情大好的笑着进了卫生间，洛行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脸，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腰。
　　他压低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震得他心口发麻，其实刚刚霍行舟明明已经松口了，他还……还主动给他看。
　　洛行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放荡，咬了下嘴唇去看卫生间，他的剪影在磨砂玻璃上透出一个影子。
　　洛行悄悄低头。
　　呼……
　　他应该没发现吧。
　　……他其实是故意的。
　　——
　　周一早自习的时候，程利民来教室说一件事，期中考试刚过，教研组准备过来审查，做期中视导。
　　二中今年也要评级，所以非常重视这次的审查，耳提面命的让那些个捣蛋鬼注意点影响，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祸。
　　“霍行舟，你总看洛行干什么，看我！”
　　当着全班的面点名，霍行舟完全没有任何羞耻之心的眼皮一掀，抬头去看讲台上脸色难看的程利民。
　　众人却又回过头来看他。
　　尤其冯佳，疑惑的盯着霍行舟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行舟长腿一伸，踩在课桌横梁上，眼带笑意的说：“老师，我最近可老实着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您想开刀可找不着我头上。”
　　“你老实，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程利民冷笑的扫了一眼霍行舟。
　　丁超告状是他不对，他也已经想好处分了，结果还没等他跟校长商量，霍行舟就把人给揍了！
　　丁超脸上嘴里都是泥的哭着去校长室说，霍行舟殴打恐吓他，当着校长的面，吐了两口泥唾沫。
　　这话要是传到教研组耳朵里，对评级又是一个风波，只能暂且压下，让霍行舟和他家长连同他和校长过去看看，能不能道个歉私下解决了。
　　“待会再跟你算账。”
　　程利民没好气的又瞪了他两眼，继续说：“这周不一定周几，局里领导过来视导，你们都给我注意点，上课玩手机的、睡觉的、出去打游戏的，都给我忍住了，老实几天不会死。”
　　洛行担心的看着霍行舟，他最近都在教室上课，除了……上次丁超的事情之外，应该没有闯祸才对。
　　“还有一件事，市里有个数学小组竞赛，每个学校要挑五个学生过去参赛。”程利民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洛行脸上。
　　“洛行，你和叶俏俏过去。”程利民声音不大，洛行正在出神，没听见。
　　学生们集体回过头来看洛行。
　　霍行舟抬手敲了敲他的手臂，低声提醒：“老师说让你和叶俏俏去参加数学竞赛。”
　　洛行抬头，程利民又继续说：“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十一班的薛笺和陆清和，以及八班的姜叙，作为二中的队伍。”
　　“要去三天左右，由专车过来接你们，待会早自习结束了就回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十点钟校门口集合。”
　　“这次比赛，全市的高中都选了学生过去，是给学校争光的，我希望你们两个全力以赴。”程利民破锣似的嗓子努力绷出了一丝热血沸腾。
　　要去三天？
　　意思是，他要有三天见不着霍行舟了，这么长的时间。
　　洛行看着程利民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这些话他从小学就听过无数遍，作为学生代表、作为第一名去比赛，给学校争光。
　　头一回，他想告诉老师，他不想去。
　　他不想要那些荣誉和夸奖，他只想给霍行舟讲题，听他问些乱七八糟的题目，总是弄得他手忙脚乱。
　　“想什么呢？”
　　程利民已经出去有一会了，洛行一直在发呆，霍行舟觉得不太对劲，敲了敲他手腕。
　　洛行抬起头，抿了下嘴角，又垂下眼：“没、没想什么。”
　　“张嘴。”
　　“啊？”洛行一抬头，一颗糖忽然被塞进了嘴里，带着清甜的水果味。
　　他一下子愣了，呆呆的看着霍行舟把糖纸团成一个小小的圆，扔进垃圾桶。
　　“说实话，想什么呢？”
　　洛行看着垃圾桶，有点想去把糖纸捡回来，忍住了收回视线，含着糖小声说：“我去比赛，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别出去玩。”
　　霍行舟听着他这个念叨，笑了：“你这么交代，像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凶悍老婆要出门，交代老公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老实点儿，别出去花天酒地。”
　　洛行脸一下子红了，差点被糖卡住，咳了几声：“乱、乱说什么。”
　　霍行舟给他拍背顺气，正好下课铃响了。
　　一个纤细高挑，穿着精致的女人站在了前门，抬手敲了下门：“霍行舟，出来。”


第26章 行远自迩（一更）
　　程利民刚走不久, 教室里还很安静。
　　学生们集体抬头去看门口, 又回过头去看霍行舟, 只见他乖乖的站起身，洛行轻轻在桌子下面拉了下他的手, 小声问：“她是谁呀？”
　　霍行舟弯下腰, 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我妈。”
　　洛行手指一松，忙不迭收了回来, 视线悄悄地打量了伍素妍一眼，她的穿着干练精致, 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看的他心里惴惴不安。
　　“阿姨是不是很生气。”洛行听不见自己声音，只能凭着感觉控制音量, “是不是因为副班长的事情，程老师让她来学校？要不然我跟程老师解释一下吧。”
　　霍行舟打过多少架，从小到大闯的祸加一块比洛行获的奖还多, 虽然现在改邪归正了, 但一听他这么说，还是有点想笑。
　　“怎么，想跟我妈说话？”
　　洛行没听出他话外之音, 点头：“你没有打他，而且是因为我……”
　　“我揍不揍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瞎揽锅, 我妈要是揍你怎么办？”
　　“如果阿姨不怪你的话, 我……”洛行欲言又止的抬头去看伍素妍，又垂下头，小小声说：“打一下也没有关系的。”
　　霍行舟低头看着他，细细白白的小脸紧张兮兮的看着他，生怕他被责备，心顿时软了。
　　他张了张嘴，以口型说：“傻不傻，我都没舍得揍你。”
　　“你别闹呀，我跟你说正事呢，我……”洛行重新握住他的手，仰头小声说：“你答应要和我一起考大学的，你答应了的，不能食言。”
　　“嗯，我知道。”
　　——
　　伍素妍的车停在校门口，霍行舟拉开门坐进去，还没放稳屁股，就听伍素妍冷嘲热讽的说：“因为什么打的，说吧。”
　　霍行舟长腿一叠，扯了扯校服领口叹气：“他诬陷我同桌跟俏俏互相作弊，你说他是不是欠揍。”
　　伍素妍沉默了几秒，又说：“欠不欠揍是你说了算的？我看你现在就欠揍，你让我揍一顿？”
　　“我知道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了？”
　　霍行舟想了想，给自己留了条后路：“看情况吧。”
　　伍素妍一脚油门下去，霍行舟差点被从车窗甩出去，手忙脚乱的扣上安全带求饶：“妈妈妈，冷静冷静，我还没娶老婆，我不能死。”
　　——
　　很快便到了医院，校长跟程老师来的也很快，前脚后脚的踏进了丁超所住的病房。
　　丁母守在病床前，一口一口的给他喂粥，略微稀疏的头发单薄的扎成细细一捆，脸上的皱纹沟壑深深，皮肤是常年经历暴晒的黑红。
　　丁母一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四人站在门口，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凶狠的扑过来，扬手一巴掌要去打伍素妍。
　　“你们还敢来！”
　　霍行舟一侧身握住她手腕，却没想到她只是一个虚招，反手一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霍行舟的右脸上。
　　响亮的一声，几个人都惊呆了，身后路过的护士冷漠的看了一眼，心道又是哪个家庭矛盾，收回视线走了。
　　霍行舟僵了一秒。
　　丁超也有点傻了，可看了伍素妍一眼，又垂下了眼睛。
　　霍行舟这种养尊处优的富二代除了惹祸就是挥霍，一事无成却能过那么好的生活，他每天都学习到凌晨一点多，早上五点半就爬起来，就这样努力，却还是拿不到每年的奖学金。
　　叶俏俏家庭条件那么好，陆清和家里条件与他更是云泥之别，他上次听见校长和陆清和的爸爸打电话，他甚至还能给学校捐楼。
　　他们怎么会需要奖学金，就算拿到了也就是买双鞋，出去吃个饭就没了，为什么一定要跟他抢！
　　这些有钱人，根本不知道生活有多苦！
　　“哎哎哎~”程利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忙不迭把霍行舟拉开了，和丁母说：“丁超家长，我知道您很愤怒，今天我们来，也是希望能给您一个满意的处……”
　　“满意？我怎么可能满意，我儿子被打伤了，现在住了两天院，我和他爸都不能干活，我们吃什么，超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丁母恶狠狠的盯着伍素妍，仿佛她站在那里就像是在羞辱她一样。
　　程利民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霍行舟家长今天特地过来道歉，也提议让医生给丁超做个全面的检查。”
　　丁母冷笑道：“全面的检查？你是怀疑我坑他们了？别的不说，就说我儿子现在高三了，这几天对他的学习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我和他爸一辈子都在供他上学，希望他能考到好大学以后就不用吃苦，跟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他要是考不上，你负责吗？”
　　程利民一时卡壳。
　　校长接过来说：“这个您不用担心，丁超落下的功课，我让各科老师亲自给他补上，这样您看行吗？”
　　丁母回头看了坐在病床上的儿子一眼，又看了霍行舟一眼。
　　就算再不识货，她也能看出来霍行舟脚上那双球鞋，伍素妍手里那个手包有多昂贵。
　　“超超现在不敢去学校，也很厌学，你说补课就补课？”丁母两眼通红，声音嘶哑的说：“你们必须给我们精神赔偿。”
　　厌学？
　　霍行舟抬眼看了下病床上的丁超，脸色红润有光泽，腿上放着几张卷子，勤奋刻苦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流泪。
　　身残志坚还坚持学习，将来清华北大的大门不为他而开简直对不起他的努力。
　　就这样的还叫厌学？
　　校长一听有转机，赔偿总比闹大了传到教研组耳朵里，影响学校评级这才是大事。
　　“您看需要多少赔偿，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丁母看着伍素妍的脸，扬起干瘦的下巴，微微耷拉的双眼皮撑在浑浊的眼睛上，满载恨意的在伍素妍和霍行舟脸上来回扫了两眼。
　　“十万。”
　　校长一怔，这……
　　霍行舟刚想说话，就见伍素妍抬手在他手臂上一拦，侧头：“把那天的事情，一字不漏老老实实的说一遍，少一个字头给你拧下来。”
　　“哦。”霍行舟乖乖开口：“我们班九月底转来一个学生，叫洛行。”
　　“不用从盘古开天地的时候讲，直接切入主题。”伍素妍眼皮一掀，给他一个你再浪一下我现在就把你头拧下来的眼神。
　　霍行舟舌尖舔了下嘴角，被那双粗糙带着尖茬的指甲刮破了一层油皮，火辣辣的。
　　口袋里手机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是洛行发来的微信。
　　——你们在医院了吗？
　　霍行舟旁若无人的拿着手机回微信：嗯。
　　“我知道你肯定会很委屈，可是……”洛行捧着手机，翻来覆去的打字又删掉打了又删掉，来来去去好几遍，看的旁边的叶俏俏都受不了了。
　　霍行舟看着提示栏那里一直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等了足足三分钟也没有消息发来，心里正想他能说出什么长篇大论，结果就两个字。
　　洛行：哦，好。
　　？
　　霍行舟明白，洛行是担心他会再捅娄子，却又开不了口让他服软受这个委屈，思来想去，只能表示自己知道了。
　　道歉是吧。
　　霍行舟收起手机，规规矩矩的给丁母鞠了一躬：“丁阿姨对不起，我不该和丁超动手，不过我只把他按在地上吃了两口泥，没打他。”
　　丁母自己儿子被别人的儿子按在地上啃泥，常年遭受冷眼造成的极度自卑和自尊撞在一起，一下子就爆发了，哭喊着要去打伍素妍：“你养的好儿子，你们有钱人就这样踩着我们的尊严，践踏我们，欺负我们是吗！”
　　霍行舟比她高出很多，垂着眼睛看她，然后说：“丁超偷了我们班长和我同桌洛行的试卷，去向校长诬告他们两个在月考和期中考试中对答案作弊。”
　　丁超攥紧手，不敢抬头。
　　校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件事本来是丁超不占理，可霍行舟把人揍了，他又变成了受害者，只希望两边能和平解决，可……
　　十万的赔偿，也太多了，即使霍行舟家里条件好不缺钱，也不能这样任由着提啊。
　　“丁超家长，您看这……”
　　丁母又哭又闹的坐在地上，指天誓日的拍地板：“超超是我的心肝肉，我就那么一个儿子，你打他，你打死了他你让我们老两口怎么办。”
　　校长也算是听明白了，这就是明摆着坐地讹人呢，犯愁的去看程利民，见他也愁的眉头紧皱，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直没说话的伍素妍咳了一声，略微蹲下身，将丁母扶了起来。
　　“丁超家长，霍行舟打了你儿子，我非常抱歉也立即赶回来，希望能负起责任，我已经预约了本市最好的医生，保证连头发丝都给他检查一遍，如果有任何地方损伤，我照三倍医药费赔给您。”
　　丁母冷笑：“这还像句人话，你看看你儿……”
　　伍素妍看着她的眼睛，嘴角轻轻扬起，又说“但如果您儿子并未被霍行舟打伤，那么请校长，严办诬陷同学作弊互通答案的事，可以吗？”
　　丁母手指一松，嘴唇哆嗦了两下回头去看病床上的儿子，见他一直埋着头不肯抬，色厉内荏的甩开伍素妍的手，继续撒泼：“你们有钱人，买通几个医生还不是轻而易举！有伤也说成没伤，我不管，如果你们不给我们赔偿，我就把这件事捅到教育局去！你们别想……”
　　校长忙不迭说：“丁超家长别激动，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没什么好商量的！”
　　霍行舟忽然笑了，远远朝丁超哎了一声：“我是不介意被退学，你介不介意啊？”
　　丁超双手一攥，他如果被退学，一中肯定不会要他的，其他的学校……
　　“妈妈，算了吧，我不怪霍行舟了。”丁超红着眼睛，看向另一侧：“他也给我道歉了，我原谅他了。”
　　霍行舟哎哟一声，“谢谢副班长您大人有大量。”
　　丁母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扑过去打丁超：“你说的！是你说他打你，你不舒服想吐，我跟你爸干点活容易吗，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你原谅他，谁原谅……”
　　霍行舟不想再看这个闹剧，嗤笑了声转身出了门，靠在走廊上，拿出手机给洛行发消息。
　　——
　　这次比赛带队的是十一班的班主任乔老师，二中一共五名学生，一中去的比较多，有七个，加上其他学校的学生，满满当当的坐了整整一车。
　　女生不少，叽叽喳喳的聊天，三个人的座位，洛行坐在外侧，陆清和将叶俏俏护在了靠窗的位置里。
　　他们三个都不算话多的人，只有偶尔叶俏俏问一句，陆清和答一句。
　　洛行捏着安静的手机，心里急得直上火。
　　距离霍行舟说等会再找他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可微信一次也没响过，电话也没响过。
　　他的世界现在基本属于静悄悄的，然而他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安静”，坐立难安的一遍遍解锁手机，点开他的聊天框。
　　洛行伸出食指，点点他的名字，又把屏幕锁上了。
　　平时他上课的时候，霍行舟总是闹他，一会悄悄他手腕，一会故意问他乱七八糟的题。
　　他有心不抬头，可又怕错过他的话，只能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嘴看，最后都会被他逗得不知所措。
　　洛行打开微博，忽然想起什么，做贼似的看了旁边的陆清和一眼，发现他正和叶俏俏说什么，才放了心。
　　他指尖微颤的打字，hxz，我好想你。
　　洛行心底压着一口气，轻轻的吐出来，微博就是他的小天地，他可以在上面肆无忌惮的说着他对霍行舟的思念。
　　不怕被他发现，也不怕被任何人发现。
　　“洛行。”
　　叶俏俏喊了声，他没听见，陆清和抬手在洛行的手机屏幕上轻敲了一下，他抬起头：“班长。”
　　“你别叫我班长了，叫我名字就好啦。”叶俏俏眯眼笑着，灰蓝色的眼珠衬得皮肤更白，活像个外国电影里的精灵。
　　“这个给你吃。”叶俏俏越过陆清和，递过来几个各式各样的小包装点心和糖果，笑问他：“你刚刚怎么没有搭理我，是不是在想着谁呀？”
　　洛行指尖一顿，摇头：“没想着谁。”
　　叶俏俏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笑，故意说：“我还以为你在想霍行舟呢。”
　　“不、不是。”洛行心里咯噔一声，紧张的攥紧果脯糖块，忙不迭否认：“我没有想他，我想他干什么。”
　　叮咚。
　　洛行立即低头，看见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心尖一颤的点开了，霍行舟发了条语音过来，他取出耳机塞进耳里，把声音调到最大听了。
　　“没事了，都解决完了。”
　　“你不在我一点也不想上课，老师讲的我听不懂，我又不想问他，怎么这些题这么难啊。”
　　“洛老师，有点想你了。”
　　洛行听着语音，霍行舟的声音从微信里出来稍稍变了点，好像更低了，一字一句的敲在他的心上弄得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发软。
　　“你想不想我…………这个学生？”霍行舟故意拖长了音，把后四个字放得很后。
　　洛行听见前半句的时候吓了一跳，生怕耳机里漏音让别人听见了，脸颊微红的打字回复：“想了。”
　　霍行舟看着跳出来的两个字，脑海里浮现洛行那张脸，侧头往空荡荡的位置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又说：“用语音说，想我没有。”
　　“霍行舟！”周老师一拍讲台：“想玩手机滚出去。”
　　霍行舟手一抖，把这句也一起录了进去，洛行那边也立刻听见了，才知道他在上课的时候跟自己说这些，立刻害羞的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座位底下去。
　　“你好好上课，别玩手机了。”
　　霍行舟讨价还价：“那你说想不想我，不快点我就真得被老师赶出去罚站了。”
　　洛行心里着急，他自己听不见，可陆清和跟叶俏俏的耳朵是好的呀，耳机里霍行舟的声音缓缓的传出来，他咬了下嘴唇，把耳机放在嘴边，小小声说：“我想，可是要去三天……要是晚上能见到你就好了。”
　　霍行舟沉默，洛行是想要他的命吧。
　　“老师。”
　　“干什么！”
　　“我不舒服，要去医务室。”
　　“要去赶紧去，别影响同学们上课。”


第27章 及时行乐（二更）
　　比赛日定在第二天。
　　晚上的时候, 叶俏俏过来敲门喊洛行一起吃饭。
　　其实乔老师已经组织了吃饭, 但这帮高三的学生们都像是被关在笼子的鸟, 在学校里已经很拘束了，所以逮空就想自己出去转转。
　　乔老师想了想, 这群孩子都是严于律己的, 应该不会闯祸，也就同意了，只交代早点回来就自己下去吃饭了。
　　“你收拾好了吗？”叶俏俏问。
　　洛行多少知道她和陆清和之间的关系, 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自己去也不大方便, 所以便借口说自己不是很舒服就不去了。
　　叶俏俏担忧的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
　　陆清和点了下头。
　　洛行说：“没事，你们去吃饭吧, 我休息一会就行了。”
　　“那好吧。”叶俏俏说：“你要是不实在不舒服就给我们或者给乔老师打电话，明天比赛我可不想一个人呀，到时候输给陆清和太丢人啦！”
　　洛行点点头：“好。”
　　两人离开了, 洛行松了口气又关上门, 走回房间又开始看书，他把霍行舟送的那本血里有风带来了。
　　这里的天黑的很早，才五点半天就黑了, 而且比江城冷很多，那边还能抓住秋天的尾巴, 这里已经入冬了。
　　霍行舟自从下午之后就没再发过消息来了, 洛行趴在床上轻轻点着霍行舟微信的界面, 又偷偷的把自己上次偷拍的照片找出来，是他偷亲霍行舟的那次。
　　因为太紧张了，图片拍的很模糊。
　　他放大照片，看着霍行舟的睡脸心便开始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嘴唇仿佛都热了，小心的摸摸嘴唇又轻轻舔了下。
　　好想，再、再亲霍行舟一下。
　　洛行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浑身都热起来了，起身走到柜子边的穿衣镜前，拽了拽裤腰去看自己的腰窝。
　　白细柔软的腰后，两个浅浅的凹痕，随着他的动作一动一动的，仿佛小小的嘴在翕动着，洛行脸颊瞬间一红，掩耳盗铃似的遮上了。
　　他怎么，怎么要看这里。
　　正害羞时，手机突然响了，震动了两下把他吓了一跳，他差点没拿稳掉下地，手忙脚乱的跑去找耳机接电话，结果突然就挂了。
　　霍行舟打来的。
　　洛行捏着耳机沮丧，他应该先接了再找耳机的，现在他挂了怎么办，打过去吗？
　　这会应该还在吃晚饭，应该没事吧。
　　想了想，他又拨过去，紧张的捏着耳机线等那边接通，几乎只有一秒那边就接起来了，洛行小声问：“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洛行忙说：“不是。”
　　霍行舟笑笑：“行了，告诉我你住哪间房，我上来找你。”
　　洛行眨巴了两下眼睛，呆了好几秒，“你刚说……什么？”
　　“行了叶俏俏回我了，我马上上来。”霍行舟在酒店门口下了车，本来他想给洛行一个惊喜，可叶俏俏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告诉了他酒店名字，半天也没说房间号。
　　结果他问完了，她回消息了。
　　洛行坐在床上，傻呆呆了好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穿着酒店薄薄的拖鞋，抽出房卡就跑了出去。
　　霍行舟来了！
　　他看着电梯一层层下来，焦急又紧张的攥着手指又松开，呼吸乱的不成样子，没看见光滑的电梯镜面里，一张脸红的不可思议。
　　下去的时候没人再进来，很快便到了一层。
　　电梯门一打开，乘客先后出去了，他站在最里侧，隔着乘客的间隙，隔着一道门，远远的看见霍行舟的头发微乱，低头看着手机的样子。
　　洛行深吸了口气，在电梯即将关上之前跑了出去，差点一下子撞进霍行舟怀里，把低头看手机的他吓了一跳。
　　“哎哟我的乖乖。”霍行舟抬头，见他穿着这么薄跑下来，眉头一蹙：“这么冷的天，你下来干什么。”
　　洛行见到他高兴不已，哪还顾得上冷，小声说：“不冷，我下来接你……你怎、怎么来了
　　？”
　　霍行舟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又看看他红润的脸色和脚上那双薄薄的一次性拖鞋，笑了：“先上去再说。”
　　“嗯！”
　　楼下前台的人很多，霍行舟不好牵着他，怕他害羞，所以就站在旁边等电梯过来。
　　洛行悄悄抬手去攥霍行舟的手，被冰的指尖一颤，心疼不已的说：“你的手好冷啊，怎么没多穿点来，乔老师说明天还要降温的。”
　　“没事，见着你就不冷了。”霍行舟看着自己的手，外头包着他细软的手指，怔了两秒。
　　他还觉得自己牵他会害羞，结果人就直接伸手握着他了？
　　电梯很快来了，霍行舟领着他走进去，不动声色的反手将他的手包进了掌心里。
　　“房卡给我。”霍行舟伸手。
　　洛行愣愣的，停顿了好几秒才把房卡递到他手上，他总觉得在这里见到霍行舟，好不真实。
　　他在霍行舟身后，悄悄地咬了下舌尖。
　　好痛。
　　霍行舟开了门，回头看见他眉尖一皱的样子，疑惑：“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洛行摇摇头，这会才像是真的拉回现实，开心的说：“我没有不舒服。”
　　“那怎么这个表情？”
　　洛行竭力压抑着呼吸，小小声的说：“我以为你来，是我想象出来的，想试试……就咬了一下舌头。”
　　霍行舟心尖被他这句话一击即中，笑道：“现在确认了？”
　　洛行用力点头。
　　霍行舟攥住他手腕一扯，反手把门一关将他按在了门板上，单手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拨了拨他的嘴唇：“舌头伸出来我看看破了没有。”
　　洛行本来就害羞，一听这话立刻咽了下唾沫，摇头：“没、没破。”
　　“破没破我检查了才知道，伸出来。”霍行舟掐着他的腰，不动声色的摸到腰窝的地方，不轻不重的按了下。
　　洛行腰一软，可怜巴巴的求饶：“真的没有，我……”
　　霍行舟看着他两只耳朵都红了，仿佛再逼一下就能蒸熟自己，眼圈也急的通红，拧着腰连连说：“我咬的很轻。”
　　“不行。”霍行舟故作凶狠的用力一按，“伸出来。”
　　洛行眨着眼睛，委屈的张口，怯怯的伸出一点点舌尖，通红的舌尖上有一个细细的、几不可察的小口子。
　　霍行舟抬手一碰，他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迅速缩了回去，呼吸又急又乱：“别……”
　　“下次再有不确认的，我教你一个办法。”霍行舟心疼的弹了下他的额头，笑说：“别咬自己。”
　　洛行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弹自己额头的习惯了，呆呆的问：“什么办法？”
　　霍行舟欺近了，贴近他耳朵，小声说：“咬我。”
　　洛行呆了几秒，脸突然爆红，用力将他推开从他怀里跑了出去，听见他在身后哈哈大笑，更害羞了。
　　“你又乱说。”
　　霍行舟走过来，在床上坐下了，洛行原本也坐在床沿，见他过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我今晚住哪儿？”霍行舟问。
　　洛行闪躲了下视线，手指在床单上拽了拽，想说住他这里，可……他会不会觉得不好？
　　“我着急出来，也没带钱，我去问问叶俏俏借一……”霍行舟故意说，边不动声色的去看洛行，话到一半，感觉自己的手腕突然被握住了。
　　“你住……住这里吧，床……挺大的。”洛行头越埋越低，满脸通红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就快失衡了，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霍行舟看着他害羞的样子，心里满足的不得了，心想这一路挨冻，被程利民骂了半天才请到假也值了。
　　他狡黠一笑，转身握着洛行的手腕一压，冷不防将他按在了床上，“我跟……”
　　“你嘴这里怎么了？”洛行忽然看见他嘴角那个几不可见的伤痕，刚才太激动了再加上害羞，都没注意看，这次靠的近了才看见。
　　霍行舟按着他的手腕，不在意的说：“上午给丁超道歉的时候，被他妈打的。”
　　洛行一听，眼瞬间红了，心疼的又想碰又不敢碰：“她怎么能打你！”
　　霍行舟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心里暖暖的，笑说：“没事，不疼，挠痒痒似的。”
　　“怎、怎么能不疼。”洛行心疼的摸摸那个划痕，半天埋着头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和班长考……”
　　“又瞎揽锅，上午怎么跟你说的！”霍行舟教育他：“我揍他，是要让他知道是个男人就别玩儿那些阴的，有什么不满来用拳头说话。”
　　“可是……”
　　霍行舟拿着他的手按上自己嘴角，轻轻吻了下，笑说：“可是……谁能想到，他和他妈都是神经病，还特么想勒索我妈。”
　　洛行眼睛瞬间睁大，着急的问：“他们是不是……”
　　霍行舟见他着急，忙说：“没有没有，都解决了，我妈这人你现在还不了解，她在娱乐圈跟那些老狐狸较量从来没落过下风，他们家想勒索我，再做一百年梦去吧。”
　　洛行呆呆的说：“阿姨好……好厉害。”
　　霍行舟心想：她要能当上你未来婆婆，就更厉害了。


第28章 及时行乐（三更）
　　“对了！”洛行突然想起来, 现在他应该是在上课啊, 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怎么？”霍行舟起身坐在旁边把他拉了起来, 看着他穿的不多，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洛行跪坐在他身侧, 急急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答应我在学校好好上课的吗？你是不是又偷偷跑出来的。”
　　“没偷跑，跟程老师请了假的。”霍行舟上午被伍素妍那么一“漂移”，再加上一天没吃饭赶着下午的车过来, 稍显疲惫。
　　“你没骗我吧。”洛行追根究底的问，高三的学生一般没有什么大事, 老师都不愿意让他们请假。
　　上次他去医院，程老师都不怎么想放人。
　　“真请了，不信你打电话问他, 我被骂的狗血淋头，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都听见了，都快笑傻了。”霍行舟嗤笑了声, 在心里想, 还不是你说想晚上见到我。
　　要不然我是傻逼吗，低眉顺眼的让程老师骂那么久，还要保证以后不旷课, 不跟同学动手，上课不睡觉。
　　“行了, 你吃饭没有？”
　　洛行摇头：“没有。”
　　“那我们出去吃饭, 还是点外卖在房间吃？”
　　洛行看着他的脸, 本来想说在房间里吃，可又想到叶俏俏和陆清和他们也出去逛逛了，不能每次都让霍行舟陪自己闷在房间里。
　　“听你的……我都行。”
　　霍行舟按亮手机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还算早。
　　“那咱们出去吃吧，顺便逛逛。”霍行舟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拿起床上的厚外套给他套上，等他穿完鞋走到门口，抬手拔掉房卡放进了口袋里。
　　外面还是有点冷，洛行打了个哆嗦，吸了口气。
　　“冷吗？”霍行舟回头，帮他理了理领子，又给拉链往上拉了一点。
　　“还、还好，就是刚从空调房里出来有点不适应。”洛行看着他穿的也不是很厚，有点担心：“你冷不冷？”
　　“不冷，我身上火力大着呢，不信你摸摸。”霍行舟眨眼笑，弄得洛行又是一阵脸红，转移话题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我刚来你就想赶我走？”
　　洛行忙不迭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缺这么多天课不好，有很多会落下的。”
　　“你真要怕我课跟不上，那你负责把课给我补回去就行了。”
　　说话间，有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霍行舟拉开车门让洛行先坐了进去，然后自己才坐进去。
　　司机问去哪儿。
　　霍行舟来之前查过这边的吃喝玩乐的地方，说了一个地址。
　　地方离这儿也不远，十分钟不到就到目的地了，是一家装修挺异域的店，洛行见他熟门熟路的，生怕又是上回那样，不由自主的攥了下他的袖子。
　　霍行舟回头，牵住他的手往里走，服务员迎上来：“您好，请问几位。”
　　“就两个人。”
　　服务员把两人带到二楼的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放下菜单等他们点菜。
　　霍行舟这段时间和洛行一块儿吃饭，也摸清了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很快就点好了，递给服务员。
　　“再加个奶茶，现在不要上，我们结账的时候带走。”霍行舟补充。
　　“好的。”
　　洛行疑惑：“一杯？”
　　霍行舟嗯了声：“我不喝。”
　　洛行眨眨眼，这是第二次了，他们在外面吃饭，他其实有点想问，他为什么过来，是不是……为了他。
　　还是因为，叶俏俏也来了。
　　他不敢问，怕霍行舟会生气，也怕他知道叶俏俏和陆清和一起出去玩了。
　　一顿饭吃下来，洛行有点食不知味，直到出了餐厅，霍行舟给他拢好外套，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回神了。”
　　洛行捂住额头，眨巴了两下眼睛，霍行舟一笑，把刚才打包给他捂手的奶茶放进他手里说：“刚吃饱饭就回去睡觉容易积食，咱们走走吧，来的时候我看那边有个带湖的小公园。”
　　“嗯。”
　　话音一落，身后灯光一闪，霍行舟眼疾手快的将他往自己一扯，一辆摩托车嗖的一声冲了过去。
　　“操，哪来的傻逼，在人行道上飙车。”霍行舟急忙低下头，检查洛行的手脚：“有没有哪里受伤？”
　　洛行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手指发抖的攥住奶茶，“没……没受伤。”
　　霍行舟让他走在了里侧，然后攥住他的手，一起塞在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路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到处都很安静，冷色的路灯在地上铺了一层白霜，依稀可见呼吸时升起的白雾。
　　洛行偷偷看他，指尖被他攥在手里，总觉得发痒，想动又不敢动。
　　霍行舟的手好热，握着他的时候几乎能把他烫坏一样，从手指尖一路传到心尖尖，洛行咽了下口水，忽然又想起他喝醉那天。
　　他喝醉的时候，很不讲道理，可又性感的要命。
　　洛行眨了眨眼睛，如果他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如果霍行舟能喜欢他就好了，不用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就……就稍稍有一点喜欢就好。
　　霍行舟偏过头来看他，忽然唔了声问：“奶茶好喝吗？”
　　洛行看着喝了一半的奶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点了下头说：“好喝。”
　　“我尝尝。”
　　洛行疑惑，“你不是说不喝……”
　　霍行舟不由分说的接过来，就着他刚才喝过的地方丝毫不介意的喝了一口甜腻腻的抹茶奶盖，又一脸淡定的还给他。
　　“渴了。”
　　——
　　洛行留他在这里住的时候就是下意识的一句话，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霍行舟坐在床上拿着手机，似笑非笑着不知道回谁消息的时候，心还是重重跳了一下。
　　他站在浴室门框边，进退两难。
　　上回和他一起住，他……他睡着了不知道，这次是两人都清醒，不由得有点紧张，攥紧了衣角。
　　霍行舟听着冯佳的语音。
　　——舟哥，你不是说去医务室了吗，怎么一直没回来啊，没事吧。
　　霍行舟笑了声，按住语音键，“没事，我来北市了。”
　　冯佳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就是一声卧槽：“你看个病，看去北市了？等等，班长他们比赛是去的北市吧！”
　　霍行舟嗤笑：“关你什么事。”
　　冯佳理所当然的叫唤：“当然关我的事了，我一个月的烤腰子呢！哎我说你课也不上饭也不吃就跑过去了，你图什么啊。”
　　“我特么本来就不爱上课。”霍行舟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书封，啧了声：“我出来散步不行？”
　　冯佳哎哟一声：“你可别，散步从他妈江城散到北市去了，说实话你干什么去的到底！”
　　霍行舟一抬眼，看见洛行正站在浴室门口，穿着睡衣踟蹰不前，顿时笑了，放下手机朝他伸出手：“冷不冷，在那儿站什么，过来。”
　　洛行咬了下嘴唇走过来，从另一侧爬上床，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霍行舟把书往旁边一扔，结果没扔好掉在了地上，洛行心疼的去捡被他一把扯回来：“睡觉也不老实，动什么呢。”
　　洛行捡起书，细细的吹吹灰，又用手擦了擦才放在桌上。
　　霍行舟看他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一本书，顿时有点吃味，掐了他后颈的皮肤一下：“一个破书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再不睡好揍你了。”
　　洛行吓了一跳，忙不迭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好，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满脑子都是他和霍行舟睡在一张床上。
　　他离得好近，鼻尖几乎都是他身上带着热意的、干净的洗衣皂的气味。
　　洛行无意识的咽了下唾沫，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碰到他，霍行舟看他都要退到床沿去了，一把攥住他的手，扯进自己怀里凶巴巴的问：“皮的什么，让你老实点儿，还动？”
　　他一下子扑进霍行舟怀里，呼吸也被瞬间撞的停了，两只手下意识的抵在他胸前，脸颊无法抑制的红了。
　　霍行舟的呼吸好近，身体也好热，隔着薄薄的睡衣传到他的身上，像个温度恰好的热源，让他差点就忍不住往他怀里钻。
　　洛行艰难的克制着自己，稍稍推他说：“我明天要比赛，反正时间还早，我想再看看卷子，你能不能和我一起？”
　　霍行舟一听他这意思，就知道他哪是要看卷子，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上课呢，拐弯抹角。
　　见他不说话，洛行又轻声细气的问他：“行吗？”
　　“不行。”霍行舟其实也精神的很，一点也不困，这还是头一回真正在清醒的时候跟他睡一张床，一抬手就能抱着他。
　　这时候看卷子？
　　“可是……”洛行被他揽在怀里，抿了下红润的唇，又抬起头来：“就看一会，一个小时好不好？”
　　霍行舟吸了口气，看着他柔软红润的唇，感觉自己那儿疯狂发烫，是要找点什么做做，不然非得当着他的面儿就……
　　洛行以为他要生气了，忙眨了下眼睛，声音更小的打着商量：“那五十分钟？”
　　霍行舟叹气。
　　洛行更慌的看着他的表情，心脏紧张的擂鼓一样，“如果你都做对了，我……我给你奖励，好不好？”
　　霍行舟侧过身，一手放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撑着头看他：“去拿吧，但是要在床上看。”
　　“嗯！”洛行开心的笑起来，跑下床从书包里翻了好几张卷子，铺在枕头上，又翻出一支笔和一个演算本出来。
　　霍行舟掀开被角让他钻进来趴好，倾身越过他给掖了掖被角，确定不会进风，又调高空调的温度，才侧着身子说：“讲吧。”


第29章 及时行乐（一更）
　　洛行一只手垫在脑袋下, 笔尖在试卷上指着就开始给霍行舟讲题。
　　这些题对洛行来说信手拈来, 但有时候又怕霍行舟的程度跟自己不一样会听不懂, 所以每次都把语速放的很慢，仔仔细细的每一个步骤讲过去。
　　洛行的声音本来就软, 细声细气的趴在被窝里讲题, 薄薄的颈部皮肤又细又软，耳根透着薄粉，霍行舟越看越觉得口干舌燥。
　　他撑着头看, 在心里想，洛行没有朋友, 他妈也不爱他，从小到大连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感受过，他心里没有那杆衡量朋友之间界限的秤。
　　他也许分不清自己对他好, 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好。
　　在洛行心里，或许都没觉得他们俩睡一张床，他给他捂手、特地为了他来北市有哪里不对。
　　霍行舟看着洛行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的翕动, 思绪越扯越远, 也是，他连自己借着游戏亲他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估计真要走到最后那步，他才能发现自己对他是那种喜欢。
　　愁人。
　　洛行讲完一题, 抬起头来看霍行舟，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顿时有点慌张：“是不是我有哪里讲错了……还是你没、没听懂, 那我重新讲一下……这里如果……”
　　“听懂了。”霍行舟拿过笔, 和他趴在一起，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下解题步骤，快到最后的时候，洛行伸手指了一下：“这里错了。”
　　“哪儿错了？”霍行舟上下看了一眼，从记忆里扒拉刚刚他讲的过程。
　　洛行从他手里拿过笔，细软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烫着一般缩回来，顿了顿又伸手从顶端抽走笔。
　　他在霍行舟的解题步骤旁边详详细细的从头写了一遍，秀气的字体被他那个张牙舞爪的字衬得柔柔软软的，和他的人一样。
　　“我再给你讲慢一点，这道题……”洛行絮絮叨叨的又开始讲，霍行舟前面听的还算认真，等到后面的时候，就又开始有点心不在焉了。
　　学渣乍一学习的通病，洛行明白。
　　他咬咬嘴唇，忽然想起下午在车上，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的一条微博，轻轻的抬起头，看着霍行舟的眼睛，心脏剧烈的跳起来。
　　他偷偷的把手放进被子里，掐紧了掌心克制自己紊乱的呼吸，后背开始出汗，在心里翻了无数遍，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霍行舟微微疑惑。
　　洛行掀开被子跳下床，从自己外套口袋里翻出两个彩色包装的水果糖，又爬上床，撕开了递到霍行舟嘴边。
　　霍行舟低头看了一眼。
　　洛行眼睛一闭，微微颤了两下睫毛才又睁开眼睛，捏着糖看霍行舟的眼睛，声若蚊呐的说：“行舟哥哥，乖。”
　　！！！
　　霍行舟心尖被狠狠一掐，瞬间升起一股热意，几乎要忍不住把他压在床上狠狠亲了，努力的咬着牙克制了半天。
　　洛行说完就不敢看他了，害羞的把头垂下去，几乎埋到了他的胸口，手指微颤的举着，却又不好意思催他吃。
　　霍行舟叼走糖，在嘴里咔吧咔吧咬碎了全吞下去，瞬间从张牙舞爪的猛兽变身成了乖巧听话的大狼狗，拿起笔规规矩矩的写完他刚刚讲的几道题。
　　洛行松了一口气，平复着紊乱失衡的心跳，看他做的都对也放了心，又开始给他讲剩余的题。
　　霍行舟很聪明，有的题他甚至还没讲完，他都能接上剩下一半，到最后竟然一个小时不到就做完了一张卷子。
　　洛行检查完没有错，才小心的叠好卷子收进书包里，想着霍行舟的进步，开心不已。
　　这样的话他们离考同一个大学又近了一步。
　　霍行舟一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起身把大灯关了，只留了床前的一盏暖黄的小夜灯。
　　“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比赛。”
　　——
　　头一天晚上睡的不算晚，两人又都不是爱睡懒觉的人，所以一早就醒了。
　　洛行发现自己又是从他怀里醒来的，稍稍推开他坐起了身子，蹑手蹑脚的抱着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换了。
　　霍行舟在他动的时候就醒了，在他身后睁开眼，揉了揉有点发麻的右手臂，也起来了。
　　洛行洗漱完，看见他已经起身了，结结巴巴的说了声：“早、早啊。”
　　“你洗漱完跟叶俏俏他们一块儿去吃饭，我就不送你了。”霍行舟活动了下手腕说：“我跟程老师请假没说来北市，回头乔老师看见了跟他告状，我就得提前回去了。”
　　洛行点头。
　　——
　　比赛地点在北市一中的实验楼，乔老师领着二中的学生进去。
　　门口设了签到处，洛行走在叶俏俏后面，等她签完了，拿起笔去签自己的名字，签到处的老师看见他的时候一怔。
　　“你……”
　　洛行没听见声音，签完了字就跟着人群往前走了。
　　他看着签到表上秀气的签名和电话，等人都走光的时候，拿出手机在上面拍了张照，然后起身把表拿过去上交了。
　　教室很大，来得早的学生们已经按照座位号找到了位置，严阵以待的看着老师。
　　很快，在众人落座之后，广播里讲了一些关于考试的细节和规定，洛行听不见，索性就坐着等老师发卷子了。
　　竞赛卷，比一般的考试要难很多，有些学生的头上已经急得冒汗了，抓耳挠腮的审题，有的无意识的啃笔端。
　　带学生来的老师更是紧张，这里头坐着的都是他们学校的希望，拿到了荣誉，那就是他们学校的荣誉。
　　——
　　考完试，洛行默默站在位置上收拾笔袋。
　　“洛行。”
　　薛笺走过来，微笑的看着他，见他不搭理，脸色僵了下又走到前面来，敲了下他的桌子：“我刚才看你做题好快啊，我还在审题的时候你都在写了，你以前做过这样的题吗？”
　　洛行不认识他，也不想多和他交流。
　　“没有。”
　　“那你也太聪明了，我看陆清和都还没一点谱，你就开始做题了。”薛笺不太在意的又笑了下：“中考的时候我还有点不服，现在看是心服口服了。”
　　洛行不明白他来和自己客套的目的，他根本不认识他，就算上次说了两句话，那也是在教室里，他要找霍行舟。
　　“你有事吗？”
　　薛笺一见他这个冷淡的态度，顿时有点挂不住，干笑了声说：“下午还有一场，俏俏跟清和是一对，咱们一块吃饭吧，再叫上姜叙。”
　　洛行摇头：“不了，你们一起去吃吧。”
　　薛笺笑道：“不跟我们一起，是要和霍行舟一块吃饭吗？”
　　洛行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略微皱了下眉没接话，薛笺又说：“刚才我听俏俏说，霍行舟过来找你了，你们感情真好，我都有点羡慕你们了。”
　　洛行抿唇不语。
　　薛笺笑说：“我们以前感情也很好，一块打球吃饭，打架打游戏，那会老师都说我们除了睡觉上厕所，不然总能看见两人一块出现。”
　　“同学。”洛行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薛笺不答反笑：“我知道，你肯定对我有偏见，霍行舟那么恨我……”
　　洛行截住话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的说：“霍行舟没说过你坏话，你也不用来我面前说他坏话。”
　　薛笺一愣。
　　“别用你的心思，去揣测别人。”洛行把文具全部收好，抬眸看向他：“你没说之前，我还不确定你是这样的人。”
　　叶俏俏和陆清和回过头来，洛行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进两人耳里。
　　“你跟霍行舟过去有什么恩怨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和他只是同学，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目的，但是我帮不了你。”
　　洛行嘴角一翘，平静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霍行舟认识你，真倒霉。”
　　叶俏俏一怔，没想到平时柔柔软软的洛行，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但其实再一想这已经很轻了。
　　薛笺是什么东西，要不是闵谣生前哀求，霍行舟能把他打死，现在他还有脸跑到洛行面前来卖惨，说霍行舟说他坏话？
　　叶俏俏冷笑，霍行舟从来不在人背后说别人的闲话，能动手的从来不动嘴。
　　闵谣死了以后，霍行舟连她和薛笺的名字都没再提过，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说给洛行听。
　　叶俏俏是知道他把洛行宠入骨血的样子的，这种脏东西怎么可能拿来污他的耳朵。
　　薛笺攥紧手，脸上的温柔表情似乎瞬间崩碎了，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叶俏俏，又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洛行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电话，显示归属地就在本市。
　　他没带耳机，怕听不太清楚，想了想还是挂掉了，用短信回复过去：“您好，我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请问您是……”
　　约莫一分钟后，对方回了一条短信过来。
　　“请问你妈妈是赵久兰吗？”
　　——
　　洛行走出校门的时候，有点恍惚，那条短信的内容还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作乱，这个人认识他妈妈？
　　他再回复过去问那人是谁的时候，他却没再回复过来了，他想了想打过去，结果显示对方已经关机。
　　这人是谁……
　　他正想的出神，手机突然又震动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霍行舟，又一抬头发现他正站在对面的公交站台下。
　　今天的风很大，把他大衣的下摆扯起来，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看不出是不是在笑，像一株修剪好看的青松。
　　他挂掉电话，左右看了看没有车来，快步跑到对面，“你来多久了？”
　　“刚到。”霍行舟搓了搓他的手包在手里攥着，“考得怎么样？”


第30章 及时行乐（二更）
　　“还、还可以。”洛行平常很自信, 但是霍行舟一问他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太自信了, 想了想又说：“不知道好不好, 那些题有一点难。”
　　“别担心，你肯定比别人考得都好。”霍行舟一笑, 攥着他的手感觉焐热了才放到口袋里, 牵着他往前走。
　　洛行不能吃辣，这附近正好有家苏帮菜，霍行舟就先定了, 点好了菜看时间差不多才出来接他。
　　一进店。
　　霍行舟便给他倒了杯微烫的温水让他喝一口散散凉气，洛行抿嘴喝了两口, 没一会菜便端了上来。
　　霍行舟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少喝点水，喝饱了哪有肚子吃饭。”
　　“好香。”洛行闻到蟹黄豆腐的香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笑说：“我早上吃得少了，考试的时候就有点饿。”
　　霍行舟失笑：“肚子饿扁没，我摸摸。”
　　“没有没有。”洛行躲了躲他的动作, 小小声求饶：“这里好多人, 你别掀我衣服。”
　　霍行舟一笑：“那没有人的时候，我可以掀吗？洛老师。”
　　洛行不知道他怎么总是这么曲解他的话，忙不迭舀了一小勺蟹黄豆腐塞进他嘴里, “快点吃饭，待会还要回去休息呢。”
　　霍行舟把豆腐咽下去, 不依不饶的问：“洛老师, 能不能？”
　　洛行的头埋得越来越低, 声音也越来越小，“回、回去再说。”
　　——
　　两人吃完饭，霍行舟打了车回酒店。
　　在楼下遇见薛笺，他应该也是刚吃完饭回来，和霍行舟打招呼。
　　洛行手指一紧，脑海里忽然想起薛笺说的那句话，抬手攥住霍行舟手指，小声说：“我们上去吧，我有点困了。”
　　“好。”
　　洛行垂眼，他觉得自己有点坏，明知道霍行舟不喜欢自己，却还是要吃醋。
　　可是。
　　他心里好在意薛笺说的那句，曾经和霍行舟很好，一起打球吃饭，除了睡觉和上卫生间一直在一起的话。
　　他不想让霍行舟和别人这么好……
　　“我今天考完试，薛笺来找我说话。”
　　霍行舟正换衣服，闻言一怔，又笑道“他找你干什么？对答案？”
　　洛行看着他的后腰腰线，咽了咽口水，小声说：“他说……你们以前感情很好，后来就不好了，因为你很恨他。”
　　霍行舟换了衣服进被窝，目光紧紧的锁在洛行的脸上，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他还敢来你面前装可怜。”
　　洛行指尖一紧，不由自主的掐住掌心，小心翼翼的说：“那件事……和班长也有关系吗？”
　　他听薛笺的语气，好像和叶俏俏也非常熟悉，据他所知，霍行舟和叶俏俏是青梅竹马，他们这么熟，应该也是一块儿长大的。
　　洛行咬着舌尖，他不仅嫉妒叶俏俏，还嫉妒薛笺，嫉妒每一个和霍行舟亲密的人。
　　霍行舟沉默了下，说：“嗯。”
　　洛行心口一紧，果然。
　　他低下头不想听了，忽然就后悔问这件事了，眨了两下眼睛又抬起头说：“睡、睡觉吧。”
　　霍行舟揽着他的腰似乎是叹了口气，洛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霍行舟，不由得紧张起来，却又舍不得移开眼，错过任何一个字。
　　“我初三的时候，认识一个姑娘，叫闵谣。”
　　闵谣是行知中学不远那个职校的学生，比霍行舟他们大一岁，人很爽朗，打起架来完全不输男生。
　　有一次她过来堵人的时候，看见了薛笺，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
　　那时候霍行舟已经不怎么打架了，薛笺更是学校拔尖的好学生代表，人也很温柔，闵谣就那么深陷了。
　　她为了薛笺架也不打了，头发规规矩矩的染成正常颜色，换上保守的连衣裙，每天就在学校大门外不远的地方等他。
　　闵谣怕他觉得困扰，也不靠近，那段时间正好有人勒索学生，所以每天就默默的送他回去然后扭头就走。
　　闵谣长得漂亮，人又率直，很快就和叶俏俏变成了好朋友，渐渐地融入了他们这个小圈子，和薛笺见面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薛笺这个人，心思很深，几乎不对别人吐露内心。
　　霍行舟觉得，只有陆清和这种怪胎才能稍稍看透薛笺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对谈恋爱没兴趣，也没过问他们之间的感情进展。
　　对于闵谣的追求，薛笺没有明确的拒绝过，但也没答应。
　　每次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就又给她一丝丝希望，吊着她。
　　“别看闵谣打架打得凶，其实她一点酒都不能喝。”霍行舟捏着洛行的手腕，不轻不重的揉了下，语气沉的可怕：“薛笺和他的朋友在酒吧喝酒，打赌说他让闵谣出现，就算她现在翻墙，也会从学校出来。”
　　他发了条短信，没隔多久闵谣果然来了，一头长发被风吹的稀乱，紧张兮兮的抓着前台的人就问：“我朋友在这儿喝醉了，让我过来接他，在哪儿？”
　　前台被问的一头雾水，等她形容完长相，才知道说的是那一帮学生，抬手一指。
　　闵谣一看，薛笺和他的朋友们开心的聊天，根本就没醉，一口气松下来的同时也升起一股火。
　　薛笺看见闵谣紧张的跑进来，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和其他人炫耀似地说：“看见没，我让她来，就算是半夜她都会出来。”
　　几个人一起看着闵谣笑，等她走过来的时候，薛笺甚至没起身，偏头看她笑了声：“喝酒吗？”
　　闵谣攥紧手，咬牙问他：“你没喝醉干嘛骗我，让我担心你很好玩吗，我晚上有课请假出来的。”
　　薛笺不以为意：“我没让你一定来，只是告诉你我喝醉了。”
　　“你！”
　　“嫂子，喝两杯啊。”有人起哄，薛笺笑着踹了那人一下：“谁他妈让你乱叫的。”
　　闵谣神经再粗，再大大咧咧也感受到了薛笺这是故意羞辱她，咬着牙忍住眼里的酸呛，哽咽着问他：“薛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践踏我，是吗。”
　　薛笺看着她，用和平时的温柔完全不一样，很凉的声音说：“我早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非要对我好，不是我践踏你，是你自己在践踏你自己。”
　　闵谣点了下头，含着眼泪笑，转身就走。
　　薛笺一把拉住她手腕，狠狠向后一扯，以口渡了一口很烈度数很高的酒，闵谣顿时傻了，呆呆的将这口带着薛笺气味的烈酒咽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只要你把这个酒喝了，我就答应让你做我女朋友。”薛笺拎起一瓶刚打开的酒放到闵谣手里。
　　几个人哄笑：“喝啊嫂子，才一瓶。”
　　闵谣大概是太喜欢他了，而且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躺在酒吧的后巷里，衣服被撕烂的遮不住身子，身上、脸上全是不知道哪些男人的脏污，已经干成了垢。
　　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当天上午网上铺天盖地全是她“不堪入目”的照片。
　　闵谣虽然出格，虽然打架，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侮辱，还有网上那些人的指责，几近崩溃。
　　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一遍遍的像自残一样翻陌生人的评论，最后在霍行舟和叶俏俏他们找来的时候，闵谣站在了天台上。
　　她说：“俏俏，认识你我很幸运。”
　　她还说：“行舟，别为了我去伤害薛笺，他不值得你动手。”
　　然后她翻身从天台上跳了下去，都没有来得及等霍行舟说一句话，就这么眼睁睁的一条生命没了。
　　洛行听完，呆呆地看着霍行舟的表情，他不知道两人之间竟然有这样的恩怨。
　　“那、那闵谣喝醉了，他为什么没有把她带走，怎么会让那些人……”洛行的手有点发抖，霍行舟握住他的手说：“他说自己喝醉了。”
　　喝醉了。
　　那天的事情，警方也调查过很多次，但一直都因为证据不齐全而搁置了，闵谣自己也没有看见施暴的人，根本无从调查。
　　闵谣死了以后，无论是学校还是她的家长都觉得这是个丑闻，不愿意多谈。
　　薛笺去了一中，霍行舟和叶俏俏就来了二中，没想到他转了一圈又回了二中，还旧事重提，想洗白自己。
　　尽管他最后喝醉了，可一开始呢。
　　他不戏弄闵谣，这种事怎么会发生，闵谣做错了什么，她唯一的错误就是喜欢上了薛笺，可说到底，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如果薛笺一开始明摆着拒绝了她，事情也不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洛行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牵扯到一条人命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想了想，他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霍行舟见他动了两下，有点疑惑：“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拿。”
　　“你……你抬一下头。”洛行说。
　　霍行舟不明所以的侧过身，微微抬头，就见他伸出手，整个人往上爬了爬然后两手一伸，纤细的手臂从肩膀处抱住他，细声细气的说：“别、别难过了。”
　　霍行舟身子一僵，鼻尖柔柔软软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来，脖颈处细嫩的皮肤离他近的，几乎只要低头就能亲到。
　　这小孩。
　　抱着他的身子微微发颤，霍行舟抬手狠狠将他按在怀里，头低低地埋在他的颈窝处，用呼吸肆无忌惮的描绘着。
　　洛行被他弄得腿软，双手几乎使不上力，却还是强自撑着，“你还记得闵谣，她会很高兴的。”
　　“嗯。”霍行舟将他拉开，垂眼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心尖几乎被他揉成了一滩水，笑着抬手弹了下他的额头。
　　其实这件事，在霍行舟几人的心里成了一个永远不会结痂的疮，已经无法是用难过还是什么来形容。
　　“话是这么说，可这一个拥抱就算安慰了吗，洛老师太敷衍了。”霍行舟握着他的手塞回被窝里，生怕他感冒。
　　洛行咬住下唇，有些艰难的想了半天，然后低低埋着头，手指发颤的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给、给你摸。”


第31章 及时行乐（三更）
　　霍行舟手一僵。
　　洛行睫毛轻颤, 牙齿咬着下唇不敢看他, 却捞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肚子上, 感觉他的掌心随着自己的呼吸一动一动的。
　　他不敢抬头去看霍行舟的表情，生怕他觉得自己放荡。
　　他其实明明可以不用这样安慰他的, 也可以把手直接放在他的衣服上, 可是他故意、故意把他的手贴着他的皮肤放。
　　自己微凉的体温和他滚烫的掌心贴在一起，洛行觉得小腹有一股热流缓缓淌着，弄得他呼吸紊乱, 不自然的动了动腿。
　　霍行舟一直不说话，呼吸就撩在他的头顶, 手掌贴着他的小腹也不动，弄得他更紧张，紧绷着身子也不敢动。
　　霍行舟垂眼瞧他, 看着他紧张到睫毛轻颤的样子，心都要化了。
　　他怎么这么软，身子软人也软, 哪哪儿都软的可爱, 恨不得把他一口吃下去。
　　自己的手掌心贴着他细软的小肚子，感受着乱七八糟的呼吸，感觉那里一动一动的, 无法抑制的升起一股燥热。
　　他忽然想，要是以后他们真能在一起, 他要洛行的时候, 他怕疼会不会哭。
　　他会是蹬着腿咬他撒泼哭, 还是细声细气的抽噎，一边推他让他出去还是默默咬着嘴唇轻颤睫毛承受呢。
　　霍行舟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病。
　　他压抑着呼吸，去看洛行红透的脸和不自觉伸出舌尖舔嘴唇，又开始想，怎么男的不能怀孕呢。
　　洛行的小肚子因为呼吸的急促动的很快，感觉鼓起来的时候好软又好可爱。
　　他这次确定了，自己大概真的有病，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洛行感觉他一直在看自己，紧张的不敢抬头，却又怕他说话自己听不见，被他发现，时不时的抬眸看他。
　　“能不能放开我……我……”
　　话音未落，洛行眼睛瞬间瞪大，他！
　　他的手在……
　　霍行舟指尖一弯，在他肚脐上用拇指揉了两下，洛行腿直接软了，气息混乱的推他：“你别……别乱弄我。”
　　霍行舟故意不撒手，一手发狠似的攥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的探进肚脐窝蹭了两下，感觉到他的呼吸更快，小口小口的喘息求饶：“别……”
　　洛行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洇的发红摇头推他：“我怕、怕痒，你别弄我……霍行舟你松手。”
　　霍行舟偏不听他的，攥着他腰的手力气很大，完全不允许他乱动，洛行手脚发抖，呼吸紊乱的喘息：“霍行舟你再弄我，我生气了！”
　　他的声音和呼吸一样，抖得不成样子，说出口的威胁一波三折，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欲拒还迎的口是心非。
　　霍行舟失笑的想，洛行怎么浑身上下哪哪儿都这么怕痒敏感，就光是碰了碰这里就抖成这个样子。
　　他能承受什么。
　　这样的小孩，应该要被娇养着才对，别说受伤，连一点冷水都不能让他碰。
　　霍行舟松了手，见他红着眼睛泉着一汪水汽抿嘴，委委屈屈的不理他，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跟你闹着玩的，我知道错了。”
　　洛行深深的低着头，眼底酸呛的使劲眨眼，鼻子和心口都发堵，湿湿的几乎要忍不住。
　　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放荡，可是他偏偏还去勾引他，等他闹自己玩的时候，自己又开始怕他发现自己是故意的。
　　他一边自私的不让霍行舟和叶俏俏、薛笺他们一起玩，一边又放浪的勾引他，懊恼又羞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洛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欲拒还迎的……
　　“好了好了。”霍行舟隔着被子将他搂进怀里，连连道歉：“我以后，你不答应的时候不乱碰你，行不行？”
　　“别生我气。”
　　“我知道错了，下次保证不犯了。”
　　洛行埋在他怀里，鼻音浓重的说：“困了。”
　　“好好好睡吧，等会我喊你起来考试。”霍行舟听见鼻音，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责怪自己不应该这么冒进，明知道他胆小，还这么冲动。
　　洛行估计是真的困了，不一会就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喷在他的胸口，鼻翼轻轻翕动，柔软又可爱。
　　霍行舟低头，在他发顶轻轻亲了一下。
　　——
　　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第三天下午就回学校了，正好有一个老师家里有事提前走了，空下一个位置。
　　霍行舟就跟着车一块走，没另外订票。
　　来的时候都是本班和本校一起坐，但是这几天学生们都混熟了，各校都混着坐，弄到最后只剩两个单个的位置。
　　洛行不想和霍行舟分开坐，但是也没办法了，司机催促：“赶紧找位子坐，马上开车了。”
　　他随便坐下了，霍行舟环视了一圈，走到姜叙旁边敲了敲他肩膀：“哎，你到陆清和那儿坐一下呗。”
　　姜叙冷哼一声：“不去。”
　　“……”霍行舟无奈，真诚的说：“下回我打球让你，最多我不说在篮板放菜叶。”
　　姜叙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上次他夹着篮球，一脸嘲讽的说：“篮板上放点菜叶，猪打的都比你强。”更气了。
　　“不让。”
　　霍行舟说：“你怎么欺负人呢。”
　　“？”姜叙：“你说什么？我欺负你？”
　　霍行舟说：“可不是，上回你跟老程告状，我还写了三千字检讨呢，就为了这检讨也该搭起友谊的桥梁啊。”
　　姜叙这人不坏，就是傲气惯了，一时被霍行舟锉了气不过。
　　“我都没跟你们老师告状，就是觉得想跟你做朋友，这你不能否认吧。”
　　他想了想觉得也是，于是站起身，还是冷哼了声：“这次就让你，下次打球我一定会赢你！”
　　“好好好等你赢。”霍行舟忽悠结束，回头朝洛行一招手，“过来。”
　　——
　　所有人都坐好，司机问了声还有没有学生落下的，各学校老师拿着自己带的学生名单又确认了一遍。
　　洛行坐在靠窗的位置，侧头心不在焉的看了会风景，总觉得霍行舟在他旁边他连风景都看不下去。
　　他想和霍行舟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怕他觉得无聊。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燕然的微信。
　　燕然：你这次的稿费给你打过来了。
　　燕然：告诉你个好消息，霍砚生最近有空，他好像就是江城人。
　　燕然：你什么时候放假，我帮你约他一下试试。
　　连续三条消息，看的洛行激动不已，霍行舟被他的动作弄得偏过头，皱眉问他：“你闹什么呢？”
　　洛行激动的把手机给他看，“霍砚生，我有机会见到霍砚生了！”
　　霍行舟嗤笑了声：“那么激动干什么。”
　　“你不懂。”洛行捧着手机眉飞色舞的和他讲：“我小时候就看过他的书，每一本我都好喜欢啊，我一直、一直想见他！可是他从来不办签售会。”
　　霍行舟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恨不得从里头飞出小星星，不由得吃味，冷哼了声：“他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的！”洛行滔滔不绝的讲着，霍行舟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激动，这么口若悬河的模样，激动地胸口起伏，语速飞快的说着。
　　他觉得刺眼，抬手遮住洛行的眼睛。
　　“所以燕……”洛行话音一停：“怎、怎么了？”
　　霍行舟看着他的嘴唇红艳艳的，大概是话说多了，有点干的吞咽了一下，又舔了下嘴唇，他又挪下手遮住他嘴唇。
　　他的呼吸在掌心挠着，弄得他手痒，心也痒。
　　“你不喜欢霍砚生吗？”洛行眨了眨眼睛，在他掌心里含糊不清的问：“那我不说了。”
　　“你说吧。”霍行舟松开手，仰头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想，要是哪天他发现自己就是霍砚生的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唔，哭着抱他大腿说自己有眼无珠？
　　——
　　回学校之后的第三天，成绩就出来了，放出的成绩不出意外，洛行又是第一名。
　　这次陆清和估算的不大准，比叶俏俏多了七分拿了第二，叶俏俏拿了第三。
　　前三名都是二中的，校长眉开眼笑的在升旗仪式上亲自夸奖了这三名同学，又让人来给三个学生举着奖杯拍照。
　　期中视导一过，差不多就开始评级了，老师校长们都严阵以待，耳提面命的各班学生，不要捣乱不要闯祸。
　　临近圣诞节，大家上课都有点心不在焉，好多女同学甚至都开始想着办法给喜欢的人准备礼物。
　　洛行对这种节日没什么兴趣，依旧监督者霍行舟写卷子，把他每一次的错题都详详细细的记录下来，等下次再给他讲一遍。
　　霍行舟天天埋在试卷里早就要炸毛了，偏偏洛行每次都有办法让他乖乖坐在教室里和试卷厮杀。
　　冯佳都快傻了，追着他问：“舟哥，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天天不是写卷子就是在准备写卷子，你要考大学啊？”
　　霍行舟侧眼：“怎么？”
　　“不是，大学的大门往哪儿开咱们都不知道，你别堕落啊。”冯佳去捞他的肩膀，被他冷飕飕的眼神吓回来，搓了搓手嘿嘿笑：“是不是你爸教训你了？”
　　霍行舟啧了一声：“不知道大学大门往哪儿开的是你，瞎套什么近乎呢。”
　　“不是，你真要考大学啊。”冯佳想不通，高中前两年都在打球打游戏睡觉中度过的人，突然说自己要考大学，骗人的吧。
　　“嗯。”
　　霍行舟脚步一停。
　　冯佳差点撞他背上去，吓了一跳也停住脚：“卧槽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霍行舟偏头看了眼旗杆，又收回视线看了眼钟楼，“晚上请你吃烧烤。”
　　“啊？晚上有晚自习呢，逃了？”冯佳一头雾水的茫然：“你不是说要考大学的吗，逃课考？”
　　“冯佳。”
　　“干嘛？”
　　“我可能要去旗杆下唱征服了。”


第32章 横行霸道（捉个虫）
　　冯佳足足呆了三分钟, 把霍行舟刚说的两句话翻来覆去的咀嚼了半天, 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句卧槽。
　　“你他妈来真的啊！”冯佳一句大叫把路过的学生视线都拉了过来, 又压低声音说：“你喜欢的人是……洛行？”
　　霍行舟点头。
　　“不是，你们俩都是男的啊。”冯佳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四周, 把声音压得更低, 脸都吓白了。
　　“男的怎么了，男的我就不能喜欢他了？”霍行舟蹙眉。
　　冯佳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忍不住说：“不是, 你们俩这事儿你妈能同意吗，还有你爸, 他一个知识分子，知道这个还不把你腿打折。”
　　“还没打算让他们知道。”霍行舟失笑，这事儿连洛行都不知道, 八字没一撇他告诉谁去，“现在就告诉你了，你别瞎往外传。”
　　冯佳没觉得自己是唯一知情人受宠若惊, 反而觉得更担心了：“那你, 你俩有将来吗？班长他俩爸那也是排除了万难才能在一起的，而且都是成年人了，你还是学生, 你别冲动啊。”
　　霍行舟嗤笑：“没冲动，深思熟虑过很多遍了。”
　　冯佳心里的不安越胀越大, 霍行舟和他认识好几年了, 什么脾气他最清楚了, 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那老师要是知道了，把你俩开除了咋办，要不你再想想。”冯佳越想越着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不对，你上回……我生日那天你吃草莓……”冯佳张大嘴，想起霍行舟那天被李乐凡起哄说给他做个示范。
　　他当时还想霍行舟得生气。
　　结果他不仅没生气，真就给他们做了示范。
　　一开始李乐凡还说挑个男人吃有什么意思，就应该找女生一起，结果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他妈……真是个畜生。”冯佳忿忿。
　　霍行舟笑纳了：“好说。”
　　冯佳沉默了一会，心里有点慌的说：“那你俩之前住一块……没、没干点啥吧……”
　　“……”霍行舟看着冯佳担心到有点扭曲的表情，嗤笑：“他就是个小孩，估计都分不清我亲他还是吃草莓，我能对他干什么。”
　　“那就行。”冯佳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也是，洛行一看就是乖小孩，跟咱们不……哎等一下！”
　　霍行舟偏头：“又怎么？”
　　“你俩谁跟谁告的白？”
　　霍行舟心念一动，笑了声：“我这会还在追他呢，怕吓着他，没让他现在就知道。”
　　“啊？”冯佳又懵了，愣愣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不是，那你现在还是单恋啊？万一洛行不喜欢你呢。”
　　“还有人不喜欢我？”霍行舟想起洛行那个柔柔软软的样子，啧了一声：“我也就是没说而已，我要是告白，他肯定得抱我大腿哭着说愿意。”
　　“你就吹吧。”冯佳翻了个白眼，感觉话题被扯远了，迅速又拉了回来感慨：“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听话，天天再教室里写卷子，你别告诉我是为了洛行考大学啊。”
　　“不然呢。”霍行舟偏头看他：“要不然为了教育事业播撒我心？有病。”
　　冯佳并不讨厌洛行，他们三个住在一个宿舍两个月了，他又干净又老实，卫生间和宿舍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有时候还会顺便帮他收拾一下东西。
　　洛行和只会骂人的霍行舟一比，简直就是天使。
　　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人家互相喜……嗯？
　　“等等。”冯佳如临大敌的看着霍行舟，语速飞快的说：“你还记不记得张婷？”
　　“那是谁？”
　　“就，上次堵这儿给洛行告白那女生，刘梦雅他们班的。”冯佳以为他没想起来，又说：“洛行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你忘了？”
　　“没忘。”
　　“那你这是撬墙角吧，你要不要脸啊？”冯佳实在想不通的看着霍行舟，这么帅的人，只要说一声想找女朋友，多少女生围上来啊。
　　非得去喜欢一个男的，还是个不喜欢自己的男的？
　　果真生活不易，直男叹气。
　　冯佳见他一直不说话，又问：“还有上回你让我表弟问的那个，他妈好像有点……能答应他跟你在一起吗？”
　　“她？”霍行舟嗤笑了声：“她没资格再来插手洛行以后的人生。”
　　“行吧。”
　　——
　　入冬了，教室里晚上有点冷。
　　本来霍行舟说要请冯佳吃烧烤，结果程利民晚自习之前说晚上过来有事情说，他也不能明目张胆逃课。
　　冯佳见缝插针的给烤腰子增加到了一个半月，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洛行好几眼才走。
　　洛行正在给霍行舟昨天晚上写的卷子批阅，发现他这次的错题又开始多了起来，顿时有点犯愁，扯扯他玩游戏的手说：“霍行舟，你别玩游戏了，昨晚的卷子你错了好多。”
　　霍行舟手速飞快的补死一个人，直接退了游戏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低头一看他手都红了，抽掉笔拿着他的手在掌中搓了搓。
　　“冷不冷。”霍行舟问。
　　“还好。”洛行抬起左手放在卷子上，“你看这道题……”
　　“等会再看。”霍行舟捏着他的手腕，没头没尾的说：“好像快圣诞节了。”
　　“嗯？”洛行愣了下，点头：“是，怎么了？”
　　霍行舟打开朋友圈递给他看，失落的说：“他们都给喜欢的人送礼物，我没人追也没人给我送礼物，冯佳今天还笑话我收不着礼物。”
　　洛行心尖一跳，他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是想要他礼物的意思吗。
　　霍行舟见他不说话，攥着他的手问：“我问你，上回我送你《血里有风》的时候，你说要送我一个礼物来着，还记得吗？”
　　“你说还没想好，以后再说。”洛行看着他的眼睛，谨慎的问：“你想好了吗？”
　　“随便你送吧，什么都行。”霍行舟想了想，说：“我不挑。”
　　洛行忙说：“那我想想。”
　　“好啊。”霍行舟满意一笑，两手收回来搭在脑后，心想这小孩怎么这么好骗，得千万看紧了，别让外头的野男人骗走。
　　“你喜欢什……”
　　话音未落，灯光一瞬间全灭了，与此同时外头的路灯和教学楼也全都黑了下去。
　　整个校园一片漆黑。
　　教室里的学生们吓了一跳，女生们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闹哄哄的欢呼和尖叫。
　　停电，就代表不用上晚自习了。
　　洛行努力睁大眼，无措的在黑暗中攥紧了双拳，整个背后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克制不住的发抖。
　　霍行舟听见他不自然的呼吸声，以为他被吓到了，忙去摸他的手，发现他一直在发颤，心里一惊：“洛行，洛行？”
　　洛行不答，细瘦的指尖被他握在手里，抖得不成样子。
　　霍行舟突然记起来他听不见，在黑暗中他既听不见又看不见，肯定很慌，一边按开手机的手电筒，一边将他揽进怀里，小声安抚：“别害怕，我在这儿。”
　　洛行嘴唇发颤，双手死死的扣在一起，黑暗中痛苦的回忆一瞬间潮水般涌了上来，艰难的克制着让自己别表现出异常。
　　不能、不能被霍行舟发现。
　　“我没、没事……”洛行艰难的开口，手却无意识的攥着霍行舟的手指不撒手。
　　感觉到他的小动作，霍行舟开心的笑起来，贴着他耳边问：“上回给你当人形抱枕要收费，这次抱你要收费吗？”
　　“什么？”洛行听不清楚，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霍行舟耐心十足的笑说：“说你可爱呢。”
　　还是听不见！
　　洛行发现自己的耳朵又更严重了，现在连贴在耳边的话都听不见了，只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在耳边环绕。
　　迟早会聋的。
　　洛行一想到以后只要黑天，他就看不见霍行舟说了什么，急的眼圈都红了，恨死自己听不见了。
　　霍行舟拨了拨他的耳朵，用比刚才更低的声音，趁着嘈杂说：“其实我说，我喜欢你，想亲亲你。”
　　洛行抽出手躲他，往墙边缩，在黑暗中仓皇的躲着，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听不见，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残疾。
　　教室里全是闹哄哄的聊天和喊叫，然而停在洛行的耳里只有一些轻微的嗡嗡声，远的遥不可及。
　　他觉得害怕，想抓住却又无法抓住，甚至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竖起来了，还是听不见！
　　什么都听不见！
　　霍行舟刚刚也是因为他趴在自己怀里，呼吸软的焐热了他的心尖，一时没忍住才说出口了，现在一想以为自己把他吓着了，忙道：“洛行，生气了？”
　　洛行一直不接话。
　　“洛行。”
　　他一直不接话，霍行舟心里一慌，难道他现在连这个声音也听不见了？明明之前他靠在他耳边说话的时候，他还能听见的！
　　手机突然亮了一下，霍行舟侧头一看，班级群里发的。
　　程利民：由于临时发生电路故障，今晚的晚自习取消，同学们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拥挤，小心发生踩踏。
　　学生们欢呼一声，集体往外冲，冯佳扬声喊：“舟哥，烧烤去啊。”
　　霍行舟看着黑暗里的洛行，紧皱着眉头：“不去。”
　　“没意思，那我喊李乐凡他们去了啊。”冯佳说完就开始招呼李乐凡，勾肩搭背的人挤人出去了。
　　霍行舟听着外头的人声吵闹，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眉头越皱越紧，等差不多安静下来了之后，站起身拉了洛行一下，把他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霍行舟把手机往他手里一放，然后略微弯腰从他膝弯一抄，将人抱了起来，也没管他听没听见的说：“回宿舍。”


第33章 横行霸道（一更）
　　洛行双脚突然离地, 被吓到了一般, 手臂下意识的抱住他的后颈, 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别走，别走。”
　　霍行舟本来想就这么抱他回宿舍, 可一听见他颤抖的嗓音, 心就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扯了下，停住了出门的脚步，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然后将他放在腿上抱着。
　　“好，不走不走。”霍行舟安抚他：“我们在教室待一会, 好不好，别怕。”
　　教室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叶俏俏打算锁门, 结果忽然听见后面好像还有说话声，往里走了几步。
　　陆清和站在她身后：“怎么了？”
　　“嘘……”叶俏俏抬手捂住陆清和的嘴，轻轻的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霍行舟和洛行还在后面没走, 我们走吧。”
　　陆清和点头, 牵起她的手下楼去了。
　　霍行舟抬起手，遮在洛行的耳朵上，感觉他轻颤了下, 顿时心疼不已的将他抱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的重复安抚：“别怕, 别怕。”
　　教室里极度安静, 衬得洛行的呼吸声大的惊人，又急促又紊乱，像一只缺氧的鱼艰难的汲取着并不存在的空气。
　　他无助的攥着手指，听在霍行舟的耳里无比心疼，又贴近他耳边，尝试着问：“洛行，是不是怕黑？”
　　“你抓着我的手，黑暗没有什么可怕的，我的洛行是世界上最亮的光，不怕黑。”霍行舟松开手，凑近了亲了亲他的耳廓，然后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一遍遍的描绘：“别怕。”
　　洛行一直在发抖，呼吸乱成一团。
　　霍行舟心里的狠戾越堆越大，他就算是听不见，也不该这么大的反应，光是停电就怕成这样！
　　他忽然想起洛行每天晚上睡觉之前，手机都会有一点点亮光在枕边，他有几次以为是他半夜还在玩手机，轻声一叫，却没人回应。
　　他小时候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那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黑暗中的霍行舟，一身戾气恨不得能将人生吃了，只要一想到洛行被硬生生打坏了耳朵，无助的学唇语，就恨不得把这一切千百倍的偿还在她身上！
　　这个小孩，他宠着惯着都来不及了，竟然有人狠得下心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这个宝贝她不珍惜，她不要，他就接手了。
　　这辈子，她休想再靠近洛行一步！
　　“霍……行舟。”洛行的声音很小，微弱的在他怀里响起，却深深的震在了霍行舟的心上，立刻托着他的脸，“我在。”
　　也许是突然停电的惊吓，洛行在霍行舟一遍遍的安抚下，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耳朵也能听见一点点细微的声音。
　　“我刚才……”洛行才一开口，便被霍行舟打断了，“这群傻逼一听不上晚自习就开始闹，在那儿瞎叫唤，搞得我都听不见你说了什么，你刚才跟我说什么了？”
　　他不想说，他就不知道。
　　洛行的健康的，比任何人都健康！
　　“没、我什么都没说。”洛行咬了下嘴唇，伏在他怀里轻轻喘息，努力的克制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节奏。
　　洛行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发现自己的异常。
　　霍行舟掐着他虎口的位置揉了两下，让他靠在自己胸前，佯怒道：“是不是偷偷趁我听不见的时候说我坏话了？不许撒谎。”
　　“没、没有。”
　　“真的没有？”
　　洛行被他掐着腰，紧张的动也不敢动，“真的没有……”幸好是在黑暗里，不然霍行舟可能就要看见他脸色发白全身冷汗的样子了。
　　霍行舟越想越心疼，恨不得把他揉化了塞进自己胸口焐着，谁想伤害他，都得先从他这儿过。
　　他怕洛行在黑暗里不适应，自己难受又不肯说，强自忍着不让他知道。
　　“整个学校都停电了，宿舍估计也没电，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霍行舟将他从腿上放了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握住他手腕，牵着他往后门走，“想吃什么吗？”
　　这附近有不少餐厅，带他出去吃点东西玩一会，等他玩累了，困了再带他回去睡觉。
　　“都行。”洛行现在没胃口，只是跟着他的话点头。
　　“那到门口看看再说。”
　　校园里人很多，有些白天没法光明正大约会的学生们都在集体压操场，无论哪个角落都有人。
　　时不时还能瞥见几个旁若无人接吻的，乱摸乱抱的，霍行舟嗤笑了声：“啧，跟没吃过似的，丢不丢人。”
　　“什么？”洛行没听清楚，疑惑的偏头，下意识攥紧他的手指。
　　霍行舟感觉到他柔软的掌心，心念一动，停了往门口去的脚步，牵着他往旁边一拐，往操场角落一站。
　　“我们不去吃饭了吗？”洛行问。
　　“等会再去。”霍行舟笑了声，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敞开外套将他拢在怀里小声靠近他耳边说：“你看你左边，有两个人在接吻。”
　　洛行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有两个模糊的阴影靠在了一起，头部阴影重叠部分，略微偏头的时候，就着月光能稍微看见轮廓。
　　两人亲的无所畏惧浑然忘我，看戏的洛行脸却红了，心口燥热的说：“这也太……”
　　“太什么？”霍行舟问。
　　洛行说不出来，总觉得他耳朵好像突然变得无比灵敏，甚至能听见他们细微的接吻时口水黏连的声音，害羞的脸更红了。
　　“这里好多人，他们就不……就不怕被人看见吗。”洛行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说：“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霍行舟感觉他已经适应了黑暗，这才稍稍放了心，看来让他不害怕的原因就是害羞？
　　真是个宝贝。
　　“我们别看了，还是走吧。”洛行轻轻的扯了下他的袖子，语气柔软的说：“偷看不好，万一被发现了……”
　　“喜欢一个人怕什么人知道，要是我谈恋爱了，我就在全世界人面前亲他，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宠着他。”霍行舟话头一拐，忽然问：“你呢。”
　　“什么？”末尾的一个问句把洛行问懵了。
　　“如果你喜欢的人，让你在全世界面前亲他，你敢不敢？”霍行舟揽着他的腰按向自己，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融入成其他人里的一员，微微靠近洛行细软的颈侧皮肤，蹭了蹭。
　　洛行呆呆的没反应过来的任由他抱着，没发现他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反而是闭着眼睛想了下，如果他和霍行舟在一起的话，他要自己在全世界面前亲他。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洛行脸色爆红，呼吸柔软的洒在他胸口，总觉得只是这么想一下，他都心尖发热，害羞的轻轻点头：“嗯。”
　　霍行舟满意的笑起来，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心想：真乖，往后在全校面前亲你。
　　“霍行舟，走吧。”洛行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满脑子都在想霍行舟曾经亲他的样子，心口发热脚也发软，难受的说：“我……我饿了。”
　　“饿了？那咱们吃饭去。”霍行舟牵着他往校门外走，到了一家店门口忽然停住了。
　　洛行疑惑的转过头，见他松松的敞开自己的衣服，说：“过来。”
　　洛行不明所以的走过去，被他一下子罩了进去按在了胸前，干净的洗衣皂气息立刻涌入鼻腔，温暖的体温驱散了所有寒气。
　　“霍行舟？”
　　霍行舟双手下移，在他腰后揽着，宽松的外套将他裹住，洛行好不容易才从他外套里茫然的探出头，微微仰起来看他。
　　“你快放开……这里有好多人。”洛行害羞的不敢乱看，却又怕别人围观，急的耳朵发红，连连催促他：“你怎么又抱我，快松开……”
　　霍行舟眉眼含笑，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牌子，笑说：“这家店不让宠物入内，你藏好别被他们发现。”
　　洛行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害羞的不敢抬头，用力推了他一下：“你才是宠物。”
　　“好好好我是，那现在霍宠物还缺个主人，你要吗？”霍行舟抵着他的鼻尖轻问，气息一点点渡进他的鼻腔，撩弄的洛行脚都软了，结结巴巴的说：“你别乱说话。”
　　“没乱说话，我是认真的。”霍行舟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你要是要的话，那我给你盖个戳，这辈子谁都不能把我领走，要不要？”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声音，总觉得听得懂，又听不懂他的话，明明每个字拆开他都能明白，可凑在一起就深奥的让他无法理解。
　　他说这个盖戳，是那个意思吗？
　　还是……逗他玩？
　　他不敢赌，万一霍行舟不是认真的，是逗他玩儿的话，他一承认自己喜欢他，那以后会不会连朋友也没法儿做了。
　　他们约好一起考的大学，霍行舟以后也不愿意和他一起考的话怎么办，不能、不能冲动。
　　正纠结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把洛行惊醒了，迅速的推了他一下，“我看、看个消息。”
　　霍行舟看着匆忙从他怀里逃走的洛行，暗自磨了下牙，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给他发消息！


第34章 横行霸道（二更）
　　洛行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是他妈妈的。
　　他心里一慌, 下意识的把手机藏了起来。
　　“怎么了？”霍行舟发现他的不对劲，偏过头问：“谁发的微信还藏着掖着不敢给我看？”
　　“不是微信。”洛行摇摇头：“只是个广告推送。”
　　“嗯, 外面怪冷的先进去再说吧。”霍行舟也没拆穿, 笑了下将他领进了餐厅，让他先去坐着，自己过去点吃的。
　　洛行嗯了一声, 找了位置坐下了，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前台的霍行舟, 然后才低下头拿出手机看消息。
　　——元旦还回来么？
　　洛行咬了下嘴唇，对于赵久兰他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他不想去怨恨任何人, 她给了自己生命，没让自己冻死街头，这是恩情。
　　对于她的伤害, 他失去了大部分听力, 以及其他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他也无法轻易说原谅。
　　他只希望少见她一些。
　　霍行舟提出两人以后考去外地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一是可以和他在一起，二是能离她远一些。
　　他不想让自己, 变成和她一样, 被仇恨驱使的人。
　　洛行搓了搓手, 打算给她回消息，正好霍行舟回来了，端着两份吃的，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吃饭了，不许玩手机。”
　　“嗯。”洛行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
　　霍行舟打量着他脸色有点发白、紧张兮兮的样子，没来由的忽然想起那次在体育馆看到的那条微信，眉头一拧，该不会又是她。
　　抬手倒了点开水给他洗筷子，看了看他的表情，状似不经意的说：“对了，这次元旦放假，你去我家给我补习吧。”
　　洛行一怔，微微抬起头来，鼻尖被杯口的热气熏得发红，呆愣愣的说：“元旦？”
　　霍行舟嗯了一声，把筷子递给他，“我爸妈元旦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也不想学习，肯定就跟冯佳出去打球了，你去了我还能做点题。”
　　洛行迟疑半晌，又想起赵久兰的微信，如果他不回去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闹。
　　上次他和霍行舟一起住没回家，那次她就开始撒泼，威胁要来找程利民，还要找二中校长，问他们怎么教育的学生。
　　他不想被闹得全校皆知，可也不想拒绝霍行舟，两难的抉择，撕扯着他的内心，他真的好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静静坐着他都觉得好满足。
　　可是不行啊。
　　洛行无意识的咬了下嘴唇，没说话。
　　霍行舟大致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想了想，略微试探他说：“是不是怕家里不答应？要不然我跟你回家和你爸爸妈妈说一声吧，就住两天，第三天咱们就回学校了。”
　　“不、不用！”洛行吓了一跳，忽然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点，又压低声音说：“我妈妈不喜欢同学去我们家。”
　　“这样。”霍行舟发现他对这件事的抗拒程度已经超出了一般家长不欢迎的范围，他似乎很害怕。
　　他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恐惧和排斥，这仿佛在意料之外，又好像是在意料之内。
　　沉吟了下，霍行舟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元旦要回家吗？”
　　洛行不知道怎么说，迟疑的咬着嘴唇：“我……”
　　霍行舟唔了声说：“我听说元旦的时候得下雪了，咱们在家里写写卷子，我有不懂的你就教教我，上回你煮那面条不成功咱就不吃了，我妈教我煮了一个甜汤，就是你上回喝过的那种，我试了好几回，过来尝尝？”
　　洛行眨着眼睛，心里其实已经想的不得了，听他说这些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了。
　　他能和霍行舟一起住，还能吃他煮的甜汤，几乎只是想一想他就觉得开心的要飞起来，可是……
　　“来不来？”霍行舟心想你最好乖乖答应，不然扛也给你扛回家去。
　　洛行沉默很久，他还有点怕赵久兰知道了之后会找霍行舟的麻烦，他不怕自己委屈，就怕霍行舟委屈。
　　上回丁超他妈打了霍行舟，他已经很心疼了，他没办法保护。
　　至少赵久兰，他能避免让她伤害霍行舟。
　　“你在家做题，有不会的你可以发微信问我，我……”洛行攥着筷子，垂着头说：“我……不方便。”
　　霍行舟沉默了一会，大概可以确定了，他千方百计的想隐瞒的事情，就是他妈妈。
　　他一直在想一个办法，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让洛行对他敞开内心，可只要提到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个伤害。
　　他想把洛行变成自己的，可这个前提如果是要先伤害他，那他宁愿再等等。
　　只是，那个“家”，他不必回去。
　　——
　　一眨眼，平安夜便到了。
　　校园里好多女生在给自己喜欢的人送礼物，洛行答应了霍行舟送他圣诞礼物，足足想了好几天才想到买什么。
　　他趁着小休那天下午出去买了，结果因为制作过程出了问题，连晚自习都没来得及回来上。
　　回来的时候，冯佳跟人出去吃夜宵了，他打开门，看见霍行舟脸色不善的伸着大长腿坐在寝室的桌子前。
　　“你去哪儿了？”他听见开门声，回过头拧眉看着他：“长大了，现在连课都敢逃了？”
　　洛行站到他面前，低低的喘了口气，抿了下嘴角，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霍行舟看他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小鹿似的眨了两下，鼻尖泛红气喘吁吁的样子，睫毛上还挂着一层湿气，什么气也消了。
　　上午的课结束，他就去了个卫生间，准备回来带他去吃饭，结果一回来人没了，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
　　吓得他以为那个疯女人把他怎么样了，找人一打听，赵久兰一直在学校。
　　他等到晚自习，心想他这么爱学习，怎么也该回来了，结果晚自习都结束二十分钟了他才回来！
　　洛行攥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的说：“你别生气。”
　　霍行舟垂着眼，故意把声音压的冰凉，不带一丝温度：“我等了你一下午，你到现在才回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洛行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一缩，又被他握在手里，扯近了逼问：“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想给你个惊喜。”洛行指尖微凉，不敢看他似的眨了眨眼睛，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盒子，软著嗓音说：“我下次告诉你，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霍行舟心尖被他揉的发软，却还是冷着声音问：“去哪儿都告诉我？”
　　“嗯！”洛行忙不迭答应：“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也可以，那你靠我耳边，求求我原谅你。”霍行舟好整以暇的偏着身子，想看看这个平时害羞的不行的小孩到底能不能说出这种话。
　　洛行咬了下嘴唇，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不要好不好？我下次一定告诉你。”
　　“不要也可以，那你别想让我原谅你了。”霍行舟别过头就要起身，忽然被那只柔软的手抓住了手指。
　　他一回头。
　　洛行略微踮起脚尖，趴着靠近他耳边，用那个略微发颤的柔软嗓音说：“行、行舟哥哥，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
　　霍行舟心尖仿佛被一只手狠狠一攥，那个柔软的嗓音仿佛带着火种，每颤一下就给他的心上点一簇火苗，最后在那句充满讨好的好不好上，聚成一股，轰然燃烧。
　　他脑海里的理智，被这句话瞬间燃烧成了灰烬，又从灰烬里燃起火光，反复烘烤。
　　“嘶。”霍行舟抬起手，洛行下意识闭眼，睫毛紧张的颤了颤，戳的他心一软，下手极轻的捏了下他的鼻尖，软声说：“下次要去哪儿，不管是哪儿就算是回家，也先告诉我，知不知道？”
　　洛行没深究意思，忙点了下头，把礼物递给他：“圣诞快乐。”
　　霍行舟没接，反倒是伸手一扯将他抵在了桌上，压低声音问他：“那你元旦去不去我家帮我补习？”
　　洛行被他按在桌上，吓了一跳，紧张的看着门口：“我……”
　　霍行舟逼近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颗糖来，用嘴咬开糖纸，抵着他的嘴唇软声诱哄：“张嘴。”
　　洛行被他压着，一时想不通为什么他突然从生气，变成了这样，呆呆的顺着他的话张开嘴，把糖吃了进去。
　　霍行舟掐着腰将他抱上桌子，自己站在桌前，一只手仍按在他腰上，压低了声音问：“好吃吗？”
　　洛行呆呆点头，不自觉的咽了下唾沫：“好吃。”
　　“吃人嘴软。”霍行舟拨了拨他细嫩的嘴唇，笑问：“帮不帮我补习？”
　　洛行不语，霍行舟嗤笑了声，摊开手放在他唇边，好整以暇的看他：“不去也行，把糖还我。”
　　这怎么还？洛行看着他的手，难道……难道要他吐出来？
　　可糖已经在他嘴里融化了，怎、怎么还……洛行含着糖，被他按在桌上坐着的姿势也很让他不好受，生怕冯佳现在回来，着急的一路从耳朵红到脖子。
　　“糖也不还，人也不来。”霍行舟一笑：“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霍行舟指尖按住他，不轻不重的在腰侧掐着，呼吸压得又近，极具压迫感的覆盖住他的呼吸，弄得他连呼吸都没办法。
　　“霍行舟你别逼我了。”洛行眨着眼睛，慢慢的氤氲了一股水汽，无措的摇头：“我不能、不能答应你。”
　　霍行舟看见他眼圈发红，仿佛再逼一下眼泪就能掉出来，心尖疼得厉害，将他抱进怀里轻声说：“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别哭。”
　　洛行原本不想哭的，可听他这个又低又温柔的诱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趴在他怀里，委屈极了。
　　他坐在桌上，霍行舟站着正好能让他埋进颈窝，感觉到颈侧一股微凉的濡湿和抽抽噎噎的呼吸，霍行舟心疼的拍着他的背，连连道歉：“我不逼你也不说了，你别哭，听话。”


第35章 横行霸道
　　霍行舟知道洛行脾气软不禁逗, 一句话就脸红是常有的事, 可也从来都是红着脸让他别说了, 或者是忍着害羞回应。
　　因为一句话就哭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他心里发慌的抱着洛行的背, 一下一下的替他顺气：“好了别哭了, 我不让你去我家了，好不好？”
　　洛行抬手抹了下眼泪，深呼吸了几下尽量把呼吸调整到正常, 然后才慢吞吞的抬起头看着他：“我……我想下来。”
　　霍行舟一怔，哦了一声忙把他从桌子上抱下来, 看着他红红的鼻尖，心里揪疼的厉害，差点就忍不住问他家里的事情了, 可又怕他再哭，最终还是忍住了。
　　“唉……”霍行舟低低叹了口气，发现一遇到他的事情, 自己就一直在妥协, 满心的舍不得他这个舍不得他那个。
　　没辙。
　　洛行一僵，下意识抬头去看他烦躁的表情，不敢说话。
　　他是不是觉得男生哭很丢人, 不由得攥紧手指难为情的咬了下嘴唇，想跟他道歉, 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来想去半天。
　　“对不起。”洛行嗓音微哑, 别过头不好意思的解释：“我、我平时不爱哭的, 就是……”
　　“我知道。”霍行舟抬手摸了下他的头，放软了声音诱哄道：“怪我，我保证以后不逼你了，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就拉倒，别生我气。”
　　“我没……没有生气，就是我，我不太方便。”洛行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又不能把妈妈的事情告诉他，有点着急的摇头：“我以后……以后告诉你，行吗？”
　　霍行舟手指一顿，见他自己愿意承诺，压抑住心里的惊喜，故作平静的嗯了声。
　　抽出纸巾给他擦了擦眼泪，“回家了记得给我发微信，几点起床了，早饭吃什么了，晚上睡觉做什么梦了，都得告诉我，一个都不许落下。”
　　洛行闻言忍不住笑了：“这个告诉你干什么。”
　　霍行舟冷哼，掐着他的腰，拇指用力碾了一圈儿，冷声威胁道：“我就是要知道，你说不说？”
　　“说，我说。”洛行躲了下他的手，总觉得每次他掐着自己腰的时候，手指按在那儿都让他腿软的站不稳，求饶的说：“你快松手。”
　　“怎么了？”霍行舟听他呼吸一颤，呼吸又开始不稳，以为他不舒服忙又摸上他脸，紧张的拧着眉问：“是不是难受？”
　　“痒。”洛行不太好意思的眨眨眼，红着脸小声说。
　　“哪儿痒？”霍行舟松了口气，又故意逗他，不仅没撒手，还摸到腰窝处去，更用力的碾揉了两下，弄得他弓腰求饶，抓着他袖子的手都软了。
　　“腰、腰。”洛行难受的扒他的手，使不上力又扒又扯的求饶：“松手、”
　　“还哭吗？”霍行舟继续逼问。
　　“不哭了，不哭了！”洛行连忙摇头，呼吸紊乱的张着嘴喘气，“你放开……”
　　霍行舟松开手，靠在桌上看着他红润的脸，心里想着他这还没怎么样，他就哭了，真要是表白，他得哭成什么样。
　　不由得惆怅了。
　　“自己擦擦脸。”霍行舟又抽了张纸递过来。
　　洛行接过来，胡乱擦了两下然后就把纸扔进垃圾桶，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安静的寝室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静的让他又开始紧张。
　　霍行舟偏偏还在盯着他看，一言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更紧张了。
　　“我没擦干净吗？”洛行说着要去卫生间照镜子，被霍行舟拉住手腕，疑惑的回过头：“怎、怎么了？”
　　霍行舟嘲讽人惯了，哄人还是头一遭，遇到洛行这种柔柔软软的小孩更是头一回，不比冯佳那种互相嘲讽的，他做什么都生怕让他疼了。
　　顾虑的一多，他连话都快不会说了。
　　“算了，没事。”霍行舟松开手：“你去洗澡吧，我看看你给我送的什么圣诞礼物，不好的话就揍你。”
　　洛行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点点头，被他催着去洗澡了。
　　霍行舟坐在桌边，拿起来左右看了下，巴掌大的一个小盒子，也不是很重，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
　　手指一停，霍行舟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上了朋友圈，配文：小孩儿给的圣诞礼物，真有心。
　　很快评论区跟炸锅了似的，嗖嗖嗖跳了无数条评论出来，无一不是惊讶他竟然会发朋友圈这个技能，还会晒礼物。
　　李乐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冯佳：我操你还有圣诞礼物，抢来的吧，真不要脸。
　　陆清和：啧。
　　霍行舟刷了会评论，嗤笑了声，在下面统一回复：闻闻，你们这个酸味儿。
　　回复完了之后，他才开始拆盒子，三下五除二的扒开一看是个做工细致的小船，桅杆船帆一应俱全。
　　他抬头看了眼卫生间，伴着哗啦啦的水声无法理解的想，这啥意思，一帆风顺？
　　指尖不经意拨弄到什么东西，一道柔软的嗓音忽然响起，轻声细语的在念什么东西，听着好像是法语发音。
　　就是这念得什么东西？他连半句都没听懂。
　　他捏着礼物，百无聊赖的忽然记起那次，他借故非要他一边念法语一边翻译的时候，他那个软的发腻的嗓音把他给念……的时候，忽然笑了。
　　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霍行舟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很受欢迎，性感的清纯的什么样的女生都见过，甚至还有男生给他递情书，他从来不屑一顾。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像洛行这样，一脸单纯害羞，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诱样。
　　脑海里瞬间闪出他紧张的勾着裤腰的样子，小心翼翼伸出舌尖的样子，趴在他耳边喊行舟哥哥那个不堪羞窘的样子。
　　霍行舟无意识的转着手里的礼物，心想，其实不是，洛行在他眼里，就算什么也不做，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他想起洛行转学那天，他连立的三个flag，又垂眼看着圣诞礼物。
　　果然真香。
　　——
　　圣诞节之后的几天，又临近元旦假期，学生们依旧收不住心的闹腾。
　　程利民在上午的课结束之后，过来通知了放假安排，顺便还说了一项新规改动。
　　“原本高三了，不应该放这么多假期的，可我们学校刚把评级审核递上去，这次就放两天半的假期。”
　　“今天下午开始放假，周二晚上回来上晚自习，在家要好好复习，不要出去玩，这个学期就剩一个月了，不要因为放假就松懈。”
　　“还有一项新规改动。”程利民拍了下桌面，破锣似的嗓子大吼一声：“听你们说还是听我说！”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还有一项就是，往年的高考体检都在三四月份，今年稍微提前了，在二月底，寒假开始之前由学校组织过去体检，费用到班长那里缴纳。”
　　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程利民听着声音不算大，皱了下眉忍了：“体检只是对你身体的检查和判定你是否可以报考相关的大学专业，不要太过紧张，提前停止药物和医药类保健品，造成数值偏差，反而影响你的体检结果。”
　　“如果有因为紧张心慌造成的偏差，可以向学校提出，进行复检。”
　　“不允许弄虚作假、也不允许找人替检，都听明白了没有？”
　　“好了，同学们假期愉快。”
　　——
　　假期愉快，洛行看着逼仄狭小的房间，三分之二被教辅书堆着，只有一张窄小的床上有些许空地。
　　他根本不喜欢放假，也不喜欢这个“家”，他想每天都上课，这样就能每天都和他在一起。
　　手机屏幕一亮，他低头一看，是叶俏俏发出来的，关于体检的具体时间通知和注意事项，以及所需费用。
　　体检。
　　洛行盯着手机，恨不得能将他看出个洞来。
　　为什么这个时候修改规定，如果自己过去医院报到的话，他还能避开霍行舟，现在学校统一组织，他就要和他一起过去了。
　　如果他知道了，知道自己是残疾的话。
　　会不会……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就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洛行越想越慌，左手指尖用力的扣着，把白皙的指尖扣得红肿，心里却越沉越深。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过朋友，和妈妈的感情甚至不如她养的猫，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辛苦过，反而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霍行舟，开心的不得了。
　　这是他的小秘密。
　　他一点也不孤单，有人一直陪着他，可如果他也离开自己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
　　他没有失去过什么，可只要一想到他会失去霍行舟，就觉得受不了，眼圈又开始泛红，拼命地眨着眼，说自己没用。
　　只不过、只不过就是一个人，霍行舟也不能陪他一辈子，他总要找女朋友，娶妻生子，然后把他忘了。
　　洛行嫌弃自己这么自私，可他真的好想独占霍行舟，让他永远也不要跟别人结婚，只和他在一起。
　　他一定会对他好的，对他很好很好，不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差。
　　可现在。
　　叮咚。
　　手机上跳出一条微信消息，他感觉到震动，垂眼去看，是霍行舟的一条语音消息，他找出耳机点开听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忘词了，过了半晌又唱：“亲亲红眼睛，亲亲长耳朵，又亲亲短尾巴……”
　　洛行指尖一顿，手机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心尖发颤的呆了好几秒，连捡也没捡的，站起身拉开门便跑了出去。


第36章 横行霸道（一更）
　　一月的天气冷的彻骨。
　　霍行舟站在路边, 单手插在口袋里,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靠近嘴边, 有一点微弱的冷光照着他的嘴唇。
　　老旧的家属院前有一棵巨大的阔叶树，风声抖掉仅剩的几片落叶, 簌簌的落在他头上。
　　洛行脑海里还是他刚才那个温柔的歌声, 每一字的尾音都不轻不重的揉在他的心尖上，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出来却还是忍不住。
　　霍行舟掸掉头顶的落叶，回过头看见几米开外的洛行, 一笑：“哎哟，小兔子来了。”
　　洛行动了动嘴唇, 惊喜和紧张糅杂在一起，激动地呼吸都乱了，呆呆的看着他一步步走来, 紧张不已。
　　“你，你怎么来了！”
　　霍行舟垂眼看见他穿着单薄，忙将围巾拿下来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又将人揽进怀里捂了捂：“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冷不冷？”
　　洛行哪还顾得上冷, 忙摇摇头：“不冷。”
　　“小兔子。”霍行舟垂眼，拨了拨他鼻尖低声问：“门都开开了，让不让我进去？”
　　洛行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和几不可查的嗓音, 感觉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艰难的摇了下头。
　　赵久兰今晚没回来, 但她回不回家一向不会告诉他, 万一突然回来了发现霍行舟在这里就麻烦了。
　　没等他拒绝, 霍行舟猛然打了个喷嚏，洛行心疼的摸摸他懂得发红的耳朵：“你大晚上出来，找我有事吗？”
　　霍行舟拿下他的手，在掌心里搓了搓，一笑：“没事，就是想你了。”
　　洛行一怔，眨了眨眼睛。
　　“怎么？高兴傻了？”霍行舟揉揉他的脑袋笑说：“我就来看看你，听你说说话，我待会就回去。”
　　洛行心里哽着一口气，无数种情绪紧紧地裹在一起，弄得他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吃什么了？”霍行舟问。
　　洛行摇了摇头，赵久兰晚上没回来，主屋的门锁了他没法儿去做饭，也没胃口出去买，满脑子都是霍行舟，也没胃口吃。
　　霍行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将他松开了，从脚边拎起一个不大的蛋糕盒，小兔子喂大兔子的栗子蛋糕。
　　“早知道你不能这么听话的吃饭，脑袋里除了学习我看就没别的了。”霍行舟替他理了理围巾说：“行了，回去吧，我也走了。”
　　他搓了搓手，塞回口袋里转过身，
　　洛行看着掌心中托着的蛋糕，心里又暖又疼，呆呆的看着冷冷寒夜将霍行舟的身影衬得偏瘦，路灯扯出长长一道黑影，越走越远了。
　　忽然，脸上一冷。
　　他抬起头，零零星星的冷意落了下来。
　　下雪了。
　　“霍行舟！”洛行死死压抑住嗓音里的哽咽，轻声开口。
　　霍行舟脚步一顿，侧着身子转过身：“嗯？”
　　洛行捧着蛋糕，小跑着到他面前，连连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你别走。”
　　霍行舟绷住笑，心想我就不信这个苦肉计没用，咳了声说：“没事，我走一会就到家了，不远。”
　　他家住在半山别墅区，离这里就算打车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是半夜又下雪了，不好打车。
　　他走……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到家，何况还下着雪，肯定冷死了。
　　一想到他在风雪交加的夜里走着，浑身湿透，洛行就心疼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洛行怕他坚持要走，拐弯抹角的想了个借口：“蛋糕……我吃不完。”
　　“可是你妈妈怎么办？她不是……不太喜欢你有同学去家里吗。”霍行舟想了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刻意，生怕哪个字声音大了，弄疼了他。
　　洛行埋着头，小小声的说：“我妈妈今晚不在家。”
　　霍行舟一怔，压抑着心里的高兴，抬手要将他揽进怀里狠狠抱一下，结果还没碰着，洛行就躲出去了。
　　“蛋糕……”
　　霍行舟顺着他的话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就听一声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谁呀？”
　　洛行看见灯亮，忙将霍行舟往树后一推藏起来，和起来收拾东西的周奶奶说：“周奶奶，是我。”
　　“小乖啊，下雪了赶紧回去吧，怪冷的。”说完也回屋了。
　　洛行看见灯光灭了，才松了口气握着霍行舟的手小声说：“我们快走。”
　　——
　　洛行推开门，把霍行舟先推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走进来，捡起地上的手机放在床上，轻轻的打了个喷嚏。
　　霍行舟环视了下房间，眉头越拧越紧。
　　“你就住这儿？”
　　逼仄狭小的空间里入眼可见全是书，一张完全伸不开腿的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电灯泡，时不时还发出刺啦的电流声。
　　江城全市供暖，可他这个小房间里冷的像是个冰窖，床上的被子也算不上厚实，勉强能盖而已。
　　这他妈也是人住的地方？
　　霍行舟心尖拧的生疼，几乎都快疯了，这个赵久兰是不是他妈的傻逼，洛行是他儿子，就是养个宠物，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吧。
　　她就这么对他？
　　洛行不知道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攥着包装蛋糕盒的绳子局促的缩了下肩膀，轻轻的点了下头：“环境不是很好，你……要不等雪停了，看看能不能打到车……我……”
　　霍行舟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洛行手指一颤的躲了他一下，难为情的说：“对不起……我……”
　　“睡这儿冷不冷？”霍行舟放软了声音问。
　　洛行抬头，愣愣的看了他几秒，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问了什么，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霍行舟握住他的手，心疼的牵着他坐到床沿，床板发出咯吱的惨叫，他又是一股怒意升起，几乎要忍不住了。
　　霍行舟狠狠地压抑着嗓音，尽量放轻了问：“住这儿冷不冷？”
　　“还、还好。”洛行迟疑了几秒，又说：“不是很冷。”
　　霍行舟在心里冷笑，不是很冷，这他妈比冰窖也没强到哪儿去的地方能不冷？
　　这小孩到底多能吃苦！
　　他之前舍不得他哭，一看他掉眼泪就软了，妥协了让他回来，早知道是这样的状况，他就是怎么哭都不可能。
　　想哭就在他怀里哭个够，回这里来吃苦，想都不要想！
　　洛行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感觉他身上一阵阵压抑的怒气，心里发慌的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很不习惯……其实不脏的，我都、都洗的很干净。”
　　“小乖。”霍行舟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睛，弄得他睫毛颤了颤，话也停了，傻傻的看着他不敢动。
　　他他他叫自己什么！
　　洛行看着他怒气慢慢散了，盛上一汪温柔的眸光，心里忐忑不已。
　　霍行舟抬手将他扯进怀里，微凉的下巴在他颈窝蹭了蹭，冷的洛行肩膀一颤，低低的嗯了一声：“凉。”
　　“小乖。”霍行舟低声笑：“这么乖。”
　　洛行这一回反应过来了，脸色微红的抿了下嘴角，语无伦次的说：“你叫、叫什么……我……你……”
　　霍行舟怕他不适应又担心他晚上没吃饭，没抱他太久，转瞬即逝的就松开了，拿过蛋糕盒拆开了自己捧着，然后把勺子递到他手里：“吃吧。”
　　细软的奶油上，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坐在上面，洛行看着它忽然想起冯佳生日那次，霍行舟替他们做示范的时候，脸瞬间就红了。
　　霍行舟看着他脸色慢慢转红，笑问：“想什么呢？”
　　洛行无意识的咽了下唾沫，摇摇头将叉子按上草莓尖，压得陷进奶油里，叉起来送到他唇边，“草莓给你。”
　　这是蛋糕上唯一的草莓，霍行舟一时怔住了，垂眼看了他微红的脸和湿漉漉的眼睛，笑问：“真给我？”
　　洛行点头，把草莓又往前递了递，最珍贵的东西，都要给霍行舟。
　　“一人一半吧。”霍行舟张口，从侧面咬了一口，避开了尖尖上最甜的那一块，咬了一小口，然后握着他的手推回去，“剩下一半给你。”
　　洛行看着草莓被咬开后，汁液从柔软的果肉中渗出来，那天也是这样，他咬了一半，留了一半给他。
　　他张开口，把半颗草莓吃了进去，眉眼冷不防一缩，“好凉。”
　　霍行舟失笑的看着他，托着蛋糕盒的底部，看他一勺一勺的小口吃着，心里无比满足。
　　他吃东西一向秀气，乖乖软软的不弄脏一点，偶尔沾到嘴角，霍行舟一抬手想帮他擦，结果他一伸舌尖，舔了进去。
　　！！
　　霍行舟喉头发痒的咽了下，看着他鲜红的舌尖轻轻舔过嘴角的白奶油，嘴里嫩红的口腔和米白的奶油若隐若现的。
　　细白的小脸透着一股引人欺负的柔软，一时没忍住喊了声：“洛行。”
　　“嗯？”洛行抬起头，看见他眼底深沉的墨色和一闪而逝的热意，怔了一下说：“你要吃吗？”
　　霍行舟看着他嘴角星星点点的白，点头：“要。”
　　洛行低头去挖奶油，再一抬起头时，却直接迎上了他低下来的唇，瞬间呆住了，遽然瞪大了双眼。
　　手指一松，叉子掉在蛋糕上，陷进奶油里，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洛行手指发麻，脑子里的意识瞬间被抽空，直接傻了。
　　他在……
　　干什么。


第37章 且行且歌（二更）
　　霍行舟舌尖一伸, 舔过他嘴角的奶油。
　　洛行眼圈发红, 脑子里瞬间就懵了, 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垂下来的眼睛盛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
　　微凉的嘴唇贴着他，舌尖湿濡滚烫的划过嘴角, 他整个人都像是突然坠入极致的雪海中, 四周的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意识都汇聚在了那一点上。
　　洛行瞪着近在咫尺的睫毛和眼睛, 鼻尖的呼吸温热的纠缠着他，这个吻……算不上吻, 因为他没有深入，只是转瞬而逝的松开了。
　　霍行舟看着他眼睛里的惊慌失措，没让自己太过分, 堪堪离开了点，笑着逗他说：“洛老师，我说想吃蛋糕, 你怎么亲我嘴啊。”
　　洛行原本还在紧张, 木楞的将他这句话来回理解了三四遍，脸突然红了，他刚刚……明明是他亲……
　　不对。
　　刚才他说的好像是要吃蛋糕, 他去挖的时候，再抬起头就不小心亲了上去。
　　他怎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以前还是偷偷地趁他喝醉了才亲, 现在竟然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就亲上去了。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洛行掐着手心, 生怕他决胜，忙不迭的跟他道歉：“我以后注意。”
　　霍行舟得寸进尺，看着吃的差不多的蛋糕，想着这东西腻人，再吃他要不舒服了，便放在了一边，揽着他问：“以后注意什么？”
　　洛行面对他的步步紧逼，满脸通红的想躲，可地方就这么大一点，逃得再远还是在他怀里，小声嗫嚅：“注意不碰到你。”
　　“才亲过，就不认账了，洛老师你怎么这么拔吊无情。”霍行舟捏着他的下巴，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软的不行，拨了两下他的嘴唇，压低了声音：“小乖。”
　　“嗯。”洛行害羞的不敢抬眼，努力的习惯着他掐他心尖软肉的发音，总觉得麻麻的，从来没觉得，仅仅一个称呼就让他腿软到这个地步。
　　“喜不喜欢我？”
　　“什么？”
　　霍行舟捏着他的下巴，不容许他躲闪，定定的看进他的眼睛里，“说实话，喜欢我吗？”
　　洛行又惊又惧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洛行小心翼翼的张口，动了好几次才成功发出声音，“为、为什么这么问？”
　　霍行舟掐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托着他的后颈让他只能看着自己，垂着目光紧紧的锁着他，“洛行，你看着我，我喜……”
　　“那个！你、你先坐一下……”洛行没等他说完，腾地一下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拉开门跑了出去。
　　他靠着门板，抬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布料，呼吸不稳的喘息着，咬着嘴唇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敢听。
　　如果霍行舟说的是让他不要喜欢自己，那他一定会很难过，他不怕自己难过。
　　可万一、万一如果霍行舟说的是表白，又该怎么办，他怎么配得上。
　　霍行舟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舔了下嘴角，躲这么快，就这么怕他表白？
　　不一会，洛行端着一个塑料盆回来了，接了一点热水，然后从一边的纸箱子里找出一个崭新的毛巾。
　　“洗洗脚，睡觉吧。”洛行咬了下嘴唇，闪躲着眼神说：“有什么以后、以后再说。”
　　霍行舟看着热水，又看着他局促不安，生怕他再说什么的样子，硬生生把话压了回去。
　　罢了。
　　他既然现在接受不了，那就先让他当自己是同学吧，省的他表白之后，洛行能接受还好，万一不能接受，他这个软性子又不知道怎么说，反而不自在。
　　说不定以后连抱都不让他抱了，再躲着他更是难说。
　　霍行舟垂眼笑了下。
　　洛行啊。
　　他也许永远不会像自己喜欢他一样的喜欢他，但只要他依赖自己，愿意在某种意义上的把自己交给他，这就够了。
　　“来，坐下。”霍行舟站起身，笑了声将洛行按在床上，伸手要去脱他的鞋。
　　洛行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下被他又抓着握了回来，指尖按着他的脚踝，轻轻拍了一下，感觉他白皙的脚尖一颤，又握在了手里。
　　“霍行舟。”
　　“别动。”霍行舟伸手试了下水温，兑的刚好微烫，脱了他的袜子慢慢的放了进去，低声问：“烫吗？”
　　洛行摇头，脚尖被他捏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拨着水洒到脚背上，紧张的心脏扑通普通直跳：“我自己……自己洗吧，脏。”
　　霍行舟笑了声：“挺白的，哪儿脏。”
　　洛行满脸通红，自己的脚被他握着，微微的色差激的他耳根发红，看他一点点的洗着，连脚趾丫里都拨弄了两下，痒的他心里难受。
　　从脚尖细嫩皮肤传来的触感，小电流似的顺着神经到达心脏，百爪挠心一样让他发慌，忍不住想收回来。
　　“霍行舟……”洛行声音发软，他听不见太细微的声音，压的低了，自然也没发现自己声音里的求饶撒娇：“你别……别给我洗……”
　　“别动啊，我还没给人洗过脚呢。”霍行舟抬眼一笑，看他害羞的不停躲闪的样子，心道小白眼儿狼是什么脾气？
　　他都这样了，哪个同学能给对方洗脚，抱着喂东西、亲他的？
　　不让他表白，但是接受他的撩？
　　霍行舟有点犯愁，他该不会是在玩弄自己感情吧，想了想抬头看他，规规矩矩的坐在床上，任由他握着脚脸红难耐的样子。
　　……他应该没这个心眼儿。
　　那他顾虑什么呢。
　　——
　　两人洗完了脚，洛行又把水拿出去倒了，霍行舟先进去捂被窝，被冻的一激灵：“操，怎么这么冷。”
　　洛行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伸不开腿的样子，歉疚的抓着衣角，小声说：“委屈你了。”
　　“过来。”
　　洛行脱了衣服，红着脸从床上爬进去，钻进温热的被窝。
　　床小的可怜，又窄，睡洛行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很勉强了，霍行舟身高腿长，只能半曲着腿。
　　洛行侧着身，被挤在墙角不能动弹，霍行舟垂眼看了几秒钟，忽然伸手掐着他的腰朝自己一托，趴在了自己身上。
　　“你干什么……”洛行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抓住他袖子，趴在他身上惊魂不定。
　　“睡觉啊，还能干什么。”霍行舟敛眉看他，单手搭在他的腰后，另一只手压在他的后颈上：“不然你这床这么小，我滚地下去摔傻了怎么办，你养我啊。”
　　洛行抿了抿唇角，刚想说话却又被他打断了，“打住，别说对不起了，我现在一听你跟我说这个就头皮发麻，实在觉得没话说，你就说喜欢我。”
　　霍行舟感觉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几乎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抬手捏了他通红的耳垂一下，感觉到他的呼吸一重。
　　“小乖。”
　　“嗯。”
　　“叫哥哥。”霍行舟顿了顿，揉了他耳朵尖一下说：“用法语叫。”
　　洛行埋在他胸口不敢抬头，总觉得他盯着自己的样子太可怕了，只一眼就能让他瞬间沦陷，不能看。
　　“睡、睡觉了。”
　　“睡吧。”霍行舟怕他趴着不舒服，抬手将他换了个姿势，自己侧过身将他揽在怀里，掖了掖他那一侧的被角，自己后背却露出了一大半。
　　——
　　第二天，霍行舟醒得早，听见大门响了一声。
　　呵，等着你呢。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孩儿，轻轻的吻了下他的发顶，低声说：“好好睡一会，小乖。”
　　洛行窝在他怀里睡得沉，没听见声音，呼吸平稳的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霍行舟轻手轻脚的起身穿了衣服，尽量没发出声音的拉开了门，两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的等着门外的人进来。
　　赵久兰打开门，揉了揉额角放下手中的伞，忽然看见雪地上一排脚印，猛地抬头，看见主屋的门前，站着一个手脚修长的男生。
　　“你是谁！”赵久兰快步走到主屋前，眸光冷厉的盯着他，循着脚印一看，洛行的房间！
　　霍行舟抬脚，走到她面前：“赵女士，我叫霍行舟，你儿子的同学。”
　　他故意加重了儿子两个字，发现她的脸色有一闪即逝的恨意和不堪，很快就消失了，然后恢复了那个冷漠的表情，扬着下巴看他：“洛行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你还是早点回家吧，省的家里人担心。”
　　霍行舟低低笑了声，眉眼微微敛着看不出什么情绪，赵久兰却没来由觉得这个人不怀好意，蹙眉冷声问：“你笑什么！”
　　“咱们谈一谈。”霍行舟一抬眼，看向她的眼睛，头略微一偏。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麻烦你以后不要来找洛行，他现在高三了，没有时间陪你玩。”赵久兰越过他，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径直踏了进去。
　　关门的一瞬间，霍行舟一掌按了上去。
　　“如果我是你儿子未来的男朋友，你还觉得我们没有好谈的吗？”
　　霍行舟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第38章 且行且歌
　　“你是……什么……意思。”赵久兰嘴唇动了动, 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敢置信。
　　从她的脸来看, 很年轻，甚至比养尊处优的伍素妍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
　　霍行舟看着她的表情, 丝毫不掩饰的重复了一遍, 故意刺激她：“我说我喜欢你儿子，想追他，想亲他, 想天天跟他一起起床，疼他对他好。”
　　赵久兰死死的掐着手心,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目赤红的几乎要撕咬上来，将他的嘴撕烂, 让他永远也不能发出声音。
　　这么！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
　　“闭嘴！闭嘴！”
　　霍行舟仿佛不觉，单手撑在门板上，垂眼轻笑着继续说：“以后哪天要是江城同性婚姻法通过了, 我就当着全世界的面儿娶他, 不通过也没事，去国外结。”
　　“你！”赵久兰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扑上来打霍行舟：“不要脸！不知羞耻！你给我滚！”
　　“我是不要脸啊, 要那玩意干什么。”霍行舟侧身一避，眉眼微弯的抬手指指隔壁：“哎~赵女士, 轻点儿声音, 隔壁要是听见有个男人说喜欢你儿子, 要亲他抱他，你忍得了吗？”
　　赵久兰果然撒手了，她好像从来没见过有这种不要脸的人，一时之间有气没处撒，气的脸色发青，死死的咬着牙。
　　“你滚。”
　　十七年前，洛志远和她摊牌的时候，闹得邻里皆知，她已经被狠狠的羞辱过一次了，那对贱人没有被人辱骂，反倒是对她指指点点。
　　她实在受不了了，从北市躲来了江城，结果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儿子也是个同性恋！她教育了他这么多年，不允许他和任何人一起玩，让他好好学习伦理道德。
　　不可以！
　　“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赵久兰红着眼，说着就要冲到洛行的房间里去，被霍行舟一把扯回来，抬脚踏进门里，顺手关上了。
　　屋里采光很好，绿植蓬勃生长，猫爬架、猫睡篮、进口猫粮一应俱全，就连叶俏俏的房间，也都没这么精致。
　　“你想干什么！我报警了！””赵久兰警惕的盯着他，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到了猫尾巴，尖叫一声跑了。
　　赵久兰心疼的一伸手，却没捧着猫尾巴。
　　霍行舟冷嗤了声，她对一只猫都照顾的这么周到，踩了下尾巴就心疼成这样，自己的儿子睡在那个比垃圾堆强不了多少的地方。
　　他抬脚勾了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了，丝毫不掩饰一身的流氓气：“一开始就说了，想跟你谈谈。”
　　赵久兰在教育洛行的时候，已经病态到完全不允许有任何偏差出现，突如其来见到霍行舟这样一脸桀骜又嘲讽的流氓样，心口一堵。
　　“你到底有没有教养，私自闯进别人的家里，你想干什么！”
　　霍行舟不怒反笑，眯着眼睛：“所以我这不来找一个有教养的洛行跟我谈恋爱了么，感化我一下，对吧赵女士。”
　　他这个似笑非笑的样子欠揍到骨子里，尘封的屈辱和新涌上来的怒恨一起涌上来，她阴森森的冷笑了一声，抬起手臂。
　　霍行舟没躲，由她打了一巴掌，响的赵久兰都懵了。
　　他为什么……没躲。
　　霍行舟舔了下嘴角，慢条斯理的拿出手机拍了张自拍，又收回去：“江城市一中教师赵久兰，辱骂殴打学生，啧。”
　　赵久兰一怔，然后有恃无恐的冷笑：“别以为我不懂法律，我打了你一下而已，最多去你家向你道歉，法律管不了我。”
　　“不不不。”霍行舟垂眼轻笑：“我被打了怎么能只报警，当然还要发点新闻了，到时候找些记者来采访我，我爸妈疼我，给我这张脸还算上镜的。”
　　“唔对了。”霍行舟瞥了她一眼，想了想又说：“这些记者可厉害的很，万一再刨点什么不该刨出来的，比如说赵久兰老师，常年虐待自己儿子，殴打至失聪，还有他脑后那个伤，也是你干的吧。”
　　“这些事情吧，到时候也就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了，我想帮您说话，怕是也帮不上了。”
　　“巧的很，我有个亲戚在市局刑警队，到时候麻烦他好好调查一下，还您清白。”
　　“打我一耳光，不犯法。”
　　“但家暴，犯法。”
　　“你设计我！”赵久兰恨恨的掐住掌心，长长的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仍不自知，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是啊。”霍行舟直接承认了，指尖抵着手机一角在膝上转了转，偏头笑说：“我今天来了，就一定要带走洛行，你答应最好。你不愿意，那咱们警察局见，反正你进去了，洛行我还是要带走，你选一个。”
　　“不可能，洛行是我的儿子，我不允许他离开，他哪儿也不准去。”赵久兰攥着手指，目呲欲裂的盯着霍行舟，“我要跟你爸妈谈谈，问问他们怎么养出你这样的、不知廉耻的小畜生！”
　　“巧的很，我也想问问你。”霍行舟站起身，走近了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久兰，脸色难看的要杀人，赵久兰无意识的退了一步。
　　空气里有一股很难明说的气氛，她没来由的觉得惧怕，怕这个刚褪去少年气的男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惧怕。
　　“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是怎么养出洛行这种乖软的小孩儿的。”霍行舟站的近，赵久兰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可他脸上的表情冷极了。
　　霍行舟静静地俯视着赵久兰，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问你。”
　　“你是用哪只手，打坏小乖耳朵的？”
　　赵久兰从来没见过有人的表情能狠戾阴沉到这种地步，几乎只是一看就脚软了，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他又说：“打他的时候，你手疼吗？”
　　他这个眼神。
　　赵久兰瞳眸一缩，躲了下霍行舟紧盯她的眼神，别过头去：“我管教自己的儿子，与你无关，轮不到你插手。”
　　“以前的事与我无关，但是以后。”霍行舟顿了顿，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以后，他是我的人，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怀里。”
　　“轮不到你来管教。”
　　不知道是那个词瞬间将她拉回了十七年前，所有的不甘痛苦屈辱瞬间涌了上来，仿佛他站在这里，就是对她的又一次羞辱。
　　“你滚，立刻滚。”赵久兰指着门：“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可能答应洛行跟你在一起，死都不可能。”
　　“没跟你商量，洛行我要定了。”霍行舟垂眼俯视赵久兰，给了她一个冷厉至极，令她毛骨悚然的冷漠笑意：“从今天开始，你再敢碰洛行一下，管你是谁，我要你的命。”
　　——
　　洛行醒来的时候，霍行舟已经不在床上了，衣服鞋子全都不在，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他懵了几秒，以为昨晚霍行舟的出现，是他做了梦。
　　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上午八点，他怎么睡的这么沉，从来没有睡过头的，今天竟然睡到了八点钟。
　　洛行坐起身，一怔，床上的围巾，是他的。
　　他又偏过头，桌上还剩没吃完的半个蛋糕，心里顿时一慌，难道！
　　“霍行舟。”
　　洛行心跳瞬间加快，难道是妈妈回来了看见了霍行舟！顿时慌乱的下了床，抖着手穿上衣服，心里不安极了。
　　拉开门，有一排脚印从门口到达主屋的门前，还有一行脚印是从大门口进来的，赵久兰早上回来了，心瞬间沉了下去。
　　洛行越想越慌，昨晚因为下雪，霍行舟还买了蛋糕，他一时心软和没忍住，留他在家里住，以为今天他会早点醒，让霍行舟赶紧离开。
　　没想到，他睡过头了。
　　洛行恨死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头，如果因为自己，让他被赵久兰伤害……他不敢往下想了，抬脚就往主屋跑。
　　平时他很排斥去主屋，可这一次。
　　他顾不上了。
　　他的手刚碰到门，有人就从里头拉开了，霍行舟一笑：“哎哟，睡醒了？”
　　洛行咽了下唾沫，看着他几秒，发现他脸上有一道熟悉的伤痕，瞬间就红了眼睛，用力扯他的手：“你快走。”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语气轻快的说：“这么急？”
　　洛行用力摇头，眼睛越来越红，水汽蒙住眼睛：“你以后……别……”
　　“赵阿姨，那我跟洛行就先走了。”霍行舟被他扯着，抽空偏头朝屋里笑了声：“以后有机会再来看您。”
　　洛行一僵。
　　“你说……什么？”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搓搓，笑说：“你说你净胡闹，赵阿姨说你小时候就没什么朋友，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要一天到晚总想着学习。”
　　洛行发懵的看着他，完全理解不了他说的赵久兰，和自己记忆里那个人是同一个。
　　霍行舟握起他的手，放软的声音说：“我们走吧。”
　　洛行走了几步，回过头。
　　赵久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于霍行舟的话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茬。
　　他看不到的是，她的指尖已经掐破了掌心，鲜红的血从里头沁出来，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我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绝不。”


第39章 且行且歌
　　洛行傻呆呆的被霍行舟牵着往前走, 脑子里乱极了, 他不怕自己委屈, 也不怕辛苦，可不想把一切狼狈都摊开了放在他面前。
　　他想让自己在霍行舟眼里是很好、很好的。
　　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儿看过的一本书, 里头写着, 用自己的悲惨来试图拉近和另一个人的距离，最后得到的只能是一闪而逝的怜悯和经年长久的笑话。
　　他知道霍行舟不会笑话他，可他相比较而言, 更不希望他怜悯自己。
　　洛行希望经年以后，霍行舟想到自己会觉得那是他高中时期一个很美好的记忆, 一个很纯粹的同学，叫洛行。
　　不是一个身世凄惨而有残疾的可怜人。
　　洛行咽了咽唾沫，尽管他不想戳开这个伤口, 却还是只能面对。
　　进了房间，霍行舟关上门给他收拾东西，洛行拦住他的手,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六点多吧, 反正挺早。”霍行舟语气轻快的笑着揶揄：“你趴我怀里睡的正香呢，我看就是把你扔出去都不一定醒。”
　　洛行看着他脸上的伤，头皮发麻的想, 六点多，他醒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这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们都谈了什么。
　　“我、我妈妈她……”洛行摇摇头, 不敢往下想了。
　　霍行舟三两下收拾好了东西，把书包往肩上一甩，从床上拿起围巾给洛行戴好了，顺手把剩下的半个蛋糕拿出去扔在了垃圾桶里。
　　他一直不说话，洛行更慌了，拉着他的手追问：“我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真想知道？”霍行舟攥着他的左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偏头朝他一笑：“可这个是秘密，你贿赂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洛行咬牙，想起他最喜欢自己叫他哥哥，于是艰难的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才略微踮起脚贴近他耳边，脸色微红的、轻轻的叫了声：“行舟哥哥，告诉我好不好？”
　　他真的太担心了。
　　赵久兰万一都跟他说了，怎么办！
　　洛行紧张的手都在发颤，几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见霍行舟。
　　可是，他舍不得。
　　霍行舟垂眸，看着这小孩身子清瘦柔软，为了让自己说实话，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子，心就着疼。
　　他威胁赵久兰的那些事，还是别让他知道好了，省的增加他的心理压力。
　　商清明给他的消息并不算多，只有赵久兰曾经和一个同性恋者在一起过，至于什么原因分开了并没有详细消息。
　　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赵久兰虐待洛行。
　　后脑那个伤，其实是他诈赵久兰的，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了。
　　看的出，她对洛行没有一丝爱，他的存在对于赵久兰来说，就是一个永远不会结痂、还会时不时溃烂的伤口。
　　但那些过去跟他无关，他没兴趣知道赵久兰到底有多惨痛的回忆，也没心情可怜她。
　　因为这一切都不能成为他虐待洛行的理由。
　　大人之间的恩怨，却将伤害加诸在孩子的身上，生下来就是为了报复的？
　　她也配做一个母亲！
　　霍行舟眼底闪过一丝戾色，要不是顾忌着再次影响、伤害到洛行，他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赵久兰！
　　“小乖。”
　　“嗯？”洛行紧张兮兮的看着他，等他说到底赵久兰到底告诉了他什么，浅浅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
　　“你恨你妈妈吗？”霍行舟揉了下他的脑袋，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疏忽你，没有给你应得的关心和照顾，你会恨她吗？”
　　洛行身子一僵，指尖瞬间变得冰凉，霍行舟从小跟叶俏俏一起玩，在商清明和叶壬的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什么叫在想到可怕的事情时，血液会瞬间收回去保护心脏，因此指尖会变得很凉。
　　他在害怕，在痛苦。
　　良久。
　　洛行摇了摇头：“不恨。”
　　霍行舟一怔，揉了揉他的手轻轻笑了下没有再多问什么，也没有再说话。
　　看。
　　尽管是这样，洛行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
　　从他的观察，洛行的心太静了，仿佛没有爱恨似的，对于丁超的诬蔑、母亲的虐待，他都没有任何抱怨。
　　如果不是平时的害羞和对自己那点“薄恩”的小心翼翼的记在心里的回报，他甚至觉得这是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霍行舟知道他不是，他只是不愿意去记恨别人。
　　他的洛行，他的小乖，真的很乖很乖，是这世界上最乖的小孩。
　　霍行舟无法判断洛行内心深处对于赵久兰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再加诸一次伤害，不如给他一点温暖。
　　他小时候，一定也曾经期盼过，赵久兰会疼爱他一些吧，那个幻想也许在经年已久的虐待中消磨殆尽了。
　　但是如果有，他应该会有一点高兴吧。
　　霍行舟捏了捏他的手指，软声说：“你妈妈说，她很对不起你，不求你的原谅，以后如果你不想回来，她也不会去打扰你。”
　　“……”洛行迷茫的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怎么可能。
　　这个人真的是记忆里那个赵久兰吗。
　　“你妈妈还说，你从小就听话又乖，一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学习之外也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让我好好照顾你。”
　　“还、还有呢？”
　　“还让你听我的话。”霍行舟拨了拨他的微张的嘴唇，红红软软的忍不住想凑下去亲一口，用力咬一下，看看里头会不会出现甜甜的汁液，还是有好听的声音。
　　霍行舟低头，“我问你，你听不听我的话？”
　　洛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用力的摇了下头：“你别打岔。”
　　“好好好不打岔，你想说什么，你问。”霍行舟笑了下，等他说。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妈妈……你骗我的、你说实话，她是不是打你了。”洛行咬了下嘴唇，抬手摸了摸他的伤，心疼的问。
　　这个伤他熟悉极了，几个月前去体育馆看他打球那天，他脸上就有个一模一样的伤。
　　一定是赵久兰打的！
　　洛行光是想着，早上赵久兰看见他们两个睡在一起，霍行舟为了保护他，起来独自面对赵久兰的责难，被他打，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怎么、怎么这么没用！
　　丁超的事情，没有保护好霍行舟，这次又是被他连累，他果然和赵久兰说的一样，只会被别人带来痛苦和伤害。
　　洛行掐着掌心，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落在霍行舟手上，吓了他一跳，忙捧起他的脸问：“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洛行摇头，“不是。”
　　“那怎么了？冷吗？”霍行舟拧眉说着要去脱自己的棉衣，被洛行一把按住手指，鼻音浓重的说：“不冷，我是……以后你别来我家了，我……”
　　“洛行。”霍行舟攥住他的手重新放进口袋里，侧过身替他挡了挡风，放低了声音问：“你不相信我？”
　　洛行忙不迭摇头：“我相信！我相信的……可你脸上的伤……”
　　“早上下床的时候，风太大了开门的时候弹过来划的，心疼了吗？”霍行舟垂眼一笑，在口袋里伸出食指挠他的掌心，“我听说口水能治伤，不然你给我舔舔？”
　　洛行推了他一下侧过头去，他脑子里太乱了，霍行舟说的这些话他完全没有办法理解。
　　十七年了，除了他失聪住院的那天，她对自己笑过一次之外，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丝一毫的柔软母爱。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她会和、和一个陌生人说这样的话呢。
　　洛行无意识的扣着手指，是不是因为……因为他不够好，所以赵久兰才不喜欢他，而霍行舟，他一直都是很好的。
　　赵久兰喜欢这样的孩子……吗？
　　“小乖。”霍行舟勾了下他的手心，讨好的凑近，“车来了，上了车再继续生气？”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两人只能等公交，幸好十五分钟一班也还算可以，再长霍行舟就要心疼洛行冷了。
　　车内开了空调，很暖和。
　　霍行舟给他把围巾解下来，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你坐公交车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刚转学来那天，我去接你，你就跟个小皮球似的，从车里滚出来了。”
　　洛行想起那天，脸一红：“那天人太多，我脚站麻了，下车的时候没知觉差点摔倒，你看到了啊。”
　　“看到了，那天我刚在办公室被程老师训过一顿，正憋气了，结果你一来，就把我逗笑了。”霍行舟松开他的手，笑了声：“你说你是不是个小开心果。”
　　洛行的脸色不知道是被车内空调吹的还是害羞，透着点微红，躲闪着他的眼神让他别说了。
　　霍行舟感觉他的心情好多了，也放了心。
　　叮咚。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洛行低头去看，是燕然发来的一条微信，告诉他今天霍砚生在家，可以接待他。
　　洛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之前约好的时间，由于霍砚生临时有事便和燕然说调整一下时间，稍后再说。
　　他还以为是霍砚生推脱不便不想见他，没想到，竟然是在家里接待，顿时激动的手指都开始抖了，忙不迭回复：“好、好的！”
　　燕然发了条语音过来，洛行眉尖几不可查的一蹙，不好在霍行舟面前戴耳机，便点了语音转换文字。
　　——霍砚生说跟你道个歉，前段时间确实有点忙，没顾上。
　　洛行回复：没事的，不见、不见也没关系的。
　　——不见可不行，我跟他说了有一个骨灰级铁粉，还有你翻译稿我给他了，他看了之后觉得翻译的非常好，有些句子甚至比原本的还要有意境，他说很喜欢。
　　洛行经常被老师夸奖成绩好，却鲜少有人在这方面称赞，又因为对象是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偶像，一时有点害羞的脸红了。
　　霍行舟垂眼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顿时一口气噎的上不来，鼻腔出气哼了声。
　　洛行没听见，仍在自顾的发消息，燕然不知怎么的，话题突然一拐。
　　——你是在江城二中吧，我听说霍砚生的儿子也在二中上学，不过是个混不吝，从小就是惹祸戳漏的一把好手，你应该不认识。
　　洛行眯眼笑了下，指尖轻轻在屏幕上跳动，又白又细的指腹柔柔软软的，霍行舟看着，总觉得是点在他心尖的软肉上似的。
　　一下，一把火。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过去吧，他今天一天都有空。
　　霍行舟看着他一直在聊天，吃味的抬起手遮住他的手机屏幕，重重的靠近他耳边咳了一声：“和谁聊天这么认真，你已经五分钟没理我了。”
　　洛行抬眼，看见他脸色不善，忙安抚似的告诉他：“霍行舟你知道吗，燕然姐说，霍砚生先生的儿子，也在我们学校上学。”
　　“然后呢？”霍行舟眉尖一挑，冷哼了声。
　　洛行眨着眼睛，没听懂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句是怎么回事，他听的不太清，没听出里头的醋味，依然眼睛发亮的抓着他的手，一脸艳羡的说：“不知道是谁呢，真的好幸运啊可以做霍砚生的孩子，他一定可以每天看他的书，会有好多签名书，还有还有……”
　　霍行舟攥紧他的手，越想越气，你还没完了？
　　“怎么？你还想去认识他？”霍行舟咬牙切齿似的攥着他的手腕，狠狠一揉，弄得他一颤：“是不是想要他，不跟我一起玩儿了？”
　　洛行呆呆的啊了一声：“不、不是啊。”
　　霍行舟冷哼了声，脸色这才稍稍缓和过来，心念一转却又窃喜，绷着脸色说：“如果我和霍砚生的儿子，一起对你好，你跟谁一起玩儿？”
　　洛行一怔。
　　他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是他啊，他只是喜欢霍砚生的书，又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且霍砚生的儿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喜欢的人是他啊。
　　“快说！”霍行舟见他一直不说话，心念一动的抬起手。
　　他知道洛行哪儿最怕痒，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就害羞，现在在公交车上，肯定更不好意思，于是肆无忌惮的朝他的腰伸了过去。
　　他手一探，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隔着毛衣抚上他的后腰，猝不及防的下移狠狠在腰窝一按，果然下一秒就听他咬紧嘴唇却还是溢出低低的一声。
　　两人虽然坐在最后排，可车内监控是开着的，霍行舟可没有让别人看的兴趣，只是隔着衣服揉了两下，让他受不了的说实话就算了，没太狠。
　　洛行闪躲着他的手，难受的直喘气：“别碰别碰，霍行舟有监控。”
　　“那你快点说实话，不然我往下了啊。”霍行舟作势把手往下伸，探到后腰的皮肤上。
　　虽然他的手很暖，但和腰上的皮肤一比还是有点凉，洛行本来就敏感怕痒，这么一碰腰直接颤了下往前弓，被霍行舟又掐着不能动。
　　“我说我说，你快放手，凉。”洛行求饶的推他的手，目光瞥着车内摄像头和其他乘客，又害怕又紧张，脸红的直摇头。
　　霍行舟屈指，用指骨点了点他的腰窝，感觉他都快急哭了才松手，装作更不悦的盯他：“快点说。”
　　洛行害羞的看着乘客们，半天才收回视线，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嘴角，小小声的靠近他耳边说：“跟、跟你。”
　　本来是说跟谁玩儿，结果这小孩儿情急之下说了句跟他。
　　霍行舟这下彻底被捋顺了毛，心情大好的看着他害羞的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往下拽，恨不得全副武装的把自己藏起来，再也不让他碰。
　　唔。
　　让他不再难过的法子，果然就是害羞？
　　霍行舟失笑的眨了下眼睛，替他理了理衣服，见他战战兢兢的盯着自己，生怕他再动手的样子，笑了。
　　他可真是个宝贝。
　　——
　　车程很长，下了公交车之后霍行舟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等公交了，打了辆车直接说了个地址，他家里的。
　　“你爸爸妈妈在家吗？”他紧张的扯了下霍行舟的衣角，小声说：“你说我买点什么东西过去，去人家家里做客，应该要买点东西吧。”
　　霍行舟一笑：“不用，你光去个人就行了，你不就是礼物么。”
　　洛行光顾着紧张了，没听见这句话，更没注意到霍行舟在说这句话时，眼底温柔宠溺至极的神色。
　　洛行低头看了下燕然发来的地址，好像也在他们家那个别墅区，又说：“还有，我去拜见霍砚生先生，要不要买些什么，空手的话是不是太失礼了。”
　　洛行想了想，自己还有些存款，上次替霍砚生翻译的稿费还剩了不少，应该可以买一个比较好的东西。
　　霍行舟闭眼：“不买。”
　　洛行看他闭眼装睡，急的去拉他的手，又怕司机听见，小声说：“霍行舟，你别睡觉呀，你帮我想想好不好。”
　　霍行舟不动。
　　“我要是不买东西，万一你爸爸妈妈觉得我太失礼了，不喜欢我怎么办，还有……”
　　霍行舟眼皮一掀，和司机说：“师傅，在前面那个礼品店停一下。”
　　——
　　洛行捧着一个礼物盒，忐忑的问霍行舟：“这个真的可以吗？”
　　刚才霍行舟带他去一家书画用品店，环视了一圈之后随便指了一个，说买那个，他将信将疑的买了，可价格太便宜了，弄得他很不安。
　　“我说行，就行。”
　　“那你为什么只让我买一个礼物啊……”洛行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可他现在紧张的不行，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待会你就知道了。”霍行舟没牵他的手，只是两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前面。
　　他现在还没打算让爸妈知道自己喜欢洛行，正在追洛行的事儿，免得他心里有压力，父母虽然和陆家、叶家的关系好，但见惯了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自己儿子弯了又是另一回事。
　　他倒是不介意自己，就是怕洛行被父母另眼相待。
　　等等吧。
　　等洛行喜欢上他了，两个人的关系稳定了，也等父母都接受了，愿意和自己一样宠着他的时候再说。
　　他不仅要给洛行幸福，还要给他一个没有拥有过的父爱母爱。
　　他曾经没有尝到过的，失去过的，他都要一样一样的，全部补回来。
　　——
　　霍行舟抬手往指纹锁上一按，门嘀了一声开了，洛行迟疑了下，扯着他的袖子嗫嚅：“要不我还是……”
　　“谁？”
　　霍叶山写完稿，下来喝水正巧听见门开的声音，偏头看了一眼，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霍行舟，眉尖一蹙：“你站那儿干什么？”
　　洛行指尖一缩更慌了，犹疑的看着霍行舟，他从来没有和长辈相处的经验，就连赵久兰都不喜欢他，别人的爸妈……
　　他怎么讨他们欢心。
　　“别怕，我爸除了嫌弃我之外，其实很随和。”霍行舟察觉他的惊慌，安抚的拍拍他的手，放软了声音说：“相信我。”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仿佛瞬间被安抚了，咬着下唇轻轻的点了下头，不自觉的看了下门，从反光的玻璃上看了下自己的仪容。
　　还算干净整洁。
　　霍叶山见他一直站在门口，拧着眉头走过来，结果迎头看见了一脸紧张的洛行，原本紧绷着的一张冷脸忽然软化了一点，微笑了下。
　　“爸。”霍行舟笑了下，抬手把洛行从旁边揽过来，一眨眼：“你书迷。”
　　霍叶山怔了一秒，然后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笑道：“小朋友是洛行吧，我听燕然说了，你帮我翻译的书，我很喜欢。”
　　洛行直接傻了，呆呆的看着霍叶山的嘴动了动，每一个字他都看懂了，可凑在一起，成了一句他忽然就看不懂了。
　　他的意思是……洛行木楞的转过头去看霍行舟，然后就看见他含着笑说：“小孩儿，你就没怀疑过，我为什么有霍砚生的签名书吗？”
　　霍行舟只起了个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等他自己理解。
　　洛行看着他侧头微笑的表情，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把这句话掐碎了又重组起来，他为什么有霍砚生的书。
　　霍……
　　霍砚生的儿子也在二中读书，只不过是个混不吝，闯祸戳漏的本事一流。
　　是！
　　霍行舟笑眯眯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你……你是……霍……燕然姐说的，霍砚生的儿子！”
　　话音一停，洛行觉得有点失礼的抿了下嘴唇，忙不迭的收回视线，语无伦次的说：“霍……霍老师，我、我很仰慕您，很喜欢您的书，我我、我是您的粉丝！”
　　“噗。”霍行舟看着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那儿放，慌乱解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霍叶山忙道：“快进来吧，外面冷。”
　　洛行呆呆的跟着进来，看着霍叶山只穿着针织衫的背影，默默咽了下唾沫。
　　霍行舟给他拿了拖鞋换，又给他羽绒服脱了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看着他的眼睛，以口型说：“别紧张，我爸会喜欢你的，待会趁机跟他要点儿签名书，回头放我房间垫脚。”
　　洛行没因为他这个打趣而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忍不住偏头瞪了霍行舟一眼，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紧张，还一直瞒着他，看他絮絮叨叨的问礼物，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霍叶山坐在沙发上，眉目和蔼的伸手：“请坐。”
　　洛行背肌挺直的坐在沙发上，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似乎一碰就能碎成齑粉。
　　他现在不仅是霍砚生，还是霍行舟的爸爸，他的家人。
　　洛行看着他，也从一开始的仰慕变成了希望他喜欢自己，对自己印象好一些。
　　霍行舟倒了三杯茶过来，一杯推倒霍叶山面前，规矩的说：“爸，喝茶。”
　　另一杯放进洛行手里给他捂手，然后开始说：“这是我同桌，洛行。我们学校第一名，这几天来我们家帮我补习功课，要住几天。”
　　霍叶山瞥了他一眼，心道你能学个什么稀松二五眼，两分钟课本一看不睡着都算上天眷顾。
　　“你能照顾好人家吗。”霍叶山收回视线，又看了眼洛行，温和笑道：“霍行舟从小就是个混不吝，我跟他妈妈没给管教好，没给你添麻烦吧。”
　　洛行一直没敢开口，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霍叶山的嘴，生怕错过了什么话，不礼貌。
　　闻言忙不迭摇头，温声说：“霍行舟很好。”想了想又补充：“他现在学习很认真，上次月考进步了好多。”
　　霍叶山一挑眉，去看霍行舟，猝不及防看见他一脸我可真流披的表情，不忍直视的又收了回来。
　　“咳。”霍叶山把话题一转，说：“燕然把你的翻译稿给我看过，我也略通一点法语，翻译的很不错，尤……”
　　洛行静静的听着，等霍叶山问完了，稍等两秒左右才开始温声回答。
　　大概是因为霍叶山是个读书人，身上的气质能给洛行一种安定的感觉，他慢慢的开始不紧张了，面对他问的一些关于书里的话，也都能对答如流。
　　霍行舟偏头想，他这是沉浸在霍砚生的书粉人设里，如果今天在家的是伍素妍，这小孩儿指不定得害羞成什么样呢。
　　他看了眼洛行，起身去了厨房，拉开冰箱看到里头有半小瓷汤盆的汤，还有些菜，便端出来热了热。
　　等他们聊完了，差不多就能吃饭了。
　　霍行舟勾了张椅子，坐在厨房里边玩手机边看着锅，忽然手机上跳出一条短信来，他眉尖一蹙。
　　“行舟，过几天是闵谣的生日，我想去看看她——薛笺。”
　　微信早已拉黑删除了，他还敢跟自己发短信？
　　“怎么，闵谣的忌日跟你有关，现在就连生日她都别想干净了？”霍行舟嗤笑了声，头一回回复了他的消息。
　　“这么多年了，我也知道自己当年疏忽，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可我现在也很后悔，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霍行舟看着短信内容，甚至能想到薛笺那个清冷漂亮的脸眉头微微皱起，眼睛发红的样子，他当年不就是靠着这样，骗了闵谣的感情么、
　　“除非你让凶手伏法，或者让闵谣活过来，又或者让闵谣从没认识过你。”霍行舟偏头看了眼客厅里仍在相谈甚欢的两人，又转回头来继续编辑短信：“你能吗，不能就滚。”
　　那头安静了很长时间，就在霍行舟准备收手机的时候，又跳出来一条：“你的意思是，这辈子……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霍行舟回复：“三年了，你才知道？”
　　良久，薛笺回了一个字：“好。”
　　——
　　霍行舟把所有的菜和汤热完，回头一看两人都不在客厅了，一怔。
　　他关了火走出来一看，洛行抱着一摞书笑意盈盈的从楼上下来，要不是台阶，他怀疑这小孩儿能一蹦一跳的下来。
　　这么容易满足？
　　霍行舟心尖揪的疼，放在别人身上，如果有这么痛苦黑暗的过去，指不定得长得歪成什么样，他竟然能把这事儿化成善意。
　　因为一本书，因为一个人，就开心成这样。
　　霍行舟靠在开放式厨房门口，单脚抵着墙笑看他跑过来，揉揉他脑袋，眼角含笑的问：“真去要书了？”
　　洛行脸一红，低头看着书，又抬起来笑：“霍叔叔给的。”
　　“哎哟，都叫叔叔了，你们这爷儿俩关系进展的挺快啊。”霍行舟眨了眨眼，抬手捏了他耳垂一下，“现在还紧张吗？”
　　洛行咽了下唾沫，点头。
　　他还是好紧张啊，刚才跟霍叶山讨论那么长时间关于《血里有风》的见解，都像是本能说出来的，他现在甚至回忆不起来自己都怎么接的，直到霍叶山笑着让他跟着上楼，他还是懵的。
　　霍叶山带他进了书房，从书架上取了十几本书出来，挨个儿翻开扉页，在里头签了名字，又抬头问他名字是哪两个字。
　　洛行忙不迭回答：“洛水河畔，逆水行舟的洛行。”
　　霍叶山垂眼笑了声，笔迹流畅的写下赠洛行，然后把书往他面前一推：“著书一生酬知己，逍遥一生而忘龄。”
　　——
　　吃完饭，霍行舟把碗收拾了下扔进洗碗机，然后带着洛行上楼去了。
　　霍叶山有事出去了，家里就剩他们两个。
　　洛行捧着那十几本书，眉开眼笑的挨个儿翻，又舍不得碰的样子，看的霍行舟一阵吃味，恨不得给全扔了。
　　他抬手，抽走一本随意翻开看了一眼：“有什么好看的，有我好看吗？”
　　洛行现在开心的感觉好不真实，竟然真的顺着他的话去看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在干嘛，脸突然就红了，结结巴巴的避过眼神：“这怎么能比。”
　　霍行舟不依不饶的凑过来，一把将他捞到床上按着，“快说，书好看我好看？”
　　洛行笑着躲他：“不知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霍行舟抬手挠他痒痒，在他肚子上轻轻抓了两把，笑着问他：“你现在到我家了，不说个好听的别想走。”
　　洛行怕痒，被他挠的手脚并用乱挣扎，隐隐约约听见这句话，故意说：“书好看。”
　　“好啊，书好看。”霍行舟嗤笑了声，伸手就要去掀他的衣服下摆，手指腹按在肚脐周围挠了两下：“是不是故意让我留你呢，那我看看我们家有没有小狗链儿，把你捆在我屋里，想出去就得求我。”
　　“别弄了别弄了，痒。”洛行被他弄得受不了，连连求饶：“我不说了。”
　　霍行舟冷哼一声，攥着他手腕按在头顶，居高临下的欺近他，“不说不行，你刚才还说我没有书好看。”
　　洛行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近的都像是在吻他，忍不住脸红，呼吸也乱了一点。
　　他手指按着的肚脐往下有股热流缓缓涌动，洛行难受的动了动腿，感觉脸上到耳朵都滚烫，小声说：“你好看。”
　　“这还差不多。”霍行舟看他额头上有一点细汗，怕他着凉的忙松了手不再闹他了。
　　家里的暖气很足，穿的再薄一点也没事，他偏头看了下窗外，忽然站起身拉开柜门，找了套睡衣出来扔在床上。
　　“你去洗洗澡，这会又下雪了，咱们也不出去了，就直接换睡衣吧，这个是我妈给我新买的，没穿过。”霍行舟从床头拿了一套自己现在穿的，说：“我去楼下客房那边洗，回来一块儿写作业。”
　　洛行抱着睡衣，红着脸点头。
　　霍行舟先去卫生间里调了水温，放了一会热水感觉里头暖和了，才把门关了，出来说：“进去洗吧，水温会调吗？”
　　洛行迟疑了下，摇头。
　　霍行舟一笑，牵着他的手将他拉进卫生间，带着他一个个认旋钮，最后忽然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一下子落下来，吓了他一跳，下意识躲到霍行舟身后。
　　“噗。”霍行舟失笑的看着他缩在自己身后，受惊的小鹿似的眨了眨眼睛，把花洒关了。
　　“洗吧，我出去了，要什么东西就喊我。”
　　洛行推了他一下，无声的责怪他吓自己，等看他把门关了又开始觉得自己心悸一般，扑通扑通狂跳。
　　他又一次来到霍行舟家里，有可能还可以和他住好长一段时间，用他的卫生间洗澡，穿他的睡衣，住在……住在他的床上。
　　洛行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飞起来了，浑身都轻飘飘的，就连脚底的防滑地垫踩起来都像棉花一样软。
　　他抬手一件件脱掉自己衣服，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肚脐的位置，圆圆小小的陷着，比腰窝深一些，也随着呼吸一动一动的。
　　霍行舟好像很喜欢……洛行颤着指尖，轻轻碰了一下，感觉自己那里也随着自己颤了下，还有抬头的的架势，忙不迭收回了手不敢再看。
　　——
　　霍行舟洗澡快，上来的时候洛行还在洗，他听着水声担忧的想，不会是在里头晕倒了吧，忙走过去敲了下门：“洛行。”
　　没有回应。
　　霍行舟不知道他是没听见，还是真的晕倒了，越想越担心，用力的拍着门：“洛行！”
　　水声一停，洛行不太肯定的出声：“是……霍行舟吗？”
　　霍行舟松了口气，嗯了声，扬声说：“洗好了吗？别洗太久容易缺氧犯晕。”
　　“知、知道了。”
　　片刻，洛行拉开门走了出来，头发湿湿的往下滴水，有一滴落到睫毛上，被他一眨眼抖掉了，砸在锁骨上，碎成了好几半、
　　睡衣是霍行舟的尺码，穿在洛行身上太大了，袖口裤脚都折了厚厚两层，领口也大的露出大片锁骨。
　　热气蒸的他皮肤透着粉意，又细又嫩的让人忍不住想凑过来，将他揉进怀里狠狠咬一口。
　　霍行舟欲盖弥彰的咳了声，说：“睡衣有点大了，你先将就穿穿，明天带你出去买一件合身的。”
　　洛行点点头。
　　“过来。”霍行舟朝他招手。
　　洛行迟疑了两秒走过来，总觉得他虽然穿着睡衣，却还是赤裸似的，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到他旁边，被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给你吹吹头。”霍行舟把吹风筒插上电源，在手背上调了会吹风口温度，然后才凑近洛行，边吹边问：“温度还行吗？”
　　“正好。”洛行从来没被人这么照顾过，再加上这个人是霍行舟，顿时有点难为情的伸手要去捞：“我自己来吧，你快去把自己头发也吹吹，别感冒了。”
　　“没事。”霍行舟手上动作轻柔的给他吹完了头发，然后才在自己头上随便挠了挠，吹干了扔到一边。
　　在这空档，洛行已经打开自己书包，把卷子都找出来了，端坐在飘窗上的矮桌边等他。
　　霍行舟看了一眼卷子，打着商量说：“洛老师，我玩一会游戏行不行？”
　　“不行。”洛行把卷子推到他那边，不用质疑的又递过来笔，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霍叔叔说，让我好好监督你，不让你玩游戏。”
　　霍行舟一挑眉：“哎哟，他是我爸，你怎么这么听他的，难道你也想喊他爸？”
　　洛行一时没听懂，啊了一声：“什么？”
　　“没什么。”霍行舟咳了声，认命的走过来，说：“行吧，写作业就写作业，谁让我们小乖不许玩游戏呢。”
　　洛行垂眼偷笑，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上面是条后台消息。
　　微博上发来的。
　　@不远行：行行，我……能见见你吗？


第40章 且行且歌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
　　他第一次和霍行舟在教室吃饭的那天, 微博有一条提示, @不远行成为了您的新粉丝。
　　微博涨粉脱粉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虽然很少发和霍行舟无关的东西，但有时候也会涨一些粉丝, 其中不乏一些姐姐粉。
　　有时候他偷偷发一些, 关于霍行舟的小日常，就会有很多粉丝评论，还有很多人回复一些很……很放荡的招数, 说洛洛，听这位姐姐的！
　　他知道霍行舟喜欢自己叫他哥哥, 也是因为有一次在微博说，那些小姐姐们提醒的。
　　她们人很好，不会歧视他喜欢一个男人, 还会鼓励他帮他想办法，给他支招儿，虽然那些办法都、都有些难为情。
　　但他知道, 那些人没有恶意的。
　　洛行抿了下嘴角, 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下霍行舟，见他认真写卷子，才又偷偷低下头, 脸慢慢发红。
　　他的微博名字叫上探碧洛，粉丝一般都叫他洛洛, 这个人叫他行行, 显然是知道他名字的, 应该不是那些“姐姐粉”。
　　他点开微博，进了不远行的主页。
　　一片碧绿修竹的头像，信息没有填，只显示是一年前才注册的。
　　他好像不怎么用微博，没有一条原创，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条转发，都是关于孤儿和留守儿童以及山区贫困孩子的呼吁。
　　对方估计见他没有回复，以为洛行不愿意，很快又发了一条过来。
　　@不远行：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只是随口说一说……别告诉你妈妈，她不喜欢我联系你。
　　@不远行：我其实……不想打扰你，我只是太想你了。
　　骤然看见屏幕上的妈妈和太想你了几个字，洛行心尖隐痛，总觉得对面这个人和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洛行鲜少有朋友，更没有任何长辈。
　　逢年过节，别人家都会相互拜年串门，他没有走过任何亲戚，外公外婆叔叔阿姨，他们连一个亲戚都没有。
　　所有节日，他和赵久兰都是各自在房间里过的，并不庆祝。
　　他对于人情世故的经验几乎为零，能和人正常相处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这样陌生的寒暄，洛行总觉得不大对劲，却又想不出哪儿不对，脑海里忽然泛起他失聪住院那天，曾有一个男人来看过他。
　　不对，
　　那天赵久兰很高兴，还喂了他一口蛋糕，如果是那个人她怎么会不喜欢他联系自己呢。
　　他蹙眉用力想，把记忆翻来覆去的掀过一遍，可还是想不出他的生命里出现过另外的人。
　　难道是女人……
　　霍行舟一边心不在焉的写作业，一边用余光瞥洛行，见他按着手机一会皱眉一会闭眼的，被逗笑了。
　　“嗨嗨嗨。”霍行舟抬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干什么呢。”
　　洛行茫然的抬头看他，蒙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手速飞快的把手机藏了起来，“没、没干什么，写作业吧。”
　　“你让我写作业，自己在这儿玩手机，是不是过分了。”霍行舟笔尖敲了敲桌面，左手撑着头看他，“玩什么呢给我看看。”
　　洛行摇头。
　　那个微博上记录了好多和霍行舟的小日常，不能被他看见自己真的像一个痴汉一样意淫他。
　　“叩叩。”
　　敲门声只响了两下，霍叶山的声音在外头传来，“行舟，我有个会要去X市开，这几天不在家里，你妈妈跟你季叔叔去国外了，暂时也不能回来。你自己招待洛行。”
　　霍行舟起身过去开门，站在门口和霍叶山说话，洛行也忙不迭的起身要过去，被他抬手虚虚的拍了两下示意他不用过来。
　　洛行紧张兮兮的坐下，眼神一直盯着门口，生怕他觉得自己不好，对自己不满意。
　　霍叶山虽然嫌弃自家儿子，但对他还算放心，只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霍行舟嗯了声，目送他下楼后，又转过身刚抬脚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跟洛行说：“我去下面拿点东西，你等会。”
　　洛行点点头。
　　霍行舟笑了下，转过身出去了。
　　洛行侧过头去看窗外，霍叶山穿着黑色的羊绒长大衣，身形颀长挺拔，无声的踏过一地雪，上了车。
　　他与霍行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加沉稳内敛，洛行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有爸爸，会是什么样子呢，也和霍叶山一样吗。
　　虽然会嫌弃，但还是在出门前不放心的交代事情。
　　他这样的人，教出霍行舟这么好的人，似乎是无法反驳的事情，洛行忍不住艳羡的想，如果是这样，他也许就有那么一点点。
　　配得上霍行舟了。
　　洛行低头看着微博上自己发的那些日常，经常有人会好奇霍行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回答过。
　　霍行舟啊。
　　他就像是东方天宇历经了长长的黑暗后，捧出的一簇艳阳，偶尔透过时间的罅隙铺洒下来，照给他一束，就很好很好了。
　　自己这样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稍稍克制内心黑暗的人，偷偷地窥探着他的生命，侵犯着他的人生，已经是莫大的罪过了。
　　洛行有时候想，自己就像是咕噜姆，突然有幸获得了一只“魔戒”，尽管拼命拼命的克制诱惑，却还是无法抵挡内心的贪欲和黑暗，最终变得贪婪又丑陋。
　　呼……
　　洛行低低吐出一口气，趁着霍行舟还没回来，迅速给不远行回复了私信，“你是谁？”
　　@不远行：我……我是你妈妈的一个故人。
　　——你为什么想见我。
　　@不远行：我快死了，生命终结之前，想要再见一见你。我这一生，活的糊涂，一步错步步错，尽管数次想要弥补，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发展超出我力所能及，每每想要试图对过去进行一丝忏悔补偿，也仍然无能为力。
　　洛行眉尖皱起，这个人说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愧疚绝望，遣词用句也不像一般人那样，带着一种无法明说的自我忏悔和……推脱。
　　洛行没有见过死亡，不知道一个人在将死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代表什么，可心尖的刺痛让他不知道怎么再回复。
　　如果是霍行舟的话，他一定很容易就知道怎么办。
　　但是他又不能告诉他，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爸爸”，那就等于把一切都摊开了给他看，他千方百计隐瞒的肮脏，就毫无意义。
　　想了想，洛行说：“我想先想一想，可以吗？”
　　@不远行：好，我住在北市第一人民医院，第三住院部七楼721病房。
　　——
　　“西成？”
　　做完检查，洛志远被护士推着回来，打开门便看见林西成在用他的手机不知道和谁发信息，脸上挂着一丝压抑的如愿以偿的、松了口气的笑。
　　他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志远。”
　　洛志远看着他脸上这个惊慌的表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微笑朝护士说了声：“谢谢你。”
　　护士回以微笑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出去了，才一关门就听见了一声压抑的怒吼：“我说过，不许你找洛行，你他妈到底记没记住！”
　　林西成别过眼，听着他气喘吁吁，夹杂着痛苦的怒吼，丝丝的咬着牙。
　　上次他在北市看见洛行过来比赛，因为那张脸像极了洛志远，所以私下问了他妈妈是不是赵久兰，他激动的去告诉洛志远。
　　结果他不仅没高兴，反而将他的手机狠狠地摔烂了，警告他不准再找洛行。
　　林西成懵了，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机会，他为什么不要！
　　洛志远指着门让他滚，两人在一起二十余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他说出这样的尖锐的话，林西成摔门出去了。
　　吵架归吵架，洛志远不能死，尽管他不愿意，他还是要找洛行。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怎么样都好，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也是最爱的人，就算付出一切代价，被他厌恶唾骂，他都必须救他。
　　“只不过是骨髓捐献，又不会死。”林西成蹲下身，轻轻的握住洛志远因为骨癌肿的变形的小腿，低声哄骗他：“我问过医生，他不会很痛苦的，一点点而已。”
　　“死、和痛相比，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林西成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温柔的说：“志远，我只有你，就算你不顾念自己，也该想想我，还有洛行，他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就不想用以后的人生弥补他，给他父爱吗。”
　　——
　　霍行舟端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洛行正在看他刚写的卷子，细致的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上挑笑了。
　　扯试卷的动作大了，把笔弄掉到靠枕旁边去了，他微微起身趴在矮桌上，跪着向前伸手去捡，估计是太远了，他更往前伸了伸手，露出一截细白的腰。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来，极轻的点了下他的腰，好整以暇的看见他腰一颤迅速缩了回来。
　　“你去哪儿啦，手好凉。”洛行跪坐下来，下意识的捞住他的手放在脸上捂了捂，呵了口热气。
　　“去下面给你找东西吃了。”霍行舟手掌心贴着他柔软温热的脸颊，心被戳的一软，又心疼的抽出手：“行了，不凉。”
　　他把托盘放在矮桌上，盘底干净也没水，就直接垫在试卷上了。
　　托盘上有三个玻璃果盘还有一听可乐，一盘洗的干干净净连梗都去掉了的草莓，一盘坚果底下垫了个空盘子。
　　霍行舟腿长，又不爱像洛行那样规规矩矩的坐着，所以就侧着身，左臂搭在矮桌上，“尝尝甜不甜，这东西娇气，不能用力，我一个个跟上供似的洗，尝尝甜不甜。”
　　洛行看着果盘里个个硕大鲜红的草莓，心里一阵暖流涌过，霍行舟怎么……怎么这么好。
　　这么冷的天，还去洗草莓给他吃。
　　他低头看了眼果盘，挑了个最大的出来，霍行舟失笑，怎么跟小孩儿似的，还挑大的，结果下一秒就见他微微倾身递到了自己嘴边，细声细气的说：“你先吃。”
　　霍行舟一怔。
　　嗯？
　　“哟宝贝，还知道先孝敬哥了，不错。”霍行舟笑了下，张口咬了一半，留了一半、
　　不过这次他咬的是顶上，连带着他的指尖一起咬了下去，齿尖轻轻一磕，嘴唇和舌尖在他的指腹上流连了下，毫无悬念的看见他的脸瞬间红了。
　　霍行舟眉目坦荡的把草莓咽下去，意有所指的说：“很甜。”
　　洛行呆呆的收回手，看着自己指尖上湿湿的痕迹和鲜红的果汁，脸颊发烫的觉得，霍行舟说的那个甜，有什么其他意思似的。
　　指尖还捏着半颗草莓。
　　“以前都是你吃上半个，便宜你了。”霍行舟侧身屈膝坐着，笑着伸手推了下他的手腕：“快吃，你也尝尝不甜的地方。”
　　洛行垂眼，看着被咬掉的半个草莓，有一瞬间迟疑。
　　他本来是想让霍行舟先吃，现在怎么成了……成了喂他了，还吃了一半，草莓上的咬痕明显，几乎能感觉到他齿尖轻合的样子。
　　他吃过的。
　　“怎么，嫌我脏？”霍行舟抬手要去拿，一边感怀：“我都没嫌你，你吃过的草莓、蛋糕还有奶茶，我哪个不吃，小白眼儿狼。”
　　洛行不疑有他，怕他真的误会自己嫌他，忙把半个草莓塞进了嘴里，迅速的咀嚼两口咽了。
　　“好吃吗？”
　　“好吃。”
　　“吃吧。”霍行舟坐起身子，端过坚果盘，把底下那个空的拿了出来放壳，边剥边说：“今天咱们就不出去挨冻了，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出去逛一逛，我听叶俏俏说最近有个不错的电影上了，去看一看？”
　　洛行小口小口的咬着草莓，也没管他说了什么就下意识点头，逗得霍行舟一笑，把剥出来的第一个开心果递到他嘴边。
　　“来，开心果吃开心果。”
　　洛行张嘴把开心果含进嘴里，没想到霍行舟指尖一伸，在他舌尖上点了下，他嘴里还有一点草莓没咽下去，被他一碰下意识把嘴合上了。
　　脸红的堪比草莓，向后退却又怕他碰到嘴里的草莓，偏偏他的手指也不动。
　　洛行紧张的看着他，他的手指就这么放在自己嘴里也不动，下意识的求饶唔唔两声，结果霍行舟更过分，两指直接捏住了他的舌尖。
　　！！！
　　洛行瞬间瞪大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就懵了，愣愣的感觉他的指尖在自己嘴里肆无忌惮。
　　草莓肉软烂不经碰，被他这么一动，洛行生怕会跟着他的手指被带出来，连忙死死的闭着唇吸着他的指尖向后一退。
　　指尖脱离口腔的时候，发出一点细微暧昧的水声，霍行舟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和沁着水汽的眼睛，笑了下。
　　洛行听不见，但看着他干净干净修长的手指上没有果肉，放心之余却更觉得害羞，要不是坐在这里，他连腿都软了。
　　“洛行。”霍行舟声音发哑。
　　洛行别过头，惊骇的推了他的手一下，感觉自己脑子里的神经就要爆炸了，张着嘴小口小口的喘气，几乎就要缺氧了。
　　霍行舟抽出纸给自己擦了下，在洛行紧张的眼神里继续剥坚果，却没再喂他，只是放在了他手边，“不逗你了，吃吧。”
　　“真的不喂我了？”洛行不信。
　　霍行舟失笑点头：“真的，骗你是小狗。”
　　洛行松了口气，抬手捏起一颗圆圆的坚果肉放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咬碎了，眼神却不自觉的又飘到霍行舟脸上去了。
　　其实他对于霍行舟的捉弄又期待又害怕，一边希望他能和自己好，一边又怕太亲密了，霍行舟发现自己的缺点。
　　他总是不知道怎么去权衡一个度，如果他能找到，就好了。
　　洛行低低叹了口气，如果他能更聪明、更优秀，就好了。
　　——
　　霍叶山不在家，从上午就开始下的雪一直到晚上都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外卖也停了。
　　霍行舟是舍不得让洛行再做饭了，自己从浏览器里搜罗了一堆菜谱，千挑万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准备实行。
　　他找了张椅子让洛行坐在一边，自己挽起袖子洗菜切菜，倒是有两下子。
　　等一上锅，就原形毕露了。
　　“不能现在就放油，锅还没热。”洛行跳下椅子，走到旁边来做监工，等看着锅差不多了，才说：“倒吧。”
　　霍行舟拧开油瓶盖，抬手就倒。
　　“哎哎哎少一点！”洛行看着急死了，恨不得让他过去自己来炒，可偏偏他就是不让。
　　“起开起开，油再烫着你，离远点儿，听话。”霍行舟头也没抬的盯着油锅，仿佛那里头有妖怪似的。
　　洛行被他往后推了推，又绕到旁边指导。
　　“放一点点醋。”
　　“这个是酱油。”
　　“盐多了，你倒回去一半。”
　　霍行舟抬手从罐子里摸了颗冰糖，趁他说话送进了嘴里。
　　洛行嘴一抿，脸瞬间就红了。
　　“甜吗？”
　　洛行害羞的点点头，眼睛忽然一睁:“快点，糊了糊了。”
　　——
　　兵荒马乱的一盘菜炒完，霍行舟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平常打一整天的球他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在洛行一步步的指导下，卖相丑陋但味道还算可以，霍行舟把汤端出来，解了围裙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尝尝哥的手艺。”
　　洛行眯眼笑了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在霍行舟紧张到无意识喉结滚动的样子下，故意停顿了几秒钟。
　　“不好吃吗？”霍行舟说：“我们那阿姨最近有孙子了，回家享天伦之乐去了，我妈说我们都不怎么回家，也没再找新的，早知道就让找人了。”
　　“很好吃。”洛行把夹杂了鸡蛋壳的炒鸡蛋嚼碎了咽下去，然后夹了一点好的放进霍行舟面前的碗里，低头偷笑：“我吓你的，你自己尝尝，扣掉卖相的话，能给一个……七十分。”
　　“还敢吓我！”霍行舟哼了一声：“看在你是我老师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洛行咬着筷子忍住心里的甜蜜，忍不住奢望，以后要是每天都可以和他在一起吃饭就好了，吃再难吃的饭他都愿意。
　　——
　　吃完晚饭，霍行舟收拾了下桌子，催促洛行去洗漱。
　　刚弄完，正巧陆清和打电话过来，问他去不去家里吃烧烤。
　　霍行舟有意让洛行好好接触一下人，不能总闷着不跟别人相处，可回头一看他紧张的样子，又改口说：“我刚吃完饭，就不过去了，你跟陆叔叔他们说一声。”
　　陆清和不像别人一样刨根问底的八卦，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霍行舟在客房的卫生间洗漱完了才上楼，天差不多已经黑了，不过时间还算早，这会就睡觉也睡不着，但抱着洛行在床上躺着……
　　轻笑了声。
　　洛行洗漱完出来的时候，霍行舟已经坐在床上了，屈膝靠在床头，两手拿着手机估计在玩游戏。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紧张的咽了下口水，上次在这张床上，他偷偷亲了霍行舟。
　　那张照片现在还在他的手机里，有时候半夜他睡不着的时候，偷偷地看着对床的霍行舟，打开看看都觉得心口滚烫。
　　站了一会，他才抬脚走过去，从另一侧掀开被子上了床。
　　霍行舟故意笑他：“哎哟，这谁家的小孩儿，怎么乱爬床呢。”
　　洛行上了一半顿时僵住了，半跪着在床沿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呆呆的问：“那我……我住哪儿？”
　　“我都没说你住哪儿，自己就爬我床上来了，还问我住哪儿。”霍行舟凑过来，捏住他的下巴轻笑：“这是新的欲擒故纵方式吗？”
　　洛行忙不迭起身缩下床，局促的站在一边：“对不起我……我……去客房，我……”
　　霍行舟忍笑，装的高冷无比：“很好，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洛行这下彻底懵了，总觉得这个霍行舟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茫然又紧张的盯着他：“你怎么了……”
　　霍行舟绷不住的笑起来，把手机举给他看：“刚刚，叶俏俏他们在陆家吃烧烤，陆清和的……嗯……”
　　话突然停了。
　　洛行更迷茫了。
　　霍行舟艰难的在自己的词汇库里扒拉出一个能形容的，“就陆清和他大伯的老婆吧，最近接了一个霸道总裁角色，在讲戏里的台词，比如什么，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女人，你点的火，自己灭。女人，还满意你自己看到的吗……这种沙雕台词。”
　　洛行也被逗笑了，“好傻啊。”
　　“罚站呢？”霍行舟掀开被角挑了下眉梢：“进来。”
　　洛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客房……”
　　话音未落，被霍行舟一瞪：“客什么房，我这床住不下你？”吓了一跳，连忙爬上了床，规规矩矩的躺了下来。
　　被子柔软又松，床也很宽很大，和他昨天晚上住的那个窄小坚硬又冰冷的床完全不同。
　　洛行睁着眼，看着暖黄的灯光映衬下，漂亮整洁的墙纸，各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家具设备，以及那半面墙一样的书架，零零星星摆了几本书。
　　霍行舟不爱看书，更多的都是各种和篮球有关的限定纪念，还有好些模型，每一个地方，就连空气里的微尘，都在昭示着，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洛行。”霍行舟也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在一边跟他闲聊，单手支着头侧身看他半晌，“你平时除了学习，都爱干点什么？”
　　洛行想了想，摇头。
　　霍行舟想了想说：“我之前听你说，有喜欢的人了，能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洛行顿了下，眼底闪过的一丝抗拒戳疼了霍行舟，心道小白眼儿狼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还想着野男人。
　　“说说，我也跟你说说我喜欢的人。”
　　洛行眨了眨眼睛，不想说，可他又想知道霍行舟喜欢什么样的人，艰难撕扯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下头，说：“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哥哥，那时候我才只有五岁多，犯了错……”
　　洛行话音一停，把这半部分略了过去。
　　“那个哥哥爬在墙上看见了我，他问我在做什么，还给了我一颗糖。”洛行眨着眼睛，心底其实很慌，又希望他记得自己，又怕他根本不记得自己。
　　也许在霍行舟的生命里，那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插曲，早已忘了曾经对人释过的一个微小的善意。
　　但在他眼里，那却是阳光第一次照耀到他生命里。
　　是不一样的。
　　“然后呢？”霍行舟问。
　　“后来，我在很长的岁月里都没有再见过他，他也许只是在亲戚朋友家里玩吧，阴差阳错的看见了我。”洛行敛下眉眼，无法掩饰的沮丧顿时侵入了心里，揪的他好疼。
　　霍行舟果然不记得他了。
　　“那你后来去找过那个人吗？”霍行舟压下心里的酸味，尽量放软了声音问他，洛行愿意对他打开内心是好事，他就忍一忍吧。
　　“嗯，我后来比赛的时候，偶然在他的学校见了他一面，远远的看见他被很多人簇拥着，意气飞扬自信倨傲，不过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这么喜欢他吗？”霍行舟伸手，在被子里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揉弄了两下：“如果有一天，他记起你了，跟你表白，你答不答应？”
　　洛行茫然了，看着霍行舟的眼睛想，如果有一天他跟自己表白……
　　他……
　　“不知道。”洛行摇摇头，垂着眼睫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其实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有一天他想起我了，我也……”
　　洛行想说自己配不上他，但他又不想在霍行舟面前显得那么卑微，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顿了顿又说：“他应该不会记起我了，那么久了。”
　　霍行舟看着他被遮住的小半张脸，抬手把杯子往他下巴底下扯了扯，笑道：“不闷吗。”
　　洛行眨了眨眼，没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霍行舟握在手里，呆呆的看着他，闻着属于他的气味，心里又满足又难过。
　　霍行舟沉默了一会，又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他其实可能并不是喜欢，只是因为他曾经给过你一点善意，你觉得他是不同的……就像是，人总是追逐自己无法触碰的幻象，你觉得他是好的，其实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有很多缺点，很多令人无法忍受的毛病。”
　　洛行没再说话，霍行舟又说：“我以前从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你喜欢的人也是普通人，你的喜欢为他渡上金身。其实那个人对你来说的不同，就是因为他被你喜欢着。”
　　洛行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良久。
　　“你呢，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洛行问。
　　霍行舟唔了一声，感觉他平躺着，灯光正好在头顶刺的他眼睛睁不开，起身把灯关了，只留了自己背后一盏台灯。
　　“他啊，长得好看成绩好，就是有点不大听话，让我觉得很头疼。”霍行舟在自己投下来的阴影里看着他，轻轻笑了下。
　　洛行这里看过去逆光，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眼皮颤了颤：“只不过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心里头天天装着别的男人，我总不能硬要他把别人忘了，把我塞进去对吧，只能宠着了，等他发现我喜欢他再说。”
　　他果然是喜欢叶俏俏。
　　洛行轻轻的咬了下舌尖，心尖像是被人用一根粗大的锥子狠狠的扎进去，淌出又酸又疼的液体来，烧的他心里难受。
　　“如果她一辈子……也不会发现呢。”洛行哽了哽呼吸，几乎压不住心里的酸涩难受，艰难的说：“如果她要和别人结婚，你……”
　　霍行舟笑了下：“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么蠢吧，再给他半年时间，等高考完事儿了，他不知道也得知道。”
　　“哎你说我哪儿比不过那个野男人，他怎么就一门心思喜欢他呢。”霍行舟说着，抬手捏了捏他脸颊，笑问：“你说揍一顿行不行？让他哭。”
　　“不、不要了吧，打人不好。”洛行压下心里的酸涩，强自撑着说：“而且她那么……应该也受不住，你别打她。”
　　洛行闷闷的趴在他怀里，几乎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嫉妒，嫉妒叶俏俏能得到他的喜欢，甚至愿意默默忍让到这种地步。
　　为了她开心，宁愿只远远看着她就好。
　　霍行舟忍笑，视线不动声色的在他身上流连了下，竟然真的开始打量洛行能不能受住，不过是另一种让他哭的办法。
　　洛行抿着嘴角，有气无力的呢喃：“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自己再喜欢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也无法真正得到对等的回报，但是有的时候，他只要看自己一眼，就很满足了。”
　　霍行舟拧眉，这小孩的爱，也太卑微了。
　　从他字里行间的意思，把自己放的比尘埃还低，那个人就像是高天上的烈阳，偶尔照一下，哪怕还不是特地为了他，都能让他满足？
　　是了。
　　霍行舟想起他住的那个地方，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过去不想让他知道，大概是因为长久以来的、被赵久兰灌输的下贱卑微的思想枷锁。
　　植物在生长过程中，也会根据外界的压迫长成畸形，何况一个孩子，在长达十数年的压迫教育下。
　　“洛行，你记住。”霍行舟心疼的握住他的肩膀，挑着他的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你是最好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值得被所有人捧在心尖上宠爱的。”
　　洛行眸子一颤，嘴唇动了动：“你说……什么？”
　　霍行舟揽着他的肩膀，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头有一句话是说，那些让你痛苦的话语，从本质上与你是无关的。”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丝迷茫，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且……真的是与他无关的吗？
　　不是因为，他做的不好，赵久兰才讨厌他的吗？
　　那他……不坏吗？
　　洛行睫毛微颤，不太自信的看着霍行舟，生怕自己看错了他说的话，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与我……无关的吗？”
　　霍行舟看着他怯怯的问，满眼的不确定，心疼的将他捞进怀里，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嗯了一声：“当然与你无关，你这么乖。”
　　洛行唇角发颤，眼眶瞬间就湿了，又烫又难受的拼命眨眼，第一次有人告诉他，说那些话与他无关，而不是，你不犯错怎么会被惩罚。
　　“谢谢。”洛行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的说。
　　“谢什么谢，不说了。”霍行舟听出他的鼻音，怕再说多了他又难受，于是一扯被子给他盖好：“赶紧睡觉！”
　　——
　　头一天两人睡的早，结果第二天还是睡到了十点多才醒。
　　洛行先醒的，打了个哈欠揉揉眼刚想起身，就发现霍行舟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上，而自己却是窝在他怀里的。
　　他忽然想到霍行舟喝醉的那次，他也是在他怀里醒过来，只不过那次是他先醒来，自己后醒的，因为吓了一跳还撞到了他的下巴。
　　洛行抬眼看他，下巴正好近在咫尺，几乎微微往上一些就能亲到，鼻尖几乎贴着他的锁骨，气息近的与他死死交缠，忍不住脸红了下。
　　“看够没有？”霍行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轻声一笑，手从他腰上拿起来，拨了拨他睫毛，看他在自己怀里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大好的笑了。
　　洛行被抓个现行，难为情的埋头：“没、没看你。”
　　“我都发现了你还撒谎。”霍行舟嗤笑了声：“想看就光明正大看，说吧还想看哪儿，要不要脱了给你参观一下，看的话便宜一点，上手摸可能收费就贵一点了。”
　　“摸不摸？”
　　“腹肌还是腰线？”霍行舟低笑的揉着他的指尖，弄得他手指发麻，心尖也发麻，难为情的往被子里缩。
　　“都不要，你别说了，我要起床了。”洛行挣扎了下，要从他怀里出来，却被他又按住了。
　　霍行舟响了下，说：“给你打折吧，或者你要是没钱，那抵债也行。”
　　“我给你摸一下腰线，你给我摸一下腰眼，我再给你打个对折，送一个腹肌，怎么样？”
　　“洛老师，换不换？”
　　“别、别说了。”洛行偷看被发现已经很害羞了，他还故意说，弄得他更是不好意思，往后缩了缩身子，结果一下子退到了床沿。
　　霍行舟眼疾手快的一捞，结果还是慢了一步，跟着他一起掉了下去。
　　他的手垫在洛行脑后，虽然床不算高，可这么惯性一砸还是挺疼的，霍行舟屈膝伏在洛行身上没压着他，低低的闷哼了声。
　　洛行感觉后脑垫到东西，又看着他瞬间一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忙爬起来，捞着他的手，一看红了一片，还有个微微渗血的凹痕，眼睛瞬间就红了。
　　“你干嘛、干嘛护着我。”洛行眼圈被洇的通红，心疼的捧着他的手，颤着指尖不敢碰他，“痛不痛。”
　　“噗。”霍行舟攥了攥手，笑说：“你能有多重，一点小意思，不疼不疼。”
　　洛行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痕，又回过头去看，地上有个凸起的铁质固定器。
　　“怎么可能不疼！”洛行心疼的捧着他的手就往卫生间跑，拧开水龙头给他冲水，自己也顾不上凉了，边冲边说：“对不起，都怪我。”
　　“又来了。”霍行舟无奈的揉揉他的头笑说：“我受伤的时候多了，这么点真的不疼，别争着抢着背锅。”
　　冲完水，洛行拿过毛巾轻轻的把周围的水擦干净，留着伤口处的没敢碰。
　　“你们家药箱在哪儿，我给你包一下吧。”
　　霍行舟笑了下，真没觉得这么点破皮需要包扎，但看他担心的样子，也就笑了笑说：“楼下电视柜旁边的储物柜里，你去拿吧。”
　　洛行嗯了声，拉开门咚咚咚跑下去，又迅速跑上来。
　　霍行舟坐在床沿，朝他伸出手笑说：“哎，我这手也算是为你伤着了，万一以后我要是用不了了，你是不是得帮我啊。”
　　洛行原本就心疼着呢，他这么一说，眼圈更红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药的手忽然一停，捧着他的手，微微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
　　！！！
　　霍行舟浑身一震。
　　他坐在床沿，洛行站着不够方便，就直接半跪坐在地上替他包扎。
　　从他这里看过去，这小孩伏在那儿，鲜红的舌尖怯怯一伸，湿热温软的触感，碰着伤口有一丝丝的刺痛，却也更加直接的燃起了一簇轰天的火苗。
　　从手背的神经，一路烧到他的心尖上。
　　“小乖。”霍行舟声音发哑：“你……干什么呢？”


第41章 且行且歌
　　霍行舟艰难的吞咽了一下, 感觉呼吸瞬间燥热了起来。
　　他原本为了方便, 两腿叉开把手伸给他抓着, 结果他现在跪坐在中间捧着他的手，轻轻的舔过去, 直接激起一簇簇火苗。
　　“我……你……”洛行难为情的咬了下舌尖, 艰难的说：“你上次说……唾液能治伤，我……”
　　霍行舟眼神一暗。
　　垂眸看着他真诚又忐忑的微微张嘴看着自己，不自然的咽了下唾沫, 睫毛轻轻眨动，像是刷过他心尖似的。
　　霍行舟忍不住失笑, 这小孩怎么什么浑话都信。
　　他抬手将人拉起来，心疼的揉揉他脑袋，“那也不用你这样, 又不是什么大伤口，破了点皮罢了，你就瞎担心, 上回我把你手都砸肿了, 要不然我也给你舔舔？”
　　“都、都好了。”洛行看着自己的手，脑海里不自觉的想了下，他舔自己手的样子, 脸瞬间红了，局促难耐的往后退了一步。
　　霍行舟看他一脸生怕自己真动口的样子, 笑了。
　　“行了, 我看外面雪也停了, 早上好像有人来清理过积雪了，咱们今天出去逛逛，顺便看看电影什么的。”霍行舟站起身，不甚在意那点小伤口，拿着衣服出去了。
　　洛行看着自己的手，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低低的呼出了口气。
　　下楼的时候，霍行舟正靠在半开放式厨房门前，熟悉的场景，让洛行没来由的心悸了下，停顿了几秒才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这么快？”洛行已经很迅速的洗脸刷牙了，怎么还是比他慢了一步。
　　“说谁快呢！”霍行舟凉凉瞥了他一眼，冷哼了声说：“重说，说我厉害。”
　　洛行总觉得这不是好话，低头笑着不说。
　　霍行舟咬牙切齿的盯着他，故作凶狠的非让他说：“快点，不然揍你了。”
　　“打我也不说。”洛行往旁边一躲，笑眯眯的心想你才不会动手呢。
　　“早晚得说。”霍行舟又哼了声，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他：“把这个喝了，不然空着肚子出去冷。”
　　洛行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吹凉喝完了要去洗杯子，被霍行舟接过来三两下洗干净了放进柜子。
　　“这么大的雪，外面会不会很冷。”洛行侧头看了眼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因为一直在屋里，他都有点不想出去了。
　　“多穿点就不冷了。”霍行舟给他套上棉袄，又把围巾帽子递给他，自己开始换衣服。
　　霍行舟不爱逛街，平常买衣服都是伍素妍看着办，她眼光好，买来的也都合心意，所以从来没在这方面费过心。
　　趁洛行洗脸的时候，霍行舟发微信问了叶俏俏哪儿有卖衣服的，很快发了一堆地址来。
　　两人一出门，就被一股冷风迎面吹了过来。
　　洛行猛地打了个喷嚏，跟着霍行舟一起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过一地雪，到达铲过雪的路面上，连忙跺跺脚上的雪。
　　出门前霍行舟就叫了车，没等几分钟司机便来了，按着地址很快便到了叶俏俏给的地址，两人一下车，先找地方吃了饭。
　　“冷不冷？”霍行舟问。
　　“还好。”洛行出门前喝了热牛奶，穿的多又被他一路护着挡风，其实根本不冷，就是脸不禁风吹，一下子就被冻红了。
　　霍行舟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点，我去个卫生间。”
　　天冷，一时也想不到吃什么，正巧有家火锅，两人就进去了。
　　洛行拿过菜单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勾了一些霍行舟爱吃的，估量了下他的饭量感觉差不多了，才递给服务员：“谢谢。”
　　服务员微笑问：“请问一下锅底要什么呢？我们这里有菌汤、鸳鸯、麻辣还有清汤等。”
　　“清汤吧。”洛行想了想，霍行舟好像也不吃辣，就不点了。
　　服务员点头微笑：“好的，清汤锅底，请您稍等。”说完便拿起对讲机吩咐着走了。
　　洛行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餐桌，心里觉得鼓胀胀的，直到现在他还都是觉得好不真实。
　　他偏头，看着热气微熏的餐厅，和轻声笑谈的人们，心底的艳羡在不知不觉间仿佛变少了。
　　他好像也拥有了。
　　霍行舟还没回来，洛行拿出手机，悄悄地打开微博，低头编辑文字：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把hxz的手弄伤了，他说不疼，可是我觉得好疼，上次他说口水能治伤，我就……就大着胆子试了。
　　不出一分钟，手机忽然一阵震动，一下一下的是微博特有的提示。
　　他垂眼打开评论。
　　一曲红尘醉柒寒：哦哟我的洛洛宝贝长本事了，会舔手了，告诉姐姐，你xz哥哥的手好吃吗？
　　今天洛洛谈恋爱了吗：舔什么手，往上，舔他的嘴啊！
　　糖醋酥油茶：乖洛洛，听楼上那个姐姐的。
　　请把我掉的头发变成钱：请立刻结婚，算姐姐求求你们了，我出四块五。
　　苏白MOFEI：请立刻去结婚，剩下的我出。
　　是了慕沐呀：扑上去啊，按着他趴在他耳边表白啊，说你喜欢他想天天跟他睡觉啊，就，姐姐教你，靠过去用你鼻尖吧，蹭蹭他的脖子，压低声音，撩一点，让他受不了的那种，说你喜欢他，想要他，立刻就去，听话宝贝。
　　洛行越往下看，手越抖，到最后已经感觉呼吸困难了。
　　“看什么呢？”霍行舟端着两碗调好的酱料，一个放在洛行面前。
　　洛行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下意识的哆嗦着手按掉了锁屏，心虚的说：“没、没看什么。”
　　“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太闷了？”霍行舟没多看他手机，回到自己对面的位置，看着他脸红的厉害，活像锅底里飘着的一瓣西红柿，笑说：“还是偷偷干坏事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洛行指尖在桌子底下扣着指甲，更加心虚的否认：“没、没有干坏事，就是太热了，被热气熏的。”
　　店里空调开的足，霍行舟抬手给他倒了点果汁递过来，正好锅底水开了，他下了点菜进去。
　　“哎哟舟哥！”冯佳兴冲冲的凑过来，坐到洛行旁边的位子上，揽了他肩膀一下，“你俩在这儿吃火锅呢，带我一个啊，我跟李乐凡说好一块出来吃饭，结果我等了二十分钟，这笔说太冷不来了。”
　　“手。”霍行舟眉眼一抬，视线在冯佳手上停留了一秒。
　　冯佳疑惑的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忙烧着了似的缩了回来，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啊嫂子。”
　　洛行猛地呛了一口。
　　霍行舟抬脚在桌子底下一踹。
　　冯佳反射性的做的笔直，傻呆呆的看着两人半天，最后张大了嘴：“你俩……OK懂了。”
　　霍行舟抽出纸递给洛行，隔得远只能让他自己擦擦，放低了声音说：“慢点。”
　　说完，霍行舟朝冯佳一侧眼，凉凉的遮住嘴压低声音说：“找个话圆过去，不然你就跳进来当锅底。”
　　冯佳一脸愁苦的点头，想了想拿起新筷子给洛行夹了一撮豆芽放进碗里，端着一脸歉疚说：“我就说我少吃一点，你怎么还呛着了。”
　　洛行好不容易忍住咳嗽，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霍行舟，是他看错了吗？
　　刚刚他的口型是少吃，不是嫂子……
　　霍行舟笑着点了下头，冷哼的看了眼冯佳：“来凑什么热闹，谁请你吃了，少吃也不行，你喝汤吧，让服务员给你一锅麻辣汤底我出钱。”
　　“救命啊洛行。”冯佳说着就要去抱洛行大腿，可怜兮兮的哀嚎，怎么听怎么惨。
　　洛行哭笑不得的躲了一下，忙说：“多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就别让他走了。”
　　霍行舟嗯了一声，给他夹了点肉放进碗里，顺便把那撮豆芽夹过来自己吃了，瘦成这样了还吃豆芽。
　　冯佳一听有特赦了，嘿嘿两声忙朝服务员伸手：“服务员，这桌加点菜。”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冯佳低头看了眼汤底，清汤寡水的这也能吃？忙遮着嘴压低声音问：“哎舟哥，你不是无辣不欢吗，怎么最近火气太大改斋戒了？”
　　“偶尔吃点清淡的，对肠胃好。”
　　冯佳完全不能理解的看着这个奶白色的清汤寡水，头皮发麻的说：“不是，火锅没辣椒也叫火锅？这叫清水煮白菜吧，来来来给我换，我要超辣锅。”
　　霍行舟把豆芽吃完，眼皮一掀瞥了他一眼，又看了洛行一眼，没说话。
　　冯佳懵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了，“卧槽你他妈不是吧，都惯到这个地步了？连饮食习惯你都能改的这么理所当然？”
　　“挺好吃啊。”霍行舟一脸淡定的，捞了个虾滑，放进洛行碗里。
　　“哎舟哥，你就没觉得哪儿不对吗？”冯佳咽了下唾沫，艰难的忍住不去看旁边的洛行，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尽量不要让他听见。
　　霍行舟抬眼，略微顺着他的话想了下，“没有啊。”
　　冯佳彻底傻了，不是，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爬在头顶了吧，这是爬到头顶还兴风作浪吧，就。惯着？
　　不行，不能让祸国小妖精影响了大王的人设。
　　“我觉得吧，虽然……”冯佳话刚起个头，看见霍行舟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住了嘴，咳了两声开始默默的勾菜单。
　　大王要昏庸，大臣往往都是要被献祭的，算了算了。
　　——
　　吃完了饭，冯佳捧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一脸满足的朝着冷讽敞开怀抱：“吃饱了。”
　　“出息。”霍行舟嗤笑着瞥了他一眼，转过身给洛行整理围巾和扣子，搓了搓他的手说：“刚吃饱，咱们走走？”
　　“嗯。”洛行点头，想了想又问：“冯佳也和我们一起吗？”
　　霍行舟一怔，发现他的用词是冯佳和我们，看来在他的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和他变成同一个国度的了。
　　有进步。
　　霍行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笑说：“你觉得呢？”
　　“我都、都行。”洛行不太会和别人相处，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被别人讨厌，如果别人不介意，他一般也不会有异议。
　　而且，他也很羡慕霍行舟能和别人都相处的那么好，就连跟他打球去老师那里告状的姜叙，都能相处的那么坦然。
　　他也想，和他一样，还想认识他的朋友们，一起玩游戏。
　　只是那个游戏看起来好难，他又听不见里头那个细微的、一闪而逝的枪声，如果拖后腿……
　　“哎握草，这下又完了。”冯佳幸灾乐祸的笑着指大屏，“线下去学校，活腻了。”
　　霍行舟顺着他的眼神一看，世贸大厦的那面巨大的led屏上，出现一个游戏录屏剪辑，全是击杀回放。
　　播放完毕，画面突然定格成一张照片。
　　七个年轻的身穿统一队服的男人，小的看起来比洛行还小，最大的那个也不超过24岁。
　　中间的那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队服穿的规矩严谨，而是松松搭在肩上，左手握着右手腕，眉眼微抬的给镜头一个略微嘲弄的表情。
　　几乎是透出屏幕的不可一世和倨傲。
　　“怎么？你认识？”霍行舟看了下屏幕，这是FRG今年夺冠的击杀视频，几乎全网沸腾。
　　冯佳灌了会冷风，缩了缩脖子跟着两人一起往前走，说：“中间那个叫荆修竹，是我小舅舅，从他们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知识分子，恨不得照着书本上的清规戒律活着。结果到他这儿，跑去打游戏了，弄到现在也无家可归。”
　　“他现在不是已经很成功了吗？为什么还……”洛行之前在新闻上看到过，现在电子竞技已经是国家承认的体育项目了，家里为什么还不让他回家。
　　冯佳说：“就是太成功了。”
　　“？”霍行舟也听不懂了。
　　冯佳搓了搓手，想起自己姨婆那张嫌弃的脸就想笑，“我姨婆说，你打游戏就安安静静的打，躲在哪个角落打，藏好名字别露脸。现在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打游戏去了。”
　　“……那也……太可怜了。”洛行叹了口气。
　　霍行舟知道他想起了自己，同样的不被家里认同，忙攥着他的手揉了两下，打岔问他：“冷吗？”
　　洛行摇摇头，显然心思还在那个有家不能回的人身上，又问：“那他现在呢？他家里人还是不接受吗？”
　　冯佳说：“他可怜个锤子，拿第一个世界冠军的时候，他就回家了，一脸浪样的在我姨婆的嫌弃眼神里，吹了自己半小时的彩虹屁。”
　　“这、这也行？”洛行被这句话噎住了，呆了半晌，觉得想不出词来形容这个人了，张了张嘴说：“好……好厉害。”
　　霍行舟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靠在他耳边，“嗨嗨嗨，乱夸什么呢，夸他快，不能夸他厉害。”
　　洛行茫然转过头，看见他一眨眼，忽然明白过来了，脸瞬间一红的哽了下呼吸，心尖发麻的躲开了。
　　这种、这种事情怎么说。
　　——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因为要上晚自习，所以第三天下午两人便回了学校。
　　学校愿意放三天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晚自习是绝不可能再取消，所以程利民在群里严肃的说了，任何学生不允许请假和无故旷课，然后在后面艾特了霍行舟。
　　霍行舟看着屏幕上这个特指，指指自己又指指手机，万分不能理解的问洛行：“不是，我现在已经有资格请假和无故旷课了吗？”
　　洛行抿嘴偷笑，把卷子给他递过来，“你快写吧，别看手机了。”
　　“不行，这也太伤我心了。”霍行舟两脚往课桌横梁上一伸：“你哄一下我，不然不写，打击我学习的心情么这不是。”
　　洛行想了想，抬手在自己的演算本上画了一颗草莓，细致的连种子都一起画了上去，笔触飞快又细腻，然后在旁边写了一句话。
　　霍行舟接过来一看。
　　——别生气，草莓给你吃。
　　“噗。”霍行舟失笑的点了两下草莓，配合他张嘴嗷呜一口，然后嚼了两下空气，一本正经的问道：“怎么这么甜。”
　　洛行被逗笑，抿了下嘴催他写作业，自己也去写卷子了。
　　二中的晚自习分为三节，一节一个小时，中间下课的时候霍行舟出去了。
　　洛行给他批阅卷子，手机忽然震动了下，洛行低头一看，是不远行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方便见一面。
　　洛行蹙眉，踟蹰了会才回复。
　　——
　　霍行舟从卫生间出来，在拐角听见有人讨论说：“你听说没啊，这学期转学来的洛行，过几天又要转学走了。”
　　“没啊，你听谁说的？”
　　“我姑姑是教务主任，听她说的，好像是今天上午他妈妈来找校长，说洛行在学校里很不开心，拿了资料来要转学到一中去。”
　　“啊？不是吧，他成绩这么好，将来那就是升学率啊，校长能放吗？”
　　“我姑姑说没放，倒不是因为升学率，是校长说洛行在学校里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这个指控是对学校的抹黑，所以没答应。”女生说着，压低了声音靠近另一个女生耳边，说：“我姑姑还说，洛行他妈妈在学校里发了场疯，说校长要是毁了洛行一辈子，就让他付出代价。”
　　“啊？有这么严重吗？”
　　霍行舟没再继续听下去，拧眉走了，他给赵久兰留了余地，她竟然还敢不依不饶。
　　校长毁了洛行的一辈子，拐什么弯抹什么角，直截了当的说洛行再留在这儿，会毁在他霍行舟的手里不就得了。
　　霍行舟凉凉的嗤笑了声，他就看赵久兰有什么本事，从他手里把洛行带走。
　　——
　　第二天做完早操，洛行正准备回教室，忽然有个学生跑过来。
　　“洛行，洛行。”
　　“洛行，等一下……”
　　洛行听不见，一起走的胡佳文推了他一下，疑惑的问：“洛行，有人叫你，你怎么不搭理啊？”
　　洛行一僵，不太自然的说：“我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没听到。”说着转过身看见匆忙跑过来的一个面生的男生。
　　“校长。”男生上气不接下气的按着膝盖喘气，好半天才喘匀气，指了下校长室的位置：“校长、校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下。”
　　洛行疑惑的顺着他的手看了眼校长室，“是不是有什么事？”
　　男生摇头：“不、不知道，他就让我跟你说，让你做完操去校长室找他，有事情跟你说。”
　　洛行点点头，“谢谢，麻烦你了。”
　　男生摆摆手说没事，又转身跑了，洛行回头跟胡佳文说：“你自己先回教室吧，我去校长室。”
　　胡佳文点点头，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的背影，上次校长叫他去校长室，还是因为被丁超诬蔑作弊，这次该不会又有什么事吧。
　　洛行心里有些忐忑的敲了下门，他听不见声音，无法判断里头的人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所以敲了门以后，停顿了几秒钟，稍稍拧开门，又敲了一遍。
　　“进来。”
　　洛行走进来，规规矩矩的站在办公桌前，低声问：“校长，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校长正在翻一份文件，见他来忙合上了，笑说：“别拘谨，先坐。”
　　洛行略微蹙眉，校长笑眯眯往椅子后靠了靠，半天又坐回来两手搭在办公桌上，郑重的问他：“洛行同学，校长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不能隐瞒，好吗？”
　　洛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迟疑的点了下头。
　　“你在学校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校长停顿了下，说：“九班是比较乱一些，如果有被欺负的状况，你告诉校长和老师，我们来帮你解决。”
　　洛行一怔，“没有人欺负我，校长为什么这么问？”
　　校长皱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又说：“我问过程老师，他说你现在的同桌叫霍行舟，确实有点混不吝还爱嘲讽人，是不是他欺负你？”
　　洛行吓了一跳，生怕校长误会，忙道：“不是，校长真的没有人欺负我，您叫我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吗？”
　　校长叹了口气，万分难以启齿的说：“你妈妈昨天来学校找我，说你在学校里过的很不开心，这样下去对你的学业有影响，提出要让你转学去一中。”
　　洛行瞬间呆住。
　　“我也不能不为这个考虑，毕竟高三了，这是决定一辈子的一年，但我看你的成绩没有下降，所以想找你问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问过各科老师，都对你很满意。我思来想去，也应该没有别的不开心的原因了。”校长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这个乖乖巧巧的学生，实在不舍的问：“你的意思呢，你想转学吗？”
　　——
　　洛行呆呆的出了校长办公室，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忽然感觉有什么落到了脸上。
　　凉凉的。
　　他抬手摸了摸，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僵着腿，感觉机械性的一步步往教学楼的台阶迈，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赵久兰一定要这么执着的要让他去一中。
　　掌控他吗。
　　洛行停了脚步，站在窗口两手死死地按住窗框，冷风一阵阵的灌进他的脖子里，又仿佛在胸前撕了一个口子，让带着刀锋似的冷风灌进去。
　　江城的空气不好，一到冬天雾霾就更严重，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飘着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微尘。
　　洛行看着远处的雾霾，脑子里不断的回想校长说的话。
　　冷风将他的眼睛吹得通红，整张脸几乎都木了，洛行眨了眨又酸又疼的眼睛，死死地忍住几乎冲破喉咙而出的诘问。
　　到底、到底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赵久兰放过他。
　　他已经不再奢望能从赵久兰身上得到什么了，他已经避而远之了，为什么她还是要来掌控自己的人生。
　　就因为，自己是她的儿子吗！
　　可如果因为自己是她的儿子，她又为什么从来不肯施舍他一丝温暖善意？
　　对她来说，自己到底是什么！
　　洛行死死的咬着牙，拿出手机，把回复校长的话，也发了一句一模一样的给赵久兰。
　　——我不转学，绝不。
　　赵久兰似乎就在等着他这条消息，几乎是秒回过来，是文字。
　　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冷冷的威胁，就像她曾经无数次的，居高临下羞辱小洛行的那样，带着冷意的一句话：你自己下贱，不知羞耻，你也不在乎霍行舟吗？
　　洛行指尖发颤，“什么意思！”
　　——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霍行舟和你一样，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吗？我听说他妈妈是娱乐圈的人，他爸爸是知名作家，他将来也是众星捧月的，你负得起责任吗？
　　——你要他被人非议吗？你喜欢他就不应该让他因为你而承受痛苦，你给不了他什么，就不应该自私的去招惹他，那是不知廉耻的婊子才干的事。
　　——他不过是玩玩你，听妈妈的话，转学到一中来，妈妈会好好教你的，你一定会变回正常的孩子，听话。
　　洛行握着手机，就算是死死地咬着牙，还是克制不住。
　　一滴眼泪落到了屏幕上，碎成了好几瓣，将那个正常两个字，放大、又扯的变形。
　　风声钻进耳朵里，细微的发出嚎叫，很快又消失无踪。
　　洛行艰难的蹲下身子，双臂脆弱又无助的抱住自己，将哽咽一声声的咽回肚子里，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良久。
　　洛行深吸了口气，没让自己太过沉溺在悲伤里，抹了下脸站起身子，一抬眼猝不及防看见台阶最上面的薛笺。
　　一怔。
　　他手里抱着试卷，略微朝他颔首微笑，然后走下来，“你怎么了？”
　　洛行摇摇头，朝他艰难的回了一个微笑便匆匆上楼了，薛笺看着他的背影，垂眼看见地上那星星点点的湿痕，略微皱了皱眉。
　　——
　　霍行舟一向不做操，在教室里玩了会游戏，觉得无聊就把桌肚里的坚果盒拿出来，挨个剥了果仁放在另一个盒子里，给洛行下课没事的时候吃。
　　结果做完操，同学们都回来了，他还没回来。
　　他发了条微信问，结果也是石沉大海的没有回应，霍行舟的动了动指头，打开班级群问了声：“同学们，洛行去哪儿了？”
　　很快，学生们集体转过来看他。
　　老师咳了一声：“霍行舟脸上有字吗，都去看他干什么？看黑板！”
　　学生们又转过头，冯佳发了条微信来揶揄他：“舟哥别跟个怨妇一样，老婆丢了一秒钟难受不死你，大度一点儿。”
　　霍行舟没理他。
　　他敢在上课的时候，在群里发微信，不怕程老师发现他玩手机，可胡佳文胆子本来就小，想了想，还是加了他的好友。
　　霍行舟没抬头，同意了好友申请。
　　胡佳文大着胆子说：洛行让校长叫过去了，说是有事情说。
　　霍行舟：谢谢。
　　“老师，我要去卫生间。”霍行舟站起身，扬声朝讲台上的程利民说。
　　程利民冷笑了声：“滚出去。”
　　霍行舟忙不迭依言滚了，结果后门一开差点迎头撞上洛行，眼疾手快的一捞，把他扶住了。
　　“走路不看路，干什么呢？”
　　洛行呆呆的抬起头，看着霍行舟的脸，才刚刚感觉缓下来的眼圈忽然又红了，鼻子也发呛，难受的低下头。
　　“哎哎哎没骂你，我就是说说。”霍行舟被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太凶了，忙放软声音说：“是我没看路，眼睛长在脚底了，别生气。”
　　洛行看他这么温柔的哄自己，心里更难受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霍行舟都已经不记得他了，自己还巴巴的像个婊子一样跑来勾引他，毁了他原本烈火烹油的人生。
　　霍行舟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他唯一的罪过，就是被自己这样的人喜欢。
　　“怎么了？”霍行舟看着洛行一直不说话，细白的脸上从绝望痛苦又变成迷茫歉疚，心像是被突然狠狠揪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校长找你什么事？”
　　洛行不语。
　　霍行舟拧眉道：“我去问校长。”说完，手忽然被洛行拉住，他深吸了口气，艰难的笑了下：“没事，校长没跟我说什么，就是我刚才在窗户边跟老师说话，冻着了。”
　　“真的？”
　　“真的，你别去找校长。”洛行咬着嘴唇，眼睛里满是慌乱的祈求他，语气里仿佛带着哭腔：“好不好？”
　　“嗯。”霍行舟心软的答应下来，揉揉他的脑袋，说：“进去上课吧。”
　　“你呢？”
　　霍行舟看了眼后门，笑了下说：“你走前门，我从后头溜进去，刚才担心你出来找你，我说是去卫生间的，不能跟你一块儿进去。”
　　“那你快点进来。”
　　霍行舟点了下头，看着他的背影，温柔的神色瞬间变得冷厉，校长叫他去校长室，无非就是因为昨晚那个传言。
　　让他转学的事情。
　　霍行舟两手插在口袋里，慢条斯理的穿过教学楼，来到了校长室，抬手规规矩矩的敲了下门，里头应了声：“进来。”
　　校长抬头看了眼，一见是霍行舟，眉头一皱：“不上课，来干什么？”
　　霍行舟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一本正经的说：“校长，您是不是跟洛行说了转学的事情了？”
　　“是啊，怎么了？”校长点了下头，他是问了洛行转学的事情，怎么连他也知道了？
　　“他不能转学。”
　　校长表情一僵，拧眉看着面前的男生，他既然知道洛行转学，怎么不知道洛行的回答？
　　想了想，校长问：“为什么不能。”
　　霍行舟想了想，没把赵久兰脑子有病的事情讲出来，拐弯抹角的说：“我们班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而且他成绩又好，上回还代表学校比赛，放走了您舍得吗？”
　　“这不是我放不放的原因。”校长叹了口气：“学生在我这里上课，他妈妈说洛行在这里的学习生活很不开心，我也得对你们负责。”
　　霍行舟拧眉，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赵久兰怕自己，不敢来找他，所以就来给校长施压。
　　“他今年已经从四中转过来了，还剩最后一学期，再从二中转走，这么频繁的转学和适应老师的教学，对他的学习也有很大影响。”
　　“我怎么会不知道，所以才找洛行来问问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校长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激动的跑过来干什么？是不是你欺负他的？”
　　霍行舟呛了一下。
　　他是欺负他了，可是……不至于因为这个要转学吧。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校长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冷冷的咳了一声：“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霍行舟沉默半晌，尽量隐晦的说：“他天天教我做题，我对他好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欺负他，不信你问我们程老师。”
　　校长似信非信的嗯了声，霍行舟咳了声，又问：“那洛行怎么说？”
　　“他自己倒是说没人欺负他，也不想转学，但是……”校长顿了顿，良久才说：“不过我们必须要考虑监护人的意思，如果她坚持孩子在我们这里的学习生活很痛苦，我们也必须答应她转学的要求？”
　　“必须？”霍行舟眉头拧的死紧，监护人，她只有监视，没有保护，算个屁的监护人。
　　校长咳了声，又说：“当然，也不一定。”
　　“什么意思？”
　　校长看着他的表情转换，一语双关道：“因为是他妈妈要求的转学，我只能答应从我们学校转走，其他的就不在我权力范围内了。换句话说，如果一中那边的校长非要，那我也不能硬要将它扣在我们学校，对不对？”
　　霍行舟顿了顿，瞬间明白过来，笑了：“如果一中的校长不答应，洛行就不用转学了，是这意思吧？”
　　校长咳了声，严肃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小孩子好好回去上课，别乱插手大人的事。”
　　“谢谢校长。”霍行舟一笑，毕恭毕敬的朝校长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
　　校长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喝了口热茶，笑意盈盈的回忆着，霍行舟的姑父，好像恰巧就是一中的校长。
　　——
　　一节课结束，霍行舟才从外面回来。
　　洛行没心思上课，下课铃响了他都不知道，霍行舟回来的时候，拎了一罐热奶茶，轻轻的碰在他手指上，吓得他一缩。
　　霍行舟扣开拉环，递给他：“在想什么？”
　　洛行垂着眼，咬了下嘴唇说：“如果……”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哽咽着半天才又重新张开口，艰难的看着霍行舟说：“如果我不、不和你一个学校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也好好学习？”
　　“脑袋冻傻了？”霍行舟笑着敲了他额头一下：“大白天就开始说胡话，你不在这儿，想上哪儿去。”
　　洛行没躲，任由他敲了一下，红着眼圈拼命的眨了几下，才又说：“我是说如果……你能不能也……”
　　“宝贝儿，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情。”霍行舟轻笑了声，捏住他的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我好好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考大学，我是为了你，懂吗？”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脑子里乱的不可开交，沉浸在赵久兰的话和自我厌弃、对霍行舟的愧疚中无法自拔，完全没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义。
　　“你不能为了我。”洛行似乎被吓到了，用力地摇着头：“不行，不行啊。”
　　霍行舟眉尖一蹙，发觉他不太对劲，呼吸乱的一塌糊涂，这个状况看着他几乎要崩溃了，扯着他的手便拉了起来。
　　“霍行舟。”
　　他走在前头一言不发，脚步飞快的拉着他往前，洛行小跑着跟上。
　　过道两旁的学生看见霍行舟脸色难看的扯着洛行往前走，一脸要杀人的意思，而洛行眼睛通红的既想挣扎又不敢的样子，都被吓坏了。
　　众人下意识的往旁边让，没一个人敢往前。
　　他们从来没见过霍行舟这么盛怒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刚被放出笼的猛兽，只是被他看一眼，就能皮开肉绽。
　　“霍行舟，你带我去哪儿，你松手……疼。”洛行也被他吓到了，强行找回了一丝理智的想挣开他的手，却挣不动。
　　砰。
　　霍行舟一脚踹开楼下水房的门，里头有几个正躲在里头抽烟的学生，看见他也吓了一跳，刚想说话，就见他视线冷冷一扫：“给你们五秒钟，出去。”


第42章 独断独行
　　学生们都认识霍行舟, 也听过他以前打架有多狠, 看见他这个样子, 纷纷把话咽了下去，缩着脑袋走了。
　　最后走的那个, 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洛行的手一直被他攥在手里, 听不见他威胁那些人的声音，但看着他们惧怕的眼神就知道，现在背对着他的霍行舟有多可怕。
　　“霍行舟……”洛行迟疑的叫了一声。
　　他转过身来, 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腕，盛怒之下的眼神沉的可怕极了, 吓的洛行动了动嘴唇，没敢说话。
　　霍行舟松开手，一言不发的走到门边, 从里头反锁上了。
　　洛行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走回来的样子，仿佛浑身上下都是压抑不住的怒意和戾气。
　　“我要……回去上课。”洛行咬了下嘴唇, 抬脚便走, 被他一把握住手腕，狠狠地压在门上，后背抵的有点疼。
　　“霍行舟, 我疼。”洛行挣扎了两下，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一直被他掐住的手腕几乎要被捏断, 可身上的疼不算什么, 他害怕这个眼神。
　　霍行舟现在的样子，就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亟欲发泄戾气。
　　“校长找你是不是说转学的事情？”霍行舟还是忍不住松了手，拢着他的手腕，轻轻的揉了两下，看见那里被自己掐的红了。
　　洛行点头。
　　“你妈妈让你转学的？”霍行舟尽量耐着性子问，想到刚才他那个几乎崩溃的表情，生怕再次刺激到他。
　　一听到妈妈两个字，洛行眸子猛然颤了一下，剧烈的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躲出去，抵着水箱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我不想在二中了，我想去一中。”
　　霍行舟拧眉，看着他抗拒的样子，心里更是一股怒气升起来。
　　放屁。
　　“洛行。”霍行舟走过来，掐住他的后颈，强迫他仰头对上自己的视线，“你看着我。”
　　洛行怯怯仰头，看着他的表情从盛怒，慢慢变得温柔，最后几乎能滴出水来，轻缓的开口：“告诉我，你妈妈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都没说。”洛行摇头，压抑着心口的酸楚，那种话、他怎么能跟霍行舟说出口。
　　说，赵久兰说他就像是一个下贱的妓女，无耻又自私的勾引他和自己沉沦。
　　说，肮脏又低贱的他试图攀折太阳，还是说，喜欢男人是不对的，会毁了他原本的人生。
　　霍行舟盯着他的表情，见他痛苦的躲闪，眼睛被洇的通红，几乎下一秒就能掉下眼泪来，身子也克制不住的发颤。
　　他脸上有自卑和厌弃，霍行舟几乎立刻就知道，这个厌弃不是对别人，是洛行对他自己的。
　　赵久兰估计又给他发那些所谓的“下贱”，说他的生命就是“原罪”的言论了。
　　操。
　　自己小心翼翼的宠着他，才刚刚让他有一点点觉得自己本身是无辜的，那些伤害他的话与他无关，刚刚让他的认知稍稍走回正轨，她又来灌输这种脑残思想。
　　“小乖。”霍行舟一手握住他的后颈，一手掐住他的腰按向自己，几乎一字一顿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你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最好的小乖。”
　　洛行迟疑半晌，咬着嘴唇摇头：“我不是……我很坏，我……”
　　“放屁！”
　　“真的，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洛行拼命的挣扎，语无伦次的责备自己：“我很自私的来二唔……”
　　霍行舟眉角一蹙，狠狠将他向自己一扯，唇舌瞬间覆了下来。
　　洛行眼睛倏然瞪大，呼吸瞬间停了，愣愣的看着他脸上那股无法言说的怒意和不耐。
　　唇舌狠狠地压着他，舌尖用力的撬开他牙齿，带着一丝凶狠的侵略，蛮横的勾着他的唇舌不许退缩。
　　“有人吗？”
　　“操，谁在里面。”
　　“喂，开个门，在里面干嘛呢，让不让人喝水了！”
　　霍行舟充耳不闻门外的喊声，反而更按着他的腰贴向自己，放肆的加深这个吻。
　　他的唇很烫，带着撕咬似的亲吻，掐着他后颈的那只手死死按向他的唇，越来越深入，带着汹涌的浪潮，几乎要将他灭顶。
　　洛行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接吻，前几次亲吻也只是浅尝辄止的一扫而过，和这次的凶狠侵入相比，只能算是蜻蜓点水。
　　他被吓得呆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任由他吮吻压迫，直到即将窒息才反应过来，用力的推了他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乖。”霍行舟搂着他的腰，抬手给他顺顺气，一只手轻轻的在他嘴唇上抹了抹，擦去一丝唾液。
　　“如果以后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听见一次，亲你一次，听见没有。”
　　洛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半晌才找回正常的呼吸，脸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这个吻，红的惊人。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意识和呼吸仿佛都被这个吻一并抽走了，蹒跚的运转着，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沼泽里，四周没有任何可以抓牢的东西。
　　他一动，却只是往下陷。
　　“说你听见了。”霍行舟抬手，碰碰他的嘴角，低声诱哄：“听话。”
　　洛行呆呆的看着他，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小乖。”
　　洛行紧张的屏着呼吸，胆战心惊的看着他，生怕他再亲自己：“你不能亲我，霍行舟你别……”
　　霍行舟低头，轻轻的吻了他的眼睛一下，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骨血都揉碎了，化成一句话：“我喜欢你。”
　　洛行整个人像是突然被石膏水兜头浇了下来，急速冷却铸成一座雕像，从意识到身体，全部僵住了。
　　霍行舟刚刚说了什么，他说……喜欢？
　　洛行脑子里一下懵了，就像是当年被教辅书砸上来的时候，嗡的一声便是剧痛和经年长久的静谧。
　　他动了动嘴唇，觉得自己没有看清他说了什么，怀疑是自己千百次的做梦，出现了幻觉，狠狠的抹了下眼睛，“你说……什么？”
　　霍行舟捧着他的脸，将他揽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我说，我喜欢你，想追你，想宠你疼你。我知道自己现在还是学生，不能许给你更多的东西，可这条命，这个人，我能许给你。”
　　“我想每天亲亲你，抱你睡觉，给你做饭。我不会跟你吵架，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做。”
　　“以后你想考什么大学，我都依你。”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太突然了，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你可以考虑一段时间再回答要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保证不会三心二意，也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
　　“我们以后要有一个家，你会坐在窗前用法语给我念书，可以窝在我怀里打游戏，阳光照进落地窗，一年又一年。”
　　“等老了，我们还能一起晨练，你走不动了我就抱你，让别人都羡慕，你说好不好？”
　　洛行眼睛里瞬间蒙上一层水汽，模糊的只能看清霍行舟的轮廓，他的耳朵里静谧一片，再也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僵着身子在霍行舟的怀里，像一尊毫无灵魂的雕像，意识被强行抽离，又被这一个个温柔到极致的句子撕成碎片，化成雪花。
　　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身上，冻的他瑟瑟发抖。
　　霍行舟说的这些太美好了，他只要一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那么美好的画面，内心的惊喜和恐惧在疯狂交战，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他听不清，却被吵得头疼，身子忍不住的发颤，嘴唇张了张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里却更雾了，连他的轮廓都要看不清了，他想揉眼，想抹去眼泪，可总觉得手也重若千金，抬不动。
　　“我想一辈子对你好。”霍行舟顿了顿，想起他心里还有个人，又说：“我一定会比你喜欢的那个人更好，如果你一时接受不了，就先想一想，但是乖乖的，别被那些话影响选择转学，好不好？”
　　——我想一辈子对你好。
　　洛行几乎绷不住了，死死地咬着牙克制眼泪掉下来，憋着眼泪感觉霍行舟的呼吸近极了，声音也温柔极了。
　　那些话就像一只大手，掐的他心尖又疼又酸，又像是温柔的抱着他，让他免于风吹、免于雨打，免于颠沛流离和无枝可依。
　　——我们会有一个家，我想一辈子对你好。
　　他还不知道何为爱情时，就牢牢记在心里，足足十年的人啊。
　　他说要给自己一个家。
　　他从记事起，在那个漆黑的小房子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有一天，阳光照了进来，一个比他高一些的孩子趴在墙上，问他：“哎，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你怎么不说话，是哑巴吗？”
　　“糖给你吃。”
　　他递了一颗糖进来，蜷缩成一个小团子的洛行看着那颗静静躺在他手心的糖，怯怯的接了过来，然后就看见他笑了。
　　“我叫霍行舟，不许忘了。”
　　小洛行点点头。
　　他没忘，十年过去，他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霍行舟的名字，没忘记那天他递糖过来时，身后裹挟的夕阳。
　　他曾经最害怕的黑暗，却在这一瞬间被夕阳染成了最绚烂的彩霞，驱散黑暗，抖落空气里的微尘。
　　那时候他的耳朵还好，听得见霍行舟的声音很好听，不像别人奶声奶气，他已经带着一丝少年气了，恣意又倨傲。
　　洛行一直咬着唇不说话，霍行舟也有些迟疑了自己冲动之下表白是不是太鲁莽了，可他再不这样，洛行就真的要离开了。
　　离开了自己的洛行，怎么能让他放心。
　　“小乖。”霍行舟垂眸，额头抵住他的，温声问：“要不要我？”
　　洛行死死的克制着自己点头的欲望，他曾经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都盼极了会听见这句话，现在太阳不仅照着他，还落在他的掌心里，任他予取予求。
　　洛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听见他声音微哑，认真又耐心的等自己的回答。
　　赵久兰说，他这样是不正常的。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男人正不正常，他本来想，自己只是喜欢一个人，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可是。
　　可是赵久兰说的对，霍行舟原本的人生那么好，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去影响他，不能啊。
　　还有他的家人，霍叔叔那么好，还有他妈妈那么好看又有气质，也不能因为自己遭受别人的非议。
　　霍行舟应该就像以前一样，远远的看他一眼，看他自信肆意，看他张扬轻狂。
　　偶尔有幸梦见，梦里他有霸道蛮横也有温柔宠溺，一起吃饭洗碗，一起写作业玩游戏，一起……洛行越想越难受，心已经快要拧到一起了。
　　如果让霍行舟和他一起堕入泥潭，让他原本干净灼热的人生变得和自己一样阴暗不堪，让他的父母也从此抬不起头，被人指指点点。
　　他怎么对得起霍行舟，怎么对得起那么好的霍叔叔。
　　洛行用力的摇着头，眼睛里越抹越湿，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烫在霍行舟的心上，一阵阵的抽疼。
　　“我不要。”洛行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霍行舟骤然一缩的眸子，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要你。”
　　他好喜欢霍行舟。
　　为了他，怎么都愿意，就算是……就算是被别人谩骂他也不在乎，霍行舟是他肮脏生命里最干净的一处，心尖上不被任何东西污染的。
　　霍行舟眉头一拧，声音瞬间一冷，温柔的气息瞬间结成寒霜，顿了顿又笑起来，揉揉洛行的头，有些哑的开口：“没事，考虑一段时间也成，哪有追老婆一下子就追到……”
　　“我考虑过了。”洛行攥紧手指，指甲掐的手心生疼，眼睛里呛得忍不住流下泪，赶紧咬着牙忍住。
　　“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你为什么总喜欢逼我，不……”
　　话音一停。
　　霍行舟抬手将他抱进怀里，慢慢的在他背后拍了两下，无奈的苦笑了声：“好好好不要不要，别哭。”
　　霍行舟叹了口气，用他听不见的音量，低低道：“小祖宗。”
　　——
　　从那天他拒绝了霍行舟的表白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来上过课。
　　洛行无意识的咬着嘴唇，看向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坐在旁边闹自己，非把他弄得面红耳赤，喊他行舟哥哥求饶才罢休。
　　有时候他看不下去他一直玩游戏，会轻轻的提醒他写卷子，但他总是得势不让人的要好处要奖励。
　　不知道从他这里捞去了多少“好处”，可他也给了自己好多照顾，他会给自己带牛奶带糖，还亲手给他剥了一大盒坚果。
　　他还冒着风雪，给他送蛋糕，陪他在那个小房子里挨了一夜的冻，还挨了赵久兰的一耳光。
　　想到这里，洛行笔尖一歪，把演算本戳了一个大口子。
　　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霍行舟，洛行垂下眼，难受的再也写不下卷子，低低的埋下头趴在手臂上。
　　如果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像微博上那些小姐姐们一样，对同性之间这么宽容就好了，所有人都能用平等的眼光看待。
　　没有歧视，没有异样的眼光。
　　该多好。
　　——
　　“行舟？”一中陈校长推开自己校长室的门，看见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百无聊赖的转着笔。
　　霍行舟听见声音，把笔插回笔筒，站起身子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姑父。”
　　“坐吧。”陈校长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这个侄子，笑道：“今天不是上课吗，你怎么来了？又逃课？”
　　霍行舟两手交叉放在桌上，一本正经的看着陈校长说：“你们学校有个老师叫赵久兰，对吧？”
　　陈校长嗯了声：“怎么了？你们认识？”
　　“不算吧。”霍行舟想了想，委婉的说：“她儿子是我同桌，挺内向一小孩儿，最近赵老师说想把他转学到一中来，他自己不好意思说，就托我来跟你说。”
　　“想转我们学校来？”陈校长呵呵一笑，“叫什么，我批个条给你。”
　　“不是。他是不想来，他觉得就最后一年时间了，转来转去的对学业也有影响，但是又不好忤逆他妈，就托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别答应这个转学的要求。”
　　“什么意思？”
　　霍行舟话题一拐，开始说：“我们二中的教学质量也不错，他是扶植计划转我们学校的，省里有记录的，这要从我们学校转走了，我们校长脸往哪儿搁，您到时候跟他见面也不好说话啊，对吧。”
　　陈校长沉默半晌。
　　“话都让你说了，不过我可从来没见你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过啊，是不是对不起人家了？”
　　霍行舟垂眼一笑，“差不多吧。”
　　事情虽然是这么说，但转学的事情，也不能仅凭他一句话就决定，陈校长想了想说：“你先回去，我找赵老师谈谈，晚上给你信儿。”
　　“行。”霍行舟站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问：“赵老师在哪个办公室？”
　　“出这个楼右转，毓秀楼五楼，高三办公室。”陈校长看了下表，说：“现在差不多是下课时间了，你找她有事？”
　　霍行舟侧过身，摆了下手：“聊聊天儿。”
　　下了楼，霍行舟溜溜达达的往毓秀楼去，正巧下课，学生们在楼道两旁盯着他瞧，有几个女生还脸红的退了几步。
　　他一贯是被人围观的，习惯了，面无表情的往五楼走。
　　高三办公室。
　　霍行舟抬手敲了下门，一个挺年轻的声音应了声：“进来。”
　　他单手推开门，站在门口并没进去。
　　年轻女老师看了他一眼，觉得面生，略一蹙眉：“同学，你找谁？”
　　霍行舟视线一扫，看见赵久兰正在浇花，还时不时和同事说笑，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啧。
　　这是觉得自己志在必得了？
　　霍行舟轻笑了声，开口：“赵老师。”
　　赵久兰听见声音，忽然一僵，手指下意识的送了，水壶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溅了一地水渍。
　　她僵着身子转过来，眼神瞬间一冷，夹杂着一丝慌张：“你来干什么！”
　　霍行舟斜斜靠在门框上，完全无视她的紧张害怕，吊儿郎当的笑：“找您请教点事儿，您看是在这儿说呢，还是找个地方？”
　　赵久兰慌乱的捡起水壶，哆嗦着手放在窗台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没什么好请教的，我过会要上课了，你走吧。”
　　“既然你不选，那咱们就在办公室谈。”霍行舟迈步走进来，低低的嗤笑了声，大马金刀的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捡起一支笔，敲了两下。
　　一脸纨绔。
　　“反正我是不在乎，不知道您在不在乎。”霍行舟视线一偏，笑看了眼旁边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垂了下眼对赵久兰说：“您是知道的，我不知廉……”
　　“住口！”赵久兰突然尖叫，尖锐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疼。
　　“那个。”女老师看着这个状况，迟疑的说：“赵老师，你们谈，我先出去跟马老师讨论一下下次月考的卷子。”
　　赵久兰没应声，却也是松了口气。
　　她是知道的，这个小流氓完全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什么事都干的出，跟他硬碰硬最后只有吃亏的份儿。
　　“你想说什么。”赵久兰僵着声音问。
　　霍行舟敲了敲桌面，笑道：“请教你，发那些话给洛行的目的和心理活动。”
　　赵久兰咬牙，瞳孔猛地缩了缩，色厉内荏的说：“他告诉你了？”
　　霍行舟唔了声，不置可否。
　　赵久兰冷笑了声，坚持自己的理论：“我说那些哪里不对了？同性恋本来就是变态，是病态的！他是我的儿子，我有责任把他变回正常的孩子！”
　　霍行舟眉尖一拧，正常的孩子？
　　“不止吧，你还让他别跟我在一块儿，忘了？”霍行舟嗤笑了声：“真谢谢您的良苦用心了。”
　　赵久兰梗着脖子，摆出一副高傲的表情，仿佛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事情，冷冷道：“我只是教育他，不要去毁掉别人的人生和家庭。如果他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该在和你在一起，毁掉你，毁掉你父母。”
　　霍行舟的心渐渐沉下去。
　　赵久兰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他的心尖上，最后汇成一句完成的，像一只大手狠狠的拧碎了他的心。
　　怪不得那天他脸上有那么深的绝望和痛苦，说不要自己的时候，哭的比他这个被拒绝的人还难过。
　　是了。
　　洛行这么善良，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可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更遑论伤害他的爸妈了。
　　赵久兰就是看准了洛行的善良，知道来硬的不可能让他屈服，所有就选择这个办法让他自动放弃。
　　二来，也能打击自己，两人肯定误会加深，不会在一起了。
　　这算盘打得倒是好。
　　可惜，她遇上的这个人叫霍行舟。
　　“原来如此。”霍行舟轻笑了声，站起身子朝她摆了下手：“感谢赵老师解惑，走了。”
　　“你什么意思……”赵久兰一怔，仿佛没听懂似的，茫然了两秒。
　　“诈你的。”霍行舟嘴角一勾：“洛行不肯说，我又舍不得逼他，只有来问你了。”
　　赵久兰恼羞成怒，抬手便要打他，被霍行舟一把握住手腕，狠狠的攥紧，掐的她紧紧皱眉，吃痛的挣扎。
　　“喂，上回让你打一巴掌，算是还你生了洛行的恩了，你还真以为我任你打骂了？”霍行舟眉眼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压下来的眼神冷的能将人活活冻僵。
　　“我不动你，只是不愿意伤害洛行，你还真以为我怕你了？”
　　“你觉得有洛行是你的耻辱？”霍行舟嗤笑了声，狠狠地甩开她的手腕，冷道：“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是洛行的耻辱。”
　　“你千方百计不想让我喜欢他的事情被人知道，巧的很，我也是。”
　　赵久兰瞬间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
　　“我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虐待他的母亲。”霍行舟俯下身，用低低的气声，笑说：“我嫌恶心。”
　　赵久兰看着霍行舟的背影，狠狠地把办公桌上的试卷全扫了下去，拿起杯子便砸，刚浇的花盆碎了一地，吓的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师直接呆了。
　　“赵老师，怎、怎么了？”
　　“没什么。”赵久兰狠狠的攥着掌心，跌坐在椅子上，重重的把空气吸进去再泄愤似的吐出来，看的女老师有点担心。
　　“是不是那个学生威胁你？”她抬头看了眼门口，刚才那个学生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善茬儿，虽然一直带着笑，可脸上的表情冷极了。
　　“咱们是老师，怕一个学生不成？”女拿出手机说：“我帮你报警，还不信治不了他了。”
　　“不用了，我没事。”赵久兰喃喃的一直重复：“我没事，没事。”
　　“你……”女老师伸手，碰上赵久兰的额头，被她用力一甩手推了出去，连忙扶住桌子，心有余悸的刚想开口，就见她崩溃的冲了出去。
　　赵久兰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狠狠地把冷水往脸上泼，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这样对待她，为什么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要这么对她，洛志远是这样，洛行是这样，他们全都是这样！
　　没有人是真的爱她，所有人都要离开她，就连爸妈，也觉得她未婚先孕，还和一个同性恋在一起太丢人，将她赶了出来。
　　她挺着大肚子，辛辛苦苦的活下来的时候有谁知道，被人催债的时候有谁保护过她，从来没有人真正看过她的苦。
　　赵久兰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水池边嚎啕大哭。
　　——
　　一连半个月，霍行舟都没来上课，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冯佳来问过几次，叶俏俏也来问过几次，洛行都只是摇摇头。
　　他不知道。
　　那天之后，他不敢再和霍行舟联系，怕他觉得烦更不来上课了。
　　校长找他去谈过话，说频繁地转学对他学业有影响，所以不赞成，一中的陈校长和他妈妈谈过话，也不赞同转学。
　　他就在二中安心学习，等着毕业吧。
　　洛行松了口气，看着霍行舟的微信界面，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两人曾经对话的记录，看他故意使坏的逗自己，心里又酸又疼。
　　他好想霍行舟，可又不敢发微信给他，生怕发过去会显示您已不是对方好友，更担心自己会再也绷不住。
　　“不是，洛行。”冯佳趿拉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敲了敲他的床沿问：“霍行舟不是跟你好吗，怎么他去哪儿不跟你说啊。”
　　洛行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不会出去打架，死哪儿了吧，哎握草我得问问，国不能一日无君啊。”冯佳笑了两声，口没遮拦的打趣道：“也不通知一下，回头没人给他收尸咋办。”
　　说者无心，洛行却被他这句话吓坏了，哆嗦着嘴唇说：“你能、能找找他吗？”
　　“你自己怎么不找。”冯佳低头玩游戏，想起洛行听不见的事儿，又抬起头看着他说：“他估计是故意吊你呢，等你哄他也说不定。”
　　洛行垂眼，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又很担心霍行舟，咬了咬牙还是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上课。
　　消息发过去，没有非好友的提示，可也没有回应。
　　冯佳跟他小舅舅组排打游戏去了，不再说话，洛行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心渐渐沉了下去。
　　霍行舟不要他了。
　　洛行躺下来，把自己裹紧被子里，呆呆的看着毫无回应的微信界面，一滴眼泪啪嗒掉了下来，无声的把自己缩了起来，把哽咽咽回肚子里。
　　其实霍行舟这个人，甚至可以用“单纯”来形容。
　　他有良好的家教，在那么幸福的环境下长大，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即使偶尔踏进灰色地带，他也能撕开混沌，把自己从里头剥离出来。
　　他的父母对霍行舟的教育也不像一般人那样望子成龙，只是在言传身教中塑造了他的三观和秉性。
　　洛行死死的咬着嘴唇，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说着对不起，是自己不好，他不应该私自来招惹霍行舟。
　　如果他不来，那霍行舟还是那个恣意张扬的样子，洛行想，他真的是很差劲，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他给赵久兰痛苦，也给霍行舟痛苦。
　　——
　　“洛行。”叶俏俏拿着体检单挨个儿发了，到他的时候，喊了两声他才应。
　　洛行接过来，刚想道谢，就听叶俏俏又问：“霍行舟今天来吗？”
　　“我不知道。”洛行垂了下眼睛，有点落寞。
　　叶俏俏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比半个月前又瘦了不少，隐隐叹了口气说：“那我把他的单子一块给你吧，你等他来了，就陪他一块体检。”
　　洛行刚想说什么，就见叶俏俏被人喊了一声，把体检单往他手里一塞就走了。
　　洛行低头看了眼体检单，低低的出了口气，然后跟着人群开始排队挨个儿进行项目体检。
　　到达听力检查的时候，洛行脚步忽然一停。
　　胡佳文疑惑：“怎么了？”
　　洛行抬头看了一眼，喉咙发干的说：“你先、先去检查吧，我去个卫生间。”说完也没等胡佳文说话就走了。
　　他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听力检查那一项。
　　这个报告交上去，到时候大家都知道他听不见的事情了，隐瞒了那么长时间，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残缺，最终还是要血淋淋的撕开。
　　良久。
　　洛行站起身往诊室走去，医生推了推眼镜，接过他的单子笑眯眯说：“来，不要紧张，就是测测听力。”
　　洛行闭了闭眼，嗯了一声。
　　和蔼的老医生测着测着，从一开始的笑眯眯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直到最后已经有点惊讶了：“小朋友，你这个听力……”
　　医生顿了顿，用比较委婉的措辞问：“你是后天造成的吧，家里带你看过吗？”
　　洛行摇了摇头。
　　医生叹了口气，一脸我想也是的表情：“你这个耳朵，要是早点手术还有可能治好，就算不能全部恢复，正常的交流还是能保证的，现在……”
　　洛行身子一僵，艰难的问：“您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会恢复了，是吗？”
　　医生惋惜的点点头，然后又说：“你现在还没有听力全失，配一个助听器还是可以听见的，不要害怕。”
　　洛行沉默了一会，说了声：“谢谢医生。”
　　医生叹了口气，余光忽然看见窗口有个人一直站在那儿，“同学，是体检吗？进来吧。”结果他一喊，那人却迅速走了。
　　洛行从医生手里结果单子，又听他交代了一些关于耳朵和助听器的事情，耽搁了一会才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想拿手机看时间，结果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拿出手机，手指发颤的解锁了，却发现并不是微信，也不是霍行舟，而是微博的震动。
　　不远行：行行，过段时间就是寒假了。如果你不方便过来，那我能去看看你吗？
　　洛行有些烦躁的看着这个不远行的消息，只觉得疲惫极了。
　　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的见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现在见了又有什么意义，人死了就是死了，最后见谁一面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他能给他第二次生命吗。
　　洛行心里烦，可到底也不忍心对一个将死之人有多冷漠，还是回了条消息，说：等寒假我过去见您，请您积极接受治疗，好好活下去。
　　@不远行：好！只要你答应见我就好。
　　@不远行：这件事你告诉过你妈妈吗？一定不要告诉她，好吗？
　　洛行抿了下嘴角，脑子里乱的像是一锅煮的冒泡的浆糊，这个人的措辞看起来很卑微，带着明晃晃的祈求。
　　——嗯。
　　@不远行：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也知道这么多年没有找过你是我的失职，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你妈妈不让我见你，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关注你，你的每一场比赛我都看过。
　　@不远行：还好，还好你妈妈把你教的很好，虽然她恨我，可她对你还是疼爱的，这样我死了也能放心。
　　@不远行：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口跟你说一声，所以你会来见我的，对吗？
　　洛行蹙眉，话到这里，他已经不需要任何怀疑了，对面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父亲了。
　　原本他还在想，什么人这么怕赵久兰知道自己联系过他，还又坚持想要见他。
　　赵久兰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唯一能和她有瓜葛，又害怕让她知道死前想见一见他的，估计只剩他的亲生父亲了吧。
　　这个人说，他很关心自己，偷偷地注意过他。
　　每一场比赛他都看过。
　　还说还好，赵久兰很疼爱他，就算是死了也能放心了。
　　这个人在撒谎。
　　他也许曾经看过一场自己的比赛，但绝对不曾关注过他，只要稍微查一查就会知道，赵久兰根本没有对他有过“疼爱”。
　　连四中的校长都知道，赵久兰对他只有恨，将他当成一个冷冰冰的学习机器来培养，没有过哪怕一天，曾对他有过温柔慈爱。
　　不对。
　　洛行忽然想起来，有过一次，就在他被赵久兰打失聪住院那天，有一个男人来过。
　　他在昏昏沉沉中，看见赵久兰和一个男人说话，她笑的骄傲又冷漠，然后很温柔的喂了他一口蛋糕。
　　那天。
　　洛行一直以为，那天赵久兰是真的对他有了一点关心，甚至还死死的憋着眼泪，心想不要让她担心，不要让妈妈担心。
　　他不痛。
　　那口蛋糕他记了好多年，也因为那口蛋糕一直觉得赵久兰是曾经爱过他的，其实错了，他一直都看错了。
　　她只是做给那个男人看的，装作自己很疼爱这个儿子，故意刺激他而已。
　　洛行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呆呆的看着手机上不远行一个个跳出来的真情流露的消息，只觉得可笑。
　　他们每一个人。
　　没有任何人欢迎他的降生，又为什么私自把他生下来，他不介意自己承受痛苦，可他真的不明白。
　　爸爸，妈妈。
　　多么充满爱意，又讽刺的两个称呼。
　　如果不想要，他们又为什么把他生下来。
　　洛行低低的把头埋进臂弯，却在低下去的瞬间，被人捧住了脸，他抬起头。
　　一个人静静站在面前，然后蹲下身，指腹抹去他的眼泪。
　　霍行舟。


第43章 独断独行
　　洛行动了动嘴唇。
　　秉着呼吸, 连眼都不敢眨, 生怕动作太大震碎了幻象, 让他发现面前这个人其实他幻想出来的。
　　霍行舟蹲着身子，单手捧着他的脸, 柔软的指腹轻轻拭去湿痕, 眉眼温柔的问：“哭什么。”
　　话音一落，洛行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
　　医院里人很多，好奇的偏头去看洛行, 霍行舟将他拉起来，带到楼梯拐角处, 给他擦了擦眼泪，笑道：“怎么还哭上瘾了？”
　　洛行赶紧咬了下嘴唇忍住眼泪，抬手抹着眼泪, 嘴硬的说：“眼睛疼，才没哭。”
　　“我还当你几天没见着我，喜极而泣了呢。”霍行舟笑着给他擦脸, 拿过他手里的体检单扫了两眼：“我看看我们家小乖长高没有, 哎呀比之前又高了一些。”
　　洛行被他逗笑，红着眼睛又哭又笑的样子弄得霍行舟心里一软，心疼的抱了下他, 靠在他耳边说：“想我没有？”
　　“……嗯。”洛行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实话。
　　霍行舟捏了他的耳朵一下, 忍住亲亲他的冲动, 放软了声音说：“怎么瘦了, 一离开我眼皮子底下就不好好吃饭了？”
　　洛行垂了下眼睛，看他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一点也没有因为自己拒绝了他，而生气的样子，更难受了。
　　他这么好。
　　“没瘦。”
　　“我摸摸。”霍行舟将他揽进怀里，左手从他的衣服下摆探进去，在腰侧捏了一把，又轻轻摩挲了两下：“谁说没瘦，我看又细了不少。”
　　这次洛行倒是没有躲开，尽管怕痒还是忍着让他摸了一会，绷着身子趴在他怀里，眼眶发热的直想哭。
　　“你去哪儿了。”洛行抿了下嘴角，手指抓着他的衣袖，低声问。
　　霍行舟顺势握住他的手指往自己带了带，看着他脸色苍白的的样子，掌心下的手指凉的惊人，放在掌心里搓了搓，放进自己怀里捂着。
　　他从一中出来以后，正好商清明说给他查出来，赵久兰曾是北市人。
　　后来才来的江城。
　　他过去查赵久兰的过去了，当年赵久兰很喜欢自己的老师洛志远，他温柔儒雅又有学识，在学生中很受欢迎。
　　那时候他刚从国外回来，作风难免开放，在那个时候的女生眼里，就是标准的成长教育男主角，成熟又魅力。
　　赵久兰乖巧懂事，是老师和家长眼里的乖孩子，也一直是学生们眼里的女神，但她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老师洛志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她趁着洛志远酒醉和他在一起了，这件事如果捅到学校，两人都会被开除。
　　虽然赵久兰不在乎，可洛志远在乎。
　　他心里始终有一个人，是个男人，就连酒醉的原因也是那个男人，他和赵久兰摊牌，愿意对她作出补偿。
　　赵久兰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又对自己很有自信能将他掰直回来，依旧对他百般照顾，爱的卑微到骨子里。
　　洛志远不希望看到她那样，可也不希望毁了她的一生，他尝试过，没办法。
　　他不爱她，给不了她幸福。
　　后来，赵久兰怀孕了，家里让她打掉孩子然而她却不肯，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甚至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霍行舟在查到这段过去的时候，不知道赵久兰是什么样的心态，也许是想用孩子来捆绑洛志远同她结婚。
　　也许是对家里的反抗。
　　又或许，她报复不了洛志远，就将所有的恨全部爆发在洛行的身上，借由伤害他来发泄所有的不平和怨怼。
　　归根究底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生这个孩子，不是因为爱。
　　她这一辈子，怕是没有真正认认真真的看过洛行一眼，看过这个她生下的儿子。
　　霍行舟摸摸洛行的脸，看着他紧张的看着自己无意识咽唾沫的样子，眨着眼睛小口小口呼吸的样子。
　　如果赵久兰，哪怕有一秒真的看过洛行，霍行舟肯定，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
　　霍行舟想了想，还是不把这段不堪的过去讲给他听了。
　　反正赵久兰现在再也也不敢再来他面前作妖了，事情解决了就好。
　　霍行舟低声笑说：“怎么？想查我行程吗？”
　　洛行低低吐出一口气，轻轻的摇了下头：“我只是很担心你。”
　　霍行舟一怔，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捏着他的手指心想，这次回来，他怎么这么乖了，都不需要他强迫，就都什么实话都说了。
　　“没事，出去办了点事。”霍行舟仰了仰头，其实心里也有些犯愁，洛行总是不听他的话，又是一派不想连累他的想法。
　　赵久兰这么多年对他根深蒂固的扭曲教育，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扭转过来的，怎么办呢。
　　按照赵久兰说的架势，洛行无非担心的就是他和他的家人被人非议，还有常年灌输的低贱论，不配拥有爱。
　　他宠洛行，所以难免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忙了一上午体检，累不累？”
　　洛行摇摇头说：“不累。”
　　霍行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把体检单拿在自己手里，“刚刚扎手指头没有？”
　　洛行点头。
　　“哪只手？”霍行舟垂眸看了他的手一眼，见他轻轻攥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无名指上一个小小的针孔，在白皙的指腹上，小小的。
　　“疼不疼？”
　　洛行点头，又摇头，刚想说话就见霍行舟略微低头，在指腹上亲了一下。
　　洛行手指一颤，下意识往回缩，霍行舟也就势松了，跟着攥住他的手腕一起塞进衣服口袋里，一起出了医院大门。
　　“班长说，等你来了我陪你一起体检，你不体检了吗？”洛行忙说。
　　“先带你吃饭去，体检不着急，我回头自己过来一趟。”霍行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清减了不少的身子，心想好不容易补出一点肉，又瘦回去了。
　　洛行握住他指尖，艰难的张了张嘴，说：“霍行舟，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嗯？”霍行舟笑着打趣：“什么事儿啊，不是喜欢我的事儿就别说了，我不爱听。”
　　洛行抿了抿嘴角，果真就不说了，霍行舟笑着敲了他脑门一下：“怎么什么话都信，说吧，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爱听。”
　　“我……”洛行仰头看着霍行舟，闭了闭眼仿佛豁出去一般，说：“我听不见……我……接近失聪。”
　　霍行舟身子一僵，想起体检单的事儿，明白过来，洛行估计是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才对他坦白。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说：“听不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世界哪有十全十美的小朋友。”
　　洛行张了张口，有些难以启齿的问：“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啊。”霍行舟偏头笑了下，将他往怀里护了护，牵着他走过人行道，才又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个又不影响我喜欢你。”
　　洛行眼眶发热，如果现在不是在大街上，他甚至都要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了。
　　他原本以为霍行舟会惊讶，会嫌弃，至少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还想过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听不见的事情。
　　没想到他只有一句话。
　　——这个又不影响我喜欢你。
　　“对了，我明天不去学校，你跟冯佳李乐凡一道儿去吃饭，别自己去食堂吃那些东西。”
　　“为、为什么……有事吗？”洛行有点害怕，他才刚刚回来，为什么又要走，沮丧的咬了下舌尖。
　　霍行舟看见他沮丧的表情，笑着揉揉他的头：“家里有个亲戚去世了，我陪我妈过去一趟，晚上就赶回来。”
　　洛行一怔，有点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小声说：“你让阿姨别太难过了……”
　　“好。”
　　——
　　霍行舟看着手机上那个抱着萝卜点头的兔子，忍不住莞尔一笑，被伍素妍踢了一脚：“严肃点。”
　　“咳。”霍行舟看着手机，半晌忽然说：“妈，跟你说个事儿。”
　　伍素妍偏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感情的冷嘲道：“我不爱听的就别说了，想先走的事免谈，老老实实待到晚上，一块回江城。”
　　“不是。”霍行舟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话在舌尖滚了几滚，说：“我给你找了个儿媳妇儿。”
　　伍素妍指尖在包包上一攥，掐出一个个月牙痕，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灵堂里的白花和黑绸，在心里迅速将这句话过了几遍，极力掩饰住内心的震惊，淡淡问：“哦，叫什么。”
　　“洛行。”霍行舟看着她的表情还算淡定，试探性的说：“性别男。”
　　“男？”伍素妍失声一叫，瞬间吸引力灵堂里所有人的目光，咳了声颔首道歉：“抱歉，我儿子不懂规矩，我带他出去。”
　　伍素妍淡然甩锅，稳住发颤的步子，走出了灵堂，张口便问：“长得好看吗？乖吗？几岁了？有照片吗？我看看。”
　　“……”霍行舟沉默几秒，之前还觉得爸妈能不能接受自己弯了的这事儿。
　　现在看来，伍素妍好像就等着他弯呢？
　　霍行舟拿出手机，把元旦时候洛行窝在自己怀里睡觉，他偷拍的照片找了出来。
　　伍素妍接过来一看，眉开眼笑的，心都要化了。
　　“哎哟我的乖乖，这也太可爱了，这小脸又白又嫩一看就乖……等等。”伍素妍把手机拍回他胸口，霍行舟手忙脚乱的接住，就见她眉眼一凉：“你哪儿骗来的？”
　　“？”霍行舟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亲妈：“没骗，还在追，就是觉得应该先跟您报备一声，还想找您帮个忙。”
　　“什么忙？”
　　霍行舟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尽量简便的从头开始讲。
　　——
　　洛行吃完饭，想着上次误会叶俏俏，很不好意思，最近到她生日了，应该买个东西跟她道歉，就跟冯佳说让他们先走。
　　自己去买点东西。
　　结果他绕过拐角的时候，忽然撞到一个人，洛行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为首的那个人，染着暗黄的头发，枯草似的蓬在头上，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他们好像，就在这里等着他一样，看见他就笑了。
　　“哎哟，这不是霍行舟的小跟班儿吗，对不住对不住。”
　　洛行蹙眉。
　　“哎~~走什么，哥们儿跟你聊几句。”男人一伸手，拦住洛行，眉角朝身后的人一抬，紧接着几个人便将他围在了中间：“别走呀。”
　　“哎铮哥，今天您运气挺好啊，没逮到霍行舟，抓着个小跟班儿，揍他一顿消消气？”
　　为首那个叫铮哥的男人冷笑了一声，抓着洛行的衣领，笑道：“我听说，你是个聋子是不是啊？哎一般都是聋哑人，聋了他也没法学说话，那可不就是哑巴吗，哎你能说话吗？”
　　洛行甩开他手腕，抬脚便跑，被他狠狠的抓回来，掐着脖子抵在了墙上。
　　铮哥掐着他的脖子，发狠似的说：“霍行舟简直是个傻逼，我保护一下同学们，是好意啊，特么的被他看见了就揍得掉了三个牙，我逮不到他，就拿你换。”
　　洛行掐着他的手试图挣扎，然而给旁边的人死死的压住手脚，脖子也被掐着几乎缺氧。
　　“给他打电话。”铮哥伸手要去洛行口袋里掏手机，被身后一个人握住了手指，声音低缓的说：“放了他吧，你要钱的话，我给你。”
　　洛行艰难的睁开眼，看着面前来的人，薛笺？
　　他仍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抓着铮哥的手却丝毫没松，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放了他吧。”薛笺看了洛行一眼，说：“他跟霍行舟不熟，只是同学。”
　　铮哥迟疑了一会，忽然冷哼一声，“滚开小白脸，不然连你一起揍。”
　　“你要的是钱，给你了就应该收手。”薛笺看着铮哥的眼睛，眼皮一掀：“滚。”
　　“放你一马，下次别让老子看见！”
　　那人一松手，洛行脱力的半跪在地上剧烈咳嗽，脑子里一阵阵的缺氧发黑，急促的喘着气。
　　“你没事吧。”薛笺抬手，拍拍洛行的背，温声道：“刚才那些人，以前跟霍行舟有过过节，收保护费的时候，被他撞见过，揍了一顿，没想到他们会拦你。”
　　洛行摆了摆手，“没、没事。”顿了顿又说：“谢谢。”
　　薛笺笑了一下将他扶起来：“没事，我也是恰好路过，这些人都是最好逞凶斗狠的，下次看见他们要远远地避开，霍行舟也不一定每次都能保护你。”
　　洛行听见他提起霍行舟，眉角一蹙，从他手里抽出手腕，道：“你给了他们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用了。”薛笺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不缺这点钱，就当做是交你这个朋友吧，上次是我说话有问题，我跟你道歉，你能原谅我吗？”
　　洛行一直不是很喜欢薛笺，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无法明说的、让人觉得压抑的感觉，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后来霍行舟说他害死了闵谣，才真正知道，这个人身上有什么可怕的地方。
　　“谢谢你救我，但是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洛行差不多缓过劲儿了，动了动刺疼的脖子，说：“你总是这么，一厢情愿的寻求别人的原谅吗？”
　　薛笺一怔，原本温和沉静的表情好像忽然裂了一块，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洛行不想跟他多说什么，闵谣他不认识，也没接触过，没有立场去责怪薛笺，但他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是不是霍行舟跟你……说过闵谣的事？”薛笺艰难的张了张口，问道。
　　洛行静静地往校门口走，薛笺跟上来，低低的苦笑了声：“我知道，你和霍行舟一样，都觉得闵谣的死是怪我，是，她是我害死的，可我也不想啊！”
　　洛行脚步一顿。
　　薛笺抬头看了看天，又垂下来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似乎很怀念的说：“那个时候，我和霍行舟、叶俏俏陆清和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洛行不说话，反倒像是激怒了薛笺一样，他总觉得洛行的眼睛里都是不可一世，因为被霍行舟宠爱着，所以看不起自己。
　　他泄恨似的冲到洛行面前，再也维持不住原本清淡的形象，目呲欲裂的盯着洛行。
　　“可是这么多年，他们只知道责怪我，恨我！有谁能知道我的痛苦，我每天……每天都沉浸在噩梦里，我看见闵谣……浑身是血的问我，为什么把她扔了，问我强奸她的那些人里有没有我……”
　　“闵谣呆呆的看着我，她说，我喝醉了，我没有看见那些人，不知道有谁，一个……两个……十个……你为什么不救我。”
　　“三年了，我每一天都活在噩梦里，几乎不敢睡也不敢闭上眼，只要我一闭眼，就会梦见她来找我。”薛笺死死的攥着手，痛苦的蹲下身子，“她不会喝酒为什么不拒绝，我怎么知道她酒量这么浅。”
　　“我根本不知道她不会喝酒，如果我知道……”薛笺忽然住了口，脸色惨白的闭上了眼睛，痛苦的呢喃：“我的痛苦霍行舟知道吗，他统统都不知道！”
　　洛行略微皱眉看着他，觉得薛笺已经魔怔了，见着人就想要别人来告诉他，你是无辜的，你也是受害者。
　　“你是不是觉得闵谣的死，霍行舟、叶俏俏甚至连陆清和都有责任？”洛行皱眉：“你找我，是想让我给你认同感吗？”
　　薛笺不语。
　　洛行看着他的痛苦的闭着眼睛，脸上的痛苦几乎将空气都染得更凉了，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磨：“难道没有吗？他们难道就比我干净吗！”
　　“薛笺。”洛行觉得跟他说不进去了，直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问：“你有哪怕一刻，觉得对不起闵谣吗？后悔过不该叫她去那种地方，给她灌酒羞辱她吗？”
　　薛笺一怔，忽然嘲讽的笑了：“我对不起她，她私自闯进我的生活，一厢情愿的说喜欢我，她就没想过我喜欢她吗？自从她一出现，霍行舟就开始疏远我，甚至跟冯佳那个傻逼一起玩，都不跟我一起了，我对不起她？”
　　洛行这下算是看明白了，薛笺始终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从心底看不起闵谣，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又觉得她的存在，让霍行舟疏远了自己。
　　“你以为霍行舟对你疏远是因为闵谣，你意难平，所以故意找闵谣过去戏弄羞辱她，让她死心以后别再烦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薛笺猛地抬头，腾地一下站起身，攥住洛行的手腕，双目赤红的否认：“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是，你也许没有想到是那样的后果，但是事实就是闵谣死了。”洛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又抬起头冷笑了声，头一回用词尖锐的说：“你承受不了一条人命，所以你从始至终没有去见过闵谣，在她死了以后，你才开始觉得“良心不安”，所以你一定要从一中回来，你想让霍行舟原谅你，你才能心安理得的活着，你喜欢霍行舟，是吗？”
　　薛笺像是被人突然点燃了的炮仗，轰的一下就炸了，“不是！”
　　“你是。”洛行向前一步，不自觉的感染了霍行舟的习惯，逼近了他说：“你为什么不找叶俏俏道歉，明明她才是闵谣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找闵谣的父母道歉，明明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你在意的根本不是闵谣的死，你在意的是霍行舟的不原谅。”洛行抽出手，实在不想和他纠缠了，直截了当的说：“你第一次来我面前的时候，就暗示你和霍行舟关系很好，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所以你来宣誓主权。”
　　“刚刚那几个人，是你找来的吧。”洛行抬手摸了摸脖子，些微的刺痛让他有些难受，那个人掐的很狠，像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如果薛笺不出现，他可能真的就死了。
　　“我没有！”薛笺矢口否认。
　　“你有。你很清楚，霍行舟不是那种会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你以为他没有告诉我闵谣的事情，所以你让这些人来吓我。一是让我害怕以后离霍行舟远一些，二是救我，施个恩，对吗？”
　　“我这么对你，有什么好处！”薛笺表情一收，轻轻的笑起来，眉眼清俊淡漠，很无辜的摊了下手：“没有证据，你不能随意冤枉我，我刚刚可是救了你。”
　　“有个人以为我听不见，所以说了一句话，那个姓薛的家伙甚么时候来。”洛行闭了闭眼，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薛笺这样的人。
　　闵谣死了，大家都很伤心，只有他忙着去责怪别人，忙着去推卸责任。
　　“霍行舟对你、对冯佳都是一样的，你觉得他厚此薄彼，从这一点你就配不上霍行舟。”洛行说完，抬脚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过头，看着他，轻轻笑了。
　　“霍行舟，是我的。”
　　薛笺看着他的背影，死死地握紧了拳头砸在墙上，震得他指骨剧痛却仍然不觉，不是！不是！
　　霍行舟是他的！
　　——
　　那天之后，洛行托陆清和把钱还给了薛笺，他没说什么的收了，也没再来找过他。
　　他不知道薛笺跟他说那些话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去深究，对于这样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对闵谣的伤害。
　　他没有告诉霍行舟，如果他知道了肯定要去找薛笺，他不想让霍行舟再因为那个人起什么矛盾。
　　洛行抱着霍行舟的衣服坐在体育馆的椅子上，想着就快要寒假了，每个人都在数着日子过。
　　他也数，只是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期待放假，而他最怕的就是放假。
　　不是害怕回到赵久兰那里，而是害怕和他分别，能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又少了一大截。
　　“哎你听说没有，九班的洛行，就是前面那个抱着衣服的，有人说他是聋子哎。”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听说他从初中开始，英语的听力题就从来不做，我们学校的期中考试，那次我室友跟他一个考场，说他听力确实没做。”
　　“不会吧，我看他能正常跟人说话啊。”
　　“不信我叫给你听。”这人清了清嗓子，略微大声的叫了一句：“喂，小聋子，洛行。”
　　他声音一大，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并非是恶意的嫌恶，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这么一个成绩优异，以来就和叶俏俏一样考年级组第一的人，竟然是个聋子。
　　学生们对于聋哑人，一向是带有无法明说的情绪的，尽管不歧视，但也会有异样的眼光。
　　有几句女生已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静静坐在前面毫无反应的洛行，小声议论：“不会吧，他长得那么好看，我还想跟他告白呢，没想到竟然听不见，好可惜啊。”
　　刚才嘲笑的男生听见，嗤笑了声：“聋哑人会遗传的，你还是醒醒吧哈哈哈，到时候再生一个小聋子。”
　　略微嘈杂的体育馆里，众人肆无忌惮的嘲笑着，也有几个女生蹙眉阻止：“这么议论别人不好吧，听不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叶俏俏坐得近，也听见了这个议论，眉尖一蹙，下意识的去看了眼洛行。
　　心里的震惊足足好半天没有消下去，有一瞬间呆滞，怪不得洛行每次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总是盯着别人的嘴唇看。
　　起初她以为是尊重，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扬眉，看了眼球场上的霍行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洛行听不见的事情。
　　洛行应该不会主动告诉他，这种事情怎么让他主动说得出口呢，她垂了垂眼想，如果是自己听不见的话，也不希望陆清和知道吧。
　　她希望，在陆清和的眼里自己是很完美的，尽管不完美，也不希望是残缺的。
　　尽管他可能并不在意，可她不想，洛行应该也是这样吧。
　　耳边的嘲笑越来越过分，有些人就是喜欢把别人的残缺拿来当谈资，体育馆里坐了很多人，今天是三个班一块儿上体育课，外头冷，都全聚在这里看他们打球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学生们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讨论这个年级组第一竟然是个聋子。
　　叶俏俏看了眼场上的霍行舟，心想，洛行是他捧在手心上疼的人，轮得到你们来欺负？
　　她站起身，越过一起坐的女生，径直走到几个男生面前，冷冷的踢了一下笑的最猖狂的那个人小腿一下。
　　“干嘛？”男生吃痛，腾地一下站起身子，恶狠狠的转过头。
　　叶俏俏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放软了声音问：“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我也想听听。”
　　她长得漂亮，一双眼睛是灰蓝色的，像个小精灵，男生一看就忍不住消了气焰，嘿嘿两声说：“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告诉你。”
　　这话一出，旁边的男生立刻笑了起来：“行啊你，一句话就换一个好妹妹。小姐姐你别听他的，我告诉你，不要你叫我好哥哥，哥哥就行。”
　　叶俏俏站着没动，旁边的女生忍不住往旁边缩了缩，不敢惹这些人的躲走了，一起来的女生过来拉叶俏俏，小声说：“咱们走吧，又没说你，咱们别惹他们了。”
　　叶俏俏从她手里抽出手腕，扬起手，狠狠地甩了面前的男生一耳光。
　　整个体育馆瞬间陷入了安静，球场上打球的人也被惊动了，一齐往这边看过来。
　　“傻逼。”叶俏俏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听不见怎么了，轮得到你们在背后说他的是非？你成绩不好，有人说你脑残了吗？”
　　“你敢骂我！”男生一扬手，就在离叶俏俏脸颊只剩几厘米的时候，被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他转头一看。
　　霍行舟。
　　“嗨嗨嗨，哥们儿，跟妹子动手，不对吧。”霍行舟一手掂量着篮球，笑着说：“跟我说说，都什么矛盾，我来给你们解决解决。”
　　叶俏俏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转头过来的洛行，但实在忍不住了，低声侧过身子说：“他刚刚，嘲笑洛行听不见的事……”
　　霍行舟眉眼一冷。
　　陆清和离得远，比霍行舟慢了一步，这时也走到了台阶上，将她揽在怀里拧眉检查：“他伤着你没有？”
　　叶俏俏摇头。
　　陆清和眼神冰冷的看着那男生，还没等他动手，就见霍行舟眉尖一蹙，和叶俏俏确认：“再说一遍，他刚说什么了？”
　　叶俏俏按了下陆清和的手腕，抬起头说：“嗯，他刚刚说聋哑人会遗传……在背后叫了洛行，故意看着他听不见，大声的叫了小聋子。”
　　霍行舟轻笑了下，一手攥住他的领子，掂量着手里的篮球，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的眼睛笑问：“说洛行小聋子来着？”
　　男生看着他的表情，没来由的一股惊恐，不敢说话的咽了下唾沫，好半晌才哆嗦着嘴唇问：“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霍行舟依旧是那个表情，微笑着看他，又问：“问你呢，说他听不见的事儿没？”
　　“说、说了又怎么样，那么多人都说了，而且这不是事实吗，又不是我诬蔑他，凭什么不让说！”男生色厉内荏的喊道，霍行舟点点头，松开了他的领子，替他掸了掸。
　　“看着他。”霍行舟说。
　　没偏头，也没指代，但陆清和就是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说，抬眼看着男生。
　　霍行舟跨了几步，走到洛行面前，拿过他手里自己的衣服，顺手敲了他额头一下：“回神了。”
　　洛行担忧的看着台阶上对峙的三个人，轻轻扯了下霍行舟的袖子，问：“怎么回事，他们欺负班长吗？”
　　“担心她？”霍行舟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洛行点了点头，叶俏俏人很好，以前误会霍行舟喜欢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好，现在知道霍行舟喜欢的人是自己，就更对她很抱歉了。
　　“估计她也被吓坏了。”霍行舟看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扯谎，忽悠道：“那我给你个任务，你带俏俏回班里，能做到吗？”
　　“好。”
　　霍行舟一笑，转过身朝叶俏俏喊了声：“班长，你跟洛行先回班里去，我拿个东西再走。”
　　叶俏俏明白过来，嗯了一声从台阶上走下来，装的一脸委屈害怕的样子，轻声道：“洛行，麻烦你了。”
　　“没、没事。”洛行刚才是看见了那男生要打她的样子，担忧的抿了下嘴角，欲言又止的又看了眼台阶上。
　　霍行舟笑着朝他摆摆手：“去吧。”
　　洛行点头，带着叶俏俏一起回了教室。
　　男生早就想走了，但陆清和一直拦在那里，他走不了，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吼起来：“他们也叫了，你凭什么只针对我？”
　　霍行舟掂量着篮球，慢条斯理的走到他面前，轻笑了声：“不是针对你，我是……”话音一停，指尖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冷冷一笑，整个篮球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一声哀嚎响彻体育馆。
　　霍行舟攥着他的肩膀，冷冷的补完剩下半句：“揍你。”
　　男生痛苦的弯下腰，生理性眼泪瞬间就淌出来了，疼得直吸气，“你他妈凭什么打我，我又没说你。”
　　“你是没说我。”霍行舟蹲下身，攥住他的后颈向后一扯，强迫他仰头看着自己，“但是你说我的人了。”
　　薛笺原本不一起上体育课，但看见洛行和叶俏俏一起回教室，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来到体育馆，正好听见霍行舟最后一句话：“我呢，最近在追洛行。”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是什么脾气，也不用你去打听，我亲自告诉你，护短。”霍行舟指尖按着篮球，轻笑一声：“以后如果再让我听见你提洛行，还是那三个字，我就让你，下半辈子在轮椅上说别人的是非，说一辈子。”
　　男生吓坏了，忙不迭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他听不见的这事儿，是谁传出来的？”霍行舟看着他，拍了两下他的脸，凉凉笑说：“说出来，轻点儿揍你。”
　　“我、我不知道！”男生拼命挣扎，却躲不开他的手，害怕的冷汗都下来了，嗫嚅道：“我也是听说的，学校里都是这么传的，你不相信，你问他们去。”
　　“哦，问他们去。”霍行舟掐着他的脖子站起身，问他：“刚才叫了几句小聋子？”
　　他不说话，霍行舟别过头，看着旁边围观的人，冷冷扫过一圈，忽然又温柔的笑了起来：“各位同学，下次谁在我背后说洛行耳朵的事，就想一想这位同学。”
　　话音一落，霍行舟掐着他的后颈，硬拖着他在地上走了几步，让体育馆里每个人都看见他的表情，然后一松手，由着他瘫坐在椅子上，弯腰捡起篮球，温和的朝众人一笑。
　　“大家记住没有？”
　　众人不敢说话，整个体育馆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霍行舟把球一扔，弹了几下，在室内传来一道道回音。
　　陆清和看了一眼霍行舟的背影，低声笑了下，都说他对叶俏俏好的近乎偏执。
　　其实霍行舟才是真的宠洛行到骨子里，就连揍人的场面，都不让他看见，让俏俏陪着他演戏，哄洛行先回去。
　　他连这些人的议论，都不想让洛行听见。
　　他抬脚往下走，正巧看见门口的薛笺，眉尖一蹙的在他微微颔首微笑的表情里收回了视线。
　　“清和。”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薛笺忽然开口，嗓音发干的说：“行舟恨我，俏俏恨我，连你也……不想看见我吗。”
　　陆清和一向是不理人的，破天荒的看了他一眼，冷漠的说：“俏俏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薛笺一怔，难堪的白了下脸，就听见陆清和说：“你最好不要让霍行舟知道，你找人伤了洛行的事，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听谁说的？”薛笺下意识退了一步，双拳紧握的盯着他：“洛行告诉你的？”
　　“你看，你到现在还是觉得……”陆清和冷漠的勾了勾嘴角，笑了：“别人和你一样阴暗。”


第44章 独断独行（一更）
　　霍行舟揍完人, 去学校小卖部买了点糖, 哼着歌回教室了。
　　洛行一直担心霍行舟会跟人打架, 那个人欺负叶俏俏，还想打她, 霍行舟的脾气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他不想让叶俏俏委屈, 又不想让霍行舟打架，思来想去，急的忍不住扣手指, 一直看着教室后门。
　　霍行舟一出现在教室后门的时候，洛行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 紧张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没事吧。”
　　“没事啊。”霍行舟噙着笑，心想那傻逼估计都不敢跟老师告状, 就算告状他也不怕，大不了就是记个过。
　　他又不是没打过架。
　　再说，他敢说洛行, 砸那一球就算轻的了, 给个教训，下次再犯就不是这么大点儿事了。
　　霍行舟从口袋里摸出糖，扔在他桌上, 正巧上课铃响了，最后一节自习课, 用来做卷子的。
　　程利民走得晚, 踩着铃声过来说了点班风班纪的事, 耳提面命的就快放假了，坚持最后几天，最后还点名表扬了霍行舟。
　　“这段时间没惹祸，成绩也提升了不少，继续努力。”
　　霍行舟没像往常一样贫嘴多舌的接话，反倒是谦逊一笑，在桌子底下偷偷握住洛行的右手，不轻不重的揉了下，弄得洛行连头也不敢抬，红着脸挣开，却被他拉得更紧。
　　“你别、别拉我手呀。”洛行看着程老师，紧张的连呼吸都不会了，生怕被发现。
　　霍行舟得寸进尺，故意挠挠他细嫩的掌心，以口型说：“那你说句好听的，我就饶了你，不然……”
　　洛行抿了下唇，现在正在上课，程老师还在讲台上呢。
　　他站的位置比学生们高，一眼过去就能看的清清楚楚，教室里也安静极了，一说肯定要被听见的。
　　“等老师走了，好不好？”洛行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声说着，小心翼翼的求饶：“老师在看我。”
　　霍行舟抬眼看了下讲台。
　　程利民果然看过来了，冷哼了声，嘟囔道：“不去看那些好学生，看我干什么。”
　　洛行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迅速拿起笔，用左手歪歪扭扭的在演算纸上，艰难的写了几个字，沉程利民偏过视线的时候，递了过来。
　　霍行舟垂眼一看。
　　——行舟哥哥，不要闹。
　　霍行舟噗嗤一声笑出来，程利民正好说到隔壁八班的男老师前几天晚上跳广场舞把脚扭了的事情，众人都憋着笑没敢出声。
　　他这一笑就像是个引线，众人全都笑起来了，程利民一瞪：“有这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霍行舟连忙收住笑意，一脸严峻的说：“太过分了，嘲笑老师这种事情谁教你们的，给我抄学生手册一百遍，明早交。”
　　“行了你。”程利民瞪了他一眼：“刚夸你有点正形就开始发浪，给我老实点。”
　　霍行舟咳了声，低下头来正巧发现洛行在偷笑，嘶了一声，压低声音说：“小白眼儿狼看见我被骂这么开心是吧。”
　　洛行眨了眨眼睛，无辜的很。
　　“现在离寒假也没几天了，我知道你们个个儿都盼着假期呢，但是只要在学校一天，就得给我乖乖上课。”
　　“现在就是多做题，把以前错的题目、自己不熟的题目多刷几遍，有不懂的可以问各科老师或者向成绩好的同学们请教。”
　　“好了，都自己做题吧。”程利民看了洛行一眼，然后说：“洛行，你跟我出来一下。”
　　洛行没听见，霍行舟敲了敲他的手提醒，才站起身跟着一起出去了。
　　程利民站在窗口，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的问：“我看到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耳朵……”
　　洛行垂了垂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极低的说：“是，我不太听得见。”
　　程利民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心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听到学校里有些不太好的传言，我已经在能力范围内警告过他们不要散播语言暴力了，但这种事难免的。”
　　洛行眉尖一蹙，学校里都知道……他听不见的事情了？
　　那天在检查听力的时候，医生好像看见窗口有一个人影一闪而逝，才一开口他就走了，难道是那个人？
　　“老师能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吗？”程利民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是因为什么不好的原因刺痛了他，又担心这个是他心里的结，想给他解开。
　　洛行抿了下唇，看着面前这个年长的老师，他是很好的。
　　他转学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个老师人很好，是真正对得起传道受业解惑这个评价的好老师。
　　“是……小时候不太小心，碰伤了。”洛行不太自然的攥了攥手指，到底没把赵久兰说出来。
　　程利民叹了口气，又说：“老师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要学会调整自己，不要被那些话影响心情，安心学习，知道吗？”
　　洛行点头。
　　霍行舟说过，那些让你痛苦的、伤害你的话，其实与你无关。
　　他记得很牢，不会在意的。
　　那些人又不是霍行舟，都与他无关。
　　程利民笑着点点头，就知道自己没看错这个孩子，“还有，以后报考学校的时候自己要注意，那些专业和学校对听力这方面有要求，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而丧失报考资格。”
　　洛行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程老师，心尖上泛起一股感动，真心实意的道谢：“我知道，谢谢老师。”
　　“嗯，去上课吧。”
　　——
　　洛行回到教室，一如往常的细细聊天声完全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学生们看他回来，集体往他审视，小声议论：“老师找他什么事儿啊，不会是问他听不见的事情吧。”
　　“哎你小点儿声，这种事他应该很难过吧，我们还是别讨论了。”
　　“就是啊，洛行人那么好，我有时候问题目他都很耐心的给我讲，我听不懂他还换好几种办法给我讲呢，咱们就别去戳他的伤疤了吧。”
　　“也是，听不见又不影响他人好。”
　　有个女生笑眯眯的拦住洛行，伸手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包装袋的点心递到他面前：“洛行，这个请你吃，作为你上次给我讲题的谢礼啊。”
　　洛行一怔，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也一暖，略微腼腆的接过来：“谢谢。”
　　叶俏俏杵了她手臂一下，低声说：“我建议你再给一个。”
　　“啊？”女生疑惑：“为什么？”
　　叶俏俏深藏功与名的笑了下，却没明说：“你给了就行，不然多半你这个点心得进垃圾桶。”
　　女生将信将疑的又摸出一个来，在洛行更加疑惑的眼神里，递了过去。
　　洛行又道了一次谢，拿着点心回了座位，女生被叶俏俏的暗示下，一齐悄悄地往后看。
　　“哟，程老师还这么少女心呢，吃夹心棉花糖。”霍行舟看着洛行手里攥着的两个小点心，嗤笑了声。
　　洛行忙不迭说：“不是不是，是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张辰澜说谢谢我上次帮她讲题，谢谢我的，你不喜欢吗……那我还给他……”
　　说着就要起身，被霍行舟一把按住：“干什么呢，人家小姐姐好心给你的，还回去算什么，吃吧。”
　　洛行抿了抿嘴唇，不知道霍行舟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在笑，又好像有点嘲讽，紧张的攥紧了点心，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对不起，我下次……下次不收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洛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侧脸，细声细气的道歉。
　　“道什么歉，我又没生气，傻不傻。”霍行舟心里其实挺乐见他能跟人交往的，总不能只跟他在一块儿没有任何交际圈吧，但一看他收别的女生的东西，他就觉得想把那玩意扔垃圾桶去。
　　洛行低眉，想了想忽然把包装袋撕开了，伸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扯了下霍行舟的手指。
　　“嗯？”霍行舟低头，正好对上洛行抬起的眼睛，湿漉漉的眨了眨，然后捏起那个松软的粉色棉花糖，递到他嘴边：“你吃。”
　　霍行舟没张口，想了想说：“一半。”
　　洛行忙不迭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那半递到他嘴边，微微鼓着嘴，紧张兮兮的看了看教室里的学生们，边小声催促他：“快吃呀。”
　　霍行舟眼底含笑，把这半个棉花糖叼走了。
　　张辰澜看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啊了好几声才问：“我刚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叶俏俏眯眼一笑，拉着她转过身去，压低了声音给她讲，上次在冯佳生日的时候，霍行舟的骚操作。
　　听的张辰澜一愣一愣的，最后评价：骚还是霍行舟骚。
　　两个棉花糖你一半我一半的吃完了，洛行紧绷着的心也松了口气，脸红的不成样子，手指也忍不住发抖。
　　他还是头一回，在教室里、这么多人面前喂他吃东西。
　　还好，还好没有别人看见。
　　“刚刚程老师叫你出去干什么呢？”霍行舟拧开杯子，给洛行倒了点开水，递到他手里，“我看你回来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骂你了？”


第45章 独断独行（二更）
　　洛行想了想, 反正现在霍行舟也知道自己听不见的事情了, 没有必要再隐瞒, 便直说了：“程老师知道了我听不见的事情，来告诉我以后报考学校的时候注意的事。”
　　霍行舟蹙眉：“他怎么知道的？”
　　“体检报告。”洛行皱了皱眉, 又舒展开, 小心翼翼的掩饰住苦涩，笑了一下：“好像是听见了学校里有人传……我听不见的事情，被他听见了。”
　　霍行舟攥着他手腕的手指一紧, 眸光一沉的环视了教室里一眼，难道是班里的人？
　　“应该不是吧。”洛行忙拉住他的手, 小声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几个女生偷偷地说听不见不是大事，不影响什么的……她们不会的。”
　　其实一直以来, 洛行都对自己的耳朵有种执念，也一直希望自己能攒钱做手术，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现在失去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尤其霍行舟说，听不见怎么了，又不影响我喜欢你之后, 他已经完全释怀了。
　　别人怎么样看待，他都不会在乎, 只要霍行舟不会嫌弃他残缺, 那就足够了。
　　霍行舟低头嗤笑了声, 又抬起头来看着洛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抬手贴在他唇上，低声笑了声：“着急替别人解释，自己不在意了？”
　　洛行吓了一跳，忙扒拉下他的手指，红着脸摇头，诚实的说：“你之前说不介意……我就，就释怀了。”
　　霍行舟哎哟一声，手一抬掐住他的腰往自己一扯，用力揉了两下，笑说：“不是实话吧，换一句。”
　　洛行惊骇的看了眼同学们，红着脸摇头不肯说，被他又加重力道按了一下，呼吸一颤的求饶：“我说，你别按……”
　　“不撒谎？”霍行舟抬手捏住他的鼻尖，故意问。
　　“不、不会……我不跟你撒谎。”
　　突然的窒息让他只能开口呼吸，小口小口的一边说话一边停下来呼吸，艰难的说完一句后，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了。
　　“你说……不影响、不影响你喜欢……”洛行越说越小声，害羞到最后已经听不见了，霍行舟不会唇语，但从对他的了解，也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小乖了。”霍行舟笑着松开他的鼻尖，侧过身子，没等他开口问，自己就补全了：“又乖又软，可爱，想……”
　　“嗯？”洛行没看见他最后说了什么。
　　霍行舟侧过头，笑眯眯的贴近他耳边，说着悄悄话：“可爱，想……日。”
　　洛行眼睛瞬间瞪大，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根同一时间就染上了红，推了他一下：“你又……又……”
　　霍行舟看着他害羞到极致的样子，估计脑子里已经开始想了，抬手捏了下他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又贴在他耳边：“又怎么？反正你以后也是我的，早预习预习，往后自己说给我听，要好听的话。”
　　“流氓。”洛行咬着嘴唇，头已经埋得不能更低了，伸手去扯他的手指解救自己的耳垂，“预习又不是这么用的。”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正视预习这两个字！
　　“不是这么用，那是怎么用？”霍行舟手指一松，从他耳垂滑下去，摸了摸颈窝：“洛老师教教我。”
　　“不……不知道。”洛行摇头躲着他的手，有点凉的碰在他的颈窝，激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舒服。
　　“不知道啊，那我给你找个老师。”霍行舟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拿出手机把耳机插上，然后打开一个软件，点了播放才递给他。
　　洛行狐疑的接过耳机放进耳里，紧接着便听见一道软糯至极的嗓音，带着哭腔细声细气的求饶，难耐的发出颤音，又像痛苦更像欢愉。
　　另一个声音极低，比霍行舟这种刚过青春期的声音要低很多，几乎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上，让人腿软，配着那道软腻的声音，太……
　　洛行几乎是瞬间就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惊骇的扯掉耳机，捂着心口哆嗦着问：“这是……什、什么？”
　　霍行舟关掉手机，笑说：“叶俏俏俩干爹当年配的广播剧，预习一下？”
　　洛行红着脸推开他，瓮声瓮气的埋着头：“不……不学！学不会。”
　　“我的小乖那么聪明，一定学得会。”
　　“你还说！”洛行微怒的瞪他，但配着他发抖的嗓音，怎么听怎么让人心痒，霍行舟笑了下，严肃的说：“不说了不说了。”
　　呼……
　　洛行轻轻的眨了下眼睛，在心里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刚刚那个嗓音，如果是他……霍行舟……
　　——
　　霍行舟在体育馆打人的事情，最后还是传到洛行的耳里了，那个人倒是没告状，他也没来找洛行的麻烦。
　　是因为他走在学校里，好多人看见他就开始躲开，不管是视线还是身体。
　　他对这种变化很敏感，却也没太在意，反倒是胡佳文好奇的问了别人，最后跟他说了霍行舟打人的事情。
　　“不是说那天霍行舟是为了班长打人的吗？怎么突然变成你了？”胡佳文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洛行好像和霍行舟关系特别好，有几次他还看到霍行舟对他动手动脚的，而他也没躲，再加上那次在他家庆祝冯佳生日的时候，吃的草莓。
　　他大骇的退了一步：“你们……不会是……”
　　洛行看见他一闪而逝的排斥眼神，眉头轻轻皱了下：“没有。”
　　胡佳文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提起来，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别伤心啊，听不见的事情我们又不介意，还有……”
　　他顿了顿，在洛行疑惑的眼神里，有点难为情的挠挠头：“我以前说话可能太偏激了，其实我、我现在已经不排斥同性恋了……”
　　“嗯。”洛行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胡佳文以前没有朋友，自从洛行来了以后才感觉到有朋友是什么样的滋味，又因为他和冯佳他们也走得近了，原本爱说人是非的小毛病也差不多都改过来了。
　　他很喜欢洛行，长得好看脾气好，成绩还又好，他真要是和霍行舟在一起，好像也……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到底谁把这个事情传出来的啊？”胡佳文想不通的问，絮絮叨叨的念：“体检表的话应该只有老师和校长那边才能知道，学生没可能看见啊……对了！”
　　他突然一叫，连洛行耳里都能听见了，可见声音有多大。
　　“怎么了？”
　　胡佳文压低声音，确保洛行看着自己了才说：“那天咱俩不是一块去体检吗？你说先去卫生间，我就先体检了，然后等我回来的时候，正好在窗口看见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跑了，然后你就出来了，不会是他吧！”
　　洛行眉尖一蹙，果然是那个人吗。
　　“你认识他吗？”洛行问，他倒是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只是他想问，到底是谁要把这种事情捅出去。
　　难道伤害别人，能让他得到快乐吗？
　　“不认识。”胡佳文摇了摇头，又说：“但是如果再见到他的话，我应该能认得出来，那个人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
　　白白净净的个子很高……这个形容，洛行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薛笺，可想一想他也不能这么就判定是他。
　　不然和薛笺有什么区别，他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口气，何况谣言这种东西，没办法去找到第一个传出来的人是谁，也没办法控制最后一个人是谁。
　　就算认出了薛笺，他也可以矢口否认，说自己只是正好出现在诊室门口，又恰巧有事离开。
　　洛行忍不住想薛笺是不是疯了。
　　从那天，他自导自演找人拦自己又出手相救，后来又绷不住的说那些话，就好像是已经陷入了魔怔。
　　他走不出闵谣的阴影，又挣不脱霍行舟的“桎梏”，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压抑到极致的困兽，拼命的想要挣脱这两个枷锁，却又被理智克制着。
　　他想要掌控一切，却又像是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想要得到霍行舟和被原谅的欲望操控，无法挣脱。
　　他在理智和疯魔之间疯狂挣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洛行只觉得他可怕极了，忙对胡佳文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如果以后知道了，也不要当面去揭穿他，告诉我就好，行吗？”
　　胡佳文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那好吧。”
　　——
　　高三比其他年级多补几天课，一直到年前一周才放假。
　　胡佳文一直没遇到那个人，洛行慢慢的也就把这事儿搁在脑后了，反正马上快放假了，以后不再遇见他就行了。
　　薛笺这个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他不想让霍行舟跟他有接触，所以也没说出去。
　　他偏头看了眼卫生间，玻璃上透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听不见的水声仿佛在他耳里响起，洛行忽然记起第一次在他家洗澡的时候，被他淋了一身，没来由的心窝发烫。
　　上次被霍行舟折了的珙桐花枝又伸了一点进来，挑衅似的，更往床上来。
　　他要再折，被洛行拦住了。
　　他不知道，珙桐的花语，洛行看着玻璃上的身影，轻轻说：少年不识愁滋味、欲说还休、思念如风诉……


第46章 独断独行
　　洛行抬手, 拨了拨那株珙桐花枝, 趴下来小声问它：“你说, 为什么霍行舟人这么好。”
　　“长得好看，脾气……虽然有时候有点暴躁又爱嘲讽人, 可是还是很好呀, 你说这个世界怎么会有……”
　　“噗。”霍行舟从卫生间出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趴在床上跟那个枯树枝说话的样子。
　　“跟它聊什么呢，我能听听吗？”霍行舟边擦头发边走过来, 因为寝室里的暖气很足，只穿了件棉麻睡衣, 领口的扣子没系几个。
　　洛行被他吓了一跳，忙不迭坐起来，结果这个角度能从领口看到腰腹, 眼瞬间一红：“你……什么……什么时候出来的？”
　　“从你说喜欢我的时候。”
　　洛行一怔，顿时惊慌的攥紧手指，然后看见他似笑非笑的勾了下眉角, 才知道他又骗人, 在被子底下捏了捏手指，呢喃似的说：“我没说这句。”
　　“谁说没有，我就听见了, 你跟这破玩意说，啊霍行舟怎么这么帅啊, 我喜欢霍行舟, 我想跟他谈恋爱……唔……”
　　洛行听不下去的捂住他的嘴, 半跪着身子，手掌贴在他的嘴唇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的挠着掌心。
　　他一慌，忙不迭退回来，被霍行舟一扯手腕，一时不妨直接从上铺扑了下去，下意识闭上眼睛，结果预期的疼痛没传来，他被稳稳地抱在怀里。
　　冯佳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卧槽！对不起我回来早了。”冯佳单手捂着眼睛，摸瞎似的往前走，带倒了两个椅子，一个水壶，然后摸进了卫生间。
　　霍行舟没理他路过时那句：‘呸不要脸’，旁若无人的垂眼问洛行：“吓到没有？”
　　洛行那一瞬间以为自己要摔了，脑子里瞬间空白，直到被他抱住了还是没缓过劲儿，急促的喘着气，轻轻点头：“有、有一点。”
　　霍行舟就是随手一扯，没想到他能起身了，就这么差点摔着他，自己也吓的一身冷汗，好在接住他了，这才松口气。
　　“我……”霍行舟看着他煞白的脸，心疼的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还好接住你了。”
　　洛行原本还在心有余悸，可听他这么一说，忽然一顿，忙不迭去摸他的手臂：“你接着我，这么大的冲击，有没有伤到你！”
　　霍行舟动了动手给他看，笑说：“没事。”
　　洛行点点头，又说：“你要是疼就告诉我，有时候不会立刻就痛，第二天才会有感觉，你千万别瞒着我。”
　　“知道了，唠叨。”
　　洛行想了想，忽然觉得应该跟霍行舟说一件事，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到最后又咽了下去。
　　“有事跟我说？”霍行舟问。
　　“你怎么知道？”洛行惊讶，他还在迟疑呢，怎么他就看出来了。
　　“你有什么能瞒住我的，所以我说你说喜欢我了，你还不相信，一定在心里说了，我都听见了。”
　　“要点脸。”冯佳从卫生间出来，冷哼了声：“寝室里还有电灯泡呢，你们能不能别当拉灯玩儿？”
　　霍行舟瞥了他一眼，嗤笑道：“电灯泡就电灯泡，谁允许你说话的，还想成精？”
　　“不敢不敢，我不配。”冯佳忙不迭求饶：“您继续。”
　　霍行舟还想说话，被洛行一扯袖子，轻轻的摇了下头，表情瞬间就软下来了，眉开眼笑的不再说话了。
　　冯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这个转变，不忍直视的把扭头拿衣服洗澡去了。
　　洛行见他走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我妈妈……以前她都是提前好几天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这次她一直没找我，我跟她说放假日期，结果也没有回应，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霍行舟垂眸一笑，又抬起头说:“她不管着你，这不是挺好的么。”顿了顿，又说：“既然她不在意，那你跟我回家过年？”
　　“跟你回家……过年？”洛行呆了呆，好像没理解这句话似的，木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半天才张口，“不好……吧，过年应该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我还是不去……打扰叔叔阿姨了。”
　　“哪儿就是打扰了，我妈……”霍行舟话头一停，在洛行疑惑的眼神里，话头一转说：“我爸最近要写什么新书，一直没什么灵感，想找你聊聊，就是一直说不好意思打扰你……”
　　洛行眼睛一亮，激动的握住他的手：“真的吗！叔叔真的……真的这么说？”
　　“……”霍行舟心道当然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冒着一身酸味，说：“对啊，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你知道他们这种人，好面子，要是被拒绝了脸上过不去，怕你不答应。”
　　“我……”洛行稍显犹疑，想到赵久兰万一要是闹，又不敢答应了。
　　“那我们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如果她答应，你就不能拒绝，好不好？”霍行舟软著声音诱哄，指尖慢条斯理的捏着他的腕骨，“小乖。”
　　最后两个字好像突然戳在了洛行的心尖上，每一次他这么叫自己的时候，都觉得好像不是单纯的称呼，总弄得他心尖发麻，脚也发软。
　　“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小乖……”洛行难为情的问，这个称呼一般都是周奶奶叫，她年纪大了，当孙子似的叫还好。
　　霍行舟只比他大两岁，这么叫他好难为情。
　　“因为你……”霍行舟掐着他的腰将他放上桌子，欺近了，压低声音说：“乖乖软软，很可爱，想……”
　　“别说了!”洛行惊骇的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冯佳可还在卫生间呢，随时都会出来，忍不住动了动腿要下来，偏偏他抵在自己身前，让他动弹不得。
　　“我要下去。”洛行推了他一下，试图把自己的腿从他身侧拿过来，却被他一下子按住，看了眼卫生间，洗澡的水声才刚刚响起来。
　　故意吓他：“冯佳已经洗完澡了，快点说句好听的，我放你下来。”
　　洛行一听，吓的用力推了他一下就要下来，被他抓得更紧，害怕的回头去看卫生间，霍行舟攥住他的肩膀不让看，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你……下去……”
　　“霍行舟，你快放开我……冯佳……”洛行急的眼里发雾，推他的手也越来越急。
　　霍行舟忍不住攥住他的腰往自己压，另一只手悄悄伸到后面，欺近了靠近他耳边，笑说：“我骗你的，他刚刚开始洗澡，别怕。”
　　“什么？”洛行一怔，下意识的就去扭头看。
　　与此同时，霍行舟微凉的指尖绕过睡衣，在腰窝上狠狠一碾。
　　洛行猝不及防被一碰，一声喘息直接溢了出来，下意识咬住嘴唇，脱力的靠在他的肩上，软糯的嗓音颤的稀碎，小声求饶，“腰难受。”
　　霍行舟低笑：“记不记得姜叔叔？”
　　洛行几乎瞬间就想起来了，害羞的推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直摇头：“不记得不记得，你快松手……”
　　霍行舟一听他说难受几乎立刻就心软了，松了手，却没让他下来，仍旧按着他的肩膀，就势问：“那给不给你妈妈打电话？”
　　洛行怕他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连喘息都忘了，忙不迭答应：“打，我打，你再不撒手我生气了！”
　　霍行舟松开手，走到床边去找手机，等他解锁拨号，不由分说的拿过来：“我帮你打，你少用点儿耳朵。”
　　洛行点点头，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和赵久兰相处对话，但如果是霍行舟的话，一定就可以了。
　　电话接通，赵久兰的声音略有些疲惫，却还是和往常一样尖锐，冷嘲热讽的哼了声：“怎么？以前不是很怕跟我说话？你为了那个小畜生现在都敢这么主动了？”
　　“哎，叫谁呢？”霍行舟凉凉笑了声，穿过听筒的声音让赵久兰忍不住抖了下。
　　她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咬牙切齿的问：“我已经听你的不主动去找他了，你还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小乖想问问你，今年能不能去我家过年。”霍行舟没打算跟她废话，轻笑着说：“您考虑考虑……”
　　“考虑？”赵久兰冷笑着讥讽道：“你会给我考虑的权利吗？我说不答应你会放手让他回来了？”
　　霍行舟哎哟一笑：“开什么玩笑呢，当然不会啊。”
　　洛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看着霍行舟的表情，好像谈话不算尖锐，也就放了心，静静地看他继续说。
　　“那你打这个电话还有必要吗？”赵久兰掐紧手机，要不是霍行舟手里握着的东西，她早就……
　　霍行舟状似不经意的背过身子，给了洛行一个背影，笑着和赵久兰说：“当然有了，待会就麻烦您用微信，给洛行说一声。”
　　赵久兰气的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过了一会，洛行的手机上便收到了一条来自赵久兰的微信。
　　——我没意见。
　　洛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呆呆的连续看了好几遍，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就算是……答应了。
　　他该高兴的，赵久兰第一次这么容易的答应他去别人家，他不用回去了，还能和霍行舟在一起很长时间，可心里泛起的一股股难受是怎么回事。
　　过年，应该是全家团聚的日子。
　　赵久兰这么冷冰冰的说了句我没意见，她可能根本也不在乎，自己在阖家团圆的时候在不在她身边吧。
　　毕竟，往常过年，他们也没有在一起度过，都是分别在自己的房间里，如往常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呼……
　　洛行低低吐出一口气，刚想收起手机，结果又跳出一条消息来，这次是微博。
　　他几乎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发来的了。
　　是了，临近寒假了。


第47章 坐言起行（一更）
　　“陈医生, 您跟我说实话, 现在他到底是什么状况？”林西成靠在医院的墙上, 惨白的灯光照下来。
　　洛志远刚被护士推回病房，因为病痛他现在已经不能走路了, 剧烈的骨痛让他半夜经常疼醒, 咬着牙挨过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他的身体撑不住那么多的止痛药，即便撑得住，也作用甚微。
　　夜晚的医院里安静了不少, 配着惨兮兮的灯光，一股令人绝望的阴森气。
　　“洛先生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我们医院也正在努力找骨髓配型，当然如果他有直系亲属，比如儿子女儿……配型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陈医生说。
　　林西成已经请了长假, 每天在医院照顾他，看着洛志远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的仿佛老了二十岁的样子, 痛苦的蹲下了身。
　　他绝望的把手放在头上, 无意识的薅头发，敲打着头低声：“难道就……就没有办法了吗……他还那么年轻，怎么能现在就……”
　　陈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低低的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您别太难过了，我们医院也很努力的寻找配型, 还有希望。”
　　林西成攥着手机, 看着对面没有再回过来的消息, 心里一阵焦虑。
　　他调查过，洛行这个孩子很乖，即便赵久兰对他不好，也还依然能那么优秀，如果他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正这样遭受痛苦。
　　父子连心，他又那么善良，一定会心软的。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来见洛志远一面，看看他被病痛折磨的样子。
　　林西成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紧，毕竟这么多年洛志远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过，作为一个垂死的父亲想见一面情有可原，可如果一直坚持，就显得刻意而有目的了。
　　林西成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研究心理学，对自己的专业颇有自信，伪装出的“洛志远”真诚而苦涩。
　　正常人都会稍稍心软，遑论洛行。
　　即便不心软，他也会好奇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加上赵久兰这么多年的虐待，他一定也很不平，为什么这个父亲没有管过自己。
　　只要他有需求，就一定会来。
　　手机响了一声，林西成低头一看，是洛行答应三天后过来，他惊喜的连连看了好几遍，生怕是自己太过期望，眼花了。
　　等他确认是真的，又生怕洛行反悔，急急忙忙的把病房号发给了他。
　　他攥着拳笑起来，刚想去抓着陈医生的手报喜，结果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只能自己对着粉白的墙壁磕了两下头压抑住内心的惊喜。
　　有救了有救了。
　　-
　　林西成手指握上门把，深深吸了口气把惊喜压下去，做出平静的表情，看着坐在窗前的洛志远，慢慢走了过去。
　　他慢慢蹲下身，轻声问：“今天检查怎么样？还疼不疼？”
　　洛志远疲惫的点了下头，原本清隽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颀长挺拔的身子也清减的不像话。
　　大概是人之将死，他最近总是在想，这一辈子到底都做错了些什么，对于赵久兰，他不想这样可却造成了结果。
　　对于洛行，他虽然很无奈却也只能亏欠，他没办法去跟赵久兰抢孩子，他已经伤害了她，怎么还能再把她唯一拥有的东西抢走。
　　他也对不起林西成。
　　这一辈子，他的人生都充满着失败，临死之前他也……想见一见洛行，见见自己这个无缘的儿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喊自己一声爸爸。
　　也许不会。
　　他都不认识自己，其实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都坚持什么呢，得过且过便算了，追逐不到的明天一直在求而不得中痛苦挣扎。
　　他想要两全其美，弄到最后却造成了四个人人的痛苦。
　　林西成温声的，带着诱哄的拍拍洛志远的手，说：“行行说后天想过来看看你，问我可不可以，我……擅自替你答应了。”
　　洛志远一怔，顿时将他的手一甩，怒不可遏的攥紧轮椅，咬牙问：“你又找他了？我说过，我的病听天由命，活就活死就死，我不要他的骨髓。”
　　林西成也生气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他是你的儿子！是现在唯一能为你上手术台的人！你给了他生命，现在你快死了，让他还你一点骨髓怎么了，他又不会死。”
　　洛志远痛苦的闭上眼，半天又睁开，冷冷的自嘲起来：“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我给了他生命，但我也给了他痛苦，我算什么父亲，我有什么脸去跟他要骨髓！”
　　“如果他是自愿的呢？”
　　洛志远一顿，眉头皱了皱：“自愿？”
　　“我答应你，我不会强迫洛行为你捐献，但是如果他自愿想要救你，你就不能拒绝，好不好？”林西成又蹲下身来，捧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低声说：“你也不想让他见你的第一面，就是最后一面吧。”
　　“难道你就不想，以后看着他长大、结婚生子，抱一抱他的孩子，听他们叫你一声爷爷吗？”林西成一步步勾着他的意识，见他有些软化了，又继续说：“你想让洛行对你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个父亲的名词吗？”
　　洛志远不想。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洛行自愿为他捐献呢，仅凭曾经给了他生命，这个父亲的名词吗？
　　洛志远自嘲的笑了声，是林西成太天真，还是他把洛行想的太善良。
　　他不恨自己就好了，哪还敢要求这么多。
　　——
　　自从给不远行回了消息之后，洛行就一直在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去一趟北市。
　　丁超的事、他因为流言在体育馆打了人的事，再加上赵久兰突然软化下来的态度，这几天洛行一直在想，霍行舟大概私下去找过赵久兰。
　　他不告诉自己，应该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或是难过。
　　他在保护自己，可他不想什么事都让霍行舟帮自己安排处理好，然后安枕无忧的享受着他的照拂。
　　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来面对，而且他也想稍稍强大，成为可以让霍行舟依靠的人。
　　距离寒假还有一周，他跟霍行舟回家就没有机会自己出去了，必须赶在这之前。
　　恰好最近有个篮球比赛，霍行舟本来不想去，但程利民冷哼一声：“以前不让你打，旷课去打，现在让你去给学校争光，你倒不去了，不去不行必须去！”
　　“……”霍行舟看着程利民的背影，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洛行听见比赛时间，顿时松了口气，他那天去的话，自己正好能请假去一趟北市，不用撒谎找借口了。
　　“怎么？听说我要去比赛，这么高兴？”霍行舟冷哼了声，看着他微微勾起来的嘴角，凉飕飕的拍了拍桌子：“嗨嗨嗨，问你话呢。”
　　洛行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笑道：“没有高兴，是想着程老师居然也能让你无言以对，风水轮流转了。”
　　霍行舟沉默了下，侧着身子说：“我那天比赛，你要不请假过来看吧，反正你这脑袋也不需要怎么学了。”
　　“不行。”洛行忙不迭道：“还是要听的。”
　　“学习比我还重要？”霍行舟吃味的冷哼一声，伸手去扯他的演算本，看着上面的他工工整整给自己出的题就头疼：“别写了，过几天都放假了。”
　　“放假也不能松懈啊，你的基础本来就不是很稳，就是脑子好使，万一有没讲过的题那你就不会了。”洛行手忙脚乱的抢救本子，生怕他给撕坏了。
　　霍行舟看着本子一眼，忽然想起上次在北市比赛那次，笑问：“哎~不松懈的话，那还在被窝里讲题吗？”
　　洛行听不见细微的声音，不知道他是真的说出来，还是用口型说的，惊骇的转头看了两眼教室，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后面，才稍稍松了口气。
　　“问你呢。”霍行舟靠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的手指，抬手轻敲了两下，“你怎么不理人呢？洛老师你该不会还要挑教学环境吧。”
　　洛行咳了一声，难为情的，轻轻的点了下头。
　　“没听见，说的什么？”霍行舟明明看懂了他的意思却还是非逼着他说，笑意盈盈的看他细白的颈侧，耳根处染上一抹红，忍不住抬手碰了碰。
　　洛行一缩肩膀，小声威胁：“霍行舟你别得寸进尺。”
　　霍行舟心想我就得寸进尺你能怎么我，表面却装的一脸孺子可教：“好吧好吧，洛老师不让我干，我就不干。洛老师让我干的时候我再干，行吗？”
　　“嗯……”洛行点了下头，声音还在嗓子眼儿没说完，眼睛瞬间睁大，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脸瞬间全红了，恼羞成怒的别过头不理他了。
　　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能说的那么……
　　霍行舟委屈道：“洛老师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你别生气？那这样……以后你不让我用嘴，我也不用了，行不行？别生气。”
　　他伸手去挠洛行，被他躲过去，他拿出手机，挨个儿敲字发过去。
　　霍行舟：洛老师，我做错什么了，你总得告诉我，我才好道歉，不然你体罚我吧。
　　洛行看着消息，没回。
　　霍行舟：洛老师，你思想好污啊。
　　洛行目瞪口呆的看着最后这一条，又害羞又气怒的用力按着屏幕上的键位，忿忿的打字回过去：明！明！是！你！


第48章 坐言起行（二更）
　　霍行舟原本就是怕他听不见才用手机, 结果兴致来了, 在微信上跟他聊了起来, 偶尔一两个带暗示性的话弄得他面红耳赤。
　　洛行受不了的索性把手机关了。
　　“哎~跟你说个事儿。”霍行舟也把手机收起来了，咳了声说：“上回丁超那事儿, 我妈不是来过学校一趟么, 还记不记得？”
　　洛行点头，不明白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妈说自从你转学过来之后，对我帮助挺多的, 这几天她要出趟国，有个项目要谈, 估计得好长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就想走之前请你吃个饭，谢谢你。”
　　洛行一听, 瞬间局促起来了，手指不自觉的攥住袖子，紧张的张了张嘴：“阿姨、要请我吃饭？”
　　“不乐意？”霍行舟顿了顿, 说：“那我先给回了, 反正也要放假了，反正你总得跟我回去过年的，就别这么着急了。”
　　“不不不是！”洛行只是怕自己表现不好, 被他妈妈讨厌，毕他连跟赵久兰的关系都处不好, 怎么能跟别人的妈妈相处好。
　　尽管他知道自己不能自私的和霍行舟在一起, 可他还是想要他的妈妈喜欢自己, 觉得他是很好的……能和霍行舟做朋友的。
　　“别紧张，我妈挺随和的，比我爸好相处。”霍行舟知道他顾虑什么，其实也就是故意想趁现在让他见一见伍素妍，到时候真去他家的时候，不至于那么紧张。
　　“我没、没紧张。”洛行咽了咽唾沫，欲言又止的看着他一会，没好意思问出口的又把话咽下去了。
　　霍行舟一笑：“是不是想让我教你，怎么应对？”
　　洛行忙不迭点头，逗得霍行舟笑的不行，“我妈这人爱逗人，看到你这种乖巧的小孩儿就心疼的恨不得揣怀里，你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他说了一半，到重点的时候忽然停了。
　　“什么？”洛行急急地问：“你快说呀。”
　　霍行舟单手搁在课桌上，故意卖关子似的撑住头，侧着笑看他：“你就……找行舟哥哥帮忙。”
　　“……”洛行这才知道他是故意耍弄自己，抿了下嘴角道：“不说算了。”
　　“真不想知道？”霍行舟见他开始收拾桌子写卷子了，又欠的去伸手挠他，见他还是不搭理，又巴巴的贴过去说：“你就眨眨眼睛不说话，她就会当做你害羞，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反正你别怕，有我呢。”
　　洛行垂眼，轻轻的点了下头：“嗯。”
　　“那你没意见的话，我就跟我妈确定时间了？”霍行舟说着，便开始给伍素妍发消息，把这个供串一下。
　　伍素妍要去国外是真事儿，请吃饭是霍行舟自己瞎胡诌的，提前套好招儿，省的到时候穿帮，以后不好骗了。
　　霍行舟看着他心不在焉做卷子，满脸都布着紧张的样子，莞尔一笑。
　　这小孩儿可真好骗。
　　——
　　放假前第五天，霍行舟跟校篮球队一块儿出去比赛。
　　他走的早一些，不放心的交代了他别自己一个人吃饭，也别瞎溜达，遇着薛笺那个神经病就赶紧避远点儿。
　　有事没事尽量都跟冯佳他们一块，尽管支使他。
　　冯佳嗷嗷的要扑上来揍他，被洛行拦了下，安抚的笑笑，他这才背过身冷哼一声：“看在我嫂子的面儿上”不跟霍行舟计较，李乐凡在一边都笑傻了。
　　霍行舟也是背对着洛行的，嗤笑着接了句：“别净说废话，好好照顾你嫂子，回头我检查要是少一根头发，你就把自己串在烧烤签上谢罪吧。”
　　李乐凡看了一脸茫然的洛行一眼，笑道：“霍行舟你怎么跟托孤似的，您老这是打算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怎么的？哎哎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先帝……”
　　霍行舟看了眼后门路过的陆清和，说：“呸，触谁霉头呢，等着吧，回头就让陆清和站在旗杆底下给你们讲爸爸的战绩！”
　　陆清和剜了他一眼：“有病。”
　　李乐凡这下都快笑岔气了，捧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摆手：“不行了不行，我他妈要笑死了哈哈哈哈……”
　　冯佳啧了声：“先把您老是征服唱完再说吧，以为人人都跟您老似的，爱去旗杆底下立flag，钟楼啥时候跳啊，光说不练。”
　　霍行舟：“……”
　　——
　　送走霍行舟之后，洛行就去办公室找程利民请假，车票他已经买好了，赶着时间还能在他比赛结束之前回来。
　　“请假？这还有几天就放寒假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寒假之后再说吗？”程利民看着洛行，皱了皱眉不想给他批假。
　　“我去看一个……长辈。”洛行不晓得怎么称呼，在舌尖滚了几圈才说：“那个长辈几近弥留，想最后见他一面……我晚上就回来。”
　　程利民看着他，想起他刚转学来的时候，跟自己请假也是去医院看人，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请过假。
　　“那好吧。”程利民批了张假条，想了想又问：“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还是跟家人一起？”
　　“我自己过去。”
　　程利民写假条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一个人？那要不要我安排个学生陪你过去？你一个人去北市，有点远我不大放心。”
　　“真的不用。”洛行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去见谁，他耳朵的事被人知道了无所谓，他不介意，但不想这种私人的事也被别人拿来大肆宣扬。
　　“这样吧，我让叶俏俏跟你一起过去，这孩子嘴严实也牢靠，不然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程利民没直接说他耳朵的事情，但自从知道了怎么也不放心，只觉得可惜。
　　好好的孩子，耳朵听不见，有好多大学都不能上了。
　　洛行知道程利民是好意，况且再跟他耗一会车恐怕要赶不及了，再加上叶俏俏不像别人一样乱嚼舌根，所以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程利民把假条递给他，“早去早回，有任何事记得给老师打电话，你也照顾好叶俏俏。”
　　洛行点头：“好。”
　　——
　　两人坐在前往北市的车上。
　　洛行话少，叶俏俏也不是很主动探听别人隐私的人，所以一直也没怎么聊天，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发呆，叶俏俏在看最近新出的一个国漫。
　　上了高速，疾驰的车将绿化飞快的向后扯了一道又一道，洛行的心抽的越来越紧，他不知道面对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那个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会和霍行舟爸爸一样儒雅内敛，还是和程老师一样粗糙却和蔼，亦或是严肃沉默。
　　见到自己的第一面，他会说什么？
　　对不起，这么多年没有找过你，我很抱歉。还是会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原来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洛行攥着手指，双目几乎失焦的看着窗外，陷入了漫无目的的想象里，想着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是什么样，想着他是否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亏欠。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怨恨他，可有时候又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他带自己走，是不是他的耳朵就不用聋了。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没觉得委屈，就是觉得想不通，从前不要他，现在又找他干什么呢？
　　死前见一面弥补遗憾，这么多年都没有遗憾，就死前才堪堪有这么点可笑的遗憾。
　　洛行看着自己的指尖，忍不住嗤笑了声。
　　好像他有多重要一样。
　　——
　　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很好找，距离汽车站不过五分钟脚程。
　　他们上次来过北市，轻车熟路的打了车过去。
　　叶俏俏一看是医院，又想到一路上他的反常，欲言又止的说：“要不我在外头等你，你自己进去？”
　　“没事。”洛行摇了下头，他虽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但却也不放心叶俏俏一个人。
　　霍行舟不在，陆清和不在，他有责任保护叶俏俏，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那行，待会我就在病房外等你。”
　　“嗯。”
　　两人找到住院部，按照不远行发来的病房号，很快便找到了。
　　洛行站在门口，只觉得脚底像灌了铅似的，又想进去又想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对病房里这个最“亲近”的陌生人。
　　他是该恨还是该爱，该哭还是该笑。
　　叶俏俏发现他的迟疑，轻轻的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问：“你还没准备好的话，那我们待会再过来？”
　　等一会。
　　等多少会都是一样的，洛行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拧开门把。
　　病房里坐着两个男人，因为窗户留了一条小缝通风，随着开门的动作带动了窗口的风，扯起来一角。
　　温暖的阳光照在雪白的被子上，又将他拢出一个柔和的光影。
　　病床上的那个男人正在和床边那个男人说话，微微勾着点笑意的眼睛柔和极了，尽管身子已经瘦的有些脱相，却仍然能感受到他曾经的风姿清隽。
　　洛行垂眼，视线落在了他们两个交叠的手上，所以这个人，就是他的爸爸吗？
　　男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手里捧着的杯子脱了手，泼了一杯子温开水。
　　他张了张口，艰难又沙哑的问：“你是……行行吗？”


第49章 坐言起行
　　洛行站在门口,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 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反感。
　　他没往里走, 只是站在门口，指尖微微搭在门把上, 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抬起头来, 同他对视着，有些尴尬的迅速从男人手上抽回了自己的手。
　　洛志远看起来有点局促，手无意识的在被子上狠狠搓了两下, 声音干涩的张口：“你……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冷。”
　　洛行不由自主的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叶俏俏也看见了，是北市一中比赛时, 签到处的那位老师。
　　他站起身，不像洛志远那样局促，反倒有些温和的笑, 善解人意的说：“你们父子聊, 我先……先出去。”
　　洛志远的眼神仍旧盯在洛行脸上，轻轻的点了下头：“去吧，我跟行行说说话。”
　　洛行眉尖微皱。
　　叶俏俏从小接触的这类人多, 对这种关系极熟悉，几乎从他们刚才那个对视的眼神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寻常, 抿了下唇角说：“洛行, 我在门口等你吧。”
　　洛行点了点头：“冷的话你就进来, 不碍事的。”
　　叶俏俏点头：“好。”
　　说完，她也一起出去了，洛行回过头看着床上紧张到微微坐起身的男人，轻轻的吸了口气才往里头走。
　　或许是因为激动，又或许是因为愧疚，洛行看见他的眼睛里含着一股湿意，眼圈通红的看着自己，嘴唇颤了颤。
　　洛行走进来，站在病床尾的位置不动了，也没开口。
　　他一向不是很主动的人，就算是和霍行舟在一起也都是他主动的多，在这种场合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愿意来看我。”洛志远破涕为笑的指了指椅子：“快坐，你喝……喝不喝什么？太冷了，对，要不然我……算了算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林老师去买一点……或者……”
　　“不用，谢谢。”洛行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稍稍打量了他一会。
　　没有霍爸爸那种儒雅内敛和上佳的谈吐，看上去也很温和了。
　　洛志远尴尬的笑了下，又说：“没、没关系，那你坐，我就……就跟你聊一会就行。”
　　洛行没坐，就这么站在床尾，病房里不大的电视声响着，一个个广告播完了，安静了一会，又开始播放温馨感人的宣传片。
　　洛志远看了一会，才鼓起勇气，看着洛行单薄的身子，又挪到他巴掌大的脸上，半天才问：“你……妈妈这些年，对你好吗？”
　　洛行看着他的手一直放在被子里，身体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半坐着，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还好。”
　　洛志远似乎放了心，点了下头说：“我一直以为她恨我，就不会对你好，还好、还好她没有因为我而迁怒你。”
　　看的出，洛志远想把今天的见面当成一次忏悔，但洛行不知道自己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接受，只能僵僵的听着他说话。
　　“其实……我害了她一辈子，她恨我是应该的。”洛志远忍住身上的痛苦，因为咬牙强忍，嘴唇都开始发白，一道道冷汗从鬓角裹成一股落下来。
　　“如果我早些告诉她，我喜欢的是男人……也不会让她走到今天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牵出一个你，我也……”
　　洛行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指尖，把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终于送了出来，“请问，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出生，是吗？”
　　洛志远含泪点了下头，“是，我知道，当时我知道你妈妈有了你，我希望补偿她，让她把孩子打掉，不能因为我而毁了她的一辈子，可她不愿意还因此和家里闹翻，一个人离开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
　　洛行轻轻的“嗯”了一声，说：“是这样啊。”
　　是这样啊。
　　清清淡淡的一句是这样啊，表达了洛行对这个“父亲”所有的感觉，原来他一直替他想着的借口，真相是……这样啊。
　　洛志远没有听出他话里的寒心，自顾的说：“我已经伤害了你妈妈，不能连她唯一拥有的你也抢走，其实……其实我一直想要见你，只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见你。”
　　说着，洛志远痛苦的落下泪来，低声似呢喃的说：“我就像个懦夫，不敢去认你，也害怕去见你，生怕在你脸上也看到和你妈妈一样恨我的表情。”
　　洛行抬头看他，隔了几秒，又像是克制什么似的垂下了眼睛。
　　洛志远看着洛行的表情，总觉得自己感觉不到他的情绪，无论听自己讲什么，他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从始至终，他都是同一个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洛行垂着眼在心里冷笑，他以为的赵久兰没有因为他而恨自己，仍旧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事实上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报复他罢了。
　　她把对他所有的恨全部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怪不得从稍大一些，赵久兰看自己的眼神就越发怨毒，因为他长开了以后，就越来越像这个人了。
　　面对极其相似的一张脸，洛行觉得好讽刺。
　　他以为的那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说的对，他确实是个懦夫，一直活在自己的臆想里，臆想他活的很好。
　　所以他心安理得。
　　来之前，洛行还曾想过要问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又或是有什么原因才没带自己走，现在看来。
　　他只是不要他罢了。
　　不必问了，他来时路上塞了满满当当的话，都不必问了。
　　“你……恨我吗？”洛志远的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颤音，让人听了几乎落泪，但洛行听不见，只能看见他弥漫痛楚的表情。
　　洛行感觉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沉的让他喘不开气，却又觉得空落落的，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毫无意义。
　　他眨了眨眼睛，攥了攥指尖又轻轻松开，好半天才在洛志远充满期盼的眼神里开口：“不知道。”
　　洛志远听见这话，忽然笑了，尽管洛行听不见，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悔恨和痛苦。
　　“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叫我一声爸爸，只是希望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把这一切告诉你。”洛志远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却又因为巨大的骨痛摔回去，难耐的喘息了一会，才又撑着身子坐起来。
　　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是……什么病？”洛行看着他在床上痛苦的挣扎，皱着眉还是问了。
　　“麻烦你回去了，替我向你妈妈道歉，这辈子我欠了她的，只有下辈子还了。”洛志远话音一停，似乎是没想到似的，愣了好一会。
　　“血癌。”
　　——
　　叶俏俏在外头站了一会，觉得有点冷，但又觉得不太好进去。
　　虽然洛行说不介意，但她总觉得今天这个见面不大寻常，于是她看见林西成回来的时候，悄悄地走进了对面的开水房，等他过去了才出来。
　　林西成拎着东西，却没有回病房，而是去了医生办公室。
　　她悄悄的跟过去，靠在门边听了下墙角。
　　“医生，骨髓配型如果是亲生儿子的话，配……”
　　叶俏俏呆了几秒，不敢置信的听着里头的男人声音激动的和医生说的话，越听眉头越皱越紧。
　　亲生儿子？
　　意思洛行……是病房里那个人的儿子？
　　叶俏俏略微蹙眉，想起洛行在车上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虽然平时话就不多，但他也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不会让别人尴尬。
　　她一直挺喜欢洛行的，不仅仅是因为霍行舟，更是因为她觉得洛行人很好。
　　他那么冷漠，一定有事。
　　从她的判断，洛行在这之前应该是没有见过他的，满心欢喜的第一次见面……就是被骗来捐献骨髓的？
　　叶俏俏看着医生办公室里那个难掩喜色的男人，狠狠的攥紧了拳，这个男人为自己找到了骨髓配型成功极高的人而高兴。
　　叶俏俏想起，自己曾经和叶壬去看过一位长辈，也是这个病，和没有血缘关系的捐献者外周血不一样，亲属捐献需要做骨穿采集骨髓和外周血。
　　先打五天的动员针，让体内的细胞疯狂生长，为之后的手术做准备。
　　她那时候年纪还小，被痛苦的呻吟吓坏了，不太明白那个长辈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叶壬说，打了动员针，骨骼增长的时候会很痛苦，就像是感觉身体里的细胞都要撑破骨架。
　　与此而来的骨髓剧烈增长的代价就是疼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浑身上的皮肉都像是被充了气的球，下一秒几乎都要爆裂成碎渣。
　　不算这个，还要分期再抽两次400cc的血，这个血是给自己用的，免得在手术台上做骨穿时一次采集过多死在手术台上。
　　这些都还只是术前，不到十分之一的痛苦。
　　以后还有更多无法想象的痛苦，叶俏俏手指发抖的想，洛行的身体本来就不算特别好，上了手术台，万一下不来呢！
　　这条命就没了？
　　他们的命是命，洛行的命就不是了？
　　叶俏俏侧着身子，听见林西成甚至已经开始和医生约做配型的日期了，她皱着眉强压住爆粗的冲动，不敢置信的想，他就这么肯定，洛行一定会捐吗？
　　还是……他已经想好了，让洛行一定捐献的办法？
　　至于病房里的那个人，如果不是生病了，他是不是就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儿子？
　　不行。
　　叶俏俏觉得洛行那么善良，答应他们来是一回事，捐不捐是一回事，这些都还好说。
　　可万一里头这个男人道德绑架或者用其他的手段逼迫怎么办，她踱着步子，正巧陆清和发微信来说比赛第一轮结束了，现在中场休息。
　　霍行舟，连别人说洛行耳朵的事情都舍不得，却要让他承受那种不应该承受的痛苦？
　　生死有命，那个所谓的父亲连一秒都没有养过洛行，没有过付出一丝一毫的爱和温暖，自然也没有立场要求洛行为他受苦。
　　想得倒美，她当机立断的给霍行舟打了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起来了，笑了声说：“哎哟，不给清和打电话，给我打干什……”
　　“你现在，立刻赶来北市。”叶俏俏严肃的说：“救你男朋友。”


第50章 坐言起行
　　洛行低头看了眼表, 十二点半了。
　　他要走了。
　　“我只和老师请了半天的假期，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 我和同学就回江城了, 您注意身体。”洛行看着他满头冷汗却强自咬牙忍耐的样子, 垂了垂眼睛。
　　他看起来已经这么痛苦了，那些话说出来既不能让他感到快慰，也不能改变事实。
　　今天来北市,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其他的……
　　洛行想了想, 其实他能想到的, 全世界第一好的东西他已经拥有了。
　　他很满足。
　　那些东西, 过去了就过去吧, 没有父亲的十七年, 他也活下来了。
　　洛行话音一落, 病房里立刻陷入令人难堪的安静。
　　洛志远似乎没有想到他能这么冷静, 没有责备没有怨怼, 只是静静的听完了一个故事一般。
　　然后, 他要走了。
　　“要、要不你们吃个饭再走吧，可能医院的饭不是……不是很好吃, 我……”洛志远攥着被角，脸色惨白。
　　“我想、再跟你待一会，行吗？”洛志远近乎哀求的看着洛行。
　　他的小动作很多, 和洛行也很像, 抿唇角攥手指, 死死地克制着什么没说。
　　他听不见洛志远的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话语带着让人难受的静谧。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告诉你，从我认识你妈妈开始，从你出生开始。”洛志远垂眼笑了下，复又抬起头来，带着期盼的去看洛行。
　　“我还想听你讲，从第一天上学，拿到第一张奖状，写的第一篇作文……”洛志远看着自己的手指，闭眼似呢喃的说:“经历你人生的每一步。”
　　到最后，洛行甚至觉得，洛志远只是在讲给自己听，给自己编织一个，可以重头再来的美梦。
　　洛行看着他几乎瘦到脱相的脸，虽然皮肤惨白死气沉沉，但就是能让人想到，他健康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洛行没真的亲眼见过死亡，但看着他，还是忍不住问了:“血癌可以做干细胞移植，您的家人没有帮您申请吗？”
　　洛志远摇头轻笑了下，这一个动作几乎就耗尽了他这么多天来，绷着的所有力气。
　　“做过了，配型都不吻合。”洛志远自嘲的笑笑:“可能这就是命吧。”
　　洛行微微皱眉看着他，那双和自己极度相似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俨然就是一个等死的人。
　　“你……”
　　洛行话刚起头，门就被人从外面很用力的推开了，是叶俏俏。
　　“洛行，老师说下午有考试，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叶俏俏看都没看床上的洛志远，径自说着。
　　“就走了。”洛行最后看了洛志远一眼，略略鞠了一躬:“您保重。”
　　洛志远点了点头，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难受不已。
　　他和这孩子，这辈子看来是没有半点缘分了，叫一声爸爸的事，大概永远也不可能了。
　　洛志远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半晌:“好。”
　　＊＊
　　洛行和叶俏俏两人出了住院部，天晴了，把阴霾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拼命往里塞阳光，有点刺眼。
　　“下午什么考试啊？”洛行边翻手机边问:“没听程老师说……”
　　“没有考试，骗你的。”叶俏俏背着手，毫不掩饰的笑起来。
　　灰蓝色的眼珠在阳光下，像是颗上好的宝石，流光溢彩。
　　叶俏俏听完那边的墙角，又回到这个墙角，好一出感人肺腑迫不得已的大戏，一个两个都是影帝。
　　比季长安还会演。
　　“……”
　　洛行笑了下，却没点破的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叶俏俏一怔，感觉到他声音里的落寞苦涩，不由得心尖也抽疼了下。
　　她从小父母双亡，记事起就跟在叶壬身边了，没有吃过什么苦，却在这一瞬间，没来由的感觉到洛行心底最深处的揪痛。
　　叶俏俏低低的唔了声，欲言又止的小声问:“那……你知道他们骗你来捐献骨髓的事情？”
　　洛行轻轻的点了下头，似叹息又似呢喃的说:“起初不知道，后来他微博私信发的越来越频繁。对方很迫切的让我来，实在不方便他去江城也可以，目的就是一定要让我见到那个人。”
　　人之将死，哪有挪来挪去的，除非那个地方有能救他的人。
　　洛行只是一个学生，名利都无，唯一能给别人、或是说“父亲”的，大概就剩那点骨血。
　　他低低的笑了声，不知道是讽刺还是什么，忽然又抬起头来，看着终于剥开了一丝阴霾的阳光。
　　“我应该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所以他……”洛行嗤笑了声:“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让我看见他痛苦的样子……赌我会不会心软吧……”
　　最后那一句叶俏俏没听清，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头一回见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他需要自己为他上手术台的时候。
　　叶俏俏顿了顿，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不好去插手别人的选择。
　　“那你呢，你会捐吗？”叶俏俏小心翼翼的问，生怕戳破了什么。
　　“我……”
　　“两位同学。”林西成手里拎着东西，脸上的笑意还和病房初见那时一样温和。
　　“洛行，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林西成看也没看旁边的叶俏俏，眼神定定的抓在他的脸上。
　　洛行这才抽出空来打量他，和洛志远差不多高，手指修长干净，尽管是没日没夜的在医院陪护，还是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
　　“我想告诉你一些……你爸爸没有告诉你的事情。”林西成看着洛行平静的眼眸，低头想着，洛志远到底还是心软了，根本没提骨髓捐献的事！
　　＊＊
　　林西成憔悴极了，双眼里的红血丝几乎布满了白眼球，交织成一张张罗网。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知道本来不应该去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是……”林西成深深吸了口气才又找回话头:“你是现在唯一能够救他的人了……”
　　洛行脑海里一团乱麻，静静地垂眸看着面前站着的男人双肩剧烈颤抖，发现他都快哭出来了。
　　林西成狠狠的扯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全部撕扯开来。
　　“你可能不知道，病发的时候他说浑身的骨头都像被碾碎了一样疼，我没办法，我只能看着他痛苦……”
　　林西成说着，最后甚至开始带着明晃晃的颤音了，两侧的手倏地握紧:“我不能让他化疗等着油尽灯枯，可这么久了也没有合适的配型，他耗不起啊。”
　　林西成一把握住洛行细瘦的手腕，满含祈求的说:“我求求你，看在他是你父亲，给你一条命的份儿上，你救救他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愿意救他。”
　　叶俏俏一句脏话噎在嗓子眼儿里还没说出来，就看见林西成双膝一弯，笔直的在洛行面前跪了下来。
　　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正门前，一个身姿清瘦的男人，笔直的给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跪下。
　　“我求求你，救救他。”
　　林西成截住他们的这个位置不好，人来人往的都往他们看，甚至有些人开始指指点点。
　　“只要你愿意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林西成的手指死死地攥着洛行的手腕，掐的他好疼，可他低下头，看着这个人，又觉得不疼了。
　　别人都说他聪明，可洛行觉得自己脑筋完全不够用，他面对这样的场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洛行觉得疲惫，想睡觉，想就这么随便窝在哪儿一直睡下去。
　　脑子里好像塞了过量的讯息，沉重的负荷压力下，稍稍运转一下都困难。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林西成抓着他的手，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巨大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
　　洛行垂眼，乱七八糟的想，这人的眼泪摔碎了，好几瓣。
　　洛行静静的看了一会，听他说:“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爱还是恨，就算是恨也求求你给他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叶俏俏冷笑了声:“别演了吧。”
　　林西成一怔，看着古灵精怪的叶俏俏一眼，皱眉沉声:“你说什么！”
　　叶俏俏哎呀了声，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巨细靡遗的把自己听来的墙角翻了一遍。
　　“说你利用别人的善良，欺骗别人来捐献骨髓，还要在医院门口道德绑架。”叶俏俏无辜的眨眨眼，看着林西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有几个路过的人一听，对林西成的眼神都带着轻蔑和嫌恶。
　　林西成没想到跟着来的这个女生这么牙尖嘴利，恼羞成怒的爬起来，伸手就要打叶俏俏，被洛行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谁也不能欺负我朋友。”
　　洛行抬手，将叶俏俏护在身后。
　　洛行抬眸盯着林西成，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问:“林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西成盯着他的眼睛，喉头忍不住吞咽了下，细白的手指恨不得像藤蔓一样，把洛行捆起来。
　　“你、和他……知道我听不见的事吗？”


第51章 坐言起行
　　霍行舟比赛的地方不好打车, 叫了半天一直在排队，叶俏俏那边三言两语的说了事情的大概, 他便觉得不大对劲。
　　今早走的时候, 洛行好像松了口气, 等着送他走似的。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走了，没人逗他玩儿了松口气，结果是这个原因？
　　他心急如焚的站在路边, 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停了下来，车窗降下一半儿, 露出大半张英俊的脸来, 远远朝他哎了一声：“过来。”
　　霍行舟站在车门左侧, 规规矩矩的喊：“陆叔叔。”
　　“站这儿干什么呢？卖红薯？”陆垂野上下打量了下, 笑了：“不是说今天打什么比赛么, 清和呢？”
　　霍行舟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忙问：“您这是去哪儿啊？”
　　陆垂野伸出食指, 把墨镜挑回去, 笑道：“北市, 给你姜叔叔探班，怎么？你也想去？”
　　“那正好, 捎我一程。”霍行舟不由分说的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系上了安全带，连连催促：“快点, 你闺女也在那儿等着救命呢。”
　　叶俏俏是陆垂野的干女儿, 从小就捧在掌心儿里的, 霍行舟话音才一落，他一脚油门便踩了下去。
　　原本一个小时能到北市，硬生生被他缩短成了四十五分钟。
　　霍行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都快吐了，一脸菜色的和陆垂野道谢，结果这一偏头，就看见了一个男人，在医院大门口给洛行跪下的场面。
　　陆垂野面对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瞪大了眼睛，转过去一看。
　　“哎哟我滴乖乖，这演哪一出呢？”陆垂野话音未落，就见霍行舟已经拉开车门走了。
　　正好微信上姜予的助理回复，说他还要多补几个镜头，过会才能得出空让他不要着急，陆垂野索性就坐在车里又看了会儿。
　　——
　　“你、和他……知道我听不见的事吗？”
　　洛行这话一出，林西成顿时怔住了，抓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松了松，惨白的脸色好像瞬间有一抹红，又好像没有。
　　林西成忽然觉得心虚，从一开始洛行到了医院之后，无论是洛志远讲自己和赵久兰的过去，讲他和林西成的过去，向他如何如何忏悔，他都像是一个局外人。
　　对，林西成忽然找到了词来形容洛行。
　　他就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毫无情绪起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从那片平静里，漾出一丝波纹。
　　“你……怎么……”林西成死死地皱着眉看向洛行。
　　林西成双拳在裤缝上擦了又擦，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几乎咬碎一口牙再和血吞下去。
　　良久，他扬声：“你爸爸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恨就恨我，求求你救他。”
　　“霍……”刚才林西成才一伸手，叶俏俏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直到洛行将她扯到背后护着才睁开了眼睛。
　　她再一睁开，就看见霍行舟站在不远处，又看见远处熟悉的车，这才了然。
　　霍行舟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叶俏俏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现在就过来，但也没出声。
　　他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洛行的背影，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和比他高出许多的男人对峙，却死死地将叶俏俏护在身后。
　　看，这个在自己面前那么软的小孩儿，在自己不在时候，也是别人可以依靠的男人呢。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叶俏俏说让他来医院救洛行，生怕他一个善心发作就去捐骨髓了，这东西又不是外周血，那个连麻药都不用打，就是针头粗的吓人。
　　这是实实在在的痛苦。
　　他却不着急，洛行是善良，可他又不是傻子，该怎么做他自己心里有杆秤，自个儿会衡量，现在自己一过去，反而影响他。
　　霍行舟在树下看了很久，直到洛行转过身，看见了他。
　　他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像极了第一天转学来二中的时候，他带着一身如火的夕阳，一路迤逦到他面前。
　　霍行舟笑笑，朝他招手：“过来。”
　　——
　　深冬了，再过不久甚至要立春了，霍行舟和洛行两个人在医院外面的梧桐道下走着。
　　树叶已经落光了，只剩干秃秃的枝干在那里张牙舞爪，有些长得太过分被锯掉，又从患处长出新的枝桠。
　　洛行数了一棵又一棵的树，霍行舟还是没开口，他停了下脚步，问：“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霍行舟不答反问：“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洛行眨了眨眼睛，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他听：“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很羡慕那些爸爸妈妈很健全的人，我妈妈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我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她太难过了，我一定要加倍对她好才行。”
　　“小时候，我妈妈总说一些我不大听得懂的话，那时候隐隐约约能明白，他不要我们了，我总想着也许是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吧。班上因为爸爸妈妈没有感情了离婚的同学那么多。”
　　霍行舟加快两步，握住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听他低低的，仿佛把心都掏空了似的往外说话：“或许是吧，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样子他的脾气，对于我来说，父亲就像是一个必须存在于我生命里的陌生人。”
　　霍行舟侧过眼睛，心疼的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洛行刚来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再到后来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的样子，无论哪一点都和现在的他完全不同。
　　霍行舟几乎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他生在那么一个温暖宽容的家里，从小到大浑身的本事都拿来招猫逗狗了，哪能真的完全体会。
　　只不过是喜欢这个人，心疼这个人罢了。
　　“你恨他吗？”霍行舟问。
　　洛行摇摇头说不知道，“其实，如果一开始他跟我说实话，我因为一些事情对不起你们母子，但现在我生了病，需要你的骨髓……也好过他千方百计的在微博上演了那么一出……骗我。”
　　“我虽然不认识他，但如果我能救一个人的话，我也很开心的。”洛行喃喃的说着：“因为无论怎么苦，只要还活着就是好的，我不喜欢看着别人死，我希望大家都是健健康康的，可是……”
　　洛行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他不想让自己变得自私冷漠，可他们声泪俱下演的那些戏，都是为了骗他上手术台。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真心，他都不会犹疑了。
　　过了会。
　　洛行轻笑了下，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又说：“我以前不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恨我，我拼命拼命的想对她好，让自己变得很乖，成为所有人都满意的孩子，然后她会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小乖，你已经很听话了，做的很好了，妈妈很喜欢你。”
　　霍行舟没说话，洛行从他手里伸出手来，高高的拥抱了一下天空似的，轻笑：“不过这些话我从来没听见过，无论我做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赢得她一丝一毫的柔软，也许……”
　　洛行说不下去了，垂着眼睛站在原地。
　　两人站的很近，霍行舟能听见洛行节奏不太正常的呼吸声，穿透他的耳膜，一路跟着神经蔓延到心尖上，释放出巨大的电流。
　　又烫又疼。
　　良久，洛行才忽然自嘲的笑了声，满眼都是酸涩却还撑着笑，“我小时候是不是有点傻，后来长大了慢慢明白了，就不再执着这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
　　霍行舟握起他的手，伸出食指在掌心上写了一画又一画。
　　他说：小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等他写完，洛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霍行舟又把他拥进怀里，用声音重复了一遍：“小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很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
　　林西成回到病房，看见洛志远的心情又低落了一点，呆呆的看着窗外发呆。
　　他走过来，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只有一树枯枝。
　　转过了头才刚一开口就听见他喃喃的说：“西城，你看我好幸运啊有洛行这么好的儿子，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是没忍心责怪我，让我保重身体。”
　　林西成想起洛行冷漠决绝的样子，随即冷哼了声：“他真的不忍心就该救你，只说一句保重算什么，如果今天是他生了病，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救他，不是吗？”
　　“西城，事情不是这么对等交换的。”洛志远笑着看了看天，向往似的闭了闭眼睛：“相比较而言，我亏欠他的实在太多了，就算是他自愿……”
　　“是，你亏欠他的是在太多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两人皆是一愣，纷纷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男生，吊儿郎当的站在病房门口，眉眼冷极了。
　　开口的人应该是他。
　　林西成眉头一皱：“你是谁？”
　　霍行舟没看他，直接走到窗边的洛志远面前，大马金刀的捞了张椅子坐了，“洛行九岁那年，被赵久兰用一本教辅书，夺去了七成听力，这事儿你知道吗？”
　　洛志远一怔，似乎被惊到了一般，迅速的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洛行现在，基本上听不见你声泪俱下的表演。”霍行舟冷冷的扫了他们两个人一眼，冷笑道：“自从出生起，赵久兰心情一不好，就将他关在小黑屋里，他有幽闭恐惧症和怕黑，这事儿你知道吗？”
　　“江城的冬天，零下十几度，洛行的房间里连暖气也没有，这事儿你知道吗？”
　　洛志远几乎崩溃的扶着轮椅的边缘，脱力的摔回去，两行泪顺着下眼睑流下来，“不……我不知道……”
　　“西城？”洛志远回过头去看林西成，见他别过头，又收回视线无声的哭了起来。
　　林西成忙说：“你才刚检查完，先不说这些了，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就跟我……”
　　“这些事，稍稍打听就会知道。”霍行舟根本没理林西成，垂眼看了下洛志远瘦削的身子，尖锐的讥讽：“而不是看几场他的比赛采访，就自认为他这一生，活的很好。”
　　林西成咬牙：“别说了。”
　　霍行舟站起身，两手插在口袋里，仰了仰头说：“你吃这点苦，还不及洛行的十分之一。”
　　“别说了！”林西成听不下去了，急怒攻心似的道：“你是谁家的小孩，跑到别人的病房里指手画脚别人的家事，滚出去。”
　　霍行舟长得高，几乎比林西成还要高半个头，一抬手掐着他的脖子抵在了墙上：“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林西成手脚并用的踢打霍行舟，被他反手推倒在病床上，看苍蝇一样看着他掸了掸衣服，说：“我知道，你们相亲相爱，你要救自己爱人我没意见。给我遇见这样的事，我也豁出一切去救他，让我死都行。”
　　“可是。”霍行舟走回窗边，与洛志远并排站着，轻轻笑了一声：“我啊，连眼泪都舍不得他掉一滴，你们还敢跟我要骨髓，开什么玩笑呢。”
　　洛志远呆呆的，仿佛没听见似的，满脑子都是霍行舟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洛行小时候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话……
　　洛志远把手掌埋进掌心，痛苦的呜咽的起来，就算他知道又能怎么办？
　　他跟赵久兰抢孩子的抚养权吗？他们根本没有结过婚，即便抢过来了，他和林西成两个男人又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子。
　　他又能比赵久兰好到哪里去。
　　林西成一见洛志远这个崩溃的样子，喘着粗气从床上爬起来，摸了一个折叠椅，劈头朝霍行舟砸了过来。
　　霍行舟闪了下身，折叠椅打烂了门口的暖瓶，炸了一地碎片和开水。
　　“哟，气性还挺大，刚才在医院大门口当着大家面儿给洛行跪下，逼他捐献的时候，怎么没这气性了？”
　　“小畜生！”林西成对洛行低声下气那么久，他还是铁石心肠的不愿意捐献，一腔火气全在这一刻爆发了。
　　他绝望了，他和洛志远的积蓄差不多花完了，配型还是找不到，双重打击之下，林西成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大不了就是一起死！”林西成恨恨的咬着牙，看着霍行舟的时候，俨然把他当成了洛行，堆积的恨意瞬间燃烧了起来。
　　霍行舟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又走到洛志远面前，说：“放心吧，你不会死的。”
　　“我会竭尽全力的救你。”霍行舟转过身，倨傲又轻蔑的看了洛志远一眼，几乎一字一顿的说：“你死不足惜，但我不能让洛行良心不安，这一辈子，你们给他施加的枷锁太多了，以后放过他吧。”
　　——
　　出病房之后，霍行舟立刻给伍素妍打电话，问他有没有什么治白血病的医生，以及做配型的事情。
　　伍素妍正在开会，不经意瞥了眼手机，被吓了一跳赶忙终止了会议，抓着手机就出去了。
　　“我的宝贝儿子，你生病了！哪家医院快说，别吓妈妈！”伍素妍脸色发白的攥着手机，高跟鞋在地上摩擦出一阵阵的尖叫。
　　“等等等，别激动，不是我。”霍行舟还是第一回 见到伍素妍这个表情，也被吓到了，忙解释说：“洛行的亲生爸爸，有这个病，想找洛行捐骨……”
　　话音未落，伍素妍松了口气，缓了一会不等霍行舟开口，直接呸了一声：“哪门子的亲生爸爸，不得病想不到自己有个儿子，现在得病了，想起自己还生过一个保命符？捐骨髓，你问他配吗。”
　　霍行舟被伍素妍强大的接受能力惊到了，刚才还是脸色煞白的站不稳，这一秒已经能插着腰骂大街了。
　　“不配不配。”霍行舟心想我已经这么说过了，伍素妍大概稍稍冷静下来了，过了会又说：“你是不想让洛行因为见死不救而内疚吧，也是，这孩子本来就细腻，再上这么一道枷锁，非得给他压垮不可。”
　　霍行舟嗯了声。
　　伍素妍呸了声：“我们家的儿媳妇儿，我还没先欺负一下呢，轮得到这群二五仔。”
　　霍行舟：“……”
　　——
　　回去的时候，还是坐的陆垂野的车。
　　他本来心想今天过去探班，能住一晚上解解相思之苦，结果姜予一听说三个孩子还要回学校，就立马把他赶回来了。
　　他任劳任怨的开着车，嘴上叼了根烟，因为有小朋友就没点。
　　半天，他忽然透过后视镜，淡淡扫了一眼：“各位小朋友，回头油钱谁报销？”
　　“干爹报销。”叶俏俏眨眼笑起来，在前面翻出几块糖，递给洛行一颗。
　　洛行一怔，干爹，那不就是……
　　霍行舟笑了下，以口型跟他说，这个人就是上次你听的配音里头，其中一个。
　　“什么……”
　　录音出来的和现场听都有区别，加上洛行的耳朵不好，陆垂野的声音又低，等传到他耳里的时候都不知道被翻来覆去的折损多少次了。
　　一时没听出来。
　　洛行悄悄地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他，被墨镜遮住的小半张脸，嘴角淡淡的勾着一点笑意，他和霍行舟这种张牙舞爪的、动一下就让他脸红心跳的荷尔蒙不一样。
　　他身上的气质沉的很深，锋芒尽收的内敛和压迫，让人无法一下子想到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子。
　　“喂，看两眼就行了。”霍行舟看他眼睛一直盯在陆垂野的后背上，心道你还看上瘾了。
　　洛行忙不迭收回视线，垂眼剥开糖纸，才把果粒奶球咬进嘴里，就看见他问：“我帅还是他帅？”
　　“……”
　　“问你话呢，我跟陆叔叔比，谁帅！”
　　洛行转头去看窗外，看着窗户上落了一点湿痕，像是下雨了。
　　过了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洛行低头去看，是霍行舟发来的。
　　——在想什么？
　　洛行眨了眨眼睛，手指慢吞吞的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踟蹰半晌才点下发送。
　　——我在想，我选择不救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成为了被仇恨驱使的人，和他相比，有没有什么不同。
　　霍行舟指尖一顿，就知道他一定会被这个“罪恶感”给压的喘不过气，低低叹了口气，又输入。
　　——洛行，你弄错了一件事。
　　洛行不明白，茫然的抬起头看着霍行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觉得有没有父亲对他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意义的，哪怕是和赵久兰一样不爱他也没关系，可他听见那些虚假的谎言时，总觉得难过。
　　——你不是这世上唯一可以救他的人，只要有配型合适的干细胞移植，他就可以做手术，你只是他们最保险的选择。
　　——他的生死，从来没有攥在你手上。
　　洛行来来回回把这句话看了好几遍，直到把每一个字都揉碎了，才好像有些稍稍明白了霍行舟的意思。
　　连日来压在他心口上的大石，好像一瞬间落了地。
　　良久，洛行又打了几个字，发给霍行舟：“那……他会死吗？”
　　其实这话问的好笑，霍行舟又不是神，怎么能掌控别人的生死，轻易做出这种保证，但这一刻，洛行觉得他想听霍行舟说。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那么任性的人，不想给任何人增添麻烦，但自从和霍行舟在一起之后，就不自觉的变得越来越任性，想听他保证这个，想听他保证那个。
　　仿佛他说了，就一定会变成真的。
　　俨然忘了，他求助的这个人，能给他无限安全感的人，其实也是个高中生。
　　霍行舟笑了下，回复：相信现代医学，问题不大。
　　洛行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叶俏俏侧着头往后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医院门口时，他想也没想就过来护自己的样子。
　　他大概都没有考虑的时间吧，不卑不亢的和林西成对峙：“谁也不能伤害我的朋友。”
　　那一瞬间，叶俏俏好像看见了被触碰到底线的洛行，浑身的刺都要炸起来了，她怀疑如果林西成敢打她一下。
　　他就会去跟他拼命。
　　才只是朋友他就这么珍视，如果是喜欢的人，他又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为了他，刀山火海都能趟过来吧。
　　不过还好，他遇见的这个人叫霍行舟。
　　他不会给他刀山火海让他去趟，只有小心翼翼的让他走过的路遍地生花。


第52章 并行不悖
　　霍行舟和洛行两个人在后面无声的“说话”, 叶俏俏偶尔回过头瞧上一眼又转回去，弄得陆垂野也好奇了起来。
　　“刚才……医院门口那男人……”陆垂野顿了顿, 稍微偏了下头, 问叶俏俏：“你们认识？”
　　他们来的晚, 没看见林西成要打叶俏俏的场景, 不然他就不会这么问了。
　　叶俏俏怔了下, 摇头又点头, 弄得陆垂野哭笑不得：“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叶俏俏回过头，悄悄地看了洛行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那个是洛行亲生爸爸的……”她想了想措辞，有些难以启齿的说：“男朋友吧。”
　　陆垂野一愣。
　　叶俏俏没发现他的异常, 又问:“您认识他？”
　　小时候叶俏俏总是叫他爸爸，无论他说多少遍要叫干爹她依然不听, 现在长大了反倒没以前那么没大没小了。
　　“一面之缘吧。”陆垂野稍微回想了下，“他是叫, 林……什么成来着。”
　　“林西成。”叶俏俏补充。
　　“对。”陆垂野看了下前面即将下高速的路标, 等拐出了车道, 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那时候他是个心理学老师, 哦对，跟你爸爸在一个大学任教。”
　　“我爸爸？”叶俏俏疑惑了下, 那不是在大学里吗？
　　可他们是在市一中遇见的他呀, 怎么？
　　“那会我有事儿找你爸爸帮忙, 他就跟我介绍了林西成, 说他在心理学方面颇有建树，但这个人很阴沉，相对于倾听者，他更像一个掌控者，我不是很喜欢，所以只坐了坐就走了。”陆垂野顿了顿，左手在唇上抵了抵，半天又说：“他……后来还给我打过电话。”
　　叶俏俏惊了，张大了嘴：“他给您打电话！？”
　　霍行舟和洛行都被惊动了，齐齐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她，叶俏俏忙不迭闭上了嘴，咳了一声：“不好意思。”
　　洛行心思不在这个上面，摇了摇头：“没事没事，你们聊。”
　　霍行舟在后头，笑眯眯的伸手虚虚的在地上摸了一把又摸了洛行头发一把，念念有词：“不怕啊，小乖不怕啊。”
　　“……”叶俏俏。
　　“……”陆垂野沉默了下，忍着笑问：“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会玩的吗？”
　　叶俏俏不忍直视的收回了视线，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拐了个弯儿又绕回来，低声问：“他给您打电话干什么啊？”
　　陆垂野唔了声，有些不确定的说：“我也不太清楚，那会工作室刚被砸，我一身事儿烦都烦不过来，看到他短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他问我还记不记得他，他叫林西成。”
　　“该不会是……”叶俏俏想了想，一身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觉得好恶心，秀致的眉尖皱了皱：“他想撩你吧。”
　　“……”陆垂野侧了下头，靠在唇上的指尖轻弹了几下：“指不定有这个可能。”然后想了想说，“不过他长得没我老婆好看，我应该不会动心。”
　　叶俏俏抿唇偷笑了下。
　　陆垂野又说：“不过他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字里行间里都表达着他有着极强的征服欲，很瞧不起感情这东西，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人，给别人下跪。”
　　陆垂野不知道是笑还是叹气，低声说了句:“时光，真的太会打磨人了。”
　　“我看他连下跪都是计划好的，吃准了洛行的善良，架不住这个道德绑架而去捐骨髓。”叶俏俏冷哼了声：“还说什么把一切都给洛行，谁稀罕似的。”
　　陆垂野失笑了下，心道小孩儿心思，却没多说什么，咳了声又问：“洛行现在还是个学生，又没成年，捐不捐不是他一个人决定的，他妈妈呢？”
　　叶俏俏摇摇头，小声说：“他妈妈好像不是很疼他，我有一次吃饭的时候听爸爸提起，霍行舟好像找他查洛行妈妈，问问虐待致残过了很多年，还能不能判刑。”
　　陆垂野一怔，这才明白为什么霍行舟那么心急如焚的让他开车送他来北市了。
　　在以前，他不会这么没分寸。
　　陆垂野沉默半晌，没头没尾的说了句:“原来如此。”
　　叶俏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很快便到了校门口，陆垂野把车停在路边，目送着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校门，定定的看了一会洛行清瘦的背影。
　　大概是洛行的过去让他想起了一些事，忍不住也有些心疼起来，低低的叹了口气说：“小朋友往前走吧，后面没什么好看的。”
　　——
　　霍行舟第一次，郑重其事的找伍素妍帮忙。
　　不像是小时候闹腾的让她买什么，又或是吊儿郎当的打马虎眼，而是真正像一个大人一样，请求母亲的帮忙。
　　伍素妍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嫌弃归嫌弃，但骄傲也是真骄傲，有担当不乱搞对待感情一心一意，这就够了。
　　原本约定的时间在放假前两天，但因为她约好了一个权威的治疗白血病的医生，需要提前一天飞过去，所以就把时间往前挪了一天。
　　放学后，两人一起出校门准备去约好的地点，结果伍素妍说打车要在门口挨冻的，就直接过来接他们了，让他们在校门口等着就行。
　　洛行有点紧张的攥紧霍行舟的手，他才从洛志远那边回来不久，尽管是被安慰了，可心底总觉得不安，生怕被伍素妍讨厌。
　　“我没给阿姨准备礼物……”
　　“见了阿姨我应该说些什么，她喜欢什么话题……”
　　“如果我……”洛行话音一停，额头上被一个冰凉的指节轻敲了下，紧张的抿了抿嘴角，一瞬不瞬的看他。
　　霍行舟笑说：“别紧张，我妈这人脾气很好，我保证，你能跟她聊得来，相信我。”
　　洛行想说，我相信是相信，可是还是紧张，结果他这句话还没送出口，就看见路对面的车里有人往外招了下手。
　　霍行舟牵着他走到对面，拉开后面的车门让他先坐了进去，然后自己才裹着一身寒意进去，呼了口气：“冻死了。”
　　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前面开车的女人只穿了件毛衣，大衣和包包都搁在副驾上，一听见声音就转过了头来。
　　洛行对上她视线，局促不安的掐着手指，低低的喊了声：“阿姨。”
　　伍素妍生怕自己太过热情吓坏了他，所以端着娴雅的笑意，轻轻的点了下头：“你就是洛行吧，我常听霍行舟提起你。”
　　洛行不由得一阵紧张，不知道霍行舟是怎么跟家里形容他的，下意识的想去看霍行舟，又怕错过伍素妍的话，一来二去更紧张了。
　　“别叫我阿姨。”
　　洛行一怔，他听不见声音，无法判断伍素妍说着话的时候是什么情绪，心里直发慌。
　　下意识就道歉:“对不……”
　　洛行刚起话头，还剩一半儿卡在喉咙里。
　　伍素妍笑眯眯的捧着脸，一脸憧憬的说：“小宝贝，别叫我阿姨这么见外，乖，叫霍妈妈。”
　　顿了顿，她单手撑着椅背，压抑着着急的语气，带着诱哄似的催促：“叫一声我听听。”
　　洛行摸不准她想干什么，只能空捂着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不想让她失望，红着脸乖乖巧巧的喊了声：“霍妈妈。”
　　“哎哟我的乖乖。”伍素妍满足的捧着心脏，感觉自己前十几年没能从霍行舟那里得来的遗憾都被填满了，“太可爱了。”
　　霍行舟抬手，旁若无人的给洛行解围巾脱手套，然后搓搓他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问：“冷不冷？”
　　洛行忙不迭把手抽回来，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的盯着伍素妍的表情看，见她没有生气，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伍素妍探过头，神秘兮兮的问：“小宝贝，告诉妈妈……呸，告诉霍妈妈，这小不要脸的欺负你没？别害怕，大胆说！”
　　洛行忙道:“没、没有。”
　　霍行舟不忍直视的挡住洛行的眼睛，催促道：“妈你快点开车，饿死了。”
　　伍素妍冷哼了声，刚刚被洛行软化了的心脏瞬间结了冰，一脸嫌弃的补了句：“别说话影响气氛，再废话给你踹下去。”
　　洛行急急地拉下他的手，但看着伍素妍已经开车了，便也没再开口，只是心脏更加紧张的悬了起来。
　　他刚才是不是应该先做个自我介绍……但是好像她都了解自己了，霍行舟都告诉她了，那他不说话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
　　可是如果说的多了，会不会引起反感？
　　思来想去，洛行时不时的抬眼去偷看伍素妍，紧张的小表情在后视镜里照的明明白白。
　　伍素妍淡定的欣赏了一会他的局促不安，不自觉的想去抓霍行舟的手，却又碍于自己在，不好意思的克制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
　　霍行舟从小就是霸道又不讲理的个性，把自己的“所有物”圈在眼皮子底下，明晃晃的盯着，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克制和不好意思。
　　相反洛行这种，怯怯的想动又不敢动的试探，简直一瞬间就戳软了她的心。
　　如果她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连宠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好开心啊。
　　——
　　大概是刚过下班高峰，路上的车不算特别多，很快便到了地点。
　　伍素妍过去停车，让他们俩先进去。
　　洛行觉得不好，执意要在门口等伍素妍一起，霍行舟也乐得他在自己妈面前刷好感，索性就陪他一块儿站在门口喝风。
　　又下雪了，星星点点的落下来，衬得昏黄的路灯，洛行静静的看着，世界好像一幅静默的画，又像一出哑剧。
　　行人无声的踩在地上，雪花无声的落下来，只有胸腔里的心脏，规律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酒店门口的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一部分重叠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霍行舟抬起手，握着他的塞进自己口袋里，偏过头，眼底含着一点笑意。
　　他没说话。
　　洛行却觉得他说了很多，满满当当的塞的他心脏发胀，忍不住低低的吐了口气，抽回手小声说：“你别在阿姨面前拉我手，被阿姨看见了的话，万一……”
　　“不拉手也可以。”霍行舟低笑，凑近他耳边说：“那我能不能要个兑换券？”
　　洛行茫然的眨眨眼：“什么兑换券？”
　　霍行舟在自己的口袋里捏捏他的手指，又挪上去在腕骨处按了按，带着点气声的欺近了他，说：“不在我妈面前牵你手，一次，换一个愿望。”
　　洛行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这分明就是个不平等条约，刚想拒绝，但看伍素妍已经往这边走来了，容不得他多思考了，下意识的就答应了。
　　霍行舟笑眯眯的松开他的手，替他理了理围巾，心情大好的已经开始想跟他兑换什么了。
　　“你们两个不进去，在这儿喝风呢。”伍素妍心疼的看了眼洛行，又去瞪霍行舟：“你不认识路？”
　　霍行舟无辜的嗤笑了声：“我闭着眼都认识，是你的小宝贝非说自己先进去不好，要等你一块儿。”
　　伍素妍顿时心软了，话锋立马调个儿，“真乖，知道等霍妈妈一起进去，不像霍行舟，没良心的东西。”
　　席间。
　　伍素妍一直在找话题聊天，上到新闻八卦业界段子，下到高中课题她都信手拈来，避重就轻的没碰父母和教育这类的话题，生怕戳到他的伤口。
　　洛行感觉的出来，她在找话题让自己放松，而且她和自己以为的高贵冷漠一点也不一样，反而是和善极了。
　　洛行挨个儿的回答了伍素妍的问题，想了想，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才张开口，主动给伍素妍讲了一点霍行舟的好话。
　　“其实霍行舟很好的，您别……别误会他了……”
　　伍素妍一怔，笑着别过视线扫了霍行舟一眼，见他也有点傻了，不由得笑的更开心了。
　　这是哪里捡来的宝贝。
　　一顿饭下来，在伍素妍笑眯眯的逗趣儿和霍行舟时不时讲点笑话之下，洛行也放下了紧张，慢慢的放开了一点，吃了不少东西。
　　分别的时候，洛行依依不舍的朝车窗摆了下手：“霍妈妈，再见。”
　　霍行舟记着他不太会跟长辈相处，又担心他因为赵久兰而觉得是自己有问题，一直在注意他，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一看是瞎担心了。
　　“哟，霍妈妈现在叫的这么顺口了？”霍行舟笑着拉过他的手，这下才大大咧咧的放进口袋，想起他怕黑，又找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着亮往宿舍楼走。
　　洛行现在浑身都觉得暖洋洋的，听见他揶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霍行舟，你们觉得阿姨，对我印象好吗？”
　　霍行舟失笑，伍素妍脸上就差写着宝贝去掉那个霍字叫妈妈了，他还问印象是不是稍微迟了一点？
　　见他不说话，洛行不由得紧张起来。
　　霍行舟不想什么都替他说，这样他还是没信心，想了想反问道：“你自己觉得呢？”
　　洛行唔了一声，踟蹰着说：“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但我看她笑的很开心，应该……应该还算满意吧。”
　　“那不就行了。”霍行舟笑了下，说：“其实人活着，不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满意，你看我妈妈这么喜欢你，你才能安心。”
　　说着，他转过身，正对着洛行的眼睛，认真的说：“可是，你妈妈不喜欢我，那对我有什么影响呢，我根本不在乎。”
　　洛行一时没懂他的意思，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霍行舟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能明白，之前因为着急在水房亲了他还告了白弄得他差点崩溃，后来想想这么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个坎慢慢迈，彻底的没有一丝遗憾，比自己逼着他硬跳过去摔得头破血流要好得多。
　　——
　　补课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了，就连洛行都拿着手机在回微信。
　　霍行舟觉得稀奇，探头过来一看，备注那里赫然就是霍妈妈三个字。
　　他眼皮上下一掀迅速的扫了一遍，大到历史上的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小到早饭吃了什么，聊的融洽极了。
　　好一派母慈子孝的场面，令人嫉妒。
　　洛行感觉到桌子动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他有些不悦的表情，顿时紧张了：“你怎么了？”
　　冯佳不知道从哪儿探出头来，看着霍行舟吃味的表情，笑眯眯的说：“哎舟哥，今晚你爸妈在不在家啊？”
　　霍行舟抬眼，没什么好气的问：“干什么？”
　　冯佳嘿嘿笑了两声：“今天不是放假了嘛，外面也怪冷的不想出去了，不如去你家烧烤怎么样？我记得你家有个……”
　　“想来打游戏就直说，拐弯抹角。”霍行舟凉凉的哼了声。
　　“其次其次，主要还是想一块儿吃个烧烤。”冯佳拉了下椅子，抬手去敲洛行的桌面，一脸谄媚:“对吧洛行。”
　　洛行茫然：“什么？”视线转向霍行舟，以目光询问了下。
　　霍行舟侧头看着他，半晌说：“冯佳说，晚上能不能来我们家吃饭，问你答不答应。”
　　洛行没听出话里的其他意思，心想霍行舟才是主人，哪轮得到自己拒绝，忙不迭说：“我不、不介意的。”
　　霍行舟沉默了一会，点了下头说：“那行。”
　　洛行缺的不仅是亲情，还有友情，让他多接触一些冯佳这种大大咧咧的朋友，让他知道大家都很喜欢他。
　　他说一万次，都不如别人无意之间的一个示好来的有意义。
　　——
　　下午放假，冯佳跟他敲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就先走了，说晚上要给他俩个惊喜。
　　霍行舟跟洛行没先回家，先去超市买晚上烧烤要用的东西。
　　他把两人的书包放进购物车，这才慢条斯理的带着他在蔬菜区溜达。
　　其实家里还有很多，但洛行觉得既然是请人家吃饭，就应该要认真一点。
　　“这个是冯佳爱吃的，买一点吧。”
　　“班长好像很喜欢这个，买一点吗？”
　　“这个是……”
　　洛行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边说边拿，霍行舟推着车跟在后面看他挑东西的样子，有点想笑又有点心疼。
　　他总共才跟这几个人吃过几回饭，就把他们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用最大的善意回报别人的一点示好，纯粹的让人心疼。
　　霍行舟看了下监控，正巧有个放米的死角，顿时坏心一起，将他压在自己和购物车之间，压低了声音问：“他们爱吃的你买了那么多，为什么没有我爱吃的？”
　　洛行被吓了一跳，动弹不得的往后撤了撤腰发现被抵的严严实实，紧张的推了他一下，连连说：“我买了，买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霍行舟不容置疑的盯着他紧张到发亮的眸子，在里头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洛行见他直起身子，忙不迭从购物车的空隙里跑出来，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头发，低低的喘了口气。
　　“笑你脸红的像个……”霍行舟话音未落，洛行立刻两手捂住脸，果然感觉掌心下滚烫，看他开怀大笑的样子，不由得难为情起来：“你别笑了。”
　　“好好好不笑了。”霍行舟拉了他一把“差不多了，结账去。”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又因为都是蔬菜肉类，所以非常重。
　　霍行舟甩了甩手腕，攥了几下缓缓麻痒，按开指纹锁，让洛行先进去。
　　第三次踏进这里，洛行觉得心情和前两次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没那么紧张不安了。
　　也许是很好的人也会感染别人吧，霍爸爸和霍妈妈人那么好。
　　他看着霍行舟把东西放进厨房的背影，忽然觉得好不真实。
　　“想什么呢？”霍行舟一进来就看见他站着发呆，抬手敲了他额头一下：“不重吗，一直拎着。”
　　洛行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说：“不重。”
　　霍行舟接过去，这袋确实不算重，重的都在他那儿拿着呢。
　　“咱们先上去换衣服，现在时间还早，我估计他们得再有三个小时才能来，你要是困了还能睡一会。”
　　洛行摇摇头说：“不困。”
　　霍行舟嗯了声，催促他上去把衣服换了，上回来的时候带了不少衣服过来，都挂在他的衣柜里，一左一右，和他的交相映衬。
　　洛行没来由的脸红了下，从衣柜里挪走了视线，这一挪，又挪到了床上。
　　……
　　霍行舟扒拉了半天，发现洛行那些衣服都不大适合穿，少了太冷，多了嫌热，索性就找了件自己的薄羊毛开衫递了过去：“你穿我这个吧，要是吃饭的时候太热就把扣子解了，脱也方便。”
　　洛行刚想说话，却见他又背过身去找什么东西了，把话咽了回去，看了眼浅灰色的羊毛开衫，稍稍在脑海里想象了下，他穿这件衣服时候的样子。
　　清隽淡漠的眼眸下，带着一点略微的嘲讽表情，居高临下的……没来由，洛行感觉心口发烫，又麻又痒的眨了眨眼睛，赶紧深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
　　霍行舟找完自己的衣服，抬起头发现他还在发呆，“怎么不换？”
　　洛行回过神来，心虚的咳了两声：“我就、就换了。”说着手指微抖的解自己的衣服扣子，总觉得芒刺在背似的，好半天才脱下来。
　　他里头穿的是件纯棉衬衫，直接把开衫套在外面就行，只不过袖子太长了，活像唱戏。
　　霍行舟没忍住笑了下，抬手给他把袖子往上面折了几道，退远了几步，稍稍打量：“还挺好看。”
　　洛行本来没什么感觉，结果他这么一说，突然就有点好奇自己穿起来是什么样子了，下楼的时候，不经意在镜面墙上看了一眼。
　　这个开衫的颜色很衬人，只不过穿在他的身上，好像显得他太瘦了，还有点小。
　　有点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松松垮垮不伦不类的。
　　……哪里好看了。
　　——
　　由于洛行两次都伤了手，霍行舟说什么也不让他动刀，就让他坐在一边看着自己忙，跟自己说说话就行。
　　他有条不紊的拿起蔬菜，挨个儿洗干净了放在一边的架子上沥水。
　　洛行觉得不好意思，就跑过去从流理台下面的储物柜里找出干净的碟子，把蔬菜挨个儿摆上去。
　　外头的冷风将树枝扯的张牙舞爪，屋内却是温暖又柔软的气息，很慢很慢的，在两人的心里悄无声息的滋长着。
　　悄悄盘踞，稳稳扎根。
　　等两人忙的差不多了，也快六点了。
　　霍行舟问洛行饿不饿，打算先给他弄点东西垫垫肚子，结果门铃就响了。


第53章 并行不悖
　　洛行刚要起身, 被霍行舟按下肩膀：“你坐着，我去开门。”
　　洛行点点头, 紧张的坐直身子看他走到门口。
　　他站的位置正好挡上了外头的人, 他没看清, 也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正想起身结果发现他把门关了。
　　脸色不是很好看。
　　“是、是谁啊？”洛行不自觉的站起身。
　　霍行舟说：“推销东西的。”说着握住他的手, 不着声色的摸摸他的脸, 笑问：“冯佳他们还有一会才过来，晚上估计要闹到半夜，指不定通宵也没准儿，熬得住吗？”
　　洛行被吓了一跳：“你们要吃这么久吗？那也住这里吗？”
　　万一被他们发现，他住在霍行舟家里, 那怎么解释……
　　霍行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打游戏呢，我们家有个影音室, 我爸花了大价钱弄的。他们一趁我爸不在家就过来打游戏, 闹腾。你先上去睡会, 等他们来了我叫你。”
　　洛行除了写作业之外, 还没有通宵干过什么事，不由得也有点好奇, 就点了点头：“你也睡吗？”
　　“哎哟。”
　　霍行舟一下子笑了,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
　　“我脸上有东西吗？”洛行奇怪的摸了下, 发现没有, 再一抬头忽然被他扯了一下。
　　霍行舟将他按向自己，低低的问:“你这是在邀请我的意思？”
　　本来这话没什么，经他这么一加工，忽然就变了味儿，洛行急匆匆的否认：“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你是哪个意思？”霍行舟欺近了他，“小乖。”
　　两个人现在在台阶上，洛行也不敢太大动作的反抗，生怕两人掉下去，结果他就更放肆的从他的衣服下摆稍稍伸进去。
　　因为才洗过菜，指尖被水浸的冰冷，才一碰上皮肤就冻的洛行低低的抗议了一声，随即又觉得难为情的压下去了。
　　“要是实在不困也成，那咱们干点儿别的？”霍行舟握着他的腰，清晰的感觉那里的皮肤又热又软，还站起来一点点畏冷的小颗粒，故意低下头极慢的靠近他鼻尖，一字一顿的把呼吸洒在他脸上：“要不要干？”
　　洛行紧张的快僵硬了，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和越攥越紧的手，和他微微闭上的眼睛，黑长的睫毛敛下来，不自觉的也闭上了眼睛。
　　霍行舟忽然睁眼，看见他微微仰头的模样，却没亲下去，而是抬手轻敲了下额头，笑道：“我能把你这个姿势，会意为你在跟我要亲亲吗？”
　　！！！
　　“……”洛行睁开眼，看见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笑，只呆了一秒便瞬间反应了过来，脸瞬间红透了。
　　“……不是，我、我睡觉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迅速跑了，却被霍行舟一下子拉住了手腕。
　　他一回头。
　　霍行舟站在两个台阶下，这次没再迟疑的将他向下一拉，仰着头便亲了上去，肆意深入的勾弄着他的舌尖，引诱他跟着自己。
　　洛行被吓了一跳，低头吻着他，比刚才那个更想是主动。
　　“霍行舟……”
　　“别动。”霍行舟稍稍移开了唇，轻舔了他一下，对他说：“小兔子乖乖，把嘴张开，让我进来。”
　　起初洛行怯怯的，舌尖很不好意思的往回缩，被他越吻越重的扯低头，手臂箍的他后背发疼，才求饶似的伸出一点，立即被他含住了轻轻吮吸了一下。
　　洛行瞬间瞪大眼，他怎么……怎么那么。
　　一时间他脑子里发懵，想不出任何词来形容，也拒绝不了，只能无意识的承受着这个汹涌的侵略。
　　好半晌，霍行舟才松开险些窒息的洛行，抬手擦了擦他嘴角的唾液，笑意浓重的说：“哎呀，洛老师太甜了，一时没忍住，对不起呀。”
　　“你……”洛行用力的喘了几口气，忙不迭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拉开，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的迅速跑上了楼。
　　“我睡觉了。”
　　霍行舟见他不堪害羞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自己再亲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这才转身下楼去开门。
　　——
　　赵久兰在门口站了一会。
　　已经快过年了，天气变得异常的冷，她感觉脸已经被风吹得快僵了，忍不住抬手搓了搓。
　　不经意抬头，她在一尘不染的门上看见了自己狼狈的样子，倏然又放下了手。
　　这才发现，她已经三十七岁了，不再年轻了。
　　尽管衣着得体，打扮精致整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步一步的老了。
　　她仰头看着霍家这个精致豪华的别墅，又记起自己那个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心里的愤恨便又增加了一分。
　　原本，她也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也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
　　可是。
　　赵久兰闭了闭眼，想起记忆里那个风趣幽默，永远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眉眼清隽谦和的男人，已经变得苍白干瘦，像一个日渐风干的苹果。
　　这个她恨了大半辈子、和洛行有着极其相似的眉眼的男人，相同的品行……
　　不、她已经不确定了，当看到他的着一瞬间，她好像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了……
　　洛志远。
　　昨天，他来找自己，她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足足愣了有五分钟没有说出话来。
　　安静充斥在两个人之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仿佛在等对方，又仿佛不知道怎么打开经年别后这个话匣子。
　　她定定的站着，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来干什么。”赵久兰冷笑。
　　洛志远是强忍着骨痛来的，他自从听了霍行舟的话之后，想起洛行的耳朵和清瘦的身子。
　　他无法再坐下去，必须要找她问个清楚。
　　“行行呢。”洛志远本身还有一丝愧疚，但见她还是这样冷漠，也没再跟她客套，直截了当的问。
　　“关你什么事。”赵久兰丝毫没有客气的冷笑了声：“他和你有关系吗？”
　　洛志远的腿疼的几乎受不了，痛苦的扶住门框，艰难的喘了口气：“久兰，你别跟我吵架，他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
　　这么一个称呼好像瞬间打碎了赵久兰的理智，她突然尖叫起来，尖锐的嗓音几乎刺穿耳膜。
　　周奶奶听见这一声凄厉的声音，连忙从隔壁跑过来。
　　“小乖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赵久兰挤了一个疏离的笑给周奶奶：“没事，您回去忙吧。”
　　周奶奶不太放心的看着门口那个扶着膝盖的男人，又看见赵久兰一脸冷漠的看着他，想着这是别人的家事，就又回去了。
　　“你不喜欢洛行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养他，为什么又生下来！”洛志远几乎忍受不了她这个表情，强压着愤怒的问。
　　“我喜不喜欢他，轮不到你来置喙，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的事？”赵久兰咬牙切齿的问：“怎么？他去跟你告状了？行啊，连你都能找到，呵。”
　　洛志远失望的摇了摇头：“到今天，你都还在恨我，好，就算是你恨我，你为什么把恨意发泄在孩子身上，他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赵久兰眼神一冷，冰刀似的射向洛志远，一步步的逼近：“你问我他做错了什么？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赵久兰！”洛志远声音一沉，胸口不住的起伏，仿佛痛苦似的又弱了几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女孩子，我喝醉了我有责任，可当年，是你主动的！我不是一定要对你负责！”
　　“是啊。”赵久兰偏过头，淡淡道：“所以我没找你负责，我走了啊。”
　　“你！”洛志远语塞，简直被赵久兰的油盐不进气的血气上涌，死死的按着胸口才能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又说：“好，我问你，既然你不要我对你负责，那你为什么让他姓洛？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这么一句话好像把她问懵了，气氛一瞬间从剑拔弩张又变回了静谧无声。
　　赵久兰茫然了半晌，又听见他低低的说：“洛行是无辜的，你既然生了他，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点爱，你是他的母亲啊，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血啊！”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赵久兰的语气仍旧带着点嘲讽，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尖锐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洛志远不答反问：“你不想要他，为什么不让我把他带走，虐待他、打到他失聪，就能让你快乐，让你少恨我一些吗？”
　　原本安静下来的赵久兰一瞬间又像是被点着了的炮仗，竖起了满身的刺，“怎么？你跟你的情人活得不开心，来找我的麻烦？”
　　“你别这么不讲道理好不好，赵久兰，我诚心诚意的请求你，你如果真的不爱洛行，那我麻烦你把他交给我，我会照顾好他。你如果遇见喜欢的男人，也别总是纠缠着这一点恨意，追求一下幸福，行吗？”洛志远实在忍不了她的脾气了，总是说不到两句就要夹枪带棒。
　　这话一出，赵久兰脸色立刻铁青的咬紧了牙关，伸手狠狠的甩了他一个耳光，仿佛这句话对她来说是最严重的羞辱。
　　洛志远躲闪不及，承受了这一巴掌，“我看你疯了！”
　　赵久兰冷笑起来，完全不顾形象的攥紧了拳头：“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在你和你的情人来我面前宣誓主权，决绝的羞辱我的那天我就疯了。”
　　半晌。
　　“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生下洛行。”赵久兰转过身，高高的扬起头，眼泪顺着眼角滴下来，划过白皙的面庞，落到头发里，看不见了。
　　“我恨你，所以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你和你的情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生的儿子，而洛行就是你唯一的孩子。”
　　顿了顿，赵久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呼吸忽然哽住了，好久没能再发出声音。
　　洛志远也僵了，他实在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原本那么干净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的父母一直不接受你们，而我有了孩子，他们一定会视若珍宝，并且要求你跟我结婚。”
　　赵久兰抬手，抹掉了眼泪，深吸了口气笑着转过头来：“但是我后悔了，在洛行失聪那天，我就后悔了，我要让你……你全家，都承受比我更大的痛苦。”
　　洛志远气疯了，恼羞成怒的扑过来，到底没有狠下心打她，巴掌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
　　他看着赵久兰通红的眼眶，恨恨的收回了手，捏的咯咯作响，“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既然他都跟你告状了，那我也不必隐瞒，我就是恨他，我一天都没爱过他，如……”
　　“不是他找我告状，是我要死了，我找的他！”洛志远再也忍不住了，他虽然不想说，可却不能让洛行再被误会。
　　那个孩子善良极了，他也看的出，直到现在洛行对她还是有爱的，尽管可能压得很沉很沉了。
　　赵久兰懵了一会，呆呆的看着他憔悴不堪的样子，“什么意思？”
　　洛志远闭了闭眼：“我得了白血病，一直没有合适的配型，所以西成在偶遇了洛行之后，就让他来看我，想让他给我捐献骨髓。”
　　“……”赵久兰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笑了：“我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原来你更不要脸。”
　　——
　　“赵女士，有何贵干。”霍行舟拉开门，无情的将她从回忆里惊醒。
　　赵久兰倏然睁开眼，狼狈的躲了躲视线，好半天才干干的笑了下：“洛……洛行在吗？”
　　霍行舟眉尖一拧，没给她面子的挡在了门口，双手抱胸的靠着门框，“你要见他？”
　　“不……”赵久兰忙不迭的否认：“不，麻烦你把我今天来找你的事情，也瞒着他，可以吗？”
　　“嗯？”霍行舟挑了下眉，嗤笑了声：“怎么？您今天这是找我麻烦来了，不过我不是您儿子，您可打不着我。”
　　听出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敌意，赵久兰攥了攥手指，越过他看向屋内的眼神多了点复杂：“我是……想问问你，洛行会捐骨髓吗？”
　　霍行舟眉眼瞬间冷了下来，却没开口跟她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的脸，压抑着反手关门的冲动。
　　他想听听这个女人想说什么。
　　该不会想要让洛行去捐骨髓吧，他原本不想让洛行有个坐牢的妈妈，可如果真是，那她就去监狱做年费会员吧。
　　赵久兰咬了下牙，抬起头看向霍行舟：“不是，我不是让他去捐献。”
　　“那您今天来这儿，是干嘛呢？”霍行舟淡淡的掀了下眼皮，对她一笑：“跟我面前演悔恨戏码？算了吧，我不是洛行，我不吃这一套。”
　　赵久兰有点尴尬的感觉出他越来越强的敌意，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既然确定没捐就算了，我走了。”
　　霍行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忽然看不懂了。
　　她今天来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问洛行捐没捐骨髓？
　　有毛病？
　　赵久兰走了好长一段路，又回过头来看了霍行舟一眼，动了动嘴唇，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的转回了头。
　　霍行舟刚要关门，发现有辆出租车停在了对面的路上，冯佳几个人从上头下来，和赵久兰擦肩而过。
　　双方略微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了，赵久兰正好坐了车离开。
　　李乐凡笑眯眯的跑过来，一溜烟的挤进门里，脱了羽绒服挂在衣帽架上，搓了搓手骂冷。
　　冯佳破天荒的走得慢了点，一步三回头的看了下赵久兰，皱着眉问霍行舟：“她来你家干什么？”
　　“你认识？”
　　“认识啊，我一个远房姑妈，就跟我小舅舅一辈儿的。”冯佳见霍行舟皱了下眉，似乎没想起来似的，又提了一句：“荆修竹！打游戏那个。”
　　霍行舟点了下头：“你小舅舅姓荆，她姓赵，怎么一家的？”
　　“嗨呀，不是一家，是远亲。”冯佳比划了下，想了想措辞才说：“我小舅舅是我们家亲舅舅，她在我姥姥那一辈儿，因为有点恩情，就被收当干女儿了，结果这门亲戚就攀上了，不过后来好像闹掰了。”
　　霍行舟略微蹙眉看着他，没说话。
　　冯佳沉默了下，笑说：“本来也是，恩情是该还的，但是好像听说还害的姥姥掉了个孩子，一直没能再有，所以我小舅舅才那么晚生嘛，后来我姥姥实在忍不了，就搬走了。”
　　“你姥姥那一辈儿就搬家，你怎么还认识？”霍行舟嗤笑了声：“想占人便宜？”
　　“呸！”冯佳冷哼了声：“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
　　“人都走远了还特么看，不进来我关门了？”霍行舟穿的原本就不算多，站了这么久早就快冻僵了，脸色不太好看的催促了声。
　　“她长得跟她妈妈挺像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冯佳忙不迭的进来，边脱衣服边说：“元旦的时候我小舅舅不是回家了么，我回去找他玩儿，正好遇见她来找我姥姥帮忙，怎么还跟你们家有关系啊？”
　　霍行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楼上，才说：“……洛行的妈妈。”
　　“诶？”冯佳愣了几秒，在脑子里掰扯，霍行舟还以为他又要说什么，就等了一会。
　　结果好半天蹦出一句：“我操，那岂不是洛行是我远房表弟？我滴龟龟。”
　　霍行舟走在前面，冯佳挨过来捞他的肩膀，贱兮兮的说：“舟哥，夫唱夫随，喊声表哥我听听。”
　　霍行舟侧头，朝他和善的微笑了一下，“重复一遍，让我叫你什么？”
　　“冯胖子就行了，别见外哈哈哈……咳咳。”冯佳跑到厨房，看了下已经摆在三层小推车上的蔬菜和肉，搓了搓手问：“哎我表弟呢？”
　　霍行舟刚走到楼梯上准备去喊洛行，听见这话又回过头来，冯佳立刻淡定改口：“我嫂子呢！还不下来接受我们的叩拜，干什么呢？”
　　“瞎特么用词，回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给我憋回去。”霍行舟威胁的看了他一眼，抬脚上楼了。
　　他推开门。
　　不知道是自己的威胁还是真的困了，洛行已经睡着了。
　　衣服脱在床尾的衣帽架上，拖鞋规规矩矩的放在床边，整个人窝在蓬松的被子里，露出小小一张脸，有点红。
　　他伸手进被子里摸了一把，果然有点汗津津的，轻轻的扯了下被角。
　　洛行睫毛颤了颤，霍行舟好整以暇的等着他醒，结果他动了动脑袋，又睡了。
　　余光瞥见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失笑了下拿起来，刚想按锁屏键，结果忽然停住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是。
　　他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是幻觉。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他睡着。
　　洛行紧张的微皱眉头凑上去亲他，可能是因为手抖，所以拍的不是很清楚，还有很大一片残影。
　　他定定的看了会，发现他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他喝醉的那次。
　　这小孩儿照顾自己，没把自己照顾到床上去，但却偷偷的亲过他了？
　　霍行舟没忍住的笑出声来，指尖轻点了下手机屏幕，不经意的放大了，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小时候，有一回跟叶俏俏一块儿去找薛笺玩儿，因为太晚了就住在他们家了，结果第二天要走的时候，发现有颗桑葚树。
　　叶俏俏要吃，薛笺嫌脏不去，他爬上去摘，结果看见隔壁的小屋里坐着一个小哑巴。
　　他不爱吃糖，叶俏俏给他的糖放在口袋里碍事，就随手扔给那个小哑巴了。
　　那……那么。
　　他一直找的那个野男人……就是自己？
　　半晌。
　　霍行舟从我骂我自己的沉默中爆发，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当年自己如果再多问几句，是不是洛行就可以少吃这么多苦了。
　　他……霍行舟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噎的他难受，这又想起来，洛行小心翼翼的跟他讲，自己小时候遇见一个大哥哥的事情。
　　他说的时候，眼底无法掩饰的沮丧，说起那个人时候的骄傲和无法企及的憧憬，甚至还有着一点自卑。
　　怪不得自己逗他的时候，总是虽然脸红害羞却还是承受，甚至主动勾着裤腰给他看腰窝，带着他的手去摸肚子。
　　他心里真要装个野男人，能这样？
　　霍行舟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他悄悄看自己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已经很明显了啊！谁会对自己不喜欢的人这样百依百顺！
　　他那么期望他能记起来，又害怕他会记起来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揪的霍行舟心更疼了，恨不得狠狠再揍自己一顿。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忘呢！


第54章 并行不悖
　　霍行舟蹲下身, 深吸了口气却又轻轻地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
　　洛行的眉头皱了皱, 口中无意识的念了句什么霍行舟没听清，满脑子都是在想, 如果他能早点认出他，或者是那时候就没忘记他的话，该有多好。
　　他这么多年, 在那个“小黑屋”里，吃了多少苦，应该就想了多少次他吧。
　　他那么怕黑，只是停电就怕成那样，在小黑屋里待了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晚，他该有多绝望！
　　他应该期待过无数次, 让他去救他吧。
　　而他。
　　霍行舟闭了闭眼睛，他那个时候在干嘛呢, 和自己的朋友们玩乐，过着和他大相径庭的生活，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痛苦。
　　过了一会。
　　霍行舟低低吐出一口气来，将人从怀里拉了起来, 轻声道：“我保证，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分一秒, 不会再把你丢了。”
　　“别怕。”
　　洛行迷迷糊糊的被拉起来, 睡的脸红红的, 习惯性的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霍行舟失笑的拿过一旁的毛巾伸进他背后给他擦擦汗，又去给他解扣子换干衣服，直到胸前的扣子解得差不多了洛行还没完全醒过来，呆呆的坐着任由他弄。
　　衬衫一脱，微凉的刺激让洛行瞬间回神了，低头一看光裸的上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屋里暖气开这么大，你还裹着被子，身上都出汗了，不换衣服待会下去非得感冒。”霍行舟笑着拿过衣服，递给他一只袖子：“伸手。”
　　洛行哪被人这么伺候过，忙不迭的扯过衬衫，又把被子拉到下巴处遮的严严实实，在里面手忙脚乱的穿上了。
　　“你喊我自己换就行了，怎么……怎么还……”洛行说不下去的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又说：“冯佳他们来了吗？”
　　“嗯，来了一会了。”
　　霍行舟起身，生怕给他压力，所以没把赵久兰来的事儿说出来，也没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哥哥的事情。
　　洛行换完了衣服，下床去卫生间稍微又洗漱了一下，这才跟着他一块儿下楼。
　　陆清和跟叶俏俏也已经来了，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冯佳剥了一地坚果壳，正抱着手机和李乐凡俩人拌嘴互骂对方菜。
　　“靠，你他妈往里躲躲啊，没见外头都是人吗，就你这个水平我小舅舅都带不动你。”冯佳一边骂一边吸气，把游戏的紧张完全表现在脸上。
　　李乐凡呸了一声，边操作人物往房子里爬，边去踹他：“行了你，你小舅舅流披跟你有什么关系，小舅舅还没说我呢，轮得到你个彩笔，对吧小舅舅？”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却没回答。
　　冯佳哎哎了两声，突然发现屏幕上几点血迹喷溅，然后头顶一阵冒烟，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扔了手机便愤怒的扑上去打李乐凡：“我让你踹我。”
　　两人闹着，忽然一拳打到了陆清和身上，他破天荒的没皱眉，反而是好脾气的往边上让了让，给他们留出更多的空间打架。
　　叶俏俏眼尖，看见洛行和霍行舟从楼上下来了，忙说了声：“哎别打了，他们下来了。”
　　冯佳一句表弟刚出口，被霍行舟一个眼刀扫过来，强行一拐说：“我表弟跟我说，让我今天多吃点。”
　　“想多吃点，就干活去。”霍行舟偏头朝厨房示意，“去外面那个玻璃房子里烤吧，不然我妈回来又得训我。”
　　霍行舟家院子的右侧有个玻璃房子，原本是霍叶山弄了给她种花的，结果没想到她种什么死什么，后来就空置着了。
　　冯佳哎了一声立刻跳起来，进厨房把霍行舟刚才洗好了的菜都推了出来，李乐凡轻车熟路的找到一捆烧烤签放在车上，催促他快点推。
　　洛行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叶俏俏和陆清和把带来的饮料和啤酒拎起来，也往外去了。
　　一共也就十几米的距离，霍行舟怕洛行刚睡醒会冷，非把羽绒服围巾一个不落的全给他穿上，然后自己才去拿烧烤酱和刷子之类的工具。
　　洛行要帮忙，被他拍了下手：“什么时候就轮到你动手了，你待会等着吃就行了。”说着牵起他的手，往玻璃房子去了。
　　“他们会看见的，你别拉我手啊。”洛行挣脱了两下，玻璃房子是全透明的，外面什么样子能看的一清二楚。
　　他虽然喜欢霍行舟，也知道他喜欢自己，可他们……他们不知道啊，而且两个男人拉着手太奇怪了，万一他们看出来了怎么办！
　　霍行舟嗯了声，松开了他的手。
　　洛行愣了下，脚步不自觉的停了，看着他多走了几步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霍行舟发现他没跟上来，又转过头来看他，洛行摇了摇头，忙跟上来：“没、没什么。”
　　他以为霍行舟又会为难他，让他给补偿或者是说点什么，没想到这次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放手了，没有为难他。
　　是不是……是不是他对自己已经失去兴趣了。
　　洛行抿了抿唇，感觉心顿时沉了下去，眼睛发酸的狠狠眨了几下，心里好像有一口气哽着一样，让他喘不开气。
　　霍行舟推开玻璃门，让洛行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进去。
　　玻璃房里面也有暖气，几个人都只穿着轻便的衣服开始忙活了，叶俏俏在一边串蔬菜，陆清和穿不太容易的肉类，冯佳和李乐凡在捣鼓炉子。
　　不一会，一盘盘菜已经串好了。
　　霍行舟把酱料挨个儿倒在盘子里，让洛行帮他端过去放在架子上，他知道洛行不吃辣，就准备了点蜂蜜倒在盘子上，让他烤鸡翅的时候刷一点。
　　“啊可以吃了可以吃了，饿死爸爸了。”冯佳捞了一串青椒和一串鸡翅放在炉子上，两腿一叉坐在椅子上开始烤。
　　外头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越下越大的落在玻璃顶上，很快便铺出了一层细细的毛毯。
　　屋里欢声笑语，冯佳最会调动气氛，偶尔和霍行舟李乐凡互怼，叶俏俏和陆清和侧头说话，都温馨极了。
　　洛行看着他们，心里也暖了起来，不自觉的想，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会和这么多人一起吃东西，一起玩。
　　“洛行，你把那个辣椒酱递给我一下。”李乐凡伸手喊了声，一开始洛行没听清，他差点跳起来的催促：“快点快点我要糊了！”
　　洛行忙不迭端起辣椒碗递给他，看着他手里滋滋冒油的烤肉和鸡翅，又看着自己手里清清淡淡的蜂蜜鸡翅，有点馋的想试试。
　　霍行舟见他无意识的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乐凡的鸡翅，笑了下拿起小叉子撕掉一块李乐凡的鸡翅肉，递到洛行嘴边：“尝尝？”
　　洛行接过来，看着焦黄的鸡肉和辣油，忍不住吞咽了下才张口吃进去，结果一入口就被辣的直吸气，眼眶瞬间就红了：“好……好辣。”
　　霍行舟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吃辣，忙开了听果汁给他，洛行端过来喝了好几口才稍微缓下来，恐惧不已的问李乐凡：“这个你能吃的下去吗？”
　　李乐凡笑着拍了下胸脯：“开玩笑，吃辣能当家这话你听过没。”
　　洛行摇摇头。
　　霍行舟噗嗤一声笑了，见他又喝了口凉果汁，怕他肚子疼的接了过来：“少喝一点。”
　　冯佳瞥了一眼跟保姆似的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霍行舟，抬起青椒遮在嘴边，看着洛行听不见，肆无忌惮的说：“有些流氓啊，谈了恋爱就像是个奴才。”
　　霍行舟知道他在说自己，趁着偏过头拿东西的时候，轻笑了声：“我乐意伺候他，管得着么你，羡慕你也找一个去。”
　　冯佳哼了声：“算了，谈恋爱影响我开枪的速度，我还是……哎你们看，外头那个是不是薛笺。”
　　众人顺着他的声音往外一看，却没看见人，只有一个影子一闪而逝，被绿化挡上了。
　　叶俏俏脸色瞬间不好了，皱了皱眉，用力把他的鸡翅膀按在碳里说：“冯佳，你怎么这么烦人。”
　　冯佳知道叶俏俏因为闵谣讨厌薛笺，刚才就是看见了一时嘴快，没想太多，这下回过味来，咳了一声说：“啊，那个，霍行舟你家有没有水果吃啊，我去拿一点。”
　　洛行见他们提起薛笺，忙不迭站起来说：“我去拿吧。”说着便起身走了，也没顾上穿羽绒服就跑了，被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哆嗦。
　　他跑到门口，发现门自动上了锁，他开不了门。
　　这个门需要霍行舟的指纹，他一回头，肩膀上忽然一热，被人揽进了怀里，熟悉的温度和气息立刻蔓延进鼻尖。
　　霍行舟没立刻按开门带他进去，反而是在上面操作了半天，然后才握起洛行的手，按了上去。
　　洛行怔了一下，霍行舟低头在他的指尖上亲了亲，抱着他说：“保护好这个小钥匙，不准受伤听见没？”
　　“嗯？”洛行一时没反应过来，霍行舟笑了下没再回答，反而是用力一推门，然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脚步稳健的往厨房走。
　　洛行吓了一跳，下意识抱住他脖子，“你抱我干嘛！”
　　霍行舟将他放在桌子上，旁边有一盘切好了的什锦水果盘，拿起一块喂给他：“刚才听见薛笺名字，跑什么？”
　　洛行张口吃进去，因为有点冷，冻的不舒服，小口小口的嚼了咽下去才小声说：“薛笺是你们的朋友，我……在那里不方便。”
　　“他算我们哪门子的朋友。”霍行舟顿了顿，又说：“再说了，你以后是我老婆，就算是朋友，也没咱俩的关系近，该回避也是他们回避。”
　　“你别……乱说话。”洛行哽了哽，定定的看着霍行舟近在咫尺的脸，一个想法在心里萌生出来，激的心脏越调越快，几乎从嘴里跳出来。
　　霍行舟听见了，抬手按上他的胸腔左侧，笑问：“心跳怎么这么快？”、
　　洛行腰背瞬间直了起来，他手掌的放的位置根本不对，没有靠近他的心脏，反而是……那里。
　　他的掌心轻轻的隔着衬衫揉弄了两下，感觉那里的变化后轻笑了一声：“宝贝，你这里怎么了？”
　　“别……”洛行挣扎着躲他，却在动的时候更加摩擦了一下，越来越翘的抵着他，害羞的整张脸都红了，“霍行舟，你别乱弄。”
　　霍行舟看着他不看撩弄的样子，再加上才知道洛行一直喜欢着的人就是自己，还偷亲了自己之后，心里发烫的更加不肯放开他，非要把他弄得难受才行。
　　“还记不记得，你给了我一个兑换券的事儿？”霍行舟贴近了他，手掌改成了手指，轻捏了一下：“我现在要兑现了。”
　　“你要兑、兑现什么？”洛行难受的压着呼吸，攥着他衬衫的手指越来越软，几乎抓不住了的粗粗喘气。
　　“晚上……学一句姜叔叔当年广播剧里的声音，给我听听好不好。”霍行舟的手绕到后面，从他的衣衫下摆探进去，摸着他的背，按向自己。
　　颈窝处的呼吸热的发烫，洛行不得已仰着头，却感觉喉结立刻被人含住了，轻轻舔了一下，难受的嗯了一声，细细的喘着气求饶：“不……不行，我不会……”
　　“不会就学，我们洛老师那么聪明一定一学就会。”霍行舟的手指逐渐下移，到了他裤腰的部分，指尖一勾扯下一小段，随即按上了腰窝，不轻不重的揉弄。
　　他知道这里是洛行最怕痒的地方，只要碰这里，基本是百依百顺，所以便肆无忌惮的折磨他，逼他求饶。
　　“霍行舟，松手……”洛行的声音已经软的发颤了，细细碎碎的从喉咙之中溢出来，又黏又腻的绕进霍行舟的耳里，弄得他心尖滚烫，几乎要疯了。
　　“小乖，叫声哥哥我听听。”霍行舟诱哄着他，同时也在折磨着自己，一只手又挪到前面来，在洛行皮肤细软的小腹上按了按，鼻尖蹭了蹭他的颈窝，催促：“听话，就叫一声。”
　　洛行摇头，躲着他的呼吸，却只是把颈侧的皮肤绷得更紧，更加敏感，每一寸、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酥酥麻麻的，让他几乎崩溃的难耐。
　　“霍行舟，你们拿水果拿哪儿去了！”冯佳在外头拍门，大声喊道：“别是在里头偷吃了吧，霍行舟，霍行舟！”
　　洛行隐约听见冯佳的声音，着急的推了霍行舟一下：“是不是冯佳在叫门。”
　　霍行舟嗯了声，抬起头说：“不理他。”
　　洛行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的窗户被用力拍了一下：“洛行？你们在不在厨房啊，没事吧。”
　　这次的声音很近，洛行生怕被发现的用力去推霍行舟，不仅没推动还被他挤进了两腿间站着，将他按在桌上，俯身下来，无声的说：“叫哥哥，我就饶了你。”
　　洛行眼神不自觉的去看窗外，紧张的直摇头：“不行，会被发现的，你快放开，我要出去……”
　　“没不让你出去，就叫声哥哥现在都不叫了，往后是不是连理都不理我了？”霍行舟故作委屈的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肚子上挠了挠，轻轻的揭开一个角。
　　他起身，微微往下一退，在他小巧的肚脐上轻轻的亲了一下，感觉洛行的腰瞬间拱了起来，“哥哥……哥哥……”
　　洛行怕极了，带着细细软软的哭腔求饶：“冯佳……在外面，你别……”说着便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隐隐约约又听见窗户的声音，眼眶红的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戳的霍行舟一下子就心软了，再也舍不得逼他。
　　他起身，伸手扣住洛行，与他十指相扣的拽起来，低头便吻了上去，来势汹汹的不等他反应便长驱直入的兴风作浪起来。
　　洛行的气息还没稳下来，一惊又忘了呼吸，几乎是两三秒之后便开始缺氧了，一手被扣着，另一只手脱力的抵在他胸前，无意识的承受着。
　　良久。
　　霍行舟余光瞥见他脸色通红的闭着眼，睫毛微颤的染着一点湿痕，忽然放开了他，捏起一块西瓜含进嘴里，焐了一下渡给他。
　　洛行呆呆的接过来，还没来得及咬，又被他掐着下巴抬高吻住了，含着他的唇探出舌尖在他口中搅弄，一小片西瓜被搅的软烂，红色的汁水从口中淌下来，染湿下巴。
　　洛行从来没经受过这样的逗弄，难受的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半晌才回过神，霍行舟笑着擦了擦他唇角：“好吃吗？”
　　洛行看着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伸舌轻轻的舔了下嘴唇，耳根通红的低低“嗯”了一声。
　　霍行舟被他这个丝毫不加修饰的撩弄的心都软了，抬手将他抱进怀里，轻咬了他的颈侧一下，“小乖。”
　　“嗯。”
　　——
　　霍行舟端了一大盘水果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快吃的差不多了，冯佳不怀好意的笑起来：“表弟妹，吃饱了？”
　　霍行舟没在意他前半句的称呼，笑了声：“岂有餍足时。”
　　洛行疑惑的问：“什么表弟妹？”
　　冯佳刚想说话，被霍行舟笑眯眯的眼神又逼了回去，想了想才谨慎的说：“是这样的，我啊，最近和舟哥玩一个游戏，我在里头是个弟弟。”
　　洛行别过头去看霍行舟似笑非笑的表情，接过他烤好的蘑菇，咬了一口，心道：我又不傻。
　　不过他看着冯佳这个发慌的表情，到底没问，晚上再问霍行舟好了。
　　叶俏俏和陆清和吃饱了，跑到一边看雪去了，李乐凡也吃的差不多了，招呼叶俏俏他们一块儿出去堆雪人。
　　一时间，屋里只剩霍行舟和洛行两人，静静地烤着东西，偶尔有烤出来的油滴到炭火上，燃气一点点火苗和烟。
　　霍行舟怕他不舒服，让他稍稍坐远一些，但洛行没这么烤过肉觉得好玩，“不难受，我……我想烤给你吃。”
　　霍行舟一怔，笑了：“好啊，我喜欢吃肉，不爱吃素。”
　　“嗯。”洛行拿起一串最大的，放在炉上认认真真的烤了起来，脸被炭火烤的通红，睫毛微微垂着，小巧的鼻尖挂着一点汗珠。
　　霍行舟心软的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天天都抱在怀里，连一点儿风也不让他吹着，让他这辈子只有笑，没有半点难过才好。
　　大概是视线太过炽烈，洛行侧过头来看他：“怎么了吗？我脸上是不是沾了东西……”说着就要去摸，被霍行舟拦住手，屈指刮掉他鼻尖的汗珠，笑说：“没有，看看你。”
　　洛行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的躲了下视线：“看我干什么。”
　　霍行舟大咧咧的笑看他：“你好看，我喜欢看你。”
　　洛行心尖感觉一扎似的，忙不迭的缩回了视线，挪回了烤肉上，感觉外面已经冒出了不少油，看起来焦黄可口。
　　“你尝尝。”洛行把烤肉吹了吹，然后递给他，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催促：“你快……快吃呀。”
　　霍行舟接过来，吹了吹咬了一口，忽然怔住了。
　　洛行紧张的问：“好吃吗？”
　　霍行舟艰难的咬了两下，然后迅速的吞了下去，“好吃，我们家小乖果然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洛行眼睛一弯笑了起来，这才放了心，侧头看他全部都吃完了，抽出纸给他擦手，“那以后，我还给你烤。”
　　霍行舟点头，笑说：“好。”
　　他这个水平，一看就是没烤过肉，外头焦的发苦，里头还没熟，半生带腥的简直让人无法理解这是什么魔鬼料理。
　　霍行舟见他心心念念的烤了，还紧张的问他好不好吃，舍不得让他失落，全部当珍馐的吃了下去。
　　“还吃吗？你有没有吃饱。”洛行看霍行舟一直在喝水，又看着炉子里的炭火，又问。
　　“你还想烤吗？”霍行舟又倒了点温水，递给洛行喝，“你还想烤我就还能吃下去，不想烤了咱们就也一块儿出去堆雪人，堆个比陆清和他们那个还好看的。”
　　洛行一侧头，看见陆清和正在把自己的围巾解掉给雪人，立即被吸引了，点了下头说：“那我们也去吧。”
　　霍行舟松了口气，又喝了口水才将他拉起来，把碳浇熄了，到门口去穿衣服。
　　“我自己穿。”洛行眨了眨眼，小声说：“我又不是小孩，不要你给我穿。”
　　霍行舟一听，笑了起来：“我喜欢把你当小孩儿宠，最好能天天窝在我怀里，捧在我手心里，给你穿衣服，喂你吃饭，抱你玩儿。”
　　洛行见他越说越过分，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围巾胡乱的围上推开门跑了出去。
　　霍行舟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的笑了声：“这就算宠了？以后还有更多呢，一辈子那么长，有点准备吧小乖。”


第55章 并行不悖
　　外头的雪很大, 但几个人都丝毫不介意。
　　冯佳对这个没兴趣，专注和李乐凡打雪仗, 弄得一脖子都是雪, 跟触电了似的乱抖, 跑过来让洛行给他甩甩，弄的洛行哭笑不得。
　　“洛行你别管他，给他塞一把雪进去, 冻死这个傻逼哈哈哈。”李乐凡蹑手蹑脚的从后面绕过来, 抓了一把迅速的从冯佳的后颈塞了进去。
　　“操，你个傻逼别跑。”冯佳被冻的一激灵, 抬脚就跑了。
　　叶俏俏抿嘴笑了起来，看着他们围着院子跑, 眼看就要过来了, 吓了一跳忙说：“你们小心点，别撞到……啊！”
　　雪人应声而倒。
　　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雪人成了一地废墟，陆清和脸上那点笑意瞬间坍塌, 抓起一把雪，扯住冯佳的后领一拽, 往他的嘴里糊了一把。
　　冯佳手脚并用的挣扎：“陆哥, 陆爷, 别别别冲动啊。”
　　陆清和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 不由分说的捂住他的嘴, 喂了满满一嘴雪, 冯佳翻着白眼呸呸了几口, “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凶！”
　　霍行舟过来，正好看见这个场景，李乐凡在一边都快笑傻了：“活该哈哈哈哈让你走路不看路，傻了吧。”
　　冯佳抓起一把雪，团了团，径直扔到了李乐凡脸上：“要不是你我能撞坏班长雪人？陆清和你一视同仁连他也一块儿揍啊！”
　　陆清和没理他，转头又继续给叶俏俏堆雪人去了。
　　洛行没堆过雪人，觉得好玩儿，蹲下身摸了一把雪，“好冷。”
　　霍行舟从屋里找来两副手套，拉过他的手给戴上了，笑说：“戴手套就不冷了，不然玩一会冻出冻疮有的你难受。”
　　洛行小时候除了学习就剩学习了，从来没感受过玩闹，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霍行舟边帮他戴手套边想，一样一样的给他补回来，想想就有趣。
　　“好了。”霍行舟自己三两下也戴上手套，看着陆清和那边已经又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当底座了，忙不迭说：“快点快点，咱们堆一个大的。”
　　洛行说了声好，便开始捧雪，不过他没堆过，都是给霍行舟帮忙，有时候还是帮倒忙，把好好的圆雪球弄得突出一块。
　　霍行舟也不在意，鼓励他弄得好。
　　其实他早就过了喜欢堆雪人的年龄，搁平时谁要喊他出来打雪仗堆雪人，他铁定要先嘲讽一句幼稚，再送一句什么年纪了，是不是傻逼。
　　可现在，他看着洛行冻的微红的脸，就是觉得好玩，打球打游戏都没这么好玩。
　　过了一会，一个大雪人就堆好了，不过还是比陆清和那边晚了一步，叶俏俏已经跑进玻璃房里找了一个红椒出来给雪人当鼻子，两个葡萄做眼睛，把自己的酒红色小礼帽摘下来，戴在了雪人的头上。
　　洛行看的羡慕，也进房子里找了点水果蔬菜点缀，回来的时候，发现霍行舟团了雪弄出两个耳朵放在了雪人头上。
　　洛行捧着水果，愣了一下：“这是……兔子吗？”
　　霍行舟眼底含笑，低声唱了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
　　他唱的时候，眼神四下绕了绕，弄的洛行脸红了下，避过他去装饰雪人，不理他的调戏。
　　“小兔子，让不让我进来？”霍行舟靠近了他，意有所指的点了点他从围巾里露出来的一点点皮肤，“我想进来。”
　　“不让。”洛行动了动，笑着往旁边躲，“锁门了。”
　　“锁门了，那我用钥匙开，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尺寸。”霍行舟唔了一声，往他身上一扫，“可能会太大了……”
　　“什么？”洛行没听懂，茫然的问。
　　霍行舟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忽悠：“我说你拿的这个胡萝卜也太大了，哪有这么大的鼻子，又不是大象，傻不傻。”
　　洛行低头一看，好像是大了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换了一个稍微小些的蔬菜代替了。
　　不伦不类的雪人堆完了，霍行舟拿出手机说：“来，我给你拍个照片，往兔子靠靠，对蹲下来。”
　　洛行靠着大兔子，朝镜头笑了一下，略有些僵硬却也真挚，腼腆的被镜头定格。
　　“好了吗？”洛行脚快蹲麻了，见霍行舟还是没动，疑惑的问了声。
　　霍行舟挪开视线，说：“好了。”刚想收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扬声说：“哎哎哎，你们都过来，咱们合个影。”
　　叶俏俏和陆清和没意见，李乐凡说：“舟哥你怕不是返老还童了吧，堆个雪人还合影，幼不幼稚。”
　　冯佳哈哈哈笑起来：“你懂个屁，舟哥这叫人老心不老。”
　　“老了也照样揍你，过不过来。”霍行舟凉凉的扫了两人一眼，将手机放在了一边的架子上固定好。
　　冯佳和李乐凡忙不迭掸掸手跑过来，站在了洛行后面，一人悄悄地比了两根手指出来，竖在洛行脑后。
　　叶俏俏挨着陆清和，霍行舟调好角度和延迟拍摄的时间，看见冯佳两人的小动作，笑了一下，走过来站在了洛行右侧。
　　片刻，他走回来拿手机，看见拍的不错，说待会发给几人留念，谁删揍谁。
　　这是第一个，给洛行的回忆。
　　“行了，进屋吧，别感冒了。”霍行舟看着几人都冻的鼻头发红，身上估计也是流汗了，一冷一热别再生病。
　　几人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进了屋，脱了衣服挂起来，涌进了那间巨大的影音室里。
　　洛行还是第一次进来，有点局促的坐在沙发上，霍行舟端了不少坚果盒水果之类的放在矮桌上，几人围坐在中间的厚地毯上。
　　霍行舟招手让他过来，给他塞了个抱枕在身后靠着，“我试试流汗没有，要不要换衣服？”说着便要伸进去试，被洛行挡了下，忙道：“没有多少汗，不碍事。”
　　“霍行舟。”陆清和开口。
　　“哎哟，陆大爷您要什么？”霍行舟笑问，被他瞪了一眼，“你出来一下。”
　　洛行茫然的看了两人一眼，被霍行舟拍拍肩膀：“没事儿，你坐着，我马上就回来。”
　　陆清和已经走到外头了，笔直笔直的站着，和霍行舟完全两副形貌。
　　“叫我干嘛？”
　　陆清和停顿了几秒，似乎在想措辞，又似乎在犹疑，很久才开口说：“你知道洛行为什么听见薛笺的名字就不自然的要走么？”
　　“他说觉得薛笺是我们的朋友，他还是回避一下。”
　　陆清和少见的笑了下，冰雪似的清冷面容忽然春风化雨了一般，像一股带着凉意的清风，他问：“你信吗？”
　　霍行舟沉默了下，说：“不信。”
　　“看来你还有点脑子。”陆清和给予高度评价，看见霍行舟冷笑了下，眼看要开嘲讽了，先声夺人的说：“几周前，你跟阿姨去参加葬礼那次，我在校门口遇见张铮找洛行的麻烦，后来薛笺出现救了洛行。”
　　霍行舟眉头一拧，还有这事儿？
　　回头看了一眼门扉紧闭的影音室，他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自己，“然后呢？”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吵起来了。”陆清和看着霍行舟的脸，轻笑了声：“洛行跟薛笺说，霍行舟，是我的。”
　　“……”
　　霍行舟怔了半晌，逗一下就脸红，碰一下就想跑的洛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这么勇敢的捍卫自己的感情。
　　“他之所以走开，应该还是没有把自己当做你男朋友……或者是自己人的觉悟，觉得自己是外人，又或者他在克制自己。”
　　霍行舟点了点头，洛行一直很抗拒和他确定关系，除了赵久兰那个长久以来的枷锁之外，还有就是他不想因此而影响自己和他的家庭。
　　他执意要带他回家过年，也是希望能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让他明白自己爸妈不介意这个。
　　没想到他已经这么保护了，还能让薛笺钻到空子，想到他，霍行舟皱了皱眉，问：“如果是他好心救洛行，怎么会两人还会吵起来？”
　　陆清和没见过有人反射弧这么长的，想了想就归结于恋爱使人智障，才说：“我听洛行的意思，好像是看出来张铮是薛笺找了演戏的。”
　　“？？”霍行舟看不懂这个操作了：“他有病？”
　　“……”陆清和顿了好久，有些难以启齿的说：“薛笺好像喜欢你……从闵谣出现以前，就喜欢你，所以我想他一直说的，闵谣的死你也有责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我他妈……”霍行舟一脸吃了苍蝇还吐不出来的痛苦表情，看了陆清和一会，“我求求你别恶心我行吗？”
　　“我觉得你还是处理一下你和薛笺之间的感情，我总觉他今天在你家门外出现不是偶然，他自从闵谣死后就一直不是很正常。”
　　陆清和因为家庭原因，对于同性交往没有任何偏见，也没什么顾忌的说：“他原先以为你是不喜欢男人才不喜欢他，现在你有了洛行，他肯定会认为你伤害了他却还能心安理得，而他却要独自一个人背负闵谣的死。一个人疯狂之下，能做出什么事情就不可控了。”
　　霍行舟点头：“我知道。”
　　“嗯。”陆清和不是多话的人，能提醒这个已经是两人之间多年兄弟的体现了，转身推门进了影音室。
　　除了叶俏俏，没人能让他多出一分钟耐心。
　　霍行舟站在原地，拧着眉头想了一会，他认识薛笺很久了，甚至比陆清和更早，他却一直看不懂这个人。
　　他和陆清和有一些像，话都不是很多。
　　不同的是，陆清和是纯粹的不爱跟除了叶俏俏之外的人说话，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冷。
　　薛笺就是不可一世的清贵高傲，不屑与别人交往。
　　他喜欢自己，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没有像知道洛行喜欢自己将近十年的那种欣喜若狂，恨不得将他揉碎了按进怀里的心疼，霍行舟只觉得恶心极了，被这样的人喜欢，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他已经说过很多次，让他离洛行远点，他竟然还敢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找洛行的麻烦。
　　霍行舟攥了攥拳。
　　薛笺，给你脸了。
　　——
　　洛行不会玩游戏，但是又不好不给冯佳的面子，实在拒绝不了的也下了游戏一起玩。
　　他刚接触，连路都不会走，总是撞墙还乱开枪，弄的手忙脚乱。
　　陆清和不大玩游戏，大概是因为家庭原因竟然很强，叶俏俏不玩，他们四个组排，带着洛行这个菜鸟竟然也进了决赛圈。
　　冯佳信誓旦旦的说：“洛行你不先躲好，看表哥带你吃鸡！”
　　洛行根本没注意表哥的称呼，光顾着紧张去了，深吸了口气说了声好，然后就躲在了门口，紧张兮兮的转动视角看门外和窗外。
　　他听不见这种细微的声音，全凭着视力来看，一会就累了。
　　霍行舟一回来，就看见他紧张的腰背笔直，手指僵硬的按在屏幕上，顿时笑了，走到他旁边来坐着，从叶俏俏剥好的坚果里拿了个杏仁喂到他嘴里。
　　“干什么呢？”
　　洛行紧张的侧头看他：“冯佳他们教我玩游戏，我不会……”
　　霍行舟笑了下，曲着一条腿把手臂搭在上面，侧着身子问他：“杀了几个人了我看看。”
　　“……一个。”
　　霍行舟心道，你打死的那个应该是个人机。表面却说：“我们家小乖真厉害。”
　　“哪有。”洛行难为情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陆清和他们都很厉害，自己还是误打误撞的用平底锅砸死的。
　　霍行舟将手机接过来，稍微看了下四周环境，找了个位置。
　　洛行不自觉的靠近了他的肩头，看他手速飞快的打死了一个人，站在那个人尸体变成的小箱子旁边，捡了一点东西。
　　他和几个人会和，冯佳一看见他就叫了起来：“不是让你先躲一下吗，你怎么出……诶？”
　　他光顾着说话了，没注意身后的集装箱后有个人，挨了一枪，等他才一回头屏幕上就出现了击杀喊话。
　　洛行……打死的？
　　他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到了霍行舟的手里，洛行正挨在他的身边看，脸色微红的被他喂了一个又一个坚果和水果。
　　冯佳啧了一声。
　　这一把不出意外的吃了鸡，霍行舟不遗余力的把洛行夸了一遍，鼓励他再开一局，说不定这次还能吃到鸡。
　　洛行也觉得挺好玩的，就答应了，这次陆清和没什么兴趣的说不玩了，跟叶俏俏一块儿看电视剧去了。
　　霍行舟替补上来四排，这次因为有他在，一直带着自己，洛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最后吃鸡的时候，他的战绩竟然还不错。
　　“你看吧，我们洛老师学什么都是最快的。”霍行舟笑眯眯的捏了他的手一下，偏了偏头问：“以后你会不会嫌弃我菜？不跟我玩儿了。”
　　“当然不会！”洛行忙不迭否认，发现太激动了又把声音压下去，小声说：“我永远都不会嫌弃你的，你那么厉害，我……我什么都不会，怕你嫌弃我。”
　　“那我要不要立个字据，写明了，霍行舟要是敢嫌弃洛行，就让他……”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了，洛行眨了眨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好半晌，他都没开口。
　　“你怎么……怎么不说了。”
　　其他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这边，霍行舟欺近了他，靠近他耳边说：“让我伺候你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洛行一愣，脸瞬间就红起来了，竟然真的顺着他的话开始想了下，他……伺候自己……一辈子。
　　其实，洛行觉得如果要是两个人真的能在一起，不被人歧视的在一起。
　　他愿意伺候霍行舟一辈子，就算……就算他怎么欺负自己都行。
　　——
　　几个人闹了大半夜，到四点多的时候，叶俏俏差不多也熬不住了。
　　霍行舟家里客房多，她跟陆清和先各自去睡了，冯佳和李乐凡因为喝了不少酒，精神头很大的捞着手柄打游戏。
　　巨大的屏幕和身临其境的音效，让游戏显得刺激极了。
　　霍行舟垂眼看了下已经靠在他肩头睡着了的洛行，呼吸浅浅的扑上他的颈侧，有点痒。
　　“你们玩儿吧，困了自己去一楼客房睡。”说完，弯腰将洛行抱起来，也没管另外两人听没听见就上楼睡觉了。
　　上楼的时候洛行醒了，揉揉眼，霍行舟低头问他：“我吵着你了？”
　　“没有。”洛行打了个呵欠，这才发现他抱着自己，吓了一跳忙要下来，霍行舟威胁的捏了他的腰一下，“再动给你扔下去，摔破相了我可不负责啊。”
　　“……”
　　——
　　临近年关，霍叶山和伍素妍也都回来了。
　　洛行正监督霍行舟做寒假作业的卷子，两个人埋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奋笔疾书。
　　霍叶山一开门，看见这个场景还以为认错人了，回头去看伍素妍，低声问：“你儿子怎么了？”
　　伍素妍正取围巾呢，听见这话疑惑的探头看了一眼，“哎哟我的乖乖。”
　　门口一阵冷风刮进来，洛行以为是没关好，抬头一看，瞬间爬了起来，局促的喊了声：“叔叔阿姨。”
　　霍叶山笑了下，说：“别紧张，坐吧。”
　　伍素妍没他这么矜持，把围巾也羽绒服一脱扔给霍叶山，换了鞋就过来了，笑眯眯的说：“小宝贝写作业呢，吃饭没有？”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霍行舟仰头，看她疼惜的捏捏洛行的脸，因为手冷还冻的他哆嗦了下，却没反抗，乖乖的说：“吃了。”
　　“一起回来还要请示你？”伍素妍哼了声，又笑眯眯的问洛行：“告诉霍妈妈，吃的什么？”
　　洛行有点紧张，几乎是一直盯着伍素妍的脸，话音一落就立刻回答了：“吃的面。”
　　“哎呀，那个怎么能吃，等着啊，霍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伍素妍瞪了儿子一眼，“让你在家好好照顾同学，怎么就给人家吃面。”
　　洛行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要吃的，早上刚起来不是很饿，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伍素妍嗯了一声，笑说：“你们写作业吧，我去做饭。”说着便往厨房走了，朝换完鞋的霍叶山招了下手：“先生，来帮个忙。”
　　霍叶山点了下头，一起进了厨房。
　　“洛志远配型的事儿，差不多安排在一周后，你说咱们要不要告诉洛行一声。”伍素妍穿上围裙，背过身，霍叶山自然的帮她系上带子，想了想说：“告诉他吧，这件事不该瞒他。”
　　“说实话我是不想让他父母再来影响他的生活，但是毕竟又和他有关系，而且要是不说，他也一直不能放心。”伍素妍戴上袖套，等霍叶山洗好了菜，看他刀工细致的切了一会。
　　“霍先生。”
　　“嗯？”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淡定的就接受你儿子弯了的事情，我还以为得花点儿功夫让你适应一下呢，没想到还是你先问的我。”伍素妍眨了眨眼：“目光如炬霍先生，怎么这么可爱。”
　　霍叶山沉默了一会，把可爱这两个字自动忽略了，说：“陆家那两个，叶家那个，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我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感情这种事，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呢，行舟确定自己会爱他一辈子，不会后悔，就够了。”
　　伍素妍眯眼笑了下，想起他给霍行舟起名字时候，她问为什么叫行舟，这不是个船么……
　　他说：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只要记住自己的方向，别被别人影响误入歧途，无论结果在哪里，都是最好的。
　　霍叶山在教育霍行舟这件事上，从来不做硬性要求，只要他不后悔，对得起自己的原则，就随他去。
　　伍素妍回过头，看了眼正在认认真真教霍行舟做题的洛行，叹了口气，“要是洛行也有个你这样的父亲，该多好。”
　　霍叶山笑了下没说什么。
　　霍行舟是他的儿子，什么脾气他非常清楚，就算是他不答应两个人在一起，他也不会放弃，与其失去一个儿子，再得到一个儿子。
　　有什么不好。
　　至于洛行，以前没有他这样好的父亲，如果他想要，现在开始就已经有了，没什么遗憾的。
　　——
　　“宝贝们，吃饭了。”伍素妍把菜挨个儿端出来，扬声喊道。
　　霍行舟早就不想写了，忙不迭的扔了笔站起身，洛行老老实实的收拾好，归在一边才跟上来，仍旧紧张的喊了声：“叔叔阿姨。”
　　“快去洗手吃饭。”伍素妍笑着在围裙上擦擦手，边说：“今天的菜，有一半儿都是霍爸爸做的，我这辈子都才只吃过几回他做的菜呢。”
　　洛行局促的捏了下手指，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被霍行舟一把拉过去：“洗手洗手，发什么呆。”
　　他放了点热水，试试水温才让洛行伸手，看着他说：“别紧张，就当跟叶俏俏他们那样相处就行，上回不是都见过了吗。”
　　“嗯。我不、不紧张。”洛行说着不紧张，其实呼吸早已暴露了，霍行舟笑了下，扯过毛巾给他擦擦手，“走吧，吃饭。”
　　洛行忽然攥住他的手，霍行舟一怔：“怎么了？”
　　“我想……想跟阿姨说我听不见的事情。”
　　霍行舟眉头一拧，反握住他的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声问：“为什么突然想跟他们说这个。”
　　他听不见并不是单纯的听不见，还牵扯着赵久兰，以及自己家庭的很多事情，等于是在伤口上撒盐。
　　洛行咬住嘴唇想了很久，还是说：“你让阿姨帮我给……他找配型，叔叔阿姨对我也很好，我应该、应该对他们坦白。”


第56章 并行不悖
　　霍行舟这辈子没有瞻前顾后过,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打架斗殴也都是甩甩拳头就上了。
　　但是自从遇见了洛行之后, 他连呼吸都恨不得现在心里酝酿两圈, 没问题了才能吐出来。
　　他低头, 看着洛行因为不太确定而仰头询问自己的样子，斟酌了下又问他：“觉得瞒着他们不好？那你自己呢，不难受了？”
　　“我不知道, 就是觉得, 如果阿姨他们知道了我隐瞒他们这么多事情，会不会不开心。”洛行无意识的扣着手指, 支吾了两声：“你呢，你觉得我该不该说。”
　　霍行舟笑着摸摸他的头, “如果你准备好了, 就说吧。没准备好就再等等，他们不会在意这些，放心吧。”
　　洛行点点头。
　　两人回到餐桌边, 伍素妍正在盛饭，见他们回来了, 笑眯眯的说：“快坐下, 尝尝霍爸爸的手艺。”
　　“谢谢阿姨。”洛行忙不迭接过碗, 紧张的吸了口气, 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霍行舟按住了手, 轻轻的摇了下头。
　　洛行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制止自己, 但也松了口气, 静静地吃起饭来。
　　席间，伍素妍热情的一直给他夹菜，弄得他碗里跟小山似的，怎么也吃不完。
　　伍素妍不管霍行舟脸色难看的说他小时候的糗事，逗得洛行抿嘴偷笑。
　　“啧，胳膊肘往外拐成这个德行，也不怕骨折。”
　　伍素妍眼神一扫:“你说什么？”
　　霍行舟立刻收起尾巴，咳了一声:“您多吃点儿。”
　　伍素妍点头:“乖儿子，啊对了，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下午一块儿出去买年货吧。”
　　霍行舟对逛街兴趣不大，“你自己去得了。”
　　伍素妍盛了一碗甜汤放在洛行面前，呸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趁着今天给你们俩买点过年的新衣服，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也一块儿买了，你不要新衣服？”
　　洛行忙不迭说：“阿姨不用，我有衣服穿。”
　　霍行舟一听给洛行买衣服，忙说:“要的要的。”
　　伍素妍哎了一声，“那就这么定了，快吃饭。”
　　——
　　伍素妍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在置办年货这件事上也是一样，从传统的春联福字大红灯笼窗花，到各种摆件挂饰，只要看着还算顺眼的都挨个儿点名。
　　大大小小的盒子摞了一堆，苦了一身书卷气的霍叶山，摇身一变成了搬运工。
　　洛行不好意思空手，赶紧去分了几个拎在手里，霍叶山笑了下，“拿得动吗？”
　　“拿得动的。”洛行忙不迭点头，生怕他觉得自己好吃懒做，勤快的拎了起来，跟在霍行舟身边。
　　伍素妍走在前头，还没尽兴的又绕到一家店里，弯腰打量了半天，问：“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这个八十一对儿。”老板面露喜色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看就阔绰的女人，连连开始介绍，甚至从桌子后又拿出了更多款式。
　　“先生。”伍素妍头也没回的往身后招手，“过来看一下这个，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你说咱们买哪个，挂在两个宝贝的屋里。一对是不是少了，都买了吧……不好不好，又太多了……”
　　霍叶山凑近了帮她出主意，两人商量了半天。
　　还有两天就是年三十了，商场里的人是真的多，人山人海的动弹不得。
　　霍行舟生怕洛行被人群挤着，一边拿东西一边护着他，弄得他也手忙脚乱，额头冒汗了。
　　有个椅子上正好空了两个位置，霍行舟立刻跑过去坐了下来，朝洛行招手：“过来歇歇。”
　　洛行也累了，不明白为什么伍素妍穿着高跟鞋还能这么健步如飞精神奕奕，自己实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累不累？”霍行舟问。
　　“嗯。”洛行诚实的点点头，把年货放在脚边，抬手捶了捶小腿肌肉，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笑眯眯的看着伍素妍正挑东西的背影，“阿姨好有精神，这么久竟然还不累。”
　　霍行舟站起来在他面前蹲下身，将他的小腿拿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洛行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要缩回来，这还是在商场里，人来人往的，他怎么能！怎么能帮他捏腿……
　　“你快松开，这里这么多人。”洛行用力往回抽脚，慌乱的看着商场里的人潮，压低了声音说：“你快点起来。”
　　霍行舟攥住他脚踝，不为所动的仍旧垂着眼。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半跪着似的将他的腿放在膝上，一下一下力道正好的给他捏着小腿酸痛的肌肉。
　　他的手劲儿控制的很好，不仅不痛反而很舒服，可这里这么多人……
　　路过的顾客都在看着他们，奇怪的眼神一个个落了下来，一定是觉得他们这样不正常。
　　霍行舟抬起头，仍旧是那副略带嘲讽的表情：“谁爱看谁看去，我乐意他们管得着么。”
　　洛行慌乱的摇头，紧张的去看对面的店里，霍叶山已经递出了卡准备付钱了，马上他们就要过来了，着急的说：“阿姨他们要过来了，你快撒手。”
　　伍素妍正买东西，听见有人议论，奇怪的回了下头，结果正好看见自家儿子半跪在洛行身前不知道干什么。
　　“哎霍先生，你悄悄回头看一眼，你儿子在干嘛。”伍素妍伸手抵了一下霍叶山的手臂，从他肩侧又偷瞄了两眼。
　　霍叶山接回老板递回的卡，回头一看。
　　“……”
　　沉默了几秒，霍叶山脸色复杂的说：“给洛行捏腿呢，跟捧着宝贝似的，丢人现眼。”
　　伍素妍也惆怅了一秒：“男儿膝下有黄金，我看我们家这太子，现在膝下就是有钉板，他都跪的下去。”
　　“幸好也就是现代文明社会，真要给他放在古代当个太子，这国家就离灭亡不远了。”
　　“小宝贝累了呀？”
　　伍素妍走过来，笑眯眯的拍拍他的头说：“霍妈妈净顾着买东西了，把你们给忘了，咱们吃饭去？”
　　在他们来之前，霍行舟好歹松开了他，掸掸手站直了身子，一脸淡定。
　　洛行紧张的调整了下呼吸：“不累，就是人多有点挤，我们没过去……叔叔，东西我来拿吧。”
　　“不用，你拿地上那几个就行了。”
　　洛行抿了下唇，点点头拎起地上几个礼盒跟了上去。
　　因为走得慢便便落在了后面，看着伍素妍两人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
　　那么恩爱的夫妻，过年会一起买年货，还有霍行舟，一家人说说笑笑。
　　连他这个外人，都被他们感染了，觉得年味儿都涌到心里了。
　　他以前过年的时候，从来没有跟赵久兰出来买过东西，甚至连春联都没有贴过，冷清清的。
　　“洛行！”
　　正要下电梯的时候，拐角处忽然钻出来一个人影，惊喜的叫了他一声。
　　洛行脚步一停，“贺婷婷？”
　　贺婷婷走过来，白色的贝雷帽下，头发在脸侧垂了两束下来，衬得脸又白又小，穿着一身粉色大衣，可爱极了。
　　“你也来买东西吗？好巧啊。”贺婷婷四下看了看，疑惑的问：“你一个人吗？”
　　洛行不自觉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霍行舟，点了下头。
　　贺婷婷和他是从小学到初中都一个班的同学，也是少数知道他家庭情况的人，却没像别人那样议论或者嘲笑过他，算是洛行仅有的朋友了。
　　不过后来的扶植计划，她去了一中，洛行来了二中，就那么断线了。
　　“对了，你妈妈要从一中辞职的事情你知道吗？”
　　洛行一怔，摇了下头：“不知道，她没跟我说。”
　　贺婷婷唔了声，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好半晌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考完试那天我去帮班主任给教务主任送东西，听见他们聊天说赵老师要辞职的事儿，又说什么家暴，我还以为是你……”
　　“我？”洛行蹙眉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顿时憋着一股气，哽的难受，“你直说吧，不碍事的。”
　　贺婷婷嗯了声：“我听他们说那些的意思，好像是赵老师去找校长辞职，但因为她是编制内的教师，不是合同校聘的，不能说离职就离职。然后她就自己和校长坦白，说她以前家暴过你，不配做一个老师，所以要辞职。”
　　洛行猛地后退了几步，她……自己和校长说，她家暴过自己？
　　为什么？
　　贺婷婷见他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连忙伸手要扶他一把，结果脚底一绊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两人齐齐的撞在了墙上。
　　洛行下意识的揽住她。
　　霍行舟打完电话，笑着回头找人，结果一眼看见洛行怀里抱着个娇小的女生，脸色通红的笑了一下。
　　？
　　几分钟不见，出息了。
　　贺婷婷忙不迭站直身子：“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扶你来着……你撞疼没有啊？”
　　“没事。”洛行略微皱了皱眉，墙上有个什么装饰，硌着他的背了有点疼，却没说什么的笑了下：“不碍事的，你没事吧。”
　　贺婷婷摇摇头说：“没事，你妈妈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她现在可能是后悔了，毕竟你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话音一停。
　　贺婷婷也有点说不下去了，其实赵久兰对洛行不好她是知道的，说她后悔，这比天上下红雨还奇怪。
　　何况她那么对洛行，真要原谅……也挺难的吧。
　　“那你今年过年还是跟她在一起吗？”贺婷婷顿了顿说：“不然你来我家吧，反正我妈妈也见过你，你总帮我补习，她也一直想答谢你。”
　　贺婷婷脸红了下，支支吾吾的攥了下手指，轻轻问：“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了。”霍行舟走过来，单手搭在洛行的肩膀上，抬眸凉凉的朝贺婷婷扫了一眼。
　　她吓了一跳，“你是……谁啊？”
　　“我是……”霍行舟刚开口，就被洛行拦住了，忙说:“我在二中的新同学。”
　　有人在叫贺婷婷，她回了下头，然后说:“哦，你有同学那我先走啦，你考虑一下呀。”
　　“嗯，再见。”洛行松了口气。
　　手腕立刻被人握住了，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怎、怎么了？”
　　“回家再治你。”霍行舟垂眼，半笑不笑的睨了他一眼。
　　洛行侧头看了一眼贺婷婷离开的背影，不住地回想她刚才说的话，想赵久兰为什么会突然跟人坦白这种事，还辞职。
　　她又想……干什么了吗？
　　——
　　回到家。
　　除了伍素妍还精神头很大之外，其他人都累的快虚脱了，霍叶山有个合同要谈，先上楼去了。
　　“你们也去歇着吧，我去给你陆叔叔家送点儿东西。”伍素妍没换鞋，蹲在地上整理了下年货，挑出几样拎了起来。
　　霍行舟心里惦记着洛行抱姑娘的事儿，冷哼了声：“跟我上来。”
　　洛行惴惴不安的跟着他上楼，两只手紧张的在背后扣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霍行舟关上门，一把将他扯着抵在门上，冷飕飕的问：“刚才那个女生是谁？抱起来舒服吗？”
　　洛行生怕他误会了自己和贺婷婷的关系，老老实的跟他说：“只是同学，我……没抱她，她想扶我，不小心扑过来的，真的。”
　　“她抱起来舒服吗？”霍行舟掐着他的下巴，冷哼了声，“我看你还伸手了，跟她笑的那么开心，只是同学？”
　　洛行这才听出来他在吃醋，忙不迭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不知道舒不舒服，没有细想她就离开了。”
　　霍行舟一听他语无伦次的越描越黑，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敢情要不是她赶紧离开了，你还得认真体会一下？”
　　“不是不是！”洛行紧张的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霍行舟略微弯腰将他拦腰抱了起来，抬脚走到床边，将他搁在了腿上，单手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
　　“不老实交代，腿给你打折。”霍行舟故作凶狠的掐紧他下巴，语气变冷：“快说。”
　　洛行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意吓坏了，紧张的摇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抱她，也没有……没有要体会的意思。”
　　“我问你，她抱起来舒服吗？”
　　洛行迅速摇头。
　　“下次还敢抱别人吗？”
　　再次摇头。
　　“我就，只是你的新同学？”
　　洛行看着他的脸色，感觉他还是很生气，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指，放软了声音说：“你别生我气，我以后不敢了。”
　　霍行舟感觉他的声音放的又软又腻，不由得也被撩的心痒，想看他能怎么哄自己，冷哼了声，没理他。
　　洛行咬了下嘴唇，指尖发颤的缩了回来，开始回想自己刚刚好像真的伸手抱了贺婷婷一下，可他只是怕她摔倒，没有其他意思。
　　如果。
　　他抬眸，悄悄地看了下霍行舟冷硬的下巴，敛了下眉眼想，如果是他抱了别的女孩子，不管有什么样的借口，他应该也会吃醋吧。
　　不怪霍行舟的，是他自己做错了。
　　他对自己这么好，带自己回家过年，连在商场里都丝毫不介意的给他按摩小腿。
　　他应该再小心一些的，明明霍行舟那么好看，那么优秀。
　　他都可以做到身边除了叶俏俏之外，没有任何女生出现。
　　自己却没有做到。
　　洛行闭了闭眼，下了决心似的靠向霍行舟的颈窝，低低的嗯了一声，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上次他给自己听的那个广播剧，蹭着他颈侧的皮肤，轻轻喘息了一声。
　　难耐的气声送进耳里，霍行舟瞬间僵了，呆呆的垂眼看了下埋在自己颈窝，低低喘息的洛行。
　　“洛行，你在干什么！”霍行舟嗓音发哑，说话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
　　洛行瞬间睁眼，脸红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看他，结结巴巴的说：“我……道歉，你别、别生气。”
　　霍行舟原本就只是吃醋，他这一声直接弄得他心都软了，恨不得狠狠将他压在床上，弄得他哭。
　　霍行舟握住他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见他一直躲闪，脸滚烫的小口吸气，可爱极了。
　　“小乖，再多几声给我听听，好不好？”霍行舟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轻声诱哄：“好不好？”
　　洛行刚刚也是没办法了，生怕他生气，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哄，情急之下想起他一直想听这个，这才学了两声。
　　现在回过味儿来了，说什么也做不出来了。
　　“小乖。”
　　洛行咬了下牙，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息撩动在耳边，他听不见，却莫名的更加紧张了，连心尖都在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不好听。”洛行艰难的克制着呼吸频率，红着脸回忆自己刚才那个放浪的声音，恨不得挖个坑自己跳进去，再把自己埋上。
　　“胡说。”霍行舟靠近他，摩挲了下他的嘴唇，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细细的勾弄了他半天。
　　“世界上没有比这个更好听的声音了，就一声，听话。”
　　洛行摇着头，低低的埋在他怀里，声音低的几乎是从胸腔里呜咽出来，“我……我……不行。”
　　“你不要，那我可自己来了。”
　　“什么？”洛行一楞，立刻就发觉他的指尖逐渐下移，从腰窝挪到尾椎骨，再又略微往下，轻轻的按了下。
　　“小点儿声，你的偶像霍砚生在隔壁跟人谈合同，别被他听见了。”
　　霍行舟故意吓唬他，好整以暇的发现他立刻咬紧了牙关，惊恐不已的瞪大了眼睛。
　　霍行舟一笑，指尖打转着揉了他两下，发觉他呼吸逐渐不稳，整个身子都微微发颤的忍耐着，手指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服，艰难的喘着气。
　　洛行几乎要受不了了，呼吸粗重的摇头，“别弄了，难受。”
　　“哪儿难受？”霍行舟不松手，却更加重了力道，逼着他说：“告诉我，就饶了你。”
　　“不知道……我不知道。”洛行坐在他腿上，感觉浑身都软了，心里骨子里甚至每一寸神经都像是被蚂蚁啃噬着，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道的话那肯定还是不难受，净撒谎。”霍行舟明知道他受不了，却还是故意歪曲他的意思，凑头亲了亲他的锁骨，轻轻咬了下：“只要你说出怎么难受，我就放了你。”
　　“啊嗯……霍行舟不行，叔叔还在隔壁，你别……”洛行仅存一丝清明，推着他的手臂制止，却又在他的揉弄下逐渐失了理智，软在他的胸口，溢出一道道细软的声音。
　　“唔嗯……痒……你再、再重一点。”洛行绷直了腰，觉得他刚刚用力按的那一下舒服极了，不由得往他贴近了，让他再用力按按，嗓音黏的勾人。
　　霍行舟一笑，吻住他的同时，手指狠狠一按。
　　洛行瞬间绷直身子，片刻又软了下去，呻吟声被他尽数吞进去，握着他柔软的腰，让他趴在他胸前喘息。
　　洛行清醒过来，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几乎要疯了，眼圈瞬间就红了：“你……你！”
　　霍行舟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见他别过头，从他怀里挣扎着跳了下去。
　　“洛行，怎么了？”霍行舟见他反应这么大也吓了一跳，忙握住他的手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洛行摇摇头。
　　霍行舟知道应该是刚才自己太过分了，忙不迭将他从后头搂进怀里道歉，压低声音靠近他耳边说：“对不起，是我没分寸，我错了，你揍我一顿别不理我，好不好。”
　　洛行还是摇头，不知道怎么说的又垂下眼，从他怀里抽开身，站到了一边儿去。
　　霍行舟是真把洛行当男朋友看了，也知道他喜欢自己这么多年，尽管现在他不肯给自己一个名分，但两人心照不宣他是懂的。
　　也因为这样，他做事没分寸了。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别生我气，有什么就告诉我，我改。”
　　洛行摇头：“不……不是。”
　　“那是怎么了？”霍行舟摸摸他的脸，看着他发红的眼圈，心疼的搂进怀里，半晌才又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我误会你了，委屈？”
　　“嗯。”洛行垂了垂眼，低声说：“你明知道我不会的。”
　　霍行舟看着他的模样，恨不得再给自己一巴掌，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正色道：“我就是瞎吃醋，下次我不这样了，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就是……”洛行张了张口，难为情的靠在他怀里，把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的说：“你这样……弄我，我觉得自己……”
　　“嗯？”
　　洛行连害羞加紧张，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霍行舟好不容易才理成一句完整的。
　　他说：“我觉得自己好……好放浪。”
　　霍行舟失笑的将他搂进怀里，洛行还没松口气又被他抱起来压在床上，从眼睛到鼻尖一路亲下去，每亲一下都说：“谁说这个叫放浪，我的小乖这是在说喜欢我，我喜欢极了。”
　　洛行不确信的咬了下嘴唇，攥紧指尖问他，“你真的……真的不会嫌弃这样的我吗？”
　　霍行舟心里又心疼又想笑，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窝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傻，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真……真的吗？”洛行看着他诚恳的样子，掌心发烫的感受着他的心跳，脸也热了起来。
　　“嗯。”霍行舟笑了下，俯下身贴近他耳边，低声说：“等你长大了，我还想看你更放浪一点。”


第57章 肆行无忌
　　更……还要更放浪？
　　洛行吓呆了, 这样就已经很、很受不了了，还要更放荡那得是什么样？
　　霍行舟抱着他, 亲亲他的眼睛问：“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要做什么事情吗？就是结了婚的那种在一起。”
　　洛行被他压着, 紧张的点了下头, 脸红扑扑的动了动嘴唇：“知、知道一点……但是不知道对不对。”
　　因为赵久兰的教育严格，他从来没有看过限制类的作品，不管是影像还是书籍, 通通都没接受过, 仅有的一点知识就是初中生物课了。
　　他一贯是从心理就禁欲的，更是没有像青春期的男生那样自己……那个过, 每次被霍行舟撩弄的有感觉，也都是悄悄地等自己冷静下去。
　　他隐约知道一些, 夫妻之间会做什么, 但是两个男人的话，他想了想应该是互相……那个吧。
　　霍行舟见他迷茫的皱了皱眉，笑了声：“说说, 我给你判断对不对。”
　　洛行本来就害羞，刚才那样已经是极限了, 怎么还好意思说, 低低的把头埋进他胸口：“我不知道。”
　　“说一说吧。”霍行舟翻过身, 将他固定着趴在自己身上, 笔直的看进他的眼睛里, 诱哄他说：“对了的话, 我明天跟你一起把寒假作业写完, 还另外多写三张卷子，行不行？”
　　洛行本想拒绝，可他立刻又说：“不然我不想写了，那么多卷子头都写秃了。”顿时为难起来，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
　　还是说不出来。
　　霍行舟看着他艰难挣扎的样子，觉得更好玩了，摸着他的腰叹气：“也没点动力和奖励，这谁想学啊，你看我一个学渣，让我一个学期考上大学，我为了你都快学吐了。”
　　洛行咬了下嘴唇，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就……是不是帮对方……摸摸，或者是……”
　　“是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洛行都快被他逼疯了，眼圈和脸都红的快要烧起来，仿佛再多问几句就能急哭了，霍行舟将人搂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笑了起来。
　　“洛老师，这次轮到我来教教你。”霍行舟指尖逐渐下移，到了尾椎骨往下，隔着布料轻轻揉按了两下。
　　“别……”洛行挣扎着要躲开他的手指，却又被他越动越往里，耳边缭绕进他的呼吸。
　　他低头，看见霍行舟说：“手是正确答案，嘴也可以，不过最好还是用这里，除了这里其他地方也可以。让我进去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洛行再迟钝也明白了，恼羞成怒的将他一推，翻身坐了起来。
　　他抬手捂着脸，烧的滚烫，垂眼时烫着一般收回了手，经他一点拨，他总觉得看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都色情极了。
　　洛行眨着眼，想起自己被他按着的时候很舒服的感觉，还想要他更加用力，疼一点也无所谓。
　　而且自己竟然有点期待，他把自己弄的像他说的那样……
　　“我、我下楼去了。”
　　“别走，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洛行没见过霍行舟这么正经的表情，一时间也紧张起来：“什么事……你说。”
　　结果等了一会，霍行舟还是没说话。
　　洛行悄悄咬了下舌尖，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不由得惴惴不安的猜测起来。
　　霍行舟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吓自己了，忙道：“其实就是除夕吃饭的事儿，我们家还算大，扯出鸡窝连个蛋，所以每年过年都得回老家聚着，谁也躲不掉。”
　　“什么……意思？”洛行没听明白，却不由得觉得慌，心忽然向下坠了下去，白了白脸色的说：“那意思是……我先、先回家吗？”
　　“不是这个意思。”霍行舟捏着他的脚，感觉他的脚背和小腿都僵硬的不像话，脸上全是无法掩饰的沮丧，不忍心的放柔了表情说：“我爷爷奶奶退休后不想在大城市待着，就去晋城老家那边山下弄了块地，老两口闲云野鹤。但每到过年的时候，晚上守岁得一块儿过。”
　　洛行这下听明白了，他要和爸妈回老家，陪老人家吃饭。
　　除夕不能陪他了。
　　原本他以为今年可以不用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看着时钟一点一滴转过零点，把旧年拨过去，也不用寂寞的看着别人家的烟花盛放。
　　他本来觉得能和霍行舟一块过年，拥有一下有人互道新年快乐的感觉，开心的都快疯了，却没想到还是要一个人。
　　家族大是挺麻烦的，他以前听同学说，过年的时候要陪着爸妈去各个亲戚长辈家里拜年，从初一能闹到初七。
　　他很羡慕这种感觉，却没奢望过自己也能拥有，没想到有一天霍行舟能给他这个希望，他高兴的甚至都忘了。
　　霍行舟也是有长辈的。
　　他想独占霍行舟，想和全世界抢他的所有权，但却不能和他的亲人抢。
　　“我知……知道了，你到了爷爷奶奶那边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反正就是吃一顿饭，我自己也会做的，本来我也觉得跟你们一起过年不合规矩，你别……”洛行语无伦次的说着，没个重点的往外吐字，语速越来越快。
　　“说什么呢。”霍行舟揉了下他的头，又抱了他一下，“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回家去一个人过年的，是想跟你商量商量，我要是不去的话，你给不给我做饭。”
　　“啊？”
　　“啊什么啊。”霍行舟哎了声，略微皱了下眉说：“人多，闹哄哄的我向来不爱掺和，所以我打算跟我妈说一声就不去了，咱俩在家过得了。”
　　洛行忙不迭摇头说：“那怎么行！过年是团圆的日子，他们都去你怎么能不去呢，你爷爷奶奶肯定很想见你……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
　　他不像自己，赵久兰不愿意看见自己，有他在没他在毫无影响。
　　他的长辈一定是很想念他的，自己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日子霸占呢。
　　“话是这么说，可大年三十团圆的日子，咱俩分开了算是什么事儿，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回去？”
　　霍行舟看着他眼圈发红，明明舍不得自己却还是强自撑着的样子，心疼不已的亲了亲他，“你挑一个，我都听你的。”
　　洛行眨了眨眼睛，复又抬起头说：“你回去吧，我没关系的真的，只不过就是一两天的时间，反正你很快就回来了。对我来说，过年其实和其他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不在意这些东西的，真的……无所谓的。”
　　霍行舟越是听他这么说越是心疼，揪紧了心想这么多年他的年都是这么过的？
　　“傻不傻，过年反正我这种小辈儿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我爷爷奶奶不缺这一个孙子，但是你只有一个我。”
　　洛行抿了下唇角，眼眶发酸的忍不住想哭，但又怕被他看见，所以一直在狠狠的眨着眼睛忍回去，然而听见他这句话时，再也忍不住了。
　　你只有一个我。
　　洛行低着头在心里想，霍行舟真的……真的好温柔，他看似粗枝大叶，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细心。
　　自己能遇见他，还被他喜欢，就连前十几年吃得苦，他都觉得这是为了遇见霍行舟的磨难而已。
　　洛行很感恩上天待他这么好。
　　霍行舟叹了口气把人抱进怀里，捏着他的手指征询他的意见：“爷爷那边我们也有个房子，我爸妈这么喜欢你，是想带你一起过去的，让我问问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一起去。”
　　“阿姨他们要带我？可是……”洛行迟疑的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好。
　　霍行舟嗯了声又说：“就是在老人家面前，我不能随便亲你了，算了算了咱们还是不去了，就说我病了，或者说是我手断了腿断了在家养伤呢。”
　　洛行怕他大过年的说出不好听的，忙不迭制止了他，艰难的拉扯了半天，才点头：“我……跟你去。”
　　“真的？！”霍行舟握着他的手臂惊喜的问，那边山上有很多好玩儿的，霍行舟也有意带他出去散心，别总是闷在家里想那点破事儿。
　　“嗯……”
　　——
　　大年三十早上。
　　洛行醒得早，推了霍行舟一下，“起床了。”
　　霍行舟揉揉眼，将他揽进怀里低低的在他胸口埋了下，含含糊糊的说：“不起，才几点。”
　　“六点半了，昨天睡觉前阿姨说让我们早点起来贴春联的。”洛行推开他，自己翻身坐了起来，发觉他的手捞了自己的腰一下，拍了他一下说：“你快点起来，别赖床了。”
　　霍行舟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跟他一块进卫生间洗漱，非要让他给自己洗脸。
　　洛行失笑的拧干毛巾，在他脸上胡乱的揉了一把，被他扯下手嗤笑：“好啊，看我的葵花点穴手！”
　　霍行舟指尖在他腰上一戳，洛行最怕痒，挣扎着往后退，“你别闹了，幼不幼稚啊，快松手痒。”
　　“还敢说我幼稚？”霍行舟抓着毛巾，板着脸问。
　　洛行被他挠了半天，笑的胸腔酸疼，连忙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霍行舟一脸赢了的表情转身出了卫生间，洛行在后头偷笑了声，把毛巾挂起来，跟着他一道儿下了楼。
　　霍叶山在餐桌上扑纸泼墨，正在写对联。
　　“昨天不是买了春联吗，怎么还写？”霍行舟拿起一个花生，拨开了一颗扔进嘴里，一颗放进洛行嘴里，凑近了看了两眼。
　　“贴得了么这么多。”
　　霍叶山瞥了他一眼，就差没说没文化的一边儿去，越过了他笑问：“洛行，会写字吗？”
　　洛行点了下头，霍行舟啧了一声：“写字谁不会，我也会啊。”
　　“起开。”霍叶山伸手拍了他一下：“你那个狗刨也能见人，贴门上算辟邪？鬼画符一边儿去。”
　　霍叶山朝洛行招了下手，笑说：“怎么住了这么多天还是这么局促，过来写几个字我看看。”
　　洛行走过来，接过霍叶山手里的毛笔，有点忐忑的说：“叔叔，我写的不好看。”
　　“没事，我看看再说。”霍叶山往旁边让了让，眼底含笑的示意他大胆写，等他落笔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血里有风我考虑再版，写的好到时候就让你写封面字。”
　　洛行笔一歪，直接废了一张纸，慌了一下说：“对不起我……”
　　“啧，你瞧瞧这还不如我呢。”霍行舟靠近了，敲了洛行脑袋一下，看向霍叶山说：“你看你喜欢的小孩儿，练字都不会写，别让他在这儿浪费纸了。”
　　霍叶山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凉凉的嗤笑了声：“收起你的小心思，我还用你算计。”
　　霍行舟咳了声，转头去厨房找东西吃了，洛行在霍叶山鼓励的眼神里，紧张的抽掉废纸，把笔在砚台里重新蘸了蘸，稍稍想了下，写了半副春联。
　　他小时候是练过书法的，连霍行舟这种不懂字的都觉得他写的好，何况霍叶山。
　　他才一收了笔锋，霍叶山便挑起了眉，不经意看了下自己墙上的那幅字，又看了看他写的，惊讶的发现他跟自己的字，竟然有九成相似。
　　“小朋友，学我的字？”霍叶山笑问。


第58章 肆行无忌
　　洛行面对偶像, 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不、不好看。”
　　霍叶山本来就挺喜欢洛行的，乖乖巧巧的, 对于他的每一本书的理解也都非常独特到位, 深刻的就像同他一起创作过一样, 再加上给他翻译的那本书，用词用句非常细致，意义几乎无差。
　　现在一看, 他连字都写的和自己非常相似, 不由得更喜欢了。
　　霍叶山拿起他写的这幅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会, 笑说：“这么像，学了挺长时间吧。”
　　洛行悄悄看了眼厨房里的霍行舟, 极轻的点了下头。
　　“有多久了？”
　　“……七年。”
　　霍叶山一愣, 七年？
　　难道？
　　他也跟着洛行的视线往厨房里一看，顿时笑了：“喜欢行舟七年了？”
　　洛行吓了一跳，看着霍叶山似笑非笑的表情, 忙不迭否认：“不不是！我没有喜欢霍行舟……您别误会，我只是……喜欢您的字, 没有别的意思。”
　　“哦！~是这样。”霍叶山心照不宣的笑了下, 霍行舟正找了东西吃, 回来正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眉头都快皱上天了。
　　说的什么玩意？
　　不喜欢他？就是喜欢他爸的字？感情他还成爱屋及乌那个乌了？
　　“说什么呢？！”霍行舟扯过字, 拧着眉头看了一会, 原先看他笔记那会就觉得似曾相识, 这下毛笔字一出来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他爸的字体吗？
　　他这是喜欢他，还是借着他接近霍砚生呢？
　　霍叶山笑着瞥了一眼自家儿子，一股冲天的醋味，笑着补了一刀：“下了不少功夫吧，每天都在练我的字？”
　　洛行面对偶像霍砚生一直比较矜持紧张，几乎问什么答什么，他这一说，就老老实实的回答：“您的字自成风骨，我只能学出形，学不出神。”
　　还敢说？
　　霍行舟冷哼了声：“有什么好学的，不就俩字儿吗，我也会写。”说着捞起笔，在一张崭新的金箔红纸上，刷刷写了几笔。
　　洛行看着纸上一个张牙舞爪的呵，还有他脸上那个冷嘲热讽的表情，不知道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霍叶山也看见了，气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拍，“滚出去把春联都贴好了，福字倒着贴，浆糊在桌上。”
　　洛行紧张的吸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大过年的他还要顶撞霍叶山，明明一家人在一起过年那么开心。
　　他能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一秒钟，都觉得很来之不易了。
　　“你生气了？”洛行抬手，扯扯他的袖子，小小声说：“对不起。”
　　霍行舟冷哼了声，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扯过一堆晾干墨迹的春联走了，洛行忙不迭端起浆糊跟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霍行舟把春联放在玄关柜子上，伸手扯住他：“哎哎哎穿衣服，外头冷，鼻子给你冻掉！”
　　洛行嗯嗯两声，乖乖接过他手里的羽绒服套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霍行舟给他拉上拉链，整理了下领口，又把围巾给他戴上，屈指刮了他鼻梁一下，“贴春联了。”
　　“嗯。”洛行拉拉他的手指，软声哄他：“……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吧，我下次改了。”
　　“自己想。”
　　霍行舟拉开门，找出人字梯来站上去，洛行在下面涂好浆糊他才挨个儿的贴上去。
　　风挺大，把纷纷扬扬的雪刮下来，却没落到屋檐下，洛行微微眯着眼睛看霍行舟，担忧的扶着人字梯，生怕他掉下来。
　　霍行舟贴完了，准备下来时看到他一脸紧张的表情，笑了下俯下身来朝他勾勾手指，洛行疑惑的迎上去。
　　他一低头，贴上他的唇，轻轻的亲了下。
　　伍素妍正在厨房做饭，打开窗倒东西，无意一偏头。
　　满天飞雪里，霍行舟站在人字梯上微微弯腰，洛行仰头凑近，三千世界都成了背景，天地也失了声音和颜色，只有那纯粹又静谧的吻。
　　“我滴乖乖。”
　　伍素妍心想，谁说他儿子从娘胎里没带浪漫和宠人这个技能点的，我看他是全点满了，就是当时没遇着那把钥匙。
　　伍素妍笑眯眯的关上窗户，不由得想，这还是明目张胆的，私下里得宠成什么样儿哦。
　　里里外外所有的房间都贴好春联，伍素妍又让他们把窗花摆件什么的都弄好，全忙完了也正好差不多要吃饭了。
　　霍行舟搓搓洛行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问：“冷不冷？”
　　洛行因为刚才霍叶山那个问题，还有在门口他突如其来的那个吻，到现在还不安心呢，生怕被霍叶山和伍素妍误会，忙不迭的抽开了手：“不冷。”
　　“小宝贝们，吃饭了。”伍素妍在厨房里喊了声，“咱们吃完饭就回爷爷那里了，路上还得两三个小时呢。”
　　霍行舟不让他走，揽着他的腰将他困在楼梯的角落里，“刚才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生气了吗？”
　　“是。”
　　“你说喜欢我爸的字喜欢七年了，还跟他说你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利用我接近偶像来着？”霍行舟故意歪曲事实，说他：“我就是个台阶，踩完就算了。”
　　洛行生怕他误会，忙道：“不是，不是！”
　　霍行舟低头看着她急急解释的样子，失笑了下，又板着脸道：“那你亲我一下，证明真的不是。”
　　洛行紧张兮兮的看着厨房的方向，又看了下楼梯口，霍叶山好像上楼去了，随时会下来，他想躲，可霍行舟一直掐着自己的腰动弹不得。
　　“快点亲，除非你是真的利用我，什么喜欢我十年都是骗我的。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还要这么被利用，算了我也不要你……”霍行舟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垂眼看着洛行闭着眼睛亲了上来，睫毛紧张的像个振翅的小蝴蝶，轻轻颤了几下。
　　“你……你别不要我。”洛行眼圈瞬间红了，抓着他袖子的手也开始发抖，咬着嘴唇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隐隐约约的哭腔：“我不是……真的不是利用你，我是因为你才……才喜欢的叔叔，虽然后来是真的很喜欢叔叔的作品，但是我真的没有利用……”
　　霍行舟看着他被洇的通红的眼眶，被他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句话能把他吓成这样，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怕自己不要他。
　　“洛行，洛行？”霍行舟掰着他的脸朝向自己，被洛行躲了过去，难受的抹了下眼睛，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明明……明明就是一句话，可他怎么就哭起来了。
　　霍行舟忙不迭将他搂进怀里，心疼的亲亲他发顶，感觉他在自己怀里，一抽一噎的摇头说没哭，心揪的更疼了。
　　霍行舟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瞎他妈开玩笑，明知道他心里有阴影，自己还不注意，什么话都往外说！
　　洛行一抬头，被他打自己耳光的动作吓了一跳，忙的握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着玩儿的，下次我不说了，我没有不要你，我死也不会不要你的。”霍行舟攥着他的手腕，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保证：“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不要你的，不要怕。”
　　洛行难为情的眨眨眼，“你别看我。”
　　“好好好不看不看。”霍行舟将他重新扯进怀里，笑了声：“傻不傻啊，玩笑话也往心里去，这么不相信我，该不该打？”
　　洛行摇摇头，他不是不相信霍行舟，他只是觉得……
　　“哎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早就喊你们吃饭了还不来，非得等饭凉了才……哎？”伍素妍看着忙不迭从霍行舟怀里出来的洛行，眼圈红红的样子，顿时叉着腰喂了声：“小兔崽子，你欺负他了？”
　　霍行舟刚想否认，但是一想自己好像欺负他了，一时没说出话来，这在伍素妍的眼里一看基本就等于默认了。
　　火苗蹭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伍素妍握住洛行的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拉，拎着勺子指着霍行舟的脑门噼里啪啦训了足足三分钟。
　　“……”霍行舟沉默了会，“我认罪。”
　　伍素妍呸了一声：“认罪就完了？回头把碗给我洗了，晚上你也别跟他一块儿住了。”
　　说着转过头看向洛行，和颜悦色的哄着：“小宝贝别怕，他敢欺负你就大胆说，霍妈妈给你做主，咱们晚上一块守岁，让他滚蛋。”
　　洛行看着霍行舟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憋屈表情，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本来是自己的问题，害的霍行舟被波及冤枉，不好意思的解释：“阿姨，霍行舟没有欺负我，是我眼睛里进了东西。”
　　“真的？”
　　洛行生怕她不信，急急点头：“嗯，真的没有。”
　　伍素妍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笑眯眯的催促他去洗手准备吃饭了，自己则慢了下来，侧头看着一脸嘲讽的儿子一眼。
　　“宝贝儿子。”伍素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抬手推了他一下。
　　“干嘛？”霍行舟冷嗤了声：“你亲儿子去洗手了，叫错人了吧你。”
　　伍素妍不怒反笑的凑近，笑问：“说实话，你刚在这儿怎么欺负他来着？亲哭的吗？诶呀！儿子妈妈教你……”
　　霍行舟沉默两秒，抬脚走了。
　　“不是，妈妈教你呢！”伍素妍恨铁不成钢的追了上去。
　　——
　　中午的饭吃完以后，由霍叶山开车，四人回了晋城老家。
　　随着车开的越久，洛行越是不安起来，他悄悄地抬眼看前面的伍素妍和霍叶山，这两人在霍行舟的安排下都曾见过了，也很熟悉，可他的长辈们……
　　平常要是带个男生回家玩儿无伤大雅，过年这种只有家人才会聚在一起的日子，他一个外人贸然过去，应该怎么解释。
　　虽然霍家爸妈不介意，但他自己还是觉得紧张，手指扣在一起，感觉掌心里的汗渍越来越多，黏黏的。
　　霍行舟发现他的紧张，不动声色的伸手握住他手指，以口型轻问他：“紧张？”
　　洛行没否认，乖乖的点了头，小声说：“要不然我还是……”
　　霍行舟眉尖一蹙，攥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明白他这种缺乏安全感又极度没有自信的人，去别人家里本身就很难了，何况过年这种时候。
　　可他不希望洛行永远都这么在一个小小的圈里，把自己困起来，用孤独和寂寞，自残式的保护自己。
　　他要让他不惧风雨，将来不论遇到什么都能坦然的面对，不再害怕。
　　车很快的前行着，霍叶山不时和妻子说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偶尔又聊到家里小辈儿，洛行被霍行舟攥着手，心里的紧张逐渐的淡了不少。
　　这几天他的表现好像还可以，霍家爸妈看起来挺喜欢他的，更再喜欢他一些，说不定以后就能接受他和霍行舟在一起了。
　　打定主意，洛行用力将心里最后那点不安也驱散了，他再努力一些，让他们都喜欢自己，像喜欢霍行舟那样的喜欢自己！
　　——
　　霍家的老宅在晋城往外四十多公里的山脚下，远离大城市的喧嚣，不是别墅，反而只有一排连绵的小平房，只有一层。
　　院子是用篱笆围上的，左侧被网隔出几个鸡鸭舍，右侧原本种着很多蔬菜，收获了之后留下一畦畦空地，盖着一层积雪。
　　茅草门房上贴着红色的春联，一个精神矍铄的老爷子正抱着一个葫芦切成的瓢，左手抓了一把谷子在喂鸡。
　　一阵炊烟升起，紧接着就是生活气极浓的油烟味，洛行和霍行舟拎着东西跟在后面，深吸了口气。
　　“爸、妈，您怎么不等我来了再做饭，让您老两口忙着。”伍素妍笑眯眯的挽着袖子朝老太太走过去，笑着接过锅铲。
　　“嗳呀，你别动手了，去屋里玩儿吧，他们都也刚来呢，干干净净的别弄脏了。”老太太笑着把菜倒进锅里，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这大儿媳妇儿向来是孝顺的，最能干，却也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架子。
　　伍素妍翻炒了几下，见霍叶山三人拎着东西才进来，忙介绍道：“爸妈，这个小孩儿叫洛行，行舟的同班同学，他爸爸妈妈都在国外没回来，我看着怪可怜的，一块儿带来了，您不介意吧。”
　　老太太是最喜欢小孩子的，忙在围裙上擦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和糖，分别给了霍行舟和洛行：“哎哟这孩子长的怪可爱的，几岁了？”
　　霍行舟笑着先喊了声：“奶奶，您怎么先问他不问我啊，我才是你亲孙子。”
　　霍奶奶笑着拍拍他的手说：“净说傻话，奶奶疼不疼你不知道吗，跟同学都能吃起醋，也不怕人笑话。”
　　洛行忙不迭双手接过花生，惶恐的回答：“谢谢奶奶，我十七了。”
　　“真乖，快去屋里玩儿吧，外头怪冷的。”霍奶奶拍拍他的头，疼惜不已的说：“大过年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别见外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啊。”
　　洛行点点头，又跟着霍行舟走到霍爷爷面前，乖乖巧巧的问了好。
　　霍爷爷没有霍奶奶那么慈爱随和，停下正跟霍叶山的说的话，转过头打量了一下洛行。
　　他穿着规矩的浅色羽绒服和黑色长裤，小脸细白，偏瘦的身子站在霍行舟身边，衬得乖乖软软的，不说话时挺安静，不惹人烦。
　　洛行被他这个凌厉的眼光打量着，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霍行舟虽然有意让他跟自己回家过年，但也不能这个时候就说是自己喜欢的人。
　　伍素妍介绍的时候，也只说了是同学。
　　老人家接受不了不说，洛行反倒会是第一个接受不了的，不过霍行舟不担心，洛行这种乖巧低调的模样，长得又漂亮，谁看到都会喜欢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将他带来。
　　良久。
　　霍爷爷把葫芦瓢递给霍叶山，他接过去轻笑了下开始接替喂鸡的工作，一脸的书卷气配着鸡窝竟然还有点隐士风。
　　“会下棋吗？”
　　洛行一愣，好半晌没反应过来，霍行舟心道自己家长辈怎么回事，个个都拿他当天才似的考，这还是同学就这样了，这要是说是自己男朋友，是不是得让他先拿个世界冠军再说？
　　“爷爷人家就是来……”
　　“会、会一点的爷爷。”
　　嗯？
　　霍行舟目瞪口呆的看着洛行紧张到咽唾沫的侧脸，被风吹得有一点泛红了，懵了几秒敲了下他的手，以口型问：“宝贝儿，我爷爷下棋可厉害了，我爸在他眼里都不识数，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啊。到时候没法儿收场我可不救你啊，喊哥哥也没用。”
　　洛行眨了眨眼睛，点头。
　　“真的？”霍爷爷顿时来了兴趣，抬脚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快点，下一盘！”
　　“……”霍行舟一拍脑门，完了。
　　老爷子是个棋痴，在这山脚下住自己跟自己下棋都能把自己气着，老太太向来不理他，霍叶山更是被他瞧不上。
　　一大家子没有一个能在棋盘上入得了他的眼的。
　　霍行舟看着洛行，啧了一声说：“你别是在我爸面前写个字儿被他夸几句就飘了吧，虚荣心要不得啊。”
　　洛行本来还有点信心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泄气了，紧张兮兮的抓着他的手问：“那我……我和爷爷说不太会，他会不会生气？”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有点头疼的说：“自从章效谦死了之后，他好几年没找到能跟他一块儿下棋的人了。”
　　章效谦……那个围棋大师？
　　洛行张了张口，这下紧张变成了慌张了，不由得反握住霍行舟的手，眼见着他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和他进屋了。
　　一进门，屋里坐了一大堆长辈，齐刷刷的看了过来，洛行下意识退了一步。
　　霍行舟揽住洛行肩膀，大大方方的说：“二爷爷，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姑姑姑父，大哥三姐……这是我同学，叫洛行。”
　　等他挨个儿的问候过去，洛行在他们审视的眼神里，局促的微微鞠躬，“你、你们好，我是洛行。”
　　霍行舟的二爷爷看着挺随和的笑了笑，摆摆手让他坐吧。
　　叔叔婶婶却没有那么热情，凉凉的打量了他几眼，别过了头去。
　　几个哥哥姐姐也不是很热情，稍微点头就算打招呼了，有一个还冷笑了一声。
　　反倒是地上一群小豆丁，挺热情的来抱霍行舟大腿。
　　霍叶山一家离得远，跟他们没多大来往，只不过看在老人的面子上，假装和气罢了。
　　姑姑倒是挺和善的，温婉的朝洛行一笑，提醒儿子，“言言别乱闹哥哥，把糖给哥哥一个吃。”
　　言言一副小大人似的，高高举起手里的糖果，奶声奶气的说：“哥哥……吃糖。”
　　洛行忙蹲下身，笑着接过来，才想说话就见他伸出手：“哥哥抱！”
　　霍行舟听见声音，嘶了一声从后头将他拎了起来抱在怀里：“几岁了还让抱，丢不丢人？来哥哥抱你。”
　　言言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奋力朝洛行那边挣扎：“不要你不要你，我要好看的哥哥抱！”
　　“什么好看的哥哥，我也好看。”霍行舟拍了他脑门儿一下，掰过他的小脸来看自己：“看看，我多帅，比那个好看哥哥帅多了。”
　　“给你吃吧，哥哥自己也有糖。”洛行怕他口无遮拦，忙的把糖纸剥开了递给言言，悄悄瞪了霍行舟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霍行舟笑了一下，光明正大的在一群人的眼神里，以口型说：“那你晚上亲我一下。”
　　洛行被吓呆了，脸瞬间烧起来了，紧张的去看众人，发现他们都没听见才又稍稍松了口气，更用力的瞪他。
　　“好不好，小乖。”霍行舟眨眨眼，笑的有恃无恐，洛行生怕他再要求更过分的，迅速的点了下头。
　　“妈妈我也想吃糖。”二婶在一边冷哼了声，往自己儿子手里塞了块糖，收回了视线皮笑肉不笑的找霍行舟的姑妈说话去了。
　　霍行舟抱着言言，带着洛行到角落去，蹲下身陪他玩儿了一会。
　　“小乖。”
　　“嗯？”洛行抬起头。
　　霍行舟张口，无声的给洛行解释自己家跟二叔三叔他们家的小恩怨，还有几个哥哥姐姐之间也没什么交情，让他别在意，他们连自己都不喜欢。
　　洛行点点头：“我知道的。”
　　他对于眼神和微动作是最敏感的，从一进来，在他们的眼神里就看出来谁对自己友好，谁嫌弃自己了。
　　他去别人家过年，被冷遇的难免的，外人嘛。
　　洛行眨眨眼，看见那几个哥哥姐姐低声议论:“大伯是不是有问题，大过年的把外人带家里，安不安全啊。”
　　“就是，过年那么多钱和贵重物品，一个外人在了，再说大过年的，同学来算什么事儿啊。”
　　“小声点，别让姑姑他们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在自己家里还不能说话了？同学，指不定是什么呢，你们说行舟不会……”
　　“别乱说，这话给爷爷听见非骂你不可，他本来就偏心行舟，你还想讨他嫌？”
　　“好看哥哥，这个给你玩！”言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稀奇古怪的蛋型玩具，把洛行的视线拉了回来。
　　洛行没玩过，接过来手忙脚乱的在言言的指导下，陪他玩了一会。
　　不自觉的，有转过头看了一眼那几个霍行舟的平辈哥哥姐姐。
　　“那个小孩儿，你过来。”霍爷爷从门口探出头，朝洛行招了下手。
　　洛行下意识去看霍行舟，他笑了下说:“没事儿，有我呢。”说着起身单手抱着言言，“走咯~”
　　洛行紧张的捏着言言的玩具，深吸了口气跟着他一块儿进了霍老爷子的屋里。
　　他下围棋其实还算可以，但是仅仅就是小时候学过一点，后来上了初中就偶尔自己跟自己下着玩儿罢了，再长大一些上了高中学习忙，就没再碰过了。
　　他要是下的不好，爷爷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第59章 肆行无忌
　　霍老爷子的房间陈设非常简单, 多数都是和棋有关的，桌上有十几副各式各样的棋子, 墙上还挂着各种合影。
　　洛行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但相框上有字, 都是些棋类比赛的合影和获奖记录。
　　“没事儿，你待会就随便下，有我呢。”霍行舟在身侧, 不动声色的握住洛行的手, 低声安慰：“反正能下的过他的人也没几个，他不会不喜欢你的。”
　　“可是……”洛行把剩下半句咽了回去, 他想说，我想让爷爷很喜欢我啊, 像叔叔阿姨那样喜欢我。
　　不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言言也神秘兮兮的凑近了洛行, 趁机亲了他脸颊一口，说：“哥哥别怕！等一会你要是输了，我就把棋盘给打翻, 外公就不知道啦！”
　　“小崽子，谁准你亲的。”霍行舟把他一把扯回去扛在肩上, 朝他小屁股拍了一把：“非礼勿动老师没教过你吗！什么人都敢亲, 欠教育。”
　　“我又没亲你！”言言挣扎着要从他肩上下来, 张牙舞爪的喊救命, “你放我下来！好看哥哥你也要亲一下言言！”
　　霍行舟朝言言屁股轻掐了一下, “再要亲就揍你, 小兔崽子。”
　　“坐。”霍老爷子伸手示意。
　　他坐在靠墙的位置, 面前摆着一个空棋盘，两侧分别摆着两个揭开了盖子的棋盒，晶莹的棋子静静地躺在里头。
　　洛行紧张极了，看着老爷子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攥了攥手指，坐下来。
　　霍行舟站在他身后，轻轻的把手搁在他的肩上，霍老爷子咳了声：“小朋友，让你三子先行，够吗？”
　　洛行其实心里没点底，但因为不想让老爷子失望，所以还是强自点了下头：“够了爷爷。”说着，深吸了口气，探进棋盒里捻出一颗冰凉的黑玉棋子。
　　老爷子对于对手没有轻视过，无论是几岁都该全力以赴，所以让了三子之后便再没有放水，反而拿出了自己的实力，步步为营的围剿洛行。
　　棋子一颗颗落下来，气氛也越来越紧张，霍行舟看不懂这玩意，总觉得洛行的肩比一开始更加僵了，抬眸一看自家老爷子的表情也更加严肃了。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紧张的呼吸声和棋盘落子的清脆声，满头银发的老人不自觉的皱起眉，霍行舟自豪的垂眼看着洛行，这小孩真是……
　　他知道这小孩小时候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赵久兰的强迫式教育下，从来没有一点玩闹的时候，他当时只想着是学习上的，没想到他连这种东西，都学的这么好。
　　他小时候，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取悦到霍叶山和霍老爷子的这些技能，代表了他多少痛苦的过去，霍行舟看着他，心里却不自觉的想，宁愿他什么也不会，也不要他这么无所不能。
　　良久。
　　一局棋下来，洛行竟然只输了老爷子半子，老爷子呆呆的看着棋盘半晌，连连的摇头又点头，好半晌才说：“再来一盘！”
　　洛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兴致冲冲的老爷子，忍住了摸额头的冲动，其实他后背现在全湿了。
　　老爷子真的好强，他拼尽全力了，还是在领先三子的情况下，才只能稍输半子。
　　老爷子很久没有遇见过这么强的对手了，他不爱参加那些乱七八糟搞噱头的比赛，自从章效谦死了以后，他索性就搬到山脚下来住了，自己跟自己下都比那些人强。
　　没想到这个文静内向的小孩儿，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
　　三盘下来，洛行分别输了一子半和一子，最后那局竟然险赢了老爷子半子。
　　啪！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棋盘上，震的棋局七零八落，吓的洛行一怔，不由得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色，慌乱的去看霍行舟。
　　他只顾着拼尽全力迎战了，只希望自己不要输的太难看就好了，结果没想到竟然能赢，他是不是……惹爷爷不高兴了。
　　洛行局促的站起身，“对不起爷爷……我……”
　　霍行舟略一蹙眉，攥着他的手指将他护在了身后，“爷爷您干吗呢。”
　　“赢了，你竟然能赢了我。”老爷子缓过激动的劲儿，用力的攥住洛行的手，左看右看的打量，老泪纵横的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了不起！”
　　洛行懵了，霍行舟也懵了，这个突然转折是怎么回事？
　　霍行舟率先明白过来，张扬的笑道：“爷爷，您也不看他是谁同学，我爸妈都很喜欢的小孩儿，能差吗！”
　　老爷子连连点头，怎么看怎么满意：“比你爸强多了。”说着转身走到柜子边，扒拉了一会。
　　洛行紧张的吸了几口气，又咽了下口水，才小声问：“霍行舟，爷爷这算是不生我的气吗？”
　　“当然了。”霍行舟朝他眨眼一笑，以口型说：“我老婆，他当然不会生气了，指不定待会还得给你点儿压岁钱呢。”
　　洛行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摆手：“那不行！”
　　“什么不行，给你就拿着。不光他们给你，我也得给你压岁钱呢。”霍行舟按着言言的脑袋，把他朝老爷子方向一转，迅速的亲了洛行一下，“别人家孩子有，我们家孩子也得有。”
　　洛行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胆，顿时吓呆了，脸后知后觉的红起来，结结巴巴的捂着嘴：“你怎么……怎么这么大胆！”
　　霍行舟轻笑着松开言言的脑袋，舔了下嘴角说：“我还有更大胆的，晚上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洛行狠狠摇头，防备的退后了一步，又站回来踮起脚尖压低了声音跟霍行舟说：“回去……回去随便你想做什么，在爷爷家不要……我……好不好？”
　　霍行舟看着他害怕的样子，知道他本来就很紧张自己的家人不喜欢他了，更想给每个人都留个好印象，他自己一向是会觉得那些正常的小勾引是放荡，要是被他的家人看见了，肯定会羞愤欲死的。
　　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微红的眼圈看起来可怜极了，霍行舟故意使坏，趁着老爷子还在翻东西，低头无声说：“那你亲我一下。”
　　洛行紧张的直摇头，“不、不行的……”
　　“那我……”霍行舟站直身子，哎呀了一声：“那可就没办法了，我……”、
　　洛行握住他的手指，咬了下嘴唇，眼神时不时往老爷子偏，艰难的和他打着商量，“晚上，晚上好不好？”
　　“广播剧？”霍行舟得寸进尺的要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红润的下唇上被咬出几个浅浅的月牙痕，良久才轻轻的点了下头。
　　霍行舟仰头在心里轻叹了口气，这小孩儿真是……要他的命。
　　老爷子终于翻到了东西，转头走回来光顾着激动了，也没在意洛行的脸色红的不可思议，更没发现他害羞的不敢看霍行舟。
　　“小孩儿，这个给你。”霍老爷子不由分说的把盒子递给他，“打开看看。”
　　洛行疑惑的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只蓝宝石戒指，雕工精细玉质纯净，一看就价值不菲，洛行哪敢收，忙不迭递了回去：“爷爷……我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霍行舟在看见这个戒指的时候眼睛瞬间瞪大了，这个戒指不是……
　　老爷子微怒的瞪着他：“你敢！”
　　洛行被他突然的沉喝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捏着盒子求助的看向霍行舟，虽然他没见过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个一看就是宝石，怎么能收！
　　霍行舟笑了下，明白他这是刚刚的棋艺成功的收服了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眼含笑意的摸摸他的头，软声说：“就是个破工艺品，不值几分钱，爷爷给你就收着吧。”
　　“可是……”洛行不相信，回过头去看老爷子，见他笑眯眯的嗯了声：“收着吧，不值钱的小玩意，几块钱从地摊儿上买的，你不会嫌弃吧。”
　　霍行舟心道你比我还会扯谎，这分明就是你霍家的传家宝，二叔三叔要了好多次你都没肯给的，几块钱？
　　“不不、不嫌弃的。”洛行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好，当宝贝似的生怕摔坏了的说：“谢谢爷爷。”
　　老爷子笑眯眯的说：“收了我的东西，以后常来跟我老人家下棋，好不好？”
　　洛行忙不迭弯了弯眼睛，笑着应承：“好，爷爷只要想下棋，我有空就过来陪您。”
　　“还您还您。”霍行舟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把戒指盒子从洛行手里抽出来，塞回老爷子怀里。
　　这还得了？！
　　一个两个的都跟他抢洛行，平常在家被霍叶山霸占着写字讨论书就算了，还要常来陪他下棋？
　　想得美！
　　老爷子一怒：“关你什么事！”
　　“我！”霍行舟有苦说不出，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半天，冷哼了声：“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爷爷你怎么回事，人家还得谈恋爱呢，你霸占人家干嘛！”
　　老爷子一怔，问道：“小朋友，有女朋友了？”
　　洛行刚想说话，后腰立刻被人掐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霍行舟，察觉到他脸上那个威胁的，敢说你没有试试的表情，艰难的点了下头，“有、有了爷爷。”
　　“女朋友好看吗？”
　　“好看的。”洛行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后背的那只手软了不少，轻轻的摸了他一下，顿时又僵了起来。
　　“哎呀……可惜了。”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那就把女朋友一块儿带来玩，你就能陪我下棋了，就这么定了。”
　　“……霍佳明哥哥！”言言忽然喊了一声，将话题强行中止。
　　几人的视线一齐扯了过去。
　　房门紧闭，霍行舟刚想抬手，就听见门忽然开了一点小缝儿，霍佳明畏畏缩缩的探进了头，束手束脚的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最烦后辈这样，顿时就是一怒：“有什么事不能明摆着进来，在门口偷偷摸摸！”
　　“对、对不起……”霍佳明局促的后退了几步，“奶奶说待会要吃饭了，让我过来叫你们，看到你们在下棋，就没进来打扰。”
　　老爷子冷哼了声：“我看你是看到了我给洛小朋友东西了，打算跟你妈告状吧，你想说的话就告诉他，我乐意给谁就给谁，让她少惦记！”


第60章 肆行无忌
　　“好了, 拿着吧。”老爷子向来轻物，别说是一枚戒指, 洛行哄得他开心了, 就是现在让他立马从这房子搬出去他都没意见。
　　尤其章效谦离世了以后他很久没有对手了,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洛行，高兴的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霍行舟皱眉看着这个小盒子，喜忧参半的想, 老爷子喜欢洛行固然是好事, 可这也太喜欢了，还有他的地位没有？
　　“好了好了, 吃饭去。”老爷子背着手，一脸傲娇的领着言言走在前头, 霍行舟故意放慢了脚步, 扯了洛行一下。
　　“怎么了？”
　　霍行舟看了门口一眼，眼皮一掀不乐意的站到他的面前，冷哼一声：“说, 你最喜欢霍行舟。”
　　“啊？”洛行一愣，为……为什么啊？
　　“快点说。”霍行舟不依不饶的堵着他的路, 一副不说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弄得洛行哭笑不得, 才知道他又吃醋了。
　　洛行偏过头, 看见霍佳明也已经走了, 才轻轻的拉了他的手一下, 踮起脚尖, 在霍行舟等他开口的时候，轻轻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
　　霍行舟呆了一秒，垂眸看他脸红害羞的模样，浑身的毛一瞬间被理顺了。
　　洛行扯着他的手，细细软软的掌心贴上他的指尖，带着一点汗意：“那个等、晚上再说……行吗？”
　　不敢说喜欢他，却敢亲他？
　　霍行舟不禁失笑的想，这是个什么宝贝啊。
　　怕大家等急了，霍行舟也没在为难洛行，点了下头便牵着他出来了，到门口才放开。
　　反正晚上的时间长着呢，他今天一天堆了这么多不平等条约在晚上兑现，有的他求饶。
　　这么一想，霍行舟立刻心情大好的抱起言言转了个圈儿，逗得小豆丁咯咯直笑。
　　洛行在他们身后看着，原本紧张的心情也不自觉的放松了，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在霍行舟的堂哥霍佳洲看过来的时候，微微颔首笑了下。
　　视线一接触，霍佳洲立刻冷哼了声转过了头去，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低低的嗤笑了声和霍佳玉说：“听说爷爷把戒指给他了，我就说一个外人来没好事吧，大伯指不定就找了个骗子来骗爷爷呢。”
　　霍佳玉也冷冷的瞥了洛行一眼，刀子似的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剐下二两肉来，“看那副局促的样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的穷逼吧，说不定还以为那个戒指是几百块钱的地摊货呢。”
　　洛行发觉他们的目光，更看见了他们说话的内容，这才知道那个戒指确实是价值不菲，霍行舟和老爷子是哄他的。
　　洛行笑了下，这爷孙俩为了让他收戒指，一个比一个会扯谎。
　　以前他很在意别人的看法，但现在有了霍行舟，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让他很痛苦的话其实和自己都无关的，他也学会了不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感情。
　　他们喜不喜欢自己，有什么关系，霍行舟喜欢自己就好了。
　　“吃饭咯！”老太太和伍素妍两个人把所有的菜都端上桌，最后的汤是霍行舟端来的，二婶冷哼了声：“就她会讨老太太欢心，怨不得喜欢他们一家呢，虚伪。”
　　“可不是，咱们脾气直，可学不会巴结这一套。”
　　“是啊，谁让人家手段好呢，哎我老听说她手下带了不少男艺人，还有那个什么影帝跟她关系那么好，大伯子整天出去采风，也真放的了心。”
　　“人家追求事业嘛，哪像你我没出息，就会在家相夫教子做个本分女人，比不上哦。”
　　洛行瞥见她嘲讽伍素妍，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小火苗，明明她们自己坐在这儿看电视聊天，阿姨在外面和奶奶忙活年夜饭，她们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看什么呢？”霍行舟把汤放在桌上，看见洛行一直在看着几个婶婶发呆，走过来敲了他额头一下，“他们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洛行怕他知道了会生气，大过年的闹得老人家难过，所以忙摇了下头，“没事，我看言言呢。”
　　“好看哥哥我在这儿呢！”言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奋力扯了他的衣服下摆一下，讨好的要抱。
　　洛行无法抗拒小言言的示好，弯腰笑着将他抱起来，和霍行舟一起带他洗手去了。
　　——
　　老爷子坐在正位上，身侧则是坐着霍叶山一家，洛行坐在霍行舟的右侧，旁边挨着非要跟他在一块儿的言言。
　　巨大的餐桌是特别定做的，所以才能正正好好坐下十六个人。
　　桌布是崭新的，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来，热气腾腾的弥散着一股浓烈的年味。
　　他们住的地方人烟稀少，不过也有几户人家，正在放鞭炮和烟花，背景是电视机里的春晚节目，欢乐笑闹的气氛很容易将人拉了进去。
　　洛行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众人说笑聊天，再加上言言一直要吃这个吃那个，还要喂他的手忙脚乱下，竟然也就习惯了。
　　霍行舟的姑姑偶尔笑说让言言乖一点，但也都是宠溺，由着他们俩闹去，笑着和伍素妍聊天。
　　一家子闹哄哄的在一起吃饭，这还是头一回，洛行不由得想，如果他自己也有家，也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场景。
　　也许会吧。
　　霍叶山不怎么喝酒，但年夜饭上还是和老爷子喝了几杯，霍行舟虽然平时没正行，但这时候还是规规矩矩的给长辈们倒了酒，给爷爷奶奶布菜，礼数周全。
　　洛行羡慕之余，更觉得霍行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不仅对自己好，对长辈们也是这么面面俱到。
　　即便不是因为喜欢，霍行舟也是真的很好很好。
　　——
　　一顿饭吃下来，加上聊天差不多到了十一点，言言早就困了，不肯撒手的窝在洛行怀里睡觉，谁抱都不乐意。
　　姑姑歉疚的说：“你看这……”
　　洛行没法儿起身，忙抬头道：“没事的阿姨，我抱着言言就好了，不重。”
　　姑姑笑着点了下头：“那行，等他再睡得沉一些我就抱他去屋里睡，辛苦你了。”
　　洛行抿着唇，被她的客气和友好弄得不好意思，除了霍家爸妈和爷爷奶奶之外，这是腼腆的点了点头。
　　伍素妍和奶奶两人在包饺子，叔叔婶婶他们说困了，也没等跨年就走了，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桌上乱七八糟的碗盘。
　　霍行舟收拾了一下桌子，一股脑送到厨房去了，洗了手回来陪洛行说话，等跨年。
　　伍素妍擀饺子皮很利索，奶奶和姑姑两人在边上坐着包，三个人有说有笑的。
　　霍叶山也和爷爷不知道在聊什么，偶尔点点头，一家人其乐融融。
　　洛行垂眼看着睡着的言言，小豆丁的脸细细软软的，大概做了梦，说了句听不懂的梦话，可爱极了。
　　他想，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累不累，给我抱吧。”霍行舟坐到他身边来，伸手要接言言，却见他皱了皱眉，半睡半醒的挥手：“不要你……要好看……哥哥抱。”
　　“嘶，这小崽子，睡着了还挑人，给我把他扔门口去。”霍行舟不由分说的将他从洛行怀里接过来，威胁道：“再缠人明天就不让你跟好看哥哥一块玩儿了，给你能的。”
　　言言也不知道是睡是醒，竟然真的乖了，窝在霍行舟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洛行哭笑不得的捏捏言言的脸，无奈道：“他就是个孩子，你干嘛连他的醋也吃……”
　　“我乐意。”霍行舟在沙发遮挡的空隙下，握住他的手放在怀里，话头一拐又说：“我现在就是个没名没分的野男人，你连醋都不让我吃，还让不让我活了？”
　　洛行捏了他手掌一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霍行舟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说：“昨天我妈让我跟你说一声，洛志远的配型已经找到合适的了，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会动手术了。”
　　“真的吗？”
　　洛行虽然表面没说，可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还曾经想过如果真的找不到配型，他就和霍行舟商量，去救他。
　　林西成说的对，他给了自己生命，他就还他一条命，以后再不相干。
　　“嗯，我妈已经把这个告诉他们了，这几天他们就会动身去国外了，做术前准备。”霍行舟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松了口气，才又说：“至于你妈妈，如果她后悔了，求你原谅你能原谅她吗？”
　　“你怎么知道？”洛行失声问。
　　他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啊，贺婷婷也不认识霍行舟，不会是她说的。
　　霍行舟一脸等会再跟你算账的表情，笑了声：“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我去，我是谁啊，说吧她又找你没有？”
　　洛行抬起眼睛，被他吓了一跳的心跳稍稍平稳了些，摇摇头又放缓了声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只是没有爱过我罢了，对我不好也是因为她自己也很痛苦.她让我姓洛，折磨我的同时她也在折磨自己。”
　　他不想给赵久兰找借口，一次又一次的同她牵扯起来，这是他没有办法的事情。
　　即便他无数次的想要割舍，却还是无法磨灭这个人是他母亲的事实，他无法说恨更无法说原谅，只希望她能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我不想和她互相折磨。”洛行似呢喃的说。
　　霍行舟无奈又讽刺的笑了下：“如果她能像你一样善良，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了，要我说这个女人就应该送进监狱，让她好好冷静一下，还后悔，一句后悔就完了？”
　　洛行的笑容收了起来，看着霍行舟的脸，垂了下眼：“她只是没有我幸运，遇上的人正好也喜欢我罢了，这世上的两情相悦太少，一厢情愿却多。”
　　霍行舟一怔，攥着他的手：“你说什么？”
　　洛行抬起眼，看着他一脸激动不已的表情，动了动嘴唇没反应过来：“我……我说什么了？”
　　“铛铛铛……”新年钟声敲响了，也打断了霍行舟想说的话，他把话头咽了下去，转而笑看一眼，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这边。
　　他低下头，飞快的亲了洛行一下：“新年快乐。”
　　洛行吓了一跳，忙不迭退了一步，惊骇的转头去看长辈们，见他们没注意自己才稍稍松了口气，又靠近了坐过来，握住他的手，微微仰头：“霍行舟，新年快乐。”
　　“宝贝们，新年快乐~”伍素妍端了几盘饺子出来，喊他们俩过来吃，言言也差不多睡醒了，揉揉眼从霍行舟怀里钻出来。
　　奶奶神秘兮兮的说：“这里头我包了一个糖饺子，看看谁能吃到这个福气饺子，奶奶还要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
　　言言小孩脾气，对这个兴趣很大，欢呼一声扑到桌子边去，挨个儿盯了半天，连吃了三个也没吃到糖饺子。
　　洛行笑着夹了一个饺子，咬了一口眉尖忽然一蹙，霍行舟以为他烫着了，拉着他忙去厨房喝水。
　　“来，张嘴我……唔！”霍行舟才一转身，就被洛行扯住衣领往下一拉，柔软的唇瞬间贴了上来，紧接着便是一块甜腻腻的糖面皮渡了进来。
　　洛行睫毛微颤，怯怯的攥着他的手臂，微微踮起的脚尖也细细的抖着，舌尖却大胆的把饺子全渡给了他。
　　霍行舟三两下把饺子吞了，单手将他往怀里一扯，另一手关上门抵在门板上，狠狠的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口腔里全是甜味才善罢甘休。
　　“小乖，学坏了？”霍行舟松开他，伸手抹了抹他嘴唇上的湿痕，哑声笑他：“在这里都敢偷亲我了？”
　　洛行红着脸，抿了下被他吻的微肿的嘴唇，害羞的垂着脸说：“不是。”
　　霍行舟捏起他下巴，笑着抬起来又凑近亲了一口，将他拉近了趴在胸口，屈膝轻轻地蹭了他一下，笑问：“那是怎么了？”
　　“我想……把福气分你一半。”洛行红着脸，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埋着头小声说：“你不许再问了。”
　　霍行舟也是一怔，他亲洛行向来是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因为喜欢，恨不得一天到晚把他抱在怀里亲。
　　然而洛行每一次亲自己都是有原因的，回回都既让他心疼，又让他感动。
　　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这样。
　　他这辈子，前十七年能拥有的福气已经屈指可数了，竟然连一个糖饺子的福气都想分他一半！
　　这小孩。
　　霍行舟不让他躲，笑着叹了口气将他拥进怀里：“你的福气就是你的，不用分给我一半，以后我还要给你更多，你拿什么分给我？”
　　洛行摇了摇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洛行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他就是想把这个分给他，福气也好幸运也罢，他能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要给霍行舟。
　　其实他不说，霍行舟也能猜出大半，只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先饶了他。
　　——
　　吃完了饺子，霍行舟一家人回了房子睡觉。
　　伍素妍交代了声两人晚上早点睡，又说霍行舟别瞎胡闹，明天还要早起给爷爷奶奶拜年，才去睡觉。
　　来的时候带了换洗衣服，霍行舟拎到房间，给洛行找出睡衣，先去卫生间放了热水，等水温差不多调好了才让他进去洗。
　　等两人差不多都洗完澡，已经快一点半了，霍行舟钻进被窝将他抱在怀里，满足的叹了口气：“今天一天折腾死了，让我亲一下解解乏先。”
　　洛行害羞的裹紧被子，只留了两个眼睛在外面，眨巴了两下：“我、我要睡觉了。”
　　“宝贝儿，你该不会忘了你今天白天都答应了些什么吧。 ”霍行舟一把将他从被子里扯出来，狠狠地压在身下，冷嗤了声：“不认账了？”
　　洛行在他怀里，害羞的躲了下：“不记得了。”
　　“好啊！”霍行舟捏着他的下巴，单手桎梏住他的手腕固定在头顶，轻轻扯开他睡衣的领口，眼底含笑的说：“你不记得，那我提醒提醒你，你说晚上要亲我，还要学一学广播剧给我听听，还有……唔。”
　　洛行咬了下牙，半倾身抬起来吻住他，感觉他的手从自己的睡衣下摆探了进去，在小腹处轻轻的按了下，顿时呼吸一重，低低的嗯了一声。
　　霍行舟手指下移，微凉的指尖轻轻的转了一圈，磨的他更加难受的动了动腿，艰难的克制着呼吸，秀致的眉尖皱起来，软腰微拱的凑向他。
　　柔软的身子轻颤了下，被霍行舟从腰后握住了搂进怀里，抵着他的额头诱哄似的轻问：“小乖，喜欢我吗？”
　　洛行咬了下牙，红着脸不肯回答。
　　霍行舟俯下身凑近他微微凸起的喉结，轻轻的咬了一下，立刻发觉手底下的细腰一软，几乎脱力在他怀里，低笑了声又挪过唇，一路吻到他的锁骨，轻轻舔舐的逼他发出更加难耐的喘息。
　　洛行两只手狠狠的攥住床单，想起是自己答应的事，所以尽管难受的受不了还是强撑着迎上他，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呜咽出来的急促难受。
　　“霍行舟……”洛行无意识的叫着他，因为不敢看，所以紧紧闭上的眼睛发着颤，感觉到他一路舔舐的唇舌烫的吓人，几乎一碰就要着火。
　　他从神经到皮肉都被烧的难受，忍不住想狠狠撕扯衣服，在狠狠地被他抱住。
　　洛行几乎受不了了的直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求饶：“霍行舟……”
　　霍行舟见他的理智快到崩溃边缘，笑着屈膝蹭了蹭他，把人弄的从声音到身体都更软，继续逼问：“喜欢我吗？说！”
　　洛行再也受不了了，颤着哭腔抱着他的肩膀直点头：“喜欢、喜欢！”
　　霍行舟听见这个声音几乎受不了了，艰难的吞咽了下唾沫，单手握着他的腰，在腰窝处一下大似一下的用力揉按，逼他再说：“那我是谁？”
　　“霍行舟……”洛行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汹涌的快慰，之前霍行舟对他都是浅尝辄止的逗弄，从来没有这么几乎让他灭顶的情潮，难受的蹬腿挣扎，眼眶洇的通红。
　　“不对。”
　　“哥哥……哥哥。”洛行语无伦次的直摇头，眼睛迷蒙的看不清，感觉他掐自己腰的手更紧了，难受的呼吸都乱起来。
　　“那我问你，做我男朋友答不答应？”
　　“我……”
　　霍行舟见他都这样了还有理智迟疑，不由得眉头一拧，一只手绕到前面来，攥住了一揉，逼得他腰一拱，呼吸一窒的连连点头：“答应，答应！”
　　原本细细柔软的嗓音带着点哭腔和难耐，听在霍行舟耳里，简直比最强烈的春药还要刺激，再也忍不住的将他压回了床上。
　　——
　　第二天一早，霍行舟头回醒的比洛行早，见他脖子上和胸前自己留的吻痕，垂眼一笑挨个儿亲了一下，又揭开被子往下一钻，扯开他的睡裤，青青紫紫的指痕和吻痕交错。
　　霍行舟在被子里拨弄他，很快就把人闹醒了，洛行揉揉眼，才迷茫了两秒钟不到就瞬间惊醒了，僵着身子看被子下鼓起来的那一块。
　　“霍、霍行舟……你在干嘛？”洛行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掐住腰按住。
　　霍行舟从被子里一下探出头，眼底含笑的亲了下他的肚子，一眨眼：“早啊老婆。”
　　“你别……别乱叫。”洛行脸一红，又记起她昨天晚上怎么逼着自己叫他……叫他……明明他也才比自己大两岁，他怎么懂那么多、那么多……
　　昨晚洛行头一回尝到了他所谓帮对方“摸摸”的感觉，才知道这种和他想象里竟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只是用手，他已经完全受不了了，到最后脱力的靠在他怀里，混混沌沌的什么也思考不了了，浑身上下的意识都全部汇集在了被他攥住的那一处。
　　“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晚了一些？”霍行舟伏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眼睛笑说：“现在才只是手，等你长大了还有更多事儿呢，你是不是要害羞的晕过去？”
　　“还有……更多？”洛行不懂具体，原本他以为的那些都在昨晚颠覆了，他现在完全不敢私自断定那些到底是什么，不由的惊骇的抓住他的手臂，一只手按在他的唇上，“你昨晚说了不弄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霍行舟含住他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我只说你长大之前不会弄你，宝贝你该不会让我找了老婆还要做苦行僧吧，再忍七个月我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洛行红着脸抽回手，攥了攥指尖上的唾液，心尖发颤的说：“你竟然……还算我生日！”
　　“你算计了我十年，我算计你七个月怎么了？我还亏大了呢。”霍行舟冷哼了声，好整以暇的看他愣了两秒，然后眼睛瞬间瞪大：“你都……都知道了！”
　　“嗯哼。”
　　“那你……”洛行顿时慌了，手脚发凉的僵着身子，嘴唇瞬间褪了血色，惊慌的咬着嘴唇：“你会不会觉得我……我很恶心。”
　　“放什么屁呢。”霍行舟气的拍了他屁股一下，恶狠狠的说：“我再听见你说这种话，管你长没长大都得给我受着！整天一点儿不想着怎么亲我，像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欠揍？”
　　“我……”洛行顿时卡了壳，他一直很怕霍行舟知道自己惦记了他难么多年，像一个痴汉一样，生怕他觉得恶心，没想到他完全不介意。
　　霍行舟不满的狠狠咬了他耳垂一下，疼得他一颤，泪花瞬间在眼睛里打转，他是真的用了力的，一个浅浅的压牙痕显露出来。
　　洛行刚一伸手，却被他按住了手不许他碰，自己凑近了轻舔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你妈妈为什么打我那一耳光吗？”
　　洛行呆呆摇头。
　　“我跟她说，这辈子你是我的老婆，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怀里。”霍行舟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让他看清自己的承诺：“我要你，不管你叫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和父母。哪怕白骨成灰，我都要定你了。”
　　洛行死死的咬着牙憋住眼泪，低低的埋着头靠在他怀里，呼吸声乱的一塌糊涂，霍行舟以为自己又吓到他了，但这次，他不允许洛行再退缩。
　　昨晚都已经那样了，父母长辈也都很喜欢他，他相信这些已经足够他撑起内心，拥抱他了。
　　洛行鼻子发热，酸呛的泪意一下子从胸中汹涌而来，这一路霍行舟是怎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他那么恣意骄傲的人，却对他那么谨小慎微的宠着，生怕他受一点伤。
　　原先所有的顾虑这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了，管他全世界怎么看他，接不接受，都不会再给他任何阻碍了！
　　他再也忍不住的双手抱住了霍行舟，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他暗暗喜欢的、铭记了十年的人，他强自撑着不敢回应，还丝毫不介意的照顾自己无微不至的人。
　　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他不介意自己的过去，他喜欢自己，要自己。
　　即便是铜墙铁壁，也在他一点点的诱哄温柔中尽数融化殆尽，成了一汪柔软春水。
　　他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小心翼翼护做珍宝的记忆终于与他重叠，从此荆棘都瞬间开出了花，趁着微风朝他招手，清风柔软，尽数拥抱。
　　霍行舟没有像平时那样笑的张扬又嚣张，而是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低、低的洛行甚至听不太清的问他：“那我……以后就是你男朋友了吗？”
　　洛行被他这个话问的失笑不已，却又觉得心酸，他那么骄傲的人却这么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在爱情面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如履薄冰，其实战战兢兢的人，是霍行舟啊。
　　洛行头一回真正主动的，凑上去亲了霍行舟的眼睛一下，“是。男朋友。”
　　霍行舟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来，生怕惊扰了这个美梦一样，紧紧将他搂在了怀里：“我的小乖。”
　　——
　　两人下楼的时候，霍叶山已经开车带老爷子去给祖宗上香回来了。
　　伍素妍正在帮奶奶煮饺子，按照江城这边的习俗，初一早上要吃素饺子，霍行舟现在心情大好，什么也吃不下去，就想抱着洛行告诉全世界，他有男朋友了。
　　洛行临出来前，捂着他的嘴叮咛他：“你出去了不许亲我，不许拉我手，更不许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
　　霍行舟哼哼唧唧的不乐意，被洛行凑近他耳边软声软语的叫了好几声哥哥加上亲了好一会才算完，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洛行压着呼吸，好不容易才平稳了，拉着他的手，伸长了手臂给他洗脸，软声说：“爷爷他们年纪大了，肯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大过年的我们别刺激他们了好不好？”
　　霍行舟闭着眼享受他的伺候，嗯了一声，洛行又说：“还有霍妈妈那边，我们再等等告诉她行吗？我想……等我妈妈的事情结束了，我……”
　　“你怕你妈妈找我爸妈麻烦？”霍行舟扯掉毛巾，揽着他的腰抵在洗手池边，给他擦了擦脸。
　　“嗯，我喜欢叔叔阿姨……以后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的原因受伤害和委屈，行吗？”
　　霍行舟本来就惯着洛行，冯佳都说他是几乎是言听计从，再加上他这么细声细气的打商量，就算是现在要他的命，他都不带迟疑的。
　　“行啊，大事儿我决定小事儿你决定。”
　　“大事儿？”洛行没听明白，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我们家没大事儿。”霍行舟揉揉他的头，把头发弄得一团糟才又笑着补充了句：“所以我都听你的。”
　　“你又胡说。”洛行害羞的推了他一下，从他手里抢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下脸，又洗干净毛巾挂起来。
　　霍行舟先下了楼，正好遇见伍素妍回来拿东西，看见他一脸浪样的从楼上下来，冷嘲了声：“把表情收收，浪的你。”
　　“妈，你有儿媳妇了。”霍行舟两手插兜，慢条斯理的走下来，好整以暇的看伍素妍僵在了原地，把洛行的交代全扔在了脑后。
　　“真、真的？”伍素妍惊喜的搓手，一把扯过儿子的肩膀，“跟妈妈说说，怎么进展这么快，宝贝什么时候改口，不行不行我得先准备个红包……”
　　“他不让我跟你说，你就先当做不知道。”霍行舟侧头看了眼楼梯，忽然心念一动，压低了声音说：“妈我跟你说，你这样……”
　　——
　　“哎，那小孩！”
　　霍佳玉喊了声，见洛行没有停下来，伸手摸了一个小石子朝他扔过去。
　　石子不巧，砸在了洛行的后脑上，他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你好，有事吗？”
　　霍佳玉冷哼了声，一脸厌恶的走上前来看了洛行一眼，霍行舟从昨天开始一直跟他形影不离的，害得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
　　总算霍行舟让爷爷叫过去弄东西了，霍佳玉立刻追了上来，“喂，把戒指交出来。”
　　她才一开口，洛行几乎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爷爷给他的那枚戒指。
　　“戒指是爷爷给我的，我不会给你。”洛行不卑不亢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丝毫不惧的迎上他们的眼神，“如果爷爷要收回去，我会还给他。”
　　“给你的？”霍佳玉冷冷的笑了声，毫不掩饰眼里轻蔑的神色：“你知道那个戒指值多少钱吗？喂你该不会以为它就值几百块吧，那是我们霍家的传家宝，你算什么东西，拿着它不烫手吗？”
　　霍佳洲一改之前冷漠嫌恶的表情，和善的朝洛行笑了下：“我爷爷年纪大了。你知道老年人就跟小孩子似的，一时兴起就送人了，但是那个东西真的不该你拿着。你只是行舟的同学，却拿着我们家的传家宝，这不合适。”
　　洛行眉尖一皱，他昨天已经知道了那个戒指价值不菲，可没想到竟然是霍家的传家宝，老爷子就因为自己跟他下了几盘棋，就送给他了。
　　这也……太草率了。
　　一直没说话的霍佳明动了动嘴唇，也说：“你还是交、交出来吧。”
　　洛行咬了下唇，看着霍佳洲一脸和善的表情，又看了看霍佳玉双手抱胸，冷漠的朝他扫了一眼，仿佛看乞丐。
　　他想起昨晚，这两个人在背后说霍妈妈的坏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诬蔑还言犹在耳，洛行轻笑了声，“戒指我会还给爷爷，不会交给你们。”
　　“敬酒不吃吃罚酒。”霍佳玉眼神一冷，扑过来就要打洛行，“你算是什么东西，大过年的跟个乞丐一样跑到别人家里去，收了别人的东西还霸占着不肯撒手，你自己没有家吗？你没见过钱吗？”
　　洛行一闪身，避过了她的手，结果突然被霍佳明一下子抓住了手，霍佳玉反手一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洛行的脸上，打得他右脸一麻。
　　霍佳洲从兜里取出皮夹，拿出一叠红钞，羞辱的甩在洛行脸上，轻蔑的冷笑：“想要钱？说吧要多少才肯把戒指交出来。”
　　洛行挣脱开霍佳明的手臂，直直的看进霍佳洲的眼睛里，没有去碰受伤的脸，反倒笑了下：“这个戒指的价值我不清楚，也没想过去了解，它一定没有爷爷的心意贵重。”
　　洛行眼神在三人脸上一扫：“你们三个，不配做爷爷的孙子。”
　　“你说什么！”霍佳玉尖锐的打断他的话，还要故技重施的打洛行，这次却被他攥住了手腕，挣扎着尖叫：“佳洲！你还站着干什么！”
　　霍佳洲眼皮冷冷一掀，高高在上似的看着洛行，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你算什么东西，我们配不配，都是老爷子的亲孙子，你呢？只不过是霍行舟玩玩儿罢了的，脏不脏。”
　　洛行手指骤然一松，霍佳玉立刻钻了出去跑到霍佳洲伸后，气喘吁吁的重复了一遍：“就是，你不过是霍行舟玩玩儿罢……什么？！”
　　霍佳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去看霍佳洲，嘴唇哆嗦了几下，指了指洛行又指了指宅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们……”
　　霍佳洲嗤笑了下，尖锐的话音一句句的朝洛行心尖上狠狠践踏，用词极尽羞辱：“昨天晚上我回来拿东西，正好在厨房窗外，看见他们接吻呢，恶心死我了。两个男人那么不知羞耻的在厨房里干那种事情，真贱。”
　　洛行手指发凉，没想到昨晚他亲霍行舟的事情，被人看到了！
　　他不介意给人羞辱，无论是说话也好、轻蔑的眼神也好，他都不介意，但是他们不能羞辱霍行舟！
　　洛行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不准你说霍行舟！”
　　霍佳洲从小就嫉妒霍行舟，他们这一辈儿就数霍行舟家里最有钱，明明那么纨绔，可爷爷奶奶就偏偏喜欢他，宠着他。
　　反观自己，从爸妈到他，一直不被爷爷喜欢！
　　他一见洛行这么护着霍行舟，顿时更恶心了，故意说：“我说他怎么了，好好的男人不去喜欢女生，却变态的喜欢男人，不嫌脏吗？我看他也跟你干过那件事了吧，他贱，你更贱。”
　　“好看哥哥，你在……”言言找不到洛行，一路摸过来，正巧看见霍佳玉打了洛行一耳光，顿时被吓哭了，跌跌撞撞的跑回去。
　　霍行舟刚帮爷爷弄好东西，正找洛行呢，见言言跌跌撞撞的跑回来，忙不迭将他抱起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笑问：“怎么了？谁惹着我们家小宝贝了，跟哥哥说，咱们揍他去。”
　　言言被吓坏了，抽抽噎噎的说不明白：“好看哥哥……姐姐……打……”
　　霍行舟把几个关键词一理，顿时眉头一皱：“好看哥哥跟姐姐在一起？”
　　言言急忙点头。
　　他昨天跟洛行说过，他们家跟几个叔叔婶婶家没有什么太大交情，几个哥哥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洛行别在意他们。
　　他那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顾忌着自己的脾气肯定不会惹事，多半是他们先找洛行的麻烦。
　　霍行舟给言言擦擦眼泪，又问：“姐姐是不是打好看哥哥了？”
　　话音一落，言言呜哇一声哭了，霍行舟的顿时一沉，忙顺着他刚才指的方向迅速的跑了过去。
　　造反了！


第61章 肆行无忌
　　霍行舟和家里头这几个兄弟姐妹都不亲, 因为霍叶山和伍素妍的职业原因，能跟他们聚在一块儿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
　　他不乐意搭理这几个阴阳怪气的人, 没想到竟然主动惹着他的头上来了。
　　言言边哭边指路, 抽抽噎噎的说不明白, 霍行舟也没心思听，总归方向对了就行。
　　他一转过巷子，就看见洛行被霍佳明死死抱着腰, 霍佳洲掐着他的脖子按在身后奶奶堆的柴草上, 地上散落着一地红钞，还有一张粘在洛行领口上。
　　洛行挣扎着, 右脸高高的肿起来，一个鲜红的五指掌印, 霍行舟血气一下子涌上来, “喂。”
　　霍佳洲一愣，转过头来。
　　霍佳明胆子小，一听见声音就立刻松了手, 洛行用力挣脱开来，大口大口的扶着柴草呛咳。
　　原本吵嚷的小巷子里顿时陷入安静, 霍佳明嗫嚅着看他, 低声：“堂哥。”
　　霍行舟没理他, 走到洛行面前轻轻的将他扶起来, 摸了摸他肿起来的脸颊, 轻声问：“怎么样, 疼吗？”
　　“没事, 不疼。”洛行摇了摇头，忍住脖子上的刺痛，艰难的笑了下：“你怎么来了。”
　　霍行舟将哭着打嗝的言言放到洛行怀里，温声说：“言言刚才被吓坏了，你抱他先去找姑姑，我待会去找你。”
　　“不行！”洛行知道霍行舟一定是想跟几个兄弟打架，他虽然被打了很委屈，可大过年的不能闹得让爷爷知道。
　　而且……而且霍佳洲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要是恼羞成怒的捅到爷爷面前，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绝对不能让他们起冲突。
　　“我没事的，你别跟他们打架。”洛行握住他的手，急急的说。
　　他委屈事小，霍爸爸霍妈妈脸上不好看事大，他们本来就想看他们的笑话，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知道，我不会跟他们打架的，讲讲道理。”霍行舟笑了下，摸摸他的脸：“你不信我？”
　　“可是……”洛行抱着言言，见他脸色一沉，拧眉说：“你再不带言言走，他一会又要哭了，你也不想吓着他吧。”
　　洛行一听，偏头看着言言眼眶通红，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心疼不已，忙不迭的抱着他侧过身，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那你不许打架。”
　　“知道了，去吧。”
　　霍行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嗤笑了声把羽绒服一脱扔在了柴草垛上，挽起针织衫的袖子稍微活动了下手腕，狠狠的朝霍佳洲的脸揍了一拳。
　　砰！
　　霍佳洲一个不防直接被打的摔到了地上，右脸瞬间失去了知觉，腥甜满布在口腔里，他动了动嘴，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还有半颗牙。
　　“你他妈有病！”霍佳洲从地上爬起来，扑过来就朝霍行舟撕扯而来，“你为了一个贱种打你堂哥？你脑子被屎糊住了吧！”
　　霍行舟的后背撞在木柴上，戳的一疼，略一皱眉抬脚一踹，反手将霍佳洲按在木柴上，堪堪离凸出的枯枝半寸处停了。
　　“说你妈贱种，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还看你爹跟我们家有点儿关系，我特么早弄死你了，你还有嘴在这儿骂人？”霍行舟冷笑了声，掐着他的脖子问：“刚才那一耳光，谁打的？”
　　霍佳洲不吭声，也冷笑了下。
　　霍佳玉则站在原地吓呆了，哆哆嗦嗦的要跑，被霍行舟叫住：“等等。”说着视线朝懦弱胆小的霍佳明一扫：“你说，谁打的。”
　　霍佳明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霍佳玉，没敢说话的缩了缩脖子，含胸驼背的夹着尾巴往后躲了几步。
　　“不是我……我没打他，是他先……”
　　霍行舟松开手，走上前来看着霍佳玉的眼睛，“说吧，找洛行干什么。”
　　霍佳玉心虚的不敢看他，嘴唇哆嗦了两下避过了眼神，嗫嚅道：“没、没找他干什么。”
　　“没找他干什么？他脸上那个巴掌印是特么自己打的？你当我傻还是你傻？”霍行舟低笑了声，抬手掸了掸她的羽绒服领口，冷冷的看着她恐惧的眼神。
　　“你想干什么！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同学，打你姐姐？”霍佳玉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被他一下子掐住脖子，瞬间掐断了所有空气。
　　她痛苦的伸手去扯他的手腕，却无法撼动一丝一毫，窒息的恐惧瞬间冲进大脑，她剧烈的挥动着双手，“放……开……”
　　良久。
　　就在她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霍行舟终于松开了手，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不打女人，但你打了我的宝贝，我不能饶你。”
　　霍佳玉的脸憋得青紫，痛苦的挣扎，在他松手的那一刹那脱力的摔在了地上，涕泪纵横的哭了起来。
　　“自己打。”
　　霍佳玉愣了，呆呆的看着霍行舟冷漠的脸，连呼吸也忘了。
　　霍佳洲在一边也愣了，他忽然想到小时候，自己弄坏了他最宝贝的一个模型，他虽然很难过，却还是没说什么。
　　有一年，霍行舟买了双全球限量五双的球鞋，被霍佳明借去穿，弄坏了一点，他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送他了。
　　……
　　他一直以来都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对什么都不在意的脾气，好像没什么能让他生气一样。
　　霍佳玉这才明白，他们只是没有碰到他真正宝贝的东西。
　　“等什么呢？”霍行舟蹲在她身前，带着点笑，而说出口的话却冰冷无比：“我不打女人，但是你爸可不一样……”
　　霍佳玉肩膀一颤，咬着牙闭上眼，抬起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
　　“够了吧！”
　　霍佳玉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的推了霍行舟一下，抹着眼泪跑走了。
　　霍行舟转过身，看见还站在原地的霍佳洲，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一张张红钞，一张不落的叠了起来，从他的领口塞了进去。
　　“拿钱羞辱人？这么点儿您也拿得出手，寒不寒碜。”霍行舟走回柴草垛，取出自己的手机解了锁，扔到他脸上：“密码六个一，想转多少转多少。”
　　霍佳洲最讨厌的就是霍行舟这副财大气粗高高在上的样子，顿时被点着了，口不择言道：“我就是羞辱他怎么了，他心甘情愿被你玩屁股，还不是看上了钱！收爷爷的戒指，他配吗？”
　　霍行舟眉头一拧，他来之前就猜到了一点是因为戒指，没想到他们竟然连两人在一起的事儿都知道！
　　“你说什么！”霍行舟转过头，眼底瞬间弥漫起浓浓的狠意，“你他妈……找死！”
　　“住手！”
　　霍行舟的手离霍佳洲脸仅剩几厘米的时候，一道嗓音响起，他瞬间停住了手。
　　“妈。”
　　伍素妍看着几个孩子，眉目严肃的扫了一圈，又收回视线看着自家儿子，“行舟，连哥哥都敢打了，给我过来。”
　　霍行舟舔了下嘴角的伤，抬手拎起柴草垛上的羽绒服，又捡起手机看也没看的扔进口袋，嗤笑了声。
　　伍素妍将霍佳洲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泥灰，心疼的说：“别跟弟弟一般见识，回头我让你大伯教训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霍佳洲冷冷的甩开伍素妍的手，冷哼了声：“不必了。”
　　“哎佳洲……”伍素妍尴尬的动了动嘴唇，叹了口气又回头来看霍行舟，“说吧，因为什么打架？”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打架的？洛行跟您说的？”霍行舟笑着揽了下妈妈的肩膀，淡淡道：“他小孩儿懂什么，我跟堂哥闹着玩儿呢，比划比划。”
　　“少跟我打哈哈，严肃点！”伍素妍瞧着他，气的脑子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收收脾气不要跟他们闹矛盾，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有一天没一天的，你……”
　　“行舟，你过来。”
　　伍素妍话音未落，就被霍叶山打断了，他站在巷子尽头，是霍行舟从来没见过的严肃表情。
　　他一看就知道事儿大了。
　　——
　　一大家子都聚在一个屋里，爷爷坐在主位上，一脸铁青的胸口剧烈起伏。
　　二婶三婶在一边又哭又闹，霍佳玉埋头在妈妈怀里直抹眼泪，哭的凄惨无比。
　　奶奶抱着害怕的言言坐在角落里，小声的哄着他，洛行局促的站在另一侧，轻轻的咬着唇。
　　“爸，您先别动气，几个孩子闹腾就让他们打去，谁小的时候不打架，我那会还总跟几个哥哥打架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姑姑柔声劝慰着老爷子，笑着看了眼右侧：“三嫂你哄哄玉玉，回头大哥肯定得教训行舟，一家人就算了吧。”
　　三婶一听这话直接炸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姑姑的鼻子骂：“哦，你说一句算了就算了？一家人？谁跟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打自己姐姐的？我不说她是姐姐了，就是旁人家的女孩儿，他一耳光就上去了？怎么教育出来的，打女孩儿？”
　　姑姑本来是做个和事佬，不想大初一的吵架弄得难堪，结果反倒祸水东引，被她指着鼻子骂，顿时尴尬的脸通红。
　　霍行舟姑父一把扯过妻子护在身后，刚想开口就被她按了下手，说：“三嫂，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您不看在大哥的面子，也得看在爸的面子上吧，你指着我骂我不恼，但是你当着爸妈的面说这种话，不怕咬着舌头吗。”
　　二婶原本一直在看戏，结果眼睛一瞥看到自己儿子满脸是伤的从外头走进来，一下子哭了起来：“洲洲你脸怎么了！”
　　霍佳洲别过头不肯说。
　　二婶拽着他的手臂拖到爷爷面前，呼天抢地的哭闹：“爸，您管管您的好孙子，看看他把洲洲打成什么样子了，我们是回家来过年，不是回来挨打的呀！”
　　霍叶山三人从门口进来，见这幅场景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
　　伍素妍走上来，先朝老人家笑了下，才又歉疚的说：“二妹，行舟不懂事我代他跟您道歉，佳洲被打成这样我也心疼，就别……”
　　“滚开，谁让你假好心！”二婶一把推开伍素妍，摸起一个杯子便朝她砸了过去，被霍叶山一闪身挡住了。
　　“洲洲孝顺，特地回来陪老人过个年，差点把命都丢在这儿。”二婶抱着霍佳洲哭，恶狠狠的盯着伍素妍问：“伍素妍，你安的什么心！”
　　伍素妍略微蹙眉，“孩子们打架，家长都是最后知道的，他们也不会提前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心，二妹你不要气起来就乱……”
　　“我气起来？你儿子被打成这样你不生气？”二婶冷笑了声，尖酸刻薄的开口：“是，我们家是没你们有钱，教养出的儿子没你们矜贵，但洲洲也是我们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他也是我们的宝贝，你打他，你怎么能打他！”
　　二婶说着，扑过来要打霍行舟，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行舟！”霍叶山脸色一沉，“放开。”
　　霍行舟松开手，二婶扑上来连打了他几下，一时间整个房子里哭闹声吵的人耳朵疼。
　　洛行站在一侧，心尖被一根线悬起来似的，看着霍行舟被打心疼的眼圈发红，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他坚定一些不收那个戒指就好了。
　　如果昨天晚上他能忍住了，不亲霍行舟就好了。
　　如果，他……不跟霍行舟一起来过年就好了。
　　赵久兰说的对，他就是个祸害，只能给别人带来痛苦，让每个人都痛苦。
　　他应该静静的、不打扰任何人，如果他不来，这个年他们一定能过的非常快乐，像以前一样。
　　“好了，别吵了！”老爷子一拍桌子，中气十足的咳了一声：“行舟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霍行舟侧头看了一眼洛行，规规矩矩的走到爷爷面前，轻笑了声说：“还不是爷爷您惹的祸。”
　　“我？”
　　伍素妍低声：“好好说话。”
　　霍行舟哦了一声，说：“堂哥他们知道你把那破玩意给了洛行，就堵着他在巷口那儿逼他交出来，洛行估计是不肯给，就被堂姐打了一耳光。您是不知道，我这同学耳朵不是很好，这一耳光下去指不定往后就直接听不见了。”
　　顿了顿，霍行舟又偏头去看霍佳洲，嗤笑了声说：“我堂哥就更牛逼了，掏了一叠钱摔在洛行脸上，羞辱他呢。”
　　老爷子越听脸色越难看，几个婶婶脸色也青青白白的说不出话，伍素妍咳了声：“行了。”
　　“爷爷，我同学来我们家过年，那是觉得我一个人挺无聊的，特地来陪我的，我有责任保护他。”霍行舟偏了下头，笑着看了眼洛行，无声的说：“别怕，有我呢。”
　　洛行极轻的点了下头。
　　老爷子胸口剧烈起伏，怒极反笑的说：“好啊，我的孙子……现在还学会拿钱砸人了，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好女儿！”
　　二婶和三婶躲着老爷子的眼神，嗫嚅了半天又突然来了劲，尖锐的说：“那个戒指你不给我们，自个儿收到什么时候我们没有意见，可您不可能给一个外人，他算什么？”
　　“就是，那个可不是什么只值千儿八百的地摊货，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少说也值千八百万的，您就随便给一个外人，洲洲他们也是怕你被骗！你反倒怪我们？”
　　“我早知道你们惦记这个戒指，我说过了，我乐意给谁就给谁，我喜欢这小孩儿我就给他，轮不到你们替我担心！”
　　“为了一个戒指就去打人，再贵重一点就去杀人？你们还是好好给我管管自己孩子吧。”
　　霍佳洲眼看着老爷子又往霍行舟那边偏，再也忍不住的说：“爷爷您别被骗了，霍行舟是同性恋！他跟那个洛行，根本就是一对gay！”
　　嘭！
　　老爷子手里的杯子瞬间掉在了地上，摔的四分五裂，茶水泼了一地。
　　哭声，吵架声瞬间拉闸了，安静的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一清二楚，霍行舟手指一攥，手背青筋瞬间迸现。
　　老爷子半晌没说出话来。
　　二婶也被吓到了，呆呆的张了张嘴，扯了一把霍佳洲：“这话没有证据不能乱说。”
　　姑姑反应最快，转头去看站在角落紧张的洛行，细白的小脸上全是慌乱，手指紧紧地抓着衣服下摆，急急的看着他们。
　　洛行没听见，头一回恨极了自己听不见的这件事。
　　他们说的什么？为什么都在看着自己，是不是……是不是霍佳洲把他和霍行舟的事情说出来了。
　　霍佳洲洋洋得意的看着霍行舟铁青的脸色，嘲讽道：“昨天晚上，我回来拿东西，看见他们两个在厨房接吻！”
　　“我说呢。”二婶嫌恶的看了眼霍行舟和伍素妍，讥讽道：“怪不得带着一个外人回来过年呢，原来真是惦记着传家宝来的。”
　　“大哥大嫂，这样可不行啊，行舟还小可不能让他学坏了，你们工作忙归忙，可也不能放任孩子这样啊。”
　　“是啊，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我们老霍家还没出过这样的丑事，别人知道了让我怎么见人啊。”
　　“唉，家门不幸。”
　　老爷子一直没说话，听着闹哄哄的七嘴八舌，明里暗里讥讽，头疼的看向霍叶山一眼，“有烟吗？”
　　霍叶山一顿，转身出去了。
　　老爷子不抽烟，霍叶山也不抽烟，但外头有别人送的烟，他很快找了一盒，连同打火机一起递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抽了口烟，低低的垂着头，手指抓着桌沿不说话。
　　一根烟静静的抽完，老爷子把烟头按在了桌上，青烟熄灭时，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霍叶山：“你知道吗？这件事。”
　　霍叶山点头。
　　霍叶山看着老爷子，深吸了口气，这件事总归是要告诉老爷子的，只不过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状况。
　　事实暴露的始料未及，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平息老爷子震撼的心情，只希望他能别气着身子。
　　霍行舟走到角落，牵起洛行的手，拉着他回到老爷子面前。
　　洛行用力的挣开他的手，摇着头道歉：“对不起，都是我……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跟你来。”
　　“不是你的错，别乱揽锅。”霍行舟按住他的手，低声说：“一切有我。”
　　“不……不行。”洛行太怕伤害他们一家了，忍不住的往后退缩：“我们……我们不要在……”
　　霍行舟脸色一沉：“不准你退缩！看着我！”
　　洛行泪眼迷蒙的看着霍行舟的眼睛，感觉到他身上隐隐的怒气和压抑的情绪，抬手抹了把，直摇头：“我不能……不能……”
　　“你如果不想在爷爷面前被我亲，就给我好好的听话。”霍行舟抬手，屈指给他擦了擦眼泪，放柔了声音说：“我要你，无论如何，就算是死，我都要你。”
　　洛行心尖一痛。
　　霍行舟拉着他走回老爷子面前，带着洛行一起笔直的跪了下去，不卑不亢的看着老爷子的眼睛，说：“爷爷，我本来想等以后再说，但是既然霍佳洲把这事儿捅出来了，我就没打算隐瞒，也不会再委屈洛行。”
　　老爷子的瞳孔微缩，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霍行舟又说：“他叫洛行，今年十七岁，跟我是同桌，省里选出来到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每次考试都能考我们学校的第一名，会给我讲题，劝我考大学，还替学校拿过很多比赛的金奖，会给我爸的书翻译成法语出版，围棋也下的很好。”
　　“他有那么好的将来，无所不能的会很多东西，却愿意抛弃了一切，跟什么都没有的我在一起。”
　　“我不能辜负他的喜欢。”
　　霍行舟没有说那些什么我喜欢这个人无论性别，反而是正正经经的介绍洛行，说出他的优点，让老爷子知道，他们俩能在一起。
　　是洛行的牺牲。
　　他如果还敢对不起洛行，那他就真的不是个东西了。
　　老爷子咬着牙听他说完，按着桌沿的手抖的肉眼可见，看着他们跪在自己面前，一个不卑不亢的看着自己，另一个红着眼眶不敢抬头。
　　“啧，说的真是感天动地，喜欢一个男人都能喜欢的这么让人潸然泪下了？伍素妍，你生出个这种畸形变态儿子，你恶不恶心。”二婶嗤笑了声。
　　“如果是我，这么丢人……呵。”


第62章 响遏行云
　　伍素妍向来不跟这两个妯娌生气, 不是惹不起，是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平常能忍的都忍了。
　　她们在自己背后说什么, 巴结老人也好, 娱乐圈乱也好，她都当做不知道，省的给两个老人难堪。
　　每次见面, 伍素妍都给两个妯娌带礼物, 从首饰珠宝到限量包包，她从来不看重钱财, 只是觉得还是那句老话，家和万事兴。
　　老人年纪大了, 最想看到的就是儿女和睦, 不管是表面还是真心，当做哄哄他们也好。
　　老霍家并不算什么大贵之家，老人家能给后辈的东西也就那么一套房子罢了。
　　人心不足, 二叔三叔家总觉得霍叶山家里有现在的家底子，是因为老两口偏爱大儿子, 把钱全给了他们, 才能住现在的半山别墅, 随手就能“施舍”她们奢侈品。
　　她们却不知道, 伍素妍当年跟霍叶山的时候, 他什么都没有, 只有浑身的文人骨气, 只会握着笔杆子写书。
　　他们结婚那会，正是两人最苦的时候。
　　伍素妍那时候刚刚接手整个娱乐圈最烂的烂摊子，和全网惨黑的烫手影帝季长安，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们夫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眼泪。
　　没往外说罢了。
　　姑姑看着伍素妍脸色发白，尴尬的打圆场，“二嫂，话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呢，你别因为行舟和佳洲打架就口不择言，两个小孩儿谈恋爱，你骂大嫂……”
　　“我骂她什么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好好的男孩子哪有喜欢男人的，我又没说错。”
　　姑姑皱了下眉，看了眼这一大家子和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头疼的说：“那你也不该这么说话啊，想想大嫂对咱们都是礼貌周到，回回见面都带礼物，你看在礼物的面儿……嘶。”
　　二婶没等话说完，拎起包就扔在了姑姑脸上，被挂饰划了一条细小的口子，疼得她眉头一皱，不自觉的向后躲了下。
　　“拿什么礼物来收买人心，觉得我们买不起这个奢侈品是吗？老爷子说我们拿钱砸人，她就不是拿钱砸人，有点钱了不起了似的，我缺你这点施舍。”二婶越说越激动，狠狠褪掉手上那个今年新款手镯，搡到伍素妍怀里。
　　“还你。”
　　伍素妍深吸了口气，这会才明白她一直顾忌着的夫家兄弟妯娌，竟然对她有着那么大的怨恨，对她送的礼物，这么不屑和厌恶。
　　“外婆，他们在干什么？”言言被吓坏了，趴在外婆怀里抽噎着，奶声奶气的问。
　　外婆捂住他的耳朵，低声说：“他们在说事情呢，外婆带言言出去找饺子吃，好不好？”
　　言言摇摇头，看着妈妈捂着脸趴在爸爸怀里，茫然的问：“妈妈被二舅妈打了吗？她是不是哭了，外婆……我想去抱抱妈妈。”
　　“言言乖，妈妈在说事情，咱们先听话，待会再过去，好不好？”外婆温声哄着孩子，生怕过去再将他吓着。
　　她知道的，这三个儿媳，只有大儿媳是真心对他们老两口孝顺，再忙都会抽空回来，过年过节一个不落，各种保养品营养品成箱成箱的送，仔仔细细的交代他们吃用。
　　另外两个不过是惦记那点儿家产罢了。
　　“大舅妈。”言言轻声喊。
　　伍素妍从外头拿了菜刀回来，被言言一叫，怔了下将刀收在了背后，柔声笑了下：“怎么啦言言，饿了吗？”
　　言言摇头：“你为什么拿刀，还有二舅妈和三舅妈，他们是不是……要打行舟哥哥和好看哥哥吗，言言害怕。”
　　伍素妍蹲下身，摸了摸言言的小脸，温和一笑：“言言不怕，大舅妈偷偷告诉你，昨天哥哥带了一个好玩的玩具藏起来了，在他房间呢，让外婆带你去找好不好？”
　　言言迟疑的看着她。
　　“你要是能找到，大舅妈就让哥哥把它送给你。”伍素妍眨眨眼，说：“你要是找不到，那就只有送给好看哥哥了。”
　　言言艰难的取舍了下，还是小孩儿心性的点了下头。
　　伍素妍和婆婆点了下头，安抚道：“您带孩子去吧，没事。”
　　奶奶叹了口气抱着孩子走了，伍素妍走回来，一言不发的从地上捡起那个限量包包，菜刀扬起狠狠的砍了下去，当场报废。
　　“你干什么！”二婶惊叫。
　　伍素妍抬眼，冷笑了声：“施舍你？”
　　她又拿出那个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顿时四分五裂，修也修不好的摔得稀烂。
　　“真是委屈您了。”说着伸手朝霍叶山，头也没回的说：“先生，借个笔。”
　　霍叶山向来是宠妻，今天闹成这样他无法出面跟弟妹一般见识，却能由着伍素妍反击，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掏出笔递给她。
　　伍素妍扯了张纸，刷刷刷在后面写了个地址出来，拍到二婶面前：“我曾经施舍你的那些奢侈品，麻烦你寄到这个地址，到付就行。”
　　二婶低头一看，江城市垃圾处理厂？
　　“你！”二婶看着这个纸条，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着牙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你们瞧瞧，我说当初怎么那么好心送我东西，原来是等着这一天羞辱我呢。”
　　“你好有心计啊，欺负我们心眼粗嘴笨，玩不过你，你就这么羞辱我们，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伍素妍冷笑了声：“省省吧，你这不是要自己死，你这是想让别人去死，当着爸妈的面，你骂小姑子骂我我都能忍你，可你羞辱两个孩子，你针尖儿大点儿的心，就这么不能容人？”
　　一直装死不吭声的二叔一见霍叶山纵容老婆，立刻站了出来，沉声说：“大哥，你就由着大嫂这么欺负秀云？”
　　霍叶山抬眼，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各自纵容吧。”
　　“我！”
　　伍素妍嗤笑了声，踩过一地的奢侈品尸体，看着二婶说：“何况洛行就算是跟了霍行舟，那也是我们家的孩子，轮得到你见不得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算什么东西，让他叫你一句二婶都是看在霍行舟的面子上，你骂他变态畸形？”
　　半晌。
　　伍素妍说出最后一句话：“你配吗？”
　　二婶三婶两家人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说不出话，相比较她们的言辞侮辱，伍素妍骂起人来几乎不带脏字，但就能将人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佳洲反倒哼了声：“同性恋有什么好高兴的，不怕人笑话。”
　　伍素妍居高临下的看了眼霍佳洲，又笑了：“秀云，我养的儿子，有情有义有担当，温柔热情会照顾人，就算是你辱骂了他和洛行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有还过一句嘴。相较您儿子，对长辈无礼，贪财暴力，什么污言秽语都说的出口。”
　　伍素妍偏头看了眼自家儿子和洛行，眼底含笑的说：“我儿子，优秀着呢，没什么好教育的。”
　　二婶气的脸色青青白白，几乎一口气上不来的捂着胸口，颤着手指着伍素妍：“你你！你什么仇，佳洲喊你大娘啊！你……”
　　伍素妍冷笑了声。
　　洛行静静的跪在地上，霍行舟不许他回头看，他也听不太清身后说什么，但总归就是在吵架，他心悬着，怕霍叶山夫妻两人受委屈，急的想掉眼泪。
　　他面对着老爷子，又怕他看轻自己，只好忍着泪意，手指把掌心都掐红了。
　　霍行舟耳里听着母亲的话，几乎忍不住笑，她们从来没见过她发飙的样子，还真以为这是个什么软柿子了，任由她们骂？
　　何况，伤的是她宝贝的洛行。
　　不活撕了她们，枉她在娱乐圈经历了这么多风雨。
　　霍行舟垂眼，握了下洛行的手，无声的问他，“怕不怕？”
　　洛行摇头，他不是怕爷爷生气，他只是怕霍家爸妈和他受委屈，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被苛责。
　　“不怕就好。”霍行舟攥着他的手，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肯松。
　　洛行闭了闭眼，垂眼看着霍行舟的手，温热的掌心熨帖着自己，像是注入了无限的力量，让他迎着狂风暴雨都不怕了。
　　霍行舟对自己这样好，他再退缩，就真的配不上他了。
　　洛行反手，握住霍行舟的手腕，低声说：“我不怕，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霍行舟微怔，一笑：“好，一辈子。”
　　老爷子一直看着这场乱哄哄的闹剧，看着两个儿媳妇夹枪带棒的讽刺孩子和大儿媳，明里暗里的扯绵里针。
　　“够了！”
　　老爷子一拍桌子，沉着脸看向霍叶山两口子，疲惫的说：“你们怎么说？”
　　伍素妍走过来，将两个孩子扶了起来，“别跪了，起来吧。”
　　因为跪的久了，两个人都有点膝盖发软，差点又摔回去，老爷子下意识的伸手捞了一把，洛行受惊似的：“爷爷，我没事……”
　　老爷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又看向伍素妍，等他们说话。
　　伍素妍说：“爸，我和叶山两人都很喜欢洛行这小孩儿，不然也不能将他带回来过年，关于性别什么的我不介意，不影响这孩子乖。”
　　霍叶山嗯了声，也说：“是，他这孩子乖顺可爱，我当初知道的时候，也不亚于您一样震惊，觉得无法认同。可行舟说，这是他软磨硬泡追回来的，明明乖巧听话成绩又好，还把很多事情都做的很好，行舟能追到他，是他的福气。”
　　霍行舟从来没担心过父母这边，洛行却不了解，头一回发现，他们竟然比霍行舟还会扯谎，不由得惊呆了。
　　老爷子看着两个孩子，问：“他父母知道这件事吗？行舟能对他以后的人生负责吗？这条路可不好走，将来他能保证不会屈服于现实吗？”
　　“他父母那边没有意见。”伍素妍没把洛行家里那点破事儿往外说，既然没关系了，就没必要再讲，顿了顿才又说：“我相信行舟。”
　　“行舟你说。”老爷子转头又去看自己的孙子，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脸看着让人心疼极了，微浑的眼睛通红。
　　霍行舟抬头，定定的看着爷爷，说：“我可以，洛行就是我的人生，我只会对他屈服。”
　　这话说的放肆，原本不该在老人面前这么说话，但霍行舟明摆着说给老人听，实则是给洛行承诺，在长辈面前真真正正的给他定心丸。
　　洛行眸子一颤，眼睛瞬间红了。
　　“洛行，你呢？”老爷子攥着桌沿，看着他问：“你能保证将来和行舟在一起，他脾气不好又什么都不会，听他们说的，你这么优秀，你不会怪他影响你的人生吗？”
　　洛行听出来了，老人表面上是给他说委屈了他，实际上是敲打他。
　　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着老爷子，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喜欢霍行舟，我知道他脾气比任何人都好，会打球会照顾人有情有义，我和他相比，才是什么都不会，至于影响了我的人生。”
　　洛行侧过头，看着霍行舟，红着眼睛由衷的笑起来：“谢谢他曾经影响我的人生，救赎了那样的我，如果没有他曾经给我的善意，就没有今天的洛行，我喜欢他，除了死，我不会离开他。”
　　老爷子听着两个人这哪是回答问题，这是互相告白呢，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闭着眼连连缓了好几分钟。
　　霍行舟也不管爷爷是不是能接受，反正话匣子打开了，就放开了表白，“我知道自己挺多臭毛病，但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一个配的上他的、能让他相信、让他骄傲的人。让他说出去别人只有平心说这是两个很优秀的人，而不是说，看，畸形变态的同性恋。”
　　伍素妍和霍叶山没挡着儿子说话，反而觉得欣慰不已，这么有担当的儿子，值得骄傲。
　　老爷子缓过气，看着两个孩子的神色，心里还是不放心，这就是两个半大孩子，能知道什么叫一辈子。
　　男女之间都没法保证一辈子，他们两个小孩，还是男孩儿拿什么保证一辈子？
　　少年不识爱恨，以为喜欢了就能一辈子，他视线在两个人脸上扫了一圈，说：“如果我要你们分开呢，我和他，只能选择一个，你们选吧。”
　　洛行心一沉，握着霍行舟的手瞬间颤了下，这样的问题让他怎么去选择，这不是在拿刀子，让他选择捅他还是霍行舟吗。
　　他谁也不想伤害啊，他只想让他们都快乐，不想有人受伤。
　　霍行舟刚想开口，就被洛行按住了手，他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双手捧着，定定的看着老人说：“爷爷，您说这样的问题，不管是我还是霍行舟，我们只能选择您。他不是自私的人，更加比任何人都孝顺，您不能接受我明白，但这不会影响我爱他。”
　　“我心是他的，人是他的，在不在一起，那些从来就不重要。”洛行看着老人，说完将戒指放在了桌上：“谢谢您的错爱。”
　　老爷子看着桌上的戒指，又看向他，足足三分钟没有说话。
　　屋里安静极了，每个人都屏着呼吸不敢大声，二婶三婶也像是被砸了一闷棍，各自抱着孩子冷眼撇唇，等着看笑话。
　　伍素妍完全不介意，越看越觉得两个孩子真好。
　　霍行舟无声的握住洛行的手，在老人面前，他给了自己足够的信任和面子，他也看的出洛行已经彻底的把心里那点懦弱自卑摈弃了，有的只是风雨无惧的勇敢。
　　他敞开双手拥抱别人眼光的样子，比这世界上任何一种风景，都好看。
　　老爷子起身走了，过了好一会才回来，拿了一沓红包，挨个儿喊了几个孙子分了。
　　霍佳洲几人脸色难看的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爷爷。
　　红包分玩，还剩最后一个，老爷子视线越过霍行舟，看向洛行，“不知道你要来，就没准备你的，给行舟的就当做给你了，下回来，再给你。”
　　洛行点头。
　　他本来就不……
　　嗯？爷爷是……什么意思？
　　霍行舟明知故问的笑起来：“爷爷，您这什么意思啊，不让我们谈恋爱，遣散费你得给人一个吧。”
　　“少跟我嬉皮笑脸。”老爷子摸起戒指盒，泄愤似的扔到霍行舟身上，一家人吓的噤声，就听他冷冷的说：“小兔崽子，你们俩最好记住今天的话，谁敢食言，等着我收拾你们。”
　　霍行舟一听这话，就知道老爷子已经接受了，就算不是接受起码也是缓和了，他垂眼笑了下，多亏了洛行这个下棋的技能。
　　他估计是舍不得这个“棋逢对手”。
　　霍行舟打开戒指盒，从里头摸出老戒指，一把扯过洛行的手不由分说的套上了，笑说：“行了行了，戒指都戴了，谁反悔谁孙子。”
　　“好好说话！”老爷子见他又口无遮拦，瞪了他一眼，“以后就是有责任的人了，还这么没点分寸，沉稳点！”
　　霍行舟表情一收，正色道：“是，爷爷。”
　　洛行呆呆的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霍行舟直接给他戴到婚戒的手指上了，脸色瞬间由白转红，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爷爷……您……”
　　老爷子傲娇的哼了声：“昨天还跟我说有女朋友了，害我以为没人跟我下棋了，两个人联起手骗我这个老头子！”
　　洛行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攥着手指，凉凉的戒指却暖了他的心，由着皮肤注进了一股股糖浆，从里到外的发甜。
　　霍家的人，都很善良呢。
　　洛行松了口气，这回才是真心的笑起来，忽然觉得笼罩在他身上十七年的迷雾一下子就散开了。
　　从此以后，只有大片的阳光，温暖灼热，一扫黑暗。
　　——
　　二婶三婶一家见没意思，连初一的第一顿饺子都没吃就走了。
　　姑姑和姑父吃完饭，笑着在饭桌上打趣：“我这儿啊，也只有一个红包，不过呢就不给行舟了，给洛行吧，工资上交这是咱们老霍家的传统。”
　　霍行舟笑着单手搭在椅背上，偏头哎了一声叹气：“那我以后想买个什么限量球鞋，是不是得求一家之主赏赐了。”
　　洛行在桌子底下掐了他手一下，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接过来，“谢谢姑姑。”
　　伍素妍撑着下巴笑，欣慰的想总算是这事儿了了，虽然头起的不是很好，但总算结尾还算完美，两个孩子脸上各自有伤，却笑得那么幸福。
　　那点红痕都像是锦上添花了。
　　——
　　下午回江城的时候，伍素妍坐在副驾上，笑眯眯的把自己没给出来的红包摸了出来，霍行舟刚想伸手却被她拍了一下。
　　“起开。”
　　霍行舟满脸问号，“不是，我怎么觉得我现在越来越没地位了，我好歹是你亲儿子吧，红包留我一份儿。”
　　伍素妍横了他一眼，笑说：“宝贝，叫声妈妈我听听。”
　　洛行指尖一颤。
　　霍行舟感觉手心里的指尖瞬间一凉，怕他一时接受不了，忙道：“妈妈，不客气给我吧。”
　　“谁让你叫了。”伍素妍看着局促不已的洛行，本来她是觉得这事儿还早着，没想到被霍佳洲直接给捅出来了，那干脆就一路顺到底。
　　“反正你传家宝也收了，跟行舟的终身也定了，早一天喊晚一天喊有什么关系。”顿了顿，伍素妍觉得可能太直接了，又说：“当然了，如果你觉得不是很能接受的话，也不着急的，我反正……这辈子总能听见一声妈妈的。”
　　霍叶山在前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被妻子瞪了一眼，忙又收住了笑，专心开车。
　　“……我也想听一句爸爸，多给点钱，好好忽悠一下。”
　　“成交。”伍素妍收回视线，又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说：“宝贝，这是我们家所有门的钥匙，你喊我一句妈妈，我就把这个给你。”
　　洛行沉默半晌，张了张嘴有些难为情的眨了下眼睛，耳根泛红的咬了下嘴唇，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失衡了。
　　“这样都吸引不了吗……”伍素妍蹙眉想不通的嘟囔了声。
　　洛行好不容易克服了难为情，小口小口的压着呼吸，好半晌才轻声说：“妈妈。”
　　伍素妍浑身一震，心头像是给一个巨大的糖果锤子砸了一下，又甜又酸又疼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我的乖乖。”


第63章 响遏行云
　　伍素妍捧着脸一脸幸福的畅想：“哎呀圆满了圆满了, 往后你们上大学了也别住什么宿舍，妈妈给你们买房子, 等毕业了就结婚, 也学学长安那样, 弄个小宝贝给我玩儿，到时候管他谁，我要退休带孙子, 啊想想就开心。”
　　洛行越听越不好意思, 红着脸小口呼吸，生怕太大了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他也顺着霍妈妈的话一起想了下, 手指无意识的捏着戒指，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半年以前霍行舟还不认识自己, 那时候他还在悄悄地关注他, 仰望他。
　　四个月前他们才敲定会考同一所大学，并且小心翼翼的督促他学习，劝他认真。
　　现在竟然一切都云开雾散了, 以后还要住在一起，他不仅获得了全家的认同, 还、还会和他结婚, 以后还可能会有一个小孩, 叫他们爸爸。
　　幸福简直要淹没他了。
　　洛行越想越觉得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悄悄抬眼看了下副驾, 发现伍素妍还在盯着自己, 吓了一跳忙问：“霍妈妈怎、怎么了？”
　　“嗯？”伍素妍一皱眉。
　　洛行见她脸色一变, 愣了下立刻反应过来，小声改口：“……妈妈。”
　　伍素妍又恢复笑意，刚想说话，就听霍行舟一把扯住洛行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按在腿上：“好了睡觉，你们两口子有点公公婆婆的样子，别一天到晚想着跟我抢老婆。”
　　洛行被他按着，脸颊滚烫的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直接就开始装睡了，直到晚上到家了，被霍行舟从车里抱出去，上了楼搁在了床上才醒。
　　洛行揉揉眼，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了一会：“我们……到家了吗？”
　　霍行舟嗯了声，替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自己也爬进来揽着他问：“饿不饿？”
　　洛行摇摇头，这一天闹腾的他没吃多少饭，但大起大落的心绪起伏到现在他都还没能真正冷静下来。
　　“既然不饿也不困，那咱们聊点儿正事儿。”霍行舟侧着头撑着，垂眼看他，手指捏了捏他耳垂。
　　洛行迟疑的点了下头：“聊什么正事儿？”
　　霍行舟手指挪到洛行脸上，轻轻的碰了下，心疼不已的说：“我爸妈和爷爷奶奶这边估计是没什么事儿了，我叔叔那边儿今天估计也算是撕破脸了，往后不用理他们，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洛行拉下他的手，抱在怀里小声说：“没事，不疼的。”
　　“你现在有我了，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受了委屈也好，不开心了也好，都得告诉我，别总忍着那些傻逼。”
　　洛行轻轻点头，犹豫再三的从他怀里爬起身子，霍行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是不是要什么，还是去卫生间。
　　“都不是。”
　　“那你要干什么，哪儿不舒服？”霍行舟忙的揭开他衣服检查，他今天被霍佳洲那个傻逼推在木柴上，他是不是也受伤了？
　　洛行摇摇头，抿着唇害羞不已的又缩回来，声音很小的说：“我想亲亲你。”
　　霍行舟一怔，掀他衣服的手瞬间停了，怀疑自己幻听似的足足愣了好几秒钟，一把将他从被窝里托高，声音微哑的问：“宝贝，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
　　霍行舟看着他红润到几乎滴血的小脸，狠狠的咽了口唾沫，压住心里的燥热，低声说：“那你……亲我一下？”
　　洛行微微闭上眼睛，难为情的凑近他的脸，下意识的舔湿了唇，然后才印到他脸上那块伤痕上，舌尖一探，舔了一下。
　　霍行舟攥着他的手越发紧了，胸中烧起一团火，几乎将他的理智全部烧成灰烬，被风一吹全部散了。
　　洛行缩回身子，害羞的窝在他怀里不敢抬头，感觉到霍行舟的胸口起伏很大，更加害羞的想，其实自己的心……跳的更快。
　　两人抱了一会，都没有说话。
　　洛行深吸了口气，从他怀里钻出头来，小声说：“爷爷说的那些，其实我也考虑过，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你。我妈妈说的那些其实也不能说全部都是不对的，总有一些是对的吧，我……”
　　霍行舟嗯了声，接着他的话说：“那如果爷爷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你就真跟我分手？”
　　洛行垂了下眼睛，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能得到你的喜欢，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人活着不能什么都想要。我可以和任何人抢你，但是不能和你的家人抢你，但是只要你要我，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不会跟别人好的，我是你的。”
　　霍行舟没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表白，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主动的给他吃定心丸，今天怎么还反过来了？
　　洛行停了一会，攥住霍行舟的手抱在怀里，又说：“我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我以后一定可以变得很好很好，就算是有很辛苦的事情，我也能陪你一起承担，成为让你也能依靠的人。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能不要我。”
　　霍行舟心里一震，这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爷爷担心的事情，从来就不是我担心的事情，你很好，一直都很好。”霍行舟笑着吐出一口气，不由得莞尔。
　　爷爷今天问的那个问题，敲打了两个人，他要对洛行负责，同时洛行也必须对他的人生负责。
　　他是想到了自己那样的家庭和父母，才特地又将这件事拎出来，郑重其事的再向他剖白一次吧。
　　傻不傻。
　　“你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但可以选择男朋友，既然你在人海茫茫中挑中了我，那我就是你的人了。”霍行舟话音一停，故作凶狠的说：“你敢抛弃我，那我就死给你看。”
　　洛行被他逗笑，“我才不会。”
　　霍行舟哈哈大笑，将人揉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背：“好了，睡吧。”
　　——
　　年后初七，正式开学。
　　霍叶山的工作比较自由，还在家里，伍素妍初三就已经满世界的忙了，一天无数条短信的交代爷仨吃什么。
　　两人收拾了一下寒假作业和书包，下楼的时候，霍叶山从厨房端了粥出来，抬眼说：“洗手吃饭了，待会我送你们去学校。”
　　霍行舟一听，嗤笑了声：“您今天不是有事儿吗，还有时间送我们上学，我上小学您两口子都没送过我，现在有了儿媳妇儿就不一样了，还亲自送去上学，值当的么。”
　　“好好说话。”霍叶山斜了他一眼，边脱围裙边说：“我去学校跟你们校长谈谈合同的事情，你不想坐就自己打车。”
　　“……”霍行舟沉默半晌：“我选择闭嘴。”
　　洛行笑眯眯的看着爷儿俩互怼，心里暖洋洋的没接话，默默去给三人把饭盛了。
　　他忙完，刚想坐下来就感觉手机震了一下，他笑着收回视线，拿出手机一看，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洛志远发了一张照片来，是他即将进入手术室时拍的。
　　@不远行：行行，谢谢你。只是手术的费用，你是哪里来的？
　　洛行眉头一皱，下意识的看了眼去了厨房的霍叶山和在洗手的霍行舟，无意识的咬了下嘴唇，回复他。
　　——安心手术，祝您康复。
　　很快，又是一震。
　　@不远行：你说实话，是不是做了什么？！我不值得你去……你不说实话，这个手术我不做了，我不能害了你前半生，又害了你的后半生。
　　洛行一时没反应过来，来来去去把这句话抽丝剥茧翻来覆去的咀嚼了三四遍，才发现他话里的意思。
　　他总是用这种想法去主观臆测别人吗？
　　不说实话，这个手术就不做了，当初欺骗自己去北市捐献，现在他又有什么立场威胁自己？
　　话都是他说的，事都是他做的。
　　洛行攥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浑身的血液和细胞都剧烈的跳起来，恨不得将它砸个稀烂，再也看不见上头的消息。
　　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他忍不住的讥讽起来。
　　——您是不是以为，别人的钱都是出卖什么才能够得来的，第一你确实不值得我这么做，我不会为了你出卖自己。
　　——第二，给您找配型、付您手术费和护理费机票的，您该不会以为仅凭钱就能做到吧，活了这么大您还这么天真的吗？
　　——别拿您的心思去臆测别人是否堕落，冒昧问一句，您想给我什么补偿？钱？还是从来都不存在的父爱？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您不觉得可笑吗？
　　——我有父亲了，他比您好一万倍，如果您康复了，麻烦您像以前一样，当做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谢谢您。
　　洛行手速飞快的打完了字，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便直接给拉黑了，头一回这么言辞尖锐的讽刺别人，让他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恶言相向过，说了这番话竟然让他有种畅快的感觉，也不管后果是什么了，他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了。
　　洛志远健不健康、幸不幸福，和他以前没有关系，以后也不想要有关系。
　　至于他的补偿，爱给谁给谁去吧，他……从今以后有爸爸了，他叫霍叶山。
　　是很好很好的父亲。
　　虽然他不会像伍素妍那样细致入微的照顾又温言软语的宝贝长宝贝短，但他却会用一个很平常的态度，说话、做事，就像是他一直都是自己的父亲那样。
　　洛行很满足，不再奢求那些从没有存在过的，也并不完美的东西。
　　“吃饭了，别玩手机了。”霍叶山从厨房出来，淡淡扫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血里有风的封面定稿了，吃完饭我发给你看看，那边说你的字写的很好看。”
　　“真、真的吗！”洛行那点阴霾一扫而空，惊喜的看着霍叶山。
　　“嗯，快吃饭吧。”


第64章 响遏行云
　　洛行一直很喜欢血里有风, 能为它写封面，简直激动的连饭都快吃不下去了。
　　霍叶山笑了下，真是个傻孩子, 眼光无意一瞥看到自家儿子一脸嘲讽的表情, 脸色瞬间凉了下来：“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 你们爷儿俩搁这儿父慈子孝，还有空训我？”霍行舟嗤笑了声, 要不是怕洛行饿，他恨不得饭也不吃了赶紧回学校。
　　这一天天的, 光醋都吃饱了, 还特么吃饭。
　　“嗨嗨嗨吃饭了，还看！”霍行舟拍了洛行额头一下, 怒瞪：“再一脸冒星星, 跟没见过偶像似的, 腿给你打折。”
　　洛行抿着嘴偷笑, 连他这点吃醋都觉得甜极了，趁着霍叶山会厨房拿东西的时候, 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他碗里。
　　“别吃醋。”
　　“等着回学校我怎么治你。”霍行舟冷哼了声, 咬牙切齿的把菜吃了, 看着这小白眼儿狼眯眼微笑，一听那破书，眼睛里恨不得能冒出光的模样, 更生气了。
　　有那么好看吗？有他好看吗？
　　切。
　　吃完饭, 霍叶山把两人先送在了校门口, 自己去停车了。
　　新学期重新分配宿舍和班级，在原先各班门口贴了纸，洛行和霍行舟他们住的那个宿舍是公寓寝，不在重新分配的名单里，就直接回宿舍了。
　　冯佳还没过来，洛行便把他的东西也一块儿收拾了。
　　两人打扫完也快下午了，霍行舟一扔手套，长吸了几口气，“累死爸爸了，等冯佳回来，让他先磕三个响头。”
　　洛行笑道：“你脸上有东西。”
　　霍行舟啊了一声抬手一抹，一句操瞬间送了出来，“这他妈什么玩意，该不会是屎吧。”
　　“……”洛行沉默了一会，看着他拧眉冲到卫生间洗手洗脸的样子，忍俊不禁的拉开窗户，说：“那个好像冯佳的颜料。”
　　“颜什么料，那货画地图还差不多，让他画画？宝贝儿你没事儿吧。”霍行舟皱着眉头凑近手，一脸视死如归的闻了下，好像确实不是臭的。
　　“那时候他还喜欢刘梦雅，给她买的进口颜料，后来……”洛行顿了顿，略过几个字，又说：“他就直接扔桌子里了，你应该是刚才收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霍行舟洗完了脸，扯了毛巾擦干净水珠随便往毛巾架上一挂，从窗户朝他伸出一根食指，招招手。
　　“怎么了？”
　　“有事儿跟你说，别磨蹭快点过来。”
　　洛行不明就里的探头过去，被他一下子欺近亲了一下，窗里窗外时间仿佛暂停，只剩空气不惊扰的缓缓流动。
　　霍行舟看着他呆呆眨眼的样子，忽然想起早上在餐桌上他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爸的样子，不禁醋从心来，张口咬了他一下。
　　洛行吃痛，瞬间回了神。
　　“你怎么、怎么又骗人。”洛行下意识的收回身子，脸红的退了好几步，捂着嘴瞪他：“狼来了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霍行舟一笑，从卫生间走出来，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说：“狼来了的故事我没听过，但是小兔子乖乖的歌我会唱。”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走近了他，抬手拉进怀里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的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我要进来。”
　　洛行听过他唱这个歌，不是什么好话，抬手捂耳朵，霍行舟低头亲了他手指一下，“宝贝，快点长大，让我进来。”
　　他越说越过分，洛行的脸已经红的几乎快烧起来了，耳根一路氤氲到后颈都是红的，霍行舟怀疑他身上都能害羞成粉的，不由得低下了头。
　　他的唇舌一碰上颈后的皮肤，洛行立刻便颤了下，“你别乱亲。”
　　霍行舟听见他的抗议，不仅没放开，反而伸出手勾了下他的衣领，伸出舌尖轻舔了下后颈细嫩的皮肤。
　　“我尝尝甜不甜。”
　　“什么……唔嗯……”洛行没听懂他的意思，才一说话剩下半句便被硬生生噎了回去，化成了一个柔软的尾音，勾在了他的心尖上，连绕一圈。
　　霍行舟张口，咬了他一下，齿尖轻轻咬合磨动，又痛又痒的弄得他腿软，再加上在宿舍里，另外一个室友随时有可能会回来的紧张下，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霍行舟，别……”洛行艰难的吸着气，两手抓着他的衣服小声求饶。
　　霍行舟掐着他的腰，将他抱在他亲手擦干净的桌上，复又低下头来深深地吻了下来，直到弄得他几乎缺氧才松开。
　　“这个才是狼来了的正经版本，你以前是不是听错了？”霍行舟抹掉他嘴唇上的湿痕，故意歪曲的说：“我不仅会讲狼来了，我还会讲睡美人，我还会……唔。”
　　洛行实在听不下去他把童话故事变得那么污，忙不迭的抬手捂住他的唇，颤着还未平复的呼吸，小声说：“你别说了。”
　　“不说也行，那你亲我一下。”霍行舟没反抗，任由他捂着嘴，眼底含笑的开口，含含糊糊的说了句。
　　洛行微怔，哪有人这么……这么不讲道理的！
　　明明是他说的不对，还要占他的便宜，好像是他委屈了一样，哪有这样的。
　　“亲不亲？”
　　洛行挣扎着要下来，被他按着腿不撒手，上下不得的圈在怀里，“你怎么不讲理……”
　　“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霍行舟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哎呀一声：“宝贝，你之前是不是认错老公了，来来来你看看我头顶，是不是长草了。”
　　“长草？”
　　“是呀，绿色的。”
　　洛行这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羞恼的推了他一把：“你让开，我要下去。”
　　“不让，要不你咬我？”霍行舟流氓气息毕露，视线一偏看见了洛行床里那个小盒子，伸手一捞。
　　“这里头装的……我的东西？”霍行舟晃了晃，叮叮琅琅的都是什么玩意。
　　洛行瞪大眼睛，迅速的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你不许看。”
　　啧，都跟他在一起了，还害羞这么点儿东西？
　　“不看就不看，我不早说了么，求着哥看都不看。”霍行舟哼了一声，听见门有钥匙插进来的声音，便放开了洛行。
　　“谁想看似的。”
　　——
　　新学期要分班，但是九班向来是个烂摊子，没人乐意收，学校里也就懒得管他们了，直接让他们还是那一锅粥自生自灭。
　　只是程老师叫了叶俏俏和洛行几个成绩拔尖儿的学生，问他们要不要转到重点班去，这里的学习环境会不会影响他们。
　　丁超忙不迭的答应了，他早就在九班待不下去了。
　　张辰澜和叶俏俏说不走，九班挺好的，各科老师没有懈怠过，不会影响学习。
　　“那行，你们还在九班，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说，还有一百多天就高考了，决定一辈子的一学期，千万不能勉强。”
　　“知道了程老师。”
　　最后是洛行，程老师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说：“你……过来一下吧，我还有点其他事儿跟你说。”
　　程老师让叶俏俏和张辰澜两个人先走，把洛行留了下来，两人站在楼下的走廊里说话，背后是公告栏，贴着新学期的各种事项。
　　“洛行啊，我和教务主任商量过，你呢还是到十一班，或者八班去，九班不适合你。”
　　洛行眉尖一蹙，“什么意思？”
　　程老师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个名牌，脚上那双鞋也价格不菲，他的家庭条件和状况他也有所耳闻。
　　尤其赵久兰辞职的事儿，他也听见了点内幕，两下一对，洛行能不能买得起这身衣服可想而知。
　　“你现在还是学生，为了追求名牌而影响学习，或者是……做其他的事情都是很不应该的，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希望你能来找老师。”
　　洛行越听越不明白，一头雾水的看着程老师，他在说什么？
　　程老师见他还装听不懂，顿时有点生气，“有学生匿名跟校长说，你和九班的霍行舟在谈恋爱，是吗？”
　　洛行心尖一跳。
　　他和霍行舟在一起的事情，别人怎么会知道的？他只在老家的时候在长辈们面前摊了牌，就算是别人看出的苗头。
　　也不应该啊。
　　霍行舟虽然总是调戏他，弄得他害羞不已，可一向小心，除了冯佳和叶俏俏几个人，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啊。
　　陆清和那种看别人一眼都嫌浪费的人，根本不可能说。
　　还有……
　　薛笺！
　　他跟薛笺说过，霍行舟是他的。
　　“程老师，您能告诉我，是谁跟您说的吗？”洛行没敢乱给人扣帽子，谨慎的问。
　　“都说了是匿名，我们也不大清楚，但这件事我找了几个学生问，倒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是有人拍到你在他们家过了整个寒假和新年，你自己看看，这是你吧。”程老师拿出一叠照片递给洛行。
　　他接过来，拍了很多张。
　　放假那天吃烧烤的、给他整理围巾的、那天买年货，霍行舟蹲下身给他捏腿的，虽然离得远，但隐约都能看清，这是他和霍行舟。
　　那天冯佳突然喊了一句薛笺，但他们几个都没看见人，还害的他被叶俏俏烧焦了一个鸡翅，但现在看他确实没骗人。
　　薛笺那天确实在那里出现了，还怕了这些照片。
　　程老师看他捏着照片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再看他的脸，额角的青筋也绷了起来，隐隐还有牙齿咬合的声音。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先跟校长把照片要来，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没向外声张。”程老师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放低了声音问：“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洛行低笑了声，他费尽心思的拍这些照片，还寄给校长，无非就是想逼他们分手，又或者是自己得不到，也要毁了他。
　　既然这样，他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洛行抬眸，认真的看着程老师，“没有。”
　　“你！”程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瞪大了眼睛，又想起洛行的成绩和为学校拿的奖和他平时的乖巧，才压下怒火谆谆善诱的说：“是不是他威胁你的？你告诉老师。”
　　“他没有威胁我，我是自愿的。”
　　“你是自愿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程老师勃然大怒，嗓门儿顿时挑了起来，有几个路过的学生被吓的一激灵，绕远了走开。
　　“程老师谢谢您把这件事压下来，但是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洛行是真心喜欢这位老师，也明白他特地问自己，是为了自己好。
　　但是霍行舟是底线。
　　他不能抛弃的底线。
　　“你的成绩和平时表现，大家都看着呢，校领导也好，局里领导也好，都知道你……”程老师叹了口气，心情复杂的不知道说什么，总觉得想好了的话，说出来就成了语无伦次。
　　“你现在也就是个孩子，你能承担什么未来和责任，你跟霍行舟在一起，他能照顾你吗？他能给你将来吗？”
　　程老师话音一停，突然发现自己由于着急竟然口不择言起来了，说起来洛行并不是那种需要别人事事照顾的，他很独立。
　　那时候，他还托洛行影响霍行舟学习呢。
　　程利民眉头一拧，想起自从他来了之后，霍行舟的成绩突飞猛进，在年级组榜上有名，洛行也没成绩下降，自己交代他的也都做到了。
　　只是，两个男孩子谈恋爱……
　　在学校里，男女之间谈恋爱都是明令禁止的，两个男孩子怎么可以谈恋爱呢！
　　这不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还会影响两个家庭乃至学校的声誉！
　　他们到时候如果面临这样的风暴，又该怎么承担，怎么收场？
　　程老师心里很乱，他找洛行之前，一直在抱着希望，这件事是有人故意捕风捉影，故意泼脏水，没想到洛行那么坦然的就承认了，连狡辩都没有。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一脸诚恳乖顺的模样，连教训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你先回去吧，让霍行舟来我办公室。”程老师说完，拿过照片就走了，留给他一个无法反驳的背影。
　　洛行转身回了教室，霍行舟正在给他擦桌子上的灰尘，又把书按照高矮依次摆好，看着成果笑了下。
　　“霍行舟。”
　　“嗯？回来……”霍行舟拍拍手侧过头，一脸等夸的表情在看见洛行一脸沉重后瞬间凝住了，“怎么了？”
　　洛行看了看教室里的学生们，压低了声音说：“刚才老师给了我一沓照片，有人举报我们……在一起的事情。”
　　叶俏俏回来的时候说了，程老师问他们转不转班级，打趣他洛行要走了，不跟他玩儿了。
　　霍行舟嗤了声，“我在哪儿他就得在哪儿，你看他敢走吗？他回头就得抱我大腿哭着说不走。”
　　冯佳从外面进来，新年后的第一面就是一句实打实的呸：“您也就打打嘴炮，指不定谁抱谁大腿哭着求别走呢。”
　　才一玩笑结束，洛行就回来了，说了这么个事儿。
　　霍行舟擦擦手，把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安抚的拍了下他的手说：“行，我去见他。”
　　洛行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心也立刻被悬了起来。
　　刚才程老师只说了几句话，他捉摸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对他们有没有影响。
　　他得考虑考虑，如果有影响，被退学了的话，该怎么办。
　　——
　　霍行舟走到办公室门前，抬手轻敲了下，里头很快传来一声：“进来。”
　　程利民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放着一沓照片，霍行舟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俩主角可不就是他跟洛行是谁。
　　“自己看看，认识吗。”程利民喝了口茶，压着一腔怒气等他自己看。
　　霍行舟拿起照片，仔仔细细的一张张看完了，程利民掀了下眼皮，问：“有什么想说的？”
　　霍行舟沉默了下，唔了声，“这谁拍的，技术不错啊看着，还把我拍挺帅。”
　　“你给我滚！”程利民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儿里，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咳的，脸通红的狠狠将杯子拍在桌上。
　　“我真滚了您可别叫我。”霍行舟笑了下，动也没动的等程老师缓过劲儿，“您要骂我，平静点儿骂就得了，动气伤身。”
　　“我动气伤身？”程利民怒目圆睁的看着他一脸吊儿郎当的笑，气的快脑溢血了，“你少给我惹点事儿出来，我就朝南磕头了，。”
　　“我上学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期末考试就差那张奖状贴家里了。”霍行舟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少先队员都没我听话。”
　　“……”程利民深吸了口气，不想看他，冷漠的扫了他一眼道：“说说你跟洛行之间怎么回事。”
　　霍行舟见他铁了心要问，便也收起玩笑的神色，正正经经的说：“我跟洛行是认真的，但是为了他的学业和学校的声誉，没打算在毕业前公开。”
　　程利民没接话，光看着霍行舟站在自己面前，头一回露出这种认真谦逊的表情，心里也乱的很。
　　他其实想过霍行舟这种不讲道理的臭脾气，会不会欺负洛行，所以一直也挺注意着，后来看他们相处的还可以，再加上洛行本来就容易害羞，他也没往那地方多想。
　　他是什么家庭，程利民一清二楚，想让他学习无非也是希望他以后能有更多的选择道路，却不是强迫。
　　洛行那样的家庭和心性，除了学习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所以他才那么担心，一旦学业被毁，他承担的后果要比霍行舟严重的多。
　　“那我问你，这件事是谁先提的……”程利民顿了顿，难以启齿的问：“是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霍行舟回答的毫不迟疑：“当然是我追的他，就那个碰一下就脸红的脾气，他会追个鬼。”
　　“好好说话！”
　　霍行舟哦了一声，乖乖站着等他训话。
　　程利民问：“那如果学校要让你分手，不然就退学，你怎么办？”
　　“那就分手吧。”
　　“你说什么？”程利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就差一巴掌甩上去了，“你给我再说一次，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霍行舟无奈道：“那要不然怎么办，我要说死也得跟他在一块儿？还是退学也无所谓？您也不想听见这个吧。”
　　程利民哑然。
　　霍行舟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别人缜密的多，其他人想不到的事情他已经考虑周全了，这句话说得没毛病，可……
　　“连我的心思都算计，行啊你。”程利民冷笑了声，“那你给说说，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儿现在有人捅到我这儿来了，明摆着就是针对你们俩，就算我现在给你压下来了，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再给别人。”
　　霍行舟一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是谁拍的一目了然，心里无数脏话掠过，最后化成一个嗤笑。
　　“洛行的家庭我有所耳闻，他没有感受过爱，所以别人给他一点好处一点关照就以为那是爱，等他遇见更多的人，你还能保证他像现在一样吗？为了一个人赌上一辈子，你不后悔？”
　　程利民年近六十，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他真心喜欢这些孩子，喜欢每一个学生，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很好的将来。
　　所以他在看到洛行和霍行舟这样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学校来处理，那时候两个孩子就完了。
　　捕风捉影的事情也会被按成事实，谣言一旦掀起来，就压不下去了。
　　霍行舟规规矩矩的站着，听他说完，等了几秒钟确定他不再说了，才开口：“程老师，我知道您是为我们好，怕我们各自受伤，我明白。”
　　程利民心想你知道个屁。
　　“知道就好。”
　　“他以前可能没有尝过什么叫爱，但是他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不会把感恩和感情混为一谈，我相信洛行。”顿了顿，霍行舟抬眸，定定的看着程利民，说：“我喜欢他，自然是希望他好。”
　　程利民嗯了声，其实他在霍行舟来之前就已经开始理了，只是一直没理明白，等他看见霍行舟的那一刻，好像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现代社会同性爱人已经很常见了，他对这个没有偏见，只是担心两人因此而毁了学业。
　　他作为老师，传道受业，更要解惑，家长把孩子交到他的手里，他也得对孩子负责。
　　洛行这样的孩子，表面看着自立坚强，其实内心应该非常脆弱，他依赖霍行舟，同时又因为他而坚强，霍行舟亦然。
　　“霍行舟。”
　　“嗯？”


第65章 响遏行云
　　程利民看着他, 动了动嘴唇半天没说出话，就在霍行舟皱眉时，他才道：“你已经成年了, 在法律上已经是个大人了, 所做的每一件事应该负法律责任, 即便这件事同法律无关，你也要始终明白, 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因为一时冲动, 做出让两个人都后悔, 让很多人都痛苦的事，明白吗？”
　　霍行舟看了看他, 点头：“我明白。”
　　程利民点点头, 长长的舒了口气：“洛行有那样的家庭, 会比一般人更加脆弱, 如果说没有看见过阳光，比起有人将他拽出来又打回去, 这个要残忍的多了。”
　　“如果你保证不了自己给得起将来, 就不要轻易许诺他现在。”
　　霍行舟一开始以为他在暗示自己, 让他认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正阳奉阴违的敷衍，结果这句听完才明白。
　　程利民这是默许了他们在不闹出事儿、不影响将来的情况下, 暗自交往了。
　　“谢谢程老师。”霍行舟鞠了个躬, 哪怕在面对父母时, 给爷爷下跪时，也没这么真心实意的感谢。
　　那些人是他的家人，他敬重是应当的，何况一家人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程老师非亲非故，却还依然愿意这样照顾他们，霍行舟忽然想起自己高中的前两年，被他训得狗血淋头，也没那么烦躁了。
　　“你出去吧，好好学习将来争取跟洛行一个大学，别让他总迁就你。”程利民略有疲惫的摆了摆手。
　　霍行舟嗯了声，抬脚刚想走又反应过来，指着桌上照片问：“老师，这个能给我吗？”
　　程利民睁开眼，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眼，迟疑了几秒才说：“拿去吧。”
　　——
　　“嗨哥们儿，您这演望夫石呢？”冯佳嘿嘿笑着凑近，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巧克力递给洛行，“我从李乐凡那儿抢来的，这个b这学期开学竟然开花了。”
　　洛行疑惑：“什么？”
　　李乐凡飞扑过来，手速飞快的一巴掌招呼到他脑门儿上：“草拟吗再说撕烂你的嘴，好歹毒死你个煞笔。”
　　洛行笑着躲了一下，冯佳从他手臂下钻出来，笑说：“我跟你说，今天我来的时候，看到十三班一个妹子正跟他告白呢，握草铁树开花哈哈哈哈活久见。”
　　洛行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李乐凡一脸欲死的表情，谨慎的问：“真的吗？”
　　“听他放屁，那妹子巧克力给错人了，不是给我的。”李乐凡撇了洛行一眼，踹了冯佳一脚，“起开。”
　　“滚，巧克力还能给错人？你当妹子是瞎啊，我踏马都听见你说不喜欢她了，还收人家巧克力，真不要脸。”冯佳边骂边把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叫嚣，“还想骗爸爸。”
　　李乐凡不想说，搬了桌子到洛行前桌去坐，冯佳不依不饶的拿了书要跟他挤一张课桌：“凡凡告诉哥哥，别害羞嘛，不丢人的喔。”
　　李乐凡被他恶心的抖了下肩膀，斜了他一眼：“你有病吧，舌头捋直了说话，喔你大爷。”
　　冯佳嘿嘿笑起来，不仅没捋直，反而伸手去抱他的手臂，埋在肩膀蹭了蹭：“人家不嘛。”
　　李乐凡不堪其扰，勃然大怒的将这个神经病一脚踹开，“说了不是给我的，是他妈给霍行舟的，你吃吧，噎死你得了。”
　　冯佳仰翻在地上，半张着嘴茫然：“啊？”
　　李乐凡挑眉瞥了他一眼，“你再笑啊，这个巧克力是她让我转交给霍行舟的，吃完了你就拿命还给她吧。”
　　“不、不是，她给舟哥的巧克力，送你那儿去干嘛啊？你他妈还敢收？”冯佳立刻转火，扒着洛行的手腕说：“嫂子，这你能忍？”
　　洛行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的呆呆道：“就，就还行吧……”
　　李乐凡哼了一声：“我收的？你他妈好好想想这巧克力是谁收的？老子正在那儿拒绝的时候，你一把抢过来，说“他其实挺喜欢你的，就是爱面子不好意思说，这个我替他收了，这事儿就算成了，你以后就是他女朋友了”你忘了？你是他妈金鱼脑？”
　　说完，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洛行和冯佳脸上来回扫了几眼，一脸：造孽了吧，活该，等死吧，的表情。
　　冯佳嘴里的巧克力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只觉得发苦，欲哭无泪的说：“嫂子……我错了，你打我。”
　　“没……没事。”洛行见他看着后门，伏在桌上快吓哭的表情，忙的安慰他：“我不介意的，真的。”
　　“那你能不告诉舟哥吗？”冯佳眨巴着在他那张大脸上占地面积略小的眼睛，卖萌道：“可以吗好嫂子。”
　　“你别乱叫……”洛行生怕别人听见，程老师找他的事儿已经让他心里惴惴不安了，要是同学们再知道，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冯佳仰天叹了口气，好半晌突然拍了下桌子，把洛行和李乐凡都吓了一跳，“你有病？”
　　“这事儿就怪霍行舟。”
　　“你擅自收的巧克力，还怪上霍行舟了？真是人在办公室挨训，锅从基友手上来，倒霉啊。”李乐凡叹为观止的朝他拱手，认认真真的做了个揖：“不要脸还是您冯公子不要脸。”
　　冯佳指着钟楼和操场的方向，恶狠狠的说：“他要是早点儿去跳钟楼，去唱征服，还有人给他递巧克力？还有我收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是朋友吗？”
　　“又怪我了？”
　　“当然怪你了，我要是被霍行舟灭口，头一个回来就勾你魂。”
　　“哟，还勾魂呢。”霍行舟从后门进来，正巧听见这句话，顿时笑了：“怎么个勾法儿，来演一个我看看。”
　　冯佳瞬间被吓崩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啥时候回来的。”
　　霍行舟看他反常的态度，轻嗤了声：“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吓成这样，说我坏话了？”
　　“没！没有！”冯佳心虚的疯狂摇头，给李乐凡使眼色：你要是敢说老子掐死你。
　　李乐凡咳了声清嗓子，嘿嘿一笑准备告密，结果在桌子下面被狠狠踹了一脚，吃痛的缩起身：“我操。”
　　冯佳迅速趴下去，耳语道：“请你撸一个月串，求求你凡凡哥哥，答应人家家嘛好不好呀，QAQ。”
　　“外加给我当牛做马一周，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装狗你不能当鸡，干不干。”
　　“你妈的……”冯佳抬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的霍行舟，又低下头：“成交成交，不要脸的狗东西，得寸进尺。”
　　霍行舟见他俩趴在一起，浓浓的gay气熏得不忍直视，坐下来和洛行说话，从兜里取出那叠照片。
　　“你拿回来了！”洛行惊喜的睁大眼睛，刚才他还在担心程老师回因为这些照片为难他，没想到竟然拿回来了。
　　霍行舟嗯了声，“收起来吧，拍的还挺帅，回头你买几个相框，咱们裱起来挂家里。”
　　“……你还开玩笑！”洛行小心翼翼的拿起照片，他都担心死了，生怕这件事闹大，弄得全校皆知。
　　霍行舟轻笑，在桌子下肆无忌惮的捏他的手，支着头侧看他：“没开玩笑，认真的。”
　　“什么认真的啊？”冯佳一回头，看见照片哎了声：“我靠这照片，不够意思啊舟哥，我们明明都在你光拍你俩，不对吧。”
　　“说你蠢你还演上了。”霍行舟屈指敲了下桌子，抬眸嘲讽：“我跟他都在照片上，我会分身术？”
　　冯佳一想也是啊，拿过照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会，翻到后面开始笑：“哎哟哎哟，这儿有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是没跪老婆前，李乐凡你快来看哈哈哈哈骚还是我舟哥骚，在商场里就跪下了，牛逼。”
　　洛行谨慎的看了下教室里的学生们，小声提醒冯佳：“你小声点。”
　　“哦哦，明白了嫂子。”冯佳嘿嘿一笑，又开始翻照片，被霍行舟一把抢回来，塞到洛行手里：“收好。”
　　“哎哎哎！”冯佳伸手，被霍行舟踹了下椅子，眉眼一凉的笑着劝他：“给你三秒钟，要脑袋还是要嘴。”
　　冯佳嗖的一声转过身，板板正正的跟李乐凡研究学问：“你看这个题型啊……它……踏马的我怎么看不懂。”
　　“……噗。”洛行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冯佳和李乐凡也装不下去了，把课本一甩，打游戏去了。
　　洛行把照片小心翼翼的收在书包里，谨慎的看了眼学生们，这才低声问：“程老师说你了吗？”
　　“说了。”
　　洛行一紧张，拧眉问：“他……说你什么了？”
　　“说我要对你好好负责，要是不好好疼你，将来敢让你哭，就让我滚蛋。不过……”霍行舟欺近他，将他困在怀里和墙壁之间，感觉洛行瞬间僵硬起身子，紧张的看着他说下文的样子，忽然笑了。
　　“不过什么？”洛行咽了咽唾沫，紧张的连眼都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他的哪个字。
　　霍行舟垂眸一笑，以口型说：“我以后肯定会让你哭，怎么办？”
　　洛行心一沉，手指瞬间攥住了，揪着心艰难的问他：“什、什么意思？”
　　“宝贝儿……”霍行舟抬手轻点了点他的嘴唇，一眨眼：“操哭，不也是哭吗？”
　　轰！
　　洛行脑子里瞬间炸了一大朵烟花，将他的理智炸得粉碎，一片片刺眼的火花毫无根据的蹦下来，跳到那儿烧到那儿，脸颊耳根全部烧红。
　　“你怎么在……在教室里乱说这种话……”洛行害羞的几乎把头埋到桌肚里，声若蚊呐的说：“问你认真的呢。”
　　霍行舟不服气，伸手去挠他掌心：“我也说的认真的啊，不信你改天试试？到时候别哭着求饶让我别动就行了。”
　　洛行咬了咬牙，艰难的克制着不自觉跟着他的话想象的冲动，别过了头。
　　“怎么？舌头让大灰狼吃了？”霍行舟抬手，捏了捏他红到几乎滴血的耳垂，轻轻的玩着。
　　洛行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总觉得他这个大灰狼的比喻也隐有他意，几乎受不了的去捂他的嘴，红着脸艰难的深吸了几口气，才说：“你再不认真我就生气了。”
　　他都担心死了，偏偏……偏偏他还不认真的老是开玩笑！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霍行舟手指下移，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挠了挠，感觉他轻轻战栗了下，才笑着收回手，语气淡淡的说：“程老师无非就是问一些，我能不能对你将来负责的话，也问了我，你能不能分清感恩和感情。”
　　洛行心尖一缩，生怕他误会的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感恩……虽然那颗糖是引子，可是那是因为是你给我的，不……”
　　“嘘……我知道。”霍行舟止住他的话，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说：“不用解释这些，也没什么大事，照片都拿回来了。”
　　洛行点点头，半天又想起来：“这个照片应该不止一份吧，我们要不要找他谈一谈？”
　　“哟，我们家小乖都知道这是谁拍的了？”霍行舟打趣道。
　　他其实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本来不想告诉他的，结果他其实早知道了，看来这小孩儿现在是真的变了嘛。
　　“那天冯佳说在外面看见薛笺，应该就是他拍的吧。”洛行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我……我之前跟他说，你是我的，他一定是怀恨在心了……”
　　“哎哟我的乖乖，你跟他说什么？”霍行舟挑着他的下巴，眨眨眼：“再说一声，我是谁的？”
　　洛行没接这句调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皱着眉问：“他知道他喜欢你的事吗？”
　　霍行舟一顿，半天才点了下头：“知道。”
　　“你知道？”洛行敛了敛眉，心里微酸的咬了下舌尖，感觉从舌尖到心尖，到处都有酸酸的液体流出来，弄得他难受极了。
　　他不想这么小心眼的，可是……他只要想到霍行舟在明知道薛笺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还和他那么好，就忍不住吃醋。
　　薛笺说他们曾经很亲密，一起吃饭一起打球甚至还一起住，都是真的吗？
　　“洛行。”霍行舟一见他垂头沮丧的表情，就知道他误会了，忙不迭握着他的手解释说：“我也是寒假那会才知道的，陆清和告诉我的，之前我真的不知道。”
　　洛行小声的嗯了一下，抓紧他的袖子，咬了下嘴唇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可是我就是……”
　　“就是什么？”
　　洛行难为情的别过头，声音小的几乎是从胸腔里闷过的，“就是吃醋，不想让你跟别人那么亲密，不要跟别人一起住，只抱我亲我。”
　　霍行舟一听，心里顿时化了。
　　洛行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像他一样带着明晃晃的欲望色彩，只是单纯的内心期望，反而增添了一点赤裸裸的勾引似的，比搔首弄姿更让他心口发烫。
　　“我这辈子也只抱过你亲过你，没抱过亲过别人，往后也……”霍行舟停了话，伸出食指在他的掌心，写了三个字。
　　最后一画收尾的时候，洛行掌心一下子攥住了，微微发抖的收在了背后。
　　“至于薛笺，晚上你跟我一起去找他？”
　　洛行想了想，以前觉得他和霍行舟之间只是牵扯闵谣，他一个外人不方便，处处给他留余地不曾插手。
　　现在他明摆着想毁了自己和霍行舟，那也没有什么余地好留了。
　　“嗯。”
　　霍行舟也嗯了声，这时候手机恰好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伍素妍的微信。
　　——告诉洛洛宝贝，洛志远的手术很成功，没有排异反应，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回国了。
　　他手指一动，回了个嗯，然后把内容跟洛行说了，见他松了口气，笑了下没说话。
　　这一块大石，终于是放下了。
　　——对了，我预约的医生下周六正好回国，让他给小宝贝系统的检查一下耳朵，看看到底还能不能治，我把检查前的注意事项发给你，照顾好他。
　　——一个字一个字看，别给我一目十行。
　　霍行舟沉默半晌，再次回了个冷漠的哦。
　　——
　　第一天开学，学生们都还没收心，课上的乱七八糟。
　　洛行听不见所以不受影响，霍行舟因为要对除了洛行之外，还有更多相信他能给洛行将来的人们一个交代。
　　他不能让这些人觉得，洛行看错了人。
　　英语老师在上面见他一直很认真的听课，觉得天上下红雨了，惊讶了好一会，一堂课连连叫他起来回答了七八次问题，这才确定，他是真的在认真听课。
　　一时间，整个高三办公室都流传着霍行舟浪子回头改邪归正的美好传言。
　　几个老师笑问程利民有什么妙招，能把这个混不吝都给教育成少先队员，也教教他们。
　　程利民深藏功与名的笑笑，一脸深奥的说：“用爱吧。”
　　“……”
　　这边，霍行舟正埋头做卷子，因为洛行的督促，一整个寒假下来，他不仅没有一脸茫然的生疏，反而下笔有如神助。
　　洛行给他掐的知识点都非常准，课堂上记的笔记也都很精要，原本他初中时候就是拔尖的成绩，甚至能和薛笺不相上下，后来因为闵谣那件事，荒废了高中两年。
　　他以前上课大多都在睡觉，其实哪儿有那么多觉，偶尔也听一些，只是考试不乐意写罢了。
　　经过这段时间洛行的辅导疏通，把以前那些记在心里的知识翻了出来，再加上他原本头脑就很灵活，所以学起来也很快。
　　洛行偶尔看他写作业，给他检查的时候，会有些批注。
　　等到做完了，再让他把批注看一看，然后重新抄下错题再做一次，这么一来，少走了不少弯路，洛行也很欣慰。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多卷子，你还出！你想累死我？”霍行舟才写完小课的卷子，结果还没伸个懒腰，就见洛行的草稿本又递来了，简直想摔笔。
　　“还有十分钟才下课呢，再做一会。”洛行把本子递过去，小声说：“如果你做对了，我给……给你奖励。”
　　霍行舟一听这个来兴趣了，“什么奖励？把那小破盒子里的东西给我看吗？”
　　“你不是、不是说不稀罕吗……”洛行迟疑的看着他，不想给他看里面的东西，总觉得好、好羞耻。
　　“谁说我不稀罕的，非让我承认我想看你才能给是吧。”霍行舟恶狠狠的看着他，咬牙切齿的说：“你趁我喝醉偷亲我的事儿我还没教训你呢，你反倒跟我……”
　　洛行脸色立刻变了，紧张的咽了下唾沫：“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还搞偷亲这一套呢，小痴汉。”霍行舟搁下笔，揉揉酸疼不已的手腕，不答反问：“那算不算是你的宝贝之一？”
　　“你还没说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明明设置密码了。”洛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我应该没有主动给你看……”
　　“就寒假他们去咱家烧烤那天，你在楼上睡着了，手机就放在脸旁边，是不是亲着我照片睡着的？”霍行舟捏捏他的脸颊，挪到他嘴唇上，点了点。
　　洛行脸红红的，点点头。
　　卧槽！
　　他还真的……
　　霍行舟头疼的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揉进怀里，好好的亲一顿，让他再这么无形的勾引自己！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下课了。
　　呼……
　　霍行舟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学生们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出去吃饭了。
　　他们两个都不爱跟人挤，每次都是等着人群散了才慢悠悠的下去，洛行也不着急的收拾着桌子，霍行舟为了克制自己心里的燥热，怕自己定力不行，所以就没理他，默默地打开了一局游戏。
　　发泄一下。
　　这一局的对手都挺凶，打了足足十分钟还没结束，洛行见他脸色难看，摸不准他现在是不是生气了，轻轻的碰了下的手臂一下。
　　霍行舟手一歪，结果打偏了，直接让人秒了。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咬牙说：“你过来！”
　　洛行缩了下身子，轻轻摇头，小小声的说：“我们要下去吃饭了。”
　　霍行舟瞪着他，语气冰凉的说：“刚才没亲到，重新过来亲。”


第66章 响遏行云（一更）
　　洛行不动。
　　霍行舟摊着手, 好整以暇的等他过来亲自己，冷哼了声，“你知道我这个游戏有多难吗？被你碰一下死了知道得多长时间才打的回来吗！你就敢瞎碰我。”
　　“对不起。”洛行颤了下肩膀, 小声说：“那我下次不碰你了。”
　　“下次不碰就行了？”霍行舟冷哼了声, 继续忍笑忽悠他这个游戏盲：“还有这样的好事, 过来亲我一下补偿，我死这么一下, 得花半个月打回去，没法儿学习了。”
　　洛行一听, 慢吞吞的挪过来, 探头悄悄亲了他一下，又很快缩回去, 攥了下手指轻声问：“行、行吗？”
　　“还成吧, 勉勉强强。”霍行舟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 正好冯佳发微信来问什么时候到, 菜已经上了。
　　“走了，吃饭去。”
　　——
　　吃完晚饭, 洛行和霍行舟没和冯佳一起走。
　　“你们去哪儿啊, 就这么点儿时间还要抽空约会？带着我俩呗, 又不影响你还能给你放风。”冯佳抬肘杵杵李乐凡，疯狂暗示：“对吧凡凡哥哥。”
　　“……好好说话。”
　　冯佳哦了一声，又转回来：“舟哥, 带我俩一起呗。”
　　“约会带你干嘛？”霍行舟斜了他一眼, 笑道：“想看直播？”
　　“不是。”冯佳沉默了下, 在心里想，我上午刚捅了篓子，万一你要是遇见十一班的那妹子，我岂不是完蛋了。
　　李乐凡看着冯佳愁眉苦脸一脸欲死的模样，都快憋疯了，肩膀直抖的想笑，被冯佳踩了一脚。
　　“嗷。”
　　“我跟洛行找薛笺有点事，你也去？”霍行舟仰头看了看天，稍稍沉默了一下，又说：“你能忍住不揍他吗？”
　　“不能吧……但是我还是要去，我舟哥找人谈判不能没有后援团，排面不能没有，我得去。”
　　开完笑，十一班跟十三班中间就隔了一个教室，他这个招蜂引蝶的气质再加上跟薛笺万一闹起来的动静，想不知道也知道了。
　　那还得了。
　　“找薛笺？”陆清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听见他们聊天，淡淡道：“他今天没来。”
　　陆清和也是十一班的，第一手消息自然是准的，他顿了顿说：“老师说他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一周假，你们找他有事？”
　　“就之前那点事儿。”霍行舟没跟陆清和多说，只说他来了告诉自己一生，就带着洛行一起回教室了。
　　人没到，照片到了，小算盘打的挺响啊。
　　洛行舒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快上晚自习了，对他来说，十个薛笺也远没有霍行舟的一张试卷重要，既然他不敢来，就等他出现再说。
　　“你最近耳朵怎么样？”霍行舟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
　　上次被霍佳玉打的那一耳光，他一直担心着，但他不肯说，一直说没事，可从他自己的感觉来看，好像更严重了一些。
　　不知道是耳光的问题，还是因为身体原因。
　　“没什么事，就还是那样。”洛行不自觉的抬手摸了一下，笑说：“其实没什么影响，反正我能看得懂唇语，其他的也有微信，无所谓的你别担心。”
　　“嗯，不过还是要看一下的，到时候考英语你听力也得做啊。别说什么不考听力也比我多的话啊，我要是生气了会揍人的。”
　　洛行抿嘴笑：“你打不过我。”
　　霍行舟嘶了一声，扬起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冷哼了声说：“你又知道了。”
　　洛行躲了下，笑意渐收的轻笑了声，仰头看着天轻轻吐出一口气，却没有那么沉重，语气轻快的说：“其实……我不想总花阿姨的钱，耳朵是我自己的问题呀，我想自己治。”
　　他知道，虽然伍素妍没有对他说过，但他知道其实霍家爸妈一直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早就约过医生，只是一直没有排到机会而已。
　　他们对自己已经够好啦。
　　他不想事事都依靠他们，自己也攒了一些钱，虽然不是很多，但好歹那是他自己的。
　　“怎么，还分你我呢？”
　　“不是分你我，我只是觉得……我受你和叔叔阿姨的照顾，还用你们的钱来治病，像是我……为了什么而和你在一起一样。”洛行垂了垂眼睛，总觉得牵扯了那么多的金钱利益，在别人看起来，好像他对霍家有所图一样。
　　霍行舟沉默了一下。
　　他没想到洛行在接受自己家人的善意之后，还是有这样的顾虑，不由得抿了下唇，没说话。
　　“你别告诉叔叔阿姨，他们要是听见我这么说，会不开心的。”洛行看了看他的脸色，有种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没说的感觉。
　　他也没问。
　　霍行舟半晌笑了下，说：“确实不能告诉他们。”
　　洛行嗯了声，内心惴惴的吸了口气，他们自己这么好，还不知足的说想靠自己的力量，真白眼儿狼了。
　　“他们啊，估计会更疼你了，我到时候还有没有地位。”霍行舟翻了张卷子，笑说：“我爸妈肯定觉得，这小孩儿怎么这么乖，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宠爱晕头转向反而还那么会替人考虑。”
　　“啊？”洛行一怔，是、是这样的吗？
　　霍行舟在心里想，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伍素妍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心，估计心都要化了，你就说让她立马把自己撵出去，房产证都写他名字，都不带愣一下的。
　　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但其实也是根据客观来做根据的。
　　霍行舟看着他已经开始做题目了，自己则翻出手机看伍素妍发给他的检查前准备项目，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那种。
　　他向来不爱看书，尤其是那种翻来覆去把一个事实拆成五千字的文章，两分钟不看就想扔了。
　　这个注意事项的字很小，他两指放在屏幕上，放大挪动缩小放大，来来去去的都快看吐了。
　　晚自习结束后，霍行舟长输了一口气，觉得看教室节能灯泡的颜色都是绿的。
　　洛行从兜里给他摸了一颗糖，是晚自习前遇见陆清和的时候，他跟霍行舟说话，叶俏俏给他的，说是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手工糖。
　　他吃了一个，很好吃，所以留了一个给霍行舟。
　　霍行舟张口叼走，甜腻的味道一下子充满口腔，更晕了，耍赖的要洛行背他回宿舍。
　　洛行比他矮了一个头，又比他瘦了很多，真要背恐怕连教学楼都下不去，俩人都得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不依不饶：“不背也行，回宿舍了你把那小破盒子里的东西给哥看看。”
　　“……”洛行看他耍赖的样子哭笑不得，这人原先刚认识的时候，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都刻着冷漠沉稳，怎么谈了恋爱之后越来越幼稚了。、
　　“给不给？”
　　“给，你快起来吧。”
　　霍行舟目的达到了，眼晕一下子乌云雾散了，高兴的站起身，揽住他肩膀哥俩好似的：“走走走，回宿舍。”
　　“……”
　　其实洛行收的东西不多，他并不是那种很活泼外放的人，能有很多的朋友来帮助他去收集另一个人的私人物品。
　　他只是偶尔在遇见他时，凑巧看见时，捡了一些，他“不要”的东西罢了。
　　能来二中，也是因为碰上了一个扶植计划，还有不想去那个有赵久兰在的一中。
　　他这辈子就相对主动过这一次，就插柳成荫了。
　　洛行爬上床，拿出自己那个看起来挺破旧的铁盒子，放在寝室的桌上，深吸了一口气，在一声极浅的摩擦下，揭开了盖子。
　　霍行舟一怔。
　　里头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丰满”，只有一张被压得平整极了的糖纸，一张看着很残旧的大概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一个钥匙扣，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这些都是……我的？”
　　这都是什么玩意？
　　“嗯。”洛行拿起那个已经脱色到透明的糖纸，满心甜蜜的说：“那时候你给我这个糖，是彩色的，在阳光下一照，像彩虹一样，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霍行舟摊开掌心，洛行小心的放进去，那片小小的塑料糖纸，像个脆弱的蝶翼，一道道折痕被压得只剩脉络，奇异的和他的掌纹重叠。
　　“五年前，我去你们学校比赛，遇见你刚从办公室下来，冷着一张脸。我想问你路，然后没开的机开口就看见你气势汹汹的把这个扔了，我捡起来一看，是你的检讨。”洛行有点不好意思的递给他，“后来，等我比赛完走的时候，看见你被一群同学簇拥着，唔……眉目飞扬自信骄矜，很好看。”
　　霍行舟心一酸，低头看着这张已经泛黄，自己有些微不清晰的检讨，他已经忘了那时候是为什么写的检讨了，也忘了曾经和他有一面之缘。
　　如果那时候，他能收一收脾气，多看他一眼，就好了。
　　洛行那时候，一定很希望自己能看他一眼，跟他说说话，告诉他正确的方向吧。
　　只可惜，他没有，他可能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甚至还会嫌他碍事，恶声恶气的让他起开别碍事。
　　记不清了。
　　霍行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记性原来那么差，才是五年前的事情就已经忘的那么干净。
　　“谢谢。”
　　洛行一怔，“什么？”
　　霍行舟笑了下，把检讨放在了盒子里，抬眸说：“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洛行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抿唇又轻舔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点了下头：“嗯。”
　　他又拿起一个钥匙扣，“这个上面原本还有一串钥匙，我怕你回不了家，偷偷地把钥匙扣拆下来了，把钥匙放在信封里寄给你了，你收到了吗？”
　　霍行舟想了下，好像有这么个事儿，那时候还想着谁那么傻逼，偷东西还把钥匙还回来的，回家就把锁换了。
　　“……收到了。”
　　洛行松了口气，“那就好。”
　　霍行舟失笑，都那么多年了他还记着这事儿呢，到现在才松口气，那要是一辈子不说，他还真就内疚一辈子了，傻不傻啊。
　　他看着掌心里这个当时限量纪念的钥匙扣，现在看来已经过时了，又很幼稚，只不过当时可喜欢了，冯佳跟他磨了很久，才送了他一个，结果第二天这个就丢了。
　　原来被人给珍藏起来了。
　　“那这个呢？”霍行舟拿起那个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的黑乎乎一个，皱眉用两指捏着，“该不会是个粪球吧。”
　　“……是你的作业。”洛行无奈的说。
　　“作业？”霍行舟茫然了半天，问：“哪个倒霉老师布置的捡粪球作业？我当时还真捡了？不是吧，你收错人了吧。”
　　洛行见他贬的一文不值，宝贝似的拿回来捧在手心里，“才不是粪球，是你的美术作业，好像是用黏土做一个雪人，你还……忽悠同学说，你老家的雪就是黑色的。”
　　“……噗。”霍行舟忍不住笑出来：“我当年还有这么中二的时候呢，我看看这什么玩意雪人，这是脑袋还是屁股，剩下那一半儿呢？”
　　洛行顿了顿，眨眨眼睛说：“你扔垃圾桶里了，我想去捡，但是被一个婆婆倒走了，只捡到了这一半儿，应该是身子吧。”
　　“我的乖乖。”霍行舟把这个“粪球儿”还给他，失笑不已的说：“你就这么点破玩意，就能记这么多年？早点儿来找我不就得了。”
　　“其实我没想过打扰你来着。”洛行想了想，自从上次剖开了内心给他看，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说了，笑了下道：“我来二中的时候，只想着有时候做早操或者下课的时候能看到你一眼，和你在一个学校就很好了，没想到老师把我分到了九班，更没想到是你来接我。”
　　“嗯。”霍行舟笑了下，揉揉他的头：“你怎么这么矜持，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这样了，把我送到你面前来，这回可得抓紧了，听见没？”
　　“嗯。”
　　洛行攥住他的手指，拿起最后一个，是他转学来不久，在体育馆时，他送的那本书。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霍砚生就是他的父亲，单纯的当做是霍行舟头一回送他的礼物，当做宝贝一样舍不得翻开，偶尔翻动也是洗好几遍手才小心翼翼的翻。
　　这本书里有一句话叫，有些人血里有风，注定漂泊。
　　洛行觉得自己比主角幸运很多，他这一生追寻的东西看似曾经抓住，其实一个也没有真正拥有过，他穷尽半生追求的道，也从未真正触及。
　　他一生追求自由，却要为了各种各样的现实而不得不一次次放弃妥协，经历了数十年的困苦和取舍，到死，他也没有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
　　洛行想，他比主角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甚至没有奢望过能拥有的，上天也一并给他了。
　　看，上天待他不薄。
　　他没有父亲，赵久兰对他不好，但想一想，比他更苦的人也大有人在，还有些为了活下去已经用尽了全力的人，他已经很幸福了。
　　一瓦遮头。
　　他不求更多了。
　　霍行舟久久的沉默，洛行也沉默，什么声音也没有，可就是觉得有千言万语在两人之间来回反复的说着什么。
　　有人悄悄地在两人的心里，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镌刻了一遍，在心尖最显眼又最角落的地方。
　　此生不许有一分一秒再忘。
　　——
　　高三的下半学期从倒计时一百天开始，时光就像被人手动拨快了好几倍，等学生们再一睁开眼，恍恍惚惚才发现，原先以为遥远的高考，只剩不到三个月了。
　　课堂上虽然剑拔弩张似的磨刀，但下了课的校园还照样是八卦齐全，一个不少。
　　程老师找两人谈完话，也亲自盯了不少时间，发现他们俩上课下课都挺认真的，尤其霍行舟真跟浪子回头似的，考试现在都能考到年级组九十几名了。
　　虽然跟洛行还有上百的差距，但好歹再努力一下，考同一所大学是没问题了。
　　他放了心，正想着这两个孩子果然没让他失望的时候，校园里的谣言又起来了，说洛行和霍行舟在谈恋爱。
　　校长把他叫到校长室，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摔桌子砸板凳的问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能解决的吗？
　　不是说他们两个之间就是同学的吗？现在连谈恋爱的传闻都出来了。
　　“我今天出去开会，市一中的校长问我怎么回事，众所周知的我跟他不和，他问我霍行舟跟洛行现在成绩怎么样？明摆着想给我难堪！丢人丢到校外去了，你给说到底怎么回事！”校长气的脸色铁青，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接着训：“他就是跟个女孩子谈恋爱也没这么丢人，跟个男孩子，我怎么回答！”
　　程利民还不知道市一中的校长就是霍行舟的姑父，问起这件事只是因为关心两个孩子的成绩，再加上照片，和最近校园里的传言，校长想歪了。
　　“霍老师这几天来不来学校，你通知他来学校，我跟他谈谈。”
　　程利民忙道：“来的来的，明天他有一堂公开课，我先通知他早点来。”
　　“行了，喊各班的班主任半小时后开会，有课的也先放放。”
　　——
　　洛行和霍行舟虽然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尤其前面还有个八卦的冯佳，一下也没碍着他们汲取新消息。
　　学校里传言他和洛行谈恋爱，洛行停了笔，抬头看冯佳，霍行舟见他停了，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前看了一眼。
　　“别看我。”冯佳如临大敌，双手投降的说，“我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我是听来的。”
　　“不是怀疑你。”霍行舟垂下眼继续写卷子，头也没抬的说：“看看你冷静一下，不然写不下作业。”
　　“霍行舟，有人找。”
　　后门传来一声喊，几人抬眸往教室后看，洛行发现他们的动作，也后知后觉的扭头去看了一眼，一个白净纤细的女声，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
　　触及视线，她腼腆的笑了下。
　　“卧槽，坏了！”冯佳下意识脱口而出，李乐凡缩了脑袋回去装鹌鹑，洛行心下了然，这个应该就是十三班那个给霍行舟送巧克力的女生了。
　　只有霍行舟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疑惑的扫了她一眼，“叫我？”
　　她点点头，细致的小脸带着一点粉红，挺可爱的笑弯了眼睛：“对呀。”
　　“你认错人了，回去吧。”霍行舟拧眉收回视线，拾起笔打算继续写作业，看见洛行古怪的表情，顿了顿：“怎么？你认识？”
　　洛行迟疑的点了下头。
　　“？”霍行舟这下更懵了，你认识的人，来找我？
　　“又让我给你送情书？”
　　洛行还不知道他当初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挡过一次桃花，还把她说哭了。
　　“不是不是。”洛行看了眼冯佳，说了实话：“开学那天，她给你送巧克力，估计是没好意思直接找你，就让李乐凡转送，结果冯佳不知道是给你的，以为是给李乐凡的，就收了。”
　　霍行舟眉头越拧越紧，眼看着就要爆发了，冯佳缩着肩膀尽量减少存在感，悄悄地往外挪，试图溜走。
　　“现在，她应该就是你……不知道的女朋友了。”洛行谨慎的看着他的表情，小声说。
　　“冯佳！”霍行舟叫住溜走的冯佳，深吸了口气，气的眸子直颤，“你……给我想好怎么死吧。”
　　说完，他抬脚朝后门走了过去。
　　“跟我走。”霍行舟说完，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脸色难看的直接下了楼，到了一楼的楼梯间。
　　“霍……行舟。”陈依依看着他一脸铁青的脸色，压抑着几乎要杀人的表情，吓的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我来班里找你，我……”
　　“姑娘，咱俩有点儿误会，巧克力不是我收的这事儿，你清楚吧。”霍行舟没打算跟她先客套六百字作文，开门见山的问。
　　陈依依迟疑了下，还是点头。
　　“是冯佳收的，他说你……”
　　“他说什么我不太清楚，但这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没有无功受禄吃你巧克力的意思，至于咱俩现在的关系，我得解释一下。”霍行舟压了压脾气，冯佳做的傻逼事儿，弄得他轻不得重不得的去怪人家姑娘。
　　“我事先不认识你，也不想影响你的名声，你懂我意思吗？”


第67章 喜行于色（二更）
　　“什么……意思？”陈依依懵了下。
　　冯佳收巧克力的时候, 明明说的是……他很喜欢自己，只是拉不下脸，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他还说, 带他收了这个巧克力, 以后他就是自己男朋友了。
　　他们之间是那么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肯定，怎么可能那么果断的替另一个人收这种东西？
　　她和霍行舟之间没有过多交集, 只是在几次活动里，说过几次话。
　　“对了, 你叫什么来着, 回头我让冯佳跟你道歉，这事儿咱们就算翻篇了。”霍行舟顿了顿, 说：“我听着外头有传言, 说什么咱俩在一起过, 你要是觉得不好解释, 就说咱俩已经分手了吧，你提的。”
　　陈依依持续懵逼, 意思是……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我们……你……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吗？”陈依依颤着声音, 眼圈瞬间就红了, 捧着蛋糕的手抖得不行，几乎拿不稳了。
　　霍行舟蹙眉：“我见过你？”
　　“没、没事了……”陈依依摇摇头，她来找霍行舟之前就已经想过今天的心情会有起伏, 她想过很多可能性, 偏偏就是没想到是巨大的失落。
　　她就像是坐在跳楼机上, 突然失控坠落，砸进冰层里，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浸了个彻底。
　　陈依依冷的牙齿直打颤，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等等姑娘。”霍行舟没应付过女孩子，他认识的唯一的未婚异性就是叶俏俏，那是个娇俏又霸气的姑娘，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
　　一见这场景，顿时有点糟心。
　　“你再哭，那我真解释不清了。”
　　陈依依边哭边说：“可是……可是我已经跟人说了，我是你女朋友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
　　霍行舟头疼的退远了两步，叹了口气说：“我这人没半点优点，你擦擦眼睛再看，指不定第二眼你就觉得自己看走眼了呢。”
　　陈依依被他逗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一把未干的眼泪，想也是，她的表白其实根本没敢抱希望，要不然也不可能找人转送。
　　既然是个误会，就让她当成个美丽的误会好了，起码霍行舟还这么好，没有疾言厉色的怪她擅自说出自己是他女朋友的事。
　　“那你真的不怪我？”陈依依不敢肯定的问，纤细的手指把蛋糕盒都掐变形了，紧张的看着他。
　　“怪你也没辙，难道让我去跟全世界解释巧克力不是我收的，我根本没答应，是你自作多情。”霍行舟笑了声，抬眸道：“那你还怎么见人。”
　　陈依依心里一暖，“对不起。”
　　“没事儿，以后告白就当面吧，找人转送指不定出现什么篓子呢。”霍行舟看着她，笑说：“回去吧，有人问起你就说把我甩了，不用有负罪感，我不在乎这个。”
　　陈依依嗯了声，等他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扬声喊：“霍行舟。”
　　“嗯？”霍行舟又转过身来。
　　陈依依看着他，逆光将他裹成一个虚虚的轮廓，长身玉立，好看极了、
　　“学校里传言你和……你们班的洛行在一起，是真的吗？”陈依依谨慎的问，一出口发现不对劲，忙又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想说……”
　　霍行舟沉默了下，道：“这跟你无关，别操心了。”
　　陈依依咬了咬嘴唇，走上前来，阳光洒在她的校服上，扬起来的脸在阳光下，白的反光。
　　她抬起头，看着霍行舟的眼睛，说：“我可以帮你们。”
　　“如果校长和老师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你们即便不会被退学，也会被处分吧。”
　　……
　　下午的课过的很快，高三下半学期的卷子更难了，很多都超出了霍行舟以前做的难度。
　　他做完两张卷子就已经打下课铃了，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动动脖子和腰，低声骂了句：“操，什么破卷子这么难。”
　　洛行在一边偷笑，拿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冯佳转过来要抄，被霍行舟瞪了一下，“起开，老子辛辛苦苦写的，给你抄，自己写！”
　　冯佳委屈的撇嘴：“舟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我变了，我以前不知道作业竟然他妈的这么难写。”霍行舟仰头感叹了声：“这比我一口气上三十个空篮还他妈难。”
　　洛行检查完，发现错题比例还行，这么难的卷子他能做对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不容易的了。
　　“我再把……嗯？”洛行一怔，看着他指尖捏着的一颗水果糖，愣了下然后张口吃进去，含含糊糊的继续说：“错题给你整理一下，晚上回宿舍看。”
　　霍行舟嗯了声，在学习上他一般都是洛行说什么他干什么，懒得再动脑子。
　　“你不好奇陈依依找我说什么吗？”霍行舟想了一下午，实在憋不住了，他怎么不吃醋啊？
　　自己吧，跟一本书都想吃醋，他怎么看一个跟自己表过白的姑娘捧着蛋糕来找他都不吃醋，不对吧？
　　洛行摇头，茫然的说：“不好奇啊，怎么了吗？”
　　“没事。”霍行舟有气无力的回答，转过头去将脸贴在桌上冷静，他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洛行哦了一声，又继续给他整理错题去了，还有一些画下来的重点跟笔记，一起放在了桌子右上角。
　　霍行舟听着这声淡淡的哦，气的抓心挠肝的，蹭的一下坐直了，掐了他手腕一下：“快点，说你好奇！”
　　“……啊？”洛行愣了半秒，反应过来的连忙说：“哦哦，下午陈依依找你干嘛呀，你们说了好一会，谈什么了？”
　　霍行舟看着他敷衍的神色，觉得自己有病，气的说：“找我表白呢，让我把你甩了跟她玩儿。”
　　洛行噗嗤一声笑道：“你没骂她吧。”
　　“……”
　　男朋友对自己不放心的，霍行舟见得多，对自己特别放心，还有闲心关心情敌的，他是真没见过。
　　“没骂，我还说考虑考虑。”霍行舟气的不行，故意看着他的眼睛，语速极慢的说，果不其然发现他脸色一白。
　　“害怕了吧，我跟……”
　　“噗。”洛行抬手捂了下他的嘴：“你才不会这么说，让我猜猜你怎么跟她说的，咳咳……”清了清嗓子，他开始学霍行舟的表情和语气。
　　“姑娘，巧克力不是我收的，是个误会。不过这事儿不怪你，咱俩就这么散了吧。”洛行看见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知道自己差不多猜对了，顿时笑了。
　　“我说的对不对？”
　　霍行舟无奈的点头，心道怪不得这家伙不吃醋，原来把自己吃得这么透了，连说什么都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算了。
　　这辈子想让他吃醋，大概是不可能了，认命吧。
　　霍行舟拿下他的手，轻叹口气，没跟他说，陈依依最后提出要帮他的那个提议。
　　“我可以帮你，高三毕业之前，我们假装是男女朋友，等到高考以后你们再公开，学校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了。”
　　霍行舟看着她的眼睛，半晌没说话。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行。”霍行舟说。
　　“为什么？难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学业了吗？”陈依依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意，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目的，补充了句说：“我不是要三你们，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因此而被处分。”
　　“这种坚持，不值得啊。”
　　霍行舟笑了，说：“比起学业，我更在乎，有哪一秒不能被他拥有。”
　　陈依依一怔，看他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没笑，微敛着眉眼，轻道：“值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
　　——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侧了侧头，笑说：“我其实不是不吃醋，我只是相信你，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事，我还不相信你的话，那我就配不上你了。”
　　霍行舟心口一暖，这才觉得好受了，把那点邪火压了下去，补了个冷哼：“这才差不多。”
　　洛行笑着嗯了声，又问：“为什么你想看我吃醋……大家不都不喜欢另一半吃醋无理取闹吗？”
　　“大家？”
　　洛行说：“书里写的。”
　　霍行舟哼了声，“书里写的能跟我一样吗，我就想看你吃醋，撒泼无理取闹，实在不解气就……”
　　冯佳在前面听的头皮发麻，小声和李乐凡吐槽：“操，谈了恋爱的人连脸都不要了，真他妈吓人啊。”
　　一同吃狗粮的李乐凡心有戚戚：“可不是！”
　　洛行其实有时候会想，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的话，会慢慢同化另一个人的心性脾气。
　　他和霍行舟在一起久了，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变得和他一样，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但他好像并没有怎么被自己影响。
　　这大概就是霍行舟吧。
　　洛行抬眼看了下各玩各的学生们，想起他那次要吃自己嘴里的草莓时，忽然伸出手，将只剩一点点的水果硬糖吐了出来，不规则的一个小椭圆。
　　柠檬黄水果糖躺在掌心，他朝霍行舟伸伸手，叫他过来。
　　霍行舟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怎……”才一张口，便有什么递了进来，他一怔。
　　洛行脸颊红红的说：“请你吃糖，只有一点点了。”


第68章 喜行于色（一更）
　　水果糖清甜微酸, 小小的一点不如原先刚剥开的时候那样圆滑，有一点尖锐，霍行舟在舌尖挑了一下, 仿佛能感觉出带着他一点唾液似的。
　　洛行脸色微红, 眨了两下眼睛,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好吃吗？”
　　“你是问什么？”霍行舟咯嘣一下咬碎小糖块, 眯了眯眼睛笑道：“口水……还是糖？现在可以啊，都敢这么撩我了？”
　　“当、当然是糖……”洛行小心的看了看学生们, 又收回视线, 无辜的眨了两下：“哪有撩，就是请你吃糖。”
　　霍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唔了声, “我还想吃点别的, 再喂我点儿？”
　　“什么？”
　　“肉。”
　　“什么肉？”
　　霍行舟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 发现他没发现这个黄腔，咳了声硬是收了回去, 摆了摆手说：“你做题吧, 我看会资料。”
　　“行舟？”
　　叶俏俏忽然站了起来, 蹙眉喊了他一声，由于声音不算大，班里人又在闹, 他没听见。
　　她写了张纸条, 请后面的同学递过来, 传到冯佳的时候停了下，往前看了一眼，发现是叶俏俏递的，忙递给了霍行舟。
　　“干嘛？前后桌递纸条，你有病？”霍行舟因为陈依依的事儿还没消气，看他一脸心虚的递纸条，以为他是道歉，冷讽了他一句出气。
　　“班长给你的，行舟哥哥原谅人家嘛，不知者不为罪，QAQ！”冯佳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做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霍行舟恶心的踹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嘤嘤嘤你欺负人家家，不理你了啦。”冯佳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梨花不带雨的转了回去打游戏了。
　　“……”霍行舟拆开纸条，上头就写了一句话。
　　——手机关机了？我爸找你。
　　霍行舟一怔，这才伸手去掏手机，结果一摸没了，丢在……
　　他稍稍回想了下，刚才是带着手机出去的，就见了下陈依依，哪儿也没去就回来了，是在那个时候丢的？
　　“怎么了？”洛行见他摸了两下口袋，脸色忽然一变，拧起了眉头好像有事。
　　“手机掉了。”霍行舟拧着眉回忆，他见陈依依的时候没有掏过手机，陈依依也没跟他有过身体接触，掉哪儿了？
　　“没事，把你手机借我一下。”
　　洛行把手机解了锁递给他，静静看他开始登微信，然后跳出了几条备注是商叔叔的消息，闪的很快他没看清。
　　商清明：我今天一回来就听见赵久兰去自首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商清明：该不会是你又威胁她了吧？
　　商清明：差不多就得了，你手里头有能制衡她的东西，让她不要再来打扰你们就得了，把她逼到绝路指不定会做什么，这种事过了这么多年没有证据可以采集，很难判定，别冲动。
　　商清明：证据采集期间，会有人到学校找洛行，你让他有点准备。
　　霍行舟眉头皱的死紧，几乎要把屏幕里的字挨个儿的盯出窟窿来，这一个个的字他都认识，排成排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赵久兰自首？
　　她自首关自己什么事儿？
　　自从赵久兰寒假去找过他那一次之外，他就没见过她，也没见过面。
　　况且，她去自首？没毛病吧。
　　霍行舟看着手机，一时没回复，但却想到了上次她去自己家的时候，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有后悔意思了？
　　她那时候很局促的看了眼楼上，霍行舟问她想见洛行的时候，她几乎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说不见，还交代他不要说自己来过。
　　看着确实是有点反常，想见又怕见的克制，和最后的落荒而逃。
　　不是，自首就完了？
　　她当年对洛行做的那些事儿，法律惩罚她就完事儿了？一笔勾销？做梦呢吧。
　　霍行舟冷嗤了声，算盘打的比薛笺还响，他抬抬手指，给商清明回复：“她自不自首跟洛行没关系，不是我干的，爱干嘛干嘛。但是如果你能遇见她，替我转达一下，让洛行原谅她，下辈子吧。”
　　法律是让她受到了应有的责罚，但法律能让洛行失去的东西再回来吗？能让他耳朵变好吗？能让他不再怕黑吗？
　　不能。
　　赵久兰就算死，她也弥补不了对洛行的伤害。
　　“是不是有什么事？”洛行看着霍行舟的眉头越皱越紧，担心的扯了下他的手。
　　霍行舟想了想，觉得这事儿不应该瞒他，就说：“你妈妈去自首了。”
　　洛行一怔，脑子像是瞬间僵住了，呆呆的重复了一遍：“自……首……什么？”
　　“我听着意思应该是后悔当年对你那样了，商叔叔说这两天应该会有人学校里找你问关于幼年家暴的事情，让你有点准备。”霍行舟忽然停了下，转过身看着洛行呆呆的表情，认真的问：“如果，如果你妈妈真的后悔了，你会原谅她吗？”
　　洛行手指一攥。
　　赵久兰和洛志远不一样，洛志远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关爱，甚至明知他存在却还漠视了十七年，垂死才想要见他一面。
　　不管是否捐献，或是为了无憾而死，他都只是为了自己。
　　“我想写作业了。”洛行收回视线，没有再去看霍行舟，然而微颤的手却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写吧，我出去一趟。”霍行舟把手机还给他，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冯佳一下。
　　冯佳：“干嘛？”
　　“我出去一趟，晚自习结束之前没回来的话，你别出去浪了，跟洛行一块儿回宿舍。”
　　“去哪儿啊？”冯佳疑惑，他都好久没见霍行舟逃课了。
　　“有点事。”
　　——
　　霍行舟没找程利民请假，不是什么正当理由，他也不会给批假，就没费那功夫直接翻墙了。
　　赵久兰这种家暴虐待儿童不归市刑侦队管，但他不认识社区片警，只能去找商清明。
　　他得先弄懂赵久兰想干什么，不能让她想一出是一出，洛行是她生的不假，但又不是这辈子都得任由她捏圆搓扁。
　　想得倒美。
　　他从墙头上跳下来时，差点踩到一个老头脑门上，卧槽一声往旁边歪了下身子，差点崴着脚，心有余悸的爬起来：“大爷，您站这儿干嘛呢？”
　　老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同学，你是高三的学生吗？”
　　霍行舟打量了他一下，头发花白略微佝偻，看起来比自己爷爷的年纪还要大一些，颤颤巍巍的。
　　“是，您找人？叫什么我看认不认得。”
　　“叫……好像是……”老人想了想，好半天才醍醐灌顶似的说：“叫洛行！”
　　——
　　霍行舟到市刑侦队的时候都快到下班的点儿了，门卫大爷尽职尽责的看了他一眼，不让进，说什么也不让进。
　　两人磨了二十分钟嘴皮子，霍行舟耐心用尽，“我是商清明儿子，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大明湖畔和一个山村姑娘有了我，我是来认亲的。”
　　门卫心想你就扯谎，谁不知道那个流里流气的刑侦队长家里就一个姑娘，认亲都认到刑警队来了，连连摆了两下手，“这是让你瞎胡闹的地方吗！快走快走。”
　　霍行舟沉默了会，他的手机丢了，来的时候着急没先去补，不然现在也不能被困在门口动弹不得。
　　“这样，大爷您让我给商队打个电话行吗，要是他不出来那我立马就走，真是急事儿。”
　　门卫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他说的煞有介事，万一真是家里有急事他也担待不起，就松了口：“行，你打吧，快点儿啊。”
　　霍行舟忙不迭进来，拿起电话拨出号码，很快那边就接起来了，是个女人：“您好。”
　　……霍行舟下意识把电话挂了，在门卫即将开口撵他滚蛋之前，迅速又拨了一遍，还是刚才那个女人：“您好，找谁？”
　　霍行舟一怔，低头看了眼座机上显示的号码，来回看了几遍，没错啊。
　　“请问这是商清明先生的号码吗？”霍行舟谨慎的问。
　　“是，他去开会了，你找他有事儿吗？”接电话的女警顿了顿，说：“等等，你这个号码，是我们门口门卫大爷的？”
　　霍行舟忙说：“是，我是商清明队长失散多年的儿子，我来寻亲的，请问您能带我进去等他吗？”
　　女警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管他什么规矩，忙道：“你站门口千万别走，我出来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霍行舟在门口的打量下，坦然的注视着刑侦队的大楼，还不知道他已经引起了一场商清明始乱终弃，致使前任儿子孤苦伶仃、千里寻亲的戏码。
　　过了一会，门卫看见市刑侦队唯一的女警周苇健步如飞的出来，高跟鞋在她脚底踩的跟风火轮一样灵光。
　　她拉开门卫室的大门，脸不红气不喘的上下打量了下霍行舟，满脸压抑不住的八卦气息：“就是你？”
　　霍行舟乖巧问好：“姐姐好。”
　　周苇想想自己都三十五了，出门高中生都得喊她阿姨，猝不及防听见一声姐姐，乐得捂嘴直笑：“哎哟这嘴可真甜，跟我走吧，商队快开完会了。”
　　两人边走边说话，直到推开门，周苇随口问了句，“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霍行舟哦了一声：“夏紫薇。”
　　周苇：“？”
　　商清明开完会，看着下属们一个个看他的眼神都跟看世纪渣男似的，不由得皱眉，视线一转看见周苇一脸发青的领着霍行舟进来，怔了下。
　　“你怎么来了？”
　　霍行舟还没回答，周苇反倒先说话了，凉道：“来演还珠格格的。”
　　“？”
　　霍行舟眯眼笑了下，和周苇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也是没办法了，门卫大爷说什么也不让我进来。”
　　周苇现在听着这个姐姐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商清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带着霍行舟进了办公室，把东西往桌上随便一扔。
　　“说吧什么事儿。”
　　霍行舟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说：“我来找您详细的了解一下赵久兰的事儿，不过说这个之前，我有件事告诉你，刚才出校门的时候，我遇见洛行的外公了。”
　　“外公？”商清明翻文件的手停顿了下，抬起眼：“你怎么认识的他外公？上次去的时候，不是没见到么？”
　　“是没见到，不过刚才在门口他跟我打听洛行，说他的外婆前段时间因为意外去世了，他也查出了末期肝癌，命不久矣了。”
　　霍行舟皱着眉，不敢擅自判定赵久兰这样的人是什么脑回路，所以才来找商清明，询问一下具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商清明抬腕看了下时间说：“也快下班了，我带你去她自首那儿问问。”
　　“谢谢商叔叔。”
　　——
　　霍行舟和商清明跑了地方警察局，因为不能插手别人片区的事儿，所以只抱了点打听的希望。
　　没想到，但凭着商清明八面玲珑的手段和流氓气，竟然连笔录都看了。
　　“看上去，她确实是后悔了。”商清明对犯人笔录这种东西向来敏锐，是不是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霍行舟没说话，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赵久兰的笔录，从上头的内容看，赵久兰应该是因为洛志远那次去找她之后，她发现自己爱了、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其实已经面目全非了。
　　到最后，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还是恨，亦或是恨着一种感觉，只有维持着那样的感觉，她才能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不后悔一样。
　　十八年没有回过家，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再见却是最后一面。
　　她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和家里决裂，足足蹉跎了十八年的岁月，办了母亲的丧事，又即将面对父亲的死亡。
　　她执着得不到的爱，也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现在打算……幡然醒悟？
　　霍行舟想到那次她脸上的痛苦和压抑的悲伤，应该是想让洛行陪她一起回去办母亲丧事的，大概以为他不会答应，也不敢见吧。
　　“行舟。”
　　商清明侧头看着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霍行舟，这个他看着长大、和亲生无异的孩子，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也只是个孩子，你能负的起的责任有限，况且别人母子的事情，你做不了主。”
　　“我知道。”霍行舟没有打算替洛行做主原不原谅赵久兰，一切他都看洛行，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他都是自己的小乖。
　　他只是心疼他过去经历的那些，坏人即使被惩罚了，也不代表可以抹煞曾经的伤害。
　　“我办过很多案子，因为在市刑侦队，经历的大多都是凶杀、连环凶案这类，很少有家长里短的纠纷，但案子本身并没有区别，都是因为一些纠葛而造成的。”
　　“杀了人的犯人该死吗？当然该死，因为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擅自拿走别人的生命，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但他们童年时期也曾受过这样那样痛苦的对待，我曾经办过一个案子，母亲因为抑郁症，整天想要自杀，可又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所以一次次的带着他寻死，那孩子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里，饭里有刀片，洗脸盆里有玻璃。他求助过老师、邻居，但是没有人帮他。他每天都很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自己的母亲害死。”
　　话音一停，商清明叹了口气。
　　霍行舟问：“后来呢？”
　　商清明顿了顿，打开了车内灯，又说：“后来那孩子杀了七个人，都是抑郁症，他觉得那些人都是社会的渣滓，将来也会害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另一方面他也是因为害怕，看到他们就会想起自己当年的阴影。”
　　霍行舟皱紧了眉头，商清明笑了下又说：“这七个人无辜吗？当然。可当时如果哪怕只有一个人，给这孩子一点善意，他也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归根究底怪谁呢？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些错吧。”
　　“其实洛行没有长成这样的人，到现在还心存善念，多了不起的小朋友啊。”商清明侧过头，看着霍行舟，收起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真有了一点市局刑侦队长的模样。
　　“他既然心有善念，你又何必让他将那点善意转化成恨意呢。”
　　霍行舟明白了，他只记恨赵久兰曾经对他不好，曾经伤害了他那么多年，可归根究底，洛行始终没有恨过她，才能长成如今这样善良。
　　如果他和这个案子里的人一样，记恨母亲的折磨，痛苦的也是他自己。
　　那么，一切看洛行自己的选择吧。
　　霍行舟松了口气，嗯了声：“我明白了，谢谢商叔叔。”
　　商清明见他明白了，笑了下，又恢复了那副流氓气，“走，送你回宿舍。”
　　——
　　市局离二中挺远，又因为出了个连环车祸，从高架一路堵到市区，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快十一点半了。
　　霍行舟跟商清明道了谢，匆匆往宿舍走。
　　他手机丢了没时间去补，不知道洛行等急了没有，心里有点担忧。
　　他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校园，等到了寝室楼外的时候，看见冯佳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的张望，跟个望夫石似的。
　　“哟，您搁这儿演什么戏呢？”霍行舟被他逗笑，打趣了声：“丢了老婆还是老公啊？”
　　冯佳一见他来，差点直接跪了下去，抓着他的手，着急的说：“舟哥，你杀了我吧。”
　　“噗。”霍行舟将他扶起来，哭笑不得的说：“杀你干嘛，又背着我干什么事儿了？弄坏什么东西了？”
　　“不是。”冯佳缩了缩脖子，都快哭出来了，不敢直视他眼睛的嗫嚅道：“我把……我把洛行弄丢了。”
　　“什么意思？”霍行舟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安的感觉，立刻抓着他的手臂问：“丢了是什么意思？”
　　冯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的说：“不是，就是你下午走的时候不是跟我交代说，让我干啥都跟他一起吗？”
　　“你把他忘了？”
　　“没有！”冯佳忙不迭想解释，但一触碰到他视线又缩着肩膀不敢看他，霍行舟被他的支支吾吾弄得焦躁不已，几乎震怒：“说！”
　　“我们吃完饭之后，一起回去上晚自习了，他本来是在写作业的，但是晚自习上第一节 下课的时候，就七点半左右那会，他说有点事先出去一下。”
　　“然后呢？”霍行舟越听心越沉，死死地攥着手，压抑着怒意等他继续说。
　　“他说出去一下，我心想这会上着晚自习他能干嘛去，无非就是上个厕所。我还问他要不要陪他一起去，他说不用。”
　　冯佳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我以为他拒绝是因为你回来了出去接你，就没跟他一起去，结果他到晚自习结束也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我和李乐凡陆清和一起出去找了，但是找不到人。”
　　霍行舟心几乎都拧一块去了，眉头皱成一团，呼吸沉重的压抑着，抬手指了指冯佳，“你……”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他能在学校里丢啊，我……”冯佳语速飞快的道歉：“要是知道我肯定一步也不会离开他的，对不起舟哥你打我吧。”
　　霍行舟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带着浑身的怒气走了。
　　冯佳追上来道歉，内疚的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凭着本能跟他解释，霍行舟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压了压呼吸说：“没怪你，不用道歉了，先去找人。”
　　霍行舟攥着拳，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咬牙说：“他怕黑，又听不见，快点找！”
　　冯佳哦了两声，忙不迭的跑开了去找人，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把二中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
　　可二中这么大，这么多教室，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如果是别人，能听见声音的还好，叫一声也许就能应了，他听不见！
　　霍行舟心急如焚的一间间教室挨个儿找，初春仍厚实的衣服全湿了，他随意的一脱，穿着单薄的针织衫穿梭在一个个教学楼里。
　　洛行。


第69章 喜行于色（二更）
　　二中的校园因为是老校区, 占地面积非常大，除了新建的教学楼和展厅礼堂之外，还有很多老旧废弃的旧楼。
　　他挨个儿把高三教学楼找了, 陆清和跟李乐凡把高一高二找了, 都没有, 霍行舟心越来越沉，不安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他整个人都想发抖, 呼吸不稳的说：“我去后面废弃楼看看，你跟李乐凡从展厅那边找, 冯佳已经去看监控了, 有没有消息，等一会还在这里会和。”
　　陆清和没多说, 点了下头立刻走了。
　　他们几个人在校园里, 无头苍蝇似的寻找, 路上遇见九班的人, 他们没见过霍行舟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都纷纷吓了一跳。
　　霍行舟抓着人就问：“见到洛行了吗？”
　　每个人都是摇头, 他点了下头, 无意识的说了声好, 然后扭头继续找，心里一个劲的喊洛行千万别出事。
　　“洛行，等我。”
　　霍行舟跑遍了老楼,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衬得他的呼吸声粗重极了, 像是在黑暗里的一只猛兽。
　　如果现在有光照过来，一定能看见他双眼通红的样子，周身都是能将人活活撕碎了的狠戾气息。
　　“洛行！”
　　“洛行……”
　　霍行舟忽然听见校园里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拔腿往声音跑，发现是九班的同学们，自发的帮他出来找洛行。
　　有些都已经洗漱完了，穿着拖鞋还一起出来找，还有些女生头发都是湿的，裹成一缕缕的搭在脑后，却不怕冷的穿梭在校园里。
　　霍行舟心窝一暖。
　　来不及说感谢，他朝反方向跑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洛行，你看，你赢得了这么多人的喜欢，一定别害怕，等着我们找到你！”
　　足足找了有四十分钟，距离洛行消失已经有足足四个半小时了。
　　霍行舟几乎可以肯定，洛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不是那种顾前不顾后的人，如果是去哪儿了一定会告诉别人，不让别人担心。
　　尤其他离开之前，交代冯佳照顾他的，他不会让自己失踪，由自己怪冯佳的。
　　他宁愿委屈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受委屈的，他到底去哪儿了！
　　赵久兰那里？
　　应该不可能，七点多那会还在晚自习期间，没有假条他出不去，这几天的晚自习程老师都有事不在，没人批假。
　　“哎呀！”
　　霍行舟一时不妨，撞到了一个人，她也没注意，跌在了地上。
　　“霍行舟？”陈依依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走到他面前来，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霍行舟没空敷衍她，冷漠的绕过她：“没事。”
　　“手机你收到了吗？”陈依依跟在他后头，但他脚步实在太快了，她追不上，只能扬高了声音问。
　　一听手机，霍行舟立刻止住了脚步，拧眉回头：“你说什么？”
　　陈依依忙小跑着到他面前，缓着气说：“今天你在楼梯口接电话，有人抱作业撞到你，你帮她捡作业的时候不小心从衣服里掉出来了……我想还给你，但是你走远了。”
　　“说重点。”
　　陈依依被他的怒意吓了一跳，脸色发白的后退了几步，嗫嚅道：“我把他给别人了。”
　　“你给谁了？！”霍行舟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戾气，双拳握的咯咯作响。
　　陈依依几乎要被吓哭了，怀疑他要是克制力不够强，能把自己活撕了，这才发现那天跟他表白，他已经是和颜悦色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他吗？
　　“说话！”
　　陈依依一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霍行舟心里越发烦躁，压着脾气尽量放低声音，“别哭了，告诉我你把手机给谁了？”
　　他的手机没有上锁，捡到手机的人，如果有心找洛行……
　　“薛、薛笺。”陈依依发着抖，抽抽噎噎的哭，“他说跟你是好朋友，正好要去找你，我就把手机给他了。”
　　霍行舟脑子一懵。
　　薛笺！
　　他压着浑身的戾气，伸手：“把你手机借给我用一下。”
　　陈依依防备的看着他，谨慎道：“你要我手机干什么？”
　　霍行舟没空跟她废话：“快！”
　　陈依依被他吓的肩膀一缩，颤着手抖抖索索的把手机取出来解了锁，战战兢兢的递给他，紧张的看着他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
　　霍行舟手速飞快的拨了陆清和的电话，一待那边接起来，立刻道：“去薛笺宿舍看看他在不在，我手机在他那里，我怀疑他是用我手机给洛行发短信骗他出去的。”
　　“薛笺？”陆清和只迟疑了半秒，便立刻应声：“好我知道了。”
　　“嗯，这个电话是我借别人的，不用回过来了。”顿了顿，霍行舟看见叶俏俏的身影，又道：“有消息打俏俏电话。”
　　挂了电话，霍行舟把手机扔给陈依依，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说出口的话冷厉的几乎能将她瞬间凌迟。
　　“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洛行不会有事。”
　　话音一落，陈依依再也受不了的跌坐在了地上，看着他的背影瑟瑟发抖。
　　她只不过是捡到了他的手机，她也是好意，又不是故意把手机给别人的，谁知道薛笺不怀好意啊。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成绩又好，不像是一个坏人呀！
　　——
　　霍行舟跟叶俏俏要了手机，她跟张辰澜一起方便联系，最后还剩一点没有监控的废弃体育馆和训练区。
　　冯佳一直在门卫那里看监控，因为洛行是下课走的，人太多了又是晚上到处都很暗，根本没法儿找。
　　陆清和很快的回了宿舍楼，问了薛笺的舍友，回答说他今天根本没有回宿舍，舍友打他电话也是关机。
　　霍行舟走投无路的哪怕不可能，还是给赵久兰去了电话。
　　“丢了？”赵久兰几乎是一瞬间成了点燃的炮仗，尖叫道：“你怎么照顾他的！我把他交给你，你怎么保护他的！”
　　“没事，我不会让他出事。”霍行舟说完便挂了电话，没跟她再多说什么。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出事。
　　一遍一遍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赵久兰说，又或者是对现在根本听不见的洛行说。
　　他活了十八年，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害怕。
　　他真的怕了，从心里到脚底都充斥着恐惧，他甚至不敢想象，连思绪的边缘一点点都不敢触及，一遍又一遍的迫使自己冷静。
　　他快要疯了。
　　咔。
　　霍行舟脚步一顿，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低头用手机一照，发现是个被摔烂了的手机，他踩碎的是已经破碎不堪的屏幕。
　　他捡起来一看，心瞬间一沉，是洛行的手机！
　　霍行舟呼吸一窒，连忙举着手机照亮，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找到了那座传言中闹鬼的废弃展厅，里头有数十个石膏像，又久不通电，就算大白天都阴森森的，从来没人敢过来。
　　他脚一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门边，发现是上了锁的。
　　他举着手机又绕到窗户边，因为是展厅，外头阳光会影响展出效果，所以窗户上都挂着遮光窗帘。
　　霍行舟入眼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毫不迟疑的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的朝窗户砸去，轰隆一声玻璃应声而碎，哗啦啦的落在地上，因为是旧楼，并不是钢化玻璃，有几片玻璃落在他的手背上。
　　手背一疼，他没顾得上看，三两下将玻璃碴拔掉，从窗口跳了进去，漆黑的展厅里没有灯，一个个人高的石膏像立在展厅里，让他都寒毛直竖。
　　“洛行！”
　　展厅并不算特别大，三个教室左右的大小，也只有一层，他攥着手机一点点往前，最后在一个石膏像下找到了缩成一团的洛行。
　　他心里大石瞬间落了地，将他砸的头晕眼花，眼眶酸的几乎看不清，先给陆清和去了电话，“找到人了，你跟俏俏说一声，让她帮我先谢谢同学们，今天辛苦你们了。”
　　陆清和嗯了声，“找到就好，薛笺那边我帮你盯着，回来了通知你。”
　　“好。”
　　霍行舟蹲下身，如获新生般的将洛行抱在怀里，长舒了一口气：“我终于找……洛行？”
　　才一碰触，霍行舟骤然僵了，几乎是瞬间被人狠狠砍了一刀，洛行正在发抖，口中无意识的喃喃叫霍行舟。
　　“妈妈……放我出去……”洛行的气息紊乱极了，喘息声重的可怕，几乎崩溃的一遍遍重复：“霍行舟……这里好黑，霍行舟……”
　　霍行舟强自压抑住几乎要杀人的怒意，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照在他的脸上，才一看见，心尖便是狠狠一揪，几乎掐碎了、
　　洛行的脸上全是冷汗，嘴唇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紧紧闭着眼睛喃喃的重复着无意识的话，俨然已经崩溃了！
　　“洛行！看着我！”霍行舟拍着他的脸，揉捏着他的耳朵，将他按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我来了，我来了，别害怕，都过去了。”
　　“霍行舟……救我……”洛行仿佛不觉，喃喃的重复着音节。
　　霍行舟几乎可以想象，这将近五个小时，他一个本身就怕黑的人是怎么在这个“鬼屋”里度过的。
　　只要想到洛行痛苦的在这里，绝望的出不去，他就恨不得将薛笺活活撕了！
　　霍行舟将洛行稍稍拉开，稍稍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见洛行双目几乎失去焦距的喃喃自语，嘴唇惨白的哆嗦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小乖，我来救你了，不要害怕。”霍行舟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抱着他走到窗口去，那里有一点月色的光。
　　洛行无意识的窝在他怀里，喃喃的一遍遍重复着祈求，求赵久兰不要关他，一遍遍的保证自己会乖，疼的霍行舟心尖都拧碎了，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吻住了他。
　　唇舌细细的描绘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轻轻舔舐，探进他的口腔里，也是温柔的安抚。
　　“洛行，你看着我。”霍行舟松开他，捏着他的虎口，一遍一遍的叫他：“我是霍行舟，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我来救你了。”
　　“洛行。”
　　“霍行舟。”洛行喃喃的跟着重复了一遍，霍行舟惊喜的嗯了声，抱着他说：“是，再叫一遍，我是谁？”
　　洛行看着他的眼睛，喃喃的喊了一遍：“霍行舟。”
　　霍行舟刚想开口，就见他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扑进他怀里，“你别不要我。”
　　洛行红着眼睛，迷茫的抓着霍行舟的袖子，第一次失态的撒着泼，诘问一般失声痛苦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救我！
　　我等了你十年，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第70章 喜行于色
　　洛行在他面前一直是比较克制和内敛的, 从来不肯把自己的内心真正掩藏的恐惧和害怕暴露出来，努力把最好的一面给他看。
　　现在这么声嘶力竭的朝他诘问，已经是踏足崩溃边缘了。
　　“对不起对不起, 我来晚了, 对不起……”霍行舟一直在道歉, 也不管他是否听得见，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 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道歉。
　　哪怕不是他问，他自己也已经快要内疚致死了, 为什么把他交给别人照顾, 让他遭受这样的恐惧，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也好过心疼。
　　“是我错了, 我来晚了……”
　　他刚才那句诘问说完就已经消停了, 没有一直撒泼闹腾, 安安静静的喘息着。
　　霍行舟再也忍不住，月光照映出洛行惨白的脸色, 针扎似的戳在他的心上, 他怀疑自己再等一会, 也会随着他一道崩溃了。
　　初时的恐惧、找到的愤怒、碰触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如潮水一般差点将他灭顶。
　　他双臂发颤，脚底也发软, 连偏瘦的洛行抱起来都像重若千斤, 一步一步蹒跚的往宿舍走。
　　洛行就像是个从山崖石缝儿里长出来的一株小草, 饱经风霜又久经摧折，拼尽了千辛万苦长成现在的模样。
　　“其实喜欢一个人是最没有办法的事情，尽管自己再喜欢他，愿意为他放弃一切，也无法真正得到对等的回报，但是有的时候，他只要看自己一眼，就很满足了。”
　　“其实我比很多人都幸运啦，我有你，还有霍爸爸霍妈妈。”
　　“我喜欢他，除了死，我不会离开他。”
　　这人啊，明明有那么多的痛苦记忆，在黑暗的小房子里一次又一次的舔舐伤口，在孤独和害怕中强迫自己成长。
　　他哪怕听过很多次，却还是会在想到的时候，被戾气充满胸腔。
　　他这段时间已经稍稍想起了小时候和叶俏俏去找薛笺那次，他趴在不算高的墙头上，从满是锈迹的窗口里，递了一颗糖。
　　那小孩眼睛很黑，像两丸黑玉怯怯的瞧着他，渴望又克制的眼神忽然就跳上心头。
　　霍行舟心想，如果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不会只给一颗糖，他会朝他伸出一只手，然后告诉他：“小乖，跟我走。”
　　陆清和赶过来，见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担忧的说：“我帮你。”
　　“不必。”霍行舟哑着嗓音，头也没偏的问：“他人呢？”
　　“他一直没有回宿舍，但是我问了门卫，没有他出去的假条，如果不是翻墙，那他一定就还在学校里。”
　　顿了顿，陆清和环视了一下校园，推测道：“他这么恨你和洛行，千方百计的趁着你丢手机的机会，把洛行引出来，就是想看着你们痛苦的样子，他一定就在附近。”
　　“好，我马上回来。”
　　说完，霍行舟头也不回的往寝室走了，陆清和无声的点了下头，转身去了相反方向。
　　——
　　冯佳已经知道找到洛行了，先一步回了宿舍，和李乐凡叶俏俏两人站在寝室楼下等着。
　　一见他抱着洛行由远及近的走来，下意识的跑了过去，却又不敢说话，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辛苦了。”霍行舟说。
　　冯佳一听他这么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眼里酸呛极了，反手一抹一股湿痕，他咬牙狠狠的骂了句意味不明的操。
　　李乐凡抿着唇没说话，叶俏俏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静静地接过自己的手机。
　　“回去吧。”霍行舟说着，自己也抱着洛行一步步往宿舍楼里走了。
　　“你的手……要不要去医院？”叶俏俏扬声问。
　　他和洛行的脸色都不好，尤其他的衣服上有着大片大片的血迹，看起来让人实在不能放心。
　　霍行舟脚步一停，说了声：“不碍事。”
　　他进了宿舍楼，叶俏俏不能跟过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立刻扭头跟李乐凡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来，等会你们让他包扎一下伤口。”
　　李乐凡说：“好。”
　　霍行舟上了楼，冯佳也迅速跟了上去，因为是上床下桌，没法儿将他放到床上去，索性就将他放在了椅子上。
　　洛行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吞咽了两下喉咙，抓着霍行舟的袖子，哑着声音问：“我们在……哪里？”
　　“宿舍。”霍行舟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全是黏腻的冷汗，转身要去卫生间打水给他擦脸，被他一把握住手。
　　霍行舟转过来蹲下身子，轻声问：“怎么了？”
　　“你别走。”洛行用力攥住他的手，眼底的惊慌失措瞬间涌了上来，看的霍行舟心里一疼。
　　“好，我不走。”霍行舟反握住他的手，仍旧软著声音说：“饿不饿？我让冯佳给你买点吃的过来，好不好？”
　　洛行摇摇头：“不饿。”
　　冯佳内疚极了，看着他惨白的脸几乎窒息，走到卫生间狠狠的洗了把脸，霍行舟那么信任他，把洛行交给自己。
　　他却把人弄丢了，还弄成了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冯佳。”霍行舟扬声，“打盆温水来。”
　　“哦，哦！”冯佳一听见霍行舟的声音，只怔了半秒便立刻反应过来，跟着他的指令打了盆微烫的温水，扯过洛行的毛巾放在盆里，端了出来。
　　冯佳尴尬局促的不敢看霍行舟的眼睛，干咳了声说：“那个……我刚才定了点外卖，我去校门口等着吧。”
　　霍行舟接过来说了声好，没看冯佳落荒而逃的背影，伸手去盆里拧毛巾，眉头瞬间一皱。
　　“你受伤了！”洛行惊声开口。
　　“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问题不大。”霍行舟捧水洗了下伤口，拧干毛巾给他擦脸，洛行一把扯下毛巾，捧着他的手，在展厅里忍了五个小时的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
　　“你还说问题不大，伤口这么深，还流了这么多的血！”洛行急的眼睛通红，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落在霍行舟的手背上，烫的他感觉那里几乎皮焦肉烂。
　　“真的不碍事，不疼的，别哭。”霍行舟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轻声说：“真的，我骗过你吗？”
　　洛行急的直摇头，鼻腔又酸又疼，这又不是骗不骗的事情，这么大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不碍事。”霍行舟不想让他一直担忧这个，想了想问他：“对了，你怎么会在那个废弃展厅的？”
　　洛行闻言，身子剧烈一颤，才刚驱散的恐惧立刻又蔓延了回来，呼吸急促的攥紧了霍行舟的手腕。
　　“觉得害怕就不说了，没事没事。”霍行舟忙不迭的说，又重新拧了毛巾给他擦手，因为一直没止住的血，带着一股浅浅的血腥气。
　　洛行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闭了闭眼睛说：“我……我收到你的微信。”
　　“我让你去的那里？”
　　“嗯。”洛行咽了咽唾沫，哑着声音道：“你说有事要跟我说，让我在第一节 自习课结束的时候过去一趟，我到了的时候，没有见到人，但是从后面被人打晕了。”
　　霍行舟一惊，连忙伸手去摸他的后脑，果然肿了一块。
　　洛行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喘着粗气又说：“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展厅里了，没有看见打我的那个人。”
　　霍行舟嗯了一声，他没抱希望在洛行看见是谁干的身上，薛笺做事不会那么没有头脑，他既然敢用自己的手机发消息，怎么会没有准备。
　　他不会让自己陷进这种没有水平的危险里。
　　李乐凡拧开门进来，把叶俏俏给的药拿了进来，正在交代用法，冯佳也跟着进来了，拎了一大包食物。
　　洛行没顾上别的，先帮霍行舟包扎好了伤口，才抽出空来和冯佳道谢。
　　“别、别跟我说这些了……”冯佳已经无地自容了，没想到洛行还跟他道谢，这更让他羞愧欲死。
　　霍行舟正给洛行喂粥，闻言斜了他一眼，嗤道：“差不多就得了，再装就不像了，搞得跟没来得及拯救地球一样。”
　　冯佳脱口而出一句：“操，你他妈才是装，老子是真的难受。”
　　李乐凡噗嗤一下笑出来，咳了两声打圆场：“好了好了，既然洛行没事儿就算了，霍行舟又没怪你，你自责个什么劲儿，虚不虚伪，呸。”
　　“你们两个畜生！”冯佳恨恨的咬了一口排骨，顿了顿又忙不迭把鸡丝粥往洛行那边推：“表哥多吃点，不够我再买。”
　　洛行没多想他这个称呼，腼腆又歉疚的笑了下：“你别内疚了，这件事又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
　　霍行舟冷哼了声，头也没抬的说：“等什么呢，还不跪下谢恩？”
　　冯佳沉默，觉得霍行舟这个态度，简直对不起自己刚刚那点内疚，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霍行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很讲道理的人。
　　从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别人。
　　是他小心眼了。
　　——
　　吃完饭，霍行舟催促洛行去刷牙洗脸，冯佳朝他使眼色，小声说：“陆清和发消息说，在攀岩墙那儿找到他了。”
　　霍行舟嗯了声，“跟他说我待会就到，让他稍微等一会。”
　　冯佳说了声好，又转身去给陆清和回消息去了，李乐凡小声问：“什么意思啊？这件事还跟薛笺有关？”
　　冯佳也不懂，但据他猜测来看，应该是薛笺把洛行弄成这样的，攀岩墙那儿是废弃了很久的，对面有个石膏像展厅，洛行怕黑的话，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他没回答，李乐凡又问：“那我们待会跟不跟霍行舟一起过去啊？制着他点儿，别让他给薛笺打死了。”
　　冯佳闻言一抖，侧头去看霍行舟，只见他偏头微微笑着看卫生间里的洛行，眼底含着一汪温柔至极的神色，几乎能将世界融化。
　　他对洛行有多温柔，就会对薛笺有多狠。
　　这个样子去见他的话，真的有可能会把人给打死！
　　“去！当然要去！”冯佳咬着牙，瞳眸微缩了下：“打死他，也算我一份儿！”
　　“喂，我跟你说的意思是咱俩去拦着他点儿，你怎么回事啊！”李乐凡被他吓到了，忙伸手推了他一下。
　　一个两个都疯了，打死人是开玩笑的吗！
　　-
　　洛行撑着水池两边，深深吸了口气，悄悄把霍行舟调好的水温拧到了冷水，抄起冰冷的水洗了把脸，找回一丝清明。
　　他今天晚上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有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断断续续的只能想起来霍行舟抱着他说了什么。
　　脑海里嗡嗡的，却又什么也听不见，原本还有一些的听力，好像瞬间被全部剥夺了，他抬手按了按耳朵。
　　毫无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被打的那一下正好敲到了某根神经上，还是因为他在展厅里太过惧怕，造成的一时失聪？
　　他判断不出来，只觉得疲惫又烦躁。
　　胸腔里满满的塞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他说不出来也理不清头绪，难受的让他只想摔东西，尖叫，但是没办法，他这样的话，霍行舟会难受。
　　冯佳也会内疚。
　　洛行深吸了口气，拿过毛巾擦擦脸，上头还有一点霍行舟的血腥气，让他的心更烦躁了。
　　他挂好毛巾，调整好表情的心绪，全部洗漱完了才走向霍行舟，笑了下：“洗好啦。”
　　霍行舟摸摸他的脸，温柔的嗯了一声，不知道声音大不大，洛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的世界终于全部归于沉静了。
　　“不早了，去休息吧。”
　　洛行嗯了声爬上床，怕自己再说一会话就会让他发现异常，索性早点睡，也许明天早上起来，他又能听见一点声音了。
　　霍行舟托着他的腰送他上床，等他盖了被子躺好，自己踩上栏杆也上了床，坐在床里侧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低声说：“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洛行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也许是太累了，竟然没有五分钟他就已经陷入了沉睡，脸色依然是那么苍白，嘴唇也同样毫无血色甚至翘起一点干皮。
　　估计睡得不安稳，漆黑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几下，像两片受惊的蝶翼。
　　霍行舟给他一只手抓着，等他稍稍睡的再沉一些，才轻手轻脚的抽出来，起身下了床。
　　那副温柔的眼神瞬间消失，化成冰冷而锋利的利刃，眼神沉的可怕。
　　“冯佳，你在这儿陪着洛行，他要是醒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出去一趟。”霍行舟又看了沉睡的洛行一眼，将被角掖好。
　　冯佳沉默了下，看了他两秒有什么想说似的，却又没说，只是点了下头：“好。”
　　霍行舟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李乐凡担心的追了上去，差点跟不上他的脚步，追的气喘吁吁。
　　——
　　“你放开我！”
　　薛笺被反握着手，白净好看的脸贴在凹陷凸起的攀谈壁上，无辜的怒吼：“你抓我干什么！”
　　陆清和表面看着清冷斯文，然而竟能只用一只手就将他制的服服帖帖，薛笺这才记起来，这人其实出生在一个军人世家。
　　“陆清和，你不去管你的叶俏俏，你抓我想干嘛！轮得到你管闲事，你放开我，听见没有！”薛笺被他按着手，难受的挣扎。
　　陆清和懒得跟他说话，虽然制住了他，却没有伤到他一根汗毛。
　　这个人要由霍行舟来亲自解决。
　　谁都没资格。
　　霍行舟赶来，看见被压在攀岩壁上的薛笺，两人视线相对，薛笺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冷笑，只有面无表情。
　　他看着自己，仿佛在看着一团完全不必多花心思的垃圾。
　　薛笺被他这个眼神刺痛了，哪怕他带着恨意，带着愤怒，带着嘲讽他都觉得爽快极了。
　　可没有。
　　就好像，如果没有洛行，他甚至连看都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薛笺死死的咬着牙，陆清和松了手，他一下子脱力，惯性撞到了攀岩壁上的凸起，撞得他脸颊一疼。
　　霍行舟低头，将洛行给他包扎的厚厚的纱布拆了，一层层的揭开，最后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破布，沾着血被丢在地上。
　　他活动了下手指，面无表情的走到薛笺面前，声线毫无起伏的问：“手机呢。”
　　薛笺一怔，以为他来质问或者要打自己，没想到他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病态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没错，在我这里。”薛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剩下半句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霍行舟一下子抽走手机的动作挡住了。
　　他拿过手机向上一划，没有检查账户余额，没有看其他个人信息，反而打开了相册。
　　霍行舟指尖一动，在屏幕上轻轻划了下，然后如释重负的轻笑了下，眼底神色温柔极了，几乎只看一眼就能让人溺毙。
　　薛笺疑惑抬眼。
　　屏幕上除了那天烧烤的合影之外，赫然是一张偷拍的洛行的照片，隔着窗户又远又模糊，毫无构图，难看极了。
　　只是一张照片，竟然这么重要！
　　他在霍行舟的心里，还不如一张照片！
　　薛笺心里的愤怒嫉妒几乎将他灭顶，扑上来就要抢手机，他要将他砸烂！
　　霍行舟手一抬，“陆清和。”
　　陆清和寻声抬头，见他手一扬将手机扔了过来，精准的接住了，紧接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骂他不给个准备，摔烂了怎么办，就听见一声惨叫。
　　薛笺伏在地上，惨叫声还未消散，霍行舟一脚踩在了他的手指上，狠狠的碾了一圈，声线冰凉的问：“你这双手，沾了多少鲜血你还数得清吗？”
　　薛笺痛苦的低低喘息，但扭曲的脸上竟然慢慢浮现一点笑意出来，仿佛越痛他越满足一般，畅快的哈哈大笑了两声。
　　霍行舟皱着眉，李乐凡要上去拉架，被陆清和抬手挡住：“我劝你别上去。”
　　“可是！”
　　陆清和眼皮一掀，看了他一眼：“这是他欠洛行的，也是欠闵谣的，如果不是怕牵连，你就不该拦着他。”
　　薛笺艰难的抽着气，断断续续的笑说：“你打我……打死我。我死在你手里……你就永远记得我了，就像我要背负着闵谣的死一样，我要你也……永永远远的背负着……我。”
　　“操！”李乐凡原本还在阻拦，希望霍行舟别因为这个影响自己，毕竟打死打伤，万一薛笺报警，他都要负责任。
　　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不要脸！
　　他还想死在霍行舟手里，他死了一了百了，却要霍行舟给他陪葬？
　　霍行舟松了脚，蹲下身子将他一把扯了起来，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的像在打一块烂肉。
　　静谧的废弃楼，只剩一点拳头砸在脸上的闷响，薛笺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发现，霍行舟打自己，并没有带着他想要的情绪。
　　不知道是他的血迹，还是霍行舟手上的，沾在一起，他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薛笺忍不了他无视自己，艰难的忍着剧痛，故意去刺激霍行舟道：“你知道吗，洛行在这里叫你名字的时候，声音凄惨极了，像个困兽一样小声呜咽，我听着……好心疼。”
　　“我竟然不知道，他还怕黑呢，不过他好像……听不见？”薛笺故作无辜的说：“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他说话，可他……一句话也听不见呢，只顾着叫你来救他，啧啧……”
　　“不过你也要感谢我呀，要不是我替你制造了这样的机会，你怎么会知道他又怕黑，还这么爱你呢。”
　　霍行舟抬眸，指尖一松，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趴着身子颤抖。
　　薛笺失去支撑，立即脱力摔在了地上，边喘息边癫狂的笑着：“他还想找自己的手机来照亮，可惜，被我打烂了，因为他竟然用你的照片做桌面，你说……”
　　他顿了顿。
　　“是不是太可恨了？”
　　霍行舟蹲下身，悲悯的看了他一眼：“薛笺，你知道你哪里最可怜吗？”
　　薛笺一怔，笑容僵在了脸上，仿佛被狠狠刺了一刀，哆嗦了下嘴唇不允许他开口：“我可怜，我一点都不可怜！”


第71章 喜行于色
　　“当年闵谣死的时候, 求我不要伤害你, 她说不必为了她脏了我的手，她爱过你，可她爱错了人。”霍行舟眸光发沉, 却像是合在了溶溶月色里，将他锁的无处可逃。
　　“我当时答应了她, 今天我就不会食言。”停了停, 霍行舟微微抿了下唇, “闵谣一开始甚至没有怪过你, 她后来还想你是不是也喝多了有没有受伤，然而……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你的避而不见和羞辱戏弄她、丢下她的真相。”
　　“是, 我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她你会疏远我吗！”薛笺想要爬起来，然而手腕剧痛的又缩了回去，重重喘息去砸霍行舟的脚。
　　霍行舟看着他满是污泥血迹的脸，怅然的叹了口气，无限悲悯的说：“我要给洛行将来, 所以我不会用自己的人生为赌注去伤害你。”
　　“别说了……”
　　薛笺死死的咬着牙，目眦欲裂的盯着霍行舟的脸，恨不能将他撕裂了全部吃下去。
　　他能忍受霍行舟无视他、恨他甚至想要杀了他, 可他完全不能容忍霍行舟这么悲悯的，像看着一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乞丐一样。
　　他拥有恨也比空无一物要强！
　　十八年, 他们从出生时就认识了,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就是最单纯的兄弟情, 在霍行舟的眼里，他和陆清和冯佳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谁要做他的兄弟！
　　薛笺一直以为，他陪在霍行舟身边，如果他不是弯的就罢了，如果是，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感情。
　　他们最熟悉彼此，合该是最合适的一对，可他错了。
　　从前的他对谁都是一模一样的嘲讽脸一言不合就抡拳头，可后来他发现，不是这样的。
　　他在看着洛行的时候，眼睛里的神色温柔的恨不得滴出水来，小心翼翼的捧着惯着宠着，就算洛行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迟疑一下。
　　霍行舟不管弯不弯，不会喜欢他就是不会喜欢他，薛笺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如洛行那个小聋子。
　　学习，他并不比洛行差，论家世，就连陆清和那样的家庭都不配和他相提并论，说到爱，他甚至可以为了霍行舟去死。
　　自尊、前途他都不要了，为什么霍行舟就是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霍行舟看着昔日骄傲、众星捧月的薛笺艰难的在地上喘息，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薛笺对他埋着这么深的感情，已经病态到得不到就要毁去。
　　“薛笺。”霍行舟站起身，像看着一团垃圾一样，声音轻极了：“对于你的喜欢，我……”
　　薛笺瞬间抬起了头，死死的盯住霍行舟的嘴，不自觉的屏气，手指狠狠攥了一把化雪泡酥了的湿泥。
　　“觉得……无比恶心。”霍行舟面无表情的说出一句句足以将薛笺打入地狱的话，“这一辈子，我没有任何一刻、哪怕一分一秒的，喜欢过你。”
　　“知道为什么吗？”霍行舟问。
　　薛笺抬起头。
　　“因为。”
　　薛笺屏住气息，他太想知道霍行舟到底觉得他哪里不好了，他哪怕得不到，也要知道自己到底输在哪儿。
　　霍行舟停了好一会，然后缓缓道：“因为你叫薛笺。”
　　话毕。
　　薛笺一下子脱力摔回了地上，再也提不起一点气了，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柱一般，毫无生气的趴在地上笑起来，苦涩、不甘、癫狂交织在一起。
　　因为他叫薛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我叫薛笺，所以你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爱我，霍行舟，你可真狠啊。”
　　霍行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在清冷的月光下，温柔的像是裹着柔软的春风。
　　薛笺忽然就看呆了，可他一开口，却又将他瞬间打进了冰窖里，冻的他连神经都痛极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动一动，都会碎成冰渣。
　　霍行舟说：“洛行啊，他就像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一年十年五十年，我爱他至死。”
　　“他亲我一下，看我一眼，我死都甘愿。”
　　薛笺几乎要疯了，听他温柔的说着这些话简直是在他的心上凌迟，割的他痛极了，痛苦的呜咽出声：“你住口！住口！”
　　霍行舟从来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圣父，他冷冷的看着薛笺痛苦，又更折磨他起来，“他一哭，我就觉得是不是自己身上有哪儿的刺没收好，怕他喊痛。”
　　薛笺脑子里嗡嗡的，无意义的尖叫怒吼出声，指尖狠狠的抓着泥，像一只濒死的困兽，疯狂的把泥往耳朵里塞。
　　霍行舟静静地看着他魔怔的样子，轻轻的动了两下嘴唇，声音既清且远：“学生之间，最大的阴谋不外乎是作弊、挑唆和传造流言蜚语。”
　　“薛笺，为什么你能这么恶毒。”
　　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一个劲的往耳朵里塞泥，仿佛疯了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别说了别说了……”
　　霍行舟仰头看了看当空皎月，清辉凉薄的洒下来，映照在他的脸上，更添了一丝冷意。
　　“我找到了当年伤害闵谣的那些人，他们承认是你给了钱，指使他们强奸了她，当时闵谣没有及时报案留存证据，酒吧也拆除很久，但当时有人，不经意拍了录像。”
　　薛笺手指一停，月光衬着他惨白的脸色，两只血红的眼睛骇人极了，他扑过来抓着霍行舟的脚腕，声音嘶哑的问：“你说什么！”
　　“你下半辈子，去牢里好好忏悔吧。”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霍行舟……我没有做过……不是我！你诬陷我！”薛笺在后面声嘶力竭的怒吼。
　　霍行舟没有再理他，像往常一样，一点眼神也不肯施舍给他，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陆清和看了他一眼，也冷冷的走了，李乐凡是高中才认识的霍行舟，和薛笺并不算太熟，来这里纯粹是想拉架，但霍行舟却不是他想象中的将他打死，而是击溃了他的内心。
　　他想要的东西，他心底那点微弱的期盼，霍行舟一样一样的都狠狠打碎在他眼前，相比较杀了他，诛心更能让他痛苦。
　　李乐凡没有觉得霍行舟狠，只是觉得解气极了，如果能看到他被判刑坐牢，就更解恨了！
　　就像是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在霍行舟心里是有很重分量的，他恨自己，如果没有感情他怎么会恨自己呢，所以薛笺心底的期盼，霍行舟对他是有感情的！
　　然而他错了，恨的反面不是爱，就只是纯粹的恨，在霍行舟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捧着洛行，却可以毫不怜惜的踩碎自己所有的希望。
　　一点点，他连一点点的希望都不肯给自己留。
　　薛笺扑在地上，再也忍不住的哭了，满脸泥污和泪水搅合在一起，看起来狼狈极了，完全不是那个从市一中转学来的学霸男神了。
　　李乐凡收回视线，胸中郁结着一股气久久不散，他追上去，沉沉的在霍行舟身边说了声：“妈的，干得漂亮！”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证据？”陆清和问。
　　霍行舟说：“前几天，上回你跟我说他喜欢我之后我就觉得事儿不对，托商叔叔给调查一下，他今天带我去打听事儿的时候，凑巧碰上了。”
　　陆清和没听明白，霍行舟说：“那块儿当时挺乱的，经常有人在酒吧后巷乱搞，有个偷拍狂恰好把这个片段拍下来了，最近因为□□罪被抓了，在他家里搜出来的这个录像带。”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陆清和沉默了下，当年谁也没想到，只以为薛笺只是戏弄闵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真相，竟然会在时隔五年后大白。
　　——
　　霍行舟一脸死气的躺在血泊之中，四周都是浓浓的血腥气，重的令人作呕，洛行看不清，耳里极致的安静让他心慌。
　　“霍行舟……”
　　他走上前，手指发颤的轻轻碰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指尖才一碰触便像是瞬间将他扯进了冰窟。
　　这一幕，将他每一寸皮肤和神经都割裂似的，他无助的蹲下身，四周的漆黑几乎将他裹成小小一团，绝望的嚎啕大哭起来，如同泣血悲鸣。
　　“不要……不要！”洛行突然惊醒，满身冷汗的坐起身子，重重的喘息着，房间里黑极了，他瞬间就慌了起来。
　　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差点直接从上铺摔下去，被一只手扯了回来。
　　“做噩梦了？”霍行舟摸摸他的脸，满手的冷汗，被吓了一跳，忙不迭拿手机照了下亮。
　　他的脸色惨白，鼻尖和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我在这里。”霍行舟抬手给他擦了擦冷汗，低声安抚，“别怕，告诉我梦见什么了？”
　　洛行还没缓过劲来，胸口剧烈的起伏，慌乱不已的扑进他怀里，小声仿佛哀鸣：“我梦见……梦见你……”
　　霍行舟拍拍他的背，将他搂进怀里安抚：“没事没事，梦都是假的，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吗，别吓自己。”
　　洛行闻见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味和体温，慢慢的平复下来，轻轻的点了下头。
　　“快天亮了，再睡一会吧，早上我叫你起来上课。”
　　“嗯。”
　　霍行舟将他揽在怀里，上铺狭小的床铺两个人睡起来有点困难，但他昨晚回来之后，听冯佳说他一直在做噩梦，怕他半夜醒了害怕，就上来挤了一晚上。
　　他松了口气，幸好是上来了，不然刚才那一下非得摔着不可。
　　霍行舟被他吓的胆都要裂了，也在心里骂了自己千百万遍，就该寸步不离才对。
　　冯佳到底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等到霍行舟回来他都没敢闭眼，困的磕头打盹的咬舌头，强撑着盯着床上的洛行。
　　睡意过去了，他反倒睡不着了，听见霍行舟叹气的声音，张了张嘴，话在舌尖滚了好几滚才问出来：“舟哥，薛笺的事解决了吗？”
　　“嗯。”霍行舟还不知道洛行已经听不见了，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的说，“视频证据基本已经确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来学校抓人了。”
　　冯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茫然的说：“薛笺……他是怎么想的？”
　　他是怎么想的，霍行舟低低出了口气，“你要是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也该进去了，实在想了解，建议去问叶俏俏他爸。”
　　冯佳一想到叶壬，顿时打了个哆嗦：“不了不了，他一看我，我就觉得自己被扒光了似的，我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霍行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冯佳睡不着，心里乱糟糟的烧得他难受，想找人说话，“舟哥，你真的要考大学吗？以后咱们是不是见不着面儿了。”
　　霍行舟一顿，嗯了声，笑了下说：“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怎么就见不着面了，还是你觉得毕业了就不是朋友了？”
　　“不是。”冯佳觉得自己嘴笨，心里堵着好多东西，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快把他憋死了，“那你和洛行以后，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
　　冯佳哦了一声，又说：“对了，我昨天听我妈妈说，我姥姥寒假的时候去参加……洛行外婆的葬礼了，你估计不知道，而且他外公好像也快了……”
　　霍行舟看了眼怀里睡的还算安稳的洛行，压低声音说：“我知道，寒假放假那天你遇到赵久兰，她应该就是想找洛行说那件事的，最后没说我想大概是没脸提吧。”
　　“啊？”冯佳不知道更多内幕，顿时愣了。
　　霍行舟又道：“我今天在校门口，遇见洛行外公了，他想见一见洛行，远远看一下，但其实他想听洛行叫他一句外公，我看得出来。”
　　“那你答应了吗？”冯佳问。
　　“我没有，我不能替他做任何决定，本想回来之后问问他的，但出了事就搁置了，过几天吧。”霍行舟抬眸看了眼天色，已然翻出的鱼肚白和一点柔软的橙红光晕。
　　光影很软，像副勾勒正好的油画，又像是点燃了的火焰，在黑夜之中撕裂了黑暗，烧出无限的希望和光华。
　　其实退一万步，那个老人对于洛行，是个陌生人，也是个亲人。
　　赵久兰做的事，归根究底与他是无关的。
　　世事无常纠缠不清，谁能真的分得清对错是非，如果可以有一套办法来将这世上的事情分割开来，那么一切就简单的多了。
　　“唉。”冯佳意义不明的叹了口气，叹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又叹了口气。
　　“以前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叫，人死如灯灭，所有事情都一笔勾销了，但是如果一个人作了恶事，那又怎么能一笔勾销呢？他的灯是灭了，可别人的灯还在烧着，痛苦也在继续着，这又怎么算呢。”
　　霍行舟不太想跟他讨论这种深刻的话题，没意义，笑了声转移话题：“哟，你还会看书呢，失敬失敬。”
　　“我怎么就不能看书了？少瞧不起人了，我也是上过高三的文化人好吧，我小舅舅都没上过高三呢！”冯佳不服。
　　霍行舟没见过这种不求伤敌疯狂自损的操作，顿时惊呆了，“你背后这么拉踩你小舅舅，他知道吗？”
　　冯佳哦了一声，说：“他知道啊，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十五岁就退学打游戏去了，绝地求生唯一一个未成年的出道世冠，你要是提这个，他能给你吹三天自己有多牛逼。”
　　霍行舟：“……”
　　良久。
　　霍行舟问：“几点了？”
　　冯佳看了下时间，说：“六点了。”
　　霍行舟艰难的抬起手，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冯佳忙问怎么了，他蹙了蹙眉尖艰难的说：“手被压麻了。”
　　冯佳：去你妈的狗粮。
　　“洛行，醒醒。”霍行舟伸手拍了拍洛行的肩膀，慢慢的缓着僵麻的手臂。
　　洛行皱了皱眉，醒过来还没睁开眼就先打了个呵欠，霍行舟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捏住他的鼻尖，这下直接给憋醒了。
　　“早……早啊。”洛行只茫然了一秒，就瞬间清醒了，下意识一退，又被霍行舟捞回来：“小心点儿，掉下去脑袋再给你摔傻了。”
　　洛行这才记起两人是在上铺呢，心有余悸的不敢动了，低低喘了口气，又想起来这是在宿舍。
　　那冯佳！
　　他一回头，发现冯佳已经起床了，正好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扬起了头，视线相交，一股尴尬气息瞬间升腾起来。
　　“……”洛行转过身，一脸欲死的问他：“你怎么在我床上。”
　　霍行舟眉尖一挑，没说是因为担心，又觉得他好像把昨晚做噩梦的事儿忘了，咳了声，以唇形说：“昨晚啊，我想走来着，但是你拉着我的手，喊老公别走……还抓着我的手，我走不了了。”
　　洛行被吓呆了，“不、不可能吧，我……”
　　“你有啊，叫的可甜了，就是我没听够，再叫一句老公我听听。”霍行舟拉着他坐起身，捞起挂在床栏上的衣服给他换，边催促：“快点儿。”
　　洛行在霍家跟他一起住是稀松平常了，但在学校里，还在冯佳眼皮子底下住一起，这简直……简直……
　　霍行舟见他脸红的说不出话，一脸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害羞样，更想逗他了，又说：“你要是叫不出来，那我叫你，你嗯一声？”
　　“什么？”洛行怔了下，盯着他的嘴看了下，然后读出了一句话。
　　“老公，给我一个早安吻，好不好？”
　　洛行瞬间瞪大眼。
　　霍行舟攥着他的手指，在掌心里挠了两下，不依不饶的不许他下床，洛行紧张的看了看紧闭的卫生间门，深吸了口气，凑近迅速的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这叫什么缩水的早安吻，这样亲。”霍行舟话音一落，伸手将他一扯，洛行被拽成个半跪的姿势低头，他则仰头迎上这个吻。
　　舌尖顶开牙齿，在口腔里一扫而过，又回到唇上。
　　洛行紧张的直挣扎，就差后脑勺能长一双眼睛去看冯佳会不会从卫生间里透视出来看他了，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忘了。
　　霍行舟朝他嘴里吹了口气，洛行憋得狠了，两人唇间发出啵的一声，两个人都愣了。
　　“噗哈哈哈哈。”霍行舟率先反应过来，笑的直颤，洛行呆了几秒，将他往墙角一推，转身下了床。
　　冯佳正好出来，看着一脸恼羞成怒的洛行，茫然的看了床上还在笑的霍行舟，诚恳评价：“真不要脸啊。”
　　霍行舟咳了声，也下了床，心情大好的回衣柜边去换衣服了。
　　-
　　霍行舟估计的不差，早上第二节 课过后，就有警察来找薛笺。
　　校园里议论纷纷，很多学生都从楼道里伸长了脑袋往外看热闹，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长颈鹿，将脖子平白抽长两米。
　　霍行舟几人没出去看，这在意料之中，然而陆清和一个微信过来，让他觉得自己料错了。
　　商清明亲自带队来抓的人。
　　即便是凶杀案，不是连环都惊动不了市局，怎么一个过去多年的强奸案，还惊动了商清明？难他身上还有别的案子？
　　公事公办，商清明路过九班门口的时候，都没有偏头看自己女儿一眼，就这么过去了。
　　张辰澜捂着脸小声尖叫：“啊啊啊啊啊俏俏你爸爸不管看多少遍，都好帅啊。”
　　叶俏俏笑了下：“还、还好……”
　　说完，她盯着跟在后头的薛笺一眼，他手腕束在一起，上头搭着一件衣服将手铐遮起来，不能在学校里明目张胆的抓人，影响不好。
　　洛行虽然听不见，但也感觉到班里地震似的动静了，一偏头正好对上薛笺的视线，没来由的皱了下眉。
　　他眼里的恨意和绝望，像是一道开闸的洪水，汹涌又强烈。
　　洛行扯了扯霍行舟的手臂，等他转过头来，轻问：“他怎么了？”
　　霍行舟以口型说，“闵谣的案子。”
　　洛行一怔，忙又问：“闵谣的案子……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找到了？不是说没有目击者吗？怎么会……”
　　“也许是冤大必生事吧，有人拍到了当年的事发经过，薛笺教唆那些人……”霍行舟说不出那两个字，上头染着闵谣的血，他叹了口气，稍稍略过道：“还有昨天用我手机发微信给你，引你去展厅，袭击你的人也是薛笺。”
　　洛行一愣，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啊了一声：“怎么他还……”
　　“怎么？”
　　洛行抿了抿唇，说：“我上次跟你说……我跟薛笺说你是我的，那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霍行舟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觉得洛行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跟他表白，顿了顿说：“记得，怎么了？”
　　洛行说：“他那会就买凶袭击过我，只不过那会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想吓退我吧，找了一个叫铮哥的人。”
　　铮哥。
　　张铮？
　　霍行舟闭了闭眼睛，想不到啊，张铮跟薛笺还有联系。


第72章 不虚此行
　　洛行有点发懵, 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坏到这个地步，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 最大的阴谋也就是考试作弊，争抢成绩。
　　他为了自己的私利, 竟然害了那么多人。
　　洛行不知道怎么评价薛笺，总觉得他脑海里的词汇太贫乏了, 完全不够去形容这个人阴暗的内心。
　　“别管他了, 写你的卷子吧。”霍行舟不愿意他想太多, 往他面前推了推作业，自己拿出手机问陆清和。
　　陆清和的班主任早上请了假, 才刚到学校就看见薛笺被带走了，问警察也不说, 忙不迭的上楼来开班会。
　　正训话, 他也没法玩手机，看了眼在底下迅速的回了两个字：不知。
　　霍行舟并不好奇为什么是商清明, 但他亲自带队来，其实是好消息，如果是普通的片警来处理, 那十有八九就会不了了之。
　　他来，薛笺这个罪名，就算是打实了。
　　上课铃响了, 几人都没什么心思上课, 各怀心思的想事情, 课到一半, 程利民忽然出现在了班级门口，抬手敲了下。
　　程利民和老师略微颔首，说：“洛行，霍行舟，你们两个来一下。”
　　两人依言出去，跟着程利民走到楼梯拐角处，他脸色难看的皱着眉，视线不住在两人脸上打转，半晌问：“昨天你打薛笺了？”
　　霍行舟点头：“打了。”
　　洛行一慌，下意识的去看程利民的表情，刚想开口解释，就听他把这个话题略过去了，说：“薛笺被市刑侦队带走，你们看见没有？”
　　霍行舟点头。
　　“你们跟过去一趟，警察有点事要问你们，你们就照实话说不要隐瞒，另外如果问起关于学校的，你们要想好了，不许抹黑学校的名声，知道吗？”程利民千叮咛万嘱咐，头疼的想，二中建校以来，还没有过被市刑侦队抓人的先例。
　　霍行舟嗯了声：“明白。”
　　——
　　商清明在校门口等着，陆清和也一道儿下去了，看见他的时候洛行还愣了下，然后一起上了车。
　　霍行舟和洛行坐在后面，陆清和坐在副驾上，商清明静静地开着车，一直没有说话，和平时那个口没遮拦的流氓头子完全相反。
　　到了刑侦队，负责录口供的正巧就是周苇，凉凉的看了霍行舟一眼，讥讽道：“哟，夏紫薇来了。”
　　商清明斜了她一眼，周苇咳了一声，恢复了一脸高冷，看了下洛行说：“跟我过来吧。”
　　洛行深吸了口气，被霍行舟从身侧握了下手腕，低声说：“别害怕，照实说就行。”
　　“我知道。”
　　周苇摊开笔录本往旁边一推，一个稍年轻的男人接过来，垂眼开始准备记录。
　　“叫什么？”
　　“洛行。”
　　周苇问了详细的资料之后，这才开始问关于案情的资料，“在2019年11月28日，薛笺曾经找过一个名叫张铮的人，袭击过你，有这件事吗？”
　　洛行点头，看着周苇凌厉的眼神，不卑不亢道：“是，当时我还曾拍过脖子上指痕的照片作为证据留存，不过因为昨天晚上我被人打晕，手机摔坏了。”
　　“当时有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能够证明张铮确实袭击过你？”周苇问。
　　洛行摇了摇头，“在学校的后门，那里没有人，请问姐姐，薛笺真的……买凶杀人了吗？”
　　周苇被他问的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这才是个高中生，会对同学做出残忍的事作出怀疑。
　　周苇咳了声：“这个跟你无关，你就不要担心这么多了。”说完又开始问其他案情，足足半个多小时才让他出去。
　　等到三个学生分别问完了资料，已经快要下午一点多了，商清明没空出来，找了个人送他们出去。
　　自己则进了会议室。
　　周苇几人已经等在里面了，个个神情紧张的盯着手里的笔录本和其他案件资料，闵谣当年的案件卷宗已经被翻了出来。
　　“老大，三个学生的口供几乎都差不多，除了洛行是转学来的，并不知道当年的案子，陆清和跟霍行舟两人的口供基本一致，但霍行舟知道的好像更多。”周苇有些奇怪，他一个学生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
　　商清明嗯了一声：“那天我带他去打听一个案子的时候听见的。”
　　周苇有点焦躁，会议室里关了灯，投影仪转换照片时明明灭灭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迟疑了下说：“薛笺的父亲和祖父……”
　　霍行舟仰了下头，看着投影幕上闵谣尸体，这姑娘他见过，以前和俏俏是好朋友，来家里吃过几次饭，挺开朗的，还说要是还有机会，要考警察。
　　“他要不是有个好爹，这个案子也到不了咱们手里，查。”商清明冷笑了声，给地方警局施压，想要大事化小？
　　在他这里，就没有脱罪两个字。
　　——
　　霍行舟三人回学校的路上，反倒是一向最话少的陆清和先开口了。
　　“薛笺被抓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是明晃晃的有恃无恐和挑衅，应该是想好了脱罪的办法。”陆清和两口插在口袋里，看着阴沉的天色，轻轻的摇了下头。
　　商清明没有透露过案件细节，但洛行在录笔录的时候，看的出周苇的神色不太对，而且出来的时候不经意看见的小声议论。
　　薛笺有恃无恐是有道理的。
　　“薛笺的祖父……是什么人？”洛行问。
　　“当年刑侦队长升上去的，后来升到省里去了，这两年估计也快退了。”霍行舟想了想几年前他们还没闹掰的时候，应该是没错。
　　如果当时他是那个位置，薛笺做了什么被强行压下来是绝对有可能的。
　　况且，没有证据，也没人报案，谁会费尽心思的去调查呢。
　　洛行不大清楚商清明的为人，然而霍行舟和陆清和两个人却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对他极度信任，相信这件事会有一个公道。
　　“好了，回去吧。”
　　洛行嗯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的一起回了学校。
　　结果一下车，在校门口遇见了赵久兰。
　　她站在门卫室前头，和门卫打着商量让她进去，可门卫不为所动，摆了摆手：“不行不行，现在是上课时间，家长不允许进校门。”
　　赵久兰攥着手，急的眼睛发红：“我求求你，我儿子昨天在学校里不见了，我就进去看一看他回来没有，求求你了。”
　　门卫觉得她扯谎，更不答应了：“你儿子不见了，你今天才来找？你既然想知道打个电话问问吧，我不能让你进去。”
　　赵久兰几乎忍受不住的心痛，她要是能打通电话还需要找到学校里来吗！她知道洛行不愿意见自己，也只是想外面悄悄看一眼，确定他没事就放心了。
　　她不知道洛行的手机坏了，以为是不肯接，难受的哀求门卫：“要不然这样，我求求你帮我去九班看一下，一个叫洛行的学生在不在，或者是霍行舟，求求你。”
　　门卫皱眉：“你儿子到底叫什么，我看你就是个骗子，再不走我报警了！”
　　赵久兰缓缓地蹲下身，就着门口的自动门跌坐下来，她没有母亲了，父亲也病入膏肓，从今以后她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众叛亲离。
　　赵久兰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苦苦哀求：“求求你，我就只看一眼，要不你把我手绑上，我保证不会做什么事，我只看一眼，求求你。”
　　“妈妈？”
　　洛行看着校门口人的背影，顿时呆了下，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霍行舟眉尖一蹙，陆清和没见过赵久兰，也不是很清楚她对洛行施加的痛苦，略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你先回去吧，我跟洛行晚点回去。”霍行舟说。
　　陆清和向来不对别人的生活有过多兴趣，闻言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便朝着校门去了。
　　门卫认识他，给他开了门，赵久兰一见就想往里闯，被门卫一把拉住，怒道：“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陆清和停住脚步，看了憔悴不已的女人一眼，说：“洛行在后面。”
　　赵久兰一僵，被门卫拉了个趔趄，一回头便看见洛行站在路对面，隔着车辆的洪流，远远的。
　　“洛行。”
　　洛行没想到能在学校门口看见赵久兰，顿时紧张的后退了一步，咬着牙猜测她来的目的。
　　是要辱骂他下贱，还是要勒令他转学？亦或是想让他离开霍行舟？
　　霍行舟见他一退再退，心疼的攥住他的手腕说：“昨天我出去就是为了查她自首这件事，她应该是真的后悔了。昨天晚上我找不到你，以为你又背着我偷偷回去了，给她打了电话，她应该……是担心你。”
　　洛行一愣，呆呆的看向霍行舟的嘴唇，试图从他的口型中判断出真伪。
　　赵久兰……担心他？
　　洛行怔了两秒，忽然笑了，凄凉又难看，“不是这样的，她大概只是觉得……我没用，给她丢人了吧。”
　　霍行舟想起商清明的话，在心里细细的想了想，抬手将他揽进怀里，说：“不是。我的小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朋友，一点也不给任何人丢人。”
　　洛行深吸了口气，挣开他的掌握，仰起头将酸呛收回去，淡淡说：“你能先回去吗？我想自己跟她谈谈。”
　　霍行舟不太放心的看了他一眼，最后却尊重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好，我在教室等你。”
　　洛行点头。
　　他不能什么事都躲在霍行舟的背后，让他帮自己解决，然后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坐享其成。
　　这些属于他自己的过去，必须让他自己来断，也只有他自己亲手才能斩断。
　　“洛……洛行。”赵久兰沙哑的嗓音，迟疑的开口。
　　洛行已经听不见声音了，她的嗓音里是否有哽咽，他也听不出来，只能看见她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又憔悴，活像被岁月摧折了千万次。
　　在记忆里，赵久兰是最注意形象的，哪怕是在家里都要细致的装扮，一丝不苟的不允许任何邋遢出现。
　　她现在这样，又是在干什么呢。
　　“您找我，有事吗？”洛行问。
　　赵久兰有些局促，两只仍然细致的手指抓着发皱的衣服下摆，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来……我来看看你，昨天霍行舟说你不见了，我……我很担心。”
　　担心？
　　洛行在心里笑了下，原来赵久兰的嘴里，也会说出这样的字眼吗？
　　赵久兰别开视线，不敢去看洛行的眼睛，总觉得那双漆黑的瞳眸里，有最可怕的凶兽，只要一眼就能将她狠狠撕碎。
　　“谢谢，我没事。”洛行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她对话，他曾经那么迫切又小心翼翼的讨她的欢心，希望她高兴一些，哪怕没有爸爸了，他还是她的宝贝呀，能好好保护她的。
　　可是赵久兰不要。
　　她对这些讨好弃如敝履甚至深恶痛绝，一声声的下贱如同刻在他心尖上的烙印，他想忘记，可他忘不了。
　　赵久兰想伸出手拥抱这个儿子，可又只能忍住，退了几步在心里默念了会，又抬起头说：“你的耳朵……最近怎么样了。”
　　洛行心尖一颤，没料到她会提这件事，心里那点小小的恶意又冒了出来，张口说：“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但没有什么影响，您不必担心。”
　　赵久兰嘴唇发颤，风将她的头发扯乱，乱七八糟的被泪水糊在脸上，狼狈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不是有意的，我那时候只是太……”
　　“您不必和我道歉，因为就算是道歉我也不会再听见了，曾经我千方百计的、想让你多看我一眼。”顿了顿，洛行仰了仰头，声音发苦的笑说：“失聪那天，我甚至觉得好开心，因为你终于看我一眼了，还喂了我一口蛋糕。真的很甜，我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蛋糕，可是……”
　　“那只是你做给洛志远看的，不过不要紧，您起码没有遗弃我，我很感激。”
　　“别说了……求求你别再说了。”赵久兰听着他的话极轻的送出来，重重的敲在她的心上，每一个字都染着血泪。
　　“我转来二中之后，知道您肯定会不开心，我买了蛋糕，店员问我给谁吃，我说给我妈妈，她最喜欢这家店的蛋糕。”
　　话音一停。
　　赵久兰涕泪横流的抬起头，看向洛行。
　　他眨了眨眼睛，说：“那家店本来要关门了，但是特地又给我做了一个，上面写了字，妈妈生日快乐。”
　　“也许您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也并不在乎我给您的礼物，将它摔进下水道，都不要紧。”洛行低低的吐出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这样跟赵久兰说过这些话，怕她不高兴也好，怎么都好。
　　现在他不想再无望的讨好她了。
　　“您是我妈妈，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您生了我养过我，如果有一天您老了，需要我的照顾，我不会视之不见。”
　　赵久兰不聋，他的每一句话说的虽轻，却像是一把把匕首插在了她的胸口，再狠狠的拧一圈。
　　以前，她以前为什么没有注意过，他的心里有这么多的委屈和不甘。
　　霍行舟说的对，如果她哪怕有一秒钟，真真正正的看过洛行一眼，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可没有。
　　她这辈子只顾着去恨一个从来不属于她的男人了。
　　“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已经去自首了，这段时间会有警察来跟你问笔录，你尽管说，不必顾忌我。”赵久兰深吸了口气，重重的吐出来，眼前的泪痕模糊了她的视线，将洛行拢成一个虚虚的光影。
　　“我做错了的事，我会付出代价。”
　　洛行侧过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送了句话出来，“你坐了牢，我的耳朵也不会好了。”
　　有些罪孽，赎不回来了。
　　赵久兰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洛行走过来，将她扶起来，柔软的指腹替她拭去眼泪，声音很轻很轻：“妈妈，我不恨你，也不想让你坐牢。但是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赵久兰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洛行，终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
　　洛行回到教室的时候，霍行舟就像他说的一样哪儿也没去，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写作业。
　　冯佳和李乐凡都不在，他周遭的空气仿佛都慢了下来，那一瞬间他忽然委屈的很想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把这十数年的委屈，全部冲刷干净。
　　洛行悄声走到他身后，见他还没发觉，忽然伸出手将他的眼睛蒙了起来，“猜猜我是谁？”
　　霍行舟一怔，手里的笔在试卷上划了一道无意义的小横线，洛行刚想松手就被他左手一按，贴在了眼睛上，笑着用笔，歪歪斜斜的在试卷上写了两个字。
　　他抬手举起试卷，估测到洛行能看见的位置，晾起来。
　　“小乖。”
　　洛行心尖一颤，被他这两个字撩的心脏砰砰砰跳起来，掌心下的眼睛眨了眨，睫毛扫在他的手心，痒痒的。
　　霍行舟松开手，拉着他坐到位置上，看着他的眼睛问：“怎么样了？”
　　洛行看着他试卷上的小乖两个字，迟了好久才说：“我跟她说……以后不要再见了，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
　　霍行舟摇摇头，“不会，这是最好的决定了，见了你，她也痛苦。”
　　洛行点点头，面前这个认看似粗枝大叶，其实心细如尘，也比自己想象中更懂他。
　　能认识霍行舟，何其有幸。
　　——
　　薛笺在学校里被抓，判不判刑什么的在高三学生里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热度，很快就被焦头烂额的模拟考压了下去。
　　那些传言霍行舟和洛行谈恋爱的传闻，也早不知道被遗忘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伍素妍和医生约的时间到了，亲自来接他和霍行舟去医院检查，洛行有些紧张，掌心微湿的交握。
　　霍行舟拍拍他的头，说：“不要紧张，我在这里陪你。”
　　医生是个挺爽朗的外国人，操着一口不大流利的普通话，哎哟哎哟的说了半天，奇异的将洛行的紧张打消了不少。
　　霍行舟听不大懂那些专业术语，也看不明白仪器数值，医生看他比洛行还紧张，直接将他撵出去了。
　　“什么病人家属，心理素质太差了！”
　　霍行舟沉默数秒，心道什么玩意医生，素质更差！
　　洛行一笑：“你出去吧，我没事。”
　　“嗯。”霍行舟拍拍他的头：“我在外头等你。”说完毫不客气的瞪了医生一眼，出去了。
　　医生不在意他的不客气，笑眯眯的转过头来操作仪器，边问洛行一些感觉。
　　霍行舟和伍素妍在门口等消息，闲聊时他手机忽然响了下，他拿出来看了眼。
　　赵久兰发来的。
　　——你能给我一张洛洛的照片吗？要是不太方便的话，你们的合影也可以，我……想给他外公看看。
　　——老人家已经不行了，死前的愿望就是想看一看外孙的样子。
　　——我知道我对不起洛洛，也没脸再去要求他来尽孝，但是求求你看在老人家没有做错事情的份儿上，让他看一眼。
　　伍素妍见儿子皱眉，疑惑地凑头过来问：“怎么了？”
　　霍行舟把手机给她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征求妈妈的意见。
　　伍素妍沉默了一会，又看向紧闭的门，半晌说：“其实赵久兰有一句话说的是，老人家没有做对不起洛行的事，想见一面无可厚非。”
　　霍行舟点头。
　　“但是。”伍素妍收回视线，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这件事不该你来替洛行做决定，你问过他，见或不见，照片发不发都该让他自个儿决定。”
　　伍素妍说：“洛行不是谁的附属品，他的意志他的想法，都得由自己支配。”
　　“我知道。”
　　霍行舟从来没把他当做过自己的附属品，他是洛行，独立的、独一无二的洛行。
　　他拿起手机，给赵久兰回复了消息。
　　约莫一个小时候，霍行舟感觉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医生终于拉开了门，让他们两个人进去。
　　“来吧，我说一下检查结果。”


第73章 不虚此行
　　洛行坐在椅子上, 紧张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医生没有先跟他说结果，问了他的感觉之后就开始捣鼓设备, 然后任由他紧张，洛行也没好意思追问。
　　其实对于耳朵能不能好他已经不是那么执着了, 现在微信之类的通讯工具这么发达，他还看得懂唇语。
　　只是……
　　只是不能亲耳听见霍行舟说话, 细致的描绘每一寸耳蜗的听他说喜欢自己了, 有点可惜罢了。
　　洛行在心里想, 自己一直听不见的话，霍行舟会不会很失望呢。
　　他抬起头, 看了认真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多么希望他头顶忽然冒出一团圣光, 然后说：“你的耳朵还可以治好, 可以听见刮风下雨虫鸣鸟叫，听见这世界对你示好。”
　　洛行深吸了口气, 努力的压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终于熬到了检查结束，他走到门口叫了霍行舟和伍素妍进来。
　　“请坐。”
　　伍素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霍行舟则走过来，单手按在洛行的肩膀上微微使力，无声的给他传递力量。
　　“小子, 紧张吗？”医生抬眸, 看了霍行舟一眼。
　　“……”霍行舟沉默了半秒, 刚才还想着这医生脾气挺好, 原来记仇在这儿呢，顿了下轻笑道：“你紧张吗？”
　　“什么？”医生愣了。
　　霍行舟笑着威胁：“我们这里有种电视剧，里头有句台词你可能没听过，叫，治不好他，你就提头来见。”
　　外国医生稍微消化了下，忽然瞪大眼睛：“你们中国的医生，还可以自己提头来见的吗？”
　　伍素妍忍不住的笑出来，轻咳了声说：“好了好了，再演就不像了。”
　　“这个小朋友的耳朵是因为后天受伤所致的失聪，简单来说就是耳朵里有东西受损了，当时医生不知道是怎么治疗的，还保留了一些听力，不过……”
　　“不过什么？”霍行舟眉尖皱了皱，“你就说能不能治好。”
　　“他最近是不是又经受了什么刺激和受伤，最后一点听力已经没有了，意思就是，他现在全聋。”医生说。
　　霍行舟手指一紧，修长的指骨绷起一点白痕，无意识的掐的洛行肩膀生疼，紧紧咬住了牙却没开口。
　　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医生没给他去问洛行的机会，继续说：“不过治还是有希望治的，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医生不是神，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但是现在问题是，你们现在在高三，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如果现在选择手术加上恢复期和住院，怎么也得两个月，如果不动，他的耳朵不知道能不能再等两个月。”
　　医生说完，抬眸看向了洛行，又将视线一挪，落在了霍行舟的脸上。
　　洛行听不见，可他听得见，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的，这个蹩脚的普通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将他的胸口撕裂，然后浇了一盆泡着盐霜的开水。
　　咕噜噜的冒着泡。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难的选择题，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在他的心上捅刀，如果让洛行不参加高考，他肯定不会愿意。
　　可如果这辈子就这么听不见了，他又怎么能真正快乐的起来。
　　思虑良久，他说：“我们……”
　　“动手术的话，我到高考那天能出院吗？”洛行忽然问。
　　霍行舟和伍素妍皆是一僵，齐齐的看向他，仿佛刚刚这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一样，洛行是最看重学习的，做梦都想和他考一所大学，怎么会……
　　医生点了下头，“完全可以，如果恢复的好，一个多月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
　　洛行稍稍迟疑了下，在心里盘算了下时间，就算最长两个月的时间恢复期，他多看看笔记应该也没问题，再者……
　　他抬头看着霍行舟，说：“之前程老师跟我提过保送的事情，我那会很担心你，不确定你会不会考得上，所以一直没有说，现在你的成绩应该是够分数线了，我想……就报那个大学，行吗？”
　　他真的……好想听见霍行舟亲口对他说爱啊。
　　“当然！”霍行舟心里一喜，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下，但碍于医生和自己妈都在，还是忍住了，颤着声音说：“好，好，我们就考那个大学！我豁出命去也要考上！”
　　洛行点点头，鼻尖发痒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把心里那点关于手术失败的可能性悄悄地压了下去，没给霍行舟看到。
　　医生看着他们俩，也把心里那点手术失败的可能性压了下去，在心里想，就算是拼尽全力都得让这个小孩儿重新听见啊。
　　世界这么好，爱人也这么好。
　　听不见多可惜。
　　——
　　出了诊室，霍行舟光顾着开心了，走到楼梯口才忽然想起来，拉了下洛行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把语速放的很慢。
　　“小乖，你的外公就在这家医院，可能……快不行了，你见吗？”霍行舟有些担忧的问，手指摸在他的耳朵上，轻轻揉了两下。
　　洛行一怔，没看清似的眨了眨眼睛，隔了好几秒才干干的问出来：“我……外公？”
　　霍行舟将他拉到楼梯角落，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才软著声音说：“他生了病，就快不久于人世了，你妈妈……她本来求我发一张你的照片给老人家看看，但是我不能擅自决定，所以问问你。”
　　洛行死死攥着手心，对于外公这两个字，他陌生极了，一时理解不了为什么人都会在死之前想去见一见那些“陌生人”。
　　这段时间他真的见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不想要再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了，可不让他见，他应该会很遗憾吧。
　　霍行舟捧着他的脸，拇指在他脸颊上细细摩挲了两下，眼底含着一抹如水的温柔：“人死如灯灭，即使遗憾也不会存在于世多久，你的选择是什么样，都没有错。”
　　洛行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可……他狠不下心，就算当做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让他了无遗憾的离开这个满是遗憾的世界吧。
　　“我外公……看起来慈祥吗？”洛行抬眸，定定的看着霍行舟的眼睛，却有些迟疑的问。
　　“他是不是一个看起来有些严肃，却又很慈爱的老人。”
　　霍行舟心尖一疼，将他抱进怀里，仔仔细细的揉了一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让自己的血肉在外包裹着他。
　　“走吧，见过了他你就知道了。”
　　凭着赵久兰发来的号码，两人很快找到了病房，她正从开水房出来，手里拎着两个热水壶，见到洛行的那一刻，忽然停下了脚步。
　　两人隔着不长的走廊遥遥相望，明明只有七八米，赵久兰却偏偏觉得中间隔了整个银河，她再也触碰不到洛行了。
　　这个曾经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良久。
　　赵久兰扭头回了开水房，没有过来打招呼也没有一起进病房，洛行愿意来见见自己外公，她已经知足了。
　　看，这个孩子仍旧是这么善良，即使无法原谅自己，他还是不能责怪其他与她有关的无辜者。
　　为什么以前她没发现呢。
　　赵久兰仰头，两行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旁边打水的人看了她一眼，又见怪不怪的收了视线，在医院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
　　洛行推开门，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他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病房里一股难闻的气味。
　　他已经病得说不出话了，见到洛行的那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瞬间亮了一下，插着输液针的手动了动，嘴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洛行看着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病魔将他折磨的几乎没有了人形，躺在床上像是一颗被风干了的苹果，枯瘦的手臂和手指，只余一层皮。
　　这就是他的外公吗？
　　洛行忽然有些茫然，却又觉得可怜，他曾经应该也是霍老爷子那样精神矍铄的老人吧，现在却是这样等待着被死亡亲吻灵魂。
　　洛行鼻尖泛酸，走上前去摸上他的手，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外公，我来看你了。”
　　老爷子的眼角淌下两股泪痕，顺着太阳穴滚进稀疏的头发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两抹湿痕。
　　他说不出话，洛行又说：“您会下棋吗？我下棋下的可好了，等你好了我跟你一起下棋。”
　　老爷子拼命地张着嘴，啊啊啊的呜咽，嘶哑的嗓音像是被炭火烧焦过，发不出任何声音，急的眼睛通红，干瘪的血管也好像一瞬间绷了起来。
　　“我妈妈说，等你好了她就搬回去跟你一起住，所以千万好起来，我妈妈只剩你了，您别不要她。”洛行抬手，抹去他温热的眼泪，忍住心里的酸涩和泪意，眨了眨眼睛。
　　老人粗哑的嗓音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断断续续的传来：“我……我答应……你再叫我……叫我一声外公。”
　　他的嘴唇一直在发抖，洛行没有看明白，霍行舟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提示。
　　“外公。”洛行攥着他的手，一声声的叫着，不知道是在满足谁的期盼。
　　老人的脸上慢慢浮现了一点笑意，“好，好……我的外孙可真乖，只是我……看不到你将来……结婚啦……真想再多活几年……好好看看你啊……”
　　洛行眼里呛得难受，视线模糊的看不见老人逐渐定格的表情，也听不见仪器尖锐的，仿佛要把人灵魂撕开的长鸣。
　　但他感觉到手里一直绷着力气的枯瘦手指，失了力气。
　　洛行手一松，转头就扑进了霍行舟怀里，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第74章 不虚此行
　　霍行舟紧紧的抱住他，将他揉进怀里, 一下一下的抚弄他的后背。
　　听着怀里的哭声, 心几乎都拧碎了，其实他能理解老人家撑着最后一口气都要见到洛行的执念, 只是这样对洛行来说，难免太狠。
　　他们没有给过洛行爱，却要他经历死别。
　　“小乖。”霍行舟将他微微拉开, 拇指将他眼底的湿痕抹了抹，低声安慰：“别哭了，好不好？”
　　洛行已经在忍了, 可他真的忍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一条充满着殷切希望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他拼了命的发出最后一点声音。
　　老人说的话，他都没能看清，可从霍行舟的转述中，他真的好难过，那么悲伤的词语那么深的执念。
　　洛行忽然就觉得, 在生死面前, 听不见也好，不被人接受也好, 任何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外公想见你, 一定不是为了让你哭, 他最希望的一定是你笑, 用你最好看的样子送一送他, 听话。”霍行舟捂着他的耳朵，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又将他拥进了怀里。
　　也许是父女连心，老人咽气的那一刻，赵久兰手里的水壶突然脱了手，砰地一声巨响，炸碎了一地冒着热气的开水。
　　她跌跌撞撞的跑进病房，看见洛行趴在霍行舟怀里哭得不成样子，床上的父亲仍旧瞪着已经失焦的眼睛，留恋的看着这个世界。
　　她再也忍不住的跪在了地上，无声的痛哭。
　　从今以后，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老人交代不办葬礼，直接将自己烧了和妻子放在一起就行了，赵久兰发了微信给洛行，说自己带着父亲回乡了。
　　以后……她应该不会再回江城了。
　　她说，要他和霍行舟好好走下去，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一定别太过执着，别像自己一样。
　　洛行看着屏幕出了好一会神，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段时间他经历了洛志远的病重、经历了外公的去世，经历了她的幡然悔悟。
　　这些事情都在他从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的砸了他满怀，甚至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又马不停蹄的离他而去了。
　　他甚至抓不住一点痕迹，只余长长的遗憾和无可奈何。
　　“在想什么？”霍行舟洗完澡，见洛行顶着一头湿湿的头发坐在桌边发呆，扯过干毛巾兜头罩了下来。
　　洛行吓了一跳，扒拉下毛巾回头，看他又重复问了一遍，这才笑着说了声：“在想你。”
　　“哎哟我的乖乖。”霍行舟单手撑住桌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高：“现在这么会调情了？长大了长大了。”
　　“我现在没有家了，你会不会不要我？”洛行问。
　　“会啊。”霍行舟故意逗他，点点他的鼻尖，笑说：“等你年老色衰了，我就找那些小鲜肉伺候我，怕不怕？”
　　洛行认真的想了下，说：“怕呀。”
　　霍行舟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儿上瘾了，入戏极深的笑说：“怕的话那就好好表现，比如说，先叫声老公让我听听。”
　　“不叫。”
　　霍行舟掐住他的腰去挠他痒痒，洛行最怕这个，在他怀里躲来躲去的挣扎，“不叫不叫，你别弄了痒……松手……你电话响了！”
　　霍行舟侧头一看。
　　洛行偏了下头，手指攥着毛巾的两端，罩在了霍行舟的头上，趁他才回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朝自己一拽，迎头吻了上去。
　　两人被包在巨大的毛巾里，唇舌相接，霍行舟顿时被他这个手段弄蒙了，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洛行张口在他唇上咬了两下，舌尖娇纵似的往他唇间顶，等他稍稍一松便立刻将舌尖喂给了他，蛮横的搅动出一点细微水声。
　　霍行舟反应过来，一把扯掉毛巾扔了，托着他的后背放在了桌上，将他的身子发狠似的往自己按，比刚才那个蛮横不一样，这个吻带着满满的霍行舟式作风。
　　汹涌又狠戾。
　　洛行甚至觉得自己会被他全部吃进去，剥皮拆骨，片甲不留。
　　“嗯……霍行舟……”洛行和霍行舟回老家时尝过一次，此时被他这么强硬的逗弄顿时就有了感觉，颤着手去抓他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
　　霍行舟发觉他难受的气声和紧蹙的眉尖，知道他不好受，笑了下从他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狠狠的按着腰窝，又一路流连到小腹，逐渐下移。
　　洛行带着鼻音的喘息，像一朵朵被炮弹轰出来的云，裹挟着巨大的气浪和能量，灼烧着霍行舟的理智，喉间溢出一丝略带痛苦的克制。
　　洛行仰着头，任由他啃咬着自己的脖子和喉结，细长的手指抓住桌沿，极力的揪住坚硬的木板，指关节泛着白痕，在霍行舟的揉弄中，竭力撑着巨大的快感。
　　他咬住嘴唇，无意识的摇着头抗拒灭顶的狂潮，手指从桌沿挪到霍行舟的胸口，脱力的推着他，一下一下的使不上力，最终在他的狠狠一揉下失去了全部力气，趴在他怀里张着嘴无声喘息。
　　霍行舟见他略微失神的模样，心头那簇火苗烧得更凶了，忍不住将他细嫩的手掌按向了自己，引领着他细细的揉动。
　　良久。
　　霍行舟叹了口气靠在洛行的肩上，等呼吸稍稍平复了下，才极轻的吻了他的耳朵一下，又将他抱下来放在腿上给他吹头发。
　　洛行乖乖坐在他腿上，让他的手指温柔的拨弄自己的头发，从潮湿变得干燥温热，喟叹了声：“真想快点好起来啊。”
　　霍行舟一笑，“怎么这么迫切了？”
　　洛行靠近他耳边，顶着还没有褪下红潮的脸，害羞又大胆的说：“因为我也想听你的声音。”
　　霍行舟内心一句卧槽，这小孩儿这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不光会撩人，还会撩火了。
　　霍行舟伸手掐了他的腰一下，指尖勾了勾那处柔软的皮肤，“宝贝儿，这些都跟谁学的？”
　　洛行脸一红，不安的动了动腰想脱离他的揉弄，怎么也不肯说，这都是微博上那些小姐姐们教的，但是最后这一句是认真的。
　　霍行舟情动时、受不了时，和攀至顶峰时的声音，他也好想听一听。
　　看着他脸越来越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呼吸也有点紊乱，霍行舟就更想知道了，揉着他的腰问：“好老婆乖老婆，告诉我好不好？”
　　“不说。”
　　洛行怎么好意思把这种东西告诉他，何况他的微博有那么多关于他的消息，这要是被他知道，尾巴肯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不久，薛笺的判决书下来了。
　　叶俏俏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说给几人听，这段时间他们几个都在一起吃饭，因为有冯佳和李乐凡，从来不缺笑声。
　　陆清和话少，坐在那儿都能把周遭温度降了不少。
　　今天他有事没来，空气却比平时更加低了，薛笺的判决很公平，但商清明他们却因为这个案子扛了不少糟心事儿。
　　薛笺是名副其实的家里有人，各界施压和搅混水，甚至还拿着钱去和家属协商，人都死了这么久，就算打死了薛笺，她也回不来了。
　　不如拿着补偿，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商清明不管这套，顶着无穷的压力，坚持将他送进了监狱，庭审结束，他站在这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面前。
　　“后悔了吗？”商清明问。
　　薛笺死死瞪着他，好半晌才轻轻的点了下头。
　　商清明说：“不，你没有后悔杀人，你只是后悔自己手段不够干净。”
　　薛笺被拖着送往监狱，商清明看着他的背影，又侧头看了眼他那些同样看待人命如草芥的长辈们，走过去客客气气的笑了下：“哎呀，对不住了，把您家孩子送进去了。”
　　“商清明，你少耀武扬威，我就看看你还能在这个位置做多久！”
　　商清明一笑，“不急，送你进去之前，我肯定不从这个位置下去。”
　　-
　　叶俏俏转述完，冯佳在一旁目瞪口呆，“班长，你爸也太帅了吧！”
　　霍行舟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笑道：“这话一说，这个梁子就算是结下来了吧，怪不得商叔叔这么多年了还在个刑侦队长的位置上。”
　　叶俏俏不以为意的说：“是呀，不过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之前有说把他升到副局，不过他没答应，还是喜欢自己亲自抓凶手。”
　　清黑暗，明人心。
　　洛行想，如果全世界的警察都和商清明一样，那就好了。
　　——
　　洛行办完了所有保送需要的手续和考试之后，基本就成了这个学校最闲的人了，什么也不用担心，只要等着别人高考完提心吊胆等成绩的时候，美滋滋等通知书。
　　学生们听说了，纷纷朝他投来嫉妒的目光。
　　霍行舟敲着桌子，故作凶狠的说：“嗨嗨嗨都起开，一群学渣。”
　　众人哀嚎：“让我沾沾学霸气息，到时候考个好成绩，啊洛行抱我一下吧，给我点buff。”
　　霍行舟一听，立刻拍了这人脑门儿一下，伸着手就要去拽人，“来来来，我抱你一下，我也是学霸。”
　　“噫……”众人嫌弃。
　　洛行笑眯眯的看着围在自己面前的同学们，他们闹哄哄的说的话他都听不见，不过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心里却暖极了。
　　“洛行，你看看……霍行舟都不让我抱你一下，我们是同学啊！抱一下怎么了！”
　　“就是，就一下！”
　　洛行努力忍笑，被他们的善意感动的不得了，也知道他们这是给自己信心，怕自己手术紧张呢。
　　“谢谢。”
　　洛行眨眨眼，突如其来这么被善意拥抱，他除了谢谢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众人纷纷摆手说没什么，又说了些手术加油，一定会好的话，七嘴八舌的，到上课铃响了很久，老师来了才散。
　　霍行舟撑着脑袋，笑着看洛行脸上满足的笑意，趁着老师转过身的时候，迅速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洛行脸一红，往课桌缩了缩，被霍行舟握住手腕，一根根的掰开他的手指，摊平掌心。
　　一个拳头大的玻璃罐子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洛行一怔，看着里面的纸条问：“这是什么？”
　　霍行舟故意卖关子不说，侧着头捏了捏他的手腕，用口型说：“晚上自己看就知道了。”
　　洛行点点头，把它装进了书包里。
　　下课后，伍素妍来接洛行去医院，霍行舟答应了洛行要努力考那所保送的大学，不能任性的旷课陪他一起去。
　　将他送到门口，才把他非要带的书包递给他，也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沉甸甸的。
　　洛行不说，他也没问，轻轻的抱了一下，说：“我晚上下了课就过去陪你，别害怕。”
　　“嗯。”洛行仰头，四下看了没人，飞快的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又低下头说：“我不怕。”
　　伍素妍看着腻腻歪歪的俩人，敲了下车窗：“小宝贝们，意思一下就行了，再亲一会咱们可就得跟晚高峰亲嘴儿了。”
　　霍行舟：“……”
　　“那我走了。”洛行依依不舍的握着他的手，要有好长时间不能跟他在一起了，连这一刻的空气都变得有些苦了。
　　“去吧。”
　　——
　　洛行到了医院，又在伍素妍的陪同下做了一圈检查，又听了一堆术前需要注意的东西，回到病房都快晚上八点了。
　　伍素妍临时有事走了，安排了一个人来照顾洛行，歉疚的说自己尽快赶回来。
　　洛行吃不下东西，看着漆黑的天色忽然就有点想霍行舟了，但是现在正在上晚自习又不好意思打扰他。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在认真做卷子，没有自己给他讲题，他会不会遇到不会解的难题，会不会偷偷玩游戏。
　　洛行乱七八糟的想，忽然看见床尾的书包，他拿过来把小盒子放在床上，又去翻里头的玻璃瓶子。
　　那个是今天霍行舟交给自己的。
　　里头放着许多张折成四四方方的纸，他倒出来，看见上面还标了序号，忍不住笑了下。
　　他竟然还会搞这种神秘的东西。
　　洛行笑着打开纸，在里头又掉出来一张细长的小纸条，他看了下，写着“给一岁的小洛洛的礼物。”
　　他一怔，呆了几秒才去看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是一封信。
　　洛行挨个儿看完，等他看到最后一封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模糊了，啪嗒一声，豆大的泪珠争先恐后的滚下来，落在信纸上，将字迹泡的失了形。
　　霍行舟给他写了十八封信，十七封给过去，一封给未来。
　　在这十八封信里，还有十八个任由他提的小愿望，只要他说，就算要了他的命，都会替他完成。
　　洛行忍不住的捂着嘴，压抑着哭声，霍行舟将没有陪他度过的十七年全部补回来了，一笔一划一字一句，霍行舟都在对每一年的他告白。
　　他仿佛在填补那些错过的岁月，把他失去的、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捧在了他的面前，任他挑选。
　　洛行咬着嘴唇忍泪，看着摊开整张床的信纸，心里盈满了感动。
　　他拿出手机，对着满床的信纸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打开了微博，编辑文字：不虚此行。
　　他没去看微博评论就直接关掉了，小心的把每一张信纸折成原来的模样，放回玻璃罐子里，又把小铁盒子一块放了进去。
　　霍行舟啊。
　　——
　　手术当天，霍行舟有一场考试，他拼命的做完了，赶在洛行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到了医院。
　　洛行躺在手术床上，看见他气喘吁吁的赶来，朝他招了下手。
　　护士在门口停了，给了他们几秒时间说话，洛行伸手：“你靠我近点。”
　　霍行舟稍稍缓了下呼吸，附耳靠近他嘴边，就听他轻声说：“我手机的密码，是我们见面那天，你打开微博。”
　　护士说：“好啦，有话等出来再说吧，我们要进去了，家属外面等。”
　　霍行舟原本还想说话，结果被护士这一句无心的家属两个字哄得心花怒放，笑着朝洛行挥挥手：“去吧，家属在外面陪你。”
　　霍行舟看着手术中的灯牌亮起来，心也不自觉的被吊了起来，他想起洛行的话，转身去了病房找到他放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又回到了手术室外。
　　他坐在椅子上，解了锁打开微博，他的微博很简单，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转发，只有一条条像记录一般的文字。
　　他打开倒序，从最后一条挨个儿的往上看，心越收越紧，这里头竟然全是跟他有关的！
　　这哪是微博，俨然就是他自己藏匿感情的小树洞。
　　霍行舟只要一想到，小小的洛行对着这个小树洞倾诉感情，就觉得又心疼又心软，恨不得顺着这个微博发布时间，穿梭回去抱抱他。
　　他一条条的看着，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渴望占有，再到现在字里行间都带着甜味的记录，这才真的像是陪他走过了漫长的前半生。
　　他不经意点开评论，顿时惊呆了，底下这些评论都……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洛行一直给手机上锁不给他看，还突然无师自通似的学会了那么多勾引他的小伎俩，原来都藏在这儿呢。
　　他一条条的拉下去看，越看越震惊，这些小姑娘们……可真会玩儿啊。
　　霍行舟咽了咽唾沫，看的口干舌燥的，正想关掉冷静一下，这时啪的一声手术中的灯牌暗了下去。
　　他一怔，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失笑的想，怪不得给他看。
　　洛行这是怕他在外面等着会担心，让他分心呢。
　　小乖啊。
　　洛行被护士推出来，麻药的效果还没过，依然昏迷着，嘴唇略有些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医生，手术怎么样？”霍行舟攥着洛行的手，有些紧张的问。
　　“我想我应该不用提头来见了。”医生笑着揶揄了他一声，护士在旁边偷笑，补充了句：“手术很成功，不过具体的恢复情况还是要看病人。”
　　霍行舟松了口气，“谢谢医生。”
　　医生嗯了声，“这段时间注意给他忌口，还有些注意事项你跟我过来。”
　　霍行舟跟上去，絮絮叨叨的听医生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强行全部记了下来，道了谢走到门口时，想了想觉得不放心，又折回来打开手机录音。
　　“医生，要不然你再跟我说一遍吧。”
　　医生：“……”
　　——
　　回到病房的时候，洛行还没醒，睡的又乖又安静，他撑着头坐在一边，用眼神一点一点描绘他的脸。
　　不知道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会跟自己说什么呢。
　　等他醒了，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呢，霍行舟乱七八糟的想着，不知不觉时间就绕了大半圈，晚上七点了。
　　他跟程利民请了一天假，今天洛行手术，他一定得在医院陪他。
　　程利民觉得自己也拗不过他，就算不准假他也得翻墙出去，索性就准了，但是交代第二天的课必须来上。
　　霍行舟握着他的手腕，细细软软的让人感觉一掐就断似的，却又顽强成那样。
　　他想起洛行转学来的第一天，冯佳开玩笑似的说新同学要是爬在他头上兴风作浪怎么办，他那会说什么来着。
　　哦对，他说自己就从钟楼跳下去。
　　结果洛行没有兴风作浪，是他自己把这小孩捧在了脑袋上，求他任性，求他兴风作浪。
　　霍行舟低笑了声，跳钟楼啊。
　　“唔……”一声低低的呻吟响起，漆黑的睫毛蝶翼一般轻颤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睛。
　　霍行舟下意识的站起身，握着洛行的手不敢说话，呼吸哽在喉间，噎的他呼吸困难。
　　洛行艰难的睁开眼睛，感觉有些昏沉的看着面前的人，动了动嘴。
　　“怎么样……还、还好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霍行舟紧张的盯着他，小心翼翼的又声音大又怕声音小，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洛行轻笑了下，“没事。”
　　“那你……”霍行舟欲言又止的扫了一眼他的耳朵，其实他根本不在意洛行能不能听见，又不会影响自己爱他，只不过洛行想要听见罢了。
　　“暂时还听不见。”洛行说。
　　霍行舟拧眉，抬手就去按铃，医生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看洛行一脸平静，反倒是霍行舟慌里慌张的，顿时眉头一皱：“你干嘛！”
　　“你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怎么还是听不见？”
　　医生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刚从手术室出来，麻药效果都还没结束呢，有没有点常识！”
　　霍行舟哦了一声，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没有啊，我又不是医生！”
　　医生没见过有人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气的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又转过头：“你不是医生你还跟我大声？”
　　霍行舟：“……”
　　洛行看医生一脸怒气的走了，抬手扯了下他的袖子，小声问：“你吃饭没有？”
　　霍行舟坐下来，借机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委屈巴巴的说：“没呢，我老婆在这儿受苦，我哪还吃的下饭。”
　　他上午就来了，现在都晚上了，洛行着急又心疼的说：“那你先下去吃饭吧，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快去。”
　　“骗你的，吃过了，刚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就吃过了。”霍行舟摸摸他的头，问他：“喝不喝水？”
　　洛行不大相信，怀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真的吃过了？”
　　“不然我还骗你吗？”霍行舟说着就要摸手机，边道：“我付款记录还在呢，给你看看？想查我手机就直说，这谁家的醋腌老婆，真酸啊。”
　　洛行脸一红，“……你才酸。”
　　霍行舟凑近了他，笑眯眯的问：“那你这是承认是我老婆了？”


第75章 不虚此行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霍行舟每天学校医院两头跑, 辛苦是真的辛苦, 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
　　洛行心疼的让他不要过来了，自己有人照顾, 伍素妍也一直在医院陪他，不要担心。
　　他不肯听，说什么都得过来陪他睡觉, 不然不放心。
　　洛行其实已经可以听见了。
　　时间太过久远，他都已经忘了曾经听得见的时候是什么样了，乍一听得见, 只觉得连青草颤动都是有声音的。
　　他想起自己彻底听得见那天，霍行舟比他还紧张，两手死死地攥着桌沿，紧张兮兮的又怕他听不见，又怕声音大了吵着他耳朵痛，弄到最后只出了个气声，“你听、听得见我说话吗？”
　　洛行才一点头, 霍行舟立刻就将人抱紧了怀里, 也不管医生护士一大群，旁若无人的抱着他不撒手。
　　“见没见过世面, 丢人。”医生早就看霍行舟不顺眼了, 逮到机会就想嘲讽他。
　　霍行舟开心的要疯了, 哪还管谁讽刺他, 就是揍他一顿都乐意。
　　“想什么呢？”霍行舟见旁边的人出神, 笑着问。
　　“在想你好傻。”洛行说。
　　“你敢说我傻！”霍行舟瞪他：“是不是想造反！”
　　“没有没有，你最聪明啦！我喜欢你。”
　　霍行舟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告白戳的心一软，挽回面子似的哼了声，才说：“虽然是春天了，但是晚上还有点冷，咱们上去吧。”霍行舟摸着他的手有些凉，怕他又生病，刚动完手术还弱着呢。
　　两人每天一起吃完晚饭，就去楼下散散步，初春的风拨在脸上很舒适，不冷，带着一点柔软的青草香。
　　天色将沉未沉，霍行舟攥着洛行的手腕，两人慢条斯理的走在医院里，仿佛连时间都拨快了几十倍。
　　恍惚觉得，他们已经这么一起走了几十年，等到苍苍暮年步履蹒跚，依然紧攥着对方的手，看云舒云卷，天色渐暗。
　　“哪有那么娇弱，我想再走一会，病房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好难闻。”
　　洛行不想上去，拉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撒娇：“再过几天我想回学校了，好不好。”
　　“不行。”霍行舟一口回绝，“在你彻底康复之前，哪儿也不准去！”
　　洛行抿了下唇，抓着他的手指晃了两下，眨着眼睛扁扁嘴软声说：“可是白天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撒娇没用。”霍行舟抬手遮住他湿漉漉的眼睛，强迫自己不能受他蛊惑，继续冷声说：“我都跟你说了不辛苦，我乐意两头跑，再说了我来了在这儿也没人打扰咱俩，宿舍里那可还有个巨大的灯泡呢。”
　　一见被拆穿，洛行顿时有点泄气，抬手摸了下他的脸：“还说不辛苦，你都瘦了好多。”
　　霍行舟就势亲了下他的手心，含含糊糊的笑说：“没瘦，是变成肌肉了，不信你摸摸，硬着呢。”
　　洛行被他握着手带到胸腹上，春天的衣服已经略薄了，隔着铅灰色针织衫的胸膛滚烫坚硬。
　　霍行舟低头，把自己的掌心隔着厚外套按进洛行的肚子上，轻声说：“宝贝，你好软。”
　　正巧旁边有两个女孩子拎着东西路过，大概是探病的，偏头多看了他们两眼。
　　“哇他们两个是不是亲上去了刚刚……”
　　“亲了吧亲了吧，我的天好帅啊这个小哥哥，怀里那个也好可爱啊，这两人也太甜了吧！”
　　霍行舟故意似的，低声笑：“哎呀，被别人看见了。”
　　洛行不知所措的红着脸，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躲，鸵鸟似的等两个女孩子走开。
　　“她们走了没有？”洛行小声问。
　　他本身声音就软，现在加上害羞又不敢大声，活像被蒸熟了的棉花糖，带着一点温热的甜，能把人心都融化了。
　　霍行舟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笑着将他从怀里拉开一些，“已经走远了，这么软那以后可怎么办？”
　　洛行：“我才不软！”
　　“好好好不软。”霍行舟低头贴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小乖，可硬了。”
　　“你还说！”
　　“不说了不说了，上去睡觉了。”霍行舟忍着笑，旁若无人的牵着他穿过医院的大花坛，回到了住院部。
　　洛行脱了厚外套，走到卫生间，看见霍行舟正背对着他兑温水，心里感动的发甜。
　　他住院这段时间，霍行舟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穿梭在学校和医院，一定要亲手照顾他洗漱，生怕他耳朵沾水对恢复不好。
　　洛行一边觉得他拿自己当小孩儿似的照顾有些想笑，一边又觉得有人能这么把他捧在手心里，当成个宝贝照顾，就差要喂他吃饭的细致宠溺，顿时就感动的笑不出来了。
　　直想哭。
　　洛行走过去，伸开手揽住霍行舟的腰。
　　霍行舟一僵，感觉背后的小孩有些发颤，忙不迭的转身，“怎么了？”
　　“你别转过来！”洛行紧紧揽住他的腰，吸了吸鼻子说：“谢谢你，老公。”
　　！！
　　霍行舟脑子里轰隆一声，如同千万个火山一起喷发，滚烫的岩浆兜头浇了下来，烧的他整个人都傻了。
　　刚刚那道细细软软的嗓音说了什么！
　　霍行舟转过身，头一回露出呆呆傻傻的表情，用力的吞咽了两下喉咙，艰难的捧着洛行的脸，问：“宝贝，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洛行咬了咬唇，被他热切的视线盯得害羞不已，刚才那声称呼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勇气了，怎么也叫不出来，于是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在他眼睛一吻。
　　霍行舟攥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躲，“听话，再叫我一声。”
　　“我、我要洗脸了。”洛行绕过他，跑到洗手池旁，撩了两下水。
　　霍行舟一把将他扯回来，托着腰按在墙上狠狠亲了一阵，惩罚似的非逼着他叫才肯罢休。
　　洛行很快就不行了，小口小口的压着呼吸求饶，霍行舟就是不肯放开他，越发狠的弄他，直到连连叫了十几遍才算完，才一被放下来，立刻气怒的跑到一边去了。
　　“老婆，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霍行舟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怜巴巴的求饶。
　　“走开。”
　　“我不走，你打我也不走，老婆我今晚跪搓衣板行吗？你别不理我呀。”霍行舟嬉皮笑脸的讨好，拍拍他的肩膀示好：“求求你了老婆，原谅老公吧。”
　　“不要。”
　　“那好吧，咱们先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再生气。”霍行舟重新兑了盆热水给他洗脸洗手，将人抱上床，逗他说话。
　　“我要睡了。”洛行侧过身，背对着他。
　　霍行舟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说完，给他盖好被子，关掉了病房里的白炽灯，自己走到窗边一个略微昏暗的台灯下面写卷子去了，一时间屋里安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洛行悄悄转过身，打量他在灯下认真写作业的样子。
　　台灯不是很亮，却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铺在地上又扯到墙壁上，洛行抿了抿唇，他不是气霍行舟，是气自己。
　　霍行舟每次那样弄他，他很难受可是又很期待，甚至想让他更狠一些更重一些，弄得他受不了的哭出来才好。
　　他总觉得自己这样太放荡了，所以欲盖弥彰的说生气，其实是掩饰呀。
　　霍行舟却还哄着他，以为是自己错了，那么小心的捧着他哄着他道歉，洛行咬了下嘴唇，从枕头底下摸出笔，极轻的撕了一点纸，写了几个字，朝他扔了过去。
　　霍行舟手边落下一个小纸团，一愣，扬起头看床上的人，只见他缩回了被子里，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害羞呢。
　　他打开纸条，就着台灯的光一看，顿时愣住了。
　　——其实，我喜欢你弄我。
　　霍行舟头疼的看着被子里缩成一团的小孩，在心里无奈的笑了声，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撩火了。
　　这个只管撩火不管灭的小白眼儿狼！
　　霍行舟泄恨似的，也撕了纸给他回复，扔回去。
　　——要是弄哭了，弄坏了呢？
　　洛行脸颊轰的一声爆红，烧得他下腹都滚烫，不安的动了动腿，下意识的把纸条合上了，眨眨眼睛又压着小口的呼吸，打开了纸条，来来去去的看了好几遍。
　　霍行舟接住他扔回来的纸条，猜测他估计是让自己别再说了，笑着打开、
　　然而这次却不是火山喷发了，是直接将他扔进了数万里的岩浆洪流里，反复炙烤折磨，让他被汹涌的情潮支配。
　　——我、都听你的。
　　霍行舟仰天喟叹，他何德何能啊，这辈子竟然能得到这么个宝贝。
　　“霍行舟。”
　　“嗯？”
　　洛行从被子里探出头，声如蚊呐的说：“我书包里有你给我的玻璃罐子，我许了愿望，你要帮我达成。”
　　“好啊。”霍行舟走过来，从书包里拿出罐子，一股脑儿倒在病床上，洛行坐起身，给他从一到十八理开。
　　霍行舟坐到他身后，将他揽在怀里，一个个的拆开。
　　十八封信的结尾，他都留了一个给洛行许愿的空间。
　　霍行舟打开第一封信，许愿处写着三个字，霍行舟。
　　他一怔，低头去看怀里的人，只见他红着脸眨了眨眼睛，难为情的让他别看自己，又催促他继续看。
　　霍行舟心里塞着一口气，噎的他手都在发颤，一连拆了十八封都写着同一个愿望，仿佛亘古不变，千万年只有的一个愿望。
　　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要一个霍行舟。
　　霍行舟觉得自己这辈子仿佛没有哭过，哪怕手断了脚折了，他都没有哭过，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眼眶酸的无法忍受。
　　他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将眼泪忍回去，低头亲了亲洛行的发顶，一字一字慎重的承诺：“只要还有霍行舟的一天，他只属于你。”
　　洛行低低的窝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肆无忌惮的感受着身后温热的胸膛，仿佛枕着全世界。
　　洛行伸手，与霍行舟十指相交紧紧扣在一起，在心里默默念：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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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高考倒计时已经归于尾声，程利民不再像之前那样拼命的督促他们学习，反而是让他们好好休息，别再想学习的事情，养足了精神迎接考试。
　　霍行舟把这个贯彻的非常彻底，缠着洛行连吃了几天的糖，又任性的让他跟自己爸妈一块儿送考。
　　伍素妍嗤笑他：“行了你，你爸送你去得了，洛洛宝贝跟妈妈去玩儿，谁要去晒太阳。”
　　霍行舟“喂”了一声，不满道：“家属送考这不是标配吗？你跟我爸出去玩儿吧，我老婆送我就得了。”
　　洛行害羞的让他别说了，过了会又难为情的看着伍素妍，小声说：“妈妈，我想去陪霍行舟，行吗？”
　　伍素妍脸色立刻阴转晴，笑眯眯的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宝贝说什么就是什么，爸爸妈妈陪你一起去。”
　　霍行舟沉默了几秒，问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问题：“妈，您说实话，我在这个家什么地位。”
　　伍素妍认真的想了想，侧头环视了一眼周遭，保养得宜的细白手指，松松一指：“比它差点儿吧。”
　　霍行舟疑惑的侧头一看。
　　……墙上霍叶山和洛行两人合写的一幅字。
　　行吧。
　　“我明白了，收拾收拾就滚。”
　　洛行忍笑，悄悄在沙发下握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描绘了几个字，无声的安抚了他。
　　考试当天，洛行给他检查了所有东西，送到考场门口的时候，他却不下去了，说什么都得要个祝福。
　　洛行一怔，伍素妍立刻很懂的转过了头，连带着撤回霍叶山，啧了声说：“快快快，宝贝亲他一口让他赶紧滚。”
　　洛行直接傻了，他们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在爸妈面前还是……这怎么好意思啊！
　　霍行舟不依不饶的盯着他：“难道你要让我考不好吗？”
　　洛行最怕这个，吓了一跳的摇头，好半晌才深吸了口气，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考试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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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结束，学生们解放似的，站在楼梯上纷纷将自己堆积如山的试卷满天洒了下来，雪片一般布满了高三的教学楼。
　　压抑了三年，校长和老师们也默认了这个解压方式。
　　由着他们闹，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了。
　　纵然教他们的时候被气的喘不上气，可一想到这一毕业可能就是永别，却又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九班教室的黑板上画着夸张的涂鸦，学生们站在前面合影，洛行也被拉过去，一起照了好多张。
　　“哎哎哎，洛行，洛行！”冯佳从外面冲进来，洛行疑惑的回头，见他火急火燎的，笑了下：“怎么了？”
　　冯佳上气不接下气的按着膝盖，指指身后：“霍行舟……霍行舟他在旗杆底下唱歌呢！”
　　洛行一怔。
　　九班同学们一窝蜂的簇拥着洛行一起下去，等到了操场的时候，陆清和差不多把霍行舟跟校广播站借来的设备调好了，给了他一个OK的眼神。
　　霍行舟拿着话筒，招摇的咳了两声，说：“高三开学的时候，我说要是谈恋爱，就在旗杆底下唱征服。”
　　说着，他看向台下的洛行，微微偏了下头笑说：“一直没唱是因为他那会听不见，我不想让他遗憾，现在他听得见了，麻烦大家替我和我的男朋友，做个见证。”
　　众人起哄的“嗷嗷”喊起来，洛行觉得震得耳朵到心尖，都忍不住颤了起来，紧接着便是霍行舟低沉的、经过劣质麦传出来的有些失真的歌声。
　　“外表健康的你心里伤痕无数……顽强的我是这场战役的俘虏……就这样被你征服……”霍行舟低低的唱着，不仅是一首歌，更是对所有人宣告。
　　他有了男朋友，他属于那个人。
　　洛行眼眶微湿的看着台上的他，想起自己刚转学来的时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背影，哪里想过会有这一天。
　　然而他就是来了。
　　在他完全不敢奢望的时候，霍行舟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幸运。
　　霍行舟唱完，放下了麦走下来，学生们自发的让开一条路，路的尽头是洛行。
　　他步履缓慢的，像逆着时光的朝他走来，走向十年前的那个执着等他的小孩，张开了拥抱。
　　“你好，我叫霍行舟，跟我走吗？”霍行舟问。
　　洛行一怔，极轻的点了下头，在他的掌心放了一颗糖，然后抬头：“你好，我叫洛行。”
　　时光也许无法再逆行，走过的路趟过的河都无法再折转，可只要心里有个信念，无论怎么走，都会摘到那颗属于的星芒。
　　它只照亮一小方天地，也只环着一个人发光。
　　洛行想，自己早已经牢牢握住了这颗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