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沈氏风云 作者:焦糖冬瓜   文案:   为一个对自己一点兄弟情分没有的大哥顶罪进了监狱,沈谚非以为自己的人生完了,但这却才是他人生真正的开始。   狱中室友凌少白慵懒、神秘甚至于一手遮天,他成为了沈谚非的领路人,他的态度暧昧,猜不出喜恶,摸不透立场。   沈思博,冰冷内敛,每一步都在轨道之上,无人可以令其偏离方向,他是沈氏的掌舵人,最高的权利者。他一向漠视沈谚非,甚至于当他为自己顶罪入狱之后也未曾去监狱看过他一眼。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看着那个被称为“弟弟”的少年,而压抑在心中的却不是对弟弟的情感。   沈静云,锋芒毕露,才华横溢眼光独到,他是商场上的天之骄子,既然做不了沈氏的当家他便离开那个固步自封的家族,没有沈氏的财力他依然可以向沈思博宣战证明自己才是强者,但是却意料之外将沈谚非卷入这场硝烟之中。他可以没心没肺地称呼沈谚非为“小贱种”,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那个名义上的弟弟,他可以折杀自己的自尊放下一切!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强取豪夺天之骄子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谚非,沈静云,沈思博,凌少白┃配角:沈洛缨,卫子熙,林锦吟┃其它:商战,兄弟   第1章 凌少白的规则      沈谚非看着眼前的男子,暗自咽下口水。   对方不发一言,只是撑着下巴看着他,烟圈缓缓缭绕而起,尽管沈谚非不抽烟,但是能从那烟圈的味道里闻出烟的好坏。   这里是市立第三监狱,而他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就是监狱里所谓的‘贵宾房’。尽管没有堪比五星级酒店的配置,但是灯光明亮,洁白的床单一尘不染,与他之前所待的那间牢房里泛黄满是不知名污渍的床单相比,这样的洁白让他无所适从。而最让沈谚非妒忌的是,这间牢房里竟然有独立的卫生间。   沈谚非不是傻子,他这个在外人眼中的豪门幺子如今身败名裂,多少人等着将他踩到头破血流,把他带到这间牢房里的人,未必是要将他奉若上宾。   坐在沙发上的男子轻笑了出来,“你真的有十八岁吗?”   沈谚非点了点头。他虽然涉世未深,但是眼前的男子能享受如此的特殊待遇,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哈,你的样子就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体还没长开似的。我打赌你以前读书的时候一点都不喜欢体育运动。”男子轻笑出声,他的表情轻佻,但是目光却沉敛仿佛历经沧桑。   沈谚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他不知道自己被带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让他们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沈谚非摇了摇头。   “因为像你这样的少年,如果和其他的犯人关在一起,你会被他们干到屁股开花。”   沈谚非浑身一抖,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还没有想到对方所说的,但是现在他想到了。   “我喜欢干净的东西,不喜欢被别人用烂了的东西。”   对方不紧不慢地说。   而沈谚非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他想要对自己干什么?   “哈哈哈!果然把你吓到了。”男子摸了摸下巴,“你放心,我暂时对男人的屁股还不感兴趣。”   这样的话并没有令沈谚非放松下来,反而背脊更加紧绷。   “我只是日子太无聊了,总要有人跟我说话,对吧。”   对方即使坐牢都坐的如此嚣张,沈谚非不难猜出对方的职业甚至于势力。也许在这样的地方,弱小的自己终归是要依附于某人的,但是那种依附方式,不是他想要的。   “我看了那天的审判了,你真傻,竟然承认那些被挪用的公款是被你拿去澳门赌掉的。不过你对数字的敏感让我惊讶,竟然能将那些账目背的清清楚楚。你是打算学会计吗?”   沈谚非点了点头。   “嗯。那确实很适合你。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替你大哥沈博思顶罪了,他也不会感激你,只会在心里暗自庆幸,终于把你这个拖油瓶甩掉了。而且你也失去了继承沈氏遗产的权利,当然你那份遗产其实也不多。”   “妈妈死之前说过……我们被沈家照顾了十二年,沈叔叔给了我们最好的生活……”   “所以要知恩图报?”男子唇上的笑容更大了,“把自己的人生和未来赔进去。真不知道你是傻的可爱还是傻的可怜。”   沈谚非的嘴唇轻颤,再也说不出话来。在上法庭之前,他的手指他的肩膀无数次地颤抖,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那就像是一个信念,那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是凌少白,你的狱中室友。我要你安静的时候,你必须要安静,我要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就要跟我说话。总而言之,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沈谚非张了张嘴,所谓的‘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是什么意思?   瞬时,他心中一片冰凉。   “总而言之,你听话,我就保证你的屁股不会烂掉。”凌少白似乎看出了沈谚非的恐惧,笑容里满是调侃的意味,“好了,坐过来吧。”   凌少白靠躺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他想干什么?   沈谚非迟迟不知道如何挪开脚步。   “忘记刚才我跟你说过的话了,还是你真的很想被扔出去?我敢说外面有很多男人都如狼似虎等着你。”   凌少白的话音刚落,沈谚非快步走过去,笔挺挺地躺在凌少白的身边,挺尸一般。   “嘿,你就把现在的时光当成是度假好了。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进来吗?”   “为什么?”沈谚非记得很清楚凌少白刚才说过,我要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你就要跟我说话,那么现在即便自己不知道回答对方什么也要应和对方。   “因为外面的世界太忙了,忙的我没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就进来了。”   “……那么你进来想做什么事呢?”沈谚非怯生生地问。   “嗯……望着天花板发呆,没有人打扰地睡觉,看看报纸,抽抽烟。”   沈谚非不理解凌少白所想要的。   “我想要安静。”   如果你想要安静,为什么又要把我找来?   “说说你的理想吧,小子。如果没进监狱,你想要干什么?”   “我……”沈谚非进来这里不过半个月,但是他却深刻地感觉到梦想这种东西,已经不存在了,“我想念大学,最好是金融或者会计专业的……然后到沈氏里面从基层做起……”   凌少白顺着他的思路继续说下去,“然后成为你大哥沈思博的左膀右臂?”   沈谚非点了点头。   “不过我倒认为,他未必愿意让你做他的左膀右臂。就算你不是他的亲兄弟,你也是他名义上的弟弟。在他那样的家族里,兄弟都是敌人。你的二哥沈静云就是最好的例子。”   沈谚非愣住了,他没想到凌少白竟然对沈氏内部的事情这么了解。沈氏是一个古老的华商家族,家族创始人是靠黄金开采发的财,之后沈氏在风云变幻的商场上一直保持着神秘感,不上市不公开,所有的一切重要职位都牢牢掌握在沈氏家族内部人的手中。没有完全进入金融市场,这也是沈氏在经历了金融风暴之后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   “你的三姐沈洛缨到现在也态度不明,不知道到底是站在沈思博那边还是沈静云那边,你成了她投石问路的棋子。现在沈静云离开了沈家,事业风生水起,身后又有好几个国内大财团鼎力相助,到最后赢的是沈思博还是沈静云,只能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沈谚非背脊一片冰凉,这个凌少白到底是什么来头?沈氏里面一定有他的人。   “不过你也不用再担心沈思博和沈静云了,现在你都坐牢了,出狱之后也不可能再回到沈家。你正好要在这里蹲四年,把念大学的时间蹲掉了。”   沈谚非眉头轻耸,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一切已然陷入灰色。   “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读大学吧。”凌少白揉了揉沈谚非的脑袋。   “哈?”沈谚非愣住了。   “这里多好,没有大学生活的纸醉金迷,没有烦人的社交,没有不切实际的论文,如果你想真正学到什么,这里是最好的场所。”   沈谚非侧目望向一旁的男子,他忽然觉得迷茫。这个男人把自己带来这里,难道不是像养个小宠物一样逗乐解闷的吗?学习,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凌少白这辈子做过很多坏事,但是从来没有被抓到过。这一次除外,因为这一次是我自己想要进来的。”凌少白倾下身来,目光坠入沈谚非的眼中,“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被抓到过吗?”   “为……什么?”沈谚非在凌少白的眼中看到了许多东西,他的一切过往,沸腾的、疲倦的、冷漠的、尖锐的都在那瞬间落入了沈谚非的眼中。   “因为‘知识就是力量’。虽然这句话土到掉渣,但是当你在做一件不符合道德规范甚至于违背法律的事情时,你的知识会让这一切都合理化。”凌少白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不是要玩什么养成游戏,我只是太无聊了,忽然想也许我应该收一个自己的门徒。等到我老了,再也干不了坏事的时候,别人指着你沈谚非会咬牙切齿都说,‘看啊,这就是那个凌少白的学生’。”   沈谚非愣在那里。   “你在这里要学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你死之前,你的人生都不会结束。”凌少白抓起枕头下的一包烟,又点燃了一根,“你现在积攒的一切,是你抓紧那些夺走你四年时光的家伙们心脏的资本。”   沈谚非眨了眨眼睛,毫无疑问,凌少白的话很有煽动性。   “而且,你也不想要出狱之后,让你尊敬的大哥觉得你是个废物吧?”   沈谚非缓缓握紧了拳头,“我不是废物。”   凌少白笑了,故意将烟圈吐在沈谚非的脸上,这个少年没有露出任何不悦或者后退的神色,“你当然不是废物。”   “那么你呢?你想要什么?”沈谚非看进凌少白的眼睛里,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毫无理由地施与另一个人。   “我想要的很多,小鬼。”凌少白嗤笑了一声,“但是没有一样你给的起。”   这样的讽刺,在沈谚非的耳中摩擦着他的神经,但是凌少白说的没有错,他什么都没有。   “就像我刚才说的,在这里我说了算。你要遵守我的规则。”      第2章 访客      那天晚上,是沈谚非在这座监狱里洗的第一次澡。他再不用担心有人会看着自己,再不用去费力地无视那些男人的眼神,也不用心惊胆战他们每一次的靠近和涌动的肮脏欲望,他只需要感受水流从头顶留下。   而这一切都是凌少白施舍给他的,沈谚非知道无论凌少白说什么,自己从他那里得到的,势必要还。而沈谚非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毕竟比起凌少白一个人,外面的那些男人更可怕。   仍旧穿着橘黄色的囚犯服走出来,凌少白正靠在床上看着一本书,沈谚非站在床前,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擦干你的头发,不要让水滴到床单上。吹风机在浴室洗手台下的第一个抽屉里。”   沈谚非照做了,他回到凌少白的面前。   对方瞟了他一眼,然后又是一声轻笑,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调侃的意味,却没有沈谚非所害怕看到的轻蔑。   “我说,别人穿这套囚犯服就土到冒泡,怎么你穿起来就那么可爱呢?”凌少白朝沈谚非招了招手,“来来来,爸爸抱抱!”   沈谚非僵硬地坐到凌少白的身边,对方果然一把将他抱了过去,用力地揉着他的脑袋,仿佛他真的成为了对方豢养的宠物。   对方的嘴唇贴在了沈谚非的耳边,这样的亲近令他的心脏高高挑起,他本能地想要推拒,原来无论自己做了多少遍心理建设,他都无法交出自己的身体。   凌少白的气息是炙热的,沈谚非产生了血液被蒸发的错觉。   “听好了,小鬼。你一直在担心我会把你怎么样,这让我很伤心。不如我们来订个游戏规则。那就是假如我教你的东西你没有学好,我就让你屁股开花。如果你学的让我满意,我就不向你索取额外的‘报酬’。”   说完,凌少白便放开了沈谚非,抬手关掉了台灯,一切陷入了黑暗。   沈谚非的耳边仍旧是凌少白的气息在回荡,他抱紧了自己,心脏不断狂跳着。   也许下一秒凌少白就会扑过来,就算不是今天也许就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和他都是男人,沈谚非明白这样躺在凌少白的身边有多危险。   就在他戒备着的时候,凌少白的呼吸已然拉长,他睡着了。   沈谚非握紧的拳头缓缓放松。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睡着过,柔软的床铺,房间里没有了难闻的体味,沈谚非的思维不可控制地放松,沉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站在法庭上,一直颤抖的身体忽然镇静了下来。   他的思维无比清晰,一字一句将那些数据背诵了出来。   然后他说:“是的,这些都是我做的,与被告沈思博无关。”   他没有去看沈思博的表情,因为沈思博一向冷情,即使自己为他赔掉了人生,对方也不会露出任何怜悯或者感激的神色。因为在沈思博的心中,挪用公款的本来就不是他,沈谚非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撼动他冰山的一角。   而沈静云那英俊完美的面容第一次扭曲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沈谚非。   这个他最看不起的二太太带回来的野种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颠覆了他的计划。   当沈谚非被带走的时候,沈思博早已离开了法院,记者们正等着采访他,这是他这位沈氏当家澄清一切的好时机。沈静云风度全无,在走廊里拽起沈谚非的衣领,“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沈谚非没有回答他,在那一刻他忽然也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   “你以为那个家伙会感激你吗?你在他的心里就是垃圾!他只会踩扁你!现在你连垃圾都不如了!”   “二哥……如果要发脾气就去找大哥吧。”   沈静云的手僵在那里,两秒之后松开了沈谚非的衣领,风度翩翩地整理好自己的领带和衣袖,“你弄错了,我不是你二哥,沈思博也不会让你叫他大哥。”   说完,沈静云便转身离去。   他与沈思博的战争仍旧继续。只是少了沈谚非这个观众罢了。   现实在梦境里穿梭,沈谚非是被人揪着耳朵提起来的。   “我说,小子你真能睡。”   凌少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谚非霍然惊醒。   已经到了早上了?为什么他没有听到晨起铃声?   “在想什么呢,小鬼。我这里可不会有晨起铃,另外你也不用穿着这身可笑的衣服去干那些体力活了。你要做的是这些。”沈谚非拍了拍桌子前高高摞起的十几本书,“这里有会计学基础、应用金融学还有法律基础。这可都是原版书,你给我用心地好好看,别浪费了我的投资。”   沈谚非第一次有了“自己真的是在坐牢吗”的疑问。昨天他还在地狱,今天却已经到了天堂。   “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吧。”凌少白走到门口,这间房间里只有这扇门提醒他们这里是牢房,他敲了敲门,门边的狱警拉开了探视窗,“嘿,兄弟,我们要去吃饭了。”   牢门被打开,带他们出去的狱警对凌少白还有那么几分“以礼相待”的意味。   此时的食堂里已经没有人了,而凌少白的早餐则被准备好放在了餐桌上。餐具明显比沈谚非前几天用的要好很多,而白粥和点心这种在监狱里根本不用奢求的家常早餐竟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份金融早报和晨报就放在早餐旁边,凌少白悠然自得地翻阅着。   沈谚非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此时的场景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他知道世上有很多特权阶级,能够对政府机构产生影响力,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做到像是凌少白这样的地步。   “你不吃饭吗?还是你想要和其他囚犯一样,每天早晨七点挤在餐桌上,不敢说话不敢眼睛乱瞟,随时有警棍落下来砸在你们的背上?”   沈谚非的手指一抖,赶紧将粥端起来喝了一口,舌尖被烫到,他甚至不敢叫出声。   凌少白点了点报纸,“以后这些报纸你都要好好去看,分析那些商场老油条的操作手腕,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   沈谚非默默地吃着早点,直到凌少白再度开口。   “跟我说说,住在普通牢房里的感觉怎样?”   “……很糟糕……”   “怎样糟糕。我要更加详尽的描述。”   沈谚非沉默着不说话。在进入沈家之前,他跟随母亲也曾过过一段艰辛的日子,漏水的房屋冰冷潮湿的床铺无法入眠的霉味,但是这一切比起监狱根本不算什么。   在这里被囚禁的并不仅仅是他的自由,还有绝望。   那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里充满了沈谚非从来不曾想过的压抑,一切都被束缚了起来。他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起床、睡觉,他们被编成小组去监狱里的工厂劳作,比如制作肥皂,当他们之中有人的手掌被机器切割掉的时候,沈谚非的第一声叫喊迎来的就是狱警沉重的敲击,他的背脊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入骨的钝痛。于是,他开始战战兢兢。他每晚都睡不着觉,神经被高高吊起,折磨的他快要崩溃。而他的室友却在他的下铺打手枪,发出那让人作呕的呻吟。最令他发疯的是某天他的室友竟然爬到了他的床上,猥琐地笑着要拽他的裤子。沈谚非拼了命的挣扎,终于让对方摔了下去,头破血流。   当他向狱警解释这一切的时候,对方竟然反咬一口说是沈谚非邀请他的。   狱警冷漠地开口,“新来的,你给我老实一点。”   这里没有公平,狱警走了之后,他的室友对他拳打脚踢了一通。   于是,沈谚非更加睡不着觉了。   第二天,在餐厅里。同桌吃饭的瘾君子毒瘾发作了,全身颤抖着倒落下去。   所有人都麻木地一动不动,只有沈谚非过去试图帮助对方。   天真的代价是惨痛的,对方的叉子狠狠扎进了沈谚非的小臂。   他很运气,对方没有艾滋病,否则这一切就不止流血这么简单。   当他捂着自己的小臂时,迎来的是狱警还有其他囚犯嘲笑的目光。   这是地狱,而这个地狱却要持续四年。   短短半个月而已,沈谚非无数次地思考如何结束这压抑的人生?   如果真的结束了,又是否有人会为他难过哪怕一瞬?   答案是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就算死去也没有意义了。   面前的凌少白,让沈谚非灰蒙蒙的监狱生活有了转机。   当他们离开监狱食堂路过放风的操场时,沈谚非见到了他的室友。   对方那猥琐的模样一点没变,只是盯着沈谚非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羡慕和妒忌,然后是了然的暧昧嘲笑。在他的眼中,沈谚非就是一个靠身体脱离这监狱肮脏最底层的骚货。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沈谚非将自己那些悲哀的负面情绪放下,进入了凌少白量身为他打造的蜕变计划中。   他花了一个月将那门《会计基础》看完,凌少白开始教他如何做账,如何从其他人的账务中寻找漏洞,如何在账务中设计陷阱。沈谚非每每被凌少白的思路震惊的时候,对方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用淡然到不能再淡然的语气说:“你只是没被其他人算计过罢了。这个世上有两种聪明人。一种是观察别人,不走别人走错的老路,所以聪明。另一种就是像我这样,摔了无数次跟头之后,变聪明的人。而我不希望你成为另一个我。”   凌少白的这段话,令沈谚非第一次感觉到,他是他的师父。   就在这个月即将过去的时候,沈谚非有了访客。   这令他感到惊讶,他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至于沈家的其他人,他想不到有谁会来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非虐文,1V1路线      第3章 学费      沈谚非看向凌少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不该去。   凌少白却点了点头,他的唇角扯起一抹莫名的笑,“去看看吧。不想知道这世上还挂念你的人到底是谁?”   沈谚非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探视间。那里有一排玻璃窗,零星坐着几个人拿着电话说着什么,而玻璃这边的人情绪激动甚至潸然泪下。   沈谚非的对面,坐着的却是沈静云。   这是沈谚非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沈静云不是应该无比痛恨自己吗?他恨自己卑贱的出身,恨自己冠上了这个意味着门第荣耀的姓氏,恨自己毁掉了他精心布置地将沈思博从王座拉下的计划。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来看自己到底有多么落魄?还是他希望自己能摇尾乞怜?   今天的沈静云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和那天他在法庭的打扮差不多。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但是却依旧神采奕奕,脸上没有丝毫疲惫的表情。看来他的金钱帝国又比之前壮大了。   沈谚非坐下,却没有拿起听筒,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难道指望沈静云颤然着声音问候他“你还好吗”?   至少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位二哥,沈谚非觉得是一场视觉享受。   他有着精致却并不阴柔的五官,与那位内敛持重的大哥相比,沈静云在沈家要耀眼许多。他的骄傲与嚣张都恰到好处,那是一种外放的自信和令人难以抗拒的风度。可就是这样的二哥,从小到大却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你要记住,你不是我们沈家的人。”   “你要记住,我不是你的二哥。”   “你要记住,不要在学校里出现在我面前,那样太丢脸。”   这样的话不计其数,沈谚非听得多了,连难过都省去了。   “谚非。”   沈谚非看着沈静云的口型,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有这样念出自己名字的一刻。也许是为了检验自己的眼睛是否有问题,沈谚非拿起了听筒。   “谚非……”沈静云的声音再一次幽幽传来。   如果是从前,沈谚非一定会有想哭的冲动,但是此刻,他心如止水。   “二少爷。”他没有称呼他二哥,而是二少爷。   沈静云顿了顿,唇角的笑容依旧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你总有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本事。”   那么你要我怎么样?   我叫你二哥,你怒发冲冠。   我和家里其他人一样叫你二少爷,你又说不舒服。   “请问有什么事吗?”沈谚非轻声问。   “过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保释你出来。”   沈谚非抿了抿嘴唇,很认真地说:“但是即使你把我放在身边也无法向大少爷耀武扬威。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对于大少爷来说,只是一枚弃子而已。”   沈静云微张的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总是欲言又止。   “这个……沈思博没有关系。这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   “……因为我破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要亲自折磨我?”沈谚非很认真地问。如果是这样,他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要让自己坚强起来,因为他不知道沈静云会用怎样的方式来摧毁自己。   沈静云侧过头去,轻笑了一声,“也许……我折磨你的话,可以看见沈思博皱起眉头的样子?”   “我不想加入你和大少爷的战局了。就让我安安心心待在这里怎么样?”沈谚非很诚恳地问。   监狱外面是没有硝烟的战场,监狱里依附在凌少白的势力下,沈谚非至少能够得到宁静。无论凌少白是真的想要一个徒弟又或者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利用自己。   “如果我和沈思博斗的头破血流,又怎么可能任由你在里面享清福?”沈静云将听筒挂断,风度翩翩地起身离去。   沈谚非呆呆地坐在那里,从小到大,他无数次远远地望着沈静云的背影。   那个人的优雅与锋芒,他都收入眼底。   沈静云走到了监狱门外,他的黑色跑车一尘不染,吸尽了太阳的光芒。   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栗色短发戴着无框眼镜的男子正在翻阅着什么。   “哟,二少,你这么快就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奚落那个贱女人的儿子很久很久呢?”   当他看见沈静云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容时,瞬时噤声。   沈静云打开车门,双手覆在方向盘上却没有开车的欲望。感受到他的低气压,身旁的人只能保持沉默。   “上次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了吗?那份文件你是怎么让沈谚非看到的!”沈静云低着头,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   “……这……二少……你要问莫小北了。他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给那个小杂种给看到了。问题是那么一大堆的数据,谁知道那小杂种全给记下来了……”   忽然,他的衣领被沈静云拽了过去,对方的眼睛刀刃一般要将他刺穿。   “下一次,我再听见你喊他小杂种,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知……知道了……”   沈静云松开了对方,“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想办法把他捞出来。”   “我昨天试着想办法去保释他,找了很多有人脉和有权势的人,结果是不可以。本来这个案子保释他出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人肯帮忙,所以我在想是不是……”   “是不是沈思博。这家伙总是没有表情地做这些心狠手辣的事情。他是在担心,沈谚非不把牢底坐穿的话,会突然反口把他再度拉下水。”提起自己的大哥,沈静云咬牙切齿起来。   “那么沈谚非呢?你不是也讨厌他讨厌的要死吗?怎么会突然想救他了?”   沈静云没有回答,跑车疾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埃。   沈谚非回到了牢房里,凌少白正坐在床头抽着烟,他永远优哉游哉,这世上没什么能烦恼到他。   “回来了,前两天你看了几本有关经济法的书。我这里有两个案例,你可以看看。”凌少白扬了扬下巴,他的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他不问沈谚非探监的是谁,那么沈谚非也不会回答。   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即使自己不说,凌少白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只是当沈谚非靠在凌少白身边的时候,不由得一阵惊讶。因为凌少白看的不是什么庭审,而是A片。   “别那么一副惊讶的表情,我相信你是处男,但是我不相信你连这样的经典电影都没看过,这可是男人的必需品。”凌少白不以为意地将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女人夸张的呻吟还有那些高难度的动作令沈谚非瞬间脸红,他侧过头去的时候凌少白却伸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电脑上的画面。   “有人特地给我送来的,这个月最红的片子就是这个。小鬼,你很久没有爽过了吧?我怕你憋坏了,会导致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压力。”   沈谚非咽下口水,他的下巴被对方捏的很疼。   好不容易凌少白松了手,竟然靠回枕头上,沈谚非看见他胯间惊悚的隆起汗毛直立,差一点就从床上摔下去。   凌少白却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我说,你就帮我打飞机,当做交学费吧。”   沈谚非愣在了那里。   “还是说你不满意打飞机,更喜欢让我直接把它塞进你的屁股里?”   沈谚非猛地翻身下床却被对方扣住了脚踝扯了回去。凌少白极具压迫性地覆在沈谚非的背上,他的手掌沿着沈谚非的腰侧向下,揉捏起他的臀部,用力而危险。   沈谚非的手腕被他折在了背上,无法动弹,他只能屈辱地将脑袋压进床褥里轻轻颤抖。   “你亲爱的二哥不是说要保释你出去吗?怎么不答应他呢?”凌少白的嘴唇抿上沈谚非的耳廓,细细舔吻着,“不愿意出去,不就是等着我对你做这些事情吗?”   沈谚非半晌没有说话,而凌少白则堂而皇之地扯下他的裤子,手掌沿着底裤伸进去,沈谚非颤抖的更加厉害。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你真的是在邀请我进去?”   “……无论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什么?”凌少白扬起眉梢。   “无论我在哪里……都无法掌控我的生活!”沈谚非低沉的吼叫里没有绝望没有控诉,而是一种决心。   凌少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松开了沈谚非,“但是留在我的身边,你可以学到很多沈家没办法教给你的东西,对吗?”   “没错。”沈谚非翻过身来狠狠地等着凌少白,“现在就算出去,也不过是活在沈思博或者沈静云的阴影之下,我仍然不可能是我。”   “你并没有想过要报复他们,你太善良了。”凌少白大喇喇地躺着,他们的耳边仍然是电脑里夸张的声响。   “我现在还记得,沈伯伯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谚非,那是你的大哥和二哥。你觉得我可以报复他们什么?报复他们我能得到什么?我只是不想被人当做垃圾,被人视作一无是处,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要有能与他们并肩而立的资本!”   “真可悲!”凌少白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说你想要主宰沈氏呢!弄了半天,你竟然想要的只是这个?看来你的沈伯伯还有你可怜的老妈对你的洗脑真成功。那么掌控你自己生活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忍耐,学会放下你的自尊。”   凌少白指了指自己的胯间,“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以后离开这里比我过分的人要多得多,你打算你如何承受?你自己也知道从我这里得到的一定要报偿,那么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了?我甚至没说要求你用屁股来还,已经很讲人情了,对吧。”      第4章 沈思博VS沈静云      沈谚非仍然一动不动。   “你可真是木头脑袋。打个手枪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凌少白忽然覆过来,就在沈谚非全神戒备的时候,他却扯下沈谚非的底裤,一口含住了他的稚嫩。这是沈谚非这一生独一无二的体验,他明明被人掌控着,却又难耐地不断涌向高处。他的指尖伸进凌少白的发丝里,小腿差一点痉挛。   他的欲望宣泄而出,擦过了凌少白的侧脸。   这个男人从来不像电影明星那样俊帅,却有着沈谚非从来未曾接触过的深刻。   沈谚非躺在那里,迷离地看着凌少白。对方用手背擦过脸上的痕迹,起身走向浴室。   “被你小子害的我又要洗澡了。”   电脑里的女人仍然在咿咿呀呀,但是完全没有刚才凌少白带给他的一切富有冲击力。   浴室里传来凌少白的声音。   “小鬼,庭审在D盘里,你给我好好看着!”   沈谚非忽然疑惑了。凌少白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刚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又代表什么?自己拒绝了沈静云的保释邀请,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这样的疑惑中,半年过去了。   在这半年里,凌少白依然教了沈谚非许多,沈谚非甚至能感受到这其中的毫无保留。他在没有要求过沈谚非为他打手枪,甚至于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凌少白占据了整张床的三分之二,而沈谚非蜗居三分之一便已足了。   他们经常会一起靠在床头,看着某些不堪入目的电影。凌少白会兴致勃勃地就地打手枪,而沈谚非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如果他有了感觉,就会走进洗手间里解决,等到他走出来的时候,凌少白会用嘲弄的目光看着他。   凌少白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关系,让沈谚非在监狱里参加了会计资格证的考试。当然,凌少白也说过,这不算什么,沈谚非如果以后拿不下CPA,他会扒掉沈谚非的皮。   只是拿下CPA又如何,有那个企业会雇佣一个有案底的会计师?   沈氏的五十周年庆典在这个城市最豪华的酒店展开。   华美的礼服,香槟的馨香和红酒的醇厚交融在一起,缓慢而高雅的音乐彰显着不流于俗的品味。   这是沈氏的私宴,当然也邀请了一些家族外的宾客。比如往来密切的商人,还有本国的政要。   沈思博身着纯黑色的西装,他本来就是一个严肃的人,看起来则更加沉闷。只是当他行走起来,执着酒杯与其他宾客碰杯的时候,又流露出了知性而高贵的气质,令人忍不住瞩目。在这个家族里,他代表严谨、权威还有家族不可侵犯的条规。   沈洛缨笑容甜美,年近三十的她保养的很好,仍旧是上流社会里被人追捧的对象。她伸手撞了撞沈思博的肩膀,“大哥,刚才陈老问你什么时候再婚,你就好好回答,为什么要绷着一张脸啊。陈老有心脏病,你也不怕他忽然被你的冷漠冰冻了心脏。”   “如果你离婚了,有人问你什么时候再婚,你也会笑脸相迎吗?”   “啧啧啧,我就是知道婚姻不可靠,所以才不结婚的。”沈洛缨看向入口处,“不知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就算脱离沈家出去单干,五十周年庆典都不来,那就说不过了。”   此时,众宾客忽然齐齐望向入口。   只见一个身着银灰色西装的男子挽着女伴走入场内。他的笑容恰到好处,每一个眼神都是风度。   “还是老样子,一出现就俘虏全场。”沈洛缨笑着上前伸开手臂,抱住了沈静云,“二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要我就这样和大哥从头待到尾,我会闷死的。”   “那我叫你来华天集团,你又不肯。”沈静云揽上妹妹的肩膀。   “少来,我就是一个女孩子,没有像你这样叛逆的本钱。”沈洛缨的眼睛瞟过二哥的女伴,暧昧地眨了眨眼睛,“看看,这不是王伯伯的千金Candy吗?我记得你还在英国留学,怎么回来了?”   Candy轻轻一笑,“因为想这个坏男人了呗。今天是沈氏五十周年的晚宴,如果我不回来的话,他就要带别的女孩子来了。”   Candy的到来尽管没有引起议论纷纷,但是却使得会场里暗潮涌动。   以前比起沈思博,沈静云是明显略逊一筹的。而王氏的千金小姐就这样挽着他进入会场,很明显有与沈静云联姻的意味。一旦联姻成功,那么沈静云与沈思博之间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沈家的两兄弟并没有任何交谈,当然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时间在应酬中过去,沈思博站在窗台前,倚着围栏,将酒杯放到了一边。他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不需要抬头,他也知道那是自己的二弟。   “思博,你可真是老了,喝这么几杯就不行了?”   沈静云轻轻晃着杯中的红酒,看着它像是血液一般起舞。   沈思博没有说话,只是抿起唇来一笑。他很少笑,所以总让人感觉难以亲近。但是看过他笑的人都会说,其实看似沉闷的沈思博的魅力并不在沈静云之下。   “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狠?”沈静云的酒杯放在了沈思博的酒杯旁,他抱着胳膊看着自己的大哥。   “你说的‘他’是指谁?”沈思博沉下声音来问。   “你知道他不可能反口咬你,你知道他有多傻,如果你不肯让他出来,为什么要妨碍我救他出来?”   “‘救’这个字眼太可笑了?不正好是你的计谋把他拉下水的吗?”沈思博冷冷地说。   “哈……我知道了,那份文件是你故意拿给他看的,对吗?你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包括牺牲他自己。这一切都是你计算好了的。要论起耍狠还有利用别人的手腕,我永远都比不过你。”   “不是你记恨他在法庭上所说的话所以动用关系让我不能保释他的吗?”沈思博挑起眉梢,视线刮过沈静云的脸。   “你反咬一口的水平越来越高了。”说完,沈静云便转身离去。   沈洛缨站在他们的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她缓缓来到沈思博的身边。   “大哥……那份文件真的是你拿给谚非看的吗?”   沈思博没有说话,答案了然。   “为什么要给谚非看?你以为他会去找静云理论把事情闹大然后你就能趁乱攻击静云了……你只是没想到谚非会那么傻,竟然去……”沈洛缨无奈地笑了笑,“我们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兄弟,现在我也没把他当做弟弟。但是他对我们沈家……是真心的。”   “真心,或者假意都不重要了。沈家不会再接纳他。”沈思博再不发一言。   而监狱里的沈谚非第一次为一家大公司做出了一整年的账本。   凌少白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   这让沈谚非心情略微紧张了起来。   “嗯……”凌少白的眉头皱起,沈谚非心跳如鼓。   “嗯……”凌少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沈谚非在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自己的这个账本八成是没有通过。   “嗯。”凌少白将沈谚非的作业放下,“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我给你八十分。”   “啊?”沈谚非睁大了眼睛,“八十分?”   “又不是给了你满分,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吧。”凌少白皱起眉头。不要看他平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段日子的相处中,沈谚非体会得到,凌少白是一个认真并且精益求精的人。   “在来往运输费用这一块,你做的太模糊了。模糊并不是规避审计的好办法,因为也是模糊就越容易吸引对方的注意。想办法把这一块做细致。”   “嗯,明白。”沈谚非的心中雀跃起来。   “下午你就在这里好好把问题解决,我有访客。”   “嗯,知道。”沈谚非坐在书桌前头也不抬地回答。   凌少白看着他专注的样子,露出一抹笑意。   隔着玻璃,一位干练的女子坐在凌少白的面前。   “凌总,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外面已经一团乱了。”   “越乱越好,不然我的出现就没有价值了。”凌少白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而且这里也有有趣的家伙。”   “您是说沈家的老幺吗?他在沈家没有任何地位,我看不出您拉拢他有什么价值。”   “价值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定。”凌少白高深莫测地一笑。   “可是,如果您想要他感激您,不是应该在他更加绝望的时候再施以援手吗?他在监狱里才半个月的时候您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了,这样他也许不会感激您。”   对方的问题令凌少白顿在了那里。   “也许……我只是不忍心看他被伤害吧。”   “啊?您说什么?”   “没什么。”凌少白起身,“王氏那边替我盯紧一点,他们好像有意与沈静云联姻。”   “是的,凌总。”   凌少白回到了牢房里,看见沈谚非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他好笑地走到一旁,扯过被沈谚非压在脑袋下面的纸页,看过之后发出一声轻笑:“你学习的速度太快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有什么还可以教你的了。”   沈谚非发出一声轻喃,缓缓抬起头来擦了擦嘴,“诶,凌少白,你回来了?”   “是啊,我再不回来你就流口水把这房间都淹了。走吧,今天下午的太阳不错,要不要和我出去打篮球?”   “啊……打篮球……”沈谚非不是没和凌少白去打过篮球。监狱的篮球场一周才对囚犯们开放一次,但是他们大多数人到了那里也没有打篮球,只是晒晒太阳踢踢石子,偶尔打起架来。而凌少白要打篮球,一般会选在其他囚犯们不出现的时候。而沈谚非从来没有从凌少白的手中抢到过一个球。他更多地就像是观众,看着凌少白射篮、抢篮板、投球。   但是今天却有什么不一样,凌少白非常执着地教沈谚非运球的姿势,投篮的技术。   “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会打篮球,这简直就是奇迹!”   “我会打羽毛球……”   “我还没出生的儿子也会打羽毛球!”   沈谚非闭嘴不说话了。   凌少白站在沈谚非的身后,双手绕过他的腋下,调整着他举起球的姿势。他的手掌撑着沈谚非的胳膊肘,侧脸与沈谚非靠的很近,近到他的气息几乎要渗入沈谚非的神经里。   “像这样,用手腕的力量把球投出去。”   凌少白的话语中有着拖拽一切的魔力,沈谚非手中的球划过漂亮的抛物线,落入了篮筐内。   “哈?”竟然进了?   “哈什么哈?”凌少白撸过沈谚非的脑袋,“用我教你的正确姿势,怎么可能会错?”   就在凌少白离开沈谚非身后的那一刻,远处的水塔上隐隐有什么亮光闪过。   时间被拉成了细到快要断裂的线。   “凌少白!”沈谚非忽然将凌少白扑倒,只听见“砰——”地一声,痛彻心扉。   天地倒转,一切游离出沈谚非的视线之外。      第5章 大难不死      “沈谚非!”凌少白猛地将压在自己身上的沈谚非反扑,篮球场外的狱警冲过来保护他们。又有两发子弹从水塔上射过来,一枪打在凌少白脑边的沙地里,另一枪击中了赶来的狱警,于是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   水塔上的杀手见自己已经暴露,迅速撤离。   凌少白仍旧死死压在沈谚非的身上。   他身下的少年,颤抖着,发出呜咽的声响。   “谚非,谚非!你怎么了!”   除了过世的沈伯伯还有母亲,沈谚非再没有听过其他人叫他“谚非”。   凌少白的眉头紧蹙着,瞳孔里某种恐怖的情绪要将这世界炸裂开来。他眉眼间所有的情绪波动缓慢着在沈谚非的眼中化作一格一格。   沈谚非呆然着,他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将神经纠结的疼痛中。   凌少白把沈谚非翻过来,对方的牙关打颤,额头冒着冷汗。凌少白摸索着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中弹的迹象。再往下看,发觉他的小腿处血渍一滩。   凌少白伸手按住沈谚非的小腿,厉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医生呢!”   沈谚非疼得站不起来,凌少白一把将他横抱冲出篮球场。   子弹穿透了他的小腿,虽然沈谚非疼的厉害,但实际上伤势并严重。   监狱的医务所本来是简陋的,但是却有市立医院的医生和护士赶来亲自为沈谚非处理伤口。沈谚非一直拽着椅子的边缘,即便给他打了麻药,他依然疼的厉害。   流血被止住,伤口被缝合,腿腹的伤口被一圈一圈包扎起来。   当医生开始说注意事项的时候,沈谚非仍然僵在那里,仿佛只要动一动,就会疼痛彻骨。   凌少白沉默着看着沈谚非的身影。   这样的沉默中带着冷郁的意味。他的表情令人害怕,于是医生护士们赶紧留下药物迅速撤离,医务所里就只剩下凌少白与沈谚非。   “你怎么知道,那个闪光就是有人正用枪瞄准我?”   沈谚非难看地笑了笑。   “有一天,沈伯伯送我去上学。我看见窗外的大楼有那样的闪光,然后开车的司机中枪了。那个司机人很好,我在沈家的时候,沈思博和沈静云从来不愿意跟我走近,只有司机会带他的儿子来陪我玩。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的儿子了。”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要杀的是我?”凌少白轻笑一声问。   “是你说你是个坏人。坏人一般有很多人都想要他死。那个杀手肯定不是来杀我的,因为我不值得。”沈谚非的手指仍然死死扣着椅子的边缘。   凌少白走过去,半蹲在沈谚非的面前,一根一根掰开沈谚非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相扣。   “如果那一枪打中的是你的脑袋呢?”   “那我就死了,不会觉得疼。”沈谚非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要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因为一点都不好笑。”   凌少白的手弯过沈谚非的腿,正要将他抱起,沈谚非却推开了他。   “我才不要被公主抱!”说完他单腿站立起来,执着地一蹦一蹦地朝门口跳去。   “好吧,好吧,你这个固执的小鬼。”说完,凌少白摸了摸鼻子走过去,一把将沈谚非捞上肩膀,扛了出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要吐了!”沈谚非挣扎不起来,一用力小腿的伤口就在痛。   “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打你的屁股!”   就这样,沈谚非被凌少白扛回了他们的老窝,而他们身后竟然跟着一队狱警。   沈谚非被凌少白扔回了床上,凌少白握着沈谚非受伤的那条腿的脚踝,“还好没有打中骨头,不然你会跛。我就不能教你跳华尔兹了。”   “我对华尔兹倒是没什么兴趣。”沈谚非耸了耸肩膀,“我比较期待你教我关于企业并购。你说过,你促成了很多次企业收购和并购。”   “我会教你所有你想要学的。”凌少白的手掌托着沈谚非受伤的地方,缓缓游移着像是在确认他的伤口,又像是确认着其他沈谚非难以理解的东西。   也许是因为止疼药的关系,沈谚非有些犯困了。他迷蒙着,隐隐看见凌少白的手掌缓缓向上,滑过他的腿腹,他的膝盖,揉移在他的大腿内侧,这样的抚摸有什么不对,沈谚非却没有力气去想,他的眼帘实在太沉重了。   凌少白倾下身,缓缓含住了他微张的嘴唇。舌尖探进去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小心翼翼的味道,怕将他惊醒,怕把他弄疼。   睡着之后,沈谚非缓缓蜷缩了起来。   他的额头,背上不断冒着冷汗,呼吸急促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   躺在他身边的凌少白意识到这一切,打开灯,将沈谚非翻过来,拍打着他的脸颊,“谚非!你醒醒!醒醒!你在做恶梦!”   沈谚非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气,然后傻傻地盯着凌少白,良久视线才聚焦。   “我……我……梦见自己死了……”   凌少白呼出一口气来,“你是不是担心跟我这样待在一起,随时会被杀掉?”   沈谚非摇了摇头,“我只是梦见自己死了……”   凌少白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怕死呢。”   说完,凌少白起身拿了一条毛巾来将沈谚非汗湿的背擦了一遍,当他扯下对方的短裤时,沈谚非却全神戒备地拽着裤子的边缘。   “你想干什么?”   凌少白笑了,“你是不是应该这么说‘你想干什么,老色狼’?”   沈谚非哽在那里,对方这样的坦荡反而自己显得不堪了。   他微微松开手,凌少白便顺势将沈谚非的底裤扯了下来。   沈谚非下意识伸手遮住自己的下体,这个举动惹的凌少白笑的肚子都快破了。   “你怎么弄的我那么像是拍不良电影的怪大叔了?”   沈谚非的脸涨到通红。   凌少白却无所谓地摇了摇手,“得了得了,你就继续捂着吧,小心那里别长出痱子来。”   说完,他还一边笑着用毛巾擦拭着沈谚非的腿根,故意时不时毛巾掠过他那隐秘地带。就在沈谚非要将腿并拢的时候,凌少白抽身而出,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扔在沈谚非的脸上。   那是凌少白的T恤,宽大的带有属于凌少白的味道,不是浓郁的烟草气息,而是一种淡定成熟的味道。   而在这样的气息里,一切疼痛压抑在心头的重量缓缓轻盈起来。   但是凌少白的下一句话却彻底煞风景,“唉,看我把你养的多好,那样的长腿那样漂亮的屁股,真是想入非非的绝佳对象啊!”   “去死啊!”沈谚非将枕头抽过来砸在凌少白的脸上。   当枕头扔出去的时候,他呆住了。凌少白在他的面前总是占据着压倒性的地位,他给与沈谚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他将他从那个黑色的世界里隔绝开来。沈谚非是畏惧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平等,所以沈谚非从没想过自己和凌少白能像这样开着玩笑。   凌少白回过头来淡然一笑。   沈谚非忽然觉得自己放下了一切。无论凌少白将他带到身边的原因是什么,他都不再深究。   但是这场枪击给沈谚非带来的精神压力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他躺在床上却闭不上眼睛了,只要闭上眼睛他会看到那个被杀死的司机变成了自己,侧躺在驾驶座上,血液沿着玻璃流淌而下。   凌少白仿佛了解沈谚非的心中所想,伸手揽过他,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好了,睡吧。”   凌少白的味道没入沈谚非的鼻间,那是沉稳的味道。很快,沈谚非再度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直到中午他被凌少白摇醒。   “你是头猪吗?竟然可以睡的那么死!起来,把午饭吃了!”   凌少白扶着眼睛仍然睁不开的沈谚非来到桌边,竟然有一碗乌鱼汤,沈谚非知道乌鱼汤有助于伤口愈合,看来凌少白有心了。   喝完了乌鱼汤,凌少白又逼着沈谚非把一大碗饭吃下去,吃到最后沈谚非觉得只要一张嘴自己就会吐。   沈谚非度过了悠闲的两天,凌少白没有刻意教他什么,只是看了一些从前的并购案例,然后洋洋洒洒地讲了一些要点。   沈谚非望着凌少白的姿态,在心中暗暗勾勒着他穿着西装在商场所向披靡的样子。这个男人不容小觑,他的头脑不逊于以冷静著称的沈思博,也绝对能成为不按常理出牌的沈静云的对手。可正是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用心地教自己。   到底为什么?只是因为无聊?   又是两天之后,沈谚非再度有了访客。   “你说,这一次会不会是你的大哥沈思博了?”凌少白撑着脑袋打趣道。   “不会是他。”沈谚非自嘲地一笑,“他从来不会做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   “那就是你的二哥还对你念念不忘,想要拉拢你。”凌少白摸了摸下巴,“要不要我扶你去?”   “我的腿又没有断。”沈谚非好笑地起身,一拐一拐走向门口。   “我说谚非,刚来这里的时候你还对我言听计从,甚至于我还有那么几分威慑力,怎么现在你对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凌少白露出十分不悦的表情,但是沈谚非却没有听出丝毫不悦的意味。   “也许是因为我救过你,这让我在心理上产生了优越感。也许是因为这个监狱里没有任何人能像我这样丰富你的生活。也许,你总让我有一种你在宠着我的错觉。这一切都让我有恃无恐起来。”沈谚非已经同凌少白相处了八个月了。   一开始他是惧怕他的,这个男人也确实有令人畏惧的本钱。   但是相处的越久,沈谚非对他隐隐有了某种期待,而这个男人却总是在若有若无之间满足了沈谚非的期待。   “宠你,并不是什么难事。”   沈谚非微微一愣,打开门走了出去。   宠一个人当然不是一件难事。   但是真心去宠着一个人,却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沈谚非在狱警的陪同下再度来到了玻璃窗前。   他的访客果然是沈静云。   沈静云今天穿着的是衬衫,随意中又不乏贵族风范。   “监狱可不是走秀和炫富的好地方。”沈谚非拿起听筒便随意地开口。   沈静云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他看到沈谚非走路时的姿态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的腿怎么了?”沈静云问。   “我从床上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碎了东西,被扎伤的。”沈谚非没有告诉沈静云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以沈家的能力知道沈谚非在监狱里的一举一动不是难事,但是沈静云明显不知道,也就是说凌少白用自己的势力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我不是跟他们说过了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吗?”沈静云的眉头皱了起来。通常他皱眉是因为嫌弃沈谚非,而不是出于关心。   “房间?这里不是酒店,没有房间,只有牢房。”沈谚非轻笑出了声。   沈静云端详着沈谚非的每一寸表情,缓缓开口道:“你变了,谚非。”   “变了?哪里变了?”沈谚非打量着自己,“哦,最近监狱里伙食不错,每天吃饱了就是看着天空发呆,不长胖都难。”   “如果你无聊的话,我可以送点东西给你,比如笔记本电脑或者什么其他什么东西?”   沈静云的态度让沈谚非发笑。这样略带讨好的神色,与沈静云一向的高傲嚣张落差太大。   “我想要看梅德罗斯考特的《商场法则》,藤原康介的《消费的欲望》,还有巴尔克的《升起的帝国》。”这几本书都是沈谚非用凌少白的电脑浏览网页的时候看到的书,他很感兴趣。当然他知道如果他对凌少白说自己想看,不用一个小时这些书就会出现在桌面上。   “你想看这些书?”沈静云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是啊,像是我这样的废物怎么看的懂这么高深的书?”沈谚非笑着起身,将听筒挂上转身离去。      第6章 我会不会变强大      “我不是那个意思,谚非!”沈静云拍着玻璃,却只能看见沈谚非头也不回的背影。   回到那间豪华牢房,凌少白又躺在床上抽烟了。   沈谚非在他的身边坐下,用没有受伤的腿蹬了蹬对方。   “喂,在床上抽烟容易引起火灾。”   凌少白却不以为意地一笑,“谚非,你会抽烟吗?”   “你少让我吸一点二手烟,我会好的更快一点。”   凌少白将烟蒂摁灭,拿过床头的医药箱,“该给你换药了。”   沈谚非靠着床坐着,凌少白将他的腿放在自己的身上,把缠绕着的纱布揭开,“嗯,结痂了。不过看起来有些吓人。”   “会痒了。”   凌少白缓缓低下头来,沈谚非好奇他要做什么,对方的嘴唇却吻在了他的膝盖上。   他的嘴唇是柔软的,下巴上的胡茬轻轻搔过沈谚非膝盖的肌肤,他的身体一弹,正要把腿收回来的时候,凌少白却按住了他的膝盖,非常有技巧的没有触碰到他小腿的伤处。   “你想要看梅德罗斯考特的《商场法则》,藤原康介的《消费的欲望》,还有巴尔克的《升起的帝国》?你可以告诉我的,我马上就能买给你。”   “不……不用了……”   凌少白一向看起来大而化之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但是在某些时候他会固执的可怕。   “为什么不用了?还是你只想要看沈静云送给你的书?你对他还有期待?”   “凌少白放开我!”   沈谚非隐隐有一种危险的预感。   “表面上看起来恭顺,其实你的内心是脱缰的野马。所有给你套上缰绳的人,你都会怒目以对,我也不例外。”凌少白放开了沈谚非,专心地处理起他的伤口。   那一刻的凌少白提醒了沈谚非,这个男人与自己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变化。自己应该惧怕他的。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凌少白的心中有任何地位的改变,而是这个男人让沈谚非误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占有什么分量。   “等你腿伤好了之后,我们去打羽毛球吧。”凌少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沈谚非却闭着嘴巴手指略微扣紧身下的床单。   “你怎么了?我以为你会反驳我说‘你不是说羽毛球连你还没出生的儿子都会’吗?”凌少白看向沈谚非,对方略微瑟缩的表情令他笑出了声,他伸手揉了揉沈谚非的脑袋,“傻瓜,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在这里,无论你有怎样的希望怎样的要求,都必须向我提,而不是对别人。”   沈谚非点了点头。   “如果你的愿望是由别人来满足的,那会伤到我自尊心。”凌少白半开玩笑地说。   那天晚上的晚餐之后,就有狱警将一份包裹送到了他们的囚室里。   沈谚非看那包裹的形状就知道那里面的一定是书,他看了看凌少白,对方仍旧抽着烟百无聊赖地望着铁窗外,直到感受到了沈谚非的视线,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将包裹拆开。   如同沈谚非预料的,那里面是自己一直想看的那三本书,邮包上没有写明寄件人是谁。   “谢谢。”沈谚非朝凌少白露出一抹微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给你的,不是你的那位二哥?”   “如果是沈静云寄给我的,他一定会在包裹上写自己的名字。”   “我送给你东西难道就不会署名了吗?”凌少白好笑地问。   “你不屑。”沈谚非抱着书走回到床边,细细翻阅起来。   那全部都是外文原版。如果说沈静云送给他的,一定是中文版的。但是凌少白,他这些日子一直亲自教授沈谚非外语,不但纠正了他的英文口语发音,还提点了他的日语和法语。而凌少白是一个特别的人,他所说的话所举的例子总能让沈谚非一遍就记住。   如今,当沈谚非抱着日语原版的《消费的欲望》,他能够看懂大部分的内容,如果有不懂的句式他就用铅笔标注下来。   凌少白抽烟抽的有些索然无味了,于是凑过头来,故意将烟圈吐在了沈谚非的耳际,然后刻意暧昧地去抿沈谚非的耳垂。凌少白这样的玩笑开得多了,再加上他的学生太用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凌少白似乎不让他分心不罢休,唇上掠起一抹坏笑,手掌缓缓沿着沈谚非的裤腰伸进去,覆在他的臀上,轻轻揉捏了起来。   终于,一直没有反应的沈谚非回过神来,恼怒地回头瞪向凌少白,恶狠狠地像是要咬烂凌少白的脸。   凌少白愣在了那里。   沈谚非扣住凌少白的手腕正要将他那不安分的手掌拽出来的时候,凌少白骤然身体前倾,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将他狠狠推倒在了床上。   “你又发什么疯啊!无聊就去看电影!”沈谚非仍旧不满地瞪着凌少白。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不再戒备我,也不再害怕我了?”   沈谚非挣扎着要起身,凌少白直接将他狠狠按回去。   今天,这个男人和平常不一样……   沈谚非望进对方的眼睛里,有什么要崩裂而出。他是温水里的青蛙,在凌少白的身边待久了竟然忘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你……想干什么?”沈谚非的身体紧绷了起来,那一刻他的神经就似回到了最初见到凌少白的时候。   凌少白的唇靠向沈谚非,那里还残留着烟草的味道。沈谚非下意识别过头去,心脏狂跳这像是要冲破一切束缚。凌少白的手指固执地扣住沈谚非的下巴,让他无从回避。他的吻落了下来,用力而狂躁,不断吮嗜着沈谚非的唇缝,粗鲁地入侵。   这才是真正的凌少白,无论他平日里如何慵懒如何处事不惊,他是一个猎手,黑暗是他的外衣,他蓄势待发。从凌少白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里,沈谚非明明能感受到这些,却刻意忽略了。   凌少白的呼吸是粗哑的,就像是黑暗中起伏的潮水,蓦然吞没一切。   沈谚非颤抖了起来,他在凌少白的身边太久了,久到此刻才记起害怕的感觉。凌少白亲吻着他的下巴,逼迫他仰起头来。他奋力挣扎了起来,膝盖蹬踹着,这样无力的反抗却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他的长裤被扯下,凌少白愈发肆虐地……,沈谚非没有狼狈地叫喊,他挣扎着却始终咬紧牙关。他以为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的时候,凌少白却忽然停下了这一切。   沈谚非的喉头咽下口水,缓缓睁开眼睛,凌少白的疯狂早已隐没,他静默地注视着自己。   凌少白再度含上了沈谚非的唇,只是这一次是轻柔而缱绻的,带着安抚的意味。他的上唇被轻轻舔舐着,不自觉微启,对方的舌勾过他的上颚,搂住他的后腰将他翻到了自己的身上。沈谚非趴在了凌少白的身上,两只手无措地搭着对方的肩膀,他试图撑起自己,凌少白却更用力地扣住他的后脑,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   直到沈谚非伸手勾过落在床边的那本书,狠狠用书籍敲在了凌少白的头上。   “妈的——”凌少白抓住沈谚非的手腕,“沈谚非!”   沈谚非甩不开凌少白的手,刚脱离了对方的怀抱不到半刻又被拽了回去。凌少白的双臂太用力,几乎要将沈谚非的骨头拧碎了揉在怀里。   “也许沈静云也对你有这样的欲望,不然他怎么总要来这里纠缠你?”凌少白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   “‘这样的欲望’是指怎样的欲望?”沈谚非的嘴唇还在发麻。   “占有你的欲望。”   沈谚非哈哈大笑了起来,足足笑了五、六分钟。当他停下来,整个囚室里一片安静。掰着手指数过来,他在凌少白的身边待了一年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了欲望?难道真的是关的太久了,饥不择食?   “如果你想要,我就给你。”沈谚非扯起唇角说。他从来不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来交换任何东西,包括生存的机会。但是凌少白给予了他太多,多到沈谚非觉得很害怕。如果有一天凌少白提出偿还的要求,他怕自己根本换还不起。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刚才为什么要挣扎?”凌少白松开了沈谚非,掠起一抹笑。那是沈谚非一直嫉妒的笑容,成熟中的优雅,处变不惊找不到凌少白的界限。   “那是我的本能。”   凌少白笑出了声,“那不是你的本能,而是你的本性。你现在看似弱小在内心深处却骄傲的不得了,你不会欠别人任何东西,无论是金钱还是感情,这也是你为什么会甘心为沈思博顶罪的原因。你放心,我虽然不是绅士,但也绝不是禽兽。”   翻过身,沈谚非抓过那本书继续翻看起来,仿佛凌少白从没有亲吻过他也从没有表露过他的欲望。   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沈谚非抬头瞥了一眼凌少白的身影,这家伙又坐到床边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凌少白,你说我离开这里之后会不会变得强大?”   “强大?有多强大?”   “比沈思博还有沈静云都强大?”   “你怎么不问你会不会比我还强大?”凌少白轻哼了一声。      第7章 你是我的学生      沈谚非眨了眨眼睛,“哦——原来你很强大?”   “臭小鬼!”凌少白走过来狠狠抓了抓沈谚非的脑袋。   第二天的早晨,又有人送包裹到他们的囚室。不用拆,沈谚非也知道那是沈静云送来的书。盯着未拆封的牛皮纸,沈谚非皱起眉头来,然后发出一声冷笑。   从前,沈静云什么都没有给过自己,现在却殷勤起来了。一个晚上就把这些书找来,不论那家伙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把自己当成一回事。   只是……他沈谚非不需要了。   凌少白盯着沈谚非的背影,好笑地说:“不拆开看看?”   “你不是买了吗?而且当着你的面拆沈静云送给我的书,不是不给你面子?”沈谚非凉飕飕地说,然后爬回床上继续看那本日文原版的《消费的欲望》。   “真乖。”凌少白点了点头,很满意的样子,“不过……说不定沈静云买给你的是中文版本的,你可以和日文版对照来看,也就不用纠结于要问我这个混蛋书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你真让我看?”沈谚非耸了耸眉头。   “我其实是一个大度的男人。”   “谢了!”沈谚非果断将包裹拆开,找出那本《消费的欲望》,“哈哈,果然是中文版!”   “真是小孩。”凌少白走到囚室门口,“今晚我有访客,会晚点回来,你就在这里乖乖坐牢吧。要不要爸爸买根棒棒糖给你?”   “我想吃巧克力威化。”沈谚非知道,只要自己说出口的,凌少白一定能给他弄来。   凌少白轻笑了一声,囚室的门打开,他走了出去。   沈谚非翻了翻中文版的《消费的欲望》寻找自己没有看懂的章节,只是翻开那本书之后,他愣住了。这本书已经被沈静云翻看过了,甚至字里行间还做了笔记,有什么复杂的地方只要看一眼那些标记马上就懂了。   沈静云为什么要这样?如果只是想要拉拢或者讨好自己,他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其他两本书也是一样的,都做了批注和笔记。   也许这些字都不是沈静云的,也许这家伙就是卑劣都想要打动自己,他有的是钱,完全可以找公司里的高材生为他做好这些事情。   在这监狱里待的一年多,沈谚非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专注力,而此刻他的脑袋嗡嗡直响,一切心绪纷乱起来。   手指触上沈静云的字迹,沈谚非霎时像是被烧伤一般猛地将书扔了出去。   凌少白走了没多久,而沈谚非却要命地想要他回来。   他坐在桌前,那些满是笔记的书被他狠狠挥到地上,哗啦啦的声响像是要将神经撞裂。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窗外的流云转变为日薄西山,沈谚非坐在那里动都没有动过。   他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个场景。那时候他刚上初中二年级,沈伯伯很公平地将他送进了市里最好的中学让他受到和沈家两位公子一样的教育。那是一所寄宿式学校,晚上大部分学生都有晚自习的习惯。他坐在自习室里,身体僵直着很久始终无法解开那道数学题。一旁的同班同学用手肘顶了顶他说:“沈静云不是你二哥吗?你让他教你啊!”   沈谚非回头看了看自习室最后一排的沈静云,他正低着头用手机打游戏,这个家伙即便不用功也能拿到令人羡慕的好成绩。但是沈谚非知道,他不会回答自己任何问题。   同桌却不放弃地继续用笔戳他,甚至皱起眉头用眼神示意“你怎么不去”?甚至于周边的同学也侧目相视。   沈谚非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沈静云的旁边。他正打的不亦乐乎,甚至没发现沈谚非的靠近。沈谚非傻傻地在那个位置站了十几分钟,直到他那一轮游戏打完,才怯生生地开口问:“二哥……有道题不会做,你能教教我吗?”   沈静云抬起头来,他的目光里满是讥讽,他的声音永远那么薄凉,“嗯?你叫谁二哥呢?小贱种?”   教室里忽然一片安静,就连翻书的声音都没有了。   沈谚非顿了顿,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那是他早就料想到的结果,所以他并不难过。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从第二天开始,大家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甚至有人学着沈静云的语调在走廊里高喊着“喂,小贱种!”然后一群人跟着哄笑起来。沈静云是这所学校里的天之骄子,他对沈谚非的态度直接影响到其他人。曾经那些热络的同学,那些眼里对他充满期待的女孩子们,瞬间冷漠了下来。   只因为沈静云的那一句“小贱种”而已。   囚室的窗外漆黑一片,一阵凉意袭来,沈谚非一个颤抖醒神。   他第一次感激这所监狱,至少它替他隔绝了过去所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凌少白是在半夜回来的。他的脚尖踢到了地上的书,只是随意地踩过去走到床边。床上的沈谚非蜷在床的边缘,习惯性地让出了凌少白的位置。凌少白的手指陷进沈谚非的发丝里,轻轻揉捏着,低下头来的时候唇上勾出一抹笑,“如果睡不着,就不要这么辛苦的装睡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你的睫毛在颤动。”凌少白侧身坐在床边。   “神经,这么黑你还能看到我的睫毛?”   “我的视力很好。”凌少白无赖地躺在沈谚非的身边,执着的将他从床的边缘挤到了床中央,“我忽然很嫉妒沈静云了。因为你很在乎他。”   沈谚非保持沉默,他正要翻身背对着凌少白,对方却扣住他的要将他带入怀中,“我有一个让你睡着的好方法。”   “什么方法?”   “跟我做爱。”凌少白用极度认真的语气对沈谚非说。   两秒钟之后,沈谚非伸手按住凌少白的脸将他推离自己,“你今天又忘记吃药了吗!”   一切安静了下来,躁郁的心情逐渐沉淀,沈谚非缓缓开口问:“嘿,凌少白,就你的了解,你觉得沈静云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吗?我没有跟他面对面的说过话,也没有和他在同一个晚宴上碰过面,你要我如何对你说沈静云?”凌少白好笑地回答。   “在商场上,他不是你的朋友就是你的敌人,你怎么可能对他没有一点了解?”沈谚非嗤之以鼻正要挪到床的另一边去,凌少白拽住了他。   “他是一个自我的人,但是他的自我并不让人反感。”凌少白的语气中有几分郁闷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吧。”   “还有呢,假如作为对手,你对他会有怎样的评价?”   “野心勃勃,不达目标绝不罢手。”   “听起来像是贬义。”   “但是从我凌少白的口中说出来,那就是极大的赞美。”凌少白单手撑着脑袋,习惯了黑暗之后,沈谚非能够分辨出他脸上悠然的表情。   “还有呢?”   其实从沈谚非的继父沈仲秋过世之后遗留下来的遗产风波,沈静云审时度势并没有可以与沈思博争沈家当家的位置而是离开沈氏之外另创天地,如今在商场上,沈氏遇到的最大对手不再是其他的财团,反而是沈静云的华天集团,就可以看出沈静云的手段和魄力了。   “从来不和对手正面硬碰硬,旁敲侧击不算,还经常借力打力,如果真的和沈静云卯上,脑袋要转的比他快才行。”   “那么你觉得沈思博呢?他们俩对上到底谁比较有胜算?”   这恐怕也是许多夹在沈氏与华天集团之间的投资者最关心的问题。   “沈思博这个人别看那么沉闷,但其实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他的心态好到令人愤恨,他的心思无法被揣测,而他的严谨也并没有禁锢沈氏的发展,因为他对市场的变化反应敏锐,而且眼光长远。要说现在的商界有谁能与沈静云抗衡,那么就是沈思博了。”说完,凌少白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呢?”沈谚非用拳头在对方的肩膀上捶了一下。   “如果他们两兄弟联手,沈氏只怕回比现在还要可怕。现在他们相互对峙,反而给了其他人坐山观虎斗的机会。他们斗的越是凶狠,给与别人见缝插针的机会也就越多。一旦像是欧美的大型财团进入这个市场,他们就很容易被个个击破。”   沈谚非扬起眉梢,“凌少白,你真让我感觉不可思议。你自己也说根本没和沈静云聊过天,我估摸着你也会说你没见过沈思博了,但是你却对他们两兄弟的行事作风了若指掌。你知道吗,沈伯伯病重的时候,有一次我去看他,他说的话跟你说的差不多。”   “哦?他怎么说的?”   “他的两个儿子绝对不可以内斗,当他们的矛头一致向外,就绝对所向披靡。”   “但是以他们俩的性格,要兄友弟恭只怕‘西湖水干雷峰塔倒’。”   沈谚非被对方不着调的比喻逗乐了。   “你是我的学生,你不会比他们差的。”      第8章 沈洛缨来访      “那你是要我和他们两兄弟上演‘三国演义’吗?”沈谚非不理睬对方,他的心情好了很多,扯过被子的一角抱在怀里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他的腿完全康复之后,留下了弹痕。偶尔他看见那个痕迹,会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似乎是确定自己真的曾经中弹过。   凌少白也没闲着,继续把不情不愿的沈谚非拉到操场上打篮球。以凌少白的身高和技术,扣沈谚非的球那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更不用说他蹩脚的运球还有不怎么灵敏的投篮了。而凌少白就像是只玩弄老鼠的猫一般,总是给沈谚非机会脱离掌控,却又在最后一刻让他输的一败涂地。   这样的玩法,也把沈谚非惹毛了。他干脆将球狠狠扔在凌少白的身上,凌少白以为沈谚非是被自己惹毛了,还露出一抹要过来安慰的笑容,谁知道球弹回去的瞬间,沈谚非运球绕过凌少白就要上篮。就在篮球被投出的瞬间,凌少白一把搂住沈谚非的肩膀将他拽向自己。   “喂!你犯规混蛋!”沈谚非的脑袋撞进了对方的怀里,篮球在篮筐上打了个圈儿又掉落了出来,这让沈谚非气急。   “是你犯规先的。”凌少白无赖地笑了笑,声音里却有种大人宠着小孩子的味道。   沈谚非试着用力推了推对方,凌少白却丝毫不松手。   “喂!你还打不打球!不打球我就回去看书了!”沈谚非横眉怒目。   只是对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过脸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真可爱。”   “你干什么!”沈谚非暴怒,凌少白开起玩笑越来越不着边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又亲了他一下,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没躲过去。   但是凌少白的玩心并没有结束,他似乎非常享受沈谚非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时不时亲上他的眉角,他的鼻尖、脸颊,偶尔迅速掠过他的嘴唇,然后沈谚非踢踹挣扎起来,凌少白不得不放开了他。   就在凌少白将沈谚非当做亲吻玩具玩的很尽兴的时候,篮球场外一个穿着高雅的女子露出一抹笑容用手机接连拍下了几张照片。   她身旁的狱警想要上前提醒凌少白与沈谚非,却被女子伸手拦住。   “沈小姐,你……这些照片你不能带走……”   “然后呢?你要没收我的手机还是要将我也送进监狱?”被人称作沈小姐的便是沈家的三小姐沈洛缨。   “这我们当然不会……但是您这样拍照不合规矩。”狱警本想要夺走手机,但是沈家的权势众所周知,别说阻止沈洛缨拍照了,只怕自己说出的这番话都会丢掉饭碗。   “不合什么规矩?”沈洛缨眉梢一挑。   “不合我的规矩。”   慵懒中略带调侃的嗓音响起。   沈洛缨回头,便看见凌少白趴在篮球场边的铁丝围网上,几根手指勾住铁丝作势要握紧拳头。   明明沈洛缨站在自由的地方,而凌少白顶多不过是笼中困兽而已,沈洛缨第一次感觉到了压迫,她的神经隐隐作痛,而对方仿佛随时可能撕碎一切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毁灭殆尽。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很明显在这个不属于囚犯放风的时间他能够带着沈谚非出来打篮球,这个男人绝对在这座监狱里呼风唤雨。只是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沈家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是因为什么进监狱的?他和沈谚非又是什么关系?   看刚刚他们在一起的场景,难道沈谚非傍上了什么有权有势的黑道人物?   “沈小姐。”凌少白朝沈洛缨招了招手。   对方就似提线木偶,一步一步来到了铁丝网前。   凌少白勾了勾手指,沈洛缨咽下口水,“你是谁?”   凌少白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如果你想要明天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刊登沈氏三小姐挪用家族企业的重金在各地购置房地产的消息,我不介意您继续保留那个手机。”   “你……怎么知道……”沈洛缨向后退了半步。   凌少白抬起眉头,再度勾了勾手指,“最后的机会。”   沈洛缨像是被惊吓了一般,将手机扔了过去,转身快步离开。   凌少白身后的沈谚非仍然呆愣在那里,他还没有从沈洛缨看到这一切的震惊中醒来。   沈洛缨为什么会来?   她会不会把自己和凌少白在一起的事情告诉沈思博?   刚才凌少白说了什么?沈洛缨挪用家族资金?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凌少白正在摆弄着沈洛缨的手机,砸了砸嘴,“唉,就拍到这个角度啊,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唯美的照片呢!”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发觉沈谚非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沈洛缨挪用了家族资金?”沈谚非问。   “这有那么令你惊讶吗?”   “你在沈氏甚至于华天都安插了人,对吗?”沈谚非扬起了眉梢,当凌少白向前一步的时候,他便后退,与对方始终保持距离。   “是的。”凌少白收起了笑意,与沈谚非对视。   “你安插人手的目的,绝对不是看戏那么简单。你对沈思博还有沈静云那么了解,是因为你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对沈家有觊觎之心。”   “你知道,在商场上只有相对的朋友和绝对的敌人。”凌少白叹了一口气,“谚非,你不适合这个世界,因为你太认真太善良。”   “所以我才会摔的头破血流。”说完,沈谚非转身快步向篮球场外。   这些日子,他和凌少白之间到底算是什么。   果然,凌少白对自己的这些好,教导他这么多的目的,从来不只是无聊或者想要一个学生这么简单。   沈谚非不敢也不想去知道凌少白的目的。他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后,会真正崩溃。将他囚禁在这里的,从来不是这个监狱,而是凌少白这个人。   凌少白跟着沈谚非的身后回到他们的囚室。   沈谚非直接掀开被子躺回床上,他发觉其实自己的生活一直无聊的可以,吃饭、睡觉、看书、和凌少白到操场上放风。只是为什么曾经觉得那么充实,现在却觉得虚伪的可笑?   凌少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出很多汗,洗完澡再睡吧。”   沈谚非不想理他。   凌少白自嘲地一笑,“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很多。我以为跟你在一起久了,你应该早就对我放下戒备了。但其实你一直很敏锐。这也是你为什么能找到那份账目资料里被挪用的资金……”   沈谚非始终闭着眼睛。   “我知道,现在你应该不再想要和我待在一起了。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宽广,谚非。”   但我也不想再待在你的羽翼之下。   “忍一忍吧,如果你想飞,很快就能飞出去了。”   那天晚上,沈洛缨回到沈氏本宅,一进入客厅,就看到沈思博坐在沙发前看着一份报纸。   “啊……大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思博将报纸翻到另一个版面,开口道:“今天你去监狱做什么?”   沈洛缨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沈思博会知道这个。是他派了人在她的身边,还是监狱里有他的人?是不是那个和沈谚非亲吻在一起的男人?沈思博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挪用家族资金的事情了?   一瞬间,无数的问题涌入沈洛缨的脑海中。   “你对沈谚非从来没什么兄弟感情,淡漠的很。突然跑去看他做什么?”沈思博的声音越发沉冷,这样沈洛缨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但是能在沈家待到现在还没被踢出去的人,一定比其他人淡定。   “哦,因为我听人说二哥去看过他啊。你想从前二哥讨厌他讨厌的要死,一天到晚‘小贱种’的叫他,谁知道那次沈谚非在庭上承认自己挪用资金的事情,会不会是二哥安排的啊。”那一瞬,沈洛缨的脑海中百转千回,她知道首先自己不能说出那个和沈谚非在一起的男人的事情,万一沈思博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结果自己把那个男人说出来,沈思博一调查那个男人保不全又会查到自己头上,不如就此闭上嘴巴。再来,说出沈静云探望沈谚非,还能看看沈思博到底对沈谚非是个什么态度,这么久了不闻不问,难道他真的任由沈谚非自生自灭?   “林姐煲了汤,她一直在埋怨你不回来吃饭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沈思博继续看报纸了,这样的沉默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沈洛缨暗自呼出一口气,继续仪态优雅地走上楼。   日子仍旧沉闷着继续,但是令沈谚非没有想到的是,凌少白将他扔回了普通囚室。   那天当沈谚非醒过来的时候,凌少白靠着枕头颔首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你醒了啊。”   沈谚非没有搭理他,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跟他说什么,总觉得他和他之间,有太多的界限。凌少白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只是这个“最好”里有太多其他的意味。   “进来吧。”凌少白高喊了一声,囚室的门打开,两个戴着电棍的狱警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年龄上的bug大家暂时忘了吧,哈哈,本来设定是谚非比静云小五岁这样一个初一一个高三就差不多了,但是貌似就算五岁还是不够啊,哈哈,抓头……   下面不是虐,而是真的成长,谚非要独立的嘛~      第9章 你不是长腿叔叔      沈谚非知道他们不是带他去食堂吃饭的,也不是带他去操场放风。   “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要你跟我说话,你就要跟我说话,我要你向东你不能向西。但是这些规矩你都违反了,我也没有必要再把你留在身边了。”   没有沉重或者冰凉的感觉,沈谚非只是平静地站起来,找出他那间橘黄色的囚衣穿上,然后将被扔在房间角落里的沈静云送给他的书一本一本抱进怀里,“走吧。”   “我以为你还会再对我说点什么。”凌少白点了一支烟,烟圈袅绕而上,场景仿佛回到两年前沈谚非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   “我知道你不是长腿叔叔。”沈谚非回头一笑。   没有悲哀,没有愤恨,真的应了那首被说烂的诗,“我轻轻的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哦,等等,他不是什么都没带走,至少他把沈静云买给他的书带走了。   凌少白望着沈谚非的背影,像是从前无数次一样轻笑了一声,慵懒而玩世不恭。   直到沈谚非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他才凉凉地说:“笨蛋,长腿叔叔最后和女主角在一起了。”   沈谚非被带回了从前的那个囚室,他饱受其他囚犯的注目礼。他们的目光里有幸灾乐祸也有鄙夷的,沈谚非知道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就是被凌少白玩腻之后被扔回来的垃圾。   狱警打开了一间囚室,将沈谚非推了进去。   没有了高处明媚的日光,潮湿的味道迎面而来。沈谚非下意识皱起眉头。   而下铺躺着的囚犯坐起来看向他的时候,唇上露出一抹猥琐而令人不悦的笑容。   啊哈,那是他的老室友了!   沈谚非将书扔到上铺,然后爬了上去。枕头躺的脖子很不舒服,脚尖触上被子,硬得就像大理石,和凌少白的那张床天差地别。   但是沈谚非并没有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感觉,他并没有告诉过凌少白,自己每一次享受对方的宠溺时,也在暗自为这一刻做好准备。   “嘿,兄弟,回来了?被人操的感觉是怎样的啊?”   “还以为你有多直呢,最后还不是被别人当女人用了两年?”   “别不好意思了,兄弟我理解你!谁不想混个好日子啊!”   只是那家伙说了半天,沈谚非却不为所动地躺在上铺看着《商场法则》,满目都是沈静云的笔记。在凌少白的身边时,沈谚非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沈静云的字迹。别人都说字如其人,但是沈静云的字迹却和他这个人不一样,圆润中带有几分细心和柔意,细细品味,又有挺拔飞扬的意境。沈谚非的手指一颤,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小子就是一只被人穿烂的破鞋!还敢这么拽!”下铺的家伙用力踹了一下上铺的床板。   刚进来的时候,沈谚非是惧怕他的,因为这家伙脑子里那些不入流的想法。但是现在,即便在那间豪华囚室里被凌少白保护了两年,沈谚非也不是刚进来时的青涩少年了。   “我说赵杰,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沈谚非凉凉地开口问,“你还要在这里蹲上九年,而我还剩下两年就可以出去了。”   “臭小子!你说什么!”对方真的怒了,拽着床边的梯子就要上来。   “我就算是双破鞋,也是被凌少白穿烂的破鞋。我就算再落魄,出去了我还是姓沈的。谁让我在这里不痛快了,我就让他不止蹲九年。”   “你小子就继续装吧你!要是沈家真的管你,你还可能在这地方待了两年都没被保释?”   沈谚非侧目,勾起唇角,“那你要不要试一试看?你不是一直想上我吗?那就来吧,我保证让你满意。”   那一抹笑是锐利的,游走在赵杰的神经之上,狠狠刺进他的大脑深处。   赵杰愣住了,他也是在外面经历过风浪的人,这个一进来青涩的不得了的少年如今也有了挺拔的身姿,言谈之间也比从前老道,赵杰不得不估量沈谚非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不上了?你要是不打算干那档子事,咱们就再安安分分地待着。井水不犯河水,日子对谁都好过。”沈谚非翻身继续看着那本书。   赵杰知道这孩子变了,到底他在凌少白那里经历了什么?   沈谚非过上了他本来就应该过的监狱生活,按时早起,按时熄灯,每周去操场上放风,但是他没有再去劳动改造,时间基本上都是由他在支配的。赵杰也从这点看出来,沈谚非绝对是有人罩着的,只是罩着他的到底是凌少白还是沈家,就无从而知了。   而沈静云送给他的那几本书,很快就看完了。   日子百无聊赖了起来,沈谚非忽然可以理解凌少白为什么总喜欢坐在铁窗前撑着脑袋抽烟了。   “嘿,你知道吗,凌少白出狱了!”赵杰幸灾乐祸地说。   沈谚非当然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那就是自己被凌少白彻底抛弃了。   凌少白如今走出铁窗之外,面向自由春暖花开。   而他沈谚非却仍然被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其实沈谚非不在乎这个,无论他的床单是否洁白,他的灯光是否明亮,他所住的这间囚室到底是不是豪华版的,他在这监狱里是否享有特权……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他很平静。   就在凌少白出狱之后的第二天,有人来探监了。   沈谚非本来以为来的是沈静云,但玻璃另一端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着黑色套装的女人。他没有拿起话筒,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找错了人。   对方职业化地一笑,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示意沈谚非接起听筒。   “沈先生,您好,我是凌少白先生的代理律师,你可以叫我JANE。”   “你好。”   没想到她竟然是凌少白的人。   “您和沈先生相处也很久了,那么我也跟您开诚布公地说吧。凌先生的意思是,他可以把你从监狱里弄出去,也能帮您洗刷罪名,监狱中的这两年在您的档案里也能完全消失,他的条件就是,你要跟他走,以后待在他的身边做事。”JANE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甚至准备好了文件,看来她很有信心,沈谚非会接受这一切。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会把我换到更加恶劣的囚室?还是让这里所有的男人轮着来让我屁股开花?”沈谚非侧着脑袋看着对方,目光里的不屑是对方意料之外的。   “沈先生?”   “‘我要你说话,你就要说话。我要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总而言之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就是那份合约的内容,对吧?”沈谚非扬了扬下巴。   “沈先生,我想您对凌先生有些误解。但是您要想清楚,就算两年之后您出狱了,沈家不会接纳你,而你在这社会上也没有立足之地了。您要为自己的前途想清楚,不要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他就是想要告诉我,我从一开始做出的决定就是错的。”沈谚非好笑地摇了摇头。   “沈先生?”JANE蹙起眉头,按道理这样一个刚满二十岁没有经历过社会又在监狱里被凌少白庇护的男孩应该很好应付,但是对方所有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外。   “我知道我又伤了凌少白的自尊了。不过JANE,外面的世界太累了,就让我在里面多享享清福吧。叫他不要再惦记我了。”说完,沈谚非打了个哈切起身离开。   他不知道凌少白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凌少白的骄傲不屑于在监狱里对自己动什么手脚。   JANE带着文件来到了监狱大门外。   初秋,枝头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偶尔懒洋洋地从枝头坠落下来,正好触上那辆世爵跑车的挡风玻璃上。   车上的男子正在抽烟,眯着眼睛看着枝头那片摇摇欲坠的叶子。   “老板。”JANE是紧张的,她本来以为凌少白要自己做的这件事情能够轻易完成,但没想到她失败了,因为她看轻了沈谚非。JANE早已经习惯了和不同职业性格的人打交道,在言谈之间挖掘他们的需要,死死抓住他们的欲望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对于沈谚非,她第一次找不到这个年轻人到底需要什么,他不渴望名利,甚至不渴望自由。   凌少白抬起眼来,轻笑了一声,“失败了?”   “是的。”JANE点了点头。   “他是我教了两年的学生,如果被你轻易就攻克了,那么我这两年的教导就白费了。”凌少白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外面的世界太累,他要在里面享清福。要你别再管他了。”   “哈,你看看,多有我的范儿。如果不是欧洲那边焦头烂额,我也不想离开这个监狱。”   “到监狱里度假,只有老板你才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JANE好笑地说。   “沈氏和华天集团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嗯……沈思博和沈静云在争那座小岛的开发权,以后如果建成了旅游特区的话,自然财源滚滚。沈静云的强势也使得沈氏内部开始调查他们的账务了,莫小北只怕在沈氏也支持不了多久。”   “他现在也是沈静云的弃子了。”凌少白摸了摸鼻子,“我的乖学生想要在里面享清福,只怕他的愿望要落空了。”   “那么现在我们有什么打算?”   “我们能有什么打算?回去欧洲把那堆烂摊子收拾了。”凌少白扬了扬下巴,“上车吧,你老板我可是个绅士,不会让女士自己打车回去的。”   JANE微微一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过,老板……你对沈谚非的关注倒是超过了我的想象。通常您对任何一个人的兴趣都不会超过三个月,而你却和他在监狱里待了两年。”      第10章 出狱      “那个孩子太傻了。”凌少白叹了一口气。   “嗯?”   “沈仲秋对他再好,也未必是把他当做儿子来疼爱,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对家族感恩的人,一个能为他的继承人出生入死危难关头抗下一切的人罢了。而沈谚非竟然真的就把沈仲秋当成神来膜拜。我在法庭上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他真是傻透了。”   “到了监狱里,还在不停犯傻。我记得那天您跟我说有个傻小子在吃饭的时候为了救个犯了毒瘾的人被对方的叉子扎伤了。”JANE好笑地说。   “对啊,你说傻不傻,连什么时候该善良什么时候该冷漠都不知道,他怎么在社会里活下去?”   “而他最傻的事情,就是竟然会为你挡子弹。”JANE扬起眉梢,“老板你是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的,你不过是无聊才把他带到身边来,他就感恩戴德了。”   凌少白笑了笑:“JANE,你太喜欢说实话了,小心哪天我杀你灭口。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可能并不明白,沈谚非可以为我去死,但是绝不会为我去做任何其他违反他原则的事情。”   JANE愣了愣,忽然明白自己不能说服沈谚非的原因了。   “那么老板,对于您的乖学生,您有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凌少白踩下要门,扬长而去。   两周以后,当沈谚非和其他囚犯吃着晚饭看着那唯一的一台电视机播放新闻的时候,他的筷子顿在了那里。因为播音员正用没有起伏的语调播送着沈氏集团财务总监莫小北因挪用巨额资金东窗事发被逮捕的消息。   而所谓的巨额资金也包括沈谚非当初承认是有自己盗取的资金。   新闻画面已经切换到其他国际事务,但是沈谚非却始终保持着抬头看着屏幕的姿势,盘中的饭菜一口没有碰过。晚餐时间过了,狱警走过来狠狠拍向他的肩膀,示意他和其他囚犯一起排队把餐盘送回去。   沈谚非的脑海中一片茫然。莫小北竟然才是那个挪用公款的人。但是两年前,他还没有成为财务总监,他只是一个被沈思博重用的心腹罢了,原来这个心腹其实是沈静云的人。当初在法庭上,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莫小北,沈思博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莫小北有问题?   如果沈思博不知道,那是他用人不察。如果他知道,为什么要在法庭上保持沉默,容忍莫小北的目的就是两年之后的今天给沈静云一记沉重打击吗?   当沈谚非醒过神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就站在囚室的中央,他的对面是赵杰坐在床上盯着他看。   “喂,你发呆发很久了诶!该不会是被凌少白抛弃之后得了抑郁症吧?”赵杰语带讽刺地说。   沈谚非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爬上了上铺,他看着墙壁,想要思考却发觉怎样也无法集中精神。   莫小北的审判可谓快刀斩乱麻,本来像以他的身份和挪用的资金数额,从取证到定罪起码要两个月,但是两周而已,莫小北就被定罪入狱了。   也是在同一天,狱警通知沈谚非,他被无罪释放了。   “无罪释放?”沈谚非伫立在那里,对方只是点了点头。   赵杰冷哼了一声,他以为沈谚非是被出狱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在做梦。   但是沈谚非想到的却是怎么可能是“无罪”,自己确实是应该被释放的,但是当初替沈思博顶罪,他至少有一条“妨碍司法公正”会被记录在案才是……   看来沈家一定是做了什么,为他洗白了案底。   而监狱长竟然也亲自来送行,他指着那个来通知沈谚非的狱警的鼻子说:“你怎么回事?沈家四少爷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也不问问人家有什么要带走的帮忙收拾一下!”   “我不是什么沈家的四少爷……”沈谚非轻笑了一声。   “哎!四少爷还在计较这两年我们没好好照顾你吧!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啊,就咱们这个监狱里,最好的地方您也住过了……其他的真的在我的能力之外了!”   监狱长低头哈腰的模样除了在凌少白的面前,沈谚非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没什么要拿的。”沈谚非走到床边,踮起脚拿过那三本书。   “这个您换上吧!您现在这身衣服不适合穿到外面去。”监狱长抵上一套长袖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普通的样式但是沈谚非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不,我就喜欢这身衣服。”沈谚非漠然走过监狱长的身边,对方一直哈着腰跟在他的身后。   “您还是换了吧,被人看见了多不好啊!好不容易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还穿着这套衣服会折了我们的寿的!”   这简直就是电影里的情节,他沈谚非洗白了,终于可以吐气扬眉了。当他走过那一排排囚室的时候,犯人们用茫然而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沈谚非,一点也不快乐。   就这么走出去了,他算什么?他还剩下什么?   监狱大门外的日光刺眼,沈谚非伸手挡在额前。   路旁是一排白杨,初夏的日光下绿意盎然。   几乎第一眼,沈谚非就看到了沈静云。   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精英的气息迎面而来,简单的一套休闲西装,将他衬托的华贵高雅。他还是像从前那样开着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嚣张的要命。   但是他伸长了脖子的表情又像是等了沈谚非很久很久。   “谚非!这里!”他裂开大大的笑容,那一瞬沈谚非是有些失神的。   无论对谁都好,即使是对父亲沈仲秋,沈静云的笑容总是完美的,完美到虚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丝毫不掩饰心中的喜悦。又或者是因为太过于喜悦,他按耐不住。   沈谚非没有表情地走过去,淡淡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接你。你怎么不换了衣服出来?我不是托人送了衣服进去吗?”沈静云伸手接过沈谚非手里拎着的东西,发觉是他送给沈谚非的书,不由得唇上勾起一抹笑,“这些书你还留着呢?”   “我不换衣服,是因为我全身上下只有这套衣服是我自己的。我把这些书拎出来不是因为我有多珍惜而是因为我要把它们还给你。”沈谚非说完话就走过了对方的身边。   沈静云一把拽住了他,“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气我当初派莫小北到沈思博的身边,但是我真没想到你会做那样的傻事!还是你生气在法院的走廊里我对你发脾气?我怎么能不对你发脾气?你把自己撘进去了,为了一个丝毫不关心你的人!”   “哦,原来你这么在乎我?”沈谚非拉长了语调满脸是讽刺,但是眼神深处却在动摇。   沈静云沉默了,良久才说,“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会挖苦你伤害你……我也确实努力让自己那么做。”   “你可以在学校里叫我小贱种,你可以对我不理不睬,甚至于那些盲目跟从你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在学校里修理我,可是为什么那次考试你又要帮我?”沈谚非好笑地问。这是他收到沈静云的书看到那些笔记之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那次考试……”沈静云愣在那里。   “这些笔迹……”沈谚非狠狠从对方手中抽过一本书来,在他面前翻开,“和那本塞在我抽屉里的笔记本里的笔迹一模一样!”   是的,刚进入初中的时候,沈谚非的数学并不好。自从那次在自习室里问沈静云问题反被羞辱之后,沈谚非就再没有想过要去向他请教了。加上同学们若有若无的排挤,他彻底被孤立,无论懂或者不懂,他只能靠自己去做。   但是从某天开始,他的书桌抽屉里会出现一本笔记本,里面会很详细地写下这一天作业里所有题目的难点、解题的思路等等。一开始,沈谚非以为这是某个同学送笔记送错了地方,他一直等着有谁会来认领笔记,只是他忍不住去看本子里记录的内容,因为它回答了他所有想要问的问题。随着一天一天过去,不断有笔记本出现在他的抽屉里,沈谚非甚至在心里内疚,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享受了属于别人的关怀,但是当期中考试过去,笔记本里的人写下“恭喜你数学考试拿到年级第四名”的时候,沈谚非这才确定这些笔记真的是给自己的。   到底是谁,这样默默关心自己却又不让自己知道?   沈谚非有好几次刻意提早去了学校,却总有不同的事情将他支开,等到他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新的笔记本已经好端端地躺在抽屉里了。   他无数次地想象这个帮助自己的人是怎样的,对方的字迹优雅而张扬,细细看着能体会到对方深刻的在乎。无论是什么原因对方无法表明身份,对于沈谚非而言这个人是支撑他念完初中的动力。   而那天,沈静云的书寄过来,沈谚非看到字里行间的注解时,心脏就像要被撑破一般。他从来没有见过沈静云的字迹,除了他在各种合同和贺文上的签名之外。而书中的这些注解字迹竟然和初中时的笔记本那般相似。   到底是为什么?沈静云要将他推进地狱,却又要朝他伸出手?      第11章 我求你      沈静云侧过头去,他的眉头蹙起,轻颤着忍耐着什么,这种忍耐却没有逃过沈谚非的眼睛。   “你说话啊!你不是讨厌死我了吗?你不是说不要叫你二哥!你不是说我没有姓‘沈’的资格吗?你不是叫我‘小贱种’吗?你在装什么?沈家的二少爷!”沈谚非受不了这种沉默,如果有什么就利落点告诉他!   “还是说,这些字不是你写的?”沈谚非将书扔向沈静云的脸,对方伸手将它接住,略微后退了一步。   “……是我写的……我本来很担心你在监狱里会很低迷,但是没想到见到你的时候你……你的精神看起来很好,竟然说想要看书。我觉得很高兴,至少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你没有学过金融和市场营销,一下子就看那么深奥的书我怕你会很吃力会放弃,所以我……”   这是第一次沈静云在沈谚非的面前解释什么,但是沈谚非没有听下去的耐心。   “我问你的是初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我那些笔记本!”沈谚非瞪向他。这辈子,他从来没有在沈静云的面前这样强势过。   沈静云沉默了。   如果他只是为了向沈思博耀武扬威,“你看为你连坐牢都不在乎的沈谚非到我身边来了”之类,他不需要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沈静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沈仲秋面前是这样,沈思博面前更是这样。   而面前的他,极力地忍耐着,那种重量几乎要将他压迫得抬不起头来。   “如果你不打算说的话,那么我走了。”   沈谚非知道,沈静云不想说的什么人都别想从他嘴巴里撬出来。转身的那一瞬间,对方抓住了他的手腕,那样的用力。   沈谚非愣住了。   “跟我走,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的声音低沉,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碰过沈谚非,如果有,那也是拎着沈谚非的领子说着伤人的话。   “我承受不起。”沈谚非要甩开对方,沈静云却拽的更用力了。   “跟我走。”没有从前命令的语气,甚至是带着恳求的意味。   沈谚非握紧了拳头,对方的手指纹丝不动。   “好啊,你说你求我啊!你多求求我也许我就跟你走了啊!”   沈静云从不求人,沈谚非不相信自己这么说了,这个家伙还不会勃然大怒?   “我求你跟我走。”沈静云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口了。   “哈?什么?”沈谚非的嘴巴可以装下鸡蛋。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求”这个字竟然会从沈静云的嘴巴里说出来。   沈静云几乎要把沈谚非拉进自己的怀里,他认真的表情就像是在求婚一样。   “我求你了,跟我走吧。无论你有多讨厌我多恨我都好,不要回去沈家,我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如果你想学会计或者金融,你都可以去学。我不会让你参与我和沈思博的斗争,你只要在我身边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了。谚非,跟我走。”   作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说“跟我走”,而且还说了不止一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沈谚非笑不出来。   他猜不透沈静云的意图,只是对方的认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沈谚非的身上没有一分钱,除了母亲过世之后留下的那个存折上的那点钱,他可以说一无所有。但是这世上,他可以去依靠任何人,但绝对不是沈家的两兄弟。   “我自己可以照顾好我自己。”沈谚非最终还是挣脱了沈静云的手,“二少爷,刚才你真难看,求一个被你叫做‘小贱种’的人,一个被你恨的牙痒痒的人,一个你从来都不屑的人。”   “你说了如果我求你,你会跟我走的!”沈静云的脸色完全变了。   “二少爷,你没搞错吧。这么些年你看过的合同无数,见过的官司无数,玩过的花招无数,竟然没有听明白我刚才说的是‘也许’?”沈谚非扯起唇角,“我不想看见你。你打扰了我出狱的好心情。我欠你的——这三本书已经还给你了。对于破坏了你整垮沈思博的计划我也用两年的青春来赔偿了,我没有拿沈伯伯一分钱遗产,所以我们也两不相欠了。”   沈谚非大步离开,身后的沈静云伫立在那里。   在沈谚非看不到的地方,沈静云的喉头不断压抑着什么,手指掐着前车盖,指尖泛白,他死死盯着沈谚非的背影,像是要将他定格在时间里。   沈谚非觉得轻盈了很多,一阵风自耳边游走而过,他的心绪紧跟着飞扬而起。   凌少白说的很对,自己太傻了,他不该卷进沈家的一切争斗里,他不该总想着能为沈思博做什么。他活着,是为了自己。   沈谚非的母亲很喜欢种花,而沈仲秋一向对这位平民妻子爱护有加,买了一处花房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这是沈谚非的母亲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从沈仲秋那里得来的。她是一个从来不争名夺利的女人,她从不接受沈仲秋送给他的房产甚至于昂贵的珠宝首饰一样也没有。来到那个花房,玻璃门紧锁,里面的花卉早在沈谚非决定去法庭之前就被他送给别人了。母亲遗留下来的花卉,他不会任由它们被人忽视默默枯萎。   拿出钥匙,沈谚非打开了玻璃门。他随手拿起一把生锈的小铁铲,来到花房的角落里,将地砖翘起,那里还放着一个被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   沈谚非呼出一口气,他一直在担心自己回来的时候,这些东西会不会就不见了。将牛皮纸打开,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只是略微有些泛黄了。那是母亲的存折。   她不曾想过要沈仲秋一分钱,但是却用自己的能力为儿子打算。这些是母亲用自己栽种的花草插花卖出的钱。当时沈仲秋还好笑地说过自己的太太不需要做这些,而母亲却说这是自己的兴趣爱好,看到有人喜欢自己的插花会觉得幸福。   沈谚非去银行将这笔钱取了出来。他穿着囚服,不免被银行的人白眼。看来监狱长说的没错,既然出了那个鬼地方,确实要换一身行头了。他拿着钱去了最近的超市,选了一套廉价的T恤还有牛仔裤,买了最便宜的换洗底裤。换上之后,他看起来正常许多,大街上也没有人对他行注目礼了。   找过一家银行,他为自己开了一个户,并且开通了外汇和黄金买卖的功能。路过一家电子用品商店,看着橱窗里陈列的那些手机,他轻笑了一声。手机对他而言是没有用的东西,因为他没有任何需要联络的人。但是,他迫切地需要一台电脑。商场里的电脑对于沈谚非来说并不经济,他不知道自己这种没有收入的时间会持续多久,所以母亲留下的每一分钱,他都要节省。   来到旧货市场,沈谚非掏了一部廉价IBM。配置虽然不是最新的,但是对于他而言电脑最重要的功能就是上网,他不打游戏也不用电脑作图,配置不需要太高。   下一步,就是让钱生钱。      第12章 独立      他来到一家廉价连锁酒店,这里允许客人无限制免费用网。沈谚非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订了三天。来到房间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电脑,上网,下载所有自己需要的软件,打开股票交易市场,外汇买卖,炒黄金的话最旺盛的时间是在半夜,所以现在不急。   沈谚非开始细细分析各支股票的走向,它们的投资方向,查阅新闻浏览市场动态,几乎大半个晚上过去了,他的脖子有些酸疼,向后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真的累了。   而沈家的本宅里,沈思博端坐在沙发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旁的沈洛缨已经很困倦了,却仍要强打起精神来。   “所以呢,你从早上一直找到晚上,连他去了哪里你都不知道?”   站在沈思博面前的是司机阿志。他是子承父业的最佳代表,他的父亲在为沈仲秋开车的时候被沈氏对手雇佣的杀手误杀,阿志是被沈仲秋培养长大的。现在他做了沈思博的司机,司机虽然听起来是个下层的职位,但是却是最接近沈氏至高点人物的人。   今天,沈思博叫阿志不用送他上班了,而是去第三监狱把沈谚非接回来。他用了“一定”这个词语,那就意味着阿志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沈谚非带回来。   “今早我已来到第三监狱的门口,就看见了二少爷……”阿志低着头,如果是沈静云在场的话,他这个司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沈静云带回来的。   “所以……沈谚非……”沈洛缨看了一眼沈思博,赶紧改口,“四少爷他跟二哥走了?”   “我不敢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四少爷没有跟二少爷走。”   “啊哈?”沈洛缨笑了笑,忽然来了精神了,“以静云的性格,他想要谁跟他走如果对方不乐意的话他还不直接把人家绑了打包带走吗?   沈思博沉默着不发一言,但是隐隐一股寒意来袭,沈洛缨适时闭上了嘴巴。   “二少爷和四少爷僵持了很久,四少爷还是走了。”   “他走了,那就是静云没能留下他了?那你怎么还是没把人带回来?”   沈洛缨此时隐隐觉得沈谚非这个一向不受重视的养子忽然在他们沈家地位非比寻常了。虽然沈思博这个人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但是沈谚非入狱之后家族里有人说要剥夺他所有的权利包括要把他母亲名下唯一的花房都收回的时候,沈思博开口说了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   “连个花房你们都想要,沈家都只剩下唯利是图的人了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别人只当沈思博不想要沈家看起来没有风度,但是沈洛缨却隐隐感觉到这是沈思博在维护沈谚非。虽然家族里没有人知道,但是沈洛缨有一次路过沈氏的律师团会议室,正好有人进去送茶,门打开的瞬间她听见里面在议论如何保释沈谚非。   但是保释不成功,所有人都在猜测是沈静云在搞鬼。可是那次的晚宴,从沈静云与沈思博的谈话中不难听出来,就连沈静云也在想办法保释沈谚非出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因为沈谚非替大哥顶罪展现了他对沈家的忠心,引得大哥动了恻隐之心还是让二哥觉得嫉妒非要拉拢他?   “……我刚要开车跟在四少爷后面,没想到二少爷忽然开车横到我的面前,把我给拦住了。他说……”阿志适时住嘴低下头来。   “他说什么?”沈思博开口问。   “他说……要大少爷您不要再纠缠四少爷了……”   “纠缠?”沈洛缨眨了眨眼睛,现在到底吹的什么风?沈家愿意重新接纳沈谚非,还给他四少爷的名分,这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沈静云竟然说这是“纠缠”?   “那么之后呢,你跟丢了他,没去找吗?”   “我找了,没有找到……”   “你有没有去他母亲的花房?”   “有……只是等我去的时候,四少爷已经去过了,好像拿走了什么东西。”   沈思博的鼻间叹出一口气,沉重到几乎将阿志压垮。   “大少爷,这件事是我没办好!请你一定不要解雇我!我会努力去找四少爷的!”阿志的父亲为沈家付出了一切,而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也是为沈家赴汤蹈火。沈思博明显很在乎沈谚非,自己却把这件事情搞砸了,如果沈思博要解雇自己的话,他如何面对死去的父亲?   “这件事情怪不得你。”沈思博摇了摇手,示意阿志可以离开了。   “不怪阿志怪谁?”沈洛缨半开玩笑地问,她真心觉得大半夜这么低的气压实在不利于睡眠。   “如果真心接他回来,我应该亲自去。”沈思博起身上楼。   “大哥……”沈洛缨叫住了他。   “怎么了?”   “你……对沈谚非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姓沈。父亲临终前说过不要苛待他。”沈思博走上楼去。   仅仅是因为父亲的临终遗言吗?   但是沈洛缨始终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罢了,而且是一个天衣无缝无从反驳的借口。   此时的沈谚非正专注于黄金市场。一整个晚上没有闭过眼睛,沈谚非在今夜的短线黄金买卖中净赚了一千多块,虽然并不多但足以支付这几日的食宿了。   不知不觉到了早晨五点,沈谚非真的困了。从前在监狱里生活太有规律,他根本就不习惯这样熬夜。将床头的电子钟设置了早晨九点的闹铃,沈谚非沉沉地睡了过去。四个小时之后,他不洗漱也不吃早饭,又坐到了电脑前,开始了短线证券交易。凌少白教给他的一切都派上了用场,他对走势的判断准确度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他不是金融大鳄,在证券市场里的黑幕交易不少,即使没有人对他通风报信,他也能根据这些上市公司的规模、股东形成投资方向等等一切来判断他们股票的走势。再加上以前凌少白教沈谚非做账的时候,曾经提起过一些公司洗黑钱的方式以及过渡资金避税的渠道,而证券市场也是洗黑钱的渠道之一。沈谚非自然要搭上这些公司的顺风车,趁势赚上一笔。   这半个月,他活的就像鬼一样,成天蓬头垢面,唯一出门就是去对面的便利店里买面包和矿泉水。但是半个月之后,沈谚非账户里的资金足足多出了三分之一。   他决定要好好睡上一觉了,睡之前他第一次感激起了凌少白。如果不是这个男人教给他的一切,他现在一定没有脱离沈家的勇气。   他几乎睡死过去,当他再度醒来竟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了。   沈谚非好好冲了一个澡,他自己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怪不得续房的时候前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来到镜子前,沈谚非这才发觉自己的下巴上已经长满了胡茬,顺手拿起酒店里提供的一次性剃须刀刮了刮,差点刮破自己的脸。得了吧,沈谚非干脆带上钱包打算到对面把自己这头稻草好好打理一下,顺带让理发店的人把自己的下巴整理整理。   别看那个理发店虽小,但是剪出来的发型却很合沈谚非的心意。简单有清爽,顿时这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前半个月把自己搞的太累了,沈谚非决定让自己轻松两天,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   街角有一个咖啡馆,沈谚非兴致勃勃的走了进去,点了一杯维也纳咖啡。虽然没有女友也没有百万身家,他还是决定要小资一回。   咖啡端上来了,他抿上一小口不由得皱起眉头,咖啡豆烘焙的不够干燥,煮咖啡的火候也过了,加重了咖啡的苦味。如果是在从前,他是品不出咖啡的好坏的,只是跟着林少白生活了那么两年,上至红酒下至食物,沈谚非的品味无形之中都被提高了。   虽然这杯廉价咖啡的味道不怎么样,但是这种闲适的心情却让他开心了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坐在监狱铁窗边抽着烟的凌少白,眯着眼睛享受时光静静流过的感觉。   十字路口正好红灯,一辆跑车原本嚣张地要冲过红灯,就在那个戴着墨镜的驾驶者侧目的瞬间,瞬间刹车。他将墨镜抬起,看向咖啡馆里的沈谚非。   他身旁的女子紧贴在椅背上,被对方开车的技术给吓坏了。   “静云……你总算停下来了……这里是市区……跑车很难开起来的。”   沈静云仍旧望着街角的咖啡馆。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如果是台湾的那个项目,你放心我爸爸说了会帮你拦住沈思博给你制造先出手的机会的……”CANDY逐渐看出沈静云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她顺着沈静云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那个撑着脑袋半闭着眼睛的年轻人。   沈静云原本紧蹙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CANDY正要问那是谁,沈静云便驱车冲过了十字路口。   这几天沈静云脾气明显缺乏耐心甚至有些暴躁。从前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对自己也很有耐心。难道是因为沈氏的前任财务总监莫小北?隐隐听父亲说过,莫小北其实是沈静云的人,如今自己埋在沈思博身边的棋子被拔掉了,所以静云才会那么烦躁?   车子来到了CANDY家门口,沈静云说:“CANDY,你先上楼,我想起一件事情要打个电话。”   “哦,好的,早点上来啊,爸爸说很想和你聊天呢!”CANDY虽然不知道沈静云要打什么电话,如果事关华天集团,CANDY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听,沈静云不喜欢那种总想探听自己秘密的女人。   CANDY将车门关上,沈静云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得力助手严赋。   “喂,我要你帮我看住一个人。”   “谁?”严赋向来不询问为什么,只问要达到怎样的效果,这便是沈静云最欣赏他的地方。   “沈谚非,我刚才在兰亭路和北朝路交界的咖啡馆看见了他,我猜想他应该住在附近,我要你帮我看住他,每天他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要知道。还有,如果沈思博派人对他做任何事都要阻止。”   “明白。”   电话挂断了,沈静云这才呼出一口气,唇上勾出他一贯的笑容走进了王家。   咖啡只喝了几口,但是大半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沈谚非想好了,自己不可能去应聘别家公司,若是被沈家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又有什么风波。而炒短线炒的多了也很辛苦,毕竟这样熬夜沈谚非觉得不合适,如果有其他能够积累口碑的工作……   沈谚非想到了做账。凌少白都曾经说过沈谚非虽然玩不了勾心斗角的游戏,但是做起帐来,专业的会计师和审计都未必能抓到他的小辫子。   打定了主意,沈谚非回到房间里上网发布了做账的页面。他并没有将自己吹的天花乱坠,锋芒毕露到时候惹来关注的话倒霉的也是自己。      第13章 做账      而一开始,只有一些临近毕业的大学生要他帮忙做毕业作业。给的钱并不多,但是沈谚非却做的很开心,仿佛自己也跟着读了一回大学似得。没生意的时候,他就继续炒一炒股票短线。前段时间买入的外汇这个时候卖出去又小赚了一笔,沈谚非真心觉得自己的钱包鼓起来了。   然后,他的第一笔做账的订单来了。沈谚非心中雀跃不已,和对方在网上商谈了许久,一开始对方并不信任自己,只是传递了一些表面资料过来,沈谚非一看就知道对方的公司规模,账务问题在哪里,怎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税但是又不会引来税务部门的关注。对方听了很满意,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之后,将沈谚非需要的资料都传送过来。   沈谚非专心致志地对待他的第一笔生意,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梳理数据。其实以他的能力不需要花这么久的准备时间,但是沈谚非就是要精益求精。   第二天下午,他将初稿发给了对方,对方只说看一看,晚上再给答复。   其实沈谚非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同等的佣金对方不可能找到比自己做账做的更天衣无缝的人了。想到这里,沈谚非直接趴到床上睡着了过去。   而沈谚非做的帐被对方打印出来,呈送到了老板的桌上。   “怎么样,这份帐做的真的很精彩吧?”递送资料的男子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西装披在肩上,衬衫的袖口一边撸到了胳膊肘。这样的不拘小节与桌前那位身着黑色西装男子的严谨风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起我们公司的会计呢?”   “我说沈家大少,您不是逗我吧,别看我给那小子的账目资料只是以一个中小型公司的规模设计的,但是科目繁多,涉及到的点面也很复杂。这小子能考虑到资金流转科目清算还有避税等等方面给我一份这样的答卷,如果满分是一百分,我一定要给他一百二十分!”   “也就是说,他做的帐根本就不像个初学者。”   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沈思博。   “这是初学者的水平?如果你想要炒掉沈氏所有的财务人员,好吧,那么这个勉强算是初学者水平。”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从哪里学来的?”沈思博的手指在纸张的边缘轻轻摩擦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只是一不小心,打印纸的边缘将他的手指割破了,血液顿时溢出,在纸张上留下一道红痕。   “喂!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样的习惯真的很不好!很容易被纸割伤的!”   “卫子熙,我要你继续假装客户,看看他之后做出的帐是不是和这份一样完美。”   “老大!我很忙的!没有那么多时间玩角色扮演的游戏!如果你对他感兴趣,你就自己上网联系他啊!”卫子熙露出夸张的表情。   但是沈思博却自动无视了他所说的一切,继续批阅文件。   于是,沈谚非的工作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虽然都是一些不怎么大的公司,对方给钱也很爽利,但是账目的混乱程度不断递增,这让沈谚非有种参加考试过五关斩六将的感觉。   每天晚上,沈静云睡前会喝一小杯红酒。他脱下了西装,扯开领带随手扔在沙发边,向后仰着脑袋搁在沙发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看着沈谚非的人。   “他今天又做了什么?”   “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一直关在宾馆的房间里,听宾馆服务员说他成天都在上网。”   “没有出过门吗?”沈静云蹙起眉头。   “除了吃饭的时候,他几乎不出门,有时候干脆连饭都懒得吃。有时候到超市买了速食面和饼干什么的,就可以宅上好几天。”   沈静云顿了顿,“我要知道他都上了一些什么网站。还有,想办法让人按时给他送吃的东西,我不想他吃垃圾食品。”   “知道了。我会安排妥当。”严赋将电话挂断。   沈谚非忙着做账不止没有睡觉,连饭都没时间吃。他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头疼,随着他做好的第一个公司的账目之后,陆续又有几单生意,只是一次比一次科目繁杂但是对方开出的价码也一次比一次要高。   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又是一天过去了。沈谚非知道自己必须要吃点东西,但是这一切好不容易才理清头绪,他真的不想被打断思维。   此时,有人敲响他的房门。   沈谚非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宾馆的工作人员?他已经放了“请勿打扰”的标牌在外面了啊。对方敲门的声音很轻,有几分怯生生的意味。   也许是自己这个房间的床单几天没换了,工作人员怕他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吧。   走过去,沈谚非打开房门的时候愣住了。那是一个经常在这家宾馆里打扫电梯和走廊的大学生,应该是做暑期工的。   “那个……您好像这几天都没有出过门了,我有点担心……”女孩子不好意思地说,她瞥了一眼沈谚非开着的电脑,上面看起来像是数据还有文档,她赶紧后退一步,“原来您是在忙啊……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我洗澡的时候把自己淹死了?”沈谚非微微一笑,对于关心自己的人,他始终怀抱感恩的心,“你放心,我只是比较宅而已。”   “那……”女孩子抬了抬眉毛,“你的床单好像几天没换了,要不我帮你换了吧?不会打扰你工作的。”   “好啊。”反正思路也已经被打断了,对方说的也没错,自己的房间确实邋遢了。而且他来到这里这么久,那个女孩是第一个跟他说话的人。   她熟稔地将沈谚非的床单掀起,换上新的,压好角,平整的没有一丝瑕疵。   “你经常来这里打工吗?”沈谚非将电脑合上,坐在椅子上有一塔没一搭的和对方聊天。   “嗯,每个寒暑假。这里的薪水还不错。”   “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玲。”林玲回头露出大大的笑脸。   “我叫沈谚非。你老家在哪里啊?”   一般城里的大学生都不会想到到这些地方打工。他们发发传单图卖卖手机图个新鲜就算了。   “一个小村子,我们那里大学生不多,所以我一定要毕业。我想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然后把我妈妈接过来。”   沈谚非的心中动容,不自觉想起了还未进入沈家之前和母亲所渡过的那段日子。   他们聊的很投机,林玲还把自己中午的饭盒带来同沈谚非一起分享。   她做饭菜很家常,沈谚非吃进嘴里的第一口就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怎么样?是不是不好吃?”   “不会,太好吃了所以我要吃的慢一点。不过我吃了你的午餐,你吃什么?”   “我有这个啊!”林玲拿出一个面包,得意地说,“我每天晚上八点以后去买面包,那时候面包都半价了。”   “你对我这么好,似乎我也应该对你有所回报。”   “啊……我不用回报,真的不用。我就觉得你看起来也挺孤独的,每天关在宾馆房间里面……”   “你相信我吗?”沈谚非知道要一个刚认识自己的人相信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相信啊,你不是坏人。”   “那么你能借一些钱给我吗?”沈谚非问。   “借钱?”林玲愣住了,但是她并没有找借口不借给对方,而是用很担心的语气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只有一千块,会不会不够你用?”   “不会,一千块够了。”沈谚非笑了笑,“不过你不用为了帮我付出那么多,万一我是个骗子,你的一千块就没了。”   “不会。”林玲笑了起来,“我每天都来这个酒店上班,如果你要是骗了我携款逃跑之类的,我还会看不住你?”   当天下午,林玲就真的取了一千元给沈谚非。沈谚非拿着那薄薄的一叠超片,指尖是说不出的重量。   一周之后,沈谚非将一千六百元交给了来帮他换床单的林玲。   “咦?你这么快就还钱给我了啊?”林玲随手接过钱,觉得厚了些就数了数,“怎么多了六百啊?”   沈谚非吃着林玲做的蛋炒饭,含糊不清地说,“我拿你给我的钱加上我自己的钱一起投进去买了股票,这几天涨势不错,我就把它们卖了,按照投入比例,这六百元是给你的分红。”   “这么多?我一直听别人说炒股就像赌博一样,沈谚非,你以后还是不要玩股票了!”林玲把钱退回去,很认真地劝诫。   “放心,我也就那天忽然手痒玩了玩,最近都有正经事情做,没时间看股票了。”   “啊,原来你每天不是宅在宾馆房间里,而是在工作!你都做一些什么事情啊?”林玲好奇地问。   “会计方面的。”   “这么厉害?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大,你应该大学也没毕业吧?就能接这些工作了?”   沈谚非淡然一笑,他没有告诉林玲自己连大学都没上过,因为很多东西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他也不想让其他人过分了解自己了。      第14章 回家      周末到来之前,沈谚非终于将那个最头疼的case给交掉了。他的账户里存款早已经翻了几番,于是他也不打算虐待自己压迫自己了,好好放个长假,休息休息。   沈谚非是这么打算的,他知道林玲明天下午轮休,甚至都盘算好了要请林玲去两站地铁之外的新世界电影院看新上映的美国奇幻大片。   而周五下午也正好是沈氏内部一周工作总结。当沈思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卫子熙紧跟在沈思博的身后来到办公室里。   “他把账目交过来了。”卫子熙双手撑在桌面上,直视一脸沉静的沈思博,“这一次我将沈氏旗下梵天静水的房地产项目的真实账目资料交给他了。”   沈思博对于卫子熙的自作主张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边翻开还未批阅的文件一边随意地问,“那么他做的怎么样?”   “梵天净水的财务部门花了一个月交给我们的账目仍然被税务部门找到了漏洞,最后是动用了一定的关系才把这个税务问题给压下去。我们也因此辞掉了梵天净水的财务主管。幸好没有新闻媒体曝光,不然对我们沈氏的影响可想而知。”   “沈氏没打算上市,受到影响的也是沈氏内部那些元老们的利益罢了。你说了那么久这笔账务之前做的有多么糟糕,就是为了衬托沈谚非的完美吧。”   卫子熙将打印出来的资料推到了沈思博的面前,用与他外表不相称的认真语气说:“如果可以,让他回到沈氏来。”   沈思博缓缓闭上眼睛,“我不确认,自己是否能够驾驭他。”   “你为什么不确认?他可以为了你去坐牢,他对沈家是真心的,不是吗?”   “子熙……两年之前,他对沈氏是真心的。但是两年之后的今天,什么都在改变。”沈思博的语调依旧平稳,确有几分安抚卫子熙情绪的意思。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卫子熙问。   “……他会回来。除了这里,我不会让他在任何其他我看不到的地方。”   只听见“啪——”的一声,沈思博手中的钢笔被折断了。   周六,沈谚非和林玲两人排队走进电影院里。   “啊,没想到你会请我看这部片子!网上的口碑很好,大家都说剧情和特效都非常棒!”林玲很兴奋地仰面看着屏幕上的预告片,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   沈谚非的内心也是期待的,这是他出狱之后的第一场电影。   影片开始了,灯光逐渐暗下来。电影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途中,他去了趟洗手间,走回座位的途中,大屏幕的亮光晃过三排意外某个人的脸。   沈谚非的心跳一顿,为什么那个人那么像是沈静云。   电影进入了黑夜的场景,他再难分辨出座位上那些人的脸了。   坐了下来,电影正好进入了精彩部分,林玲紧张地扣住沈谚非的手腕,但是沈谚非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情了。他的脑袋很乱,似乎只要每次牵扯到沈静云他的脑袋都会乱。   沈静云怎么会来这里看电影的?这不可能!   他了解沈静云的品味,这家伙忍受不了和一堆不认识的人挤在这样的地方随时还要因为有人中途离场而被打扰。沈静云只会在自家宽大的客厅里打开落地屏幕,开一瓶红酒,无人打扰地细细欣赏。   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或者对方只是有点像沈静云罢了。   尽管这样想,沈谚非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向那个方向,但是那个位置竟然空了。   电影结束之后,观众们陆续离场。   林玲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剧情,但是沈谚非却在心里计划着自己应该搬离那个宾馆了,或者考虑去另一个城市,他现在的存款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太吃力。花上一整年的时间专心做账,自己说不定可以凑足资本出国留学。   林玲笑着在电影院门口对他说“明天见!”   沈谚非却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打算好回去宾馆之后收拾行李换过一个住处。   他坐了两站地铁,和平常一样走进电梯回到自己的房门口,锁上门,打开灯,他正要去拉窗帘的时候,愣住了。   因为沙发上,有人静坐在那里等候多时。   “沈……沈思博……”沈谚非向后退了半步,终于稳住了重心。   “为什么不回家?”沈思博开口问,那样一种天经地义的气势,只属于眼前这个男人。   沈谚非暗自咽下口水,两年之后的今天,他再度见到沈思博,心中的敬畏就像生理反应一样跃然而出。   “我不想回家。”沈谚非稳住自己的心绪,面对沈思博他不需要说半句废话。   “为什么不想回家?我已经处理了莫小北,你该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思博的声音里有几分柔意,像是在心疼沈谚非的不知所措,明明有家却又要在外面漂泊。   “我已经二十岁了,不需要住在家里。我也有我自己的经济能力。”   回去沈家做什么?沈思博不再是他的大哥,沈静云也不再是二哥。他真正牵挂的两个人,沈仲秋和自己的母亲都已经不在了。   “你所指的经济能力就是在网上帮那些公司做账吗?”沈思博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他的目光令沈谚非不敢直视。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做什么的?难道他一直监视着自己?   蓦地,沈谚非忽然想到自己最后的那个case,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司,还有之前做过的那些账务,此刻回想起来就像是有人故意出考题在考验自己的能力。   “是你……那些来找我做账的公司其实是你……”沈谚非吸了一口气,对方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自己在监狱里的那两年他不闻不问,现在做这些是想看看他沈谚非到底有没有利用价值吗?   “如果不是我的试探,你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客户’,不是吗?”   沈谚非转过身去,他以为自己已经脱离了沈氏,他兴致勃勃为自己规划一切,现在看来幼稚的可笑。   “你要去哪里?”沈思博的音调压低了。   沈谚非扯起唇角一笑,“我成年了,所以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沈思博并没有出言阻拦,可就在沈谚非打开门的时候,阿志就站在门口。   “阿志?你怎么也来了?”   阿志的父亲在过世之前经常带着阿志来沈家,没有玩伴的沈谚非如果没有阿志,童年将会寂寞得可怜。算算年纪,阿志大自己三岁,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   “我……现在是大少爷的司机。”阿志说完之后,沈谚非就明白了。阿志的父亲为沈家服务了一辈子,就连命都赔了出去,阿志自然也是要跟着沈思博的。   “好好干,在沈氏还是很有前途的,再过两年大少爷一定会升你个助理的。”沈谚非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正要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阿志叫住了他。   “四少爷,您跟我们回去吧!如果您不肯回去的话,大少爷一定会把我踢出沈家的!”   阿志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沈谚非停下了脚步,看向沙发上端坐着的沈思博。   “我已经说过了,我成年了,我饿不死。沈静云可以离开沈家,我为什么不可以?如果我有什么欠了沈家的,这两年我已经还清了!”沈谚非大叫了出来,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你和静云不一样。”   “不一样?怎样不一样?他是你的亲弟弟,我是小老婆带来的小贱种,是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雯姨是父亲的小老婆,也从来没说过你是‘小贱种’。”沈思博的语调平静,他到底是过分的有耐心还是冷酷?   “你是想要我知道你比沈静云对我好吗?”   沈思博低下头,用手指拎起宾馆里的垃圾桶,将里面的饼干包装袋还有罐装咖啡的铁罐倒出来。   “你每天都吃这些,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   沈谚非愣住了,对方的意思是他要照顾自己吗?   他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肚子笑了起来。   “你和沈静云……真是亲兄弟啊!发起神经来都是一样的!”   沈思博的眉头略微蹙起,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衣角,“你可以不跟我回去,但是你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不会再有其他公司请你做账,我本来让阿志在你出狱那天接你回来但是他没有做到,所以我应该要炒掉他。至于那个和你走的很近的宾馆服务生,让她被学校开除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沈思博——”沈谚非涨红了脸,“你就是想逼我回去沈家,对吗!”   “是的。”沈思博大方地承认。   “为什么?啊?就因为我吃了你们沈家的米所以要在你们沈家服务一生一世吗?”沈谚非失控了。   但是沈思博却走了过来,他的手掌按在沈谚非的肩上,将他带入自己的怀里,像是安抚孩子一般,沈思博的手掌拍着他的背脊,“我不会再要求你做什么了。我只是想要还给你你应该过的生活。”   “我应该过的生活?怎样的生活?”沈谚非的鼻息间都是属于沈思博成熟的味道,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名义上的大哥一直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15章 没有什么不能重来      他们从来没有过拥抱,就连沈谚非因为成绩不好躲在院子里哭的时候,沈思博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曾走过来也不曾给过他半分安抚。   “我已经为你联系好了K大,这所大学的会计和金融专业很有名。如果毕业以后你想继续读书就继续读,不想到沈氏里来工作我也绝不勉强。”   那一刻,沈谚非是有些心动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大学梦,更不用说两年的铁窗蹉跎的岁月和机会,沈谚非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能读大学,他一直在考虑的也是攒钱去国外读书远离国内的是非之地。但是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即便去了国外也很难申请到大学。但是沈思博所说的这一切很有可能也只是他的迂回策略,先把沈谚非弄回沈家。   随即,沈谚非又失笑了。除了自己是他们两兄弟之间耀武扬威的筹码之外,他在沈氏里没有一分势力一分资金,他没有话语权没有决策权,什么都没有,沈思博要利用自己,自己又有什么价值剩下来给他利用呢?   可就因为自己什么都不剩下了,沈思博给他的再多那也是沈思博的。   沈谚非正要开口拒绝,沈思博却仿佛料中了他心中所想,开口说:“我希望你理智的想清楚,而不是让这两年急于发泄的委屈使你之后的人生更辛苦。当然,还有那个叫林玲的女孩,她就这样被学校开除回到那个小村子,随便找一个男人嫁掉,每天耕种那几亩没什么收益的花生田……”   “不要说了。”沈谚非握紧了拳头。他以为出狱之后可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原来还是不可以。   “阿志,替四少爷收拾东西,我们回家。”沈思博起身,在沈谚非的肩头拍了拍,那一刻的重量几乎将沈谚非压垮。   此时的林玲在宾馆的安全通道里打电话给严赋。   “喂,严先生吗?谚非的房间里来了好几个人,他见到那个人之后很紧张,我听到有人叫那个人‘沈先生’……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就在那里待着,有什么事情马上打电话给我……”   林玲一顿,有人从她身后伸长胳膊把手机拿走了。   她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子抱歉地对她说:“小姐,请你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对方扣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带出了安全通道。   此时,沈谚非正跟在沈思博的身后离开房间。他看着被保镖钳制着的林玲时不由得激动起来:“沈思博!你抓她干什么?”   沈思博漠然地瞥过林玲,问她身旁的保镖,“你抓她干什么?”   “沈先生,她刚才在和二少爷的人通电话。”   二少爷……是指沈静云吗?   沈谚非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玲,对方的眼神颤动,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为什么……他以为有人是真心对他好的,但是最终还是假象?   “你不用太难过。”沈思博侧目看了沈谚非一眼,“她确实是从农村来城里读大学的,她也确实是到这家宾馆打暑期工的。”   沈谚非不明白沈思博说这些话的用意是什么。   是安慰自己不算完全被骗了吗?   沈谚非别过头去,无论林玲对自己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那段时间他很开心。只是他不明白,沈静云费尽周折把林玲放在自己身边有什么意义?为了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吗?他的生活单调到只剩下电脑……沈静云为什么还是不放过自己?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林玲忽然冲了过去,但是却被身旁的保镖拽回来。   “谚非!有人花钱要我照顾你每天为你准备饭菜不要你吃速食面!那个人对你一定是真心的……”林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保镖捂住了嘴巴。   沈谚非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臂示意自己原谅了她。   无论沈静云真心还是假意……林玲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完全出于金钱。   进入电梯,他的身边站着沈思博。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与沈思博比肩而立。   这位名义上的大哥背脊一向挺拔修长,侧脸有一种坚毅而难以改变的深刻。   沈谚非垂下眉头,淡然一笑。从小他就和阿志一样,以为沈氏付出一切为人生理想。现在自己终于又回到了沈家,是什么令他如此惆怅?   恍然间,他已经来到了沈思博的车前,脑袋撞上车框的时候却有谁的手背挡在了他的额前。回过神来,他侧过脸来才发觉伸出那只手的人竟然是沈思博。   “小心一点。”对方淡淡地说。   坐进车厢里,空气中弥漫着属于沈思博的味道,成熟而干练,却又像是沉默海水中暗涌的潮。   沈谚非咽下口水,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华天集团的高层正在对一个收购案展开讨论。门被推开,只见严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毫不理会其他股东的视线,他停在沈静云的身边,低下头覆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静云的脸色变了,“今天的会议先到此结束,明天早上继续商谈。”   没有任何解释,沈静云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他的跑车开出华天的大楼不到百米就被堵在了十字路口,烦躁地摁着喇叭车子却没有移动分毫。沈静云愈发燥闷,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自己最不愿意拨打的号码。   沈思博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沉静地接通电话。   “喂,静云。”   一旁的沈谚非侧过头来看着沈思博。   “你是不是把谚非带走了?”一字一句几乎是从沈静云的齿缝里挤出来。   “是的。”   “凭什么?”如果可以,沈静云会把手机扔到沈思博的脸上。   “凭他姓沈。”沈思博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沈谚非将头侧回去,继续看着窗外。这座城市与两年前自己看到的没有太多的变化。也就是那个广场添加了一些儿童娱乐设施,城市里消费最高的那个购物商场LED的广告换了,还有车站的广告牌从手机广告换成了奶茶……   “谚非,没有什么不可以重来。”沈思博轻声道。   心脏被撞了一下,沈谚非低着头没有去看沈思博的表情,而对方却伸手扣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握紧。   他的手很大,手指是富有力度的线条。沈谚非小的时候曾经很专注地看着对方执着茶杯时的手指,而这只手现在竟然握着自己。   只是他的心境变了。   沈氏的豪宅依旧如故。白色的有些泛黄的墙壁,高阔的门楣,在喧嚣的城市中历尽沧桑却仍旧不改本色。   厚重的大门敞开,管家欧阳先生站在门口等待多时。   沈谚非跟在沈思博的身后,他不知道走进去之后这个家族中每一个人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欧阳管家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微微低下身来,“思博少爷,谚非少爷回来了。”   在这个家族里,欧阳管家是唯一一个由始至终称呼自己为“谚非少爷”的人。   “谚非的房间准备好了吗?”沈思博问。   “准备好了,和从前一模一样。”   沈思博轻拍了一下沈谚非的后背,“去吧。”   自己的房间还在?   那是自然,沈宅里的房间多的要命,被自己住过的房间只怕别人也不会想住了吧。   沈谚非上到二楼,来到走廊的尽头,那里就是自己的房间,那个被遗忘被孤立的角落。   推开门的瞬间,沈谚非愣住了。   那个印象中二十多平米的房间竟然比从前多出了一倍,看来沈思博是命人把这间房和隔壁的房间打通了。欧式窗台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和靠枕,从前沈谚非就喜欢靠坐在窗台边看书,背脊如果被墙壁顶的疼,他就干脆把自己的枕头搬过来。只是,沈思博怎么知道自己的这些习惯?   床头桌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是母亲和自己的合照。沈谚非的眼睛发酸,这两年的时光茬苒,母亲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模糊了起来,如今再度看着她的笑脸,沈谚非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房间这一头的摆设确实像欧阳管家说的那样没什么变化,倒是被扩充的那一边被整理成了书房。一整面靠墙的书架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不仅仅是关于金融的,还有一些现代小说、艺术鉴赏等等。那些都是沈谚非感兴趣的领域,只是他的兴趣爱好从来就只有母亲在关注,沈思博是怎么知道的?就算他派人去调查过,也不可能如此详尽。   手指一本书一本书点过去,他竟然发现了那本中学时代自己很喜欢的散文集《街角的秘密》。他在家里看这本书的时候曾经还被沈静云嘲笑过,说是过于多愁善感,像个女人。到底是谁为自己准备的这些书?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欧阳的声音响起,“谚非少爷,快要吃晚饭了。”   “哦,好的,就下来!”沈谚非赶紧追问一句,“欧阳管家,这些书都是谁帮我准备的?”   “思博少爷列出的书名,我再派人去买的。”   思博少爷……沈谚非蹙起眉目光停留在那本《街角的秘密》上。他记得那次沈仲秋笑着问他在看什么书,他回答说《街角的秘密》,沈仲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应该是散文吧,多看点散文能让人少些浮躁。那个时候,沈思博好像就跟在父亲的身边。   他没有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像沈静云那样露出嘲讽的眼神,他始终沉默,没有人能够揣测他眼中的深浅。   只是,他为什么会记得自己的喜好?   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价值没有任何势力甚至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么子罢了。   走下楼来到用餐的厅堂,沈谚非看着那张餐桌有些惊讶。   他离开沈家的时候,这里摆着的还是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每次吃饭的时候,沈谚非都是坐在距离沈仲秋最远的位置。当然餐桌上,他们几乎不说话。   而现在的这张餐桌被换成了只能坐下四、五个人的小圆桌,晚餐已经被端上来了,四菜一汤,家常却做的颇为精细。   沈洛缨见到沈谚非走过来,拍了拍沈思博身边的椅子说:“谚非!快过来坐!林姐特别煮了你喜欢吃的鲫鱼豆腐汤!”   沈洛缨对他的态度比从前要热络一点,当然他们一直以来都是不冷不热,只是对比其他的人来说,沈洛缨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   “哦,谢谢。”沈谚非走过去,沈洛缨已经将椅子替他挪开了。   “还有蒜香排骨和上汤豆苗!大哥说要做给你吃的,他说你喜欢吃这些。”沈洛缨笑颜如花,“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的菜是什么呢!”   沈谚非再一次惊讶了,他从来不知道沈思博这样关注过自己。   “吃吧,吃吧!”沈洛缨提起筷子,夹了块排骨给他。   饭菜很可口,林姐的鲫鱼汤是跟母亲学的,吃到那个味道,沈谚非的眼睛顿时湿了。   直到沈洛缨离桌,沈思博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谚非,你再多喝点汤,我回房间了啊。”沈洛缨起身离开了,餐桌上就只剩下了沈谚非和沈思博。   “为什么桌子换了。”   “因为父亲不在了,你母亲也走了,静云和你都离开家了,就我和洛缨两个人不用那么大的餐桌。”沈思博说。   “哦。”沈谚非伸手将鱼汤里的豆腐舀进碗里。   “万一你回来的话……我不想吃饭的时候你离我那么远。”沈思博轻声道。   沈谚非不发一言,只是吃进嘴里的豆腐是什么味道,他品尝不出来了。沈思博一句话就麻痹了自己的神经。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深深地渴望着,无论是沈思博也好沈静云也好,他们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把自己当成是兄弟。   “下次让林姐给你做清蒸鲈鱼吧,你小时候被鲫鱼卡到喉咙之后,每次吃鲫鱼豆腐汤都只吃豆腐了。”   沈谚非再次顿住了,这些小事为什么沈思博都还记得?不……一定不是他记得,而是欧阳管家或者林姐告诉他的。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沈谚非放下筷子离开餐桌。   “谚非?”沈洛缨本想叫住他,却被沈思博拦住了。   “让他回房休息吧。他需要时间适应。”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感觉到了无所适从。窗外种着月桂树,虽然还未到开花的时节,却有阵阵幽香传来。沈谚非躺在床上,睡着了过去。   半夜里,他是被自己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迷蒙着伸长手臂,他摸过听筒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一头传来拉长的呼吸声。      第16章 因为……      沈谚非想想其实根本没有人会给自己打电话,搞不好又是半夜骚扰电话那种,刚要把电话挂上,对方却蓦然开口。   “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要回去沈家?”对方的声音散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骄傲,却依旧凌厉。   是沈静云。   沈谚非本想挂掉电话,但终归还是开口问他:“你喝酒了?”   而那边的沈静云不说话了,只有长短不一的呼吸声传来,不用说他真的喝醉了。   “回家休息吧,我要睡觉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叫你‘小贱种’……为什么总是讥讽你……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在乎你……我不想你被送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说你不配姓沈是因为顶着这个姓……以后你只会待在那个沈家当家的身边而那个人不是我……”   沈谚非顿住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但是被沈静云做起来怎么就那么荒谬呢?他不适合喝醉,不适合做出这样没有理性的行为。   更加不适合说“我在乎你”。   “我偷偷把那些笔记给你……是我不想别人知道我在帮你……”   “那么帮我,还有在乎我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吗,沈静云?”   “因为……如果他们知道我在乎你……就会把你抢走了……”   抢走?沈谚非在那一刻哭笑不得。他是个玩具吗?会被别人“抢走”?   “你不是也讨厌我叫你‘二哥’吗?”沈谚非嗤笑着问。   “因为……因为……我不要做你的二哥……因为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沈谚非僵在那里,脑海中仍旧是对方未说完的话。   “因为什么?这家伙不能把话说完吗?”沈谚非好笑地把电话挂断。但是隐隐地他有觉得沈静云对他说的这些话并不是在演戏,因为以沈静云的自尊他是演不出这种戏码的。他到底在害怕什么才会说出‘如果他们知道我在乎你就会把你抢走’之类的话?   在一家高级CLUB的包房里,沈静云靠着沙发,他的手机被一旁的严赋拿走了。   “二少,你醉了,我们回去吧。”严赋叹了口气。   “我要和他说话……你为什么要来打搅?”   沈静云挥舞着要去拿被对方握在手里的手机,对方只是伸长手臂,沈静云就差一点栽倒。   “‘因为我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喜欢你’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会有怎样的后果?”严赋坐到沈静云的身边,低着头静静地说,“那时候,大少爷就知道他真正抓住你的弱点了。喜欢他就强大到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能阻止你喜欢他。”   沈静云的脑袋别了过去,紧闭的眉眼中仍旧是疲惫的姿态。   第二天的早晨,沈谚非一觉醒来发觉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了。以前沈仲秋还活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早晨八点坐在餐桌前,在他看来良好的作息时间才能使得人生有良好的规划。但是今早没有人叫他起床,沈谚非下意识紧张起来。他赶紧洗漱了,走下楼去。   “谚非少爷醒了啊?我去叫人把早餐端上桌来。”走廊里,欧阳管家笑着说。   “早餐?”沈谚非愣了,“大家还没吃早餐吗?”   “哦,思博少爷和洛缨小姐都吃过了,他们说三少爷您刚回来可能晚上没睡好叫我们别打扰您,只是另外备了早餐罢了。”   沈谚非来到餐桌前,豆浆和酥饼还是热腾腾的,几样小菜拼盘也让人胃口大开。只是沈思博就坐在餐桌边,这让他意想不到。   “你不用去办公吗?”   “最近事情不多,基本上在家里就能办好了。”沈思博正在翻阅着报纸,正好翻到美国华尔街动荡的消息。   沈谚非下意识伸了脖子去看,沈思博翻报纸的时候抬起胳膊,手臂正好蹭过了沈谚非的下巴。   “啊……”沈谚非赶紧把脖子收回来。   沈思博侧过头来,唇上忽然掠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沈谚非愣住了,他不是没见过沈思博笑,只是他很少笑,更不用说是对着自己笑了。   “吃完了再看。”   沈谚非一紧张忘记吹凉豆浆,一口喝下去被烫的吐了出来。   “欧阳!拿点冰块来,谚非烫到舌头了!”沈思博的手指伸过去抬起沈谚非的下巴,眉头皱起,“又不是第一次喝豆浆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谚非张着嘴舌头疼的厉害,欧阳管家拿着冰盒过来,沈思博拿出一块冰放进沈谚非的嘴里。   他仰着头看着沈思博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这次回来无论是沈静云还是沈思博对他的态度都变了样?   这一切是真实还是假象?   好不容易嘴巴里的冰块化开,也不再疼痛了,沈谚非那被挑乱的思维也逐渐归位。   豆浆也凉了,只是早餐的味道他品尝不出来了。   用过早餐,沈思博真的把报纸给他看了。他们俩并排坐在沙发上,沈思博翻看着公司的一些报表而沈谚非很想回去房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下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高尔夫?你住宾馆的时候就成天不出门,这样对身体不好。”沈思博淡淡地说。   “啊……高尔夫……我不大会。”沈谚非又想起沈仲秋有次带着全家去打高尔夫,那是沈谚非第一次接触这种贵族运动,运杆的时候总是打不中球。沈仲秋叫沈静云去教他,以沈静云对他的耐心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对方讽刺的差点没掉眼泪。   “没关系,就当散散心,没有旁人在。”沈思博所谓的没有旁人,应该是指这是单纯的娱乐,不会邀请家族以外的人去。   沈谚非还是不大想出门,最近自己买的期货升水,他很想留在家里关注信息。   “洛缨和朋友购物去了,你不用担心有人会笑话你。如果实在不想打球,你也可以在草地上睡觉。”   沈思博都这样说了,沈谚非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是不是还在炒股票和期货?”   “……嗯。”沈谚非不明白对方问这些是为什么。他用自己的钱玩股票并不影响沈家。   沈思博抬了抬下巴,欧阳管家就把一个盒子放到了沈谚非的面前。      第17章 智能手机      那是最新的智能手机,沈谚非眨了眨眼睛不懂对方送自己手机的目的,“那个我手机能打电话发短信就行了。”   事实上他连打电话发短信的对象都没有。   “这种手机上网比较方便,以后你就算不在房间里也能用手机查询金融讯息操作网银。盒子里有说明书,你自己研究研究怎么玩吧。”   沈谚非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沈思博就起身上楼去了。   他看向欧阳管家,对方只是像平常一样对他笑了笑。   “谚非少爷,上去换运动衣吧。”   沈谚非这才醒过神来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衣柜,沈谚非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早就准备好了运动衣和太阳帽,连球鞋都有。   车子开到了沈家常去的那个高尔夫俱乐部。一大片绿色映入沈谚非的眼中,原本紧张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沈思博挥了两杆,那姿势优雅又利落,球被高高击出,把沈谚非的视线拉的很长很长。   拿出球杆,沈谚非甚至都不知道握住哪里才是正确的姿势。不过沈思博倒是很守信用,偌大的高尔夫球场,只有他们两人。   沈思博走到了犹豫中的沈谚非身后,双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握住这里就行了。”   沈谚非的身体不自觉僵住,对方从来没有距离自己这么近过,而且沈思博向来对人冷淡,从没有这样接近过什么人。   咽下口水,沈谚非不知道如何自处,这样的姿势,他几乎是被对方抱在怀里。   他有一种被对方包裹得没有缝隙的错觉。   “肩膀放松一点。”沈思博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很温柔,像是要将他拽入云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沈思博吗?你在紧张什么?   沈谚非不断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好不容易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沈思博握着他的手将球杆挥了出去。   只听见“啪——”地一声,白色小球划出优雅的抛物线飞向远方。   “哇……”   好远。   “走吧,上车去打第二杆。”沈思博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球场的工作人员背着球杆跟着他们上了车。   就这样一球一球地打出去,沈思博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嗯,双腿再分开一点,不要过分依赖肩膀的力量,腰部也要活用。”   沈谚非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沈思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以为对方的这种耐心是针对商场的,很多人都说沈思博懂得何时出手善于蛰伏。   随着那小小的白球飞起的不仅仅是沈谚非的心情,还有他的眼界。他不想再拘泥于过去,他想飞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好玩吗?”   “嗯,好玩。”   坐在球车上,沈谚非微微闭着眼睛感受轻风拂面的畅快,有人摸了摸他的头顶,侧目他对上了沈思博的目光。   那一刻,沈思博真的像是一个宠爱幼弟的大哥。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沈谚非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   回到最初的地方,冰镇的饮料已经准备好了,喝下一口橙汁,胸膛里畅快淋漓。   另一辆球车停下,洪亮的声音响起。   “哦,思博世侄,真难得你没在办公室里忙碌却来这里打球了啊!”一位很有精神的老者从车上走下来,他的身后跟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沈谚非认识他,他是家族里的元老林肃。身后的年轻人跟他有几分相似,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他的儿子林锦吟。   “林世伯。”沈思博点了点头,“今天天气不错,就出来运动一下。”   林肃的目光停留在沈谚非的身上,笑了起来,“这不是谚非吗?来来,让世伯看看,你这孩子为了沈家吃了不少苦头啊!这次出来,肯定是要好好培养委以重任啊!兄弟连心,其利断金!”   沈谚非微微笑了笑,若是在从前,林肃可是直接将他忽略掉的。只是现在是沈思博当家,什么人都会去猜测沈思博的心思。林肃说这么些话,无非是告诉自己的儿子林锦吟,现在的沈谚非地位恐怕今非昔比,要儿子多上个心罢了。   “委以重任什么的,林世伯说笑了。我什么都不懂,除了傻事还有什么能为沈家做?”沈谚非一直打定主意不再淌沈氏的浑水,他当然不能轻易又被林肃给拉下去。   林锦吟噙着笑容看着沈谚非,似乎还在琢磨着他话里面的意思。   沈思博反倒先开口了。   “谚非年纪还小,还是念书的年纪。就让他和同龄人一样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哈,也是也是。”林肃点了点头,“好像今年思博你就要送他去读大学了吧?什么都等毕业了再说也不迟。”   沈思博和林肃两人继续寒暄着,林锦吟坐到了沈谚非的对面撑着脑袋看着那两人交谈的身影。   “我挺佩服老爸的,以沈思博的性格老爸竟然还能跟他聊上半个多小时。”林锦吟的眼角边有一颗小小的痣,眉眼间顾盼有情,给人以风流的感觉,再配上他的家世,作为一个花花公子他的标签只怕早就被贴上了。   “嗯……”沈谚非也觉得挺无聊的,于是拿出沈思博送给自己的智能手机摆弄了起来。他对电子产品还是很有天赋的,十几分钟之后就已经上网了,股票上小赚了一笔,不过根据最近的行情只怕近期会有不小的跌幅,尽快卖出才是明智的。外汇走势如他所料,没什么好担心的。   当沈谚非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觉林锦吟的脑袋早就凑到了他的身边。   “哦……你玩这些啊……我都不懂这些黄金啊外汇之类的……”   “我……玩玩而已,被林世伯知道了只怕也要笑话我。”   “没啦没啦,我老爸要是看见我玩这些还不得感动死,他天天念叨说我这个败家子就只知道花钱和泡妞。”林锦吟耸了耸肩膀,“反正沈氏里拿主意的永远是姓沈的,我们只要等着分红就好了,操那些心干什么。”   沈谚非笑了笑。   终于,沈思博和林肃聊完了,天色也暗了下来,沈思博走到沈谚非的身边轻声问:“无聊了吗?”   “还好啦……”   “那我们回去吧,林姐做了些好吃的。”   “嗯。”沈谚非将手机收进口袋里,跟着沈思博上了球车离开。   林肃远远望着他们远离,然后走到儿子身边说:“沈思博还真是个伪君子。沈谚非为了他坐了牢,他不想有人说他忘恩负义,把这个傻小子接回来之后打算好好供起来却不想他进入沈氏。”   林锦吟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着,笑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怎么了?”   “刚才沈谚非浏览的全部是金融信息,他挑选的股票很优质搭配的手法同高端理财经理有的一拼,查阅的新闻也与市场动态密切相关。沈思博不可能不知道沈谚非喜欢这些东西,如果他真的不想培养沈谚非,就不该送他去校风严谨的K大学习会计,直接把他丢到国外,美女香车消磨他的意志就好。”林锦吟扯起唇角,“老爸,这个沈谚非咱们确实得注意一点。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他就像那个吊儿郎当的卫子熙一样,成了沈思博的左膀右臂了。”   林肃抿起唇思考着儿子所说的话。   回去的车上,沈谚非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以后见到林锦吟要多加小心。”   “啊?”沈谚非放下手机抬起头来。   “不要什么掏心掏肺的话都告诉对方。”沈思博没有再说下去了。   但是沈谚非却听得明白。   林肃在商场上横行这么多年,沈仲秋在世的时候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简单。越是表现的像是纨绔子弟,也许就越是难应付。   “嗯,知道了。”沈谚非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回到家里,沈洛缨还是没有回来,不过通常和她那帮朋友们不疯到半夜她是想不到回家的路的。   晚饭就只有沈谚非和沈思博。比起沈静云对生活的讲究和奢侈,沈思博又低调的多。他不讲究量多,但是却很注重品质。   比如这盘鲜炸出来的酥皮奶,里面的炼奶味道浓厚。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吃甜食,林姐会准备这个完全是照顾沈谚非的口味。   吃着吃着,沈谚非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不在沈家,以沈洛缨不甘寂寞的性格,沈思博是不是每晚都自己一个人吃饭?   用过晚饭,沈思博去了自己的书房估计有很多文件要处理,沈谚非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了会儿书,他忽然觉得无聊的紧。   从前在监狱里的时候,自己也是除了看书就是睡觉吃饭再不然跟凌少白去打打球,那个时候为什么从没觉得无聊?   说起凌少白,这个混蛋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   曾经无数次自己上网搜索有关凌少白的信息,一条都没有。“凌少白”搞不定都不是他的真名,而且这家伙一看就是专门洗黑钱做黑账之类的事情,他不会走到台面上,只会在阴暗中嘲笑这个世界。   手机响了响,沈谚非打开一看,愣住了。      第18章 开学      那是一个未知号码,短信内容是“现在你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了吗?”   “自由幸福”?这语气倒挺像是凌少白那个混蛋。   沈谚非回复:滚远一点。   对方立马回复: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真的是凌少白?沈谚非的心脏霎时跳的厉害。   你现在哪里逍遥?   我的日子一点也不逍遥。等我真的闲下来,小心你的屁股。   沈谚非失笑,没有再回复对方了。   这家伙活的很好,没被仇家杀掉还能开得起劣质玩笑。   还在记恨我把你扔回普通牢房的事情吗?   沈谚非没搭理他,他已经离开第三监狱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不想再去纠结。   一整晚,对方的短信再没有出现过。   早晨的时候,沈谚非有些好奇,反拨了那个号码,只有字正腔圆的女声告诉他,他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凌少白又在故弄玄虚了。沈谚非心里有一种预感,他们迟早还会再见面。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到了开学报到的日子。   让沈谚非想不到的是,沈思博竟然放下了早晨的会议亲自将他送去了学校。   坐在车上,沈谚非有些怪异,“那个……我自己去学校就好了……大……今天周一你应该很忙吧……”   自从回来之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该称呼沈思博什么。是大哥?还是大少爷?   “思博。”沈思博静静地开口说。   “哈?”沈谚非没回过身来。   “以后叫我‘思博’。”   不是大哥?也不是大少爷?而是“思博”?   即便是沈洛缨也很少这么称呼他。   “你第一次去学校,我当然应该送你去。”   沈谚非试了试,无论如何“思博”两个字他都叫不出来。   车子开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了K大。这里离市中心有些距离。   “那个……我不住校吗?”沈谚非开口问,一般情况下他是应该住校的。可是无论是沈思博还是欧阳管家都没有替他准备住校的东西。   “距离家也不是很远,没有必要住校。”沈思博这么一说,沈谚非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办理了入学手续,选好课程把教科书也买了,沈谚非也认识了几个同一个系的同学。大家说要去唱K加深相互的了解,沈谚非想起沈思博还在校门口等着自己,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个……我和新认识的同学打算去唱K,先不回家了。”   “你没有叫我的名字。”沈思博的声音微凉却很悦耳。   “……思博。”沈谚非咽下口水,其实兄弟之间称呼名字没什么。记得小时候沈思博和沈静云明面上还过得去时,沈静云也是称呼他“思博”。   “其实叫出我的名字没有那么困难。晚上早点回家,我会让阿志来接你。”   沈谚非想说不用了,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人接啊。但是沈思博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驱车回到沈氏,沈思博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卫子熙便噙着笑容走了进来。   “听说你把那个小子接回沈家了?”   “他本来就是沈家的人。”   “好吧,另一个沈家的人给我们吃了一个榔头。”卫子熙坐下,在转椅前转过来又转过去,似乎就是为了挑战沈思博的耐心。   “沈静云拿下那块地了?”沈思博淡淡地说。   “呵,你已经得到消息了?”   “地产是华天的长项,而且王家有意要支持他。”   “是啊,CANDY好像很喜欢沈静云,都快到非卿不嫁的地步了。”卫子熙半开玩笑地说。   “蛋糕就那么大,为了一点奶油就打的头破血流不值得。沈静云想要那块地就拿去吧。”   “啊,那倒是……现在都进入数字时代了,我们的电子产品还有汽车制造业上得到的利润是华天远远比不上的。”卫子熙摸了摸下巴,“那么四少爷什么时候来沈氏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他共事了。”   “他今天刚去大学报到。现在还年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如果不想来沈氏我也不会逼他。”   “搞笑吧?他不来沈氏,你就不担心沈静云把他拉到华天去?”   “逼他,只会带来反效果。”   “啊——原来是温水煮青蛙啊。”卫子熙点了点头。   “无论他将来去哪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成为我与沈静云争斗中的一部分。他只要永远是沈谚非就好。”沈思博低下头来继续看着眼前的报表。   “大少……你怎么了?”卫子熙呼出一口气来,“本来你不用那么早对付莫小北的,完全可以利用他来误导沈静云,但是你却迫不及待地把他扯下马……现在想来,你是不是为了沈谚非?你觉得他为你蹲监狱内疚了?这样的心思根本不像你。”   “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你不用担心。”沈思博截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和一帮年纪相近的人走在一起,沈谚非那个瞬间也以为自己还是十八岁。他们个个青春年少不谙世事,这让沈谚非完全轻松了起来。   几个活跃的人订了一个超大KTV包厢,大家嘻嘻哈哈地去买了爆米花和各种零食。到了KTV里,几个麦霸就迫不及待开唱,几首歌过去之后,有人提议每个人都来做个自我介绍。他们这个系是注册会计师方向,一半是外地学生,还有一半是本地的。K大在全国都很出名,而能进入这个系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   当沈谚非拿起话筒的时候,忽然发觉原本吵吵嚷嚷的女孩子们都安静了下来。一位男同学打趣说沈谚非就是他们班的班草,白净斯文一副王子样。   沈谚非莞尔一笑,“我不是王子,只是个宅男罢了。”   “宅男?你喜欢打线上游戏吗?什么游戏?”几个喜欢玩游戏的女生眼睛都亮了。   “……我不喜欢打线上游戏。”   “啊,不喜欢啊……”女孩子们有些失望,“那就是喜欢在网上看电影了?”   “你喜欢什么电影?还是说美剧?英剧?”   “英剧比较有品位一点!”   “乱讲,英剧就是装B!”   “那个……我也不怎么看电影电视剧……”沈谚非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制止他们以防掐架。   “啊,那你上网干什么啊?网上购物?”有个女孩子眼睛尖的看出来他身上的那件T恤看似普通却是名牌,“一定是经常逛什么代购网站了!看你就是个潮男!”   他从上到下甚至于里面的底裤都是沈思博给他选好了直接送来的。   “哈哈,”一个男生走过来搭上沈谚非的肩膀,“我知道了,你一定经常上网看AV对吧!”   “切!你才看AV呢!”   “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呢!”   说这句话的人立马被其他女生群起而攻之,“什么啊,你以为人家沈谚非跟你一样呢!”   “诶诶诶!是你们思想不健康好不好,我说的AV是指AmericanMovie!美国电影!”   沈谚非低下头来哭笑不得。   他们唱了一个下午,有女生说要去收拾宿舍了,而且第二天就要正式上课,于是大家意犹未尽地离开了包厢。   结账的时候,前台却说已经有人把钱结掉了。   “啊,是谁啊,这么绅士?连帐都结了?”女生们猜测纷纷。   前台的回答:“是一位沈先生。”   “沈先生?”他们这个系只有沈谚非一个姓沈的,所有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   “啊,不是我……”沈谚非赶紧摇了摇手,“我都没离开过包房,花菜和麻辣烫他们一直在跟我聊天啊!”   “是啊,谚非是没离开过,不可能结账啊,那到底是谁?”   “不会是有人结账结错了吧?”   “诶,管他的!有人结账了那咱们就可以回去宿舍了!”   沈谚非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虽然沈思博说会让阿志来接自己,但是沈谚非不想那么麻烦,他随着一群人走出大门正打算拦一辆出租车,大厅沙发上坐着的那个男子令他停下了脚步。   “谚非,和同学玩的还开心吗?”   同学们都走了出去,有人回头叫他,沈谚非这才回过神来告诉对方自己会打车回去。   女生们知道他不住校,露出遗憾的表情。   “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不是这帮大学生里也有你的人?”沈谚非挑起眉梢。   沈静云叹了一口气,走向前来,“我只是关心你而已。你成天把自己关在宾馆的房间里,成天吃一些饼干还有速食面,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正常的三餐饮食而已。”   沈谚非蓦地想起自己离开宾馆时林玲对自己喊出的那些话,沈静云也许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在关心自己,但这种跟踪狂般的行径不会有人觉得舒坦。   “那么今天呢?今天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在我身上装了追踪仪器吗?”   “今天是你第一天入学,下午我没什么事了就特地到K大来找你,想跟你庆祝一下,上大学是人生大事,不是吗?我在学校里找不到你,你们的一个舍监说你们系去唱KTV了,我不想打扰你跟同学聚会,毕竟同龄人之间的社交很重要。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们散场。”   沈静云的表情真挚,说的话也在情在理。      第19章 我不是战利品      “好吧。”沈谚非叹了口气,“八点多了,我要回去了。”   “回沈家吗?”沈静云的表情冷了下去,“你不应该住校的吗?”   “没必要住校,离的不算远。”沈谚非当然不会告诉对方是因为沈思博不让他住校。   “跟我去喝一杯?你都成年了不是吗?”沈静云笑了笑。   提到喝酒,沈谚非又想起那天对方喝醉之后给自己打的电话,那样的语气,忽然沈谚非对他充满了疑问。   真正的沈静云……是否会迷茫,会懦弱,会脱下天之骄子的外衣,他的内心是否有柔软的地方?   “我不是很会喝酒。”   “没关系,我喝酒你喝可乐。”   其实沈谚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以与沈静云肩并肩坐在一起喝点什么或者聊天。沈静云很喜欢玩乐,本来沈谚非还担心他会把自己带到什么喧闹的地方,没想到却是一个静吧。酒吧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看起来属于白领阶层的人静静地聊着天。   音乐也很悠扬,吧台前的酒保穿的很简单大方没有在其他酒吧里那样刻意将自己打扮的奇形怪异来吸引目光。   沈静云要了一杯螺丝起子,然后真的只给沈谚非点了一杯柠檬汽水。   “其实我说了,如果你跟我走,我也会给你安排读大学的。”沈静云抿了一口酒,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沈谚非还是觉得对方一定还在纠结那件事,毕竟他已经低声下气的求自己了,但是他还是回了沈家。   “你或者沈思博,又有什么区别?”沈谚非笑了笑。   他就像是炫耀品一般,好像他站到谁的身边谁就赢了某场战争一般。他沈谚非又不是胜利女神。   “你以后要进入沈氏了?”   “放心,我还没有与你为敌的资本呢。”   “林玲告诉我,你是因为沈思博用她和阿志威胁你,所以你才回去的?”沈静云看着杯中那群不断升起的气泡问。   “是不是我回答你‘是’,你会好过一点?”沈谚非扬起眉梢,“那好吧,我的回答是‘是’。”   沈静云的唇上漾起一抹笑容,有点无奈又似乎很开心。   “等到大学读完了呢?你有什么打算吗?”   “大学读完了,那就留学。我想去美国。”沈谚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对着沈静云说出自己的心中规划。   “去美国?”   “去美国总比在国内看着你和沈思博同室操戈要好的多吧?”沈谚非呼出一口气,忽然笑出声来,“我说沈静云,你能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了吗?你从前可是用鼻孔来看我的。”   沈静云侧过脸去,也笑出了声。   “是啊。”   事到如今,要沈谚非把沈静云当做兄长那样来聊天很难,毕竟曾经他把他当做兄长的时候对方给他的只有冷嘲热讽。如今,他顶多也只能把对方当做一个自己认识的普通人这样闲话两句,不知心也不交心。   “谚非,当我知道你回去沈家的时候,我甚至有种冲动冲进沈家,掐住你的脖子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如果我还是说不跟你走呢?你会掐死我吗?”沈谚非好笑地问。   “不会,因为沈思博不会让我杀了你。他甚至不会允许我的手指尖碰到你。”沈静云露出自嘲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成为你们战争的一部分了?我的脸上写着‘战利品’三个字吗?”   “你不是战利品,你是这场战争爆发的原因。”沈静云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来,比起沈谚非的坐姿高出半个头。   那样昏暗的灯光下,沈静云有一种静谧的美感,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依旧风度翩翩,左手的手指按住自己的领带倾下身来,沈谚非眨了眨眼睛,对方的唇轻轻印在他的额头。   “……”沈谚非还未回过神来,沈静云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依旧潇洒,却又有一种对什么势在必得的气势。   “在你面前懦弱,并不能得到你的心,也会让我失去我自己。”   “嘿!你这就走了?”沈谚非皱起眉头,忽然有一种被对方耍了的感觉。   沈静云回过身来,唇角的笑容那样锐利,他一步一步倒退,直到光线之外。   “放心,阿志一定已经赶来接你回家了。如果是我,我会亲自来接你而不是把你交给别人。”   在沈谚非的眼睛里,那个一直纠结着什么甚至在他面前比从前要颓废许多的沈静云在那一刹那又立体了起来,他依旧嚣张。   杯子里的汽水还剩下一半,沈谚非偏过头来时就看见阿志正焦急地走进来,看见沈谚非的瞬间如蒙大赦。   “谚非少爷!你在这里!”阿志来到沈谚非的面前,一副焦急的样子。   “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吗?”沈谚非失笑。   “谚非少爷,您不是答应说和同学唱完K就回家吗?”阿志的样子像是找了他很久。   “你怎么又知道我在这里的?”沈谚非问。   “是……是……二少爷告诉我的。”阿志吱吱呜呜着不敢抬起头来。   “哦。”怪不得沈静云说阿志会来接自己,“那你家大少爷知道了吗?”   阿志难   看地笑了笑,沈谚非自然知道了答案。   “算了,回家吧。”   沈谚非离了座位与阿志一起回到了沈家。   沈洛缨这两天跑去巴黎做什么市场调查去了,不过傻子都知道她是去烧钱。而家里剩下的又只有沈谚非和沈思博了。   一进门,沙发上空空如也,沈谚非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傻的搞笑。难不成你还以为沈思博会在沙发上坐等你回来啊?就像一个老爸担心自己出去约会却晚归的女儿?   明天他就要迈进自己的新生活了,沈谚非回到房间美美地洗了一个澡。   一边擦头一边哼着歌走出来的时候,冷不丁发觉沈思博就坐在他的床边。   “啊——”沈谚非僵在那里,半天才下意识开口,“思博……”   这个称呼对于沈谚非来说依旧变扭,但是很明显沈思博的脸色不佳,自己最好依照他的要求叫他的名字比较安全。   “你和沈静云出去喝酒了?”   沈谚非围在腰间的浴巾差点掉下来,他赶紧伸手抓住,反而搭在头上的毛巾差一点落在地毯上却被沈思博一把接住了。   他站起身来,将毛巾搭在沈谚非的头顶,轻轻替他擦拭起头发来。他的手指间是他平常未曾展露过的温柔,沈谚非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们是去酒吧了,但是我没有喝酒。”   “我知道,他也不会带你去混乱的地方。”   他似乎对沈静云如何对待沈谚非很了解。   “以后晚回家要打个电话。”沈思博听起来并没有生气,拿掉毛巾,他的手指探进沈谚非的发丝里,轻轻梳理着,“把头发吹干了再睡觉。”   沈谚非点了点头,呆呆地看着对方离去。   为什么,自从他出狱之后,他心目中的沈静云和沈思博都变了?   大学生活是轻松惬意的,所有课程对于沈谚非都没有难度。甚至于那些让其他学生焦头烂额的会计习题对于沈谚非来说就像是小儿科一般。要说他这个系有谁是优哉游哉的,只有他沈谚非了。   而学校里一些大三、大四的学生们甚至离开学校在外面租房子同居,这也激发了沈谚非想要独立的心情。   但是每当他和沈思博提出这种要求的时候,对方只是淡淡地说:“等你毕业了再说。”   沈洛缨听到这些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搞什么啊大哥,我是女孩子成天在外面跑,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   “那我可以学开车吗?每天早上让阿志送我上课,放学了他又来接我真的很麻烦,他不是你的司机吗?”沈谚非只好退而求其次,想想他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有司机鞍前马后像个小学生一样接送自己,真的很丢脸,被其他同学知道了又要说他是大少爷什么,这会让他很尴尬。   沈思博只是翻着报纸没有回答。   这让沈谚非有些生气,“我自己可以交学车的钱,我也可以自己负担买车上牌照!”   沈思博的手指僵住了,沈洛缨赶紧打圆场。   “唉!谚非都二十多岁了,本来就该学车了啊!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会开车在学校里也会被人笑话的!谚非你也真是的,想学车大哥也不会不让你学,总得找个合适的老师教你,难道还真的让你去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驾驶培训班啊!”   沈洛缨这么一说,沈谚非也冷静了下来,他有点太着急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被沈思博束缚住了。他想怎样?从前不像个大哥,现在要玩养成游戏了吗?   “好吧,周末我亲自教你。”   沈思博这么一说,愣住的不止是沈洛缨,沈谚非一张脸也垮了下去。   他就是想要甩掉沈家,避开沈思博,可是周末仍旧被沈思博盯着,他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看着沈谚非郁闷的表情,沈洛缨好言相劝说:“别看思博总是让阿志开车,但其实他驾车的技术很不错的。他和静云读大学的时候,还曾经在6号公路飙车过呢!”      第20章 乱其心志      “飙车?”沈谚非望向沈思博,怎么样都想象不出他这样沉稳性格的人会飙车。   “嗯,而且最后赢的人是思博,不是静云。”沈洛缨压低嗓音,“要不然二哥面对大哥的时候怎么会那么不甘心?”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洛缨叹了口气说:“这段时间思博为了一个巨额的合同非常头疼。他并不赞成那个合同,但是一直追随沈氏的其他家族以及元老们都觉得这是一次机会。思博跟了父亲那么多年,在商场上有属于他自己的嗅觉,他是不会错的。”   沈谚非叹了口气,原来自己提出要求不是时候啊……   用过晚饭之后,沈思博照例要回到书房,这个家伙就是工作狂,沈谚非有时都在想他活着的乐趣是什么。   只是当他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对吃着水果看着电视的沈谚非说:“谚非,你跟我上来一下。”   沈谚非差点被西瓜呛到。沈洛缨好笑地将餐巾纸递给对方,“别担心,思博不会吃掉你的!”   沈谚非狐疑着上了楼,难道沈思博还因为他有离家的念头而要进行再教育?   这并不是沈谚非第一次来对方的书房,这里的摆设和他念中学的时候一样。那时候的沈思博快要大学毕业,沈仲秋本来打算将他送去国外深造,但是他拒绝了,直接进入了沈氏,在他看来前辈的经验和现实的洗礼比任何一流大学都要重要。   那个时候的沈思博经常会一个人在书房里看文件到深夜,而沈谚非则因为在学校里备受排挤而失眠,当他半夜里到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会看见沈思博正在煮咖啡。   “饿了吗?”   那是一向沉默的沈思博第一次主动与沈谚非说话,这令他受宠若惊。   沈谚非张了张嘴,他无法懦弱地告诉对方自己是为什么睡不着觉,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   家中的佣人和管家早已经休息了。沈思博却很熟练地从冰箱里取出番茄和火腿,切成薄片夹进三明治里,放进微波炉加热。随手拿出牛奶,倒进奶锅里烹煮,沈思博的表情是宁静的,就像这夜晚。他第一次令沈谚非有了柔软的感觉。   “吃完了之后早点回去睡觉。”沈思博的手掌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便端着咖啡上楼了。   这是沈谚非在沈家十几年来与沈思博之间最近的一次接触。   他已经不记得那一晚的三明治和牛奶是什么味道了,但是他始终难以忘怀沈思博的侧脸。   “谚非,你在想什么?”   沈思博低沉的嗓音响起,将沈谚非的思维拽回来。   “啊……没什么……”   r>沈思博将一份长达数十页的合同推到沈谚非的面前,“我想你看一看,然后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沈谚非看了一眼合同的标题,心中顿时猜想那是不是沈洛缨刚才所说的令沈思博头疼的合同?   “这是……沈氏与拜伦美财团的合约?你确定让我看?”   沈思博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我答应过你,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不会强迫你为沈氏工作。我让你看这份合同,只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看待这个合同的其他角度。”   沈谚非不知道是否应该翻开它。   “这里面并不涉及沈氏与华天之间的竞争,所以与我们家族内部的任何矛盾无关。”   沈思博早已看穿沈谚非心中所想,他思虑的就是不再卷入沈家两兄弟的争斗。   沈谚非打开了合同,要看完它至少得花上一个多小时,沈谚非看着看着手指在桌面上摸索想要找一支笔,而沈思博直接将自己的钢笔送入他的指缝间。   相触的瞬间,沈谚非下意识抬起头,他发觉沈思博竟然一直看着自己。   “不用急,如果今晚看不完也不勉强。”   但是对于沈谚非来说,这份合同他已经看了一半了,明天再看思路就被中断。   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地晃过,沈谚非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我个人不赞同沈氏与拜伦美财团签署这份合约。”   “为什么?他们是横跨欧洲六国的大财团,沈氏里其他的人都认为这对扩充运营资本强强联合占据市场大有裨益,甚至能让华天望尘莫及。”   “按照现在的经济走势以及媒体的评价,美国很有可能在明年有相当大一轮经济动荡,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谈。当这场经济危机到来的时候,拜伦美财团和我们沈氏签署的这份合约无疑可以保证他们在亚洲市场的利润,为他们承担风险的却是沈氏。”   “嗯,关于美国的经济危机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拜伦美在美国市场上投资不少,不想受到牵连确实不可能。”沈思博靠向椅背,“还有吗?”   “还有沈氏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润来自电子产品,在亚洲地区占有的市场份额是其他公司和集团根本无法比拟的。拜伦美财团这么优厚的合作条件找上沈氏未必是看上沈氏的条件。在亚洲这个相对闭塞的市场面前,他们就像一只小猫,而沈氏则是猛虎。这只小猫一旦爬上猛虎的背脊一跃而入进入丛林,化身成为狮子的时候,它就要与猛虎争地盘了。”   “你是说拜伦美想要借沈氏的东风进入亚洲市场?”   沈谚非   点了点头。   “是什么令你有这样的想法?”   “是合约的期限。只有五年?五年足够他们在亚洲站稳脚跟,但是却不足以在电子产品的市场上令沈氏赚回比从前更高的利润,因为我们还要分润给他们。五年之后当这纸合约结束,他们就可以分割沈氏的市场了。”沈谚非皱起眉,似乎有什么非常不理解。   “为什么要皱眉?”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氏一定要和其他集团合作?一家独大不是很好吗?沈氏并不缺乏资金,拜伦美介入之后沈氏扩大电子产品的生产但是并不代表能带来相应增多的消费啊。如果和拜伦美合作,利润的五分之一将被分出去,但是利润的增幅会比五分之一更多吗?这样的合作值得吗?我觉得沈氏内部所做的会计评估报告有问题,太过倾向于拜伦美了。”   沈谚非依旧低着头看着那几个数据,沈思博的手掌却在他的脑袋上用力地揉了起来。   “很好。”   沈思博那没有起伏的语调所说出来的夸奖,那么不真实。   沈谚非低着头,这种被赞赏的满足感即使是凌少白也不曾给过他。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沈谚非并没有想太多,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谈促使沈思博在第二天清早秘密从沈氏外部聘请了审计专员对会计评估报告进行审核,其中牵引出的问题浮上台面。   这份会计评估报告的主要负责人是林肃的亲信,他也因此被查出收受拜伦美的商业贿赂而被踢出沈氏。拜伦美财团进军亚洲市场的计划也就此打住。   林家金碧辉煌的豪宅之中,林肃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林锦吟却笑意不改,“我都说了,既然沈思博这么反对与拜伦美合作,必然会想到去查那份会计评估报告。促成这个合同的任何一个环节只要有小小的瑕疵,他都能抓到机会说服其他股东放弃与拜伦美的合作。”   “拜伦美答应给我们百分之三的股份!百分之三!你知道这个财团的实力有多雄厚吗!”林肃气的一脸铁青。   林锦吟摇了摇头,“沈思博不是说了吗,再过不久美国经济就会经历一场浩大的危机,拜伦美的主体虽然在欧洲但是势必会受到影响。百分之三的股份又怎么样?经济危机一来也就缩水了!但是你为他们所冒的风险值得不值得这缩水的百分之三呢?”   林肃听儿子这么一说,脸色缓和了许多,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对沈谚非的评价是对的。沈家有人告诉我,沈思博不过是和那个小子谈了几个小时就真的下定决心不和拜伦美合作了……看来他真的要成为第二个卫子熙了。”   “第二个卫子熙?他可是甘愿替沈思博蹲监狱的人,又是他名义上的兄弟,他以后的位置一定做的比卫子熙还要稳。”林锦吟将茶几上水果盘里的水果刀拿出来把玩。   “一个卫子熙已经很令人头疼了,我不想沈谚非再进入沈氏。”   “不想他进,那就让他进不了。”   “你想怎样做?”林肃玩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论城府绝对在自己之上。   “‘乱其心志’,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林锦吟猛地将水果到扎进面前的水果中。   周末,沈思博真的亲自教沈谚非开车。   阿志没有跟来,坐在司机位置上的是沈思博。沈谚非并不是没看过他开车,事实上沈思博读大学的时候,黄昏的时候沈谚非从学校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窗帘就正好能看到沈思博开着车驶入大门。那个角度,沈谚非看不到沈思博的表情,却正好能看见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利落而沉静,沈谚非总是下意识用目光勾勒对方手指的线条。   而今,他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大门缓缓打开,沈思博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说着驾驶的要领。以沈家的势力,沈谚非根本不需要在闷热的驾校车厢里流着汗水练习,也不用去考那些烦人的理论,只要他能开车了,沈思博自然能给他一个驾照甚至一辆车。   沈谚非的精力集中在沈思博开车的手法上,他有着非常严谨的驾驶习惯,确实由他来教授沈谚非也未必不好。车子来到沈思博事先包下的练习场地,然后他下车与沈谚非交换位置。当沈谚非的手指握上方向盘的时候,心中雀跃起来。   沈思博的车自然价值不菲性能好到沈谚非想象不及。而沈思博总能很适时地纠正沈谚非错误但是却并没有给他造成紧张的心理。不过一个下午而已,他就已经能绕着场地转圈了。   也许是因为一整个下午精力过于集中,回去的路上,沈谚非枕着车窗就那样睡着了过去,甚至发出轻轻的鼾声。他的脑袋时不时磕着车窗,沈思博侧目,唇角轻陷,伸手捞过沈谚非的脑袋将它轻轻靠在自己的肩上。   回到了沈家,沈谚非仍旧睡的香甜。沈思博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脸颊上,指尖触上他鬓角的发,缓缓侧过脸去,他的嘴唇轻触上沈谚非的头顶。   这就像是个禁忌,原本还流露出温柔表情的沈思博骤然冷漠,他颠了颠肩膀,沈谚非迷蒙着睁开眼睛。   “诶……就到家了啊……”沈谚非抓了抓头发,打开车门。   林姐应该做好晚饭了吧。   一进   门,就看见沈洛缨将自己买的衣服堆了满沙发都是。   “啊,谚非,回来了啊?车学的怎么样?”沈洛缨将一条长裙比在身上。   “我能很灵巧地转弯哦!”沈谚非笑容满满,在心里编制着自己的买车梦。   “我就说思博亲自教你是件好事吧!”   吃完晚饭,沈谚非回到房间里,上网浏览起购车网站。他的存折里存款不少,打算买辆本田,虽然他想象不出自己的本田和沈家车库里的那些名车停在一起会不会很滑稽。   手机响了,是同系同学的电话。   “嘿,谚非!出来玩玩吧!我们在蓝调520!这里有几个电影学院的美眉看到我们手机里你的照片之后就吵着一定见你了!”   沈谚非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十点了。   “太晚了吧?”   “晚?你是八十岁的老人家吗?还是读小学的幼童?来啦!来啦!不要扫大家的兴!”   沈谚非失笑,想起之前在监狱里凌少白说那里没有大学生活的纸醉金迷,沈谚非忽然有些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了。      第21章 酒吧惊魂      “出来啊!你连熬夜都没熬过,青春白活了!”   沈谚非并不是一个很容易被煽动的人,只是那几个男生人很热情在系里也挺有人缘,好几次叫沈谚非一起去泡吧都被他婉拒了,明天是周日,就算熬夜也没多大影响。   打开门走下楼,看见欧阳管家正在关客厅里的灯。   “谚非少爷,您是要出去吗?”   “啊,是的。”   “请问您是要去哪里呢?现在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同学在KTV里唱的挺HIGH,约我过去呢。”他下意识撒谎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半夜去酒吧,欧阳管家一定会告知沈思博,而沈思博绝对不会允许。   “好的,我安排司机送您过去。”   沈谚非本来想告诉对方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后来想到如果不让司机送他去,估计自己也别想出门了。   上了车,沈谚非说了距离蓝调520最近的一家KTV的名字,进去之后从后门离开。   蓝调520属于高消费的酒吧,这里最有名的就是花式调酒,不少年轻人来这里消费,当然猎艳的也有不少。而星探也经常出没,因为这个酒吧的驻唱歌手水平相当高,过去两年就出了三个在音乐榜上排名前十的歌手。这也是这家酒吧消费高的原因。   灯光幽暗,人潮涌动,虽然没有令人心脏承受不起的重金属音乐,但是却充满喧嚣的意味。沈谚非好不容易在角落的位置找到了成城和李林。   他们的身边坐着三个衣着时髦的女子,一看就很有电影学院的范儿。而成城和李林这两个土包子早就被她们迷的晕头转向。   “你们把我叫过来不会其实就是想要我买单的吧?”沈谚非半开玩笑地坐下。这三个女孩虽然不算浓妆艳抹,但是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属于与她们学生身份不符的消费。   “我们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美女们说了只要把你叫出来了,这次的单就她们付!”成城兴奋地说。   沈谚非摇了摇头,“所以你们为了免单就真的没风度地把我叫来了?”   三个女孩子起哄地说帅哥来了,叫了三杯酒来要沈谚非喝下去。这是他没有料想到的情景,毕竟都是大学生,他以为他们只是找个时髦的地方说说话,顶多喝两杯啤酒,现在这样玩的有点大。   “我不是很会喝酒。而且这样牛饮很快就醉了,我一喝醉就吐的一塌糊涂,那时候可就不好玩了。”沈谚非一直好脾气地笑着。成城和李林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那三个女孩玩的有些大,但是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们替沈谚非把酒给挡了下来。   >而她们却再接再厉,又叫了一排“深水炸弹”,看她们的气势应该经常出入这样的酒吧。沈谚非暗自蹙起眉头,成城和李林怎么会招惹上她们?   “喂,你们不是说自己很行的吗?深水炸弹!喝完了就真算你们行,不然就是这个!”其中一个女孩比出小指来挑衅。   成城和李林卯着劲头喝下去了三分之一,双双倒在了沙发上。   沈谚非暗自为难,自己要怎么把他们两个给送回去。   “喂!他们都喝了!你怎么不喝啊?”那三个女孩的目标转向了沈谚非。   “啊……我不会喝酒。”沈谚非不好意思地一笑,“而且我得送他们两个回去。”   “不会喝酒?不会喝酒来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个长发女孩笑意盈盈身体前倾,前襟下落,那个引人遐思的地方呈现在他的面前。   沈谚非的耳朵瞬间红透了,但是如果他带着一身酒味回去沈家,只怕欧阳管家会在第一时间报告沈思博,他并不惧怕沈思博,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沈思博怎么也是他的大哥,自己必须对他有所尊重。   “不好意思,时间也挺晚了,我送他们先回去了。今天算我请几位,下一次大家再出约出来玩吧!”沈谚非表现的很绅士,那三个女大学生也看出他没有兴趣待下去,只得退而求其次。   “那你至少喝一杯意思意思吧?”卷发女孩将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我们特意约你出来,但是你真的很不给面哦!”   沈谚非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不如干脆一点,他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沈谚非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刚要伸手去拉成城,眼前一阵晕眩,失重地摔倒在成城身上。勉强用胳膊撑住自己,沈谚非的脑袋沉重的要命。   只是深水炸弹而已,后劲怎么这么足?   全身脱力,他无法找到平衡。   女孩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怎么了啊?是不是醉了?他说自己不大会喝酒原来是真的啊?”   “快点扶他过来坐一下!”   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掰过来坐在沙发上。   微微一睁开眼睛,他的视线就混乱在一片五光十色里。   呼吸绵软得仿佛无法吹出肺腔,沈谚非的背脊已经汗湿了。   这并不是单纯的醉酒,沈谚非就算再没有经验也觉得不对劲。只是思维一片混沌,他无法继续思考下去。   “我这里有醒酒药,喂他吃一粒也许就好了!”   有人将什么东西送到了他的唇边,潜意识里沈谚非知道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吞下去,于是他抿紧了嘴唇,对方见一直无法塞进去,直接用手指扣住他的两腮强迫他张开嘴巴。   沈谚非狠狠别过头去,挣扎着从沙发上摔落到了地上,但是他再无法爬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事情却发生到了自己身上?   三个女孩看着沈谚非这么警界地挣扎都慌了手脚,就在他跌倒的瞬间,其中长发女孩拉住了正准备将沈谚非拉起来的卷发女孩,用眼神示意了对方一下。   卷发女孩摇了摇头,小声说:“那样会不会太过了?”   “这有什么?不过一针而已!我们就能拿到五十万!”短发女孩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直针管,针管里是某种乳白色的液体,在酒吧的灯光下折射出疯狂而阴冷的色泽。   直发女孩蹲下来,一副假装要扶起沈谚非的样子,实际上却是按住了他的肩膀要他无法挣扎。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直发女孩按住他非常吃力,于是抬头向卷发女孩求助,“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帮忙啊!”   卷发女孩咽下口水,眼神挣扎。   “想想那五十万!不过一针而已!他未必就会上瘾!”      第22章 你没有照顾好他      “动作快点!”   卷发女孩最终还是蹲了下来,她咬紧下唇,双手将沈谚非的右臂死死压在了地上。   就在针尖触上他手臂的瞬间,只听见一声暴喝令喧嚣的酒吧宛若被冰冻。   “你们干什么!”   握着针管的女孩手指一抖,手中的东西便落在了地上。其他两个女孩迅速站起身来,惊恐地看着宛若地狱修罗般走来的俊美男子。   他每一步都踩踏在她们的心脏之上,眼神中的锐利仿佛撕裂她们的呼吸。   当男子走到她们面前,愤怒毫不留情地将她们像是垃圾一般推开,跌落在地板上和撞在沙发上的震痛令她们回不过神来。   男子低下头,看着倒落在地上想要挣扎却无从挣扎的沈谚非,他的周身散发出一股杀气,几个身着西装的男子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将那几个女孩拎起来,扯到一边。   “谚非!谚非!”男子蹲下来,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脸颊,对方只是迷蒙地睁着眼睛,不知道他的眼中到底看见怎样的幻境。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一点迷幻剂而已……”   “迷幻剂?你们给他吃那种东西!”男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毫无疑问是想要杀了她们。他的视线瞥见地上掉落的针管,目光里的杀意更浓,“那么这个针管里的是什么!你们说!”   女孩子们颤抖着,这样的阵势是她们根本没有料想到的。   “好,不说是吗?把她们的脸给我画花!”   那并不是恫吓,如果她们再不说话,对方要做的不仅仅是划烂她们的脸。   “静云,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迷幻剂会对大脑造成损伤,还是将他送去医院比较重要!”一直沉默着的严赋开口,点醒了盛怒中的沈静云。   像是这种低层次的地方他从来不屑,但是一直派人注意沈谚非动向的严赋告诉他沈谚非竟然去了这种地方,还有三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沈静云第一感觉就很不好,立马赶了过来。若不是他赶过来,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将无力的沈谚非一把抱起,沈静云快步走向大门口。那三个女孩被沈静云的人钳制着带离。严赋缓缓走到沙发边,用纸巾将那只针管捡起,蹙起了眉头。   沈谚非被送入了全市最好的医院,半个小时之后,沈思博也赶了过去。   深夜里,医院的病房有一种死寂的安静。   沈静云站立在病床前,手指覆上沈谚非冰凉的手背,轻轻与他十指相扣。   沈谚非的眉头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紧皱了,额角渗出   的汗水也被擦干。沈静云倾下身来,万分珍惜地吻上对方的眉心,鼻尖,缓缓印上他的唇。   沈谚非发出一声呢喃,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当走廊里响起沈思博的脚步声,沈静云的背脊便挺起。他不紧不慢走到门口,就在沈思博出现的瞬间,他一拳挥了出去,狠狠砸在沈思博的唇角上。   沈思博一个踉跄,身后的阿志赶紧扶住了他。   “大少爷!”   沈思博示意自己没事,看向病床上的沈谚非,低声问:“他怎么样?”   “怎么样?”沈静云压低了嗓音,“医生说如果那个迷幻剂的剂量再多一些,他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怎么样?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按住他要给他注射什么?刚才严赋去化验了那个东西,是海洛因!高纯度的!”沈静云又是一拳要挥过来,阿志挡在了沈思博面前,被狠狠击中摔在了地上,半边脸瞬间肿起来。   沈思博站立在那里,没有丝毫闪躲的意思。   阿志爬起来,忍着痛说:“静云少爷,这里是病房,如果您在这里同大少爷大打出手的话,会打扰到谚非少爷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静云只能硬生生将心中的怒气压抑下来,“出来!”   沈思博的目光注视着沈谚非并不安稳的睡颜,眼神中一阵动容,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病房。   沈静云靠着墙与沈思博肩并肩站着。   “你把他强行带走,我以为你会给他多好的照顾,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沈静云冷声质问。   “是我的错。”沈思博没有多做辩解。   沈静云望着窗外的夜色深处,方才的暴怒与担心逐渐压下,理智回笼。   “他现在跟在你身边,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不然我不相信三个女孩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下这么重的药,甚至还想要给他注射海洛因!一定是有人想要借由对付谚非来对付你!”   “我知道。”   “我不会让他再跟着你回去沈家,即使沈氏和华天要硬碰硬我也在所不惜。你连沈氏都料理不好,我真的不知道老爸为什么一定要把沈氏留给你!等到他醒过来,我会接他走。”沈静云的话一字一句,没有回转余地。   “沈静云。”沈思博侧目望向自己的弟弟,“你把他带走是想干什么?”   “什么叫做‘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从来就不想他姓沈,姓沈并不意味着荣耀财富,反而是泥藻深潭!你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你做不到的甚至我能做到!为什么要他待在你的身边?让那些觊觎沈氏的人把算盘打到他的身上?你扪心自问,你连到底是谁对他出手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带他回去?”沈静云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回病房。   沈思博仍旧保持着靠着墙的姿势,仿佛要与自己的影子融为一体。   阿志走到他的身旁,咽下口水小声问:“大少爷……”   “这里有静云,他会好好照顾谚非。我们先回去吧。”   “大少爷?”阿志蹙起眉,他不确定沈思博为什么不在医院里等到沈谚非醒过来。   沈思博没有丝毫表情,他的背影冷硬,手中的拳头握紧发出咯咯的声响。   一路上,沈思博始终目视前方。这让开车的阿志感到万分紧张。   下车时,沈思博对阿志说,“帮我通知卫子熙来这里。”   沈思博走上楼去,他静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没有开灯。   月光幽幽地照落在地板上,铺上一层银色。沈思博的侧脸在这样一片银色中仿佛被刀凿过一般深刻。   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忽然之间,他将桌上所有的文件推落到地上,哗啦啦的声响引来了欧阳管家。   对方打开门,看见散落一地的文件不由得一愣,走过来刚弯下腰要将它们捡起,沈思博低垂着脸看不到任何表情。   “出去。”   欧阳管家的背脊僵了僵,呼出一口气来走出去,将门带上。   天亮了,沈思博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桌前,直到敲门声响起,卫子熙的声音传来:“是我卫子熙。”   “进来。”   不过两个字,透露出沉重的意味。   一向吊儿郎当的卫子熙看见满地狼藉瞬间收敛了表情,径直走到沈思博的面前坐下,“出什么事了吗?”   “……是谚非……他在酒吧里被人下了迷幻剂,而且差一点被注射海洛因。”   卫子熙愣了愣,呼出一口气来:“应该是有人针对你或者沈家。是不是沈静云?他在记恨两年前谚非在法庭上……”   “不是他。”沈思博回答的很肯定。   卫子熙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说:“如果只是在酒吧里一般下药的话,不用搞到注射海洛因这么大件事。感觉对方是要让沈谚非垮掉一样。而且你刚刚否决了拜伦美的合作方案,是不是因此得罪了沈氏里的某些势力?”   “希望沈氏与拜伦美财团合作呼声最响的是王家还有林家。”   “嗯,你是想要我重点调查这王振坤和林肃吗?”   “事情做的隐秘些。”   “那么对沈   谚非下药的人呢?他们怎么说?”   “是三个假扮大学生的按摩女。她们说有人打电话为她们设计了这一切。海洛因和迷幻剂是事先放在某个地方然后打电话让她们去取的。作为定金,对方还预付了五万到她们的账上。”   “我猜想付钱给他们的账户也查不到,对吗?”卫子熙揉了揉太阳穴,“做的这么滴水不漏,看来对方一定是行家了。沈谚非呢?他现在回家了,还是在医院?”   “在医院。”   “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找人在医院看着?”   “不用,在没找出那个人是谁之前,我不打算让他回到沈家。”说完这句话,沈思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为什么?思博?”卫子熙缓缓开口问。   在工作的地方,他称呼对方为董事长,私下里会叫他大少爷,而当他叫他“思博”的时候,那就是完全与工作无关这是朋友之间的谈话。   “什么为什么?”   “沈谚非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当然在沈家兄弟这个词语一点意义都没有。看看你跟沈静云的关系……还是说因为两年前他在法庭上为你做的那一切感动你了?你对他的在乎真的超过了我对你的认识。”   “他对我很重要。”沈思博的话永远点到即止。   “重要?那么有多重要?比作为你亲弟弟的沈静云还重要吗?我总觉得都是你的弟弟,谚非和沈静云在你这里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而且从前也没见你有这么关注这个弟弟啊!”      第23章 为什么      沈思博再没有说下去了。   卫子熙站起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从你嘴里撬出什么话来永远比登天还难。你在意的,作为你的朋友和下属,我也会放在心上。”   沈谚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洁白的天花板。太阳穴仍旧胀痛,全身上下没有力气。   自己在哪里?   这间房间的陈设使得他明白过来这里应该是医院。   思维混乱着,他想要回忆自己是如何进医院的?   瞬时,他的耳边响起嘈杂的音乐,女孩子犹如梦靥般的声音,还有眼前那五光十色令人晕眩的隧道。   一切都无法归位。   手指一颤,这才发觉有人一直握住自己,沈谚非侧过头来,原来那个握着自己的人就趴在床边。   对方睡的很轻,沈谚非不过试图将手抽回来,对方便惊醒了。   “谚非!你醒了!”   当他抬起头来,沈谚非才发觉他是沈静云。   “沈……静云?你怎么在这里?”沈谚非用力地认清楚眼前这个人。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静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头还有点疼……”沈谚非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进医院了?”   提到这点,沈静云的脸色瞬间陈冷下去,就连握着沈谚非的手指都用力得像是要嵌进对方的血肉里。   “你还敢说!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你都去!你被人下了迷幻剂知道吗!”沈静云的表情十分严肃。   顿时,纷乱的记忆找到了头绪。沈谚非想起了自己头晕的无法站起来,还有那三个女生,她们一定在酒里做了手脚。   “那……是谁把我送进医院的?”   沈静云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担心被放下之后就是无限的疲惫,“是我。我正好在那里和某个朋友喝酒。”   他当然不会告诉沈谚非是因为严赋派了人注意沈谚非的一举一动。   沈谚非在心里腹议,你不是也去了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吗。但是这种话一旦说出口,沈静云一定会很鄙视地说“我是什么段位,你又知道什么”诸如此类的话。   “思……大哥知道这件事了吗?”沈谚非小心翼翼地问,心中却在期望对方不知道。   提起沈思博,沈静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来过了。我对他说不会让你再跟他回沈家。他根本就没有照顾好你。”   沈思博知道了?   想起自己是   如何甩掉司机偷偷跑去酒吧的,沈谚非想沈思博一定很生气吧?搞不定现在正冷着脸坐在某个地方。   只是沈静云说话的遣词挺奇怪的。什么是“跟”他回沈家?什么是没有好好“照顾”你?听起来他沈谚非就像成了女人似得。   “我都这么大了,他没有义务照顾我。”   沈谚非有些悻悻然,刚出狱的时候,他觉得无论是沈静云和沈思博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总觉得有什么阴谋,现在又感觉像是变相的过度保护。他已经过了需要被兄长呵护的年纪了。   “不管怎么样,这两天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不适,我会为你办理出院手续,你住到我那里去。”沈静云完全不是商量的语气,这个决定已经尘埃落定了。   “为什么?就算不住在沈家,我也可以自己住的!”   哪有成年了的弟弟还住在兄长家里的?更不用说他们还不是亲兄弟,从小到达也不怎么亲密。   “自己住?这一次是海洛因,下一次你还想试一试什么?”沈静云剑眉挑起,原本担心的表情被怒意取代。   “海……海洛因?”沈谚非呆了。   沈静云侧过头去,按了按眉心,疲倦中更多的是烦恼,“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怕影响你休养时的心情。但是看你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的样子,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会牵扯到毒品?自己不是只被下了点迷幻剂吗?   看着他眉头深锁一直在思考的样子,沈静云叹了口气,解释说:“我听说沈思博刚否决了沈氏与拜伦美财团的合作计划,有传言说是听了你的意见。那些利益受损的势力可能是想借由毁掉你来报复沈思博。既然现在他自身难保,你回到沈家不是明智的决定。”   沈谚非低下头来,即便自己不想牵扯进去,却还是免不了卷入这些利益漩涡吗?   “别多想了,以后那些乱糟糟的地方都别去了。”沈静云的手掌覆上沈谚非的脸颊,轻轻揉了揉,这样亲近令沈谚非下意识向后仰去避开。   沈静云的手僵在那里,随即露出一抹苦笑,“是我不好,忘记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论自己有多讨厌沈静云,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这一次他救了自己。   当一切安静下来,沈谚非独自盯着墙壁发呆的时候就会想到如果自己真的被注射了海洛因的话,他的人生会落入怎样的深渊?每每想到针尖触上自己肌肤的瞬间,他便汗毛直立,背脊发凉。   两天之后,沈谚非正式办理了出院手续,沈静云亲自来接他。   “我想去沈家把我的笔记本电脑带回来   。”沈谚非知道沈静云一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但是那台笔记本电脑他早已经习惯,更不用说里面还有许多自己搜集的资料。   “给你买一台新的不行吗?”沈静云一边开着车一边问。   沈谚非暗自叹了一口气,回答说:“好吧。”   沈静云沉默了一会儿,他自然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乐意,“如果那么在意那台电脑的话,我会叫人去取回来的。你该不会在里面下载了许多限制级电影,害怕被人发现吧?”   “才没有。”沈谚非闷闷地说。   虽然这是对方第一次与自己开玩笑,但是他一点没有笑的心情。   “为什么不开心?从你出狱开始我就说要你跟我走,你狠狠拒绝我了。现在我接你去我那里,你是不是因为我强迫你了所以生气了?”   “为什么?沈静云!到底为什么!从小到大,沈思博从来就不关心我!不在乎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也不在乎过的开心还是快乐!但是这次我回了沈家,忽然间发觉他对我了解的不得了!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饭菜,我喜欢的衣着款式,我喜欢看的书,甚至于我喜欢的球鞋!他什么时候关注过这些的?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还有谁能这样了解我!还有你!你为什么总是前后矛盾!为什么从前在学校里那么讨厌我却还要费心思做那些笔记来教我?为什么在意我替沈思博顶罪,我毁掉的是我自己的人生,你不是应该落井下石来报复我破坏你的计划吗?为什么还要时不时来探监,好像你对我有多好?为什么还要救我?如果你想拉拢我,我染上毒瘾之后不是正好给了你拉拢我的方式吗?”   只听见一阵尖锐的刹车声,骤然停下时产生的冲击力令沈谚非差点从座椅上飞出去,安全带硬生生将他绷住,差点勒断他的肋骨。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沈静云侧过头来瞪住沈谚非,那气势要将他生吞活剥。   “什……什么……”沈谚非顿住了,他哪里记得刚才自己说了什么。   “你觉得我会用毒品来控制你吗?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让你对那种东西上瘾!”沈静云几乎是嘶吼出来,他的眼睛里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哀。   真心不被接受不被理解的无奈。   “那么……为什么?”即便是在这样的气势下,沈谚非仍旧想要解开心中的疑问,那一天沈静云醉酒之后给自己打的电话,最后那句话淹没在了电话的忙音中。   沈静云的目光中暗含力度,像是要雕刻出沈谚非的轮廓一般,“你八岁的时候来到沈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土气的男孩,即便老爸买了崭新的衣服来打扮你,你看起来还是那么扎眼!”   沈谚非别过脸去,他当然记得自己刚到沈家的时候,沈静云眼中掠过的嘲讽。别人也曾笑过他没有父亲,笑过他的衣服总是那么旧洗到发白还不换,但是这种嘲笑远没有沈静云眼中的嘲讽杀伤力大。因为在沈谚非的眼中,沈静云将会是他的家人,他的兄长。   “但是渐渐地我发现你不是那么讨人厌了。你总是很早起床,一定要陪着你妈妈吃早餐,跟他说话。你们母子俩笑的很开心。即便是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全家坐在一起吃饭也没有像你们这么和睦过。我嫉妒,嫉妒你的生活,嫉妒那个我无法融入的世界。并不是只有沈思博,其实我也在关注着你的生活。林姐做什么样的菜色你会多吃一点,比起那些被人追捧的运动品牌你更喜欢本土的球鞋,你喜欢足球多过篮球,你喜欢百事多过可口可乐……沈思博的冷漠还有我的嘲讽,只是想要你远离沈氏的是非。因为你有着让我和他都嫉妒的生活。但是你却偏偏要往枪口上撞,我和沈思博之间的斗争是任何一个大家族中都无法避免的。你可以靠边站着,为什么要那么迫不及待地挤进来?”      第24章 我怕你不再回来      沈静云从来没有对沈谚非说过这么长的话。这样的坦白却没有造作的感觉。   他是真心的。因为没有人能在忽然之间说出这样的话。   沈静云的骄傲不允许他去感动任何人。   “可是我已经无法回去过去那样的生活了。我的母亲走了,沈伯伯也走了,你和思博斗的天翻地覆,而我也坐了两年的牢……”虽然这两年自己过得并不辛苦,甚至于算是人生中最平静的日子。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静云开动车子,再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起来。   窗外相同的风景不断掠过,但是沈谚非的心境却不同了。   车子停在了汉鼎花园。这里是市区内最昂贵的高级别墅群,据说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各大名企的高管。沈静云选择这里倒是很符合他一贯奢华的习惯。   这里的绿化宛若仙境,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月桂香气。   沈谚非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医院里消毒药水的味道就快让他忘记正常的空气是怎样的,此刻肺部充盈着那怡人的香氛,沈谚非的心思轻轻荡漾。   一旁的沈静云瞥了一眼沈谚非的表情,唇上勾起一抹笑容,“当初选择买这里的房子,就是因为这里的月桂树。”   “嗯?”沈谚非仍旧闭着眼睛享受。   “我想起夏天的时候,我从外面打球回来,路过你的窗沿下。你打开了窗子,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把我吓了够呛,本想叫你探回窗子里,可又怕吓到你反而让你掉下来,只能一直仰着头盯着你。你这个家伙伸手把院子里的月桂树枝勾过来,贴在鼻子前一副享受的不得了的样子。”   “啊?”沈谚非眨了眨眼睛,自己确实很喜欢月桂树的味道,只是没想到沈静云曾经那么担心地站在楼下看着自己。   “你永远那么后知后觉。”沈静云唇上的浅笑被一排排的树影掠过,那样隐约悱恻的美感令沈谚非不知道如何挪开视线。   到了别墅门口,沈谚非微微愣了愣。这个别墅在汉鼎花园里只能算是小户型了,里面的装修也很简约,没有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但是却很有高雅的意境。   “你的房间在二楼,我房间的隔壁。”沈静云走上楼梯,回头看了一眼沈谚非,然后好笑地说,“是不是要给你时间参观一下这里?”   “啊,不用……只是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而已。”   “怎样不一样?你觉得我应该买一栋凡尔赛宫来住吗?”   “对。”沈谚非点头说。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么浮夸的人啊。”沈静云倒也不生气,伸长手臂扣住沈谚非的手腕将他带上楼去。   二楼只有一间书房两间卧室,再来就是夸张的衣帽间和宽大的露天阳台。   沈谚非来到露台上,一抬眼就能看到满天星斗像是要坠落下来一般。   “真漂亮……”   “你可以去洗个澡,然后我们一起坐在阳台上吹吹风。”   沈谚非笑着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和沈静云住在一起说不定会很惬意。   而此时,有人去到沈家说要将沈谚非的笔记本电脑带走。   欧阳管家敲了敲沈思博的书房,对方手中正翻阅着什么报告,脸上的表情很沉郁。   “思博少爷……二少爷的人来,说是要带走谚非少爷的电脑。”   沈思博冷然开口,“那就让他带走吧。”   欧阳管家关了门走下楼梯,遇上了正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沈洛缨。   “欧阳,大哥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吗?”沈洛缨蹙起眉头,“谚非到底怎么回事?先是莫名其妙住院了,然后就跟着静云住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很抱歉洛缨小姐,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沈洛缨叹了一口气,“谚非也真是的!大哥对他那么好怎么莫名其妙就不回来了?他难道不知道大哥和二哥不合吗?还跑去和二哥住,也不怕他们两兄弟之间的嫌隙更深!”   欧阳管家无奈地笑了笑,“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沈洛缨回到房间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到底搞什么鬼!”   慵懒的男音响起,“亲爱的,怎么一接到你电话就火气这么大啊?”   沈洛缨压低了嗓音,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只是顶多下点什么迷药拍几张不雅的照片放到网路上罢了,没想到你还搞出什么迷幻剂和海洛因来!你篓子捅大了!现在不仅仅沈思博在查到底怎么回事,就连沈静云也在查!”   “那就让他们查好了,你在担心什么?就算败露了也是我林锦吟倒霉,他们抓不到你这位三小姐的尾巴的。等等……你说沈静云也在查这件事?为什么?”   叹了一口气,沈洛缨一副头大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的两位好哥哥吃错了什么药!自从沈谚非回来之后,他们就几乎围着他团团转!听说在医院里还大打出手了!我才是他们的亲妹妹,他们何曾对我有过这样的关心!”   “好了好了,他们不关心你不是还有我吗?我会一直把你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林锦吟用宠溺的语气安抚对方,“你知道他们那么在乎沈谚非的原因是什么吗?会不会你老爸过世的时候有留下什么遗产给他只是你被瞒着不知道?”   “我老爸留下的那份又臭又长的遗嘱你又不是没看过!里面根本没提到沈谚非,只是如果他日后要读书也好留学也好,沈家的人要无条件资助他。”   “这样啊……”电话那端的林锦吟声音拉长,“看来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林锦吟,我警告你,可别再惹火烧身!”对方那丝毫不着急的态度惹毛了沈洛缨,她利落地摁掉了电话。   新的房间,沈谚非有些适应不来。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天就要回去学校了,这几天在医院里成城和李林也来看过自己,听说沈谚非被人下了迷幻剂他们都很吃惊,之后便是深深的内疚。警察也来询问过他们如何结识那三个假扮女大学生的按摩女郎,他们也一五一十地说出了经过。也就是在医院里,他们知道了沈谚非的家世显赫。尽管成城和李林都答应了不会把沈谚非的家境告诉学校里的其他同学,但是说不定这些消息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手机响起,沈谚非拿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沈思博的号码。   “喂?”莫名地紧张了起来,沈谚非咽下口水等待着对方的声音。   “谚非,在那边还好吗?”   很平常的问候,微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就似细细水流从高处坠落飞溅而起时的声响。   “还好……”沈谚非顿了顿,非常认真地开口说,“对不起,是我甩掉了司机才会出那件事的。”   “不怪你,是我不好,我把你看的太紧了限制了你太多的自由才引起了你的反弹。”   沈思博的声音里有着那样一种宽容的意味,令沈谚非更加内疚了起来。   “那个……我身体已经没事了,脑袋也没问题,明天就回学校上课了,你不用担心!”   “如果静云对你做了什么,你就马上回来。”   “啊?”对方的话令沈谚非不解,沈静云能对自己做什么?最恶劣的事情顶多不过蹲监狱罢了。   “总之,照顾好你自己,等沈氏内部的问题解决了,我会接你回来。”说完,沈思博的电话就挂断了。   沈谚非张着嘴巴,他很想告诉对方不用了,等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搬出沈静云家,过自己的生活。他不明白沈静云和沈思博要自己同他们住在一起有什么意义吗?   还好,他的校园生活依旧如故。那些喜欢围在他身边的女同学们仍旧叽叽喳喳,其他男生偶尔嫉妒地开几句玩笑,而成城和李林他们则有几分尴尬。   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沈谚非会去图书馆看看书,快到晚饭的时刻他才想到要回家。这时已经是晚高峰时间,从前住在沈家的时候有阿志来接他,而今天他要自己回去沈静云那里。或者自己干脆不回去了?身上有卡有折,他可以趁机去租间房子……   “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在你身旁坐了很久了竟然都没发觉?”沈静云的声音响起,惊得沈谚非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啊!你……怎么来了?”   此时,沈谚非这才发现周围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他们身边。这是自然的,从小到大,沈静云俊美的外貌和高贵的气质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死死拽住他人的视线。   “我怕不亲自来接你回家的话,你就不再回来了。”沈静云浅笑着,他的话戳中了沈谚非的心思。   沈静云将面前的书收起,把笔记本放进沈谚非的包里,“走吧,把书放回书架去吧。”      第25章 球赛      沈谚非接过书,走到那片书架前,一本一本按照标签放回原来的位置。   而沈静云则一直跟在他的不远处,极有耐心地看着沈谚非用手指点过那一排排的书名。如果是从前,他恐怕早就发脾气了。   离开图书馆,沈谚非跟在沈静云的身后,他甚至神经质般地猜想,沈静云会替自己背着包就是怕他忽然跑了,因为自己的银行卡和身份证全部都在包里。   “饿了吧?想吃什么?”   沈静云并没有把他那辆扎眼的车停在学校里,而是走过两条马路之后才看见一辆银色保时捷停在咖啡馆的门口。   看着沈静云打开车门,沈谚非咦了一声。   “干什么那么惊讶?”   “你不是更喜欢兰博基尼或者马萨拉蒂之类的……保时捷对你来说实在太低调……”沈谚非没有再说下去了。他记得从前沈静云开着兰博基尼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时候,所有车都自动自发远离他,毕竟蹭了沈静云的跑车要赔付的可能不止一个中产阶级家庭一年的薪水。   “但是你不喜欢。比起名车名牌,你更希望你的同学认识你本身而不是这些没有价值的东西。”沈静云淡然一笑。   这个一直以自我为中心的男子竟然会为了顾及沈谚非的想法而妥协?   “我刚才问你想吃什么,你却一直不回话,那我可就按照我想吃的东西来了。”沈静云的手指在沈谚非的额前弹了一下。   “啊,随便去那里都无所谓。”   其实看过沈静云家里的厨房,那一尘不染的样子甚至于连个锅都没有,他是绝对没有用过厨房的。   车子开到了一个私人会所前,并不怎么大的停车场里都是一流名车,沈静云的保时捷倒显得过分低调了。   当车门打开时,门前的侍应生这才认出了沈静云,热络地上前接待。   “这里的菜品很有意思,而且来往客人不多,很安静。”   脚下的木质地板之间有着拇指般大小的缝隙,缝隙里是潺潺流水,流水间仿佛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沈谚非眯起眼睛才发现竟然是银沙。走上二楼,沈谚非仰起头来,他第一次发觉原来简约与奢华可以用来形容同一种装潢。   沈静云早已经订好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并不大,但是窗外正好是一大片梧桐树,此时正值梧桐花开的时节,那些洁白的小花在风中微微颤动,淡雅的香味满溢开来。   沈谚非撑着下巴目光望着窗外,有时生活不需要那么疲惫,如果可以他就想这样静静发呆。   浅笑着用目光描摹着沈谚非的眉眼,沈静云并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指了指餐牌上的几道菜便吩咐侍应生离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谚非被一阵食物的香味勾过味觉,他侧过头来,才发觉餐桌上已经上了三、四道菜了。每道菜的装潢独特,很显然厨师费了一番心思,沈谚非甚至不忍心下筷子破坏了这种美感。   “菜已经上齐了,尝尝吧,我最喜欢这几道菜了。口味不算重,但是口感很棒,吃多了也不会觉得腻。”沈静云用筷子碾碎了一盘菜上用麦芽糖做成的雀巢,将里面的浓郁酱汁的肉丁夹起来放进沈谚非的盘中。   “啊……谢谢……”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你面对面一起吃饭。”   “嗯,以前只有在家里才能看见你。吃饭的时候沈伯伯还有思博和洛缨都在。”   “我听见你叫他‘思博’了。”沈静云垂下眼帘,眼睑处淡淡的阴影有几分郁涩。   “……”沈谚非知道沈静云与沈思博水火不容,自己那样称呼沈思博,是会让沈静云有些不大舒服。   “叫我静云吧。不是二哥也不是什么二少爷,叫我静云。”   如果这是为了让他能够心里平衡,沈谚非倒是不介意如何称呼对方的。   “好吧……静云。”   沈静云笑了,那是沈谚非难得看到的笑容,清朗中透露出几分孩子气。沈谚非从不知道一个称呼的改变而已,能够让对方那么快乐。   将盘子里的肉丁放进嘴里,沈谚非不得不承认沈静云确实一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而沈静云在社交场上绝对是高手,他所说的话题从天文地理到体育明星再到时下年轻人爱看的电影,言谈之间绝对不会冷场。他很擅长用一句话一个观点来引得一直安静着的沈谚非同他说话,甚至于难以克制滔滔不绝的趋势。当沈谚非意识到自己的兴奋时,沈静云只是含笑看着他很用心地听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对于沈静云而言,沈谚非愿意同他说的话越多,他就觉得越是快乐。   他们一直吃到了九点多,沈谚非想起今晚还有球赛要看,急着想要回家却又觉得两人相谈甚欢不好意思催促沈静云回家。   “今晚好像有欧洲职业联赛的决赛吧?我知道附近有个酒吧,电视屏幕超大,我们可以一边喝啤酒一边看,怎么样?”   “当然!”沈谚非叫出声来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这个提议并不是巧合,就像沈静云说过的,他了解沈谚非的程度并不逊于沈思博。   两人刚走出包间,有人叫住了他们。   “啊!谚非!竟然会在这里碰见你!”   沈谚非回头,看见林锦吟挥了挥手走过来。   林锦吟走近之后才发觉沈谚非身边的是沈静云,赶紧伸手与对方握手,“是沈总啊!我刚才还以为站在谚非身边的是思博呢!”   这句话令沈谚非有些窘迫。   “谚非现在住我那里。”沈静云脸上是彬彬有礼的笑容,但是沈谚非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诶?”林锦吟一副惊讶的样子耸起眉头,随即又意识到自己失态,“都是兄弟嘛!谚非住在大哥那里还是跟二哥住都是一样的。”   “是啊,谚非又不参与沈氏的运作也不是华天的人。”沈静云点到即止,然后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我和他先走了,林先生应该还有朋友在这里,就不打扰你和朋友的聚会了。”   说完,沈静云抿唇一笑,将沈谚非带出了会所。   上了车,沈静云的笑容完全沉了下去。   “谚非,以后无论林锦吟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你都要多加小心。”   沈谚非没有多问为什么,因为沈思博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林家是沈氏里元老级别的势力,林肃能让沈仲秋的忌惮,他的儿子不可能仅仅是个花花公子。   沈静云知道对方将自己说的话听进去了,脸上的表情也缓和起来,“走吧,不是说去看足球的吗?比赛还有十五分钟就开始了!”   车子开到一条小街,沈静云的车子停不进去了,两人走进小街上的酒吧里。   这个酒吧与沈谚非之前去过的蓝调520完全不同,没有那些疯狂舞动着的年轻男女,也没有旋转着分不清颜色和方向的灯光。空气里是啤酒的香味,周围人端着啤酒时不时聊天大笑,等待着球赛的直播。   “这里的该不会都是球迷吧?”   “是啊!”沈静云领着沈谚非来到吧台前,这个位置很好,看得出来是有人特意为他们留下的。自从出了上次那件事之后,沈谚非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来酒吧这种地方了,但是沈静云却把他带来了。当然看这酒吧里的气氛,完全没有颓糜的气息,提供的也大多是啤酒和一些小食,更像是一个球迷俱乐部。   酒保将两大杯冰啤酒放在他们面前,球赛正式开始,解说员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清一色抬起脑袋目光望向一处。   这场比赛比想象中精彩,耳边的惊呼声、懊恼声、惊叹声此起彼伏,将球赛的气氛渲染至极。不知不觉,沈谚非喝下了两三杯啤酒。到中场休息时,两人谈论起球赛。   “刚才那记远射太可惜了,射门角度太正!直落落踢进守门员的怀里!”沈谚非解气一般大口灌下啤酒,上唇是一圈白色泡沫。   “其实那个中锋应该把球   传给自己斜前方的队友,他没被盯住,而且他的角度很好。”沈静云并没有沈谚非那么激动,但是他看的很仔细而且与沈谚非的观点一致。   两人稀里哗啦把今天上场的球星都说了一通。一个人手舞足蹈情绪激动,另一个人沉静中笑意盎然。   啤酒喝的多了自然是要去放水的。尽管球赛还有两分钟就要开始了,但是沈谚非实在憋不住,冲去洗手间。   沈静云撑着脑袋侧目看着他的背影,流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不到半分钟,他就急冲冲地回来了。   “怎么样?球赛开始没?”   “还没有呢。别着急。”   下半场的球赛更加激烈,不知道是不是过分激动和紧张的原因,沈谚非越来越觉得热。他时不时扯开自己的领口,额角上冒汗连后背也汗湿了。酒吧里的空调温度开的比较低,按道理是不会觉得热的。   沈静云看了一眼沈谚非,眉头蹙起,而对方仍旧沉浸在球赛之中。   “谚非?”   沈谚非的脸色已经发红了,当一个身着短裙的女孩走过他的身边,手臂蹭过他时,沈谚非的视线从电视屏幕拖拽开来,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心脏跳的很快,沈谚非的内心有一种冲动,他要拽住那个女孩然后……      第26章 疯吻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狼狈地从吧椅上摔下来。   沈静云一把拽住他,“谚非!你怎么了?”   沈静云那张俊逸的脸庞在沈谚非的心中变了味道,甚至有了几分魅惑的意味。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沈谚非一把推开对方,踉跄着朝酒吧门外跑去。   沈静云紧随他追出门去,看见沈谚非站在门口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喘气。偶尔有几个背着包衣着靓丽像是刚泡完吧的女孩从他身边经过,夜风掠起的裙摆,轻灵的笑声,空气中香水的味道都在拖拽着沈谚非的心绪,一切脱离了他的控制。   他一把拽住了一个女孩,对方惊叫着,一旁的同伴拎起包砸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痛觉,将那个女孩用力地勒进怀里。   沈静云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但是下一秒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快步上前,一手扣住那个不断用包做凶器的女孩,另一手狠狠把沈谚非怀里的女孩拽开。   “滚!”沈静云厉声喝道。   两个女孩狼狈着跑开。   沈谚非失去了怀里的柔软感觉,提线木偶般走向那两个女孩离开的方向。   沈静云一把将他拽回来,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   “马上跟我回去。”   沈静云的手指异常用力,沈谚非挣扎着叫喊:“放开我!放开!”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沈谚非脸色潮红还在不断地出汗,人们以为是他喝醉了酒,于是又都挪开了目光。   挣扎中的沈谚非力气非常大,沈静云气急直接揽过他的腰将他一把扛上肩膀,快步走到了车前,打开车门将沈谚非按进去系上安全带。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沈谚非像个任性的孩子,声音里甚至有几分哭腔。   “听话!我们回家!”   沈谚非解开了安全带想要开门下车,但是沈静云却将车门锁住了。沈谚非用力拍着车门,“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沈静云一把将沈谚非拉扯回来,双手托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谚非,谚非,你看着我!”   沈谚非咽下口水,散乱的目光终于聚焦,他看着沈静云的眼睛,颤着声音问,“我怎么了?”   “我问你,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你吃了什么?”沈静云眉头皱的很紧。   “没有……”   “没有?那不可能,我喝了啤酒也没事……洗手间里有什么人吗?”沈静云又问,他觉得奇怪,球赛的中场休息时间应该有很多人要上洗手间,怎么可能沈谚非那么快就回来了?   “洗手间里只有我……”沈谚非难受的要命,要去扯自己的衣领,沈静云按住了他的手,将车厢里的空调调到最大。   “那么洗手间里有什么味道吗?”   沈谚非摇了摇头,这一切他都记不清楚了。但是沈静云可以断定在酒吧的洗手间里一定有人做了什么手脚。沈静云重新为他系上安全带,但是沈谚非却一点都不安分。   沈静云低下头来时,他发间的淡淡薄荷味道缠绕上沈谚非的神经,他露出的脖颈富有力度的曲线令沈谚非咽下口水。   理智崩盘的瞬间,沈谚非抬起沈静云的脸,撞向对方的唇。   一切来得过于突然,沈静云睁大眼睛,一只手撑住座椅,另一只手撑在沈谚非的肩膀上这才勉强保持了平衡。沈谚非根本不懂如何接吻,他只是粗鲁地吮吸着沈静云的唇瓣,舌尖想要顶进对方的唇缝而沈静云却紧紧闭着嘴唇。   沈静云试图别过头去,但是沈谚非却更加焦躁地贴上来,甚至扣住沈静云的肩膀将他往怀里挤。   已经有人看过来了,两个男人在车子里当街亲吻。沈谚非的力气比平常要大上许多,甚至有几分执拗劲。沈静云好不容易在两人之间拉出一些空隙,“谚非!谚非你听我说!”   当他对上沈谚非没有焦距却满是水汽的眼睛时,他的自制力瞬间动摇。   他忍耐了很久无时无刻不想拥有眼前的这个男子,从小到大他都看着他,总是装作讨厌他来羞辱他,因为他害怕如果被人知道自己在乎会有人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抢走。他发疯般想要亲吻和占有他,但绝对不是此刻的这种场景。   只是面对诱惑,沈静云真想狠狠将沈谚非压在身下,冲进他的身体里,毫不保留地占有他的一切。   沈谚非伸手抓住沈静云的西装肩膀,吻不到对方的嘴唇便亲上他的下巴,凌乱地吻着他的脸颊和脖颈。   沈静云的眉心颤抖着,因为亲吻着自己的人是那样炙热,他呼出一口气来,心跳脱离了原有的节拍。下地狱又怎么样,也许不会有下一次这个男子会对自己这般意乱情迷。   沈静云的身体向后一退,靠在椅背上,沈谚非伸长身体撑在坐垫上又要靠过来。这一次主动的不再是沈谚非,沈静云一把扣过他的后脑侧过脸去吻上他的唇,舌尖极有技巧地挑开他的唇缝,肆虐般吮吻起来。沈谚非的舌尖挑过沈静云的上唇,那不过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挑断了沈静云的理智。他托着沈谚非的下颚,亲吻的极度用力。   沈谚非的后脑终于撞在了车窗玻璃上,他被挤压在车门和沈静云的胸膛之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是沈静云所散发出的淡雅味道还有他深陷入沈谚非发丝间的手指都令沈谚非无从抗拒。他需要他,发了疯的需要他。   一辆车离开停车位时不小心撞在了保时捷的车尾,那一刻的震动令沈静云回过身来,他松开了沈谚非,对方那凌乱的表情激起他想要狠狠占有的欲望。   但绝对不是在这里。   沈静云发动引擎,噌——地飙车出去。夜晚的城市灯火掠过他们的车窗。   沈谚非不安分地解开自己的衣领,尽管车内的空调已经调到了最大,他还是不断地出汗,下意识伸向车子里唯一的人。   沈静云连闯了几个红灯,他知道自己可以随便到哪个宾馆开个房间然后把沈谚非扔到床上,但是他不傻。既然有人对沈谚非下药,那么自然有人等着看他们的好戏。   车子终于来到了汉鼎花园,沈静云来不及锁车,将沈谚非从座椅上拉下来。他的身体仍旧烫的厉害,走了两步就要摔倒,沈静云一把将他抱起,打开门锁之后用腿将门踢上,沈静云走了两步就被挣扎的沈谚非弄得摔倒在地上。他伸手扣住沈谚非的后脑,就怕他摔伤自己的脑袋。   沈谚非却猛地一个翻身,跨坐在沈静云的身上,他笨拙而用力地亲着沈静云的脸庞和脖子,没有耐心地将他价值连城的西装和衬衫扯开。沈静云看着眼前的男子,伸手拽下他的休闲裤,……   他回应着沈谚非的笨拙,当对方的牙齿撞上他的上唇,沈静云就用自己的舌尖顶住,强悍的逆转,然后是令对方呼吸都紊乱的吮吻。沈静云的手指……   他再也按耐不住了,挺起腰杆托着沈谚非的背脊弹起,沈谚非向后倒下,被对方猛地翻过身来。他的底裤因为汗湿黏在了身上,沈静云拽下来时毫无耐心,他干脆撕烂了它。   沈谚非丝毫没有危险的预感,他只是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   “帮……帮我……二哥……”   “二哥”两个字就似一盆冷水将沈静云凉了个透顶。他掰过沈谚非,用力地抓着他的头发,狠戾中更多的是痛苦和无奈,“你为什么要叫我‘二哥’!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最讨厌你叫我‘二哥’!我不是你的二哥你听见了没!你听见了没!”   沈谚非只知道沈静云对自己嘶吼,他燥热难耐地扭动自己的身体,蜷起的膝盖蹭过沈静云的腰际,这简直就会要掉沈静云的命。沈静云毫不留情地按下他的膝盖,“你的二哥会想要吻你吗!会总是担心有人要抢走你伤害你吗!会想要上你干你跟你做爱吗!你说啊!你说啊!”   沈静云毫无理智地怒吼,但是沈谚   非只是下意识知道他在生气,他根本没有听懂对方吼的是什么。   “二哥……帮我……”   沈静云垂下头,他的眼睛里有莫名的液体承受不了重量坠落下来。   小的时候,沈谚非就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用那样希翼的眼神看着他,唇齿开合间叫着他“二哥”,一遍一遍提醒着他这个少年是自己不应该肖想的。于是他越是那样称呼自己,自己就越想要折磨他。但是到最后,最疼的还是自己。   沈静云要紧牙关,他受不了沈谚非还用小时候那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将他翻过来,……   沈谚非只觉得被沈静云蹭过的地方被烫伤般地疼痛。沈静云的手握住了沈谚非的灼热,……   沈静云趴在沈谚非身上,喘着气。   但是沈谚非在他手中疲软的小兄弟很快又抬头。沈静云无奈地亲了亲沈谚非的脖子,他的表情里有几分委屈的味道,沈静云这才发现因为刚才太过用力,沈谚非的膝盖被地面磕青,还有手肘的地方也淤青了。   沈静云沉重地呼出一口气,将沈谚非抱上楼去,走在楼梯上他就不安分地……着自己,那样的姿态简直令沈静云血脉喷张。将他扔到床上,沈静云按住他的膝盖打开了他的双腿,他低下头去,扣住沈谚非的手腕强制他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沈静云皱起眉头双手撑在沈谚非的腰侧,他想要后退但是沈谚非太迷恋他口腔的柔软与温度。   一整个晚上,沈谚非一直折腾到再也释放不出来,他才沉沉地睡去。沈静云坐在床边咳嗽着,他的唇角一片淤青,舌头也在发麻。自嘲地一笑,他一直以为这辈子只有他享受别人的份,但是没想到他却被沈谚非给享受了。   而那天晚上,沈思博收到了一条彩信,打开彩信的瞬间,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第27章 我爱你      画面上是昏暗的街角,但是他仍然可以辨别出照片亲吻在一起的是沈静云和沈谚非。不做多想,他拨通了沈静云的电话。   此时的沈静云虽然疲惫却根本无法入睡,他的身边沈谚非的呼吸声如此平缓。   被丢在地板上的西装口袋里,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沈静云害怕吵醒一旁的沈谚非,伸长手臂将西装拽起拿出了手机,没想到竟然是沈思博的电话。   “喂,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沈静云扯起唇角,淤青的地方抽痛起来。   “谚非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了?”沈思博沉冷中暗含愠怒的嗓音响起。   皱起眉头,听对方的语气像是已经知道自己和沈谚非的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沈静云眯起眼睛,至少在酒吧洗手间里对沈谚非下手的人绝对不是沈思博的人,但是沈思博却知道了,一定是下手的人告诉沈思博的。   沈思博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透过电话,沈静云也能感受到那种低气压。   “我以为我们之间有共识,在他真正做出选择之前,我们谁都不会对他做什么。”良久,沈思博才开口说。   “是啊,他是我与你之间的另一场战争。”沈静云起身来到窗边,窗外的一片黑夜映照出他自嘲的笑容,“面对一个一直叫我‘二哥’的人,我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沈思博沉默了,因为那是他和沈静云共同的无奈。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想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消息告诉你的人有什么意图?能和谚非发生什么,我乐意之至。可是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人,期盼着的就是沈氏炮轰华天。”说完,沈静云将电话按断了。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半。   这么晚了沈思博那个家伙竟然还没睡觉,可真是敬业啊。   沈静云来到床边,沈谚非蜷着抱着被子睡的深沉。他跪坐在床边,低下头亲吻在沈谚非的脸颊。忽然他想起小的时候,父亲说要一家人去游乐园玩,但是沈谚非还在睡觉。本来应该是让管家上楼叫醒他,但是父亲却说要他和思博去叫谚非。父亲的意思只是想要增进他们兄弟的感情罢了,但是沈静云却那样地不情愿。沈谚非的房门没有锁,应该是管家特意打开的。沈静云臭着脸走到床边看见了抱着被子蜷在床边的沈谚非,他发出轻轻的鼾声,清晨的日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流落在他的鼻尖。   沈静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心里会有那样柔软的感觉。   沈谚非醒过来时,发觉窗外艳阳高照。   他噌地起身就要翻身下床,这才发觉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低下头发觉身上穿着睡衣,而床的另一边躺着沈静云。他的模样十分疲倦。   “你又在闹什么?学校那边我已经给你请假了。”沈静云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这让沈谚非愣住了。   昨天……他记得自己同沈静云一起去酒吧看球赛……球赛的结果呢?   沈谚非敲了敲脑袋记不起来了。再看一眼沈静云,才发觉他的唇角有些淤青。隐隐记得自己很热很热,面对酒吧里的那些女孩子自己竟然有了邪念,他冲出门去然后沈静云追了出来。再然后……沈谚非猛然记起自己在车子里强吻沈静云的画面,尽管自己的意识模糊记忆也很混乱,但是确实……是发生了……   他看向沈静云,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敲烂了脑袋也记不起来了。   自己会这样反常,八成又是被人下了什么药!难道他和酒吧这种地方有梁子吗?为什么这一个月连连两次在酒吧里被人下药?上一次是什么迷幻剂,这一次又是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酒吧的洗手间里闻了一些不该闻的东西吗?”沈静云的声音有些嘶哑。   “……”沈谚非皱起眉来,想起空荡荡的洗手间里隐隐飘荡这一种香味,这并不是常用的洗手间熏香,甚至有些清甜。难道是那种香味有问题?可是在洗手间这种公共场合除了自己还会被很多其他人闻到……但是洗手间里却没有人……难道是有人设计好的?就像上次那样?到底是谁总是对自己下手?   还有昨晚隐约记得,只有沈静云把自己带回家了,他们发生了什么……   猛地,沈谚非的脑海中充斥了无数的画面,他们的亲吻,沈静云的抚摸甚至于……沈谚非张大了嘴巴,终于想起沈静云的嘴唇会淤青成那样的原因。   他做梦都想不到像是沈静云那样的人竟然会为自己……沈静云完全可以把自己打晕了事,但是昨晚的他……沈谚非对于任何事情都记的很混乱,只有自己撞进对方的口腔里所得到的忘乎所以的快感,他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沈谚非再傻也知道如果沈静云只是要利用自己什么又或者是真心把自己当做家人,也绝对做不到昨天晚上的那种程度。   抛弃了自尊和骄傲,甚至于沈谚非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谁能做到沈静云的那种程度。   “什么怎样?”沈静云没有耐心地回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你自己舒爽了就不让别人睡觉了吗?”   “为什么?”沈谚非仍然执着地问。   “我很累,我要睡觉。如果你自己精力充沛就去玩电脑看电视做什么都好!”沈静云拉起被子罩住自己的脸。他要回答他什么?说不定他听到那个答案之后会像是逃避瘟疫一般冲出这栋别墅。   沈谚非对那个答案的执着超出了沈静云的想象,他掀开沈静云的被子,“如果你不告诉我为什么,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沈静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世界荒谬的可以,无论他告诉或者不告诉沈谚非那个答案,对方都会离开。   “说啊!”沈谚非吼叫出来。他还记得沈静云的亲吻,他的舌尖,他身体的温度。那样的意乱情迷,沈谚非被人下了药,但是沈静云没有。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够不够!”沈静云猛地弹起身来,瞪着沈谚非的眼睛,那种要将沈谚非撕碎的情绪,根本令人无从得知到底是爱还是恨。   沈谚非震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是沈静云盛怒之下对他说的并不是真话。   “什么?”   沈静云扯出难看的笑容,“你只会摆出这样的表情,对吗?你根本不知道从小到大我看着你的心情对吗?你只是觉得被我羞辱很痛苦但是根本不知道羞辱你的我有多痛苦对吗!你在监狱里待着的那两年……我如履薄冰!因为是我的计划把你送进去的!而你会进去,是因为你在乎沈思博在乎他到可以毁掉自己人生的地步!你知道我每次去监狱里看你的心情吗?我是那么忍不住想要见到你,你以为沈思博为什么那么容易扳倒莫小北?是因为我给了他机会!因为只有莫小北完蛋了才能证明当初挪用那笔钱的人不是你!”   “我……我是男人!我是你弟弟!”沈谚非难以理解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静云对自己抱有这样的心思?   “男人?哈……我不可以喜欢男人吗?”沈静云的眼睛里隐隐泛着亮光,声线也在颤抖着,“我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从你进入沈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没让你叫过我‘二哥’!”   沈谚非向后踉跄了半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此刻的一切他再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你现在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身边?”沈静云冷下了嗓音问。   沈谚非迷茫地四下张望,然后点了点头。   沈静云的唇上扯出一抹残酷的笑容,“但是你哪里都去不了。”   沈谚非望进沈静云的眼里,颤动的心绪像是沉入水底的石英,“我没办法回应你的心情。”   沈静云伸手按住自己的眼角,“从你站上法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回应我的心情了。”   “那么你还把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觉得我是那种得不到也要把你囚禁在我身边的变态吗?”沈静云冷笑着问。   “你当然不是。”   “不,我是。就算你不会爱我,我也受不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更不用说,你这两次被人下药不是因为有人憎恨你,而是有人在针对沈思博。在沈思博找到那个家伙是谁之前,你待在我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我会遭遇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沈氏吗?无论我留在你的身边也好,或者沈家也好,都不得安宁,都会成为别人的靶子。”沈谚非轻笑了一声,“我要离开这里,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变态的话不妨试一试把我的手脚捆起来,让我动弹不得!如果你不能,那么我要离开。”   “沈谚非!”沈静云嘶哑的声音扬高,“如果我真的要对你做什么昨天晚上我已经上了你!”   “我知道。”沈谚非微微笑了起来,“对不起,二哥。”   沈谚非看着沈静云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开。   沈静云直愣愣地盯着沈谚非离开的方向,眉头缓缓皱起,他的肩膀耸动着笑了起来。整个房间安静到苍凉。   他是沈静云,他永远不会哭。      第28章 实习面试      在这间房间里,唯一属于沈谚非的东西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他将它收进电脑包里,利落地拎出了这栋别墅。   他曾经无数次地希望沈静云能够关心自己,将他当做家人。他没有告诉过沈静云,如果两年前站在法庭被告席上的不是沈思博而是沈静云,他也仍然会做同样的事情。   如今,沈静云将他捧在了掌心里,只是那种感情变了味道。沈静云那样的人,其实沈谚非很了解,如果他用“爱”来形容对一个人的感觉,那么他真的是很爱。   可是沈谚非根本不知道如何承受这种感情。   忽然之间,他想念起从前在监狱中的那段日子了。凌少白毫无疑问对他也是有遐念的,但是他的玩世不恭将这种遐念隐藏的很好,于是沈谚非能够轻松而没有负担地享受对方的庇护。   住在汉鼎花园的人非富即贵,这里环境安静,不走出个两千米远看不到出租车。还好沈谚非只有一个电脑包,很轻松地就走到了路边,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车子里打了个电话给成城。他知道成城和女朋友同居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所以他寝室的床位是空着的。   成城询问了两句,沈谚非随便找了个借口,对方也没有深究,只不过一个宿舍铺位罢了,自己不住让给沈谚非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谚非就这样在成城的宿舍里将就了一个晚上。他本来以为那一个晚上,将会是自己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但是他错了。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旧时的画面。   他刚念初中的时候,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餐。沈仲秋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整个餐桌气氛安静。而沈静云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他敲着腿,脚尖总是踢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只能把膝盖挪开,但是却还是会被踢中。他无奈地看向对方,而沈静云却勾起唇角,他的笑容那样的富有美感,却又锐利得刺伤自己的眼睛。   在决定离开的那一刻,他记得沈静云的眼神。原来那才是他真正的目光,没有任何虚伪的掩饰,那样的深刻和纠结。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埋在他的眼睛里,只是沈谚非直到今天才看懂。   午夜即将来临,沈思博驱车来到了汉鼎花园。   他来到沈静云的豪宅门口,还没有敲门,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蹙起眉头,沈思博走了进去,一进门看见一片黑暗中沈静云端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瓶酒。   但是空气里并没有酒味,这些酒还没有开封。   “你来了?”沈静云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嗯。”沈思博走过去,打开灯,这才发觉沙发上的沈静云没有意想中的颓废,他穿戴整齐,就连发型也一丝不苟。   沈谚非仰起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怎么?你以为谚非走了,我就要买醉,就要颓废,就会给你打败我的机会?”   沈思博不发一言与他并肩坐下,“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你不是派了人随时注意他吗?”沈静云轻笑了一声,侧过头来,“嘿,我说沈思博,我忽然忘记我们斗的这么凶狠的原因是什么了?”   “你不满意我可以继承沈氏,但是你却不可以,明明在能力上我们旗鼓相当。”沈思博淡淡地回答。   “只是因为这个吗?”沈静云很用力地思考着,“可是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没有气度的人啊!”   “你想出去单干,但是按照沈氏的家规,这是不允许的,所以我只能击败你,让你回到沈氏。”   “少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回沈家。”沈静云耸着肩膀笑了笑。   “还有谚非。”沈思博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原本清冷的声调也柔软了起来。   “哈!对,还有谚非!除非他选择我们其中一个,否则我们谁都不愿意停下来。”沈静云指了指面前的酒瓶,“喂,我说沈思博,挑一瓶开了喝吧!”   “我和你都不用喝。因为就算喝醉了,心里面也是清醒的,根本没有意义。”沈思博难得地也露出一抹苦笑,“谚非走了也好。不要待在我们任何人的身边,也就不用苦恼了。”   “沈思博!你真豁达!”沈静云哈哈笑了起来,摸了摸下巴道,“不过,电子产品的市场,华天是不会让你们沈氏一家独大的。”   沈思博的唇角也绽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么你也看好你的地产市场,华天面临的竞争压力会越来越大。”   说完,两人都靠着沙发椅背,不再说话。   这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期末考试那紧张的两周,无论是沈静云还是沈思博都再出现在沈谚非的生活里。这让他真正轻松了起来。脱离了沈氏,沈谚非就真的要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道路了。而且寒假期间,学校的宿舍是不开放的,沈谚非只得提前在市区租了一间房子。当然这种经济负担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积蓄比许多工作两、三年的白领还要多。现在没有课时了,他设想自己应该去一些会计事务所实习一下。但是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根本没什么实质的社会经验,而且很多面临毕业的学生也在拼命寻找工作,自己要想进入会计事务所实习只怕很难。但是他知道,凌少白交给自己的东西,才是这个社会上最实用的东西。   如他所料,他的几十封实习简   历投出去,都石沉大海了。于是他更改了简历内容,也许是因为过于狂傲,仍旧没有回音。不过沈谚非的心态很好,他没事就去超市买点菜,根据电视上的烹饪节目做一些家常小菜,味道不逊于林姐。就在寒假过去大半的时候,沈谚非接到了面试电话,对方的人力资源部以很公式化的语气通知他两天后到公司来面试,沈谚非喜出望外,这是他的第一次面试。挂了电话,他便去到了附近的大型商场,买了一套几千元的西装。他自小在沈氏长大,品味自然不差。他知道自己做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看起来实在青涩,于是选择的西装款式成熟而不过时。对着镜子,沈谚非给自己打了一个温莎结。这还是当初在监狱里,凌少白教自己的。   两天之后,沈谚非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那家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来到商业中心,沈谚非仰望那栋将近五十层的高楼,他这才意识到这家会计事务所一定实力雄厚,不然怎么可能租的起这里的写字楼。而来之前,他也做足了功课,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拥有的注册会计师将近两百人,在各地均有分事务所,而沈谚非今天来面试的地点竟然是他们的总部。   尽管沈谚非想过是不是他们的人力资源部门出了什么问题,不然自己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当他乘坐电梯来到迅驰,一位人力资源专员将他领进了会议室。但是沈谚非意料之外的是,会议室里只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子,戴着无框眼镜,衣着打扮流露出严谨和精干的气质。   沈谚非本想向对方问好,但是对方却直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这样的流程完全在沈谚非的意料之外,这让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对方的面前放着沈谚非的简历,他托了托自己的眼镜,唇角勾起一丝笑,像是在看待小孩子的习作一般。   “老实说,你的简历按道理应该会被删到邮箱的垃圾桶里去。”   对方的这句话并没有打击到沈谚非,因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我不小心瞄到你简历的最后一句话,它稍稍勾起了我的兴趣,你的自我总结说你比那些已经毕业了的甚至于从业三年的会计师还要优秀?你能写下这些话,要么是实在找不到实习的公司所以破罐子破摔,要么就是自恋。我见过自恋的人,但是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人。”对方挑起眉梢,手指轻轻敲打在桌面上。   “如果您觉得我是因为自恋才在简历上写下这些话的,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给我面试的机会呢?”对方的态度倒是真的让沈谚非有了那么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了。   “找乐子啊!如果你真的是金子,那么我们迅驰就赚了。如果你只是个小丑,工作太无聊了,我拿你来解解闷也不错,是吧?”   “那么您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测试我到底是金子还是小丑呢?”沈谚非思虑着对方应该不会要他来做个自我介绍之类的吧。太俗套了,而且自我介绍这种东西不过是个形式,面试者可以将它背的天花乱坠。   对方抬手看了看腕表,“嗯,现在是九点二十,我给你两个小时又四十分钟的时间,你要找出这份账务中的问题。你在简历里说了,你擅长的会计账目检查和报税。”   沈谚非看了看被推到面前的账目和资料不由得蹙眉,两个多小时要他检查完这些账目?对方真的是因为自己的简历内容太嚣张所以要修理一下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会计事务所并不是那么熟悉的,很多都是学会计的同学聊天时候听来的,如果不专业的话请大家海涵,能指出来当然好,万一指出来因为文章走向难以更改出现专业性bug请原谅。      第29章 磨练      “你放心,两小时又四十分钟,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这份账目没有一周是不可能做出完整的查账报告书的。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能力罢了。”说完,对方便起身离开。他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告诉人力资源专员提供沈谚非一台笔记本。   那一刻,沈谚非又觉得对方像是真心要测试自己的能力了。   好吧,既然说了不是要提出完整的报告,而是做多少算多少,自己就要做得精细,而不是粗糙。   大概浏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沈谚非揉了揉眼角。迅驰的注册会计师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所有的账目都细致明了,沈谚非必须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能隐隐感觉到其中的陷阱。   由于过分专心,沈谚非甚至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当中午十二点整到来的时候,人力专员果然来收走了沈谚非所做的报告和所有的账目资料。   但是沈谚非连这笔账目的五分之一都没有看完,所做的报告也是零散着甚至于还没有理清楚重点。他知道自己真的是过分骄傲了,如果能在简历中谦逊一点,也许对方会给他更加充裕的时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太谦逊,甚至于连这次的面试机会都没有。   来到迅驰的楼下,沈谚非再度仰望,只是这一刻他的心情完全变了。他有一种渴望,能够进入到这家会计事务所。除了凌少白曾经给他看过的账务,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专业的账目报告了。这是沈谚非一直渴望到达的深度。   办公桌前,人力资源专员将沈谚非的报告打印出来,放在了面试官的桌上,“殷总,这是刚才那位实习生的报告。”   殷振轩瞟了一眼报告,然后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直到下班时分,他才摘下眼镜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时才再度注意到了那份报告。抱着玩味的心情,殷振轩拿起来粗略了浏览了两行,随即缓缓皱起眉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比对原先的账目资料。   晚上九点,殷振轩仍然坐在书桌前。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殷振轩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扯出一抹笑,“喂,凌少白,你又在哪里祸害苍生?”   “我还在纽约。前几天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孩怎么样?”   “小孩?也只有你把二十一岁的年轻人称作是小孩了,老人家!”殷振轩熟稔的与对方开着玩笑,“不过说实在的,你介绍的这位小孩差一点拆穿我的老底。”   “怎么了?”   “今天我给他看的是我六年前做的一笔账目,跟现在我所做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但是我打赌我手下许多会计师都无法在一周以内查清楚到底这笔账目里我做了什么手脚。但是这个沈谚非倒是厉害,三个小时不到,已经把最大的漏洞给揪出来了,如果我真给他一周的时间,只怕他真的要把我玩完。”殷振轩想到了什么,“他不是才读大一吗?没有三、五年的从业经历,他怎么揪得出这些问题?”   手机那端传来得意的笑声。   “我凌少白的弟子,怎么会不如那些从业三、五年的会计师?”   殷振轩手指一颤,声音扬高满是不可置信,“你的弟子?像你这种人教出来的学生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真是你手把手培养出来的,还不带在身边?怎么会就这样把他扔在国内?”   “他没有做雄鹰的野心。如果他享受安逸,那就让他安逸着快乐好了。”凌少白的声调里有几分宠溺的感觉。   “哈?他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殷振轩故意拉长了声调说,“我看看啊,你今年三十六岁,那个小孩二十一岁,说不定他就是你十五岁的时候结下的露水姻缘,结果对方为你生了孩子你却不负责任的跑了!越想越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如果他是我儿子,我奉行的可是斯巴达教育,还会让他这样优哉游哉?”凌少白轻笑了一声,“他对数字很敏感,背下账本中数字都不成问题。头脑的逻辑性也很强,只可惜心太软,不把他逼到绝路,他成不了大器。”   “你想要我磨练他?”殷振轩好笑地问。   “你就替我多给他点‘作业’做就好,至于磨练,当然要我这个老师亲自出手。”   沈谚非回到家里,煮了一碗清汤面。吃到一半,成城打电话问他要不要来他那边打扑克。沈谚非笑着拒绝了,自己打牌的时候不但记牌,而且总能预测到其他人大概有些什么牌,所以他总是赢。成城都输了几千块给他了,只是沈谚非没要,大家都是朋友,玩个牌还要牵扯到钱,太伤感情了。成城知道沈谚非最近都在找实习的地方,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他恐怕面试没成功心里不开心,也就不好再继续打扰他了。   吃完面,沈谚非坐在电脑前搜集了一会儿资料,这两个月在基金上赚了几万块,股票上亏了一些,因为精力不够没有特别去分析和搜集资料。   他冲了个澡,躺在床上,这样宁静之后,更多的是寂寞了。他的心里空空的。翻个身,他就想到了在沈家的时候,和沈思博一起吃晚饭,即便对方很少说话,即便自己那么想要离开沈家,但是心里却不曾这般空虚。还有沈静云,他走在前面拎着自己行李的背影,他撑着脑袋坐在自己的身边等待自己看完最后两页书的表情。   沈谚非第一次可悲地明白,自己想要远离的一   切,竟然是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昏昏噩噩地睡着,沈谚非是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喂,您好,请问您是沈谚非先生吗?”   非常公式化的女声,沈谚非还在思索着是不是又是什么银行信用卡推销电话。   “我是。”   “我是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的人力专员,您已经通过了我们的面试,今天早上十点报到。”   沈谚非轰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床头的闹钟,现实早上九点。   “好的!谢谢!我马上就去!”   电话挂断之后,沈谚非急冲冲去洗漱,然后穿上西装冲出了房间。   来到迅驰,人力专员对他的态度明显比他刚来面试的时候要和善许多。她将他领到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那天的面试官就坐在办公桌前面带笑意看着沈谚非。   “我们又见面了,看来你确实不是个小丑,不过至于你是不是块黄金,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沈谚非愣在那里。   “我是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的负责人,也是这里的首席会计师殷振轩。你今后就是跟在我的身边。我知道你还是个学生,半个月之后学校就要开学,所以半个月之后你的实习时间将会按照你的排课来安排。前半年的实习,是没有薪水的。如果你能熬过半年的实习时间,我会考虑按照一般员工来计算你的实习薪水。”   这对于沈谚非而言无疑是优待。那么多的大学生千军万马倒贴实习费用都不能进来这样的会计事务所,眼前这位殷振轩开出来的条件,已经算的上是神赐恩宠了。   而更令沈谚非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竟然是跟着殷振轩的。   当然,走出殷振轩的办公室时,所有人都很忙,偶尔有两三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听说他是被殷振轩看重的实习生,都流露出了同情的目光。而当天,沈谚非就明白了他们这种同情的由来。殷振轩不仅仅是个工作狂,更加是个魔鬼。   第一天,沈谚非整理数据就忙到了半夜十二点,当他将整理好的资料交给殷振轩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还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你帮我去煮一杯咖啡就可以回去了。”   当沈谚非离开会计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了。公交车是没有了,沈谚非拦了一辆出租车。灯火阑珊,他靠着窗享受着夜风拂面。今天他忙到脑袋都要炸开,满眼都是数据,但是当他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内心却莫名地充盈。忙起来了,他就能忘记沈氏的一切,忘记沈静云嘴唇的温度还有他看着自己刻骨到心痛的眼神。   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到   开学。   成城和李林见到沈谚非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我说兄弟啊!那个会计师事务所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看看你的样子!你的黑眼圈比得上强尼戴普!还有你瘦的,脸都凹下去了!”   沈谚非笑了笑,“确实忙到焦头烂额!也少不了被老板骂,不过他骂归骂,但是却真正教了我不少实在的东西,我觉得累的挺满足的!”   “哟,你小子去了迅驰实习,这会儿是来跟我们炫耀的吧!”成城一拳打在沈谚非的肩膀上。   李林则好笑地说:“谚非可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迅驰那种小庙哪里留得住他?”   沈谚非白了他一眼,“你小子下次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哈哈,”李林揽上沈谚非的肩膀,“我的意思是等你到迅驰把他们的精华都学过来了,哥们几个都拿下注册会计师,咱们就出来单干?”   沈谚非眼中一亮,“好啊,就这么说!你们两个可别花天酒地醉卧美人膝,到时候连毕业都毕不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沈谚非掏出一看是沈家的号码。   “喂?我是沈谚非。”   “谚非少爷,我是欧阳。今天是思博少爷的生日,您看您晚上是不是回来吃饭?”      第30章      “他的生日?”沈谚非顿了顿,好像沈思博的生日是在这个月。以往沈思博的生日都要在沈家的豪宅里举行小型的宴会,像是沈氏内部的元老都会来参加。这样的场合,沈谚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但是沈思博的生日……   从前的事情不说,自己出狱之后,沈思博待自己还是很好的。况且欧阳管家亲自打电话来邀请自己,如果不去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是晚宴吗?”沈谚非问,这决定了他今晚是穿着那套西装还是穿件T恤回去。   “是晚宴,不过谚非少爷不用担心,来得都是沈氏内部的几个元老,沈氏之外的人没有邀请。您参加晚宴的西装都还给您留着呢。”   欧阳管家的意思就是他人来了就好。   “好吧,晚宴几点开始?”   虽然不喜欢应酬,但是像他这样顶着沈家的姓氏却没有实权的继子一般是没人会来理睬他的。   “六点准时开始。”   “我知道了,我会赶过去的。”   学校放学是四点半,自己赶过去绰绰有余。只是……沈思博的生日,自己就这么空着手过去,总是不好。   但是送他什么呢?沈思博什么都不缺,甚至于他用的东西,自己还未必买得起。   “怎么了?皱个眉头,有人抢了你马子了?”李林拱了拱沈谚非,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兄弟去帮你报仇?”   “不是,是我大哥过生日,我不知道送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缺……”   “你小子真够可以的啊!这年头人还缺什么吗?过生日送礼物,是心意。只要你大哥是真的疼你,你送什么他都会高兴的!”成城一句话倒是让沈谚非宽心许多。   中午沈谚非放弃了午休,去附近的商场晃了一个中午。ZIPO打火机吗?好像很少见到沈思博抽烟。送条领带给他?虽说心意最重要,但是沈思博的西装都是十几万一套的,自己就是送条上千的领带也和那西装不般配。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到派克那里买了一只签字笔。沈思博一天签名就要签上几十个吧,自己送一支钢笔给他,总会有用的。   一下课,沈谚非没去图书馆便直冲学校外,拦下一辆出租车,当他说出要去的地方时,司机都略微惊了。   “你是学生吧?你说的那个地方像你这样的学生是进不去的?”   沈谚非微微一笑,“您就开吧,进得去的。”   “我是无所谓,顾客给钱,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车子一路开到了沈家门前,这里聚集了这座城市里上层名流最奢侈的跑车,简直就像是一场小型车展。   一辆蓝色布加迪超过了沈谚非的出租车,嚣张的驶入铁门,在门口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个女人,她对门前的保安说:“怎么连出租车都能驶进来?沈家的保全做的也太差劲了吧!”   于是沈谚非所乘坐的出租车还未靠近沈家铁门便被沈家的保安拦下来。   对方客气地说:“先生,这里是私人宅邸,不容参观。”   司机大哥回头看向后排的沈谚非,露出“你看吧”的表情。   沈谚非叹了口气摇下车窗,对方看见他的脸不由得愣了愣,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四少爷,您回来了。”   于是这辆又破又土的出租车开了进去,和刚才那辆布加迪并排停靠在一起。   司机大哥有几分兴奋,“我的这辆破车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和这些几百万的名车停在一起呢!”   沈谚非笑着将钱付给了司机,而布加迪的主人却有些不满了。她衣着华丽光鲜,脸上戴着墨镜,胳膊上挂着的包沈谚非不用猜也知道没有几十万只怕买不下来。   “你是谁?穿着T恤,你应该不是来参加晚宴的吧?”   沈谚非彬彬有礼地一笑,“我不是来参加晚宴,只是来看我大哥的而已。”   “你大哥?”女子将墨镜摘下。   沈谚非认得她,她是王氏王振坤的独生女CANDY,好像一直和沈静云出双入对,很多人都在传,她会嫁给沈静云。   豪门联姻这是常有的事情。   “你大哥是谁?你找错地方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世爵停在了他们身旁,车门打开,一声轻唤传来:“谚非,你来了。”   CANDY回头,看见风度翩翩的沈静云立马露出了小鸟依人的笑容,“静云!你都不来接我,害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我要是开车接你,你就没办法炫耀你新买的那辆布加迪了。”沈静云笑了笑,走到沈谚非的面前,伸手在他的鼻尖上一弹,“打车过来的?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可以去接你。”   沈静云对待他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尴尬和冷漠,但是沈谚非能从他的眼睛看到,他受伤了,可是即便受伤却仍对沈谚非有着深深的期待。   CANDY抿了抿嘴唇,沈静云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笑容和轻柔的声音对自己说过话。那个什么谚非到底是什么东西?   谚非?不就是沈家最小的那个继子吗?为沈思博顶包在监狱里蹲了两年?沈静云不是很讨厌他吗?怎么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对他那么温柔?   “无所谓的啦,我先进去了,二哥。”沈谚非转身走进门内,沈静云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他的背影也信步走进去。   “四少爷,二少爷。”欧阳管家向他们行礼。   CANDY踩着高跟鞋跟在沈静云的身后,她小跑着缩短两人的距离,终于挽上了沈静云。   “你跟沈思博都水火不容了,他的生日晚宴你还来参加,真是大度啊!”   沈静云轻笑了一声,“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我与沈思博闹翻了不代表我跟整个沈家闹翻了,处处树敌是很傻的。况且你爸爸不也是沈氏的元老,但是他没有少帮我。”   听到对方这么说,CANDY满意地笑了笑。   欧阳管家来到沈谚非的身后,轻声道:“谚非少爷,要不要上去换身衣服再下来?”   此时沈家的宴厅已经布置妥当,所有的食物被细致地装盘送上了餐桌,高雅舒缓的音乐,还有那些必不可少的香槟红酒,这一切的规格比起那些奢侈饭店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是来对大哥说一声生日快乐,不是来参加晚宴的。”沈谚非的目光扫过那群自视甚高的上流社会男女,如果说他们生活在云端,那么沈谚非觉得地面更安稳。   欧阳管家莞尔一笑,并没有强迫沈谚非换衣,“您也是这里的主人,无论您穿什么谁都没有资格评论。”   于是,沈谚非就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端着餐盘夹着自己喜欢吃的菜肴,然后拿了杯红酒来到角落,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几位元老看了看他,都皱起眉头。对然没有交头接耳的议论,但是沈谚非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就是那个在牢里蹲了两年被放出来的傻小子。   “嘿,东西好吃吗?”   有人端着酒杯坐到了沈谚非的对面。   是林锦吟。   他今天穿着银灰色的西装,无框眼镜,眼角眉梢之间的风流掩饰的很好。   “沈家的东西一向很好吃。”   沈谚非记得沈思博和沈静云都对自己说过,不要和林锦吟过分亲近。   “不是沈家的东西一向很好吃,而是沈思博只在乎你的口味。”林锦吟噙起一抹笑容,高深莫测之中又有几分令人不舒服的暧昧。   “是啊,大哥很清楚我的口味。”   “你最近都瘦了,确实应该多吃一点。”冷峻的男音响起,沈思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自己一个人住,连吃饭都不定时。你要是再瘦下去,就一定得搬回来了。”   沈谚非顿了顿,赶紧挤出大大的笑容回过头来,“哪有那么夸张啊!”   沈思博的唇上掠起一抹笑,这一丝笑容也让一直旁观着的林肃和王振坤露出探究的表情。CANDY拉着沈静云来到了王振坤的身边,撒娇地问:“爸爸,那个沈谚非又不是思博的亲兄弟,他为什么对他比对静云还好啊?”   王振坤笑而不答,拍了拍CANDY的后背说:“重点不在于他和思博还有静云有没有血缘,而是只要思博承认了他,他就是沈家的人。”   CANDY嘟起嘴吧,“今天他还坐了出租车来参加晚宴呢!”   沈静云却笑了,“谚非没有什么华而不实的讲究。”   说完,他便端着香槟走向沈谚非的方向,在他的沙发扶手上侧坐下来。   “听说你找到实习的地方了?那家公司是不是拼命压榨你,不然你怎么这么瘦了。”   林锦吟一看沈思博和沈静云都来了,忽然有点看好戏的心情。   “原来谚非你这么努力锻炼自己啊,那以后一定能成为思博的左膀右臂的。”   沈谚非吃着东西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样的场合说多错多。   沈静云却悠闲地抿了一口香槟,“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谚非的性格洒脱,不计较名利。以后想干什么自己决定。不一定非要来进入沈氏,毕竟像是沈氏这样陈冗的家族会让他感觉到压力。”   “哦,”林锦吟点了点头,“那就去静云你那里帮手啊。华天这样的大集团,比沈氏要活络许多,谚非去静云那里,就不会觉得压抑了。”      第31章      沈静云笑而不语,沈谚非仍旧慢慢地嚼着,他在心里期盼着林锦吟快点离开,无论是沈氏还是华天他都不想去,麻烦林锦吟不要在这里给自己出选择题了!   沈思博终于开口了,“华天那边确实比较活络,但是董事会内部争斗太多,谚非不适合那样的勾心斗角。”   一时之间沉默了,林锦吟没有闻出什么火药味来,他将内心失望的情绪掩盖的很好,说了声下次再约沈谚非去打高尔夫便起身离开了。   “你好像吃了很多这个芦笋卷了,很好吃吗?”沈静云扬了扬下巴问。   “嗯,很好吃的!”沈谚非点头,话题终于转开了,他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这样啊,”沈静云拿过沈谚非手中的叉子,将盘子里剩下的那个芦笋卷叉起来送进嘴里,“嗯,味道是不错。”   当沈静云倾下身来,那股熟悉的味道涌进沈谚非的鼻腔,他一直在假装忘记,但是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曾忘记对方的味道,对方的温度。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沈谚非却觉得是那么地离经叛道。   “啊,对了。”沈谚非想起今晚宴会的主角是沈思博,“生日快乐,大哥!”   他从放在沙发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我不是亿万富豪,你也不在乎名表豪车,我就送你只笔聊表心意啦!”   沈思博接过盒子,拆开了包装,然后微微露出一抹笑容,将钢笔插在了胸前的口袋里,“谢谢。”   沈思博和沈静云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任何有关沈氏和华天之间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沈谚非在学校的课程还有他的实习经历。没有激烈的争吵,在场的宾客甚至有种沈思博和沈静云之间其实没有间隙的错觉。   “爸爸,我都好久没有见过静云了,他一来就去跟那个沈谚非聊天,他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啊!”CANDY吃味地说。   “傻女儿,既然思博和静云都对沈谚非那么亲近,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兄弟感情。沈谚非一定还有利用价值,你要能忍,不要坏了静云的正事。”   王振坤身后的林锦吟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唇上勾起一抹笑。   沈思博作为这次宴会的主角,当然不可能一直陪在沈谚非的身边,很快就有其他世交长辈需要招呼。而王振坤则带着CANDY来到了沈谚非的面前。   “谚非啊,听说你现在正在一家会计事务所里实习?”王振坤是个老道的商人,随时能摆出和蔼可亲的表情,甚至让人深信不疑。   “啊,是的。”沈谚非放下刀叉正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沈静云按住了肩膀。   “对王伯伯不用那么客气,他是自己人。”沈静云一句话让王振坤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CANDY跟着父亲那么久,不止大小姐的脾气也将自私自利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父亲那句“沈谚非一定还有利用价值”点醒了他。她知道沈静云并不是那么爱自己,但是这个男人会爱谁?他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爱。但是她就喜欢他这一点。既然是他计划想要的,自己没理由给他添麻烦。   “谚非,不好意思,是我太势力了,把你当成要来晚宴上混吃混合的穷小子了!”CANDY的表情和他父亲一样,真诚得不得了。   沈谚非并没有真正在商场上混过,哪里分辨得出这样的表情有几分真心。   倒是沈静云低声笑了起来。   “静云,我在跟你弟弟道歉呢!你笑什么啊?”   “我笑你真的很在乎我,不然怎么会纡尊降贵跟我这个没权没势没钱的弟弟道歉呢?”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沈静云却点醒了沈谚非。   是的,能在沈氏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人都不简单。   CANDY觉得沈静云拆自己的台很想发火,但是再看看他唇上那抹轻松的笑又觉得他是真的在开玩笑。   “其实我王振坤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念想的了,就这个女儿啊,让我死了都会从棺材里气得直起来!”王振坤摇了摇头,满是无奈,“所以只有把她交给静云了,我才能安心啊!”   尽管沈谚非知道那是联姻,也知道对于沈静云这种个性的人来说,娶谁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空空的。他知道那不是因为沈静云口口声声说爱自己却要娶别的女人而妒忌,他们是兄弟,是男人,谈爱情太荒谬,而是因为沈静云的婚姻都成为他与沈思博斗争的一部分了,沈谚非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   “我怕自己养不起CANDY啊。”沈静云仍旧用轻松的语调说话,王振坤和CANDY都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沈谚非知道那是他一贯讽刺人的方式。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王振坤对CANDY说要留点时间给他们兄弟叙叙旧把CANDY带走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会让我误以为你不想要我娶CANDY。”沈静云自嘲般地说。   “不会,得到王氏的支持是你一直想要的。而且娶谁对你而言都没有区别。”   “你不想我拿自己的婚姻来拉拢势力作为和沈思博争斗的筹码,对吗?”沈静云轻松地点中了沈谚非的心中所想。   “是的。”   “你是不是觉得婚姻对我而言根本没什么大不了。就像是沈思博的那一场婚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离婚了。也许我离婚的速度会比他快?”沈静云与沈谚非碰杯,清脆的声响震颤着神经。   “不要这样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的婚姻能够维持一生一世!”沈谚非皱起眉头。   “和CANDY?一生一世会变成折磨。”沈静云的手掌覆在沈谚非的手背上,手指轻轻陷进他的指缝中,“如果是你嫁给我,我会觉得一生一世是这世上最美好的词语。”   他的手掌很温暖,一点没有儿时记忆中的冷漠和刻薄。   但是沈谚非不可以眷恋这样的温度,他抽开了自己的手,“我吃饱了,二哥。礼物我也送了,明天还要上课,我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沈静云的眼神已经表示知道沈谚非会拒绝了。   此时,沈思博对几位世伯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快步来到沈谚非的身后,“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明天让阿志送你去学校吧。今天太晚了,不要让我们为你担心。”   欧阳管家也走了过来,倾下身,“谚非少爷,今天是思博少爷的生日,您就这样走了,会让他很遗憾的。”   “那……好吧……明天我就要回去自己的地方住!”   “你都长这么大了,难道我们还能捆住你的手脚把你关起来吗?”沈静云轻笑一声,执着空空的酒杯离开了沙发。他说的正是沈谚非离开他的别墅时所说的话。   “二少爷,您要去哪里?”欧阳管家看着沈静云将酒杯随手放在桌边走向门口。   沈谚非摇了摇手,示意自己离场。   晚宴一直持续到十点半,随着宾客们离开,整座宅邸变得安静了下来。   沈谚非吃的很饱,宴厅里除了正在打扫的佣人,就只剩下他和沈思博坐在沙发前。厅门打开着,正好可以看见成片的月桂树,星光坠落,一切幽静而深远。   沈谚非抚摸着自己的胃,要怪就怪太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自己才会失了节制。沈思博的手掌伸过来,覆在沈谚非的肚子上,“今晚你好像真的吃多了点。”   “嗯。”沈谚非有些懒洋洋的,心想着再坐一小会儿就上楼洗澡睡觉。   “我记得夏天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懒懒地坐在树荫下面。我和静云都喜欢待在空调房里,就你喜欢坐在树荫下。”沈思博静静地说,他的嗓音里有种深沉的魅力,仿佛一切都会在他的声音中倒流。   “我喜欢夏天的时候树叶被太阳晒过之后的味道。而且树荫下面其实很阴凉。”   “后来我就对欧阳管家说,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子吧。”   沈谚非侧过头去,“大哥?你说什么?那个葡萄架子是你叫做的?”   “嗯,等到第二年的夏天,你就可以坐在葡萄架子下面了。小孩子不是都喜欢葡萄树吗?谁知道你那么笨,爬到架子上要摘刚长出来的葡萄,结果摔下来把自己弄骨折了。”   沈谚非真的没想到原来那个葡萄架子是为了自己才搭起来的,他一直以为是沈仲秋为了迎合母亲喜欢园艺的喜好才做的。   “忽然觉得我自己是被你和二哥疼爱着长大的。虽然……”虽然这种疼爱在他小时候从来没有真正体会到。   “疼爱是对待洛缨那样,对你,那不是疼爱。”沈思博看着夜光中的庭院,轻声道。不知何时,那些忙碌着打扫的佣人们全都不见了,偌大的宴厅只剩下他和沈思博。   不是疼爱,那是什么?   沈谚非的心中有了某种预感,他侧过头看向沈思博。   而沈思博也转过头来。他总是那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此时此刻,沈谚非发觉自己对这位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长其实一无所知。   对方缓缓靠向他,当沈谚非的嘴唇被含住时,心脏里的血液瞬间快要撑爆他的胸膛,他的舌尖还残留着香槟的余韵,他的吻强制但并不霸道。他的舌尖扫过沈谚非的上颚,将心跳的高高抛起,然后紧紧缠绕着他的舌,用力地吮吸。      第32章      耳边是嘶啦啦什么被点燃的声响,沈谚非的后脑被紧紧扣住,他挣扎着才发觉自己在沈思博的面前是那么稚气。他被沈思博紧紧按到在沙发上,沈思博的吻里不仅仅是占有的欲望,还有无法倾诉的情绪如同涌动的岩浆要将沈谚非吞没。   “唔……唔……”沈谚非拉扯着沈思博的衣领,他猛地撑起自己的上身,脱离了对方掣肘,狼狈着摔下沙发,站在距离沈思博两三步的距离,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你想问为什么?”沈思博并没有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领,这反而为他增添了危险的魅力,“为什么静云对你这样?我对你也是这样?”   “为什么!”沈谚非喃喃地问,在沈思博的目光里,他甚至没有挪开步伐后退的力气。   “没有为什么。但是你打算逃跑了吗?对待静云是那样,对待我也是?懦弱着没有面对的勇气?”   “你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的兄长!”   “我从来没说过让你叫我‘大哥’,是你一直把我定性,一个称呼就想要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沈思博这样平静地说着,但是每个字都重重地压在沈谚非的心头。   这是为什么?这是怎么了?   “我最不想见到你卷入我和静云的战争。你坐牢的那两年,我经常独自一人开着车来到监狱的铁门之外,我很想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但是却又那样深深的恐惧。一向那样善良甚至有点软弱的你竟然站在了法庭上,我怎么可能让你为了我赔掉人生?我那么自负,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地帮你假释,那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将你囚禁在我的身边。可是我的自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次一次地假释失败,我知道那一定是静云在背后搞鬼,我想着一定是他在妒忌你为了我可以抛弃一切……”   沈谚非顿在那里,无论是沈思博还是沈静云都说过想要假释自己却都不成功。这是怎么回事?无论是沈家还是华天,假释一个人出来绝对不是难事。让自己出不了监狱的人到底是谁?   “于是沈氏和华天之间的斗争在那两年相当惨烈。”   沈谚非蹙起了眉头,那个人慵懒的笑容划过脑袋。   “不是……是凌少……”沈谚非话说到一半却憋住了,沈思博和沈静云竟然都不知道入狱的那段时间自己是和凌少白住在一起的,那么凌少白的势力可见一般。   如果凌少白真心要将自己当做学生,又怎么会阻止沈静云和沈思博假释自己?他们相见的第一天,凌少白就对沈静云和沈思博清楚得不得了,那么阻止沈谚非被假释也许就是为了挑起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   凌少白那个混蛋!   “你说什么?”沈思博身体前倾看进沈谚非的眼睛里。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做凌少白的人?”   “凌少白?”沈思博蹙起眉头,摇了摇头,“没有听过。”   “没听过?他……”他能在监狱里只手遮天,这样的人物沈思博竟然没有听过?   “这个凌少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沈思博问。   如果凌少白真的对沈氏和华天有所图谋,那么沈谚非就必须尽早告知沈思博和沈静云,让他们有所防备。但是他又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两年竟然是和凌少白这个男人同吃同睡,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不知道又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自己在描述这件事情时必然要小心。   “我在监狱里有有一个室友,他说他叫凌少白,三十多岁,他告诉我说他进监狱是为了来度假的。他亲自选了我做他的狱友。”   “什么?”沈思博眉梢扬起,“我和第三监狱打好了招呼,让他们给你最好的环境,你想要什么都尽量满足,而且你的狱友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那是一个和你同年纪的年轻人,家境贫穷在超市偷东西时被老板抓住,他情急之下刺伤了老板入了监狱,我一直认为这样的年轻人不会伤害你。你的狱友怎么会变成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果然,沈思博一直被蒙在鼓里,估计沈静云也差不多。   “他是因为洗黑钱和做假账所以入狱的。他说监狱里太无聊了,他想带个学生,于是选中了我。这两年,他一直教我会计金融各种经济类的知识,甚至还找来许多复杂的账目作为检验我的作业。他能够随时享用监狱的餐厅,他想要什么时候会客就能什么时候离开监狱……就是这样一个人,我猜想他不想要我出狱,那么我也走不了。”沈谚非思虑着,其他的事情他没有再说。比如自己和凌少白在打篮球的时候遭遇杀手,比如凌少白曾经亲吻过自己,以及他们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关系。   “你怎么现在才说出凌少白这个人?怪不得你离开监狱之后就能为其他公司申报税务做账目,我还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了这些东西,是那个凌少白教你的?”沈思博顿了顿。   “我没有说……是因为他好歹也算我的老师,是他教我的那些让我读大学的时候有一种优越感,我比别人都懂!是他教我的那些让我看出了沈氏和拜伦美财团的合同有问题!是他教我的这些让我能够面试迅驰国际会计事务所!也许他是个金融诈骗犯之类的人物,但是……但是他让我出狱之后不自卑!他让我觉得我比别人都行!”   “你……到底是崇拜他?还是喜欢他?”沈思博的目光极其锐利地刺入沈谚非的眼中,要将他看穿。   是的,自己对这个家伙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   崇拜?感激?还是真的和他相处了两年之后有了别的什么感情?   “他是我的老师,他让我那两年的时光没有白费。我感激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凌少白抱有怎样的感情,沈思博又如何能看穿?   “但是他居心叵测,阻止我和静云帮你你出来。你自己也在怀疑他的目的是为了挑起我和静云之间的纷争,不是吗?”沈思博揭开了沈谚非一直不忍心去想的事实。   凌少白不是圣母,他会选中自己,果然是有目的的。   “不管怎样,你去调查凌少白这个人就对了!”   “市立第三监狱里根本没有凌少白这个人。你从监狱出来之后就变了,你以为你账户里那三十多万是怎么来的我不知道吗?入狱之前你根本就不懂股票、基金、外汇、黄金买卖这些东西,但是在监狱里那样闭塞的环境中待了两年之后就懂了,你觉得我不会去调查你在监狱里经历了什么吗?监狱长被调到其他监狱,不到两个月就退休去了其他国家,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老年痴呆。监狱里其他的看守人员因为一件贿赂案集体被停职调查,无论我问他们什么,他们都不肯回答。而同一所监狱的囚犯无论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给他们,他们都闭口不答你在监狱里情形。这一切都是你口中的凌少白不是吗?”   沈谚非眨了眨眼睛,原来沈思博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唯一不同的只是沈谚非知道那个人叫凌少白,而沈思博不知道。甚至于,凌少白很可能只是他的假名。   “谚非……无论外面的人给与了你什么,也无论你有多感激,他们都不是真心。”   沈谚非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外面的人说的就是沈家之外的人。那么沈家里对他好的,只有沈思博和沈静云。   “你们想要逼死我吗?”沈谚非真正发觉自己果然很懦弱,“是不是我应该卷铺盖逃到你们找不到我的地方才好?”   “没有用的,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是不是,我也是你和沈静云斗争中的一部分?”这是沈谚非最不敢去想的问题,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自恋,但是他忍不住去想。   “我和静云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沈谚非忽然难以呼吸。他想起沈仲秋弥留之际对他们兄弟的期盼……沈思博并没有否认自己在这场斗争中的分量,因为他从来不会说违心的话。   沈谚非一步一步后退,而沈思博终于站了起来,他来到沈谚非的面前,双臂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谚非,我知道静云一定跟你说过‘不要讨厌我’。但是我更想对你说,不要讨厌你自己。我会爱上你,是因为我被你吸引了,而不是你做了什么。”   沈谚非要紧了牙关,“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就是要我做出选择,不是吗?”   “谚非……”沈思博的眉头略微颤动了起来,这个冷峻男子一生也难得动摇这么一次。   沈谚非闭上眼睛,手指抓着沈思博的肩膀,指骨用力到泛白。   “我会变的强大。强大到无论是你,静云还是凌少白那个混账,都不会逼我做出任何选择!”   那一刻,沈思博的心脏像是被从几亿光年之外冲入大气层陨石撞击,震惊的情绪久久不绝。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谚非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走上楼去。他没有再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遇到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就拎起自己的包袱离开。   沈谚非不知道自己最后会有怎样的命运,也不知道他到底会爱上谁。   人生处处都充满选择,比如十几年前母亲问他要不要沈仲秋做他的父亲,他点头说好。再比如两年前到底是上庭还是不上庭,他选择了上庭。又比如在监狱里,凌少白问他要不要跟着他,他拒绝了。这一切的选择都是别人给他的选项,看起来做出选择的是他自己,其实他从来都别无选择。   他躺在床上,窗外仍旧是月桂树的香氛,但是在这漾漾涟涟之中,终究有什么已经变了。   沈思博站立在他的门前,就像从小到大的无数次一样,他沉默着,终究没有敲开他的房门。   第二天的清晨,佣人们才刚开始打扫卫生,沈谚非就在一片淡淡的晨曦中离开了沈家。   一夜未眠的沈思博在窗台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被层层的月桂树的枝叶所遮蔽。   在那之后,沈谚非开始了忙碌的一个学期。他白天要上课,晚上则要去做殷振轩的助理,为他整理分录最初的数据。周末,事务所并不休息,许多手上有项目的会计师们仍旧在忙碌,而殷振轩则是最忙的一个。他所接到的工作都是最为复杂和头疼的。   在沈谚非实习之后的第二个月,殷振轩忽然将他叫到了办公桌前。   “殷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殷振轩仰着头脸上没有表情,只是仰着头皱着眉看着沈谚非。      第33章      这让沈谚非心中七上八下,难道自己最近整理的数据和分析报告有问题给殷振轩带来麻烦了?   “最近课业忙吗?”   “啊?不怎么忙。”   大学里都是理论,导师们教的那些东西,沈谚非只要拿着教科书翻一翻就都懂了,甚至于那些难度高的计算在他看来只要思路清晰仔细一点就都没有问题。而李林和成城他们经常会替他签到,基本上沈谚非就算不去上课也没关系。   “不忙就好。”殷振轩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这边有LKD国际贸易运输公司的税务申报,这个公司的要求你应该知道。”   “在合法经营的基础上合理避税。”这是表面上的说辞,实际意义就是税交的越少越好,而且还不能被税务部门找到任何漏洞。   “前两个月你都整理过LKD的数据资料,也向我做过简报,所以你对LKD的整体经营状况和收入支出都很了解了。”   沈谚非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然后点头。确实,进入迅驰的这两个月,自己跟着殷振轩做的项目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很复杂,在对那个公司或者集团没有足够了解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进行税务申报以及决算审计。   “挺自信的嘛。这里好几个跟过我的会计师都不敢在我面前点头。”殷振轩虽然说这嘲讽的话,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是欣赏,他拿出一个U盘交到沈谚非的手中,“那么这个月的LKD的税务申报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沈谚非呆住了,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吧?LKD这样的大公司的税务竟然就如此儿戏地交给他这个实习生。   “我跟我学了两个月别告诉我区区一个LKD的税务申报你都做不来?而且你做出来的东西我不可能不审阅。”殷振轩轻哼了一声,“这里每个人都很忙,我没让你交学费,你是不是该自己做出点贡献来?”   沈谚非心中隐隐明白殷振轩这么做是在对自己摸底,他要看一看沈谚非这个人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自己真的能力不足,那么殷振轩也不可能有想要了解自己真实水平的想法。   “如果LKD的税务申报你做的让我满意,我会考虑让你做一做沈氏旗下高端酒店LEVEN的税务申报,今年年底我也会让你加入华天的年终审计小组。”   沈氏和华天?   这么巧?他们竟然都是迅驰的客户?   不过想一想也无可厚非,来到迅驰之后沈谚非才知道这家会计事务所的实力雄厚,每年的收益在几个亿。迅驰手中的客户高端,处于商界金字塔的顶端。他们会纷纷选择迅驰,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出类拔萃的实力,也因为严谨的流程和绝对保密的作风。   迅驰意味着安全。   “我知道了,我不会把资料带出迅驰的。”   之后整整一周,沈谚非完全沉浸在LKD的世界里。从这些账目,沈谚非可以看出这个企业的市场战略、运营模式、核心重点,甚至于各个环节领导人物的性格作风。凌少白曾经对沈谚非说过,世界五百强企业里许多CEO都是会计出身,当他整理出LKD的税务申报初稿的时候,便深深理解到凌少白所说话的意义。   他惴惴不安地将这份初稿送到了殷振轩的书桌上,对方只是瞟了一眼,“嗯,我会看的。这两天你可以休息一下了,和同学打打球找个女孩子看看电影什么的。”   沈谚非被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竟然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迅驰了。   那天,沈谚非早早地就离开了事务所,回到学校上了最后一堂课。李林和成城都在开玩笑说已经一个世纪没有见过沈谚非了。期中考试题目很难,如果没有沈谚非,李林和成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晚上,三个人挑灯夜战,沈谚非为他们俩恶补功课。   晚上九点多,殷振轩终于抽出时间来审阅那份申报初稿。电脑的那一头,他正在与凌少白视屏连线。   “怎么样,他有没有通过你的测试?”凌少白正抽着雪茄,身旁倚着一位风情万种的褐发女郎。   殷振轩瞟了对方一眼,“我在考虑把你的学生踢出事务所。”   “怎么了?”凌少白脑袋凑了过来,“他做的不好?”   “是做的太好了,比我上个月亲自做的都少了将近六百万的税,而且目前看来我还找不到任何瑕疵。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抢走我的饭碗了,我不想再为他提供成长的沃土了。”殷振轩没好气地回答。   “你也不看看是谁为他打下的基础。”   “没错,有个坏事做绝的师父,这个徒弟自然也不会让人省心。”殷振轩不解地看向凌少白,“嘿,为什么不带他走。如果说锻炼的话,你给与他的机会将会更多。”   凌少白略微垂下眼帘,轻轻一笑,“我这边太现实了,害怕会压垮他笔直的背脊。”   期中考试就这样过去了,沈谚非松了一口气。细细想来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沈家的任何人,而曾经内心的那种空虚也早已经被忙碌填满。   只是某天沈谚非从学校会到租的公寓门外时,竟然看见了CANDY。   她踩着足以当做凶器的高跟鞋,背着价格令人乍舌的名包,不耐烦地靠在沈谚非的房门前玩着手机。   “CANDY?”沈谚非缓缓走了过去,他不敢相信这个看见自己坐出租车就百般鄙视的大小姐竟然来到他的平民公寓?   听见他的叫声,CANDY抬起头来,好不容易挤出了一抹笑容,“嘿,谚非。”   “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CANDY明白过来沈谚非真正的意思是她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以王家的能力要找到你住在哪里并不是什么难事。”   CANDY的直白令他无话可说,只得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开了房门。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沈谚非账户里的存款富足所以也不亏待自己。这套只有几十平方米的小公寓被沈谚非打理的透露出几分干练的气质。   CANDY在沙发前坐下,她的表情有些窘迫。   沈谚非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给她,她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只喝鲜榨的果汁。”   “哦,这种的防腐剂比较多。”沈谚非也随意地在她旁边坐下,“我想你来找我一定不是因为你要和我二哥结婚所以要来与我拉进距离的。”   CANDY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将一张照片送到了沈谚非的眼前。   眼皮一跳,沈谚非僵在那里,照片上是沈静云的那辆保时捷,而主角则是在保时捷上拥吻的两个男人。沈静云的侧脸即便在那样昏暗的灯光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闭着的双眼忘情的亲吻,沈谚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沉沦的表情。   而被他吻着的那个人,沈谚非就是再蠢也猜到是自己了。这应该就是那天自己在酒吧的洗手间里被人下药之后发生的事情。   CANDY知道了?她来这里就是和自己摊牌的吗?   “我……我觉得照片上的人是静云!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车上的另一个人是谁?”CANDY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   沈谚非顿时明白她并不知道车上的人是自己,当然他也不可能对她说车上的人是自己。   “你知道了对方是谁打算做什么?”沈谚非扬起眉梢,抱着胳膊,“告诉他沈静云只是跟他玩玩,然后再大摇大摆的离开?”   CANDY的肩膀颤抖得更加厉害,“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静云了!甚至于我们王家……也打算鼎力支持他!他怎么可以跟别的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个男人?你是他弟弟,自从你出狱之后他就变得和你很亲近了不是吗?你说,这个男人是谁?”   沈谚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CANDY,你还想要嫁给我二哥吗?”   “当然!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只有我才能给他赢过沈思博的筹码!”CANDY是如此自信,正是因为这样的自信所以沈静云和别人在一起才那么地打击她。   “既然你这么自信了,这个男人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沈谚非轻笑了一声,“你比我更清楚我二哥不是对感情认真的人,但是对于自己的合作伙伴他可是绝对诚信的。而且为什么有人会发这张似是而非的照片给你?不就是不想要你和静云走到一起吗?你现在的反应就让对方得逞了。”   CANDY低下头又看向那张照片,确实如同沈谚非所说的似是而非。这样昏暗的灯光随便找一个与沈静云相似的人拍出来都能有这样的效果。而且王氏与沈静云的联姻绝对是很多人不乐意见到的。   “你想做一个普通的傻女人天天为了这么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闹个鸡犬不宁,还是你要做沈静云真正的女人,一个即使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却能永远记得你才是他妻子的女人?”沈谚非自己打开了那瓶饮料,喝了起来,“你从小在王家长大,这种事情还看不开吗?”   “看不开。”CANDY回答的直接,带着几分委屈,“我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才能绑住他……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王氏在他眼中都不算什么……”   CANDY闭上嘴巴不再说下去了。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分钟,CANDY站起身来说:“我要回去了。”   “那我不送了。”沈谚非至今还记得对方那辆嚣张的布加迪。   CANDY就这样唐突地到来然后离去,但是沈谚非却不由得深思。   这个将照片传给CANDY的人一定就是那个对自己下药的人。之前沈静云说过,沈氏内部有人在针对沈思博,但是现在这个人把照片传给了CANDY,也就是说这个人同样也将矛头指向沈静云。   他躲在暗处,观察着沈思博和沈静云,甚至还有自己。然后不断地制造机会来扰乱沈思博和沈静云。这个人到底是谁?   酒吧里,沈洛缨撑着脑袋盯着眼前的“红粉淑女”,这已经是她喝的第六杯酒了。当她端起酒杯闭上眼睛准备一饮而尽的时候,有人按住了她。   “再喝下去,你就会醉了。”对方的尾音上扬,勾起人的心神。   沈洛缨微微睁开眼睛瞥了对方一眼,然后笑出声来,“我以为是谁啊?原来是林大少。”   林锦吟扣住对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唇前轻轻一吻,“你连你大哥的生日宴会都没参加跑到欧洲去看什么时装周,沈氏里面那些老古董们都在说你越来越不懂事呢。”   “我不需要懂事。从小时候开始,我爸就没有像是对思博和静云那样要求过我。在他看来,女人只要以后嫁个好人家就行了,最好是一个对沈氏有利的人家。”沈洛缨自嘲地笑着,“你看看静云,即便做不了沈氏的当家,在其他人的眼中他仍旧是商界巨子,再有个几年与沈氏平分秋色不在话下。而我呢?老爸留下什么给我了?空有一个沈氏三小姐的头衔罢了!”   “确实不公平。”林锦吟伸手搂住沈洛缨,“而且等到沈静云跟王氏联姻,他的资本就更加雄厚了。王振坤就那么一个女儿,他所有的一切还不是都要给沈静云?”   “哼,CANDY……她从前做的那些荒唐事还不够吗?竟然还想做我们沈家的儿媳?”沈洛缨本来就有几分微醉,言谈之间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绪。   “荒唐事?怎样的荒唐事?”      第34章      沈洛缨抿起红唇,来到林锦吟的耳边,“你想套我的话?我偏偏不告诉你!”   林锦吟不以为意地一笑,“本来还想说一些思博和静云的荒唐事作为交换,但是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少来,我大哥和二哥要是干了什么荒唐事,还能让你知道?”沈洛缨嗤笑了一声。   “确实他们隐藏的很好……只是可惜情难自禁,再怎么隐藏,终究还是会被人抓到把柄。”林锦吟的手指掠过沈洛缨的耳垂,温柔而暧昧。   “好啊,你说啊!他们的荒唐事是什么!”沈洛缨摇晃着脑袋,刚才又喝下了一杯,此时已经七分醉了。   “我说了,如果你说出CANDY的荒唐事,我就告诉你沈思博和沈静云的事情。”   “好!好!告诉你!”沈洛缨侧过身来,双手搭在林锦吟的肩膀上,覆在他的耳边,一边笑着一边把那件事情说了出来。她起身,扬了扬下巴,“到你了!静云还有可能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大哥绝对不可能!”   林锦吟微微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们都爱着同一个人。”   “哈?哈哈!”沈洛缨摇了摇脑袋,“沈思博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而沈静云……那个家伙他最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林锦吟笑而不答。   沈洛缨却推搡着对方,“别总是一副你知道很多的样子!有本事你说啊!那个人是谁?”   “你告诉我的关于CANDY的秘密,还不值得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喝的差不多了吧,我送你回家。”   “我才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回家做什么?那个家里还有谁惦记我吗?”沈洛缨的反应有些激烈。   “好吧,好吧,我送你去宾馆吧。”林锦吟扣住沈洛缨的肩膀,无论她如何反抗还是将她扶起,离开了酒吧。   沈谚非所做的LKD的税务申报得到对方的好评,而殷振轩也会将一些案子交给沈谚非处理,然后做出适当的指导,沈谚非的进步很快,殷振轩甚至很头疼为什么沈谚非还只是个在校大学生。   “我看你干脆别读大学了,直接来我这里工作吧!”某天殷振轩被成堆的案子逼到头晕脑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放下资料的沈谚非僵在那里,“什么……不读大学?”   他可以不为了逃避社会和就业压力而去读什么研究生,也可以不像其他家境富裕的学生一样出国深造,但是大学对他而言是底线。   殷振轩似乎也因为自己一时失控说出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他扬了扬手掌示意沈谚非不用在意自己说的话。   “那个,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话,留下来加班也没什么。”   最近,迅驰的几个大客户不是发生经济纠纷,就是申请专利权,再来还有两个大客户因为并购的关系要进行清算,不仅仅是殷振轩,这里所有的会计师以及团队都忙到焦头烂额。   也因此,沈谚非这个资深实习生开始了真正的独立,殷振轩听完他说的话,竟然直接将两家公司的税务申报以及一个大型连锁企业的季度审计报告交给了他。   “你做完之后我会复核检查,最后这些申报以及报告会以我的名义发出,你放心如果出了差错负责人的也不会是你。当然,经过我的最终审核,也不可能会有差错。”殷振轩的这番话还真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是对沈谚非能力的信任还是自负。   两家税务申报的公司规模并不大,会计账目相对清晰,他们能成为由殷振轩亲自负责的客户,是因为殷振轩看重了他们的后劲。另一架大型连锁企业虽然资产负债以及经营成本方面都很复杂,但是它本身的会计就很专业,沈谚非只要保持头脑清晰,查遗补缺,审计工作还是高质量的完成了。   整整一个月,沈谚非没有回过学校,一个月之后当他收到实习薪水的时候,不由得呆住了,整整五位数,甚至差一点就到六位数了。   迅驰的一些行政人员偶尔在茶水间里遇见他,都会很热情地与他攀谈,甚至于新进的会计师还以为沈谚非是这里的前辈。当他们得知他只是个实习生的时候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地狱般的一个月过去之后,殷振轩终于闲了下来,而视频的另一边是他那游手好闲的老朋友正戴着墨镜晒着太阳,悠闲到欠扁。   “别告诉我你正在夏威夷。”   “夏威夷是暴发户去的地方,我是那么没有品位的人吗?”凌少白莞尔一笑,即使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也看起来魅力非凡。   “什么时候回国晃一晃,我好请你吃饭。”殷振轩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和凌少白那副滋润的模样天差地别。   “你是该请我吃饭,我的学生帮了你很大的忙吧!”凌少白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洋洋。   “那当然。不过就像你说的,他很天真,所以很多东西我不能交给他做。但是只要是我交给他的,他都做的几乎完美。”   “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教会他如何融入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凌少白耸起肩膀,“我教他那么多,就是为了让他在你和我所处的世界里仍然能保有他自己的原则。”   “好吧,好吧,最近我折磨了他太久,决定放他一个月的假期,不然你要责怪我压榨廉价劳动力了。”   正如殷振轩所说,沈谚非之后的一个月很清闲。每天都去上课,周末还与李林还有成城他们去郊区爬山。   也许是太久没有锻炼的关系,沈谚非刚背着包从车上下来,就觉得那太阳照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林和成城都带了女朋友,相较沈谚非就显得形单影只了。   本来抱着郊游的心情,沈谚非上到半山腰就不行了,郊游变成了折磨。无论李林和成城如何叫唤,沈谚非就坐在半山腰的石头上不走了。   他一边用太阳帽扇着风,一边打开背包把原本准备到山顶上吃的零食和水全部吃光,下山的时候总算轻松了许多。   回到家,沈谚非便倒在沙发上,起来的时候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是反胃,冲到洗手间就是狂吐。他勉强洗了一个澡,趴在床上差点昏过去。   他是被扔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脑袋发懵,无法思考。全身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他抓过手机,只听见那端传来男人的声音,就似从枝头坠落的水滴,滑过沈谚非的神经。他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嗯”回答对方,明明没有力气却很眷恋对方的声音。   但是过不了几分钟,电话就挂断了。   沈谚非的双眼沉了下去。   昏昏沉沉之间,他感觉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是谁呢?他没有把钥匙给任何人。难道是小偷?   好吧,想偷什么东西都随便……反正他这里最值钱的也只有那台笔记本电脑。   床褥轻陷,那个人坐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他的手指很温柔,令得沈谚非想起小时候躺在葡萄架下看着细细的日光从枝叶的缝隙中坠落。   他粘湿在身上的衣服被对方脱了下来,沈谚非挣扎了两下,但是对方安抚着他,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沈谚非放弃了戒备。   隐约感觉到那个人拿着毛巾替他擦拭身体,喂他吃下了药。除了那个人,还有其他什么人进出他的房间。这让沈谚非有种私人空间被侵犯的不悦,但是他最终还是昏沉着睡着过去。前段时间在迅驰所感受到的心理压力,就在对方的手掌轻揉着抚摸他的额头时缓缓散去,还有鼻间那熟悉的气味,都令他莫名地安心起来。   这一觉,他睡的很久。   翻身时,他的鼻子撞到什么东西,终于让他醒了过来。   皱着眉头,沈谚非这才发觉自己是枕在某个人的胳膊上,而他的鼻子刚才撞到的正好是对方的下巴。   顺着下颌的线条视线一路向上,对方高挺的鼻骨和优雅而自信的唇线,即使额发遮住了眼睛,沈谚非也知道他是谁。   手指轻轻拨开那个人的刘海,沈谚非看到了沈静云宁静而略显疲惫的双眼。   他怎么会来的?   沈谚非咽下口水,这才发觉自己胃里空空但是却没有食欲,嘴巴里苦苦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应该是吃坏了东西吧,沈谚非还记得自己回到家之后抱着马桶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此时的沈静云穿着一身便装,特别是身上的那件T恤,怎么看怎么像是沈谚非的风格。自从沈静云大学毕业进入社会之后,沈谚非就很少看见他穿休闲装了,哪怕是平常周末,只要是出门他也总是一袭正装的精英打扮。T恤的设计很随意,领口有些宽大,沈静云的脖颈与锁骨在这样的闲适中显得成熟而性感。思维不受控制,沈谚非想起那疯狂的一晚,沈静云激情的拥抱,狂热而放肆的亲吻,还有他含住自己最脆弱部分时带给他那攀上云端的快感。   倒抽一口气,沈谚非发觉自己的下体有了反应,他赶紧翻身背对着沈静云,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冷静下来就好了,所有正常男人睡醒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自我安慰没有用,反而那种感觉越发明显,特别是安静的房间里听着沈静云拉长的呼吸声,沈谚非直咽口水。   实在太丢人了!   瞬间从脖颈红到耳朵根,他掀开被子忍住欲望快步走进洗手间,那种感觉就快到达崩溃的边缘。他站在马桶前安抚着自己,仰着头噩梦一般脑海中出现的全是沈静云的脸。   妈的!妈的!妈的!   这让沈谚非失控地崩溃。   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略带倦意的声音传来。   “好些了吗?你该不会还想吐吧?”   沈谚非一个颤抖,憋在身体里久久不得发泄的欲望终于奔涌而出,心脏狂跳,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对方。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沈静云走了过来。   沈谚非心虚地哗啦一下把裤子穿起,按下按钮冲水,毁灭证据。   沈静云来到了他的身侧,手掌覆上他的额头,那样温润的触感,沈谚非紧张的心绪在瞬间松弛下来。   “没发烧了就好。昨天给你打电话,你就只‘嗯’了两声,一听就是不对劲,我赶紧来你租的房子看你,敲了半天房门你也不开,还好你房东就住在楼上。”沈静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总是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说和我或者沈思博住在一起会麻烦不断,现在你自己住了,还是病了,你还有什么借口吗?”   沈静云的语调没有任何指责的意味,甚至还有几分无奈和被死死压抑住的不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爬山累着了吧……”   “你确实是累了,看你睡觉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但你会生病是因为你吃了过期的东西。”沈静云的视线望向沈谚非背去爬山的那个包,“里面真空包装的烤肠过期快两个月了,你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不看生产日期的吗?你也不是没有钱,如果不愿意跟我住,你可以花钱请个像是林姐那样的帮你做做饭。”   “嗯,好……”沈谚非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就这样倒在家里,如果不是刚巧我打电话来,你可能就真的起不来了?”沈静云别过头去,沈谚非知道他真的在担心。   “对不起。”沈谚非闷闷地说。   此时,沈静云的手机响起,是严赋打来的。   “嗯,嗯,就这样吧。她要星星我也不可能造艘火箭去给她摘下来。”沈静云的唇角扯起,那样的笑容是他嘲讽别人时候的表情。   沈谚非知道他所说那个要星星的人是CANDY。      第35章      沈静云还在继续说着,沈谚非则安静地不打扰他。   “嗯,沈氏的所有人当然都要请,不然那些元老们又要说我太骄傲不懂事之类的,虽然他们根本就不乐意见到我娶CANDY。”   沈谚非愣住了,沈静云要结婚了?   这么快?怎么可能?   沈静云挂了电话,好笑地说:“本来昨天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和CANDY要订婚了,叫你一定要来。虽然知道那种场合你一定不喜欢……”   沈静云回头那一刻,看见沈谚非微微垂着头,一副没有反应的样子。   两、三秒钟之后,脑袋里空空的沈谚非才应和了一句:“好,我会去的。”   沈静云笑了,靠着沙发垂下头来,他在自嘲的时候不喜欢别人看见他的表情。   “我像个傻瓜一样……期盼着你说不要我和CANDY结婚。”   没有办法,即使明明知道这场婚姻不是因为爱情,你还是会娶CANDY。就像四年前沈思博结婚的时候一样,无论他怎样向沈仲秋据理力争,他还是娶了那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无论是沈静云也好还是沈思博也好,流着沈家的血,无论他们多么有才能,很多东西永远无法被他们自己控制。   所谓爱情,是空虚的,甚至是奢侈的,那会成为他们被攻击的弱点。而婚姻却能成为武装他们的武器。   “希望这场婚姻能为你带来你想要的。”这是沈谚非能够给与他的最真诚的祝福。   “思博结婚的时候,我觉得他很懦弱。只要他肯放下一切,甚至于带着你离开沈家,我大概会对他又嫉妒又憎恨吧。”   沈谚非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笑起来。   “但是如果他当初那么做了的话,也就失去了保护你的力量了。我也会很轻易地把你从他那里抢过来。”沈静云叹了一口气,“成熟是很可怕的过程,丢弃了最单纯华美的幻想,被现实压的抬不起头来。”   “嗯。”   “但是,谚非……现在我有在全世界眼中带你离开的能力。”   沈谚非抬起眼来,他看着沈静云的表情,无比的认真。他不笑的时候,严肃到刻骨。   这样独一无二的表情,沈谚非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或者应该这样说,谚非……我真的很想你带我离开这一切。”   “静云,我相信你有为我放弃一切的决心。但是放下那一切,你终究还是会去再把它们追回来。你姓沈,这是你的宿命。而我承担不起带你离开这宿命的后果。”沈谚非轻声说,他安慰着自己只要自己说话的声音轻柔就不会伤害到对方。   “谢谢你,没有叫我‘二哥’。”沈静云淡然一笑,尽管眉眼之间那么纠结。他伸长了手,揉了揉沈谚非的脑袋,起身离开沙发走向门口。   沈谚非看着他的背影,就像在沈家无数次看着他离开一样。   推开门的时候,沈静云说:“谚非,别人都说思博冷静,而我张扬,我们都很有手段和魄力,但是事实上,沈家最沉冷的人却是你。因为你对自己最狠。”   沈静云离开了,沈谚非仰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订婚宴的前一周,沈谚非去商场里挑选了一套西装,典雅但并不守旧的款式。那是他这辈子买过的最贵的东西。当他拎着西装走出商场的时候,一辆加长林肯从他面前驶过。很少在这里见到林肯,沈谚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就在那一刻,他看见车子里的侧脸那样熟悉。   神经一阵抽痛,沈谚非跟着那辆车的身后跑了起来。   身边是车辆驶过时的喇叭声,好几次差一点被摩托车撞倒,但是沈谚非仍然坚持不懈地追着那辆车。   他气喘吁吁,T恤汗湿在后背上,但是他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执着地跟在那辆林肯的后面。   一个红灯,那辆林肯正好停在了白线前。   沈谚非脱力般奔过去,双手伏在车窗上低着头喘不过气来。   车门被打开了,沈谚非被对方猛地拽了进去。他扑倒在对方身上之前撑住了自己的上身。对方莞尔笑着,眼中是戏谑的神情,伸长了手臂将车门关上。   “你真的很想念我呢!不然怎么会跟在我的车子后面跑那么久?”   “凌少白——”那一刻沈谚非怒火中烧,这个杀千刀的家伙能这么说就表明他早就发现沈谚非跟在自己的车后,可这家伙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差点跑到断气。   “要不要喝点什么?”   凌少白与当初在监狱里看到的一样,又有什么不一样。   他仍旧慵懒,总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看着其他人苦苦挣扎而自己却在高处享受闲适的时光。但是比起在监狱里的那种随意,他的眉眼举止之间都透露出一种锐利。他的微笑迷人,却总是下意识占领他人的视线。   沈谚非永远都讨厌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凌少白扬起眉梢,伸手要将沈谚非从座椅上扶起,但是对方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   “你不是滚到欧洲去了吗?”沈谚非至今还记得凌少白通知狱警将他送回普通牢房的那一天。   “我又从欧洲滚回来了,谁要我这么想念你呢?”凌少白侧过身去,靠向沈谚非,对方一动不动却冷着眼盯着他。   “你这样看我,让我一点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凌少白吸了一口气。   “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整个第三监狱的囚犯里面从来都没有凌少白这个名字?”沈谚非沉着声音问。他知道凌少白有太多秘密了,也对自己撒了许多的谎。沈谚非不在乎,但是他真正在乎的是以凌少白对沈思博和沈静云的了解,他搞不好在背地里要对沈家的人不利。一年半不见踪影,凌少白这一次回来只怕要掀起一场风波。   凌少白叹了口气,“我的真名就是凌少白,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称呼我凌少白的人不超过三个人,而你是其中之一。”   这样的殊荣并不能动摇沈谚非探究真相的决心,他扯起一抹笑,“哦,那么其他人称呼你什么呢?”   “我不能就这样告诉你,如果我说了,你心中就没有了期待。只是谚非,你应该是恨我的,因为在你心里是我这个老师抛弃了相处了两年多的学生轻松出狱。但是你却那样坦然的接受了,这多少挫伤了我的自尊心,我在你心里并不重要,对吗?”   沈谚非此时很后悔,他发觉自己不知道追上来的目的是什么。看见凌少白的那一刻,他的神经在叫嚣,他的心绪声嘶力竭,他是那么渴望见到凌少白。而现在,他又觉得这一切都如此荒谬。   “我当初问过你,要不要跟我走,你拒绝了。现在你又在思考追上我的原因。”凌少白忽然吻上了沈谚非的唇。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沈谚非震在那里。对方的舌尖仍旧是烟草的味道,沈谚非按住对方的肩膀试图挣开,但是对方却亲吻的更加凶猛,他的后脑抵在车窗上,凌少白的双手扣住他的背脊将他死死挤进自己的怀中,他的胳膊被禁锢得根本无法抬起,情急之下他狠狠踩在凌少白的高级皮鞋上。   而对方也报复一般,亲吻中带着暴虐的意味,沈谚非觉得自己就快被挤碎了。   前方一辆摩托车逆向驶来,凌少白的林肯为了规避不由得急速转弯,凌少白向一旁倒去而沈谚非趴在了他的身上,这是脱离的最好时机,沈谚非撑住凌少白的肩膀猛地坐起身来。   “停车!”   司机只是调整方向继续向前开去。   “我说停车!”   沈谚非拍着车窗,而凌少白冷冷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一直追着我的原因。你想要我用最直接的方式把你抓住。”   “你这个自恋狂!疯子!”沈谚非吼了出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我过的很好!”   “哦?”凌少白笑了,眼角的皱纹那样的成竹在胸,而沈谚非在他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小孩,“你是说夹在沈思博和沈静云之间左右为难吗?”   果然,凌少白一定在什么地方一边享受他的生活一边观察着自己。   沈谚非的挣扎,他的犹豫甚至于一丝一毫的纠结,凌少白都清楚。   他在凌少白的面前,就像是饰演一场真人秀。   从他走进凌少白囚室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了是他的娱乐。   “我要下车。”沈谚非咬着牙关说。   凌少白看了一眼落在他们脚边的纸袋,里面是一套高级男装。   “你这是要去参加沈静云的订婚仪式吗?”凌少白将那套西装拎了出来,放在沈谚非的面前比划了一下,“很适合你的风格。看来你很重视沈静云的订婚。”   沈谚非漠然地拽过自己的衣服,将它放回纸袋中。   “沈静云选择了订婚,也许在他心里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沈谚非冷哼了一声,难道要沈静云昭告天下他喜欢的是谁吗?这不是棒子拍的电视剧,世界也不是谁没了谁就会末日。   “不过,王氏的野心也不小,只可惜他们把宝压在沈静云的身上,而沈静云这个人从来不甘束缚,他终究有一天要反噬王氏。”   “怎么,你也要去订婚仪式吗?”   “如果他们结婚了,也许我会去捧个场,订婚嘛……还是算了吧。而且王振坤的女儿长的还没有你顺眼,我怕自己会一边喝着心爱的红酒一边又觉得倒足了胃口。”凌少白声音缓和地说出讽刺的话。   “我说,我要下车。”   “我当然会让你下车。只是我凌少白也是个绅士,怎么会让你自己搭廉价的出租车回去呢?”   当沈谚非望向窗外,这才发觉车子已经来到了自己的公寓楼下。   凌少白下了车,亲自为沈谚非打开车门。   沈谚非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公寓。   “谚非,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跟我走是最好的选择。”凌少白望着他的背影说。   “为什么?”沈谚非冷笑一声,期待着凌少白又要说出什么自恋而又荒谬的话来。   “因为如果你跟我走,那么嫉妒中的沈思博和沈静云就会将矛头一致对向我。我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而沈仲秋临终时的愿望,就实现了。”凌少白笑着说。      第36章      “我的人生,从来不需要别人为我提供选择。”沈谚非利落地转身上楼。   凌少白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怎么连沈仲秋的临终遗言都知道?   他不会再傻傻地问他任何问题了,除非他自己想要告诉自己,否则自己什么都无法从他口中得知。   他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许多当初在监狱中的事情。他发觉自己竟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凌少白的时候,对方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抽烟的姿势。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原来他从来都不曾放下。大概是凌少白教导自己的时候太认真以至于沈谚非总觉得凌少白所做的一切都很认真吧。   一个月的休息很快就过去了,殷振轩的秘书亲自打电话提醒沈谚非记得回去迅驰实习。   想到又要回归那种紧张忙碌的生活,沈谚非心中涌起一股痛并快乐着的无奈。果然一踏进殷振轩的办公室,对方连“回来了”之类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指着自己办公室内的另一张桌子说,“你把那些资料都整理了吧,顺带把汉和实业的并购清算做一下。”   沈谚非愣住了,自己的桌子从来就和外面的助理会计师在一起啊,怎么会搬到殷振轩的办公室里来了?   这一下,他真的成了殷振轩的“入室弟子”了。   “对了,谚非……”殷振轩忽然抬起头来,“这两天你应该看了报纸吧,新闻里也播放了那则新闻……”   沈谚非也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是说长天实业涉足非法融资吗?”   “对,他们的案子还有两周就要开庭受理了。我们事务所参与过长天实业财务清算的人都要上庭,毕竟当初是你提出长天的财务有问题,所以我们才终止了与长天的合作。最近这段时间,我希望你小心一点……如果可以就不要在学校外面住了,长天实业的背景并不干净。”   沈谚非当然明白所谓“不干净”是什么意思,“好吧,在庭审结束之前我会回去学校。”   他虽然随意,但也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也许是为了给他时间搬回学校住,殷振轩破天荒地在六点钟放他下班了。   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靠在公交车窗边。百货商场的LED上正播放着巨幅婚纱广告,女子甜美的笑容纯白的婚纱,还有那搂过她的肩膀新郎的臂膀,一切完美到无可挑剔。尽管广告上完全没有新郎的脸,沈谚非却觉得那只手臂扎眼的很。   眼眶不自觉酸楚。   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就似铜墙铁壁……原来他还差的远。   隐隐车窗外传来“Ido,Ido……”的旋律声。   他的耳边又响起那时站在监狱门外,沈静云对他说:“跟我走吧。”   这是那个男人一生一次放下尊严的恳求,彼时的自己感觉不到深刻,他只有满满地被忽略的愤怒和不屑。而此时他却忍不住地假设如果就那么接受了,他和他之间又会是怎样?   “弄了半天……原来我真的有点……”   扯起唇角,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多愁善感不适合早就决定果断抛弃过去的自己。   沈谚非走下公交车,信步来到公寓门外,当看见那抹靠在墙边的修长身影时,他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   这个家伙为什么还要来?   自己不是已经将他赶出自己的生活了吗?   一个婚姻,一段誓词,这个男子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而自己却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不知道站在墙边等待了多久,沈静云几乎快要睡着了。可就是走廊上的脚步声令他清醒过来。   他回过脸来,每一寸恍若隔世。   “谚非,你回来了?”简单到没有任何修饰的笑容,他不是他生意场上的对手,不是家族中争权夺利的竞争者,他只是因为见到他而欢欣。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不要揪起自己的心脏,不要……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不是应该还在华天忙吗?”   沈静云其实是不亚于沈思博的工作狂。   “今天吗?下午就没在华天待了。”沈静云轻笑一声,从他的表情沈谚非就知道他的整个下午应该是被CANDY预定了。   “你应该陪着她的。”   沈谚非知道自己有多虚伪,但是不虚伪就不能武装自己。   他拿出钥匙,旋转钥匙孔。   “其实……”在门锁打开的瞬间,听见有什么断裂的声响。   沈谚非只感觉自己被对方猛地扯了过去,热浪从门缝中涌了出来,融焯一切,房屋在震颤,轰塌的声响灭顶而来。   “走啊!”有人推了他一把,房廊坍塌,跌落在他们之间。   一切陷入了黑暗。   他的大脑在嗡嗡作响,手指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边响起,头顶的缝隙中传来救援队的声音。   “大家加把劲!已经救出来一个小孩了!”   “下面还有人!大家不要放弃!”   沈谚非发觉自己被卡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无法挪动,也无法翻身。   这是哪里?耳朵里在嗡鸣,他想敲一敲自己的脑袋,胳膊却撞在了墙上。   骤然清醒,他想起自己开门瞬间的爆炸。   他被坍塌的房廊困住了,还好有房廊,否则上面跌落的天花板一定会砸死自己。   “有人……这里还有人!”他嘶哑着发出声音。   “听到了!还有人!大家小心把这堆石头推开!”   沈谚非猛然想起什么,高喊起来:“静云!沈静云你在不在!你们有没有救一个叫沈静云的人上去!”   “沈静云?喂,你们救的人里面有没有个叫沈静云的?”   “就只有一个孩子被困在隔壁的房间里,其他人没有了啊!”   沈谚非的心脏顿时一片冰凉。想起那时他扯过自己的力度,他的叫喊,还有推开自己的决绝……   “沈静云……沈静云……你在哪里……沈静云……”沈谚非用尽了力气叫喊,他的嗓子已经哑了,用力时咽喉也在疼痛,但是沈静云的声音比一切都重要。   “你他妈如果还活着就应我一声啊!混蛋!”沈谚非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无法撼动分毫。   他的心脏冰凉彻底。   “沈静云!沈静云!”   他今天叫出那家伙的名字比一生的次数还要多。   他恨这个名字,恨到咬牙切齿。   “……我还没死……你别再叫了……”   低沉而无奈的声音响起,令沈谚非喜出望外。   “沈静云!你还好吗!”   “……我很好,除了爬不起来之外……请你不要连名带姓地叫我的名字……好像跟我有深仇大恨……”   即使看不到,沈谚非也能想象对方唇上那抹无奈的笑容。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沈静云拉开自己之后根本没时间跑远,他就在墙后……   “没有,就是被挤的难受。”   “我们会没事的,已经有人来救我们了!”   “嗯……嗯……听到声音了……谚非……他们太吵了,你跟我说会儿话吧。”   “你现在还有精神跟我说话?出去比较重要吧!”   “等到出去了,你就不会跟我说实话了。”   沈静云的声音不大,却在这一片嘈杂之中无比清晰。   “……你想听我说什么?如果你要我说……不想你娶CANDY之类的,我做不到。我不能干涉你的决定,实话是我不希望你把拒绝CANDY变成对我的恩惠。”沈谚非呼出一口气来,既然沈静云一定要听他说,那么他告诉他实话。   “不说那个……因为没有意义,而你永远不会说出令我舒心的话……你说说看,第一次见到我是怎样的感觉吧……”沈静云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喘不过气来。看来他那边的空间真的很窄小。   “第一次见到你?你别乱动也别说话浪费氧气!你想听我……我说给你听!”从小他就明白,沈静云任性起来其实就和孩子差不多。沈谚非闭上眼睛,他记得自己坐在沈仲秋的身边驶入沈家大门。一入庭院,就看见那棵梧桐树下的沈静云,他整个人隐秘在枝叶的阴影之下,看起来宁静得仿佛全世界的喧嚣都远离。   “我以为自己在看一场电影,你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所以我经常忍不住偷看你,早餐时当你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你骄傲的下巴。你坐在靠窗的位置,如果父亲还没来,你会懒洋洋地撑着脑袋,那时我只能看见你的鼻骨。当你拎上外衣走出家门时,我看见的是你的背影……其实我偷看的最多的,还是你的背影。因为不用担心你会刻薄地说‘看什么呢,小贱种’。”沈谚非咽下口水,良久却没听见沈静云的回话。   “喂,沈静云!我难得这么坦白地讨好你,你怎么不说话?”   “沈静云?”   “喂!你混蛋!别吓唬我!回话啊!”   心跳凌乱了起来,背脊一片冰凉。沈谚非挣扎着,痛恨救援队的进展怎么如此缓慢。   “沈静云!”   “沈静云!你给我说话啊!”   沈谚非觉得自己就快哭出来了。   “……你瞎嚷什么呀……我只是被憋的难受……没力气说话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沈谚非一侧的断墙被撑起,光线照了进来,“啊!找到了!就在这里!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快拉他出来!”   “没有!我只是被卡住了!”   沈谚非喜出望外,经过一番周折,他终于被拉了出来。抬上担架的那一刻,他挣扎着抓住救援人员,“我不走!我的二哥还被困在那里!我要看着他被救出来了才走!”   “这位先生!您看你的腿受伤很严重!您还是……”   “不要耽误时间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们救他!不然我哪里都不会去!”   沈谚非执着无比,其他人根本无法说服他,只能马上去救沈静云。   时间对于沈谚非而言是一场漫长的折磨,每一块砖石被翻起都敲打在他的神经上。他握紧拳头,牙关咯咯作响。   随着撬起那块压下来的房廊,眼前的画面令沈谚非的瞳孔一阵收缩!   “快点!叫医生过来!这里有伤员大出血!”   “不要耽误时间了!”   沈静云靠着墙,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完全闭上,胳膊无力地搭在一旁,腹部被爆破物刺中的地方不断有血渗出,他的身下早就一片殷红。   刚才那个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   沈谚非从担架上摔下来,他想爬起,无奈受伤的那条腿刚触上地面就刺痛入心,他只能难看地趴在地上。众人要将他扶起,他执拗地将所有人推开,狼狈地爬向沈静云的方向。   如果不是来找他,沈静云现在正不耐烦地陪着CANDY选婚纱。他会有个不算美满但绝对有价值的婚姻,他会越来越成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颓废……一碰就破灭……   有人从后面一把将他抱出,强劲有力地将他扶起。   “谚非,谚非,冷静!”冰凉的嗓音,像是要将所有扬起的尘埃都扫落。      第37章      医务人员赶过去,为沈静云进行急救。   沈谚非还在挣扎,他只想挣脱束缚自己的一切。但是对方的臂膀太有力,将他死死禁锢在那里。   “嘘……嘘……你爬过去也只会打扰医务人员对静云的救治。”   那个声音沉冷而柔和,沈谚非忽然明白抱住自己的人正是沈思博。   是啊,自己的公寓爆炸了,沈思博怎么会不知道?   “为什么会这样……”沈谚非无力地向下坠,沈思博牢牢托住他。   沈静云已经被按上了氧气罩抬上了救护车。   “大哥!我们也去!马上就去!”   “我们当然要去医院。”   话音刚落,沈思博将沈谚非横抱而起,放在自己的车上,紧跟着那辆救护车开往医院。   沈谚非呆愣在那里,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一闭眼,他就会看见沈静云毫无生气满身是血的样子,每一滴血色都侵蚀着他的呼吸他的神经。   “大哥……静云流了很多血……”   沈谚非的声音发颤,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软弱过了。   沈思博只是看着方向盘,没有说一句话。   “如果他没来找我就好了……”   沈思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一颤。他没有告诉他,自己还在书房修订合同的时候接到卫子熙打来的电话,当他知道他的公寓发生煤气爆炸的时候,被炸裂的又岂止是那栋公寓,还有他沈思博的冷静与自制。任由那价值过亿的合同像是垃圾一样凌乱地落在地上,他疯狂地冲下楼去,无数次拨打沈谚非的号码,无数次听到无法连接的提示,他的神经濒临崩溃。   当他看见那满目狼藉的时候,他甚至连一步都迈不出去。直到听见沈谚非呼喊沈静云的声音,沈思博才感觉自己被冰窒的心脏终于再度跃动起来。   紧紧抱住他,沈思博知道怀中的这个人也许坚强也许倔强到傻气,但是又那么容易被毁掉。   即便他不断嚷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沈思博发觉自己根本恨不起来。   车子驶入医院,医务人员早已严阵以待。沈静云被推进了手术室,沈谚非右腿骨折,当他的全身检查结束,就连石膏都打好了,沈静云的手术还是没有结束。   沈洛缨和严赋都赶来了。   “怎么回事?听说是瓦斯泄漏?谚非,我早就跟你说过搬回家里来住了!如果你不是住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沈洛缨得知沈静云大量失血现在还生死未卜的时候,眼泪止不住下落。   “没通知王振坤吧?”沈思博看了一眼严赋。   “还没来得及。等手术结束之后再说,现在通知王氏父女也没什么意义。”严赋掏出手机联系各大媒体,要他们将沈谚非的公寓爆炸一笔带过。一旦沈静云受伤入手术室的消息传出,华天的股价必然动荡。   终于,手术结束了,仍旧戴着氧气面罩的沈静云被推了出来。坐在轮椅上的沈谚非甚至连他的脸都看不到。   “静云……静云……”沈谚非笨拙地摇着轮椅,沈思博硬生生按住了椅背。   “医生,请问沈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严赋第一时间开口问。   “如果再晚送来五分钟,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主刀一声将沈静云的伤情细细道来,太多专业词语,沈谚非听不懂也听不进去,但是他知道,沈静云差一点就死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还悬在半空中。   沈静云被送进了加护病房,有沈洛缨和严赋看着,不出几个小时,CANDY也赶来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拼命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好端端怎么会爆炸。   “回病房休息吧。”沈思博开口道。   “我想……看他醒过来……”   “可是这样的事情有意义吗?医生已经说了,静云至少要到明天中午才回醒。”沈思博没有向刚才一样强迫沈谚非,“而且这里已经有洛缨和CANDY在了。你需要的是休息。”   “可是……”可是沈谚非已经开始犯困了。   明明腿部的骨折疼痛到令他丝毫睡意没有,为什么现在那么想睡了?   “而且刚才医生给你的止疼片里有安眠成分。”   沈思博的嘴唇一开一合,沈谚非的眼帘却垂落下来,脑袋向轮椅的一旁歪去。   严赋侧过身来,“啊,他终于睡着了。”   “我会送他回病房休息。”沈思博推着沈谚非离开。   将沈谚非抱上床,沈思博叹了一口气,指尖掠过他的发丝,停留在他的鼻尖。   当他低下头来,嘴唇轻触上沈谚非的唇角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是卫子熙打来的。   “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沈思博的声音再度冷冽起来,刚才的柔情款款全成了错觉。   “恰巧的是今天迅驰的殷总也遇上了车祸,他的意思是应该是长天实业在警告迅驰的人在法庭上不要乱说话。”   “警告?弄到瓦斯爆炸的地步难道不是要杀人灭口吗?”沈思博的声音彻底沉冷了下来,“卫子熙,我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长天实业的那几只蟑螂,我不想在看到听到他们任何消息。”   “我知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已经在着手做了。”卫子熙的声音里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对了,谚非还好吧?”   “问题不大。”   “那么沈静云受伤的消息要不要传出去?说不定明天早上一开盘股票市场就有所反应了。”   “不用。即使我们不说也会有其他人会泄露出去。”   沈谚非这一觉睡的很沉,只是他的眉头一直紧皱不得放松。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光线有些刺眼,而太阳穴也疼得厉害。他想要坐起身,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腿在隐隐泛疼。伸手向下摸去,那是一层厚厚的石膏。   “静云!”沈谚非骤然想起发生的一切,撑着上身跳下床,石膏的重量比他想象中沉的多,差一点就跌坐在地上他抓住床沿勉强保持了平衡。扶着床头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坐上病房里的轮椅,刚来到门口就看见正在门外打电话的沈思博。   “你怎么起来了?”沈思博快步走过来,他的尾音扬高,担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悦。   “我要去看看沈静云怎么样了。”沈谚非执着地摇动轮椅,沈思博却按住了他的手。   “算了,我推你去。不然你是不会安分的。”沈思博永远不会露出无奈的表情,他垂下眼帘推着沈谚非行走在安静的走廊里。这一层是贵宾病房,除了医务人员几乎无人走动。   当他们来沈静云的病房门口,门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静云!你真的把我吓死了……医生说你差点就死了……”   是CANDY,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即使不推开门,沈谚非也能想象她依偎在沈静云的身边梨花带雨的模样。   “是差点死了,又不是真的死了。”沈静云的语调无力而疲惫,大量失血又经历了手术,他最想要的就是安静地待着。   沈思博正要抬手敲门,沈谚非拦住了他。   “不用了,大哥。二哥没事就好。”沈谚非勾起唇角。   “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强逼自己笑。真的很难看。”沈思博推着沈谚非转身,行向回去的方向。   病房里的沈静云掠过CANDY的肩头看着那扇门。   他知道有人曾经停驻在门外,他也知道那是谁。   “为什么不进来……”沈静云闭上眼睛扯起唇角。   用过午饭,严赋夹着公文包来到病房,他看了一眼CANDY,但是CANDY还是无自觉地坐在沈静云的身边。   “CANDY,你去帮我买杯长岛咖啡吧。”   “啊,为什么要我去?”   “如果不是你去的话,别人弄不清楚我的口味,万一买速溶咖啡给我,就真的虐待了我的舌头了。”   CANDY兴高采烈地去了,却丝毫没考虑到像是沈静云这样的伤势是不适合喝咖啡的。   “如您所料,确实是长天实业在搞鬼。”严赋将文件送到沈静云的手中,点了点其中一些重要数据,“这些黑钱洗的很隐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长天实业不干净,只怕还很难找出破绽来。”   “所以能看出问题的谚非真的很厉害。”沈静云露出一抹微笑,“这一次华天还有沈氏都不会让长天实业有翻身的机会,我要他们死的很惨很惨。”   “您很少这么记恨过谁……”严赋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其实CANDY小姐配不上您。即使没有王氏支持,您未必就不能赢过沈思博。”   沈静云哈哈笑了起来,捂着肚子,他笑容中的自嘲严赋第一次看见。   “严赋……你知道吗,我无数次告诉自己和CANDY结婚不是为了试探谚非,不是为了看他难过的样子,不是为了逼他说不要娶别人。其实我高估了我自己,在他的心中也许我什么都不是,甚至比路人甲乙丙还有惹人生厌。可就是这样啊,我还在幻想着他会对我说我想听的话。”   “对自己诚实才是最困难的事。”严赋淡淡地说。   “知道为什么我会提拔你做我的副手吗?”沈静云扬了扬下巴。   “因为我的作风像沈思博,而您清楚地知道您需要那样的冷静与严谨。这是我愿意跟随您的原因,因为您从不否定自己的对手。因为肯定,所以正视。”严赋微微点了点头,“请您好好休息吧。目前还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泄露您入院的消息,股价目前稳定。因为受伤的关系,您和CANDY小姐的订婚典礼挪后了三个月。当然如果您不想订婚,我也能找到无数种方法让王振坤无法因为悔婚而找您的麻烦。”   那是自然,CANDY有着辉煌的历史。   沈静云挥了挥手示意严赋离开。   趁着CANDY没有回来,沈静云闭上眼睛靠在枕头上。麻醉药已经过去了,腹部的伤口疼的厉害。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忘记心上那被缓缓撕裂的痕迹。   明明两个人就住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层病房,却谁也没有见过谁。   两周的时间过去了,沈谚非作为指控长天实业董事长的重要证人即将出庭。   清早,沈思博就来到了病房里,不发一言替他整理衬衫,换上西装,打上领带。他的手指除了钢笔和报纸之外,沈谚非第一次静静地欣赏他握着别的东西。   “我以为你会说即使我不去,长天实业的董事长也要下地狱。”   “但有些事情如果不是你亲自做的,就没有意义了。”沈思博松开了手指,一个稳重的双十结出现在沈谚非的颈间。   他想起自己当年读的是贵族中学,校服都是需要打领带的。自己总是在镜子前挣扎许久,最后还是欧阳管家替他将领带系好。偶尔沈思博路过他的房间时,会驻足看着他们的身影。那时的自己总觉得丢脸,很想说欧阳管家每次进来为什么不把门关上。沈思博说不定在心里暗自嘲笑着自己。      第38章      只是现在他如此耐心地为自己打领带,绝对没有丝毫嘲笑的意味。他的眼睛微垂,注视着指尖,一切变得缓慢,感觉他平稳的呼吸,到底是什么令沈思博这个看似沉闷的人令人在等待中不自觉期待。   每一次你经过我的门前,到底想的是什么?   “好了,走吧。”沈思博最后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细致入微。   沈思博扶着沈谚非坐上轮椅,其实这样的事情可以交给助理,但是他总是执着地亲自推沈谚非,仿佛将沈谚非交给谁他都不会放心。   走廊里仍旧静悄悄的,三五个病房之外就是沈静云的所在。沈谚非知道以他的伤势现在还不可能出院,可是空气里总有什么在牵引着他回头,而他硬生生将这样的念头压下。   来到法院外,沈谚非闭上眼睛靠着椅背。   “紧张了吗?”沈思博轻声问。   “不紧张。我早就有出庭的经验了。”   沈思博的眉宇一颤。上一次的出庭,沈谚非赔掉了两年的青春,换来了今时的淡定。   沈谚非微微一笑,助理将车门打开,轮椅就在一旁。他下车时石膏差点撞在门上,身后的沈思博牢牢托住了他。   “别急,慢慢来。”沈思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当传召沈谚非上庭的时候,他被推了上去,当他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的时候,思维沿着视线奔涌而出拽不回来,因为他竟然在最后一排看见了沈静云。   他为什么会来?才做完手术两周伤口都没愈合他为什么要来?   沈静云身着黑色的西装,没有以往凌锐的精英气质,反而显得平静从容。同样是法庭的观众席上,今天的沈静云与两年前完全不同。   两年前的他,盛世凌人中满是浮躁。   当沈谚非正式开始回答律师问题的时候,他的嗓音有点哽。因为这里两周来他第一次见到沈静云,对方的脸上没有血色,眼睛里却是自信毫不动摇的目光。   在这样的目光里,沈谚非一字一句地清楚说出怀疑长天实业账务有问题的原因,告知殷振轩的过程。辩方律师不断质疑沈谚非的能力和资格,而沈谚非的情绪没有丝毫紊乱,在许多证人被对方盘问到失控的情况下,沈谚非只是简洁地反驳对方。这些问题在上庭前控方律师已经为自己模拟过许多遍了。无论对方如何诋毁质疑沈谚非,他都能从容不迫。毕竟比起两年前让自己进入监狱的那次出庭,这一次只能算是小儿科。   沈谚非的证供结束了,而长天实业的案子在沈谚非的证词之后基本就是板上钉钉。   离开时经过法院走廊,轮椅前不远处是沈静云的背影。   和往日不同,沈谚非知道对方刻意压低腰身为了不给腹部的伤口制造压力。他正在和谁说着电话,入院两周,沈谚非毫不怀疑华天有成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一个赶着向导师递交资料的助理律师急切地奔跑而过,猛地撞开行步缓慢的沈静云。   沈谚非伸直了腰,看着沈静云踉跄着倒地,因为背对着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看到了他的痛苦。颤动的肩膀,压低的身姿。   沈谚非想要冲过去扶起他,但却无法站起。   “沈总!”严赋冲了过去将他扶起,紧接着用手按住了沈静云的腹部,“沈总!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没有。”沈静云的回答很用力,推开了严赋,一步一步向着出口走去。   有某个说不出的地方在疼痛,沈谚非想要按住自己的痛处,却无从下手。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明明受伤了为什么还是要来?   坐在回去医院的车上,窗外中心广场LED屏幕正播送着长天董事长被控有罪入狱的新闻。风从窗沿灌进来,一遍一遍重复着撩拨沈谚非的头发。   “你真的和两年前不一样了。两年前你害怕的颤抖,现在就算对方攻击你的人格你的能力,你都能镇定自若。”沈思博开口道。   “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为你入狱了吗?”沈谚非用平静的语气问。   “我应该对你更好的。应该在庭上阻止你做傻事,应该放下自己的自负。我以为把你从监狱里弄出来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你甚至不用在那里待上一晚我就能带你出来。然后你就会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被我保护。但是我错了。我的错误由你来承担。”   沈思博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更不用说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展现到他人的面前。他的思想从来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别人窥探不得。   “你是沈家里我最在意的人。越是在意,就越要掩饰。”   “为什么?”   “因为……如果掩饰的不好,大概不止会被静云看穿,也会被父亲看穿吧。到时候他一定会把你送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沈谚非不自觉咽下口水,他的喉头有些哽咽。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懂得沈家的人了。他们并不是过分自我漠然,他们只是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重要的事物罢了。   “你的腿伤虽然严重,但是我打算下周接你回沈家,家里总比医院好。而且我不在的时候,欧阳管家和林姐也能照顾你。”   这个时候沈思博下的决定很难改变,沈谚非并不想回到沈家,但是如果现在同沈思博争执,是不会有结果的。   等到自己伤势痊愈石膏被拆除,他会离开沈家另找一个公寓。   是啊,自己的电脑还有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书桌和收集的珍藏版书籍就那么毁掉了。   医院的病房里仍旧安静,沈思博整整陪了他一个下午。病床正对面的电视里重复播放着长天实业董事长被控多项罪名包括超过两项谋杀未遂判处终身监禁的新闻。   沈谚非所住的是贵宾病房配置了独立的卫生间。沈谚非还在看着晚间播报的时候,沈思博已经在浴室替他放水了。   “我扶你去泡个澡吧,你打了石膏不方便淋浴。”   “啊……”沈谚非看着沈思博脱掉西装,将衬衫袖口撸上去的样子感觉不可思议,“这……这种事情你可以让工友来做的……”   “没关系,我扶你过去吧。”沈思博的臂膀很有力,轻易就将沈谚非扶了起来。他的胳膊搭在沈思博的肩上,单腿跳着来到浴室门前。   “可以了,我自己能洗的。”沈谚非坐在浴缸边缘摇了摇手。   但是沈思博却没有出去的意思,而是半蹲在沈谚非的面前要去解开他的裤子。   “大……大哥!”沈思博赶紧按住对方的手,“裤子我自己会脱的!”   “没有我帮你,你怎么脱?”沈思博用下巴示意那厚厚的石膏,必须要有人替他将裤子从腿的地方拉下来,否则沈谚非就得挂着裤子泡澡了。   有些后悔想说干脆不洗了,但沈家一向教养良好,沈思博怎么可能允许沈谚非连澡都不洗躺进被子里。   “我还没有到连受伤的人都不放过的地步。”   一句话而已,就让沈谚非内疚起来,手指略微松动的时候,沈思博便利落地将外裤扯了下来,沈谚非深灰色的底裤近在眼前。   下意识捂住底裤,沈谚非不知道如何去看对方的表情。   沈思博的手指扣在了底裤的边缘,叹了一口气说:“你真的想穿着底裤泡澡吗?”   沈谚非咽下口水,觉得自己扭捏得就像入洞房的小媳妇。沈思博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他说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就绝对不会越过那条界限。   沈谚非将底裤褪到了大腿处,他需要微张开腿对方才能顺利将底裤从石膏上脱下来。   沈思博此时几乎被夹在了他的双腿之间,他略微平视的瞬间就能看见沈谚非的下体。心中一惊,沈谚非差点倒进身后的水池中,是对方一把扣住他的腰。   “小心一点!”   “嗯……”他的胸膛撞在对方的肩膀上,心脏差一点跳出来。   沈思博扶着沈谚非缓缓坐进浴缸里,托着他那条打了石膏的腿架在浴缸外。   他侧坐在浴缸边,半截衬衫已经湿了。   沈谚非靠着浴缸,感觉对方的手指轻柔地揉捏着自己的发丝,温柔的水流从头顶流下,对方很小心地避开他的耳朵。   “我好像变成宠物了一样。”沈谚非轻轻一笑。   沈思博的手腕僵了僵,“我从没把你当成宠物。”   其实沈思博一直小心翼翼地害怕触痛他的自尊,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去了解罢了。   他想回答一句“谢谢大哥”,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一声“大哥”一定会令他不悦。   当泡完澡,沈谚非试图撑着浴缸边缘坐起来的时候,沈思博的胳膊伸进水里,左手绕过他的膝盖下,右手搂住他的肩膀,将他从水里带了出来。   随着哗啦啦的水声,沈谚非被放在了浴缸的边缘。沈思博伸长胳膊扯过浴巾揉擦着沈谚非的头发,绕过他的腰扶着他回到病房。   “慢一点,地上都是水。”   坐在床边,沈思博半跪在床边,替沈谚非穿上底裤,当它被沈思博拉到石膏上方时,沈谚非迫不及待在半秒钟内将它穿上。   沈思博一只手撑在床边,低着头肩膀颤着。   沈谚非看了半天才明白对方是在笑,而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一向很少开怀笑出来的沈思博,如果因为自己而笑起来,那就笑吧!   良久,沈思博才抬起头来,原本严肃的眉眼柔和了许多,“早点睡吧。今晚我要赶末班机去新加坡,所以不能陪你了。我打电话让林姐来照顾你吧。”   “不用了!”沈谚非赶紧摇头,“我马上就睡觉了,林姐来守着睡着的我一夜有什么意思?她腰不好,不要折腾了。”   “可是……他也在这里。”沈思博的眉心习惯性再度皱起。   “他?”沈谚非这才明白沈思博指的是沈静云。   他们互相忌惮对方,而这种忌惮或多或少都因为沈谚非。   “他今天连伤口都裂开了,还能对我做什么呢?”沈谚非好笑道。   “那好吧,晚安。”沈思博低下头来,轻轻捋开沈谚非的额发,吻在他的眉心。   他离开时关掉病房里的灯,只留下一展小夜灯,当他来到走廊尽头,从风衣中掏出手机,“卫子熙,你睡了吗?”   “还没。”   “我想你来替我照顾谚非。别人看着我不放心。”   “老大,你不怕我怕半夜偷袭他?”   “你不敢。”   “我正在通关诶……”   “给你二十分钟。”沈思博将电话挂断,打开车门进入车内。      第39章      一切安静无比,沈谚非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撑起上身,看着窗外那轮月光,银冷而落寞。这两天沈思博寸步不离守在自己身边,沈谚非被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甚至隐隐觉得沈思博在担心什么。   因为沈静云也在这里。   不知为何,就算两人在医院里没有说过话,但是谁都没有转院。如果沈静云不想见到自己,有大把条件设施更好的医院可以选择。如果自己真的不想见到沈静云,当沈思博要他搬回沈家疗养的时候,自己为什么思维深处在抗拒。   费力地下了床,拉过轮椅坐上去,沈谚非觉得这房间令他窒息,他想去到更宽广的地方。轮椅离开房门,在幽长的走廊里,沈谚非看到隐隐有火星闪动。   是有人在抽烟。   沈谚非蹙眉,往前移动了一点才发觉那个站在走廊窗前抽烟的人竟然是沈静云!   一件深色的外套随意搭在肩上,他的目光延伸至窗外遥远的地方,仿佛怎么拽也拽不回来。   “你在搞什么!伤还没好就在抽烟!”沈谚非三两下移动到他的面前,用力地瞪着想要看清楚这家伙到底怎么想的。今天还在法院走廊上被撞了,搞不好手术的伤口都裂开,现在竟然一点都不爱惜自己!平时都没见过他抽烟,现在却抽起来了!   沈静云侧过脸,微愣了一下,“还说我,腿不方便还到处乱跑,回去睡吧。”   对方云淡风轻的表情着实把沈谚非堵了一回。   “沈静云!你能不要总是这样吗?”沈谚非压低嗓音,语调却是恶狠狠的。   “我怎样了?”沈静云失笑。   “你就是存心让我不好过不是吗?你去娶CANDY啊!你跑来找我干什么?不然怎么会被炸伤?好吧,伤了就算了,全天下那么多医院你为什么一定要一直待在这家!你在这里就算了,我出庭你为什么还要去看!你又不是第一次看我上庭了,有什么好奇的吗!”   像是连珠炮一般,沈谚非喊了出来。   “大概因为我想见你吧。”沈静云自嘲地一笑,在月色的阴影中显得淡然却落寞。   “我不会说任何你想听的话。”   “我知道,因为我以前对你说过太多难听的话了。”沈静云继续面向窗外,烟圈在月光中袅绕,消散。   那支被夹在指间的香烟格外刺眼。   沈谚非伸长胳膊,猛地夺走那支烟扔出窗外,“我说别抽了你没听见吗!”   沈静云看着空荡荡的指间,“我连抽烟都不可以了吗?”   沈谚非不想回答他,正要扭转轮椅,对方忽然低下身来按住他的手。   “是不是连看着你也不可以?是不是我脑袋里偶尔想起你你都觉得难受?是不是爱着你这件事你也要禁止!”沈静云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字都极为用力。   沈谚非不知道回答对方什么,嘴唇微张的瞬间就被对方骤然吻住。   沈静云的嘴唇那般冰凉,吮含时却带着灼热疯狂的温度,狂肆地俘虏他的舌,沈静云不满足这样的亲吻,将沈谚非一把从轮椅上拽起。   失去平衡的沈谚非完全栽进对方的怀里,他被沈静云的粗鲁所激怒,不断用力挣扎而沈静云利落地将沈谚非的双臂折到背后,令他完全失去着力点。   第一次在沈静云这里感觉到恐惧,对方的气势完全要将他扼杀,压倒性的力量,毫无拒绝的余地。   这个亲吻不断变换着角度,沈静云仿佛怎么也要不够,只想将沈谚非生吞活剥。   大脑里一片苍白,沈谚非甚至不记得如何吞咽口水。   “唔……唔……”   被折到身后的双臂疼的要命,但是沈静云却丝毫不留情,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他哪里来的力气?   忽然之间走廊的灯光亮起,闪电一般划过。   “我说二少,你这样子可就过分了。”调侃的嗓音响起。   沈静云松开了沈谚非,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卫子熙眯着眼笑着,手指拨弄着自己的衣领,“谚非少爷的肩膀只怕也要打石膏了。”   沈静云靠着墙耸着肩膀一笑,刚才狠戾的模样完全消失,“我就说沈思博不可能让谚非一个人待在这里。”   “那是当然,要是不我来了,谚非都被您吃干抹尽了。”卫子熙慢悠悠走过来,将沈谚非扶回轮椅,推着他离开沈静云的范围。   “时间不早了,再过几分钟查房的护士就要来了,小心别让她闻到烟味哦。”卫子熙将沈谚非推回房间。   沈谚非还没回过神来,直到来到自己的床边,卫子熙要将他扶上床。   刚才沈静云吻了自己吗?   嘴唇还在痛。   “我只是在游戏里多待了五分钟而已,没想到沈静云真的就趁虚而入了啊。”卫子熙讪讪地说。   “我睡了。”不知为何,沈谚非就是不想和卫子熙说太多的话。   “这样你都睡得着,心理承受能力真强悍啊!”卫子熙摸了摸下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而沈谚非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睡不着的时候非要假装睡着了,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沈谚非僵在那里,不回答对方。   “就好像明明喜欢却要装作不喜欢也是折磨。”   过了许久,沈谚非才真正放松睡着过去。   第二天早晨,他是被高跟鞋的声音吵醒的。就连倒在椅子上的卫子熙也抓了抓后脑直起腰来。   “搞什么啊……到底是哪个设计师设计出高跟鞋这种令人烦躁的东西!”   是CANDY,她来看沈静云了。   只是沈谚非没想到的是半个小时之后就听见沈静云和CANDY走在走廊上的声音。   “早跟你说过了啦,这家医院条件又不是很好,你应该换一家设别环境更好的啦!”   沈静云要换医院了?   “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如果被你大哥看到的话,他会不高兴的。”卫子熙撇了撇嘴巴。   他的病房门被敲开,CANDY挽着沈静云站在门口。   “谚非,我们先走了啊!你要好好养伤尽快恢复哦!”   CANDY歪着头靠在沈静云的肩上,沈静云微微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值得他留恋。   这一次,沈谚非别过头去看着窗外。他厌倦了看他的背影。   百无聊赖地度过了两天,从新加坡赶回来的沈思博将沈谚非接回到沈家。林姐做了一桌好菜,沈洛缨看着这桌饭菜半开玩笑地说:“还好谚非你回来了,不然林姐可不会做这么多的菜!你可要一直住下去啊!”   沈谚非笑着回答:“等我的腿好了,我会再出去找过一间公寓的。”   沈思博提起的筷子顿在那里。   “为什么啊?现在在家里不是很好吗?林姐能照顾三餐,还有自己的房间,大哥又那么照顾你,为什么非要出去住呢?”   “因为我想要独立。”沈谚非笑了笑,“在这里大哥会为我打点好一切,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我从来没有惯坏你。”沈思博淡淡地说。   沈思博替沈谚非请了两周的病假,这两周他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沈思博知道他的电脑被炸毁了,送了一台新的笔记本,轻薄高速,沈谚非知道如果拒绝的话会让自己和沈思博的关系僵硬,而且他是他的大哥,没必要连台笔记本电脑都抗拒。他经常上网浏览金融信息,或者坐在欧式窗台上翻一翻文集。   他的思维许久没有这样放空了。   当他放下书的时候,才发觉沈思博在他书桌前坐了很久了。   “大哥?你进来怎么都不出声的?”   “我敲了门,你没听见而已。下午我陪你去拆石膏。”   “阿志送我去就行了,你这么忙,拆个石膏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你打算拆完石膏就偷偷溜走吗?”   “怎么可能!就算我走了,我也不可能不告诉你我住到哪里去了啊!”   “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沈思博朝他伸出手,“走吧,下去吃饭。”   沈谚非拆除石膏之后的一周,就在网上找到了房屋出租广告。和从前所住的公寓在同一片区域,但是公寓的装潢要比之前好很多,小区内的设施也相当齐全,最重要的是价格比之前的那套房子还要便宜五分之一。而房东唯一的要求只是一定要住满半年,否则押金不退,这对沈谚非来说完全就是小事。   当他提着电脑和两三件衣服离开房间时,沈思博正在楼下看着文件。   “那个大哥……我找到新的公寓了……”   “嗯,在哪里?”   沈思博的语气很平静,这也让沈谚非安心了不少。   “滨江花园,治安很好,环境也不错。”   “就带这么点东西吗?多带几件衣服吧。”沈思博放下文件走过来,接过沈谚非的包再度走回他的房间,打开衣柜将几件衣服折好收进去。   沈谚非静静地站在旁边,他从没想过沈思博会做这些家居小事。   “好了,走吧。”沈思博将包背上肩,“我送你过去。”   “啊……好……”   到了新公寓,沈谚非付现金给房东的时候,沈思博却帮他将煤气管道之类的东西全部检查了一遍。   “今天谢谢大哥了。”   “嗯,好好照顾自己,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沈思博在沈谚非的肩上拍了拍,“我让你离开,不是因为我愿意,而是因为我知道越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你就会逃的越远。”   沈思博离开了,沈谚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他的生活再度回到从前,去上学,还有去迅驰。   而沈静云的订婚仪式也终于到来。就在订婚仪式的前一晚,沈谚非仍旧为殷振轩做牛做马工作到晚上九点多,殷振轩的女儿生日,所以这天他提早离开了,顺带大发慈悲让沈谚非也在十点之前下班。   当沈谚非想着自己又要披星戴月地回家时,一辆充满英伦奢华风的捷豹停在大楼下。   那辆车实在太帅气了,沈谚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谁知道从驾驶席上走下来一位身着利落套装戴着墨镜的高雅女子。   “……笑仪姐?”沈谚非愣住了。   “听到你叫我一声笑仪姐,我就可以安心了。我还怕因为和思博离婚了,你见到我会很尴尬。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住在这里?我可是直接问思博的。”方笑仪款款而来,看着沈谚非,感叹道,“你果然长大了,我刚嫁给思博的时候,你好像没有这么高。只是以前看起来健康一点,现在实在是太瘦了。”   沈谚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迅驰是个折磨人的地方,你在这里实习,饮食不规律吧?”方笑仪扬了扬下巴,“走吧,陪我去吃个夜宵怎么样?”   沈谚非点了点头。   方笑仪就是LKD航运董事长的千金,同样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大小姐,方笑仪无论是气质、能力还是脾气,都与王振坤的女儿CANDY有着天壤之别。她行事利落,处事果断,被人称为商界巾帼。沈仲秋也是看中了她的这些优点,才一力促成了她与沈思博的婚姻。只可惜这段婚姻没有维持到一年。但是方笑仪对待沈谚非还是极好的,她在沈家的时候会和沈谚非聊天,沈谚非因为成绩回落被老师通知要叫家长去的时候,也是方笑仪亲自去的学校。她那样堂堂正正地站在班主任的面前说自己就是沈谚非的姐姐,父母不在,长姐为大。班主任被狠狠震住了。而沈谚非至今感念她的关心。   方笑仪同沈思博离婚之后,她与沈谚非仍然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两人一起去参加某个明星的歌友会,一起去看过电影,只是沈谚非为沈思博顶罪进了监狱之后,两人就断了联系。   方笑仪的心情很好,唇上一直噙着笑容,“明天去参加静云的订婚仪式,你有没有女伴啊?”   “啊?一定要有女伴吗?”   “如果你没有女伴,我就做你的女伴吧。订婚仪式当天思博一定会去,而且他一定是和洛缨一起去的。如果我身边没有一个男人的话,会很尴尬。”   “可是带着前夫的弟弟,不是更尴尬吗?”沈谚非好笑地说。      第40章      方笑仪腾出一只手来将沈谚非的脑袋按向一边,“别人都知道我把你当成弟弟而不是男人,带着你去才不会尴尬,也不会被人问东问西。而且带着你,那些喜欢见风使舵的人就会以为我还有机会和你大哥复合,也会对我们LKD客气一点。”   方笑仪能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选择沈谚非作为男伴的原因,其实也是因为真的把他当做自己人。   “好吧,一起就一起。”   有方笑仪在身边,无论见到沈思博还是沈静云都会少一些尴尬。   “不过比起这个,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是因为我听说我们LKD上个季度的税务申报其实是你做的?”方笑仪瞥了沈谚非一眼,目光里满是欣赏。   “啊……其实不算,我只是个实习生而已。殷总指导我很多。其实要做好税务,也要了解公司运营本身还有这个行业。”   “就连谦逊的话都说的这么有水平了。”方笑仪轻笑起来,“要不然,你来我们LKD吧,来这里实习你就能充分了解整个航运业了。”   “什么?”沈谚非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你没听错,我想要你来我这边。”方笑仪仍然保持这笑容,但是她的语气万分认真。   “为什么?LKD人才济济?要我做什么?”沈谚非皱起眉头来。   “这个世界上有才能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静下心来干干净净的人却不多。他们都太急功近利了。”方笑仪的沉下嗓音。   “LKD的财务有问题?”   其实沈谚非在为LKD报税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有一部分资金的消耗特别大,但是从正常的资金周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他也将这点告知了殷振轩,而殷振轩只说他会妥善处理要沈谚非将税务申报做到滴水不漏。   而方笑仪刚才的那句话证实了沈谚非的猜测。   能够在LKD里动用这么多资金的,也一定是有权势的股东或者高管,甚至于是一个团体。方笑仪想要将这些蛀虫找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沈谚非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争斗。   “这样的事情无论在沈氏还是在华天都是无可避免的。”方笑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会让你跟LKD里的任何人起面对面的冲突,我要你做我的助理。”   “你可以继续与迅驰合作啊!迅驰的客户中也不乏有对立冲突,但是殷振轩一直保持中立,在迅驰只有业务没有竞争。”   “殷振轩……”方笑仪拉长了嗓音,“他恐怕是我们这些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中最聪明的投机者了。马路只有一条,要么靠左走要么靠右走,如果总想着走中间,很容易就被撞死了。而殷振轩聪明在于他根本就不走马路。他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那些车辆横冲直撞。中立,其实就是没有立场,他只会做他该做的事情,点到即止,他不会做的更深入了。”   “我……其实很喜欢迅驰的工作氛围,而且我现在只怕还没有能力帮到你。”沈谚非知道无论现在方笑仪说的有多好,一旦进入了那个圈子,所有人都会身不由己,到时候方笑仪就算想要保护沈谚非,只怕她自己都自身难保。在监狱里待了两年,沈谚非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   “我也不强求,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吧。”之后,方笑仪再没有说起工作上的事情,他们去一家并不高档但是却颇有情调的西餐厅吃了晚餐。   这家餐厅的灯光并不如同沈谚非之前去过的高级酒店那般华丽明亮,非要将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照个通透,而是浅浅的橘黄色,柔和了人与人之间可能的冲突。   方笑仪本身就不是注重排场的人,她也很明白享受生活在于心情而不是自己花了多少钱。   “我第一见到思博的时候,其实是心旌动摇的。”方笑仪喝了半瓶红酒下去,话说的也就开了,“你知道我自恃过高,我父亲介绍认识的那些公子少爷们只会炫富仗势无恐,他们将自己装饰的很华丽,但在我眼里就是皇帝的新衣。思博不一样,他跟我握手的时候,我能隐隐感受到他漠然的眼睛里其实也有吞噬一切的疯狂。他的谈吐他的举止他思考的方式还有行事的作风都和那些幼稚的男人不一样。”   “当然,大哥是很有深度的!”沈谚非其实一直知道,方笑仪是喜欢沈思博的。而且放眼望去那些男人们也没有谁能够比沈思博更值得方笑仪倾心。   “但是他的疯狂从来就不曾为我。”方笑仪自嘲地一笑,“他约我出来的时候我心情雀跃精心打扮,我知道他要向我求婚了。但是你知道坐在餐桌的对面,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沈谚非看着方笑仪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定是让她伤心的话。   “他说他爱的人不是我。他说如果我不愿意嫁给他,他会一力反对这场联姻到底。”方笑仪仰起头来,“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我来反对这场婚姻他好名正言顺地抽身,现在我才知道,那是他尊重我的方式。只是真话总是伤人的。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他太擅长隐藏了。这样的人过于克制活的太累。”   沈谚非微微蹙起眉头,那个一直被沈思博隐藏着的人就是他自己。沈思博太过深沉,以至于在沈家的时候,他丝毫感受不到他对自己的关心。   “其实我刚到沈家,也和其他人一样打算把你当做空气。这也许是商人的天性,对自己没有价值的人总是不想浪费心力。”   “哦,后来你又是为什么同我亲近起来的呢?”沈谚非笑着问,方笑仪能这样坦白,那么她之后对自己的好都是出自真心。   “有一天我和思博正在准备去参加一场音乐会。思博正在系着领带,本来一直沉静着的他走到了窗边,望着窗外。我以为他是在看月桂树,于是也望了过去,但是我看见你走进大门来。你微微低着头,我只能看见你的头顶。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思博其实是在看你。直到第二天他在书房看文件,而我想要同他亲近于是也去了书房假装看书。又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他停下来走到了窗边,看着远方。我想那只是他累了要放松一下,不经意我又看见你放学从门口走来。同样的姿势,思博望着的仍然是你的方向。直到你走进屋里了,他才缓缓走回书桌前。”方笑仪好笑地说,“要不是因为你是男孩子又是他的弟弟,我真的会以为他爱的是你。”   沈谚非忽然惆怅了起来,他从来只知道沈思博的内敛和漠然,但从来不知道他曾经这样悠长的目光只看着自己。   “于是我开始对你好了,我慢慢地摸索到底你有什么不一样能让思博这么在乎,又把对你的在乎藏匿的那么好。然后我知道了,你真的跟我们所有人不一样。你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你在沈氏这样的金钱帝国里却那样安逸地过着只属于你自己的生活。当你喊他大哥的时候,那么认真,和静云完全不一样。”方笑仪露出羡慕的表情,“而我也开始羡慕你了。后来你为了思博入狱了。我一面觉得你傻瓜透顶,另一面又忽然明白……啊,这就是为什么沈思博这么在乎你的原因。也许在沈家,你是唯一被他当做亲人的人吧。”   “我入狱的那两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沈谚非低下头来看着杯中的柠檬茶。   “但是我去看过你,我的车开到门口就看见了思博的车。他靠着车门,一直盯着那扇铁门。很久很久,我一直在等着他什么时候才打算走进去。但是半个多小时,他一动未动。他不是没有去看过你,他只是无法面对你而已。如果你是我的弟弟,看到那样的你我也会心痛的。”   沈谚非的眉头耸动了起来,他的喉咙哽咽到疼痛。   他在沈家待了十几年,却不如现在与方笑仪的这么一、两个小时了解沈思博。   这顿饭结束前,方笑仪确定了沈谚非会作为自己参加沈静云订婚典礼的男伴才满意地露出笑容。   她将沈谚非送到了公寓楼下。这一晚,他很开心,仿佛回到了当初方笑仪嫁进沈家时的情形。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方笑仪比起沈洛缨更像是他的姐姐。   怀着愉悦的心情,沈谚非回到了公寓。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沈谚非看见那个靠着门的身影时,不由得顿住了脚下的步伐。   那是沈思博,他一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一向穿戴整齐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那身姿就像电影画面。   “大哥?”沈谚非喃喃开口,对方看向他神色如故,只是沈谚非感觉到对方视线里几分与平常不同的柔软。   “你怎么会来这里?”沈谚非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和笑仪出去吃的晚饭?”沈思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嗯,笑仪姐说要我做他明天出席二哥订婚典礼的男伴。”与其等到明天在晚宴现场遇见沈思博,沈谚非心想不如现在就让他知道。   走进屋里,沈思博径自来到沙发前坐下。   “大哥,你吃过晚饭了没?”   “嗯。”沈思博轻轻应了一声,但是沈谚非知道这个工作狂肯定没吃晚饭。   他打开冰箱,发现还有一个番茄和两个鸡蛋,于是煮了个番茄鸡蛋面。沈思博起身来到厨房的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我哪会做饭啊?这就跟煮速食面是同一个等级的。”沈谚非好笑地拿着筷子拨弄着锅里的面条,再将炒好的番茄鸡蛋倒进去。   “谚非,除了参加订婚典礼的事情,笑仪没对你说过其他什么吗?”   沈思博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知道方笑仪邀请沈谚非去LKD的事情了。   “笑仪姐想要我去帮她的手。”   面条好了,沈谚非将汤面盛进碗里,他知道像是沈思博这种从小就很有教养的人是不会抱着锅子吃面的。   沈谚非来到桌前,“大哥,吃面吧!”   沈思博拉开椅子,在他的面前坐下。他的手指很优雅,拿着筷子挑起面条的姿势很有涵养,小的时候,沈谚非就很喜欢他拿筷子的姿势,甚至下意识去学。只是他做出来,沈洛缨就会嘲笑他假装老陈,而沈思博却那么自然。   “味道是不能跟林姐比的啦!不过面条对胃好。”   “你的决定呢?”   “决定?”沈谚非顿了两秒才明白过来沈思博指的是什么,“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帮她。”   “不要去。”沈思博很简单地就为他做出了决定。   “为什么?”沈谚非隐隐明白过来,沈思博也许就是为了阻止自己答应方笑仪所以直接来了这里。      第41章      “LKD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它的问题并不仅仅处在财务方面。你去了LKD并不能帮到笑仪,你在那个烂摊子里面陷的越深,就越难抽身。而且笑仪在LKD的内部斗争里,赢的概率一半一半。她把你拉过去,其实是希望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会帮她一把。如果我帮她,就会把沈氏也拉进那个泥潭里。”沈思博没有丝毫婉转地说出了方笑仪的目的。   沈谚非沉默了,他确实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你也知道,她是我的前妻。我和她的婚姻就是沈方两家的合作。如今合作已经结束了,沈氏对方笑仪没有任何义务。”   沈谚非顿住了,他没有想到沈思博竟然会这么直接地说出这个来。   但是沈思博会这样,也许就是为了让沈谚非直接明了地明白他的立场。   “我知道了……我会委婉地拒绝笑仪姐的。”   其实沈思博所说的,沈谚非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帮助方笑仪会让沈氏为难的话,实在没有必要。   蒸汽袅绕而上,沈思博的五官也柔和了起来。   这碗面被吃光了,沈谚非也有些意想不到。   “时间不早了,明天订婚典礼上见。早点睡吧。”   “嗯!”沈谚非还在洗碗的时候,沈思博便静悄悄地离开了。当他走出厨房发觉客厅里空荡荡一片,来到窗前只看到那一片略显落寞的路灯灯光,而沈思博早已没有了身影。   回到卧室,沈谚非这才发现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纸袋,是BRIONI的定制,不用想也知道是沈思博带来的。沈谚非虽然对奢侈品没有追求,但还是心动了,当手指触上衣服的瞬间就知道质料昂贵,穿在身上的感觉与自己在商场里买的那件完全不同。一向平民化的沈谚非竟然也流露出了高雅的气质。   只是,自己从没有定制过衣服,制衣商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寸的?   第二天的早晨,沈谚非出门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而报亭里的早报头条就是华天CEO沈静云与富豪王振坤之女订婚的新闻。   沈谚非好奇媒体会怎样描写这段“爱情故事”,于是花了两块钱买了份报纸,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翻看。   报纸上说CANDY在一次社交晚宴上遇见当时还在读大学的沈静云,对他一见钟心。为了能见到心中的白马王子,经常到沈静云所在的大学里找他。为了成为配得上他的女人,CANDY出国深造,在留学期间没有接受王振坤任何资助云云……   唉,记者们真是太能掰了。   沈谚非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沈静云看了这篇报道会不会与自己有相似的反应。搞不好这篇采访还是CANDY赞助呢。   睡了个午觉,养足了精神,沈谚非将自己好好整理了一遍,确定自己的下巴上没有胡茬,领带打的与西装相符,这才呼出一口气来。晚宴上一定会有很多记者,依照CANDY的性格必定排场十足。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姓沈的,可不能被那些无事生非的记者们抓到什么瑕疵。   手机响起,是方笑仪告诉他已经来到了公寓门前。   沈谚非走了出来,她今天换了一辆帕格尼,更符合晚宴的场景。   她看见沈谚非的瞬间扬起了欣赏的笑容,“啊哈,看来你精心打扮过了啊!不枉我特意来接你!”   方笑仪的穿着一如既往简洁大方,将她的气质衬托的相当完美。   “选在艾德勒酒店的旋转餐厅来举办订婚晚宴,你说CANDY结婚的时候该选哪里?”   艾德勒是全球著名的奢侈豪华酒店,而本市东区最高的建筑便是艾德勒酒店。它的顶楼是一个旋转宴会厅,包下一个晚上便是天价。   “看来你二哥对于王家的联姻是很看重的。极大地满足了CANDY的虚荣心。”方笑仪笑着说。当初她嫁给沈思博的婚礼并没有这么声势浩大,但是那点缀全场的玻璃百合却让沈谚非印象深刻。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艾德勒酒店的顶层,门口的侍应生们齐齐行李。光洁而富丽堂皇的墙砖和地板,典雅而现代感十足的装潢,艾德勒酒店本身就是奢侈的艺术。   方笑仪挽上沈谚非的胳膊,两人信步走入晚宴现场。   音乐声流转,酒香四溢。   沈谚非咽下口水,一旁的方笑仪好笑地说:“怎么,参加自己二哥的订婚典礼,你还会紧张?”   不远处,沈思博执着酒杯站立在那里。即便在这么多名流之中,他仍旧是沉默却不容忽视的风景。   方笑仪挽着沈谚非走到了沈思博的面前,他的身边已经有几位宾客簇拥。   “好久不见了,思博。”方笑仪的声音彬彬有礼,其他人看见她挽着沈谚非果然都或多或少有些惊讶。   而沈思博则伸手为沈谚非整理了一下衣领,“很适合你。”   “当然适合,这套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定制的。”方笑仪并不知道那是沈思博送给沈谚非的。   但是沈思博刚才那个看似微小的动作却令周围人意识到沈谚非即便没有待在沈家,这个年轻人仍然在沈思博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毕竟沈思博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   而方笑仪和沈谚非一起出席,这就意味着方笑仪并没有同沈家断了关系,在场的来宾对她热络了起来。沈谚非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但是方笑仪却又一直挽着他。   “谚非!”沈洛缨走了过来,她的长裙随着步伐飘逸起来,非常之唯美。感谢她,沈谚非终于有了借口暂时离开围绕着沈思博和方笑仪的包围圈。   沈洛缨和沈谚非一边聊一边走向宴会比较偏僻的地方。沈谚非的胳膊肘被撞了一下,酒杯落了下去。   “哎呀……”沈谚非正要弯腰去捡,却已经有人利落地接住了酒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真是不小心,还好没溅到自己身上。”温润的嗓音带着戏谑的意味,那是沈静云,这场晚宴的主角。   他的唇上是浅浅的笑意,望进沈谚非的眼睛里。   那一刻的风华占据了沈谚非的大脑,沈静云抬眉颔首之间都是风度。他今天的着装是沈谚非料想之外的低调,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焦点所在。   “啊,二哥!”沈洛缨上前与他拥抱,“你不和准新娘在一起吗?”   “她要盛装打扮,为了保持神秘感,我和你们一样扮演仰望者的角色就好。”沈静云谈笑之前已经又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他们向沈静云说着恭喜的话,有一些是长者,有一些是商场上打过照面的人。   沈谚非在人群的缝隙中看着沈静云的表情,他的笑容是那么真心,这场婚姻是他心中所愿。王振坤站在不远处,笑声洪亮,女儿能够嫁给沈静云,看来他很是得意。而王振坤是沈氏的元老,他的女儿嫁给沈静云这让外界也猜测纷纷,也许沈家的当家不一定非得是沈思博不可。   直到视线完全看不到沈静云,沈谚非低下头来微微一笑,一转身就看见林锦吟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啊,啊,你二哥真是春风得意到令人妒忌啊!”林锦吟笑着说。   “CANDY是真的很喜欢静云的。”沈谚非蹙起眉头,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场婚姻并不是令人妒忌的交易。   “但是你二哥喜不喜欢她却是个问题。”林锦吟的话语中略有深意。   “这并不是我和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沈谚非越发在心中觉得林锦吟令人不舒服了。   “不过你说是CANDY重要,还是你这个挂名弟弟重要呢?”林锦吟扬起眉梢,身体前倾,一副好奇的样子。但是沈谚非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   “什么?”   他和CANDY有什么可比性吗?   “去那边聊一聊吧?听说方笑仪有意邀请你去LKD?”   “怎么连你也知道这件事?”沈谚非心想自己不过一个在校大学生,和这些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甚至于像是林锦吟这样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人来说,自己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连沈仲秋半毛钱遗产都没有得到。   林锦吟示意他们到一边去说,沈谚非自然跟了上去。   来到旋转宴厅的玻璃墙前,黑夜映照出林锦吟似笑非笑的表情,沈谚非有一种将被对方拖下地狱的错觉。   “请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沈谚非站在他的身后。   “因为方笑仪亲自对我父亲提起的,她大概也想征得我们林家的支持吧。如果你进入LKD而沈思博却不加阻拦的话,就意味着沈家还没有放弃与方氏的合作。”林锦吟淡淡地说,随着他的唇角越翘越高,沈谚非从反射的玻璃中看见了沈静云向宾客们致意却略显急躁地走过来的身影。   “谚非,你怎么走到这来了?”沈静云的唇上笑意不减,但是他掠过林锦吟的目光里却有几分戒备的意味。不着痕迹地,他走到了沈谚非和林锦吟之间。   “没什么,我和谚非站在这里欣赏一下这座城市的夜景罢了。”林锦吟敲了敲玻璃,显得悠然自得,“这个旋转宴厅真有种俯看众生的优越感,所以你才选了这里吧?”   言下之意就是沈静云在用这样豪华的订婚宴席来向沈思博示威。   “我没有那么多幼稚的想法,只是CANDY很喜欢这个餐厅罢了。”沈静云淡淡地说,然后手掌揽上沈谚非的肩膀,将他带离,“不好意思了林先生,我要带谚非去认识几个我的朋友。”   当他们走远之后,沈静云才压低了嗓音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不要和林锦吟太接近。这个人,他说的每句话都在试探别人,你玩不过他的。”   “……是不是连你也知道笑仪姐邀请我去LKD的事情了?”   沈静云轻叹了一口气说:“当然知道。”   也许应该换一句话说,那就是沈谚非的一切他都知道。   “你也认为我应该婉拒他,是吗?”   “名利场会让你受伤,我只能这么说。”沈静云的手指掠过他耳边的发,“你今天真的很帅气,这套衣服是思博送给你的吧。”   “啊……是的。”   “如果你只想把我当成你的二哥,那么好吧。刚才的那段话是我作为你的二哥给你的忠告。”他的声音里有很多无奈,沈谚非听的明白。   他不想做他的兄长,但是也许只有作为兄长才能说服沈谚非。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更喜欢二哥,虽然他变扭又自负,但其实他的爱情更单纯,没有凌少白的目的性也没有大哥的过分隐忍和家族重担,他有抛弃一切去爱谚非的决心……      第42章      此时,CANDY的华美妆容惊艳全场,她执着酒杯缓缓走入会场,而沈静云转过身走向她的方向。   两人站在主席台前,那尊水晶雕像在会场的灯光之下流光溢彩,CANDY幸福地笑着挽着沈静云的手腕。一对璧人令人艳羡。   记者的镁光灯疯狂闪耀,沈谚非的不远处就有某个尖端杂志的记者正对着摄影镜头将现场情形描述的天花乱坠。   晚宴的司仪提议即将订婚的两人多说一些有关他们相识的故事。   沈谚非心中好笑,他不知道CANDY在编织那些甜蜜动人的瞬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而沈洛缨抱着胳膊一副等着看CANDY要说些什么的架势,她身旁的林锦吟微微抿了一口酒,唇角的那抹笑容令人不悦。   一直在交谈中的沈思博和方笑仪听到CANDY要开始讲故事了,也停了下来。   在那片耀眼的灯光下,沈静云的笑容淡然而彬彬有礼,上流社会的涵养就是指掩盖所有不耐烦和反感的定力吧。   CANDY将自己与沈静云之间的相恋相知描绘得充满浪漫色彩。在这整个会场之中,也许只有她把这场婚姻当做爱情而不是金权交易。   当会场嘉宾们耐心听完她的故事之后,司仪邀请沈静云也说一说对CANDY的感受。   沈谚非的身后是某位名媛,对方发出低笑,对身边的男伴说:“真是可怜沈静云了,不知道他要怎样满足CANDY的幻想。”   沈静云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而来宾们则仰望着他,但是他却良久不发一言。   CANDY按耐不住,用胳膊撞了撞他。   沈谚非了解沈静云,对于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即使用枪指着他的脑袋,他也不会做。   王振坤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终于,沈静云开口了。   “我只是在想,自己第一次见到CANDY的时候是怎样的。我们的父亲是世交,第一次王伯伯把她带来沈家的时候,她真的没有现在这么漂亮,甚至有些土气。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因为她跟沈家实在格格不入。”   沈静云的嗓音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魅力的呢?即使说着贬低CANDY的话也令人相信他的心中满怀深情。   “我不喜欢同她玩,我的父亲因为王伯伯的关系也对CANDY宠爱有加,这让我真的妒忌一向对我要求甚严的父亲竟然会那样去宠爱一个与自己没有血缘的人。她分走了父亲对我的关心,所以我讨厌她。甚至于她拿着作业本想要来问我问题想要与我亲近的时候,我也故意讽刺她伤害她,说她笨的没有药治。”沈静云的眼帘微垂,他说的这一切仿佛不是为了迎合CANDY的喜好或者娱乐宾客,他只是在告诉他自己罢了。   CANDY抿着唇,心中暗自不满沈静云既然大家都是编故事,他为什么要说从小就讨厌自己?   “CANDY很喜欢沈家庭院里的月桂树。有一天她爬上了庭院里最高的那棵梧桐,她想要欣赏整个庭院里的月桂,又或者她想看一些我平常根本没有想到去欣赏的景致。但是她把父亲吓坏了,父亲说静云你年长,没有照顾好CANDY,你去给我把她抱下来。我在心里深深的讨厌她,她真是个大麻烦。我就在树下张开手,叫她自己爬下来。她说,‘你不用这样保护我,不用张开手臂,因为我会自己下来’。我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保护,她说如果她摔下来就会砸伤我,她绝对不会让我受伤。她顺利爬下来了,我把她抱住,才发觉原来她那么小,她的身上是满是庭院里月桂的香气,我的心脏第一次狂跳着脱离我自己的掌控,从此以后我要一边忍住不去看着她,一边装作对她漠不关心。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人让我这样心动。”   沈静云娓娓道来,没有任何做作的表情和声调。   CANDY愣在那里,随即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这是她从他那里听到的唯一的情话。   王振坤脸上的表情舒缓起来,在场的嘉宾们鼓掌,在这片衷心祝福的掌声中,沈谚非仰着头一直看着沈静云。   在沈家的十几年,他与沈静云最接近的距离就只有那次他从梧桐树上爬下来被沈静云紧紧搂进怀里的那一刻。   “你真讨厌!你真的太讨厌了!你是为了让父亲找我麻烦所以故意爬的那么高吗?有本事你就摔死你自己啊!”沈静云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吼。   “放心啊,二哥……我就算摔下来也不会砸到你的。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伤。”那时候的沈谚非只觉得自己会被沈静云给勒死。   方笑仪走过来,轻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令他回过神来。   “怎么,你也呆住了?没想到静云也能说出这样的故事?”   “啊……是啊……”沈谚非别过头去,他的眼睛发酸。   “不过我知道他说的人一定不是CANDY。因为CANDY不会爬树,而且她这样的大小姐不懂得感受月桂的自然香气,她只钟爱香水里化学药剂的味道。”方笑仪叹了一口气,“不过高傲如静云,也终究爱过某个人吧。没有真的动心过,是说不出那样的故事的。”   “是啊……”   晚宴的最后一项,就是播放沈静云与CANDY在欧洲旅行的录像。   沈洛缨也不耐烦起来,“CANDY是不是真的要秀甜蜜秀到死啊?”   宾客们喝着红酒香槟相互攀谈,真正去欣赏录像的人几乎没有。王振坤与沈氏里其他几个元老畅谈,沈思博身边的政商界人士亦有不少。CANDY挽着沈静云向在场来宾致谢。   就在录像播放的瞬间,场内骤然一片宁静,只听见顶级效果的音箱里传来女人纵情的呻吟声。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主席台上所谓的旅行录像,但是播放的却是CANDY躺在一张大床上与三个欧美男子激情疯狂的镜头。   CANDY如痴如醉的表情呈现在大屏幕上,宾客们惊诧的表情,甚至一些女宾转过头去不敢再看。CANDY的下体也被拍摄的清清楚楚,不同的男人在那里进出享乐,而CANDY的呻吟声令王振坤终于醒过神来。   “关掉它!关掉它!”王振坤嘶吼着,酒店的工作人员直接切断了投影仪的电源。王振坤一拳打在司仪的脸上,怒吼道,“你播了些什么!啊?你播了什么!”   司仪被暴打的满脸淤青,不断求饶,“王先生!这是……这是你女儿给我的录影带啊!”   几位来宾醒过神来,将王振坤拉开,就怕他真的打死那位司仪。   CANDY看着眼前这一切,环顾四周,宾客们指指点点,女宾们的厌恶和排斥,男宾们的惊诧,甚至有一些还对她露出猥琐的表情来。有宾客不断退场,CANDY一步一步后退,她侧目望向沈静云,对方伫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静云……”   沈静云不发一言,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   “静云!你不要不说话……不要不说话好不好!静云!”CANDY的眼泪掉下来,惊恐淹没了一切,她拽着沈静云的袖口,只想这个男人能有所回应。   还未离场的宾客们看向他们。   CANDY的泪水在他们眼中就像笑话一样,这个女人人尽可夫,沈静云如果还愿意娶她,也许有人会说他包容心强是真心爱CANDY,当然更多的人说议论他想要王振坤的支持想到发疯的地步,就连这样一个公共汽车也愿意上。   沈静云缓缓解开自己的西装,将它搭在CANDY的身上,低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先和王伯伯回去吧,我来处理剩下的事情。”   沈静云的语调平静到冷漠,他的表情完全地公事公办。   王振坤如今脸上无光,怒气冲冲走到CANDY的面前,一巴掌就要打在CANDY的脸上。但是他的手腕却被沈静云扼住了。   “王伯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挽回我们两家的名誉更重要。”沈静云表情理智,声音沉冷。   就连沈思博和沈洛缨也在纷纷向来宾道歉。虽然沈静云已经离开了沈家,但他终究是姓沈的。闹出这样的风波,沈氏也脸上无光。   王振坤扫过商场上的几位老朋友,他们也非常尴尬,如果向其他宾客那样转身就走似乎不给王振坤面子,可是留在这里吧,又很为难。   “您先和CANDY回去,您的那几位老朋友我会处理好的。”沈静云点了点头,王振云一把拽过CANDY走了出去。   一夕之间,CANDY从华美的公主变得如此狼狈。   沈静云走向王振坤的那几位老朋友,尽管遭遇如此场面,他冷静依旧,彬彬有礼地向他们致歉,希望他们能继续支持王氏。   几位老者对沈静云的印象极佳,在他们眼中那个略显狂妄的商界骄子竟然能这样替王振坤说话,尽管他们知道这件事风波闹的这么大,沈静云是不可能与CANDY结婚了。但是他闭口不提华天所受到的影响,也并没有借机去拉拢王振坤的朋友,这让几位江湖老手对他有了好感。   “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小子,你确实不错。”一位旅美华商张立夫拍了拍沈静云的肩膀,“如果你不打算娶CANDY的话,我可以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你。”   这句玩笑话对方说的倒很认真。   一直在送别其他来宾的沈洛缨回过头来。   站在距离沈静云不到五米的沈谚非掠起一抹笑。这场订婚典礼依然落幕,也到了自己该退场的时候了。   沈谚非转身的瞬间,沈静云向对方略微低下头来行了个礼。   “很抱歉,经过这次订婚,我也下定了决心。我沈静云的婚姻不再是去选择某个人,而是期盼那个人愿意陪在我的身边。”   “什么?你还是决定要和CANDY在一起?”张立夫抬起眉梢,显然对沈静云即将说什么很感兴趣。   “不是的。我以为自己可以把婚姻当做武器,但是最终这件武器还是伤到了我自己。既然这样,我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没有负担地继续去爱我心里面的那个人。也请张伯父原谅我的幼稚。”   张立夫的脸色沉冷下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娶CANDY,就是拒绝了王振坤。现在你又拒绝了我张立夫,现场的诸位前辈也听见你说了什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单枪匹马闯出一片广阔天地吧?”   “我从来不认为只有娶了诸位的女儿才代表有合作的诚意。如果有一天,张伯父真的愿意提携晚辈,我希望您是看重了我沈静云的能力,这也是这么多年来被其他同业议论说过于骄傲的资本。而婚姻意味着我要令我的另一半幸福。以爱着其他人的心意娶CANDY或者张伯父的女儿,是对你们的不负责任,也是我的不诚信。”沈静云的脸上没有任何怯懦的表情。   张立夫轻笑了一声,和其他几位华商一同离去。      第43章      沈静云目送他们离开,其他人无从得知张立夫的那一笑到底是在嘲笑沈静云的骄傲无知,还是源于欣赏。   沈静云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沈谚非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笑着走到了沈谚非的面前,“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大哥和洛缨都在,我怎么能走?”沈谚非用力地扯出一抹笑容来。   “如果你走了,我就不会这么尴尬了。”说完,沈静云与沈谚非擦身而过。   “沈静云……如果没有播放那个录像带,你会娶CANDY吗?”沈谚非压低了声音问。   晚宴现场空空如也,只剩下门口正要离去的几位宾客还有沈思博与沈洛缨。   沈静云的双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他的背影看起来无比轻松。   “张立夫有句话说错了,他说我是不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单枪匹马闯出一片天。而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是我的单枪匹马吗?”   又是这样,沈谚非看着沈静云的背影。他的骄傲他的自负都他的背影之中。只是比起那些,有多了一种洒脱。   沈谚非的视线不可自已地描绘着他的背脊,它就像是一柄刀刃,明明尖锐却又那样缓慢而温柔地扎进自己的视线里。   “谚非,我们送你回去吧!”沈洛缨朝他挥了挥手臂。   沈谚非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沈思博走过来,轻拍上他的肩膀,“走吧。”   坐在车上,沈谚非的脑袋磕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排一排掠过的路灯。到底有多久了,从自己第一次见到沈静云到现在?他想起那一日他爬上梧桐树,低头看见沈静云站在树下。   这是人生中唯一一次沈静云仰望着自己。   他皱着眉头不情愿地叫他下来,伸出的双臂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我不会砸伤你的。”沈谚非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真心,因为那样的沈静云在日光下有着炫目的面容。他从来不需要对他微笑,沈谚非也会自顾自地欣赏他。   原来自己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拨动了沈静云的心。假若真的那么爱,他又是如何用轻松的表情冷酷的言辞来伤害爱的人呢?   沈思博的车停到了公寓楼下。   “早点睡,谚非。”沈思博微张着唇令人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晚安,大哥,洛缨。”   回到自己的房间,沈谚非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他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不过换上一件昂贵的衣服去了一趟订婚晚宴,为什么会像是连呼吸都被抽空了一般?   他一直抗拒着沈静云,因为他曾经给他的伤害,因为他是自己十几年来被当做兄长的人物,而今……沈谚非却无法停止自我想象,也许沈静云每一句伤害沈谚非的话同时也都在伤害着他自己。如今沈谚非想起沈静云的那些言辞还是会觉得心痛,那么沈静云呢?   他与沈思博之间的竞争从小开始,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豪门内部的权利纠葛,更多的也许只是因为沈静云和沈思博需要一个对手,没有对手的战场会让他们找不到方向。但是沈静云却彬彬有礼地回绝了张立夫,他也不会再娶CANDY,那么从此以后他所面对的竞争将会更加辛苦。沈谚非不敢去想是不是自己让他放弃了这一切,因为这样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也太女子情怀了。   注定今夜无眠,沈谚非骤然翻身下床,头顶一片夜空被城市灯火遮蔽了光彩。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去汉鼎花园!”   车子停在了汉鼎花园的门口,这样的高级豪宅区安保非常齐全,沈谚非无法进入大门内,而沈静云还没有回来,他只能坐在门口等他。他可以打电话给他,但是现在的沈静云说不定还在艾德勒酒店善后,又或者去了王家看望王氏父女。如果是后者,那么自己真的傻透了。   沈谚非站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有些累了,于是坐在门边脑袋搁在膝盖上,之前的睡意来袭,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远远有车灯灯光照射过来,沈谚非抬起头看见了沈静云的车。   车子在门口停下,车门打开,沈静云的长腿迈出来,“谚非?你怎么在这里?沈思博不是送你回去了吗?”   沈谚非傻傻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单纯地承认自己只是想见到眼前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沈静云三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揉了揉他的头顶,叹了一口气,“你担心我是吗?我真的没事。”   当然不是担心,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同王振坤的联姻,那么这场婚礼泡汤并不会折杀你的野心也不会动摇你分毫。   “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我自己可以打车回去,你早点休息吧。”   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到你而已,现在我觉得自己就是傻瓜。   沈谚非刚要从对方身边走过,沈静云一把拽住了他。   他的背脊撞上对方的胸膛,沈静云的拥抱就像小时候他从梧桐树上爬下来时那般用力。他骤然掰过沈谚非的脸,狂放着亲吻着他的唇,用力到要将他钉死在自己的怀里。   沈谚非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沈静云的舌炙热地狠狠扫过沈谚非的口腔上颚,吮吻着占据了他的一切思绪。他不满足于他的唇,亲吻上他的下巴他的颈间。   沈谚非耸起了肩膀,扣紧对方勒住自己的手臂。   那一刻,沈静云停了下来,他埋在沈谚非的颈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拒绝我?”   是的,那样要将自己杀死的亲吻,沈谚非没有任何挣扎。   沈谚非沉默着,只是手指仍旧扣着对方。   “跟我回家。”沈静云的嗓音暗哑,拉起沈谚非,急不可待地将他塞进车里,一路狂飙回到了别墅门口。   进了客厅,连灯都来不及开,沈静云将沈谚非按倒在地板上,背脊撞的沈谚非眼泪直流,但是沈静云的亲吻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到来。   他的手掌焦躁而不知满足地抚摸着沈谚非的身体,那么用力不将他捏碎不罢休。   沈谚非被他亲的无法呼吸,本能地推拒了起来。   这令沈静云略微找回了理智,他放开了沈谚非,但就像害怕他挣扎害怕他离开自己,沈静云紧紧将沈谚非的双臂扣在他的脑边。   “为什么不拒绝?”仍旧是那个问题,即便是在一片黑暗之中,沈谚非仍然能清楚地看见对方望着自己的双眼,要将这片黑暗也燃烧。   “我……想见到你。”这是沈谚非心中最直观的想法,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沈静云又或者被他订婚典礼上那似是而非的故事动摇了心情。   但是此刻,他想见到他,那是真的。   就是这样没有任何立场的一句话,却触动了沈静云的心。   他亲吻他,不断换着角度亲吻着他的嘴唇,似乎无论怎样都无法完整地占据他的一切。   他的手掌按住沈谚非的额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颌强迫他张开嘴巴。就是这样强势不留丝毫余地的亲吻,沈谚非的内心深处在害怕,但是却又找不到拒绝的力量。   沈静云的膝盖……,……沈静云想要做什么沈谚非已经很清楚了。   “唔……唔……”沈谚非的背脊被木制地板硌的疼痛,沈静云的毫无节制地亲吻也令他无法呼吸,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瞬想要见到对方的心情却会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沈谚非费力地撇过头去,用力想要按开对方扼住自己下巴的手。些微的缝隙,他终于可以呼吸,肺部还未来得及充盈,沈静云更加……地吻上了他。   为什么会这样?   沈谚非知道沈静云也算是花名在外,但是对于女性他从来没有强迫过对方。为什么对自己会这样?上次在医院是这样,此刻也是这样……   沈静云转而用极度用力地亲吻将沈谚非的脑袋死死定在地板上,双手……   沈谚非害怕了,他拼命地扭动着,但更加恐怖的是沈静云的……,那么用力就算想要忽视都办不到。   他的长裤被扯下,沈静云的手掌……,沈谚非忽然被翻了过去,趴在地上。   那一刻他找到了机会,正要撑起上半身逃走,沈静云扣住了他的……将他狠狠按下。   “啊……”胳膊肘撞在地面上,沈谚非发出低声喊叫。   “你要去哪里!”沈静云将他拽回来。   “说啊!你要去哪里!为什么来到我身边却还要逃走!”沈静云低吼着,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宛若鬼魅。   沈谚非瞬间暴怒,扬起拳头砸在沈静云的脸上。   “你一副不把我杀了不罢休的架势!我不要逃命吗!”   沈谚非连裤子都没时间拎起,三两下爬到沈静云够不到的地方,转过身来如临大敌。   沈静云僵在原处,他的呼吸就似海潮,蓄势待发随时要将沈谚非吞没。   然后他忽然按住自己的眼睛,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沈谚非咽下口水,难不成沈静云还被CANDY拍的录像带给刺激疯了?   “我笑……笑我自己自作多情……”沈静云直接侧躺在了地板上,自嘲地说,“看见你孤零零坐在门口的样子,我的心脏就紧了起来。好想吻你抱你……”   沈谚非的嘴唇还在发麻,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个决定能让沈静云有这样失控的反应。   “你的一句你想我就让我不知所以,脑袋像是被撞掉了一样……”沈静云闭上眼睛,声音拉长,满是疲倦,“谚非,我爱你。”   沈谚非的肩膀一震,这是沈静云早已经表达过的,为什么此刻用这样无力的语调说出来,会令他如此动摇。   “所以不要说你想见我之类的话了。那会让我把持不住的。”沈静云的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从我发现我喜欢你开始……我就经常幻想抱你吻你……用无数种方法折磨你,我想报复你,因为你让我心动……对你的幻想令我饱受折磨……所以再不要说那些暧昧的似是而非的话了。”   心脏跳动的声响如此清晰,沈谚非咕嘟一声咽下口水,在一片宁静中如此响亮。   “我就是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的bian态。”沈静云扯起唇角,“觉得恶心的话……现在就离开吧。我不敢送你,因为我把持不住。”   那样近乎下流的话语,被沈静云娓娓道来反而像是真心之至的情话。   “我没觉得你恶心……从前我只是觉得难以理解罢了。男人对男人的情yu,作为兄长你对我的想法……我想不透。每当我叫你的时候,是那么盼望你偶尔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随意地一笑,即便是敷衍的态度,至少你愿意花精力来敷衍我。你说你总在想象,我也是。我想象兄友弟恭,我想象你虽然不耐烦但心里至少对我有那么点点在乎。现在我知道,你在乎我。只是这样的在乎与我想象中的差太多了。我要如何承受?”      第44章      作者有话要说:接系统消息,和谐了……   “哈哈……”沈静云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阴影下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有苦笑,“你念中一的时候,我正好高三。那年的夏天,林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竹床给你放在葡萄架子下面。你躺在那里午睡,只穿着平角短裤。我站在葡萄架的外面看着你,你睡着的样子我压不下要吻你的……,你的……毫无防备地张着,简直就是要命的邀请。我好想进去,觉得自己的……就快爆炸了。我冲回自己的房里,淋着冷水,一整个下午都在……”   沈静云的声音发凉。   沈谚非沉默着不说话。   “你中二的时候,学校组织去游泳。你明明不会游泳却又不好意思不下水,于是和女同学一直待在浅水区聊天。你不小心滑了一下,跌倒水底,然后狼狈着爬起来和其他女生笑作一团。而我却只想狠狠地把你按进水里……你。”   沈谚非站起身来,终于拎起自己的裤子。   “你中三那年,我终于上了大学。暑假回来不过四个月而已,你就长大了好多,看起来纤长,那张脸蛋也更容易令人心生幻想了。有一天晚上停电,欧阳管家说重新发电要十分钟。你直接跑到后院里去月桂树林里纳凉了。夏季的晚上蚊虫很多,没有人会去那里,我站在窗台上望着你,心想如果在那里……,一定没人知道。”   沈谚非走到门边,找到了客厅的开关,打开的瞬间整个客厅就像被闪电划过,骤然亮堂了起来。   沈静云侧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谚非走到他的旁边,用脚踹了踹对方,“喂……你说来说去就是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充满幻想的大叔,然后我就会狼狈而逃了对吗?”   沈静云嗤笑了一声。   “从小到大,你对我那么冷淡又时不时用语言刺伤我叫我小贱种之类的,也是像现在这样想要我离你远一点吗?”沈谚非在沈静云身旁坐下,“还是因为被人知道你在乎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不想我成为别人掣肘你的筹码,不想我卷进你的利益风波里。这些你都对我说过,只是从前我不相信罢了。”   “现在你又信了?”沈静云好笑地问。   “我信。我为什么不信?”   “别告诉我你是被我在订婚典礼上的那段话给迷惑了。那只是我被CANDY连累不得不临时编出来的话罢了。”   “依照沈静云的性格,你没办法委屈自己说那样情真意切的故事。”沈谚非也在他的身边躺下,“二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上你了,也确信自己的感情没有你这样深刻。但是……也许我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吧……”   沈静云伸过胳膊,脑袋抵在沈谚非的肩上,“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讨人厌,拖泥又带水……喜欢就喜欢,却还要加上‘那么一点’。”   沈谚非不说话,拉开沈静云遮着眼睛的手。   “就是‘那么一点’的喜欢,更让我觉得可悲。因为我竟然会为你的那么一点喜欢而欣喜若狂。”   沈静云的眼睛里泛着亮光,似乎只要再触碰一下,就会有什么脆弱的东西掉落出来。沈谚非轻轻移过去,吻上沈静云的眉心。   如果有一天,沈静云觉得自己比不上CANDY或者其他对他的事业有所助力的女人,又或者比起那个金权帝国他更沉溺其中,那么沈谚非会抽身离开。   但是在那之前,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心意。   沈静云轻吻上他,小心翼翼地抿着沈谚非的上唇,像是害怕惊动他还喜欢着自己的心情。   那个晚上,沈静云一直抱着沈谚非,地板上硌的可以,但是谁也没有起来。   沈谚非枕着沈静云的胳膊睡着了过去,浅浅的呼吸声令沈静云安心起来。他的下巴抵在沈谚非的头顶,“谚非,会不会明天一早醒过来,你就变心了?”   沈谚非轻笑了一声,却不回答。   他从来不会变心,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离开沈静云。因为他知道沈氏子女的无奈,即便此刻如何坚定,日后也会有许多无可奈何。   第二天沈谚非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沈静云的房间里,对方侧睡着,手指仍然不安地扣着自己。沈静云的半个脑袋都埋进了枕头里,只露出右眼的睫毛。   自己第一次进入沈家,就被他的面容所迷惑。他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少年,白皙的肌肤俊挺的鼻骨,还有锐利却线条流畅的眼睛。   而他只是略微抬起眉梢瞟过他,冷冷地一句:“土的掉渣。”   是啊,他在他的完美面前永远自惭形秽。但是那有如何,从来不影响他远远地看着他。自己总是怯生生地喊他“二哥”等待着他的回应,但是此刻他明白自己真正要的不是沈静云的回应,而是他的认同。   他想他认同自己的存在。   沈静云忽然伸长手臂把沈谚非揽了过去,下意识亲着他的脸。   “太好了……你真的还在我身边。”沈静云喃语着。   明明都醒了,但是沈静云却仍旧执着地抱着沈谚非。   “嘿,你该不会想要在床上躺一整天吧?”   沈静云随手扔在床下的西装口袋里,手机一直在颤。虽然今天是周末,但是昨晚那么一场风波,只怕无论是华天,还是王振坤那里都不得安宁。   偏偏沈静云又在这里睡大头觉,只怕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不可以吗。”沈静云蹙起眉头,很不满意那些不断打电话给自己的人。   “还是处理好CANDY的事情吧。”   沈静云还是一动不动。   “我保证,等今天你回来的时候,我还在这里。今天学校没有课,迅驰那边我也请好假了。”沈谚非动了动,这才发觉沈静云的小兄弟正非常精神地挺着。   沈谚非也莫名的燥热起来。   “昨天你自己点的火都没有灭,现在又惹火烧身?”沈静云故意轻轻蹭着沈谚非。   沈谚非有些退怯了。昨晚沈静云的疯狂他还记得,那种势要将自己杀死的错觉,想象一下他就喘不过气来。   沈静云的目光幽然望进他的眼睛里,深长而没有尽头。   “你在怕我。昨天我吓到你了,对吗?”   “是啊。”对于这点,沈谚非毫不掩饰。既然他来到了沈静云的身边,他也希望他们彼此能够不互相伤害。   “如果我真的会对你硬来……你早就是我的了。”   “你要是敢对我硬来,你早就死了。”沈谚非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这是他对他的警告。   “我知道,我知道。对你硬来没有用。”沈静云轻轻翻身,覆在沈谚非的身上,“对你,要温水煮青蛙。不然一旦被你嗅到危险的气息,立马就会逃跑了。”   沈谚非扯起唇角,笑容里有几分得意的味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自己去洗手间里解决吧。”   “流程不是这样的。”沈静云勾起唇角,眉眼间流转着欲望,语调却轻柔的可以,“我要先解决你的,再解决我自己的。”   “嘿!你什么意思!”沈谚非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沈静云便俯身而下,来到他的腰间,用牙齿咬着他底裤的边缘向下。   “喂——”沈谚非顿时明白这家伙想要干什么了。那次自己同他去酒吧看球赛被下药,沈静云也为自己……但那次沈谚非完全是不清醒的状态,而这一次对方还未触上自己的……,沈谚非的全身滚烫起来。   “不用了!不用了!”他手足无措按住沈静云的脑袋,对方却轻笑了一声,……   “啊……”沈谚非急着将自己……   对方却张开了嘴巴……,缓缓地,……,沈谚非拱起背脊,心脏要从胸腔里跳出去。   “喂!沈静云!你不要越闹越大!”沈谚非僵着手脚,……,沈谚非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来。   沈静云的发丝不断……   ……沈谚非狠狠将对方推开……   喘着气,沈谚非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沈静云撑着上身压在沈谚非的身上,用手指抹去留在脸上的痕迹。   “活该……”沈谚非的心脏里有一股暖意。他很清楚,自己是唯一一个……   沈静云轻笑了一声,修长的指间还是沈谚非留下的痕迹。   “爽吗?”   “不爽你不是白做了吗?”沈谚非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喂!喂!你要干什么!”沈谚非知道这样和对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危险的,但是那种想念的心情仍然留在胸膛里,只是他真的没有准备好。   他是个男人,沈静云愿意为他做那样的事情确实令他很有优越感。但是蛰伏在他身下,沈谚非还跨不过那道坎。   沈静云轻吻着一路……   入侵感令沈谚非骤然紧张起来,侧过身去就想要逃跑。沈静云看明白了这点,……   “出去啊!出去!”沈谚非踢踹了起来,可越是那样,身体里的手指感觉就越是清晰。   ……河蟹……   沈静云暗哑着声音道:“你那里太小了……”   “废话!你他妈还不出去!”沈谚非狠狠瞪过来,那一眼却让沈静云更加把持不住。   ……   “不想我真的进去……!”沈静云几乎是对沈谚非吼出来的。   那是沈谚非第一次那么清楚地看见沈静云的……,他咽下口水,那样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身体一定会要掉命。   沈静云……,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咬着牙关有种狠戾的气势。   沈谚非害怕着抓紧床单,……,沈谚非以为他要咬自己,但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   “还是吓到你了?”   沈谚非良久才开口说:“当然!”   沈静云笑了,“别看你在沈家一直不起眼,其实你自尊心很强。你绝对不愿意被我当做是女人,所以也绝不愿意我进到你的身体里去。”   沈谚非不说话了,对方知道他的心思是意想之中的事情,但他没想到沈静云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我那么渴望占有你,是因为我爱着你。”沈静云伸长手臂拽过床头的纸巾,擦过沈谚非身上的浊液,“好了,去冲个澡吧。我们一起吃早饭,然后我会如你所愿,去王家和王振坤讲清楚。”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自信,眉宇之间是利落的英气,这就是沈谚非欣赏他的地方——从来不会犹疑不定,总是快刀斩乱麻,他永远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用什么手段达成是最佳途径。   沈谚非走进浴室里,沈静云要跟进来却被推了出去。   “我已经跟你粘在一起一整晚了,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沈谚非轰地把洗手间的门关上,沈静云则好笑地站在门外。      第45章      “你没带换洗的衣服进去,还不是会被我看见的?”   “做梦吧你!”   沈谚非打开花洒,任由水从头顶流下。二十年来,他从没有向昨晚那样心旌动摇,他知道自己冲出房门寻找沈静云是一种怎样绝然的冲动。   无论他与沈静云最后的结果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到十几年前初次见面那样简单了。   但是,他从来都不畏惧改变。   沈静云在变,自己也在变。没有什么能被时间定格。   沈谚非包着浴巾走出来,沈静云静候在门外。沈谚非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沈静云的房间,打开了隔壁的客房。如果沈静云真的那么在乎自己,那么之前自己在这里留下的东西,沈静云当然不会丢掉。   打开衣橱,果然之前那些自己穿过的衬衫、休闲裤、牛仔衣都还好好地挂在衣架上,就连自己喜欢揉作一团塞在抽屉里的底裤也都被折的方方正正。为沈静云打扫房间的钟点工当然不会做这些,沈谚非想来就觉得好笑,实在难以想象沈静云整理自己房间时的样子。   他将底裤和休闲衣换上,此时沈静云已经进去淋浴了。   沈谚非做了简单的三明治,用微波炉加热了冰箱里的牛奶。   两人坐在桌前,沈谚非摊开今天的晨报,沈静云与CANDY订婚现场的风波被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沈静云瞥了一眼报纸,笑道:“昨天我跟严赋说,要尽量把风声压下去,他做的挺好。”   其实报纸、杂志还有电视这一类易于监管的媒体还好说,真正棘手的是网络。   沈谚非掏出手机上网,搜索了昨天的订婚典礼,没想到不仅没有任何视频流出,就连订婚典礼上的风波都被描写的很隐晦,别人只知道CANDY令抱新欢,还有网友对沈静云这位知名钻石王老五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惊讶着转过头看向沈静云,沈谚非第一次发觉沈静云并不是只在商场或者金融领域有才华,对于媒体的操控实力也在他意料之外。   “你看着我做什么?”沈静云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笑着问。   “看你帅到屋顶都要塌下来了,满意了吧?”   “如果媒体没有报道昨天的订婚典礼,那么我还有与王振坤谈判的条件。但是如果有新闻流出去的话,那么华天与王振坤之间真的会形同陌路。”沈静云淡淡地开口说。   沈谚非瞬间明白沈静云对媒体的压制如此严厉一点风声都不流出的原因。如果CANDY的事情一直不被公众知道,那么这只是仅限于上流社会大家不说的丑闻,王振坤会感谢沈静云对王家形象的维护也会顾及一旦双方合作崩溃很有可能沈静云不会再这么费力地阻止CANDY的丑闻人尽皆知,因为媒体的话语权掌握在华天手中。   沈谚非忽然觉得沈静云真的很有时代头脑,他不像其他商人急于上市急于融资,他更注重自己的投资领域和长远目标。而在各大媒体中华天都几乎占有至关重要的股份。   吃过早餐,沈静云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谚非,我去王家了。”   “嗯。”沈谚非点了点头,“那我玩你的电脑啦!”   “你玩吧。”   “你电脑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沈谚非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因为沈静云的表情太认真。   “放心,最见不得人的也顶多是你的裸照了。”沈静云伸手揉了揉沈谚非的头顶,“我只是想知道,等我回来这里的时候,你还在。”   “安心啦!”   沈谚非笑了,“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后悔与你在一起。”   沈静云转身走向门口。   这一次望着他的背影,沈谚非有着截然不同的心境。   沈静云开着低调的保时捷来到了王家。   王振坤已然等待多时,他的脸色依旧阴沉,见到沈静云只是点了点头说:“跟我来书房吧。”   王振坤的书房装潢得就似法国国王的寝宫,富丽堂皇之中又有那么几分过于喧嚣的感觉。沈静云在他的面前坐下,佣人上了茶水之后便关上门离开了。   “CANDY怎么样了?”沈静云柔声问。   “她……不要跟我提她,现在想到她我就头疼。我送她去国外念书可不是让她拍那种电影的!”王振坤一边说着一边咬牙切齿。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也许别人会说他在外面情妇不少,私生子也一定很多,但沈静云调查过得知王振坤从他二十三岁之后就得了某种疾病,导致不能生育。CANDY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和CANDY的母亲也是奉子成婚的。   “这样的录影会被播送出来,应该是有人故意要破坏订婚。”   “我知道。CANDY虽然没有脑子,但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能搞到这卷带子的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不要被我王振坤找出他是谁,我会让他在这世上活不下去!”对于王振坤而言,女儿绝对没有权势重要。本来女儿可以作为联姻的筹码,但如今这个筹码反而令他蒙羞,只怕没有谁愿意做王家的女婿了。   “你……和CANDY是不是再无可能了?”王振坤还是抱着希望问了出来。   “王伯伯……我本来很想叫您一声父亲的。但是你也知道CANDY出了事之后,我在华天也饱受争议。华天的董事有很多并不看好与王氏的合作,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实在回天乏术了。”   沈静云的话在情在理,王振坤也无法多说什么。   “那么碧水云天的项目计划,我们……”王振坤看向沈静云,这才是他最担心的,碧水云天的项目价值千亿,利润丰厚,如果一期盈利的话,可能还会有二期、三期。   “还是按照原计划来做。我们华天负责与政府的协商沟通,王氏出设计计划和建造成本,我们负责实际的实施和社区建设。最后的分润,我们华天要利润的五分之一。”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王氏出资,但是他们在政府的人脉不够,而华天恰恰能满足这一点。其实王氏基本负担了成本的八成,而华天所做的只是关系营销以及成本的两成,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对于华天的付出而言已经相当丰厚。王振坤没有要求华天出资更多的原因其实无外乎就是他想要得到最后利润的大头。   “你真的愿意?”王振坤眯起眼睛。   “其实王伯伯您也知道,最近华天的目标是在电子以及高科技市场与沈氏平分秋色,另外就是在媒体方面的渗透和发展,而且我们本身也有三个巨额地产项目在进行,所以对于碧水云天,我们实在无法再向银行贷款了。不过既然我们有关系,能为王伯父您拿下这块地,您跟给我们华天的利润相当,我也没必要再得寸进尺了。”沈静云说的在情在理。   王振坤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他当然知道华天那三个地产项目耗资巨大,他也知道华天最近入主国内三大娱乐公司的两大,地产虽然利润丰厚但是要分蛋糕的人太多,沈静云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是风险分散的做法。   “好!我王振坤就欣赏你沈静云有话直说的个性!”王振坤拍了拍沈静云的肩膀,“今晚留下来吃饭吧!我们好好聊一聊!”   沈静云却颔首一笑,彬彬有礼地说:“王伯伯,最近还是要低调一点。”   王振坤顿了顿,自然明白沈静云所谓“低调”的用意。   “我明白,我明白。是我想的不周,你在我这里吃饭,如果被什么有心人拍下来,只怕又像CANDY的事那样闹的……唉……回去吧,静云。”   “其实王伯伯可以经常去夏图酒窖多坐一坐,那里挺好的,我们可以畅谈。”   夏图酒窖是一个私人会所,很多巨富都在那里的恒温酒窖有藏酒。时不时几个人到那里谈生意喝杯酒休闲一下。   “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王振坤点了点头。   沈静云起身,打开门的瞬间看见CANDY就站在门口。   这个光华四射的公主瞬间苍老了许多,双眼中满是痛楚和不甘,“静云……你来了……请你原谅我,不要扔下我……”   沈静云叹了一口气,只是站在那里。   “你还敢说!不是静云不要你,而是有谁还敢要你?我王振坤真是造了孽才会有你这么个女儿!”王振坤见到CANDY就忍不住要发脾气。   “CANDY,大家渐渐会淡忘这件事的。你自己也要学着看淡。”沈静云微微一笑,仍然保持着他最美好的风度。   他信步走向门口,佣人们倾下身来为他打开门。   “看淡什么!静云!我真的爱你!所以我看不淡!”CANDY还要冲上去,王振坤只觉得这样的纠缠越发丢脸,使了个眼色两个佣人就冲上去把她拽住。   沈静云的背影就这样融入四、五点的日光之中。   霎时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隐没,取而代之是归心似箭的焦躁。保时捷一路狂飙,终于在闹市区还是堵上了。沈静云烦躁着拍着方向盘,回到汉鼎花园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了。   车还没停好,沈静云急匆匆下了车,打开房门便快步冲上楼去。   “谚非!谚非我回来了!”沈静云推开自己的房门,床上的被子整理的整整齐齐。一切安静到没有任何声响。   沈静云顿了顿,快步走到一旁的客房,推开一看还是没有人。   “谚非?谚非你在哪里?”沈静云走到露台上,仍旧没有沈谚非的踪影。他拿出手机拨打沈谚非的电话,良久那端没有人接听。   沈静云靠在露台上低下头,颤着肩膀笑了起来。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眼睛,夕阳落在他的肩头,仿佛要将他压垮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隐隐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沈静云背脊一僵,骤然转身冲下楼去,看见沈谚非拎着塑料袋走进厨房里。   “沈谚非——”   沈谚非才刚打开冰箱把买好的雪糕放进去,听见有人连名带姓怒气冲冲地叫自己,下意识转过头来,脑袋直接被按进了沈静云的胸膛。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叫你在这里待着吗?”   沈谚非顿在那里,他不明白沈静云发的什么火。   “我也没到哪里去啊……我不就是买了点东西吗?”   “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后悔了!我以为……”沈静云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霎时间,沈谚非的心脏就柔软了起来。   “你真的是沈静云吗?”   沈静云吸了一口气,好笑地低下头,“对啊,一点都不像我自己。神经兮兮像个女人。”   “可这样神经兮兮的你忽然变得可爱了。”沈谚非露出一丝笑容,“这算不算小时候你让我伤心难过那么多回的报复?”   “原来你还在记恨那些?每一句我用来伤害你的话,我早就得到了惩罚。”沈静云拥着沈谚非,就算他们俩之间没有空隙,沈静云却总觉得仍不够靠近。   低下头,沈静云吻上沈谚非的额头,然后轻轻吮吻上他的嘴唇。沈谚非闭上眼睛,果然,自己从前所抗拒的一切其实都不算什么。   此时,正在参加某个慈善活动的沈思博被其他宾客询问着沈静云的订婚风波。沈思博极有涵养地听着对方说完,然后没有起伏波澜的声音回复:“静云与CANDY的订婚取决于静云自己的决定。如果有任何消息,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   沈洛缨虽然一直保持笑容,但是心里却在悻悻然,“明明静云都离开沈家了,怎么他的事情还要来问我们。”   她包中的手机一震,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林锦吟的短信:你不觉得最近沈氏和华天之间的火药味不够浓郁了吗?   沈洛缨想了想,确实是。虽然明明华天从自己最擅长的房地产向着沈氏占据主导地位的电子市场转移,但是并没有威胁到沈氏的地位和市场份额。而沈氏也一直关注着房地产的走势,虽然开发的地产项目不如华天那样遍地开花,但是一旦投资必属精品。这些都在酝酿着战机,总有一刻要全面爆发。   手机又一震,沈洛缨低头一看,皱起了眉头,林锦吟的话委实令她看不懂:那就给他们交战的理由吧。   尽管林锦吟并没有来参加今天的晚宴,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洛缨总感觉无论去到哪里,林锦吟的视线如影随形。   沈思博终于脱离了重围来到某个清净些的角落,他的手机里正好有一条未读彩信,打开的瞬间,瞳孔一阵收缩,他的手指用力到几乎将手机捏爆。      第46章      彩信里的图片,沈静云紧紧抱着沈谚非在汉鼎花园的大门前拥吻,那样疯狂放肆的姿态,要将沈思博的眼球都刺穿。   “思博?思博!”沈洛缨的手指触上沈思博的瞬间,对方就似被电击中一般抬起头来,背过手来下意识隐藏那条彩信。   “什么事?”   “你有没有听见刚才张立夫的话,他对静云的评价还挺高的。”   “他是你的二哥,张立夫对他的评价高你不是也有面子吗。”沈思博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晚宴现场。   “大哥……”沈洛缨愣在那里,沈思博对这些一向处之淡然,他与沈静云之间闹的再僵也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今天的沈思博失控了。   晚宴内红酒的气味压迫着他的神经,令他作呕。   快步走出酒店门外,不理会酒店中员工的问好,他的思维完全脱离的身体,他只是走动着却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   扶着墙壁,沈思博低下头,他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酒店经理紧随其后,沈思博是商界知名人士,不可怠慢。   “沈先生,您是不是不舒服?”   沈思博略微点了点头。   是的,他不舒服。   他的心很痛。   “要不要我帮您叫医生?”   今晚是名流汇聚,酒店里其实早就提前请好了医生处理应急情况。   “不用。”   没有哪个医生能够治好他。   “那么沈先生……”酒店经理为难了起来。   “我想要自己走一走。”沈思博直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卫子熙发觉沈思博离开晚宴,赶紧跟了过来,他对酒店经理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信步来到沈思博的身后。   “你看起来步履沉重,会让我误以为沈氏要破产了。”卫子熙扯了扯领带,他本就是一个不安于约束的人,西装革履对他而言就是折磨。他跟在沈思博身边很多年,从大学的学弟到事业上的心腹。他们也许不是至交密友,但是卫子熙却总能很轻易地猜透沈思博的心思。   “你说……为什么他会爱上别人?”沈思博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   “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卫子熙耸着肩膀笑了笑,他当然明白沈思博口中的“他”是指谁,“因为像是三流电视剧里的台词。”   “可是我想要知道答案。”沈思博前所未有的坚定。   卫子熙吸了一口气,好笑地说:“你是沈思博,你应该知道一点,那就是此刻不代表永远。”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   此刻沈思博爱着沈谚非,不代表他以后仍旧会爱他,那时候一切就不重要了。   此刻沈谚非爱着沈静云,不代表他以后仍然会爱他,现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你真狡猾。”   “你身边人才济济,我不狡猾怎么做的了你的心腹?”卫子熙莞尔一笑,“我只希望你能化悲愤为力量,让沈氏里的那些元老看清楚,谁才是沈氏的当家。”   “明天开始要加紧那款智能手机的专利申请。我要斩断华天进入市场的道路。”   “这才是沈思博,拖泥带水可不是你的风格。”卫子熙挑起眉梢跃跃欲试,他早就想要挫一挫华天的锐气了。   新的一周到来,沈谚非离开别墅时来一句:“我今晚就回自己那里了。”   正在整理领带的沈静云听他这么一说,三两步来到门口,“你说什么?为什么要回去你那个破地方?”   “什么破地方?猪窝狗窝还不是我自己的窝?”沈谚非一脸不悦,刚走下台阶,沈静云一把拽住了他。   “我想你跟我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沈谚非顿了顿,“你这里距离学校还有迅驰都太远了,我来回不方便。”   “你可以开我的车啊。”   “开你的车?”沈谚非露出一脸鄙夷的表情,“你的跑车那么骚包,合适我开去学校或者开去迅驰吗?”   “我可以买一辆低调一点的……”   “你最低调的水准也不过是保时捷,而我想要的只是一辆奥拓。”   沈静云眯着眼睛思考着什么。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在考虑让华天与国产汽车合作,打造奢侈新品牌。”沈静云一本正经。   “那我还是考虑买辆小绵羊吧。”沈谚非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走在阳光下,他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脸。   而这一天才刚第一堂课下课的时间,沈谚非就有了意料之外的访客。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方笑仪。   “笑仪姐,你怎么来了?”沈谚非抱着书本来正打算赶去下一个阶梯教室。   “我打听过了,你的下一堂课是货币金融学,还是两百人一起上的大课,你逃课应该不成问题吧?”方笑仪笑意盈盈。   “……”沈谚非无奈地抓了抓后脑,“我快要期末考试了……算了,既然笑仪姐你来了,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沈谚非给李林他们打了电话拜托他们一定要替他签到,然后他和方笑仪一起去到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这个时间,没课的学生还在睡觉,有课的学生已经去教室了,整间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俩。   廉价咖啡并不适合方笑仪的口味,她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就只喝蒸馏咖啡。   “上一次我对你说的提议,我知道应该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但是我已经被逼到绝路了,必须要得到你的帮助。”方笑仪淡然一笑,从她口中说“被逼到绝路”那么就真的到了她连尊严都必须放下的地步了。   “如果到了这种程度,我不觉得我能够帮到你什么。”   “我想要知道,我们方家对于LKD还有没有希望。”方笑仪目光灼灼望着沈谚非,“我只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努力的必要。LKD的财务千疮百孔,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抽出资金来救方家。”   沈谚非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方笑仪这样来求自己,自己是拒绝不了的。但是无论沈思博还是沈静云都对他忠告过绝对不要牵扯进LKD的漩涡中。   但如果只是帮方笑仪看一看LKD的财务信息,那也就不牵扯到LKD的内部派别关系了。   “帮帮我,谚非。”方笑仪覆上沈谚非的手背。   她一直待他很好,这一切都在动摇着沈谚非。   “好吧,我帮你。但我只看你们的财务资料,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管。”沈谚非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不会进你们LKD的大门,除了你之外我不见LKD其他任何人。”   “好。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查阅这些账务?”   “你什么时候想要结果?”   “越快越好。”   “那就现在开始。”沈谚非说。   “跟我来。”   方笑仪将沈谚非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商务酒店,在里面的一间套房,沈谚非看见了成堆的资料像是随时会坍塌的壁垒,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是有备而来。   “我必须要拿走你的手机。这里是LKD最核心的财务信息。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如果你觉得这是我对你的不信任因此造成不悦的话,你也可以拒绝我的邀请。”   方笑仪公事公办,沈谚非却不以为意,其实这些核心数据只要被他看过,他都可以复原,就像当初他能站在法庭上把自己只看过一遍的数据背出来一样。   “我要先发一个短信。”沈谚非怕沈静云会打电话找自己,于是发了一条短信给对方,然后将手机关机交给了方笑仪。   这个房间里只剩下沈谚非,既然方笑仪说她想要知道结果越快越好,那么自己就从最重要的部分下手。别看这里的财务资料这么多,沈谚非曾经为LKD报税,已经对他们的财务有了大致地了解,他只要看准自己原先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钻研,就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期间,方笑仪曾经来为沈谚非送过两顿饭,他都只是草草地吃了两口。   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他只有脖颈疼痛的时候才会向后仰去休息一下。   沈静云这一天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严赋便冷着脸走了进来。   “沈氏在申请新款智能手机的专利权。一旦他们申请成功,我们现在正在生产中的手机将难以流入市场,损失巨大。董事会现在忧心忡忡……”   沈静云蹙起眉头,“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要优先申请专利吗?”   “但是彭总认为抢占市场更重要。必须要赶上暑期这个销售旺季。”   “他的脑袋被AK47打的只剩下洞了吗?只要掌握了专利,其他人都不能生产带有同样功能的手机,那么何时发售、生产多少、通过什么渠道都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如今是完全的被动!”沈静云要紧牙关思索着要如何解决。   “我们该怎么办?”   沈静云仰起头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召开内部会议。我要知道沈氏的专利具体内容是怎样的,和我们到底有没有区别,只要设计理念还有区别,我们就还能找到突破点,如果一切可能的机会都被对方驳倒……我们生产了多少数量?”   严赋抿了抿唇,开口道:“足够铺货本土以及东南亚。”   “彭思松他可真有雄心壮志!”   沈静云勾起唇角,好吧,沈思博……我们太久没有较量了。没有对手的人生是无趣的,就看一看这一次到底鹿死谁手!   关于智能手机的会议刚开完,王振坤又一个电话打来。   碧水云天的预售并不理想。由于环境优美背靠湿地公园,这个高级别墅区在售卖之前就饱受争议,如果不是沈静云的人脉,他根本不可能拿下这块地。而今,别墅区过分奢侈价格高昂,真正的市场很狭小,集中于金字塔的顶端。可偏偏那些上流社会的人没有一定要选择碧水云天的必要,特别是近期网上有人做了一段视频,意思大概是碧水云天的建造期间,工地的民工直接将飞到附近的野禽残忍杀死,造成舆论哗然。沈静云凭借华天在媒体中的影响力将这段视频封杀,但是流言四起,碧水云天很有可能成为死楼。别看华天只有百分之十的投资,但是碧水云天成本如此高昂,百分之十的利润打击也足够令华天的股价下跌。   沈静云听到这个消息发出一声嗤笑。   舆论攻击,这可是沈思博的心腹卫子熙最擅长的手段,卑鄙但是却奏效。   现在沈静云腹背受敌,沈思博招招扎在他的痛处。   “既然是奢侈豪宅,那就不要把市场局限在国内了。”沈静云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严赋,通知公关部门制作宣传片,把碧水云天卖到国外去!那些喜欢原生态的老外,知道碧水云天背靠湿地公园,有钱没处烧,他们会一点兴趣没有?”   于是一整天下来,沈静云这才发觉已经两点多了,自己竟然连午饭都没有吃。想起沈谚非,他那昂首挺胸离开自己家的模样,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   拿出手机来,才发觉沈谚非发的短信:我有事,可能会忙上一整天。   沈静云好笑,估摸着沈谚非是不是又被迅驰会计事务所奴役着。其实沈谚非如果愿意来华天该有多好,自己手下的那些草包有几个能比得上他的。   但是猛然想起几年前站在法庭上的沈谚非,沈静云摇了摇头。   他不能让沈谚非牵扯到自己的事业中来,这里有太多东西需要算计需要去经营,而简单如沈谚非根本不适合。沈谚非对华天了解的越多,如果有一天他沈静云被沈思博扳倒,不用想,沈谚非一定会做当初在法庭上做过的那件事情。   他不要沈谚非为自己再受到一点伤害。两年的青春岁月蹉跎,当沈谚非站在铁窗前,其他像是他那个年纪的少年还在尽情玩乐。   只要沈谚非爱着自己,他想做什么,沈静云都觉得无所谓。   一个电话打过去,却显示对方已关机。   沈静云皱起眉头来,只觉得奇怪,沈谚非从来不会关机啊。是手机没电了,还是学校里在考试?   沈静云就想要听见沈谚非的声音,可偏偏求之而不得。   一直到下午六点多,沈静云还是打不通沈谚非的手机,这令他焦躁了起来。自从沈谚非接受自己之后,沈静云就没有再让严赋派人跟着他了,因为沈谚非最讨厌的就是被人侵犯隐私还有被限制自由,沈静云不会去踩他的地雷。   他开车前往学校,图书馆和自习室里都没有沈谚非的影子,去到他的小公寓,也没有人。沈静云开车回到自己的别墅,满怀希望其实沈谚非是不是已经回来他这边了,结果整栋别墅空荡荡的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沈谚非人生中最后一次犯傻,也是必须要有的经验教训。如果要喷的筒子就忍一忍吧,人总是蠢到极限之后才会真正聪明起来。      第47章      沈静云的不安在心中扩大。他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爱沈谚非多过对方爱自己,这是沈静云唯一处于弱势的地方,也是他这一生唯一会为之妥协的理由。   他去哪里了?   沈静云联想到这段时间沈氏与华天的正面交锋,难道沈思博知道谚非选择了自己所以……但是,沈思博不是那样的人。   既然这样,沈谚非到底去哪里了?   他拨通严赋的电话,按着眉心说:“严赋,谚非几天不见踪影,你帮我查一下他去哪里了。”   “是的,沈先生。”   严赋的效率一向极高,但即便如此,沈静云还是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小时,他坐在书桌前没办法看进任何金融信息,半夜三点正好是黄金交易最为活跃的时刻,他看着各种指数不断变化,脑袋里却空无一物。   终于,严赋的电话打了过来,将他瞬间震醒。   “沈先生,有人说沈谚非消失前的那天早上LKD的方小姐曾经去找过他,他们两人在大学附近的咖啡馆谈了一会儿,咖啡馆的员工说看见沈谚非上了方小姐的车。”   “方笑仪?”沈静云叹了一口气,“她把他带去哪里了?”   “正在查方小姐的车辆信息。显示是一家商务酒店。但是房间在十分钟前已经退掉了。”   沈静云咬紧牙关,沈谚非竟然和方笑仪开房?他知道方笑仪还在沈家的时候就与沈谚非颇为亲厚。整个沈家只有方笑仪会与沈谚非坐在沙发上吃着冰淇淋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她毫不掩饰地伸手揉乱沈谚非的头顶,当沈谚非的考试成绩不理想需要叫家长来的时候,方笑仪也很有长姐风范地去了。甚至于沈仲秋有一次半开玩笑地问沈谚非以后想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沈谚非不假思索地回答“笑仪姐那样的”。   这句话一出口,他根本不知道沈静云到底有多嫉妒。   而现在,LKD出了问题,方笑仪没有去找前夫沈思博而是直接向沈谚非求助,如今又去开房,这简直就像是她要利用沈谚非的恋姐情节。   沈静云腾地站起,推开椅子大步流星走出门狂飙着开往方笑仪的住处。   此时的沈谚非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在方笑仪安排的商务酒店房间里吗?好不容易对方家如何拿回自己在LKD的实力有了想法,两人促膝长谈。虽然自己的见解有些浅薄,其中还有不少是殷振轩指导沈谚非时留下的建议,但是方笑仪听的很认真,甚至于露出了豁然开朗的表情。   她站起身来,双手按在沈谚非的肩膀上笑着说:“听了你的话我觉得这两天在金融市场上方家就有机会赢回主动权!你为了我连眼睛都没有合一下,现在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方笑仪将一杯香蕉牛奶送到他的面前,“给你送的餐点你都没吃,真让我内疚。”   沈谚非将那杯牛奶喝了下去,香甜的味道确实令他的神经舒缓了不少。松弛下来的瞬间,沈谚非也觉得困的厉害。他控制不住向后栽倒,大脑沉重得像是要陷进床里。   迷蒙中,他看见方笑仪露出抱歉的神色看着他。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放你走……”   于是,当沈谚非醒来的时候,就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窗,只有一扇门。沈谚非知道一定是方笑仪把自己带来这里的,只是为什么呢?自己不是在帮她了吗?他快步走到门前拧动把手,门是被锁着的。他大力敲打着,“有人吗?给我开门!快给我开门啊!”   没有任何回应。   沈谚非回身,发觉房间里没有电话,而自己的手机还在方笑仪那里。   自己已经两天没有给沈静云打电话了,他现在一定满世界找自己!   沈谚非走到洗手间里,还是没有窗子。他现在甚至分不清楚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脑袋还有些晕,沈谚非握紧了拳头手指泛白,他知道一定是方笑仪在那杯香蕉牛奶里下了安眠药不然自己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自己睡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外面一定正在发生着什么!   沈谚非猛地拽起一把椅子,冲到门前,狠狠地砸在门上。   “砰!砰!砰!”   椅子被砸坏了,门被砸花了,但沈谚非还是无法出去。   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向后倒在床上,沈谚非看着旋转中的天花板。   “笑仪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静云来到方家,用力按着铁门上的门铃。   这样寂静的凌晨,沈静云急躁的门铃声宛若掠过黑夜的闪电将熟睡的人惊醒。方家开了门,沈静云冷冷走了进去,方笑仪穿着睡衣披着一件外套皱着眉走下楼梯。   “我当是谁呢,大半夜里跑来。王叔说是静云来了,真把我吓了一跳。”方笑仪疲惫地笑着,一副被人打搅了好梦的模样。   沈静云侧着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人呢?”   “什么?”方笑仪愣了愣,随即叹了一口气,“你的表情倒是跟思博越来越像了。”   “不要扯到沈思博。你把谚非弄到哪里去了!”   方笑仪哑然失笑,“我把谚非弄到哪里去了?你大半夜跑来这里就是问谚非的事情?如果你要找谚非,可以打他的手机啊!”   沈静云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方笑仪,像是野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不将对方撕碎决不罢休。   方笑仪脸上的表情没有变过,但是后背却泛起凉意。   “方笑仪,如果想要赢华天,就光明正大的赢。不要把不相关的人卷进来。”沈静云扯起唇角,他的声音里满是对方笑仪的怜悯。曾经一个有头脑有魄力的女子,如今也要依靠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好,”方笑仪点了点头,“这周五之前,我们一定会决出胜负。”   方笑仪那一刻的坚决与肯定,令沈静云感觉到有什么隐隐不对。   这是一个不眠夜,方笑仪回到房间之后坐在书桌前发呆,沈谚非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而沈静云开车回到汉鼎花园的门口,停下车长久地望着那个阴影的小角落里是曾经沈谚非坐着等他回去的地方。   第二天到来,首先是LKD内部做出了重大调整,之前负责营销财务计划的小组被全部换掉,三个高管平行调动,资金出现大幅度转移,许多股东对这些决议表示怀疑但是方笑仪却一意孤行,导致不少股东甚至抛售LKD的股票,一时之间股价下跌,就连华天和沈氏所把控的超过百分之二十的股票也在瞬间严重缩水。沈静云隐隐感觉到这一次资金流转中有许多猫腻,新闻媒体不断出现LKD面临倒闭和资产重组的困境,华天内部的董事会成员也表示要减持LKD的股份。只有方笑仪在不断回购自己的股票,这更加重了沈静云的疑心,就算外界觉得方笑仪的举动也不过是要坚定股东们的决心,但是沈静云知道她是在加重方氏的股权。沈静云打算跟着买进更多LKD的股票,但是华天的董事会决议将LKD里的投资转向更加稳妥的方向,无论沈静云说什么,但是短时间内无法做出明了的财务报告也无法得到LKD的内部数据,也就无法说服股东。   尽管华天减持了LKD的股票,但是沈静云却将自己的个人资产的五分之四拿去与方笑仪争夺股权。   接连两天,证券市场呈现混乱的局面,所有人都在关注LKD这次不知道是腾飞还是撞冰山的举措。   而一周之后,那转移的资金回到LKD,不仅仅比当初增长了五个点,而且重新分配进入LKD运营的各个环节。众人忽然醒悟过来,方笑仪非常精细的完成了LKD的清算,购回了股票扩大方氏在LKD中的势力,成功将沈氏和华天两大势力架空。   唯一庆幸的是,沈静云代替了华天成为LKD的董事会成员之一,但是其势力自然无法与华天作为股东时相比。   来到会议室的门外,沈静云冷然走过方笑仪的身边。   “我以为我的计划很精彩,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孤注一掷将自己的身家都投了进来。”方笑仪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沈静云。   “你的资金转移计算的这么精密,一丝一环要是出了错你就会把方家玩玩。”沈静云双手揣在口袋里,轻笑了一声,“是谚非帮你做的计划,对吧。我一直在想你接触谚非的原因是什么,你将他藏起来的原因又是什么。现在我想通了。这个计划是他帮你做的,如果他见到我或者沈思博就会发觉其实这个计划是你用来架空华天和沈氏的,他一定会告诉我们。所以在你的计划成功之前,你不会让他见到我。”   方笑仪扯出一抹苦笑,“是你和思博逼我的。”   “商场如战场,昨日是我们逼你,今天你又何尝没有逼迫我?”沈静云莞尔一笑,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不过,你伤害到了谚非,我不会放过你。”   方笑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哽在了喉中。   沈静云在停车场和沈思博打了照面。两人漠然着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沈思博一把拽住了沈静云。   “你是不是和谚非在一起了?”   沈静云隐没了笑意,沈思博拽住自己的手指异常用力。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还要问。我把事实认识的很清楚,谚非爱我,不代表他以后不会选择你或者其他人。我们沈家的人一旦爱上某个人,就会不惜与全世界为敌。”沈静云淡淡地说。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敌人。”沈思博松开了沈静云,来到车前,长腿一迈跨了进去。   沈静云倚着车门看着沈思博扬长而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令他感到沉重的并不是华天退出了LKD,也不是自己与沈思博之间的战争,而是他不知道当他回家的时候,能不能看见沈谚非。   一个多星期,沈谚非被困在那个小房间里,他除了发呆,就是走来走去。有人来送饭的时候,沈谚非才发觉门口站着五、六个黑衣保镖,他们不和沈谚非说任何话,只是将晚餐送进来,无论沈谚非假装不舒服也好,躲在门后意图他们开门时溜出去也好,没有一次成功过。而终于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个将门打开,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说:“沈先生,您可以离开了。”   他将沈谚非的电话以及斜挎包放在桌上。   沈谚非看都不看拽起自己的东西冲出了房间。   这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了!沈谚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冲出了这栋楼,沈谚非这才发觉它只是一个廉价商务酒店,而整座酒店都被方笑仪给包下来了,只为了软禁沈谚非。   他打了个车回去汉鼎花园,手机刚打开就彻底没电,沈谚非开口向出租车司机借来了手机,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陌生号码的关系,沈静云一直不接,而沈谚非则不罢休地一直打。直到他路过市区,商场的LED大屏幕正在播送着最新的财经新闻。   新闻看到一半,出现沈静云以及其他股东从LKD大楼走出来的场景,沈谚非骤然明白方笑仪做这一切的目的。她想要借沈谚非的脑袋来架空沈氏以及华天在LKD中的地位。如今华天因为过分减持LKD的股份所以离开了它的董事会,沈静云即便还保有席位以后也将苦苦挣扎。      第48章      怪不得沈静云和沈思博都告诫自己不要去管LKD的事情,他们不是害怕沈谚非会帮助方笑仪来对付自己,他们永远想到的第一点就是不希望沈谚非卷入是非之中。   沈谚非握住手机的手指在打颤,他不知道此时的沈静云怎么样了。   这个人一向心高气傲,在LKD经历了滑铁卢必然会刺伤他的自尊心,只怕他现在已经知道替方笑仪出谋划策的人是自己了,沈谚非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站在沈静云的面前会出现怎样的场景。   闭上眼睛,就是那天在法庭的走廊上沈静云拎着自己领子的场景,只怕这一次他会比两年前更加暴怒。   沈谚非终于赶到了汉鼎花园,出租车无法驶进去,沈谚非一路狂奔着跑到沈静云的别墅门口,这才发觉大门竟然是敞开着的。   怎么回事!沈静云出什么事了吗?   沈谚非冲了进去,“静云!静云!”   环顾四周,他这才发觉沈静云坐在沙发上,面朝着大门一副等待着谁的样子,但是因为过度疲倦已经睡着了。   听到他的叫喊声,沈静云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见沈谚非的那一瞬就起身一把抱住了他。他的手掌摁着沈谚非的后腰,将他用力地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脑袋贴着沈谚非的侧脸,沉默着不发一言。   沈谚非伸手搂住了他。   “对……对不起……”   沈静云的手掌上移,托着他的后脑,手指陷进他的发丝里,那样的力度简直是要捏碎沈谚非的脑袋。   “对不起……”沈谚非的鼻子酸了。   “对不起我什么?”沈静云窝在沈谚非的颈间闷闷地说。   “我帮了方笑仪……害的华天失去了LKD的……”   沈谚非还未说完,沈静云便将他吻住了,承受不住对方的力度,沈谚非向前栽倒,与沈静云缓缓后退,跌回沙发上。   那样突如其来的狂吻,沈谚非承受不住,他的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沈静云勒紧他的后腰,沈谚非甚至在想沈静云这一次真的是发怒了,他是不是要杀了自己。   这一吻余韵未散,沈静云的鼻尖贴着沈谚非,“如果你再不回来,我会让方笑仪永远失去LKD。”   沈静云的气息,他的力度都那么清晰。   这并不是一句丧失理智的话,沈静云在商场上一向嚣张,如果他真的破釜沉舟要吞并LKD,成功的可能性会在七成以上。   “你不生我的气吗?”   “我当然生气。”沈静云按住沈谚非的双颊,望进他的眼中,“因为我超过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你!你告诉,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喜欢方笑仪?”   “啊……”沈谚非顿住了。   “难道不是吗?方笑仪对你的任何请求你都拒绝不了!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对她有幻想?是不是她带你去商务酒店的时候你内心深处雀跃不已!”   沈静云的表情怎么看也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沈谚非却跟不上他的思维回路了。   “哈?我什么时候喜欢方笑仪啦?她……她可是大哥的前妻!”沈谚非结巴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是啊,前妻!小时候你那么喜欢她,现在你觉得自己有机会了不是吗?”沈静云言之凿凿,这是沈谚非万万没有料想到的场景。   “沈静云!”沈谚非按住对方的额头,“你病了吗?还是这几天华天退出LKD的事情让你脑袋都不清楚了?”   沈静云顿了顿,忽然低下头来笑出声。   “确实……我被你逼的都快得妄想症了!”沈静云的怀抱温柔了起来,“你在乎的就是我会不会怪你帮方笑仪出谋划策。其实知道把华天架空的方案是你想出来的,我真的还蛮得意的。看,这就是我爱上的人,他不是个草包。”   沈谚非深刻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很爱自己。如果只是一般的好感,如果只是简单的爱慕,沈静云不可能不对自己发脾气。   等到这样的激情退去,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摆在第一位呢?   “那么现在怎么办?”沈谚非挣脱了沈静云的怀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没有心情体会与对方腻在一起的感觉。   沈静云的左手与沈谚非的右手紧紧扣在一起,他似乎还在惶恐着沈谚非的消失。这几天,快要累垮他。沈氏的咄咄逼人,LKD董事席位的丧失,这都让沈静云腹背受敌。他真的累了。侧过头来,额头靠在沈谚非的肩膀上,他喃语着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嗯。我不会的。”   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哪里都不会去。   “要不要……我到华天帮你?”   沈谚非忽然想到自己既然能帮到方笑仪,自然也能帮到沈静云。   “不,别这样勉强你自己。我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你对我的事业有任何帮助,我不想我和你之前牵扯到任何利益上的事情。”沈静云闭着眼睛轻声说,他没有丝毫犹豫,即使是在他知道沈谚非潜能的情况下。   “嗯。但是我不想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不想被隔绝到你的世界之外。我想知道,什么让你烦恼。”沈谚非的手指轻触上沈静云的额发,缓缓伸进去揉捏着。   这是第一次沈静云流露出依靠他的姿态,没有了锋锐,反而令人心疼。   “我和CANDY的父亲共同开发了一个地产项目,碧水云天。虽然华天的投资比例只占这个项目的百分之十,但是政府运作方面靠的是我的人脉。现在这个项目饱受非议,使得政府中帮忙这个项目的人也相当为难。碧水云天的预购惨淡,意味着不仅仅是王氏,华天投入的百分之十也将打水漂。而采用媒体策略攻击我们的,正是沈氏。”沈静云并没有像方笑仪那样隐瞒自己的对手是谁。   沈谚非不会说出任何攻击沈氏的想法,但是他至少会想如何帮助沈静云避开沈思博的剑锋。   “我不怎么懂房地产,如果说到财务运作之类的也许还能说上话。”沈谚非抓了抓脑袋。   沈静云淡然一笑,他本就不想沈谚非站在自己和沈思博之间左右为难,既然他说不懂,那就是最好的答案。而自己也诚实地将烦恼的事情告诉沈谚非了,他知道沈谚非一直觉得自己派人跟着他而他却不知道自己任何事情很不公平。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之后,静云你要是觉得荒谬也不许笑。”沈谚非抿了抿唇。   “如果你真的能让我笑出来也没有不好啊。”沈静云干脆侧躺下来,枕在沈谚非的腿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听说碧水云天会受到媒体攻击的原因是因为靠近湿地公园,国家自然保护区,公益形象受损。为什么要将项目定位成高端别墅呢?我觉得这个定位特别傻。高端别墅就将购买人群的范围缩小了,而范围这么小的目标客户里还不是每一个人会对这样的别墅感兴趣的。卖点湿地公园反而成了累赘,那些社会名流都怕被说成是为破坏湿地公园的元凶之一。但是为什么不把它改成度假村呢?这个度假村靠近湿地公园游客可以随时去欣赏自然风光,而且度假村内都是独栋的豪华别墅,符合那些社会名流的身份地位,隐私也好,甚至于中产阶级中一些比较富裕的家庭也能承担的起这样的度假,新婚夫妇可以来这里蜜月,作为度假村赚来的收入可以拨出一部分来维护湿地公园。单靠国家财政想要把湿地公园管理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碧水云天度假村的客人就是为了来这里享受湿地风光的,度假村的利益和湿地的维护相一致的时候,媒体又怎么会来炮轰碧水云天是在破坏湿地呢?”   沈静云没有说话,但是一直紧蹙的眉心却松弛了下来,唇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仅仅是度假,还可以划分出高端疗养区域。那些在商场上打拼半辈子的还有那些官场上叱诧风云退下来的,他们也许会很喜欢这样湿地公园的疗养环境。等到碧水云天被媒体被那些上层人士接受之后,他们只会后悔当初没把这里的别墅买下来了。到时候你们还想做房地产也未必不可以。”   “成本回来的比房地产要慢,但是只要管理得当就可以一直盈利下去,政府也会支持。”沈静云轻叹了一声,“也许我们沈家的三兄弟里面,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我不是聪明,我只是个旁观者罢了。”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想法帮了沈静云,顿时觉得很开心。   “你不是旁观者,没有谁能真正做到旁观。只是你对名利没有所图,所以内心清明罢了。”沈静云伸长胳膊环住沈谚非的腰,呼吸时的气息掠过沈谚非的腰际,令他觉得有些痒。   “你只有碧水云天这一个烦恼吗?”沈谚非揉了揉沈静云的脑袋。   “嗯……当然不止。你想要做我的智囊吗?”沈静云的鼻尖蹭着沈谚非的小腹。   “不想,做你的智囊头发会掉光。”沈谚非知道只怕沈静云的其他烦恼还是来自于沈思博,他不想再多说了,那么自己也不会再多问。   “静云,如果可以我希望有一天你和大哥能够和睦相处。”沈谚非知道这句话很傻,他以为沈静云会生气又或者以沉默应对,但是没想到他却笑了。   “我很羡慕罗斯柴尔德家族,这样庞大操纵着无可比拟的金钱势力,他们家族中的各个兄弟却能相互扶持而不被那个王座所迷惑。”   “你想要的也不是王座。你要的是认同。”   对沈静云了解的越多,沈谚非就越发觉得他其实是一个纤细的人,他处理事情会那样极端,很多时候是因为他对感情的要求太过极致。比如在沈仲秋那里,他要的就是绝对的父爱和信任。   “谚非,我曾经无数次想象,如果你爱上的是沈思博我会怎么做。”   “去设想还未发生的事情会很辛苦。”   “我会发疯一样咬住沈思博,毁掉他,我一定要他比我更心痛。”沈静云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森冷的话,沈谚非僵在那里。   “所以这不是在设想未发生的事情,而是当心痛来临时,我不会真的发疯。”沈静云撑起身来,吻上沈谚非的唇,细细的,舌尖舔开他的上唇挑上他的舌尖,浓烈的亲吻中却又流露出缱绻的意味。   沈谚非闭上眼睛沉浸其中。   振奋精神的沈静云正面迎接沈思博的挑战。   董事会上,那些觉得沈静云从LKD那里铩羽而归的董事们都想要看看狂傲不羁的CEO是不是还能摆出以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架子来。   但是沈静云的表现却和他们想象中大相径庭,甚至于眼神中的嚣张更胜从前。他身上的高级西装连一条皱纹都没有,唇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种略带嘲讽的神情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他坐下来,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气势上却令其他董事矮了一大截。      第49章      “诸位董事应该都知道我们被LKD踢出大门了。尽管在这之前我力谏诸位一定要趁着LKD股价大跌的时候购入更多股份,但是诸位都觉得风险过大,没有使得诸位坚定对LKD的掌控权,是我沈静云的能力不够,所以大家无法对我的判断完全信任。在此,我向诸位股东道歉。”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自我检讨,但是谁都听得出来是在说华天里的这些老古董没有相信他沈静云的判断才会落得今天的惨败。在LKD的判断上,失误的是华天的董事会,而不是他沈静云。尽管这话听起来令人心中不悦,但是却又无可反驳。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在LKD的损失拿回来。整个航运业并不是只有LKD一家独大,方氏那么急着把我们华天赶出去,就留他们和沈氏在LKD内部狗咬狗好了,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落井下石。西联航运一直想要拓展国际航线,而我们华天可以帮助他们在东南亚的发展,一旦西联航运与LKD有了相抗衡的能力,今日的一箭之仇指日可待,要让LKD知道,我们华天可从不甘愿被别人玩。”沈静云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每一下都敲在在场董事会成员的心上。就连董事长一直紧蹙的眉头也逐渐松散开来。   “当然,我们华天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止LKD,还有碧水云天的项目。它的预购情况不理想,而我思考的是我们要为这个项目多注入一点资金扩大我们对碧水云天运作的影响力。”沈静云一边说一边示意秘书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策划文件发给大家,“诸位可以看一下我的这份策划报告。无论是做地产也好还是做其他项目都好,我们都不需要不撞南墙不回头。既然做地产它不好赚钱,那么我们就把它包装成其他项目。既然媒体要和我们作对,我们就站到媒体的那边去让他们无话可说。”沈静云一开始说到扩大资金投入的时候,不少股东们都露出“这怎么可能”的表情,只是当他们看见策划案的时候却又惊讶了起来。   “王振坤也快被碧水云天这个项目折腾空老底了,此时我们用这个策划案来说服他完全有可能。大家不用担心王振坤得知我们的策划之后会独立操作,第一,媒体的人脉和控制力无人能出我们华天的左右,第二王振坤真的要实现这个策划案他也没有多余的资金投入,这是我们的好机会。现在剩下的就是大家觉得这份策划案有没有可行性。”   董事长赵敏之将策划案放下,直接拍案道:“我个人认为这个案子很好。而且我们华天在酒店经营管理方面经验丰富也一直想要涉足旅游业。这个点子如果被王振坤知道了,就算我们不做他也会找别人做,没必要让其他人捡了便宜。”   赵敏之一番话落下,董事会其他成员纷纷点头。   “好,我会加紧将这份策划案完善,并且与王振坤沟通商谈,但愿他还没有被银行的高额利息闭上绝路。”沈静云半开玩笑地说。   “除此之外,我还希望关于智能手机在专利权方面你也能想到应对的策略。”赵敏之提了出来。看来他对碧水云天的事情已经放心了,但是华天初入电子领域就遭遇到沈氏的打击可谓出师不利,比起碧水云天赵敏之这个董事长更担心那一批数量巨大的智能手机该怎么办。   股东的目光也再度聚焦到沈静云的脸上。   “沈氏距离拿到这匹智能手机的专利权还有起码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我们要想在专利权上与沈氏竞争,已经来不及了。既然这样就鱼死网破,直接将这这款智能手机的设计公布到网络上,就算沈氏申请下来专利也是废纸一张。”沈静云此话一出,顿时整个会议室议论纷纷,大家的表情都在说“沈静云是不是疯了”。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款智能手机的设计,都会争相生产,到时候我们这批智能手机怎么卖得出去!”   “这简直就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一个股东沉不住气,吼了出来,“我们都知道你和沈思博之间争端不断!但是我们不想华天卷入你们的战争中去!”   “战争?华天和沈氏之间就不存在战争了吗?除了我,谁会带着最绝对的意念站在华天这边要帮你们赢过沈氏?”沈静云的唇角高高翘起,目光揶揄。   “大家先不要激动,听沈静云说完。”赵敏之出声,所有的异议暂时压制下去。   沈静云淡然开口,语调中的沉着甚至有种胜券在握的感觉,“如果挂着华天的名号,以我们在电子产品领域里的地位当然卖不出去。但是如果我们同电子业三巨头之一的CANO合作,效果就不一样了。就在所有商家都在争相生产这款智能手机,但是我们却已经有了巨额的存货,以CANO的品牌效益,这笔货物会最快流入市场,无论是沈氏还是其他人再推出这款手机,就是跟风,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没有价值。”沈静云所说的虽然是一个设想,但却是这个进退两难的局势下最佳的方案。   “公开设计……沈静云,你果然够狠。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不成功就成仁。CANO那边我会亲自出马谈判,这个计划的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   沈静云的会议结束时,沈谚非也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他来到校门口,方笑仪的捷豹就停在那里。   沈谚非知道她是来找他的,也知道他们势必会再见面。   “嗨!”方笑仪挥了挥手,摘下了眼睛上的墨镜。   “笑仪姐。”沈谚非站在她的车窗边。   “我没想到你还会称呼我‘笑仪姐’,我以为你会因为上次那件事情而记恨我呢。”   “不,我不会记恨你。就像是静云对我说的,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你让我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你不再是从前的方笑仪,我也不再是那个在沈家被冷落的沈谚非了,一切都在变,所以无需纠结。”   方笑仪再度将墨镜戴上。   “能说这样的话,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在发动车子的时候,沈谚非敲了敲车窗。   “怎么了?是要同我去喝一杯吗?”   沈谚非摇了摇头,“这是最后的临别赠言。”   “你的临别赠言一定是金玉良言。”   “你把华天挤出了LKD却有没有想过原本平衡的状态被打破,即便沈氏在LKD中的势力不如从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方家要同沈氏一对一了,祝愿你好运。”沈谚非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果可以,他宁愿对方笑仪的印象永远停留在沈家的时候。   希尔顿酒店的套房内,凌少白一边看着报纸,手指一边在桌沿上有节奏地敲打着。   JANE坐在他的对面,抚了抚鼻子上的眼睛,“老板,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露面啊?”   凌少白莞尔一笑,“你说LKD的方家要扼制沈氏的力量好像太勉强了一点,我是不是应该帮她一把?”   JANE叹了一口气说:“您为什么不直说您想要趁人之危,而且你希望方笑仪引狼入室呢?”   “哎呀,你怎么能把我比喻成狼呢?不过说到底,前段时间LKD还是一片混乱,资金大幅周转之后就账务重组了,这手腕怎么看怎么像是我凌少白喜欢用的手段。”凌少白蹭了蹭鼻子。   “是沈谚非先生,他被方笑仪请去整理了LKD的核心账目制定了这一次的资金大流转计划。不过也因为此被方笑仪软禁了一周,直到LKD将计划实现。”   “哦……”凌少白摇了摇头,“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JANE皱起眉头说:“老板,这句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好好学习中文把,在欧洲待久了,连中文都忘掉了。”凌少白莞尔一笑,他放下报纸手指点过桌面上的一排照片。   照片上是沈谚非的侧脸,他正站在方笑仪的车前,脸上是淡然的表情。   JANE瞥了一眼,“老板,你说要顺其自然,但是他现在跟沈静云在一起了。”   “沈静云是一个优秀的对手,有长相、有品味、有手段,喜欢他总比喜欢大街上任何一个阿猫阿狗要好。”凌少白轻笑一声。   “过于自负,老板,你要小心落马哦。”JANE半开玩笑地说。   “落马了,那就再找匹马骑上去。”凌少白的手指用力的抚过照片上沈谚非的脸,“忽然开始怀念从前的监狱岁月了。JANE……其实我这一生最平静的日子就在那里。”   “那么您要不要买下一座监狱度假?”JANE笑着起身,夹着文件离开了房间。   一切安静了下来,凌少白目光缱绻,“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对你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碧水云天项目照着沈静云的计划改变了方向,从一个高级别墅区转向高级度假村。媒体方面牢牢掌握在华天的手中,报道的基本上都是有利于碧水云天的正面消息。而华天也与王振坤签订了新的合作计划,华天所占有的投资份额提高,王振坤终于不用被高额贷款压制得喘不过气,而不少人已经对碧水云天这个度假村感到十分好奇,甚至还吸引了不少额外的投资,一个定位的改变就让碧水云天起死回生,王振坤坐在桌前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抿着笑看着今日的商报。   CANDY坐在一旁,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过王家大门了,从前纸醉金迷的消遣都远离了她,她甚至于出去做个SPAR,都会碰上其他的名媛闺秀,对方的眼神和笑容里的若有所指令她抬不起头来。   “如果你不是那么浪,沈静云早就是我王振坤的女婿了,以他的能耐,何止是华天,就算要做沈氏的当家也不无可能!偏偏是你!不止让我王振坤恨不得打个地洞把自己埋了,连你自己现在也声名狼藉!我现在连一些老朋友都不敢见了!”王振坤朝CANDY挥了挥手,“走走走!回你自己的房间里去!别让我看见你!”   CANDY的双眼通红,抿起唇奔上楼去。她真的不想活了,一点都不想活了!但是在她毁掉自己之前,她一定要毁掉另一个人!   那天晚上,CANDY穿上了性感的短裙,拎着包离开了王家。   “老爷,小姐出门了!”   “别管她!她不怕被人耻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CANDY开车来到了“八号码头”,这是一众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最爱来的地方。CANDY一走进来,就受到了其他人的注目礼。他们尽管没有议论什么,但是从他们的眼神里能看见嘲讽、鄙夷甚至于轻浮,而CANDY就像高傲的公主走到了吧台前。   沈洛缨正在和其他闺蜜谈论着去伦敦时装周的计划,她们兴致勃勃,甚至于当CANDY坐在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也毫无知觉。   “我要一杯‘夜未眠’。”CANDY的水晶指甲在灯光下仍旧耀眼,这是她为订婚典礼特别准备的,指甲上镶嵌的都是钻石。   沈洛缨回过头来,惊讶之后挤出一抹笑容:“啊,CANDY!你来了!”   其他人也是一副既尴尬又笑得难看的表情。   CANDY举杯示意,幽暗的灯光在她的唇角投注下鬼魅一般的阴影,“放心,录像带的事情还不至于让我把自己憋死在房里呢。不过洛缨,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不知道陈小姐还有吕小姐是否介意到那边去坐一会儿?”   “哦,当然没问题啦!”陈小姐扯起吕小姐马上就离开了,如此诡异的气氛她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沈洛缨莫名惶恐起来,明明酒吧里还有其他人,酒保也在她们面前表演着花式调酒,但是沈洛缨却感觉自己被魔鬼缠上了。   “CANDY,你和静云订婚取消的事情,我也很遗憾……”沈洛缨咽下口水。   “你不是遗憾,而是庆幸。其实你一直看不起我,对吧?觉得我除了一张脸脑袋里全部是草包,小时候就连上学的考试我都是抄你的卷子才能勉强及格!在你眼里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二哥!所以你才会找来那卷带子,在订婚典礼上播出来,对吧?”CANDY并没有嘶吼,听似冷静的语调沉重地压迫着沈洛缨的神经。      第50章      “我怎么会妒忌你呢?大家都是女人,就算妒忌我也不会用那种没有余地的方法啊?”   “如果不是你,还能是谁?那卷录影带的事情只有你知道!当初是我请你帮我赎回那卷录影带的,是不是你自己留下了母带?”CANDY的眼神凶戾,沈洛缨的背脊一片冰凉。   她隐隐记得,自己某次喝醉之后好像对林锦吟说起过这件事情。只是,真的是林锦吟做的吗?   “你是不是害怕王氏与静云联姻之后会威胁到你大哥沈思博的地位?因为你一直站在沈思博那边,静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没办法与你大哥相比!”CANDY打开了包,拿出一支女式手枪,骤然抵在了沈洛缨的下腹,“你要是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打穿你的肚子。”   黑暗的阴影之中,没有人能看清楚抵着沈洛缨的是什么。   “CANDY……你……你疯了吗……”沈洛缨僵硬在那里,她的直觉告诉自己,CANDY是认真的。   “疯了?把我逼疯的是谁呢?”CANDY嗤笑了一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你最好让我知道,我失去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我说……”沈洛缨咽下口水,事到如今她只能说出林锦吟的名字,然后在CANDY去找林锦吟之后赶紧报警,“那个人可能是……”   “是因为令沈静云神魂颠倒的人从来不是你。”   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CANDY的手枪,不着痕迹将CANDY的手枪取了下来。   “林锦吟……”沈洛缨愣在那里,林锦吟怎么来了?   “你什么意思!”CANDY瞪圆了眼睛,“静云不会为任何人神魂颠倒!”   “你没有那样的魅力,不代表别人没有。”林锦吟掏出手机,打开彩信,送到CANDY的面前,“你看清楚了,沈静云抱着的人是谁?他吻的人又是谁?”   CANDY只看了一眼就被震住了。   她一步一步后退,高跟鞋一歪,跌倒在了地面上,她仰面看着林锦吟,“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制作的照片!一定是!”   “这到底可不可能,你可以去找沈静云问清楚啊!以他的骄傲,是不屑同你撒谎的!他本来就不想娶你,说不定为了退掉这门婚事但为了又能继续保持与王氏的合作,所以他才故意播了那个录像带,为的就是让整个上流社会知道是你CANDY不知检点不是他喜欢男人!而这个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弟弟!”林锦吟半蹲在CANDY面前,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地说。   酒吧里的客人们都望了过来,陈小姐与吕小姐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洛缨。   “出什么事!”   “怎么了!洛缨!是不是她发神经了?我们报警?”   林锦吟好笑地抬了抬自己的无框眼镜,“我说CANDY,你还要坐在地上到几时?他们可在打报警电话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可与洛缨无关哦!”   CANDY骤然惊醒,拎起包撞开围观的人群冲了出去。   林锦吟噙着笑容望着她的背影,双手插在口袋里。   “给我看那条彩信!给我看!”脸色苍白的沈洛缨忽然凶狠了起来,她想要夺走林锦吟的手机却被对方死死按住。   “冷静下来,洛缨,冷静下来!嘘……嘘……”林锦吟紧紧抱住她,将她带到角落的沙发上,并且示意陈小姐和吕小姐不要跟过来。   “你为什么不给我看!那只是你为了支开CANDY所编造的对吗?是不是!”   “是还是不是,我想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林锦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放缓了声音说,“洛缨,你一直都半开玩笑地说觉得沈谚非自从出狱之后,思博和静云都变了,对吗?如果说其实他们一直没变过,只是如今他们才不再压抑对谚非的‘非分之想’呢?从前沈仲秋还活着,他们之间还暗自较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对沈谚非的爱慕就只能忍。可现在不一样了,沈氏和华天之间的战争终归到底不过是沈谚非的争夺权罢了。你的两位兄长都很浪漫,不爱江山爱蓝颜。”   “别说了!这些都是你杜撰的!你为人实在太恶劣了,林锦吟!”沈洛缨起身就要走,林锦吟却将她拉了回来。   “为什么不承认在他们心中你的地位确实比不上沈谚非呢?你大可不必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因为你也姓沈!沈家近百年的基业,凭什么只有沈思博和沈静云才有资格与争夺?你也可以!到时候你还怕他们看着的不是你这个最不成气候的妹妹吗?”   沈洛缨扯起唇角,“你想利用我?”   “不,我想跟你一起赢!”林锦吟朝她伸出手来,“你要想清楚,洛缨。拒绝了我,再没有人会帮你了。”   沈洛缨僵在那里。   最终她还是缓缓握住了林锦吟的手。   沈谚非这几日在迅驰加班加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快到年底了,迅驰的工作量比起以往几乎翻了倍,明明沈谚非也快到期末考试,偏偏殷振轩就是不放他回去看书,还振振有词地说什么他会给沈谚非的校长打电话,一定会让沈谚非期末考试高分通过。   沈谚非一个只有助理注册会计师资格的人在迅驰竟然被当做一个注册会计师来用,只有最后的审计在殷振轩那里。但是偏偏他经手的那些公司却又信任的不得了。而这些公司里又不少是欧美企业,这也令沈谚非不住猜测只怕有国外的其他大公司正准备入驻,这将对国内的企业和市场带来怎样的冲击?   这一年的决算,沈谚非焦头烂额。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倚在茶水间里等着正在熬煮的咖啡。人力资源的陈总走了进来,好笑地望着沈谚非疲惫的样子说:“唷,累坏了啊?”   沈谚非赶紧抖擞起精神,“陈总好。”   “不用那么客气,现在你已经是助理注会了,等有了足够的经验过上几年,殷振轩这样的大牌做你的导师,你五年你一定会成为真正的注册会计师。那天开会的时候大家还说等你毕业了也一定要把你留在这里呢!”陈总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现在虽然累了点,但是年轻人前途无量!”   沈谚非被这么一夸奖,顿时心中满溢起来。从出狱到现在,他终于真正得到了别人的肯定,这对他而言重要的令他想要飞起来。   晚上十点多他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客厅里亮着灯,沈静云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很久。沈谚非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再不曾想过有谁会等自己回家。轻轻在沈静云的身边坐下,沈谚非的手指缓缓抚过对方的额发,看见他隐没了锐利之后宁静的眉眼。沈谚非低下头来,吻上他的额头。   在他要抬起头来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却扣住了他的后脑吻上他的嘴唇,浓重的想念在唇齿间翻搅,沈谚非被吮吸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这就是属于沈静云的感情,霸道却又令人无可抗拒。   “你……你不是说我的公寓又破又旧吗!还跑来做什么?”沈谚非瞪圆了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狂跳的心脏。   “没办法,你不喜欢我的别墅,那我就纡尊降贵来你的狗窝咯。”沈静云的手掌缓缓从沈谚非的后腰挪下去,暗示性地揉捏着对方的tun,然后宠溺地吻着沈谚非的下巴和脖颈。   这样的温柔,除了沈谚非,没有人能够享受到。   沈谚非缩起了脖子,他越是那样,沈静云就越想要逗弄他亲吻他。   “真好。以前我无数次地想要吻你,现在终于变成现实了。”沈静云抿上沈谚非的上唇,微微闭着眼睛,他从来不曾沉溺,无论是别人崇拜的目光还是耀眼炫目的胜利,对他而言此刻沈谚非唇瓣的柔软才是他的最终归属。   而沈谚非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噜”一声,沈静云顿了顿,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吃点东西,别把自己的胃搞坏了!”沈静云指了指餐桌,“我打包了粥和点心,你放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吧。”   “啊,你打包吃的了!那我就不用煮面了!”沈谚非兴奋地将食物放进微波炉里,沈静云望着他的身影露出一抹笑。   隔着袅绕的雾气,沈谚非呼啦啦没有形象地吃着粥,而沈静云则撑着脑袋看着他。   “我知道我没形象,小时候你就讽刺过我了!不要再看我吃饭了!”沈谚非横眉怒目瞪过去却又是引来对方一阵笑声。   “你小时候喝牛奶,嘴巴上会有一圈白色的奶沫,还以为圣诞节来了你要扮演圣诞老人呢!”沈静云垂下眼帘来,“我一边嘲笑你,一边又在心里想,他真的好可爱,好想亲他一下。”   沈谚非满脸黑线。   “如果知道你会为沈思博做那样的事情,我离开沈家的时候一定也会带你走,因为父亲对你的洗脑实在太成功了,让你总觉得为了沈家做什么都可以。”沈静云淡淡地说。   “不要提从前的事情了。”沈谚非吸了一口气,“至少在监狱里那两年其实我没吃什么苦,没遇上什么变态,也没被人逼着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那两年也让我明白过来,我就是我,我活着不是为了别人的寄托和梦想,是为了我自己。好比我现在,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愿意。不过我好奇,如果你带我走的话,预备怎么样?培养我大学毕业,然后送我出国深造?嗯嗯嗯,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有CPA了!”   “我……不会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会紧紧栓你在身边,说不定此时此刻你已经厌烦我了,正在盘算着如何从我身边逃走吧。”沈静云低着头说。   “你要建造一座监狱把我关起来吗?”沈谚非只当对方是在开玩笑。   “不,谚非。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如果今天你选的不是我,我真的会用极端的方式来得到你,那个时候你一定会受到伤害。”沈静云扯起唇角,“别人都说我沈静云嚣张跋扈,但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很有自知之明。”   “静云。”沈谚非伸长手臂抬起对方的下颚,“你也曾经说过不要被‘如果’等假设迷惑。”   沈静云扣住沈谚非的手指轻轻吻上,微垂的眉眼之间是完全的沉沦。   第二天,沈谚非仍旧埋首于数字之中,他双眼臃肿,脑袋发昏,听说年终决算这一个月迅驰的咖啡都是从古巴空运来的顶级咖啡豆,提神醒脑的功效可见一般。而沈谚非已经喝咖啡喝到胃里面冒酸水了。   办公室助理COCO走到沈谚非的书桌前,敲了敲桌面,“嘿,沈谚非,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请帖。”   “请帖?”沈谚非的脑袋对着电脑,眼睛抬都没抬一下。难道是李林或者成城不小心中了头奖被迫先上车后补票了?   “是王氏碧水云天项目招商引资的晚宴啦!这可是高端聚会,我们迅驰也只有你和殷总接到了请帖。”COCO一副探究的表情,沈谚非虽然很有能力但是他无名无分的怎么可能会被王氏邀请?      第51章      “哈?邀请我?”沈谚非接过请帖,该不会是寄给沈思博或者沈静云的请帖发错了地方吧?不不不,沈静云是不会接到请帖的,华天毕竟是主办方。难道是沈静云寄给他的?王振坤必然会邀请沈思博,这样的场合自己在场实在很尴尬。   打开请帖,真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殷振轩从办公室里高喊沈谚非的名字,所有人一震,难道是忙中出错沈谚非的报告出了什么问题。在大家的注目礼中,沈谚非硬着头皮走进了殷振轩的办公室。   “殷总,你找我……”   “好小子,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被王氏邀请去参加碧水云天的晚宴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跳槽跟着王振坤啊?”   “……不,怎么会呢!我还要在迅驰学很多东西呢!”沈谚非赶紧摇头,除了迅驰,除了殷振轩只怕没有谁还会这样事无巨细地教自己了。   “你小子知道就好!我手把手教了你这么多,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扒掉你一层皮!”殷振轩皱起眉来,“不过真是奇怪了,他们怎么会邀请你?”   “哦……”沈谚非顿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殷振轩解释,对方不知道自己是沈家的人,一旦知道指不定有什么反应呢!   不过能跟着殷振轩一起出席比起跟在沈静云的身边,那是要好的多。   当天下午,殷振轩便着力打扮了起来,他用发蜡将头发梳到脑门后的样子像极了电影中的八十年代打扮,沈谚非极力忍住笑意坐上了他的车。   殷振轩盯着沈谚非那套西装看了半天,“诶?你小子从哪里借来的BRIONI啊?很肯花嘛!到时候拿到COCO那里报销费用,穿的像模像样也就不会丢我们迅驰的脸了。”   “谢谢殷总,这套西装是家里人送的……”   沈谚非骤然想起今晚沈静云也要出席,而自己这套西装是沈思博送的……要是被沈静云知道估计他会……   不想了不想了!   此时,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沈静云的:又是晚宴,真没意思。   沈谚非不自觉扯起唇角,这是沈静云的真情流露,他人前总是自信满满又很成功的模样,原来也会这样背地里碎碎念。   沈谚非在手机里输入:我也接到请帖要去哦。   果不其然,沈静云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你也要来?谁给你的请帖?还是哪家的大小姐让你去做她的男伴了?”最后一句话属于质问,沈静云这猜想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如果是男伴,他也是殷振轩的男伴。忽然这么一想,沈谚非的隔夜面都要呕出来了。   “没啦,我自己去。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请帖。”沈谚非赶紧回答。   殷振轩狐疑着望了他一眼。   “那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我们殷总也要去那个晚宴,我坐他的车去……”   “哪个殷总?”沈静云的语调倒是很平和,但是隔着手机沈谚非都能看见他抬起的眉梢。   “就是我说过那位教了我很多的老总啊!”   “什么教你很多。教会了你他就能轻松地喝茶看报纸了,只有你被人奴役了还很感激人家帮人家数钱。”沈静云一语道破殷振轩的意图。   “额……你多喝两杯啊,多看看帅哥美女啊,我不跟你说了。”沈谚非把电话按掉然后调至静音,果然沈静云不满意自己电话被挂断于是一直打电话过来。   殷振轩一边开着车一边好笑地问:“是你女朋友查哨吧?看不出来醋意这么大?连跟老板出来都要问清楚。”   “呵呵……他没事找事呗……”   “还好我不是女老板,不然她只怕要杀到办公室来了。”殷振轩也打着马虎眼。   沈谚非在心中颤然,对于沈谚非而言,男老板女老板都是一样的。   车子来到了举办晚宴的酒店,侍者为他们打开车门,完全的贵宾式待遇。沈谚非跟在殷振轩的身后进入了宴厅。   这一次的晚宴,豪华程度与沈静云那次的订婚晚宴有的一拼。看来王振坤是要秀一秀财力让所有人知道他还没有山穷水尽了。   殷振轩虽然不是什么大型财团的继承人或者董事长之类的,但是在业务上却很得到业内的认同,不少财务总监甚至于总裁级别的人物都过来同他寒暄两句。   “诶,殷总,这位跟在你身边的年轻人是谁啊?”   殷振轩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说:“我们迅驰的实习生啦。”   “哎哟!殷总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实习生您会亲自带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把他引荐给诸位朋友吗?是迅驰的新董事?”   别看沈谚非年轻,但是有钱和年纪从来没有必然关系。   殷振轩其实心里知道沈谚非能够得到请帖一定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他不肯说那么自己就静观其变,“那他勉强算是我的入门弟子吧。”   “哈哈哈,殷总的入门弟子,那以后就是才俊了,怪不得要亲自带来了!”   沈谚非被对方大力拍着后背,杯中的香槟都要溅出来。   王振坤已经在与客人们密切讨论了,今天的主角不是这些商界名流,而是碧水云天。   当王振坤瞥到沈谚非的时候不由得一愣,竟然抽空走了过来。   与殷振轩交谈的好几位老总以为王振坤是过来寒暄的,没想到他竟然走到沈谚非的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副非常热络的表情,“世侄!没想到你也来了!是我的疏忽,怎么能忘记邀请你呢!是静云邀你来的吧?听说你在一个国际会计事务所学习了很久,以后要做静云或者思博的帮手,那他们可就如虎添翼了啊!”   王振坤这么一说,沈谚非的身份基本暴露了。   殷振轩再傻也明白过来,沈谚非是沈家的人。沈家一直有一个继子,没有从商,两年前还为了沈思博蹲了两年监狱后来莫小北落马,沈思博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还洗白了案底,原来就是沈谚非啊!   殷振轩忽然看不透沈谚非了,他到底是深藏不露?或者其实真的心思简单只是想要到他迅驰学习?   沈谚非看向殷振轩,他是很尊重殷振轩的,他不想被殷振轩误会自己是来偷师的。   有人揽上了沈谚非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按过去,“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你被这里的美女和红酒迷了方向!”   来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是沈静云。他一身阿玛尼,并不夸张的张扬中又有几分随性,他笑着与殷振轩碰杯,“久仰大名了,殷总。谚非一直跟我说你是一个严格、严谨的老师,原谅我一直没有登门拜访,感谢您对舍弟的栽培。”   沈静云从来不会去夸赞什么人,但是他一顶高帽子戴在殷振轩的头上,殷振轩就算对沈谚非有再多的想法,此刻心中也莫名欣喜。沈静云这番话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讲的,里面隐含的蕴意很多,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接下来迅驰的生意将会多到接不过来。   “他是一个肯学,而且肯吃苦的孩子,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傲慢。他已经完全融入迅驰,是我们的一份子了。”殷振轩点了点头。   “是啊,我本来打算跟殷总你直说谚非是我的弟弟,但是一想这样一来殷总必然对他多加照顾,他就得不到任何锻炼了。我一走过来就听见殷总夸赞谚非,真心觉得高兴。以后华天的账务审计就拜托给迅驰了。”   沈静云这么一说,殷振轩虽然表面上很淡定但是内心深处却不得不庆幸当初招了沈谚非。   沈谚非低下头,被人如此盛赞,他的脸都在发烫,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宴厅里红酒的醇香完全抽离,鼻息之间只有沈静云身上若有若无男士古龙的味道。   众人继续攀谈着,沈谚非借口去洗手间其实是想要用冷水泼一泼脸。   好几捧水泼到脸上,沈谚非总算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拿过一旁的湿巾擦了擦脸,却没想到有人从后面揽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拽进了洗手间的隔间里。   沈谚非一抬眼就看见了沈静云的下巴,还没来得及出声,对方便亲了上来。霸道又顽固,沈谚非双手撑住隔间的两壁才没让自己摔在地上。   对方用力撑起他的腰,狂热地吻着,沈谚非的舌尖都被吮到发麻。   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缝隙,沈静云却不发一言,只是抱着沈谚非,脸颊轻轻蹭过他的鬓角。比起炽烈的拥抱亲吻,沈谚非更喜欢这样细细去感受沈静云的存在。   “怎么了?”沈谚非伸手搂住对方。   “看见你走进来的画面,觉得忽然心脏跳的好快。”沈静云的声调听不出在开玩笑还是说真话,“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又干瘪又瘦小,哪像现在这样吸引人?”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无论我怎样你都觉得我吸引人。”沈谚非好笑地回答,“我们出去吧,你作为主角可不能消失太久了。”   沈静云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沈谚非,他微微一笑,唇角的曲线与眉间的张扬融为一体,浑然天成的自信与说服力。   回到晚宴,殷振轩已经在和几位集团老总深聊了,沈谚非也受到了一些名媛淑女的追捧,她们甚至将他围了起来。   “原来你是沈思博和沈静云的弟弟啊!你真的很少参加晚宴呢!不然我们怎么都没见过你!”   “就是啊,你跟沈思博还有沈静云完全不一样呢。他们俩一个沉冷让人不敢接近,一个张扬自信令人睁不开眼睛。但是你不一样,一看你就知道你脾气很好。”   沈谚非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女孩子围住,他本想要向沈静云求救,而沈静云竟然向后靠着桌子,执着酒杯,满是揶揄地看着沈谚非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些小姐们看见沈谚非这样腼腆,就更加忍不住逗弄他了。   就在沈谚非快要缩到地缝里的时候,清冷的男音响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女孩子们忽然安静了下来。   “谚非,很久没见到你了,我和洛缨想跟你聊一聊。”   沈谚非一回头,就撞上沈思博的目光。   沉敛而深远。   “大哥。”沈谚非喃喃开口,女孩子们不约而同地都站到了他的身后。   沈思博转身,沈谚非自然跟了上去。   原本闲适的沈静云挺直了背脊,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可以看见沈谚非的方向。   那是酒店的露台,露台下面则是超大的游泳池,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下粼粼如同宝石。   沈洛缨已经站在那里了,她好笑地揽过沈谚非,“哈哈,大哥是来听王振轩说他的碧水云天项目的,我是来白吃白喝的,谚非应该跟我一样吧?所以我们两个白吃白喝的人应该在一起。”   沈谚非低声呵呵笑了笑。   沈洛缨忽然想到了什么,“哎呀,你怎么能说是白吃白喝呢?至少将碧水云天改为度假村是你的主意嘛!”   沈谚非一顿,沈洛缨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依照沈静云的习惯他是不会到处去讲这个主意是来自他沈谚非,因为他从来不想沈谚非面对沈氏的时候会为难。   沈思博没有任何表情,他一向让人猜不到深浅。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沈洛缨的朋友招手叫她过去,她便笑意盈盈地离开了。背向沈谚非,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第52章      沈思博与沈谚非并肩而立,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深刻,在斑斓的灯光中勾勒出富有力度的轮廓。   “你一直不愿意来沈氏,也没有去华天,我一直以为你的天平不曾倾斜。原来在你心中,沈静云更加重要,是吗?”沈思博淡淡地开口,一字一句却敲打在沈谚非的心头。   “大哥……你们俩为什么要彼此争斗不休呢?其实你心里知道没有意义,其实你知道你们两个联合起来一定能够所向披靡……”   “有些时候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没等沈谚非说完,沈思博就打断了他的话。   “比如呢?我不相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比如,当我第一次发现沈静云和我一样看着你爬上梧桐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给他机会赢我。”   沈谚非后退了两步,“所以无论我怎样选择都是错?”   “为什么要后退?”沈思博蹙起眉头,“比起静云,我更让你感觉到压力,是吗?”   “你在我心中,就像一座山。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仰望着你,那样的感觉很卑微。但是也很安心。你永远在那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   “我要的,不是你的仰望。”沈思博忽然倾过身来,他侧脸的姿态像是要刻入时光深处,他的唇触上沈谚非,炙热而极致的温柔。   沈谚非失重一般向后退去,沈思博却跟了上来。   他们正好退到了露台的阴暗处,就在沈谚非退无可退的时候,沈思博被人猛地拽了过去,对方的拳头速度惊人,轰地砸在了沈思博的脸上。   但是沈思博却站稳了,并且迅雷不及掩耳地回击。   很快,就有人围了过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沈谚非冲过去要拦到他们之间,但是他们两人却齐齐将他推开。   整个晚宴时间静止一般,所有人都侧目看向他们。   “你们实在太难看了!”沈谚非低声吼了出来。   此时的沈思博与沈静云冷静了下来。沈思博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而沈静云整理起自己的衣领。沈洛缨遥遥相望,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她故意叫几位宾客过去围着沈思博和沈静云,将他们两个隔开。   王振坤也揉了揉眼角,“本来以为静云的克制力很好,怎么竟然和沈思博打起来……还好华天在媒体中很有影响力,不然这新闻一放出去……”   沈静云要去拽沈谚非,沈谚非却甩开了他的手,“我想在这里吹吹风。”   沈静云看出他此刻脸色不佳,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谚非……”   沈谚非别过头去,“你去和王振坤道个歉吧,你把晚宴弄成什么样了。”   来宾们早已经议论纷纷,沈思博的目光毫无避讳地扫过他们,顿时所有非议被哽在咽喉之中。沈静云吸了一口气,走向王振坤。   这样的失态,沈静云前所未有。   沈谚非靠着露台吸了一口清新的晚风,记忆中满院飘香的月桂树香氛早就不见了,而曾经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对他的感情早就变了质。应该说,他想象的从来就与现实不同。   他选择了沈静云,因为他心动了。这样的选择所付出的代价正是沈思博与沈静云的兵戈相向。耳边骤然响起凌少白曾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沈谚非跟凌少白走,那么他们之间的争端也许不会存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控。   “好久不见了。”   沈谚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侧目时发觉CANDY竟然就站在他的身边。   “CANDY?”   CANDY扯起唇角,“你不用这么惊讶吧?还是你觉得像我这样的女人应该躲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去,要有自知之明,别脏了别人的眼睛?”   “不!不是这个意思!”沈谚非赶紧摇手,“我是说进来之后没有看见过你,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来呢?发请帖给你的人,是我。”   “你?为什么?”   “为了感谢你啊。记得有一次我去你的公寓找你,拿着那张沈静云在车里与别人拥吻的照片来问你的时候,你要我别做无谓的瞎想。所以我特地发请帖给你为了谢谢你善意的谎言。”   CANDY仍然在笑,但是沈谚非的心脏却骤然凉了半截。她这段话什么意思?她知道自己与沈静云的关系了?   沈谚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而CANDY则拍了拍他的脸颊,好笑地说:“别那么惊讶。因为惊讶的人应该是我。我就是死都想不到以沈静云的性格竟然被你迷的晕头转向。你不妨告诉我,那盘录影带是不是沈静云不想同我结婚却又碍于华天与王氏的合作所以故意放出来就为了让这桩婚事泡汤?”   “你在胡说什么呢!静云不是那样的人!”沈谚非骤然抬高了音量。   CANDY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用力地要将沈谚非的视线撑开般。   “告诉我,他的吻是怎样的?他是怎样拥抱你的?他会对你说怎样的情话?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做出承诺,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有说不完的山盟海誓,对吗?”   CANDY的表情几近扭曲,沈谚非一把推开不断靠近的她。   “你疯了吗!”   就在那一瞬,眼前亮光一闪,CANDY的手中一直藏着一把小刀,狠狠刺向沈谚非。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沈谚非猛地握住了CANDY的手,刀尖距离自己的咽喉不到两毫米。心脏停跳,目光被锐利的刀锋割裂。   看似柔弱的CANDY此刻就似被恶魔附身一般,力气大的沈谚非握不住她。   “我要杀了你!我要当着他的面杀了你!这样他就会永远记住我!他就知道他不爱我的代价是什么!”   她咬牙切齿,神情癫狂,双眼中的憎恨将他吞没。   “啊——”一位女宾看见了这个场景发出锐利的尖叫。   神经被那叫声崩断,不少人侧目望了过来。在那瞬间没几个人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沈思博与沈静云齐齐回头,脸色骤变。   “谚非!”   “谚非!”   他们冲了过去。   沈思博撞开挡在他面前的所有人,像是要将这世上无关紧要的一切撞成粉末。   沈洛缨看着他的身影愣在那里。   她从没有见过对方如此决绝的神情,他奔向的是他的一切。   而另一面,沈静云也冲了过去,急迫而充满恐惧,一瞬的差距就能令他终身痛楚。他从来被人喻为日光般刺眼,而不是此刻犹如扑火的飞蛾。   沈谚非的后腰抵在了露台上,他不得不提起膝盖踹向CANDY。腹部被猛地击中,CANDY向后栽倒,小刀也落在了地上。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CANDY忽然抱住他的膝盖,将他从露台上掀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来袭,沈谚非眼睁睁看着沈静云和沈思博倚在露台上朝他伸出手,他们的表情惊恐骇然,这是世界末日。   下坠的不是沈谚非,而是他们。   这样一切就结束了……   沈谚非闭上了眼睛。   “哗啦——”一声,他落入露台下的游泳池中,水流将他瞬间淹没,耳边是咕噜噜的水声仿佛渗透进他的四肢百脉。   他的背脊触上了泳池的池底,不知道如何呼吸的他向上挣扎。可越是挣扎他就越无法来到水面与空气交接的地方。   晚宴会场一片哗然,宾客们围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他不会游泳!”   一个男子拨开人群从露台上一跃而下,溅起的水花足以将那些在露台上伸着脑袋的人淋湿。   他游向在两米多深的水中挣扎的沈谚非,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出水面。   “谚非!别怕!我在这里!”   沈谚非被呛的厉害,他的耳朵里是嗡鸣声,不断咳嗽着一抬头就是露台上望着自己的沈思博与沈静云。   那么……现在这个要将自己带上岸的人是谁?   沈谚非无法回头,他只知道对方的力度如此熟悉,他的胳膊他的肩膀他说话的声调,将那纷乱的情绪瞬间归为平静。   他被对方顶上了岸,侧躺在池边继续咳嗽着。   “谚非!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对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那样的小心翼翼,沈谚非眯着眼睛看清楚对方是谁的时候,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凌少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谚非!”   沈思博与沈静云冲到了沈谚非的身边。   “你没事吧?”沈静云将他抱了起来,心疼的要命。   沈思博望着沈谚非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终于松了一口气。   沈谚非迷茫着,他的身边是那三个将他的生活搅到天翻地覆的男子。   沈静云抱着他的力度几乎要将他勒死,沈思博紧紧扣住他的手指生怕他忽然有落入更深处,而凌少白则垂着头只能看见他唇角无奈的笑容。   “我……没事了……”   王振坤赶了过来,这一场意外又是他女儿的杰作。   沈静云吸了一口气,侧过头来看着凌少白,“这位先生,非常感谢你救了谚非。您好像与谚非相识,不知道如何称呼?”   凌少白慢悠悠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没想到一旁的王振坤却大喊了起来:“怎么还没人过来!拿干的毛巾!你们想看到什么时候!”   酒店的侍者快速奔跑着将几条浴巾拿来,沈静云和沈思博几乎同时抽过一条盖在了沈谚非的身上。   一旁的凌少白眨了眨眼睛,好笑地对沈谚非说:“看看你多像木乃伊。”   王振坤极为热络地将一条浴巾盖在了凌少白的身上,“雷文诺先生,真不好意思邀请您来这场宴会却让您遇上了这样的意外。”   凌少白无所谓地摇了摇手,“有烟吗?我现在特想抽支烟。”   王振坤赶紧到处找来香烟为凌少白点上。   凌少白扯着唇角半蹲在沈谚非的面前,“嘿!”   说完,故意将烟圈吐在了沈谚非的脸上,惹得他咳嗽了起来。   沈静云挑起眉梢看向凌少白,这样轻佻的动作被对方作出来倒像是与沈谚非几位熟稔了。而沈思博也皱起了眉头,在脑海中思索着凌少白这号人物。   “王伯伯,看来这位先生应该是您请来的贵客,怎么不为大家介绍一下?”沈静云将沈谚非扶起来,浴巾下面牢牢拦着沈谚非的腰。   凌少白不置可否地轻嗤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沈谚非则一直盯着他,像是要在他的身上穿出一个洞来。   “啊,是我的疏忽!我的疏忽!”王振坤露出难得的谄媚笑容,“这位是梅迪奇财团的CEO雷文诺先生。”   “雷文诺?”   “什么……那个雷文诺?”   梅迪奇财团是横扫欧洲的大财团,财团中的成员都是金融和商界大鳄,梅迪奇财团的策略一向霸道专横,但是对外财团中的主要成员又鲜少路面,极具神秘气息。而它的CEO,也有人说过是一位在美国长大的华人,从小就是孤儿被一位纽约富翁收做养子,改名为凯勒雷文诺。他的成长极为复杂。收养他的富翁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投资失败债台高筑,在他的面前饮弹自杀。这件事情成就了凯勒雷文诺近乎残忍的处事作风,在那之后他被寄养在一户中产阶级家庭,由于金融风暴这个家庭宣告破产而凯勒又被送到了另一个寄养家庭。辗转反侧之下,他在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前半年便辍学了。他所待的最后一个寄养家庭因为有酗酒暴力倾向,凯勒将养父抽屉里仅剩的五百美元偷走然后离开了那个家庭。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后他干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二十二岁的他成为了百万富翁。他的才能逐渐被人所认知,在他三十岁那年,成为了梅迪奇财团的CEO,他所策划的并购、市场推进甚至于证券投资,没有一项是失败的,而这些方案不乏令对手倾家荡产生不如死的举措,于是许多人称他为“魔鬼代言人”。      第53章      不仅仅是其他围观的人,就连沈思博与沈静云都愣住了。   梅迪奇财团的CEO忽然出现,意味着什么?   王振坤是什么时候与梅迪奇财团搭上关系的?   “哈哈哈,大家不用惊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雷文诺先生!”王振坤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不少人都走过来与凌少白握手寒暄,但是他始终保持着抽烟的姿势。尽管他是不屑与这些人结交,但是表现出来的风度却是不拘小节。   “原来是梅迪奇财团的代言人,看来我们亚洲的商界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沈静云的笑容依旧自信,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被他说来完全像是不痛不痒的玩笑。   凌少白微微向前倾,像是为了将沈静云看清楚一般,“早就听说沈氏一门都是俊杰,今日一见也是不同凡响啊。这位应该是沈静云沈先生吧,果然与外界传说的一样,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我猜想谚非小的时候一定经常偷偷盯着你看吧。”   话题忽然又转到了沈谚非的身上,他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凌少白就是凯勒雷文诺?那个金融界和商界的天之骄子,传说中的魔鬼?他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根本没有嗜血的狠戾,自己果真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他现在出现在亚洲又是为什么?如果他是凯勒雷文诺,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在欧洲待着吗?   沈谚非曾经与沈思博讨论过关于凌少白的事情,一直沉默着的沈思博终于开口了,“你就是凌少白吗?谚非的狱中室友?”   凌少白笑了起来,“我和谚非可不仅仅是室友那么简单。”   说完,他的手指掠过沈谚非耳边的湿发,温柔中还有几分暧昧,而沈谚非则被一旁的沈静云迅速揽入怀里。   “雷文诺先生。”沈静云压低了嗓音,愠怒了起来。   “你不是叫凌少白吗?怎么变成了凯勒雷文诺!你说啊!”沈谚非吼了出来。   “凌少白本来就是我的中文名字,只不过记得我这个中文名字的人不会超过六个,而我愿意让他叫我凌少白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凌少白的眼神令人难辨真假,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沈谚非。   这个沈家最不起眼的继子竟然和凯勒雷文诺在同一间囚室里待过,还被允许称呼凯勒雷文诺的中文名字?   “那么您和谚非是怎样的关系呢?”沈思博的声音压的极低,空气中宛若布满冰霜。   “他是我最珍贵的——门生。”凌少白拉长了嗓音明明故作神秘却没有做作的感觉。   人群中发出低声惊叹,沈谚非竟然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   果然人不可貌相,沈谚非顿时身价百倍。   “那么我们作为兄长是不是应该谢谢您将他看得如此珍贵呢?”沈静云反问,任谁都能隐隐听出一些火药味来。这又是为什么?面对梅迪奇财团,无论是沈氏还是华天都应该不想与之为敌,而凌少白承认沈家的三少爷是他的学生说不定就是要与沈氏还有华天联盟进驻亚洲市场平分天下,但是沈家两兄弟的言谈之间对凌少白似乎有所抵触。   凌少白不以为意地回头看向王振坤,“王先生,刚才那位拿着刀想要伤害谚非不成还把谚非从那么高的露台上推下来的人,好像是您的千金吧?”   王振坤的脸色顿时变了。   “她……她丢尽了我们王家的脸!我王振坤没有她那样的女儿!她……我根本没允许她来参加晚宴,没想到她自己……”王振坤发觉无论怎样解释都无法推卸责任。如果可以他真想勒死CANDY,凭什么沈仲秋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天之骄子,就连收养的小儿子现在也是地位非凡了,而自己的这个女儿不把他害死就不罢休?   凌少白笑着,不发一言。   “雷文诺先生……”王振坤的额上冒出了冷汗。   “我说了,谚非是我的学生,而且是我唯一的学生。如果不是这里有一个泳池,他从那个位置头朝下被人推下来,你说会怎么样呢?”凌少白的语气是平淡的,但人们却在他的笑容里真正了解到所谓“魔鬼”的含义。   就在此时,CANDY的惊叫声传来,众人齐齐抬头,看见她被两个黑衣保镖强迫坐在了露台的边缘。   “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保镖一左一右按出她的肩膀,只要用力就能将她推下来。   凌少白拍了拍手,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演出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游泳池里传来放水的声音,不知道谁将水闸打开要将泳池的水放光。   凌少白仰着头一副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说:“CANDY小姐,你说我数一百下的时候,你从那上面跳下来,这个游泳池里还有水吗?”   众人骇然,王振坤睁大了眼睛顿在那里。任谁都没有想到凌少白会真的要CANDY的命。   王振坤的人赶了过来,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   凌少白打了个响指,按着CANDY的保镖开始数数。   “王先生,现在派人上去救您的女儿还来得及。不过您刚才对我说您根本没当她是您的女儿,那也就无所谓我把她推下来,是吧?”凌少白在王振坤的肩膀上点了点。   沈谚非着急了,向前迈出一步,“凌少白你发的什么神经!”   沈静云却一把将他拽回来,皱着眉头盯着凌少白,思索着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凌少白保持着背对沈谚非的姿势,“所有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百倍奉还。”   随着泳池水面下降,CANDY的尖叫声更甚,宾客们都看向王振坤,他伫立在那里真的没有派人去救CANDY的打算。   而CANDY再也忍耐不了,一声尖叫之后自己从露台上跌落下来,“砰——”地一声掉进水里,巨大的水花声令所有人侧过头去。   凌少白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看来CANDY小姐比王先生您更有决断力啊!与其等到泳池的水放光不如在还有足够承受冲击力的时候跳下来!”   CANDY狼狈地爬上岸来,匍匐在凌少白的面前。全身上下滴滴答答。没有人去扶她,她被凌少白的目光压迫着爬不起身来。   “看来今天的晚宴是没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凌少白耸了耸肩膀,“王先生不介意我先离开吧?”   “怎么会!让雷文诺先生在晚宴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王振坤万分抱歉!”   “您要抱歉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差一点死在令千金手上的沈谚非。不过王先生,您的女儿如果神经有问题就应该去好好疗养,再不行就专人看护,这样随便就到公共场所会给大家造成麻烦的。”凌少白轻描淡写地一说,王振坤却连连点头。   “至于碧水云天的项目嘛,我个人确实挺感兴趣的,这两天我们一起喝茶探讨一下对这个项目的投资吧。”   凌少白说完便大喇喇走向酒店的出口,所有人目送着他的背影,他就像是慵懒的君王,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送走了凌少白,王振坤赔笑着来到沈谚非的面前。   “世侄啊!真是对不起!CANDY的神经确实不大正常,雷文诺先生的建议很有道理,我会送她去个安静的地方疗养,绝对不会让你再受惊了!”   王振坤的意思是要将CANDY拘禁起来。   “爸爸!你说什么?”CANDY要去扯王振坤的衣袖,对方不留情面地将她挥开。这令CANDY更加绝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向着他!沈静云!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你对沈谚非……”CANDY的话还没说完,王振坤狠狠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她再度摔倒在地上,手肘滑了一下,整个人趴下去,比起刚才更加难堪。   “你真是疯的厉害!人呢!还不把她给我送走!这么多客人在这里,还嫌她丢脸丢不够吗!”王振坤的话音一落,就有王氏的保镖一左一右将CANDY架起来。   CANDY挣扎着还要继续叫嚷,保镖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带走。   这一场风波完全搅乱了碧水云天的项目介绍,但是凌少白那番话表明了梅迪奇财团对这个项目的注意,他一旦投资这个项目的价值将成倍剧增,谁不想趁机分一杯羹。   沈谚非侧目望向沈静云,他想要借机提高对碧水云天掌控权的计划只怕要落空了。凌少白杀出来,打破了局面。   沈静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中的冰冷令沈谚非惴惴不安。   “静云……”   “王伯伯,谚非全身都湿透了,我先带他离开。”沈静云话刚说完便转身离去,不给王振坤反应的时间。   沈思博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了沈谚非的肩膀,“你要带他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回去他的公寓,难道让他跟你回沈家吗?”沈静云扬起眉梢一声冷笑。门童将车开到了面前,沈静云半带强迫地将沈谚非按进车窗里。   “你干什么!”沈思博的怒意明显,扣住车门要将沈谚非拽出来。   “我才要问你在干什么!刚才在晚宴的露台上你对他做了什么?啊?沈思博你怎么不回答了?”   “我做的事情,你没做过吗?只怕比我做的还过火。”沈思博仍旧牢牢按住车门。   沈谚非的太阳穴疼的厉害,这两个一向冷静的男人现在所说的话一个比一个幼稚,他忍不住低吼了出来,“我不用你们管!我自己可以回去!”   说完,他推开沈思博和沈静云,砰地将门关上,拧动车钥匙,沈静云的百万豪车就这样被他开了出去。   后视镜里,是沈静云和沈思博看着自己呆愣惊讶的样子,沈谚非心中顿时爽了起来。他们总想为他决定一切,而沈谚非想要去哪里,只有他自己可以决定。   全身湿答答还裹着酒店的浴巾,沈谚非很快就乐极生悲了。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沈谚非停在红灯前,一个交警走来敬了个礼,敲开他的车窗。   “先生,麻烦您出示一下驾照。”   沈谚非顿时凉了半截,驾照?他的驾照还在公寓里的某个小角落生灰呢!   “实在不好意思,我没带驾照。”   按道理这样的豪车必属于有权有势的人,交警都懂得潜规则不会拦他才对啊。   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那么请您下车测试一下酒精。”   “测试酒精?”沈谚非呆了,他脸不红开车也没有S型怎么会想到测他酒精。再一想,哪有人开着豪车披着浴巾还全身湿答答的?交警搞不好还以为他是之前喝多了才掉到水里去的呢!   当对方拿着酒精测试仪接近自己的时候,沈谚非愈发觉得悲催了。刚才在晚宴上,自己被那些小姐们灌了好几杯红酒,虽然不至于醉倒,但是明显超过了驾车的酒精含量。   果然,交警看了看仪器,冷着声音说:“先生,您已经构成了酒后驾驶,必须跟我去一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身旁,车窗摇了下来,闲适的嗓音响起:“谚非,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怕着凉吗?”      第54章      “凌少白?”沈谚非愣了愣,这家伙不是先行离开了吗?   凌少白瞟了一眼那个交警,打开车门,长腿迈出,风度翩翩的精英模样,将一张名片递到对方的面前。   “这位是我的朋友,我先带他回去了。如果有任何问题,请打这张名片上的电话。”凌少白打开车门,将沈谚非拉过去。   “先生,这恐怕……”   “没有什么‘恐怕’。我不喜欢给我找麻烦的人,除非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凌少白轻笑了一声,沈谚非不肯坐进车里,他强硬地按下他的脑袋将他塞进车内。   对方的力气太大,沈谚非扑倒在后座椅上。凌少白迅速坐进来,砰地将门关上,车子扬长而去,将交警甩在后面。   “你干什么!”沈谚非转身狠狠推开凌少白的肩膀,对方撞在车门上,眯着眼睛唇上的笑意不减。   “你今天穿西装的样子真好看。”   “放我下车!”沈谚非冷下脸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凌少白强迫他上他的车。   “啧啧啧,我刚才可是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你对我怎么这么冷漠啊?”凌少白伸手揽过沈谚非将他挤入自己的怀里,但是沈谚非却再度将他撞开。   “说吧,你参加这场晚宴的目的是什么?”沈谚非双眼中满是戒备。   凌少白吸了一口气,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除了借由这个晚宴露脸,并且看见你被众多上流社会的小姐们簇拥着的场景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你是梅迪奇的CEO,大名鼎鼎的魔鬼代言人,多少人被你假装真诚的样子欺骗了?”沈谚非好笑地抱着胳膊,“我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是最后的那一个!”   “你在生气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身份吗?对于我而言凯勒雷文诺不过是个符号而已,凌少白才是我的名字,我将我真正的名字告诉你却被你理解为欺骗了,是吗?”凌少白仍旧用玩世不恭的眼神看着他。   “啊哈,你在那些人面前说的多好听啊,我是你的学生!其实你只是想要挑起我与思博还有静云之间的矛盾罢了!因为你的目标是亚洲商界,沈氏还有华天是不是成为你的目标了!你今天的亮相没那么简单,你是来试一试水深的!你想要面对面地接触你的对手,激怒他们,寻找机会扳倒他们,让他们成为被你征服的对手之一!”   沈谚非一口气说完那段话,车厢内骤然沉静,凌少白仍旧笑着,只是眼神有了些许不同。   “嗯,你长大了,谚非。在监狱里的时候,虽然我教了你很多,但唯一没教你的只有‘心机’。因为我知道这样东西是学不来的,只有被人算计了,被人绊倒了,才会明白。”   沈谚非冷漠着不发一言,他知道除非凌少白肯,否则他是下不了车的。   “你吃到一个蛋,觉得好吃,不用去想生蛋的母鸡是怎样的。同样,我教你那么多,每一分都是真心的,你又何必介意我到底是梅迪奇的CEO还是凯勒雷文诺呢?”   “我介意的是你的目标是沈氏还有华天!”   “那是我的工作,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以客观的态度面对沈氏和华天。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在意他们啊。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其他人。信誓旦旦的你到头来还是心软了?又或者他们对你的百般呵护让你幸福过了头,所以曾经的伤痛早就忘记了?”凌少白好笑地问,“你可真是个孩子,其实他们和我在里子里都是一样的,甚至于可以比我更残忍,你要不要试一试?”   “疯子!”沈谚非咬牙切齿。   “其实从你选择他们之一的时候,战争就已经开始了。你内心深处很清楚,但却假装不知道。不妨就由我来为你揭开序幕?”凌少白的脸上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态,沈谚非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我要下车!”   “从前我对你太宠爱了,对你有求必应,所以你觉得无论你想要什么做什么,我都会顺着你对吗?那就从今天开始让你明白,真正的凌少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凌少白仍然在笑,只是笑容里多了森冷的意味。   车子一路前行,沈谚非在这死寂中慌了神,不顾一切地想要撞开车门。   凌少白死死扣住他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猛地将他按入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吻住他的唇。沈谚非毫不留情地咬住凌少白的下唇,对方则伸手扣住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强势而霸道的亲吻,像是要杀了他一般。   沈谚非撕扯着凌少白的衣领发丝,要将他这个人撕裂不可。   砰地一下,他被对方按在了座椅上,凌少白的亲吻越发狠戾,那条白色的浴巾可怜地滑落在了地上,湿了的西装被凌少白像垃圾一样扯下来,拽开他的衬衫,狂热地亲吻着沈谚非的胸膛。   “放开我!妈的!凌少白你听见了没有!”沈谚非叫骂着,手掌几乎将凌少白的脸按变形。对方捞起跌落在车厢里的领带,利落而不留情地将沈谚非的两只手腕捆住。   沈谚非的膝盖顶上去,凌少白的手掌将他隔挡住直接顺势抬起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想干什么!你他妈想干什么!”沈谚非拱起背,全身紧绷。   “干我两年就应该干的事情!”凌少白拽住沈谚非的裤子……车子里温度有点低,凌少白喜好低温,因为利于思考。但是此时空调的冷风却让沈谚非颤抖了起来。   “关了空调!”凌少白低喊,司机不发一言遵从命令。   “你这变态!我杀了你……”沈谚非的气势被凌少白低下头的吻堵住了,……   “唔……”被对方吻着无法开口说话的沈谚非发出闷哼声,屈辱令他皱起眉头肩膀颤抖起来。   ……   凌少白抬起头来,诧异地盯着沈谚非,对方终于可以呼吸了,双眼锐利到要将凌少白戳穿。   “怎么这么紧?沈静云没上你吗?”   沈谚非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不说,嘴唇却不可自已地颤抖着。   凌少白看着沈谚非的表情,哑然失笑,“原来真的没人进去过。早知道这样我会对你好一点。”   沈谚非猛地抬头撞在凌少白的额头上,对方向后倒的瞬间沈谚非一个翻身双手敲打着车门呼救。凌少白有些发昏,按着脑门,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将沈谚非拽了回来,按住他的后脑狠狠压在座椅上。   沈谚非仍旧挣扎着,凌少白的心情却很好。他揉了揉沈谚非的头顶,笑道:“沈静云可真是把你当宝贝啊,不然怎么忍的这么辛苦舍不得上你?但是我凌少白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   “我不是东西!凌少白,你明不明白!”沈谚非冷冷开口。   “我明白。但是这世上的一切,如果没有一定要死死握在手中的决心,就很有可能会失去。这一点,我比沈静云要强的多。”   车子越开越远,离开了城市喧嚣,驶向前往郊区的公路。一排排树影张牙舞爪掠过车顶,沈谚非的心越发冰凉。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家。”凌少白淡淡地说,“既然我要在这里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自然要有一个家。”   沈谚非很快明白过来凌少白所谓的“家”是什么意思。   方圆数十里独门独户,凌少白的豪宅可谓遗世独立。在车子驶入铁门的瞬间灯火通明。   车子停在了豪宅门前,司机为他们打开车门。凌少白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不是一直叫嚷着要下车吗?”   那模样像是在说“看啊,我有多宠你”。   沈谚非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刚才不是要死要活的一定要下车吗?”凌少白扬了扬眉梢,“或者你比较喜欢跟我在车上做?”   沈谚非狠狠一脚踹过去,凌少白侧过身拽住他的脚踝,从另一侧下车,顺带将沈谚非拖了出去。   “他妈的!凌少白!你到底想怎样!”   凌少白将沈谚非扛上肩膀,大步走入厅中。和沈家不同,偌大的豪宅里没有一个佣人,刚才灯会打开竟然是司机遥控的。   一直将沈谚非扛上楼,凌少白踹开卧室的门,将沈谚非扔在了床上。   那一刻,沈谚非愣住了。   这间卧室的布置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和当初他与凌少白所待的监狱一模一样,除了监狱铁窗被简洁大方的欧式窗台取代。   凌少白笑了笑,解开自己的衬衫,那动作性感而危险。   沈谚非咽下口水,翻身下床,冲向门口,凌少白一把拽住捆着他手腕的领带便又将他扔回床上。   “你可真是不听话!”   “听话你妹!凌少白你玩够就收手!”   从前在监狱里,凌少白也曾经这样“恐吓”过沈谚非,只是做的没有这么过分。   “玩?我凌少白从来不玩,只会真弹实枪。”凌少白按住沈谚非的额头将他死死摁在床上,在他的鼻尖上抿了抿,“我对你的耐心已经超过我自己的想象,我甚至觉得给你过多的自由是一件愚蠢的行为。”凌少白一边说,一边勾过沈谚非的手腕,拿起自己的领带,将他的左腕捆在左腿的脚踝上,然后解开捆住他双手的领带,将他的右手和右腿的脚踝捆在一起。   沈谚非只觉得惊悚,无论如何奋力挣扎,凌少白绝对使出了百分之百的力气,强悍蛮横,沈谚非在力量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捆好之后,凌少白撑着脑袋看了看,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谚非,你看起来真棒。”   ……   “凌少白!你给我记住!今天你给我沈谚非的羞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沈谚非的脑袋里除了铺天盖地的怒气,什么都不剩了。   凌少白却笑了,“哦?这也算羞辱?你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连真正的羞辱都没见过就在瞎嚷了嚷了。不过也是,以前在监狱里都没吃过什么苦头,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吃苦呢?”   说完,凌少白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把拆信刀,跪坐在沈谚非的身边。   他拿拆信刀要做什么?   沈谚非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个变态要杀了自己?把自己开膛破肚?   越是这么想就越发觉得惊悚。沈谚非挣扎的更厉害了,但是他的双腿始终无法并拢,也无法直起腰来。   凌少白亲吻着拆信刀的刀尖,笑着说:“这件礼物,终于到了拆封的时候了。”   在沈谚非全身紧绷的时候,凌少白的刀尖挑开了沈谚非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巴的一声尤为响亮,此时拆信刀是拿来干什么的沈谚非已经很清楚了。   “你这个疯子!你他妈有完没完!什么‘魔鬼代言人’你就是个下流代言人!”   凌少白点了点头,“说的好!说的太好了!将我的本质都说出来了。”   眼睁睁的,沈谚非看着自己衬衫的扣子全部被挑落,凌少白的动作缓慢,毫无疑问他是故意要折磨沈谚非的神经。这个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湿了的衬衫完全贴在沈谚非的身上,凌少白低下头来,牙齿咬住衬衫将它们完全拉起,露出了沈谚非的胸膛。   “看吧,礼物被拆开了,真让人雀跃不已。”   ……   凌少白含吻着他的下巴,好笑地说:“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呢?明明很舒服不是吗?人生苦短,谚非,你应该及时行乐,搞得像是我在……你似得。”   沈谚非很想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凌少白竟然还振振有词?   他知道今天自己是过不去了,他知道开口求凌少白放自己走是无用的,对方一定会说出一些貌似劝慰实则更加激怒甚至羞辱自己的话,与其那样,他宁愿保持沉默。   ……沈谚非喘着气,他知道自己现在爽了,凌少白一定会折磨自己,这家伙喜欢的就是先给对方吃糖再好好抽对方几鞭子,甚至更残忍。   凌少白看了看手指间的那些液体,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很舒服,对吧?”   沈谚非不想回答他一个字。   ……   “啊……”腰板差点被折断,沈谚非惊叫出来。   “就是这样的反应才好啊!”……但是凌少白却出奇地有耐心。   “谚非,我说你不如放松下来吧,你这么紧张这么抗拒我,我连手指都进不去,如果我的耐心用完了,你还放松不下来,我一定不会心软,那里要是裂开了可别怪我。”凌少白的最后一句话是毫不婉转的威胁。   沈谚非僵硬着躺在床上,他就当这一切是被狗狠狠咬了。而凌少白就是那只无耻的疯狗!   ……,沈谚非全身僵直,牙关咯咯作响。他身体里那要将人勒死的感觉还有那炙热的温度,令凌少白瞬间起了反应。   “谚非,我今天一定会上你。”凌少白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般慵懒,暗哑的音调酝酿着一股力量。   这是他的最后通牒,如果沈谚非再不放松下来,他会强行进入。   “那你就上吧……”沈谚非冷笑一声,颤着声音,完全的自暴自弃。   ……   沈谚非更加紧张,后背拱了起来,宛如随时会崩断的箭弦。   ……   如果自己真的进去,估计会要了沈谚非的命。   “我真的把你宠坏了。”凌少白一咬牙,退了出来,果然那里已经出血了。   “你干脆杀了我,那样不是更简单。”沈谚非的声音在发抖,……   凌少白发狠地一把拽过他的脑袋,……   “唔——”沈谚非差点吐出来,还没有片刻反应,……   凌少白仰着头咬着牙,享受中忍耐着一股怒气。他要将这样的怒气全部发泄在沈谚非的身上。沈谚非的头发几乎被凌少白拽下来,他和对方在一起待了快两年,从来没见过他发疯的样子,而沈谚非这一次真正了解了,凌少白确实是个魔鬼。   ……,他跪趴在床上咳嗽干呕,凌少白冷冷看着他,扣过他的下巴,“沈谚非,这一次我真他妈想杀了你!沈静云或者沈思博想要上你,你是不是就……?我凌少白想进去,你就锁上门关上窗一副有种你把房子烧了的气势?好!我就看看沈家那两兄弟有什么本事?”   说到这里,凌少白的窗外响起一阵铁门被撞开的声响,凌少白没有回头看窗外,调笑着说,“猜猜看,冲过来的是沈静云还是沈思博?”      第55章      门外传来奔跑的声音,二楼好几间房,沈静云无法马上就找到沈谚非。   “凌少白!你给我滚出来!”   沈静云暴怒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凌少白露出残忍的笑容,“谚非,我的中文名字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叫的。”   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来。   沈谚非的眼睛瞪圆,霎时不顾一切扑过去,他双手动不了,就连摔落的姿势都如此可笑,就在他要咬上凌少白的时候,对方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在床上,把他拎起来,强迫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上,这样的姿势,沈谚非不但动弹不得,而沈静云看到的时候也显得放荡无比。   “你这个混蛋……混蛋……你要是敢碰他一下我会把你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沈谚非的叫声自然引起了门外沈静云的注意。   门砰地被踹开,映入沈静云眼帘的是沈谚非不着一缕的背影,他跨坐在凌少白的身上,而凌少白的枪口则硬生生指向自己。   沈静云暴怒的情绪在瞬间冷却,然后他笑了。   凌少白的枪口没有丝毫动摇,“我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冲上来,怎么?到头来你还是很惜命啊!”   沈静云的目光掠过沈谚非的背脊,他肩头的吻痕清晰的不得了。沈静云拉过一旁的椅子,正对着凌少白坐下,眼神中没有丝毫闪避。   “这就是所谓的‘魔鬼代言人’?我理解了,说你是魔鬼是因为你没有一点原则,甚至连一点骄傲的都没有。”   凌少白扯了扯唇角,“挑衅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当然知道。你背后有梅迪奇财团撑腰,欧洲几大家族的联盟,财力雄厚,无论是华天还是沈氏,和你们斗那就是螳臂当车。所以你也有肆意妄为的本钱。”沈静云轻哼了一声,摊了摊手,“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实在太难看了点吧。”   “我也觉得很难看。”凌少白点了点头,“不过你现在面对我的枪口竟然躲都不躲,也没冲上来,我忽然觉得很为难。”   “是啊,我看到你这么难看的样子,你应该杀我灭口才对。”沈静云点点头,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凌少白没说话,只是笑。   “不过我沈静云要是死了,东南亚的金融界只怕也要抖三抖吧。到时候你就可以趁机多买一点华天的股票了,不错不错。”沈静云拍了拍手,“不过除了梅迪奇,其他人也会出手吧,那么混乱的场面,你控制的了吗?所以我猜你不可能杀我。”   凌少白的笑容更加狂傲了,“沈家能屹立至今,果然人才辈出啊。”   “多谢夸奖,不过今天,我要带谚非走了。如果你要报复我,就堂堂正正的来,虽然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堂堂正正的手腕。”沈静云起身走到凌少白的面前,他伸手扣住沈谚非的肩膀要将他扶起,这才发觉沈谚非的双手是被捆在脚踝上的。   沈静云的目光瞬间下沉,凌少白的枪口直接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就这样大摇大摆把人带走,你是不是太嚣张了一些?”凌少白拉开了保险栓。   “或者你就当着谚非的面,一枪崩了我试一试?”沈静云唇角扬高,从后面抱住沈谚非,替他将脚踝上的领带解开。   几乎就在那一瞬,沈谚非扬起胳膊肘打向凌少白的脸颊,对方侧身躲了过去,沈静云一把将沈谚非从凌少白的身上抱了下来。   就在那一刻,听见砰地一声,凌少白真的开枪了。   沈谚非呆愣着缓缓转过头去,沈静云就站在他的身后纹丝不动,脸颊上是一道血痕。   “没有人能从你这里毛发无伤带走你想要的人,这算不算是你给我的惩罚?”沈静云歪着脑袋端倪着凌少白的五官,那一刻凌少白慵懒的眼神中显露出霸道的气质。   “沈静云,你会付出代价。”   “怎样的代价?”沈静云笑了,“你是想要让我身无分文负债累累,还是想要我身败名裂?这些都不是我所害怕的。我真正害怕会失去的,你永远都夺不走。”   凌少白扬起眉梢,看着沈静云捡起地上湿透的西裤给沈谚非穿上,再脱下自己的西装罩在他的身上,“沈静云,华天一定会成为梅迪奇的囊中之物。”   “这个我毫不怀疑。”沈静云点了点头,“以现在华天的能力,还不足以与梅迪奇抗衡,一个地区的封闭经济是比不上八国联军的。不过凌少白,你也要小心,可别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沈静云搂着沈谚非转过头去,沈谚非胆战心惊起来,生怕他们还没有走出房门凌少白会真的开枪。但是沈静云搂着沈谚非的手掌却那样稳重。   沈谚非刚才被凌少白强……的地方撕裂着疼痛,虽然对方只进去了一点,那种被入侵被侵占的感觉,他第一次无比害怕。   楼下,沈静云那辆百万豪车已经彻底变形,能够撞开凌少白的铁门它还能开动,已经是奇迹了。   沈静云毫不介意地将门打开,沈谚非坐了进去。   车子开离了凌少白的豪宅,沈谚非看向沈静云,对方的侧脸是冷峻的,像是从剑鞘中拔出的瞬间锋芒渐露。而沈静云的沉默令沈谚非惴惴不安起来。   如果不是沈静云赶来,他真的不知道凌少白会把自己怎么样。   凌少白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发起疯来的时候谁也料想不到他下一步会怎样。   沈谚非低下头,下意识伸手覆上了沈静云握着方向盘的手。   除了上法庭的那一天,他许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   沈谚非的手指轻微颤动着,他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但没想到其实也是如此软弱。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车子骤然停了下来。   沈静云望着前方,沈谚非愣在那里,一时害怕正要将手收回来,没想到沈静云扣住了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拽入自己的怀中就是一阵狂吻。他的唇间,他受伤的上颚都被他一一舔过,明明如此用力如此狂躁的亲吻,沈谚非却觉得对方是如此珍惜自己。   像是为自己的失控道歉,沈静云在沈谚非的额间轻轻一吻。   这辆被撞到前车盖完全变形的豪车开回了汉鼎花园。   两人之间再没有多余的语言。进了房门,沈静云就到浴室里放水,将沈谚非的睡衣准备好,然后拉着他进到浴室里。当他要为沈谚非解开那湿答答的西裤时,沈谚非紧张地扣住了对方的手。沈静云轻轻吻在他的手指上,“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到泳池里,又被凌少白那家伙带走,我想陪你泡个热水澡。”   沈谚非这才松开了手,沈静云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小腹上,沈谚非紧张地往后仰,没想到沈静云真的在他的吻了一下他的小腹,然后抱着他的后腰将他放进了热水中。   身后被撕裂的地方骤然疼痛了起来,沈谚非皱起眉头发出轻哼声。   沈静云的肩膀一颤,原本温柔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是要杀人一般,“那个混蛋真的上了你?”   沈谚非吸了一口气咽下口水,“没……差点……”   沈静云略微放松下来,长腿一迈,躺在了沈谚非的身边,他搂过沈谚非,将对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你那里特别紧张,要是强行进去一定会出事。如果凌少白真的上了你,我会杀了他。”   沈谚非心脏一颤,良久才说,“这下子你和梅迪奇财团宣战了,你打算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个人就算输到一败涂地,也不会输到一无所有,只要他不怕输。”沈静云淡淡地说。   “怎么听起来,你像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输给凌少白了?”沈谚非担心了起来,沈静云一向都觉得自己什么都会赢,这一次他说这样的话就是真的很没有把握了。   “我说过,我沈静云自信,但从不代表自负。梅迪奇是想要进入亚洲市场还是想要与亚洲市场为敌,这就要看凌少白到底想用怎样的策略。”沈静云笑了笑,侧过头来轻轻吻着沈谚非的唇角,细碎的,温柔的,沈谚非觉得自己被沈静云包裹着,这个男人要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水微凉的时候,沈静云扯过浴巾将沈谚非包起,回到房间里,沈静云替沈谚非吹干了头发,拿了一管药膏坐到床边,“我帮你上点药,让我看看那里伤成怎样了。”   他知道这药膏一定是沈静云预备着如果有一天沈谚非接受自己进入的时候万一受伤的药膏,如果是从前,沈谚非会觉得自尊受不了,但是现在看着沈静云他完全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翻身趴在沈静云的身边,沈谚非把脑袋放在枕头上。   沈静云撩起他的浴巾,……,良久在没有动静。   原本心态平静的沈谚非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干嘛啊!上药啦……”   “那个家伙……我不会放过他!”   沈谚非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此时的沈静云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没能进去……”   “没进去这里伤成这样?”沈静云低下头来,轻吻在沈谚非的tun上。   “不要亲我了……你上药行不行!”沈谚非的脸瞬时涨红。   沈静云不再说话了,手指沾着药膏缓缓在沈谚非手上的入口处涂抹着,渐渐深入进去。沈谚非耸起肩膀,脑袋埋进枕头里。   “静云……要不你抱我吧。”   沈静云手指一颤,勾着沈谚非的内壁,惹得沈谚非一阵收缩。   “……胡说什么呢!药擦好了,乖乖睡觉。”沈静云在沈谚非的tun上拍了一下。   沈谚非却爬起来,忽然搂住沈静云的脖子吻了上去。他不擅长接吻,只是学着沈静云将舌头伸进去。沈静云却抿着唇,沈谚非的舌尖蹭过他的唇缝粗鲁地向里面挤进去。   此时,沈静云撑着上身的胳膊脱力向后栽倒。沈谚非趴在了他的身上,这时候才发觉对方早就起了反应,滚烫的地方正顶着自己。沈静云哪里受得了沈谚非这样的主动,一个翻身将沈谚非压在身下,亲吻着像是爆发一般。   沈谚非笨拙地回吻着对方,这让沈静云愈加发狂,他一把扯掉了沈谚非腰间的浴巾,托起他的……   沈谚非闭上眼睛,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耳边是沈静云伏在自己身上喘气的声音,沈谚非睁开眼来,“你不想要……吗?”   “我怕我忍受不了,真的会伤到你……”   沈谚非在沈静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你今天不抱我,以后说不定我就没有这个胆量了,我会缩回我的壳里,你想把我揪出来都不行了。”   以下拉灯……   沈谚非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渴的受不了,还未睁开眼睛就有人稳住自己,温热的水流入他的喉间,他缓缓睁开眼,看见了沈静云。   “疼吗?”沈静云问。   沈谚非这才觉得身下确实胀痛,就连……都疼的无法并拢。   但是他知道沈静云为自己清理过了,被过度进出的地方有着清凉的感觉。   “一点……疼而已……”一说话,沈谚非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完全哑掉了。   “本来想对你温柔一点,可你偏偏不领情。现在知道疼了吧?”沈静云揉了揉他的脑袋,“还好进去的时候就是用药膏做的润滑,不然伤的更厉害。”   沈谚非扯了扯唇角,“至少爽到了。”   沈静云顿了顿,然后笑出了声,“我没听错吧,‘至少爽到’,这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我不是在做梦吧?”      第56章      “我又没说是我,我说的是你。”沈谚非没好气地往被子里钻了钻,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啊!   “对,我昨天真的很爽。谢谢谚非!”沈静云隔着被子又把他亲了一通,“不过现在真的后悔太用力了,你那里肿的厉害。   “嗯……”沈谚非点了点头,现在正好是假期他不用想着去上课了,至于迅驰那边……“哎呀!忘记给殷总打电话了!”   “我已经打过了。”沈静云点了点沈谚非的鼻尖。   沈谚非愣在那里,看着沈静云的笑容,他那样幸福的目光,而他的幸福是因为自己。顿时沈谚非的胸膛里有什么要满溢出来。   此时殷振轩却坐在办公室前按着额头,肩膀上夹着电话,“我说少白……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啊!”   “因为欧美市场不能满足梅迪奇的胃口了。”凌少白那端的音质有些冷冽。   “然后呢?你们打算吞并那家大企业大公司了?该不会要从我们迅驰开始吧?”殷振轩隐隐感觉到这一次再见到自己的老朋友,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迅驰?放心,没必要吞并一家会计事务所。”   “那好吧,少白,无论你想干什么,我们迅驰都必须保持中立,你别指望动摇我的立场。”   “你想太多。谚非呢,他今天有没有去上班?”   “谚非?你的宝贝学生?他二哥给他请了三天假,说那天从那么高地方摔到游泳池里,回家就发高烧了,我还能逼他来上班吗?”殷振轩的头更疼了,迅驰最近的生意更加好,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切是因为沈谚非是沈氏的四少爷,而今沈谚非还会不会回来迅驰都是问题。   “发高烧?”凌少白的声音更冷了,“殷振轩,你对沈静云的评价到底是怎样的?”   “沈静云?天之骄子年轻才俊能力绝不在沈思博之下,论手段和魄力,除了沈思博要在这里找到与他相媲美的人,那是missionimposible。”   “评价很高。不过可惜他只是个CEO,不是董事长。”   殷振轩顿了顿,犹豫了半天还说了出来,“你想对付华天?”   “不行吗?如果能吞并华天,梅迪奇就正式进入亚洲市场了。”凌少白悠悠然说。   “如果是别人说这段话,我会觉得他脑袋烧坏了,如果是你我知道你势在必得。但是少白,在这里用激进的手段只会一石掀起千层浪,不要孤立你自己。”   “谢谢你的忠告,我会放在心上。”凌少白将电话挂断了。   晚上,沈静云熬了一点白粥,沈谚非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粥好笑地问:“怎么没有小菜啊?”   “我不会做小菜。”沈静云脸皮厚厚地承认,“要不然,我做你的小菜怎么样?”   “你的笑话很没意思,一点都不好笑。”沈谚非吹凉了粥吃了一口,看来沈静云熬了很久,因为饿了,沈谚非没两下就把粥喝完了。   电话响了,沈静云接起来没多久手指就在桌边敲了起来,然后沉下声音说了几句,电话挂断,沈谚非忐忑了起来。   “是凌少白有所行动了吗?”   “是,不过目标不是华天,而是LKD航运。”沈静云吸了一口气按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LKD航运基本上都快被蛀空了,就剩下方家独撑大梁,我保留自己在LKD的股份就是觉得有一天能够卷土重来吃下LKD这块大蛋糕,没想到被凌少白抢先了。”   沈谚非也低下头思索着,沈静云坐到他的身边碰了碰他的额角,“不要费力去计算去想这些事情,我告诉你凌少白的行动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出谋划策,而是不想你觉得我有瞒着你什么。”   “嗯,我知道。不过依照我对凌少白的了解,他把矛头指向LKD其实并不是转移他的目标,而是他想撕裂一个口子,破坏亚洲原本的金融链条,跻身进入。他是怎样让LKD的股价下跌的?”   “LKD的航运货物上被检查出走私还有其他违禁物品。”   “八成是那家伙栽赃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沈谚非想起从前在监狱里凌少白教导自己的。   ——你自己可以不用任何卑劣的手段,但是要知道别人的手段卑劣在哪里。   LKD的股价大跌,面临全面检查,不少航运都延迟,损失金额达超乎想象。沈静云投在LKD里那么多资金估计也要大幅缩水了。   “静云,去和笑仪姐谈谈吧。和华天联手,或者她真的想看见LKD成为梅迪奇的囊中物?”   “现在就算方笑仪愿意和华天联手,我们也没有足够的金额抬高LKD的股价了。但是梅迪奇财团却绝对有资金买下整个LKD。”   “现在不仅仅是LKD一个航运公司的问题,而是整个区域商界面临入侵。静云……”沈谚非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沈静云却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会去找沈思博谈一谈。是继续斗争还是被人坐山观虎斗,让他自己选。”   沈谚非在家里度过了悠闲的几天,虽然只要动一动全身都酸痛,而沈静云没收了他的电脑,不允许他坐在书桌前一直上网。他知道他会去搜索一切关于LKD和梅迪奇的讯息,但是沈静云不想沈谚非完全卷进去,他想要他做一个旁观者。   LKD的股价再度滑落,只要再下跌两个百分点,梅迪奇就要出手了。   没等到沈静云去找方笑仪,方笑仪已经亲自找上门来。   当她看见沈谚非也在沈静云的家中,露出些微惊讶的神色。   沈静云揉了揉沈谚非的脑袋说:“谚非,你中午好像没睡午觉吧?去睡一下。”   都三点多了,要是真睡午觉的话晚上铁定不用睡了。沈静云这么说不过是想支开沈谚非罢了。   待到沈谚非上了楼,沈静云与方笑仪面对面坐着,他刻意选择了茶几的另一面与方笑仪拉开距离。   “我知道前段时间我刚将华天挤出了LKD的董事会,现在再来求你……实在很可笑。但是LKD一旦真的倒了,难保华天不会成为第二个LKD。”   “嗯,你想说现在LKD就是一个门户,这扇门一旦被打开,梅迪奇就会肆无忌惮了。”沈静云点了点头,“但是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和梅迪奇联手,假意引诱华天进入LKD趁机套住我的资金,等到梅迪奇真正把刀锋指向华天的时候我就首尾难顾呢?”   沈静云说出的不仅仅是方笑仪可能在算计华天,更加可能是梅迪奇的真正目的。   方笑仪顿在那里,她一直以为梅迪奇的目标就是LKD,但是沈静云却瞬间点醒了她。   “那么你打算如何呢?帮我们LKD就中了梅迪奇的圈套,不帮我们等到梅迪奇借助LKD在亚洲站稳脚跟你再想要与之抗衡就更加困难了。”   “所以不能只有我们华天出力,笑仪,你不觉得该去找沈思博谈一谈了吗?”   “我去找思博?”方笑仪无奈地一笑,“他会帮我吗?”   “如果我开口,他未必肯。但是你去,他至少能冷静客观地想这件事情。而且华天能不能与沈氏联手,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怎样说服沈思博。”   “如果我能说服思博和你联手,华天就会帮我们,对吗?”   “当然。我也不想看到LKD落到别人手中。”   “好,一言为定。”方笑仪与沈静云击掌为誓。   待到方笑仪走了,沈谚非才从楼上下来,沈静云一把将他抱住,乱亲一通。   “喂!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和笑仪姐谈的怎么样了?”   “我让她去提议沈氏与华天合作。如果是我去,只怕沈思博见到我的脸就想揍我了。”沈静云好笑地说。   “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你不怕LKD真的垮掉吗?你不怕凌少白有朝一日骑到你的头上来耀武扬威吗?”   “谚非,”沈静云一副认真无比的表情,“我已经在瑞士银行和开曼群岛的银行账户里存了足够的钱,如果华天垮掉了,我们就私奔去国外吧。”   “你脑袋坏了!”沈谚非狠狠在他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他不知道沈静云这番话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对名利看淡,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有着难以言喻的快乐。   方笑仪在当天晚上就来到了沈家。   沈仲秋这个一家之主已经不在了,沈谚非和沈静云又离开了沈家,沈洛缨经常在外面玩乐,如今的沈家只剩下沈思博一个人了。   方笑仪坐在沙发上,第一次觉得沈家如此萧寂,她不知道沈思博是以怎样的心态留在这个家里。   沈思博从楼上走了下来,一如既往的严谨优雅,坐下身的姿势内敛而充满压迫感,这就是曾经令她迷恋的男子。   “你今天的来的目的我知道,你想要沈氏帮你们LKD抬高股价,但是风险实在太大,我做不了这个决定。”沈思博开门见山地说。   方笑仪无奈地一笑,“你还真是老样子,直接的让人不知所措。你放心,沈氏不会是唯一一个承担风险的人,我想沈氏与华天合作。”   沈思博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与沈静云之间的战争众所周知,要他点头同意与华天合作去救LKD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知道的,LKD垮了,梅迪奇的矛头不是指向华天就是沈氏,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倒了,后面的连锁反应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方笑仪抿下一口咖啡,曾经觉得纯正的黑咖啡此刻苦到了心底。   沈思博仍旧不说话,这个男人沉住气的本事同样令人抓狂。   “现在已经不是你和静云意气之争的时候了。如果你们要继续斗争,至少等到梅迪奇撤离亚洲再说!思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方笑仪激动了起来,她没有时间继续耗下去了,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促成这一次的联盟。   “是沈静云叫你来跟我说的吧?”沈思博终于开口了。   “是又怎么样?比起你,静云一向要骄傲冲动的多,连他都知道到了唇亡齿寒的关头你们要联合起来,你是不是还要继续临危不乱啊?”   话一出口,方笑仪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是来求沈思博的,不是来把关系闹到更僵的。   “我可以与他联手,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方笑仪想到的不外乎是LKD的股价稳定之后,沈氏想要多少股份罢了。   “你跟沈静云说,谚非住回沈家来,否则一切免谈。”说完,沈思博便示意欧阳管家送客,自己走回楼上。   方笑仪顿在了那里,为什么是谚非?叫谚非回到沈家有什么用意呢?   来到沈家的门口,方笑仪坐在自己的车里就拨通了沈静云的电话。   此时,沈静云正在与沈谚非窝在床上看电影《奔腾年代》,讲的是赛马的故事。沈静云的手机响起,正好是马匹奔跑的时候,掩盖了沈静云的手机铃声。焦急的方笑仪干脆拨打了他们卧室的电话。      第57章      沈谚非伸长胳膊接过话筒,方笑仪的声音传来。   “静云,我跟思博谈过了,他同意与华天合作,但是他要求谚非必须回去沈家!”   沈谚非愣了愣,“是笑仪姐吗?我是谚非……你是要找静云吧。”   一旁的沈静云将电影调成静音,拿过话筒来,听完方笑仪的话,沈静云的眉头紧皱起来,“你没开玩笑吧,他真的提出这样的条件?”   “是啊,我也愣住了。为什么是谚非?不过如果只是这个条件的话,对你和我都没有什么风险,谚非也不会反对,住在你这里和思博那里也没什么不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沈静云咔地就把电话挂掉了。   房间里弥漫起低气压,沈谚非凑过来用手指杵了杵对方的肩膀。   “是不是大哥说要我回去沈家啊……没关系,我就暂时回去住吧……”   “当然不可以!你不知道那家伙满脑子想的是什么吗?他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沈静云听到沈谚非说的话,怒气更甚。   “可是我有自信,大哥不会对我做什么。”   “你有自信?你记不记得在碧水云天的晚宴上,他对你做了什么。那么多宾客在,他竟然亲你,他连这个都不顾及了,你说他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但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我不是小孩子了,只要我不愿意,大哥就不能对我怎么样……”   “你不懂!”沈静云按住沈谚非的肩膀,“我知道他,因为我和他有着一样的感受,我们看着你那么多年,他想要对你做些什么我不用猜都知道!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沈思博已经到了极限了,更不用说你现在选择了我!”   “静云,其实你也承认大哥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比起凌少白,他从来不玩阴险手段。他也许会有情难自禁的时候,但是有些事情他绝对不会做,我相信他。就像你说的,他只是受不了我选择了你,那么我就待在他的身边,让他知道我和他只能是兄弟。”沈谚非在沈静云的唇上亲了一下,“我既然爱上你了,我就不会动摇。你不是我的选择,你是我的必然。”   沈静云抱住沈谚非,目光沉了下来。他是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被一时的儿女情长所困。他怀中的也不是那种能被任意征服的男子。   “好吧,你去。但是你每天都给我打电话,等到LKD的危机度过了,我就亲自接你。”   沈谚非听着沈静云这么说,露出一抹笑。但是随即对方就将他狠狠按倒,无赖地扯下他的睡裤。   “那里不疼了吧?”沈静云含吻着沈谚非的下巴,“我要进去。”   他的语气就像是问老师要糖吃的小孩。   沈谚非这一晚被折腾的够呛,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第一次沈静云真的是怕伤到了他所以有所保留,这一晚,沈谚非被他顶的连连求饶,沈静云简直就是要把所有能做的姿势都做一遍,沈谚非甚至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要被沈静云给掰断了。   LKD的股价再度下跌零点三个点,方笑仪按耐不住,亲自驱车来到沈静云的家门前。   沈谚非全身都在痛,仍旧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而沈静云则冷着脸在一旁看着。   “静云,我的笔记本电脑呢?”沈谚非凑到他面前,摇了摇他的肩膀。   “保险柜里。”沈静云沉着声音回答。   沈谚非蹲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笔记本还真的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沈静云眉头一扬。   “嘿嘿,我也不知道,所以就试一试自己的生日嘛,谁知道真的打开了。”沈谚非将笔记本拎起来,背着一个旅行袋就要走出门,沈静云仍旧愣坐在那里,“喂,我真的要走了。你都不送我吗?”   “把你送给别的男人,你不觉得我很可悲吗?”沈静云摇了摇手,示意他快点走。   沈谚非悻悻然,背着行李走到门口。   “谚非……”沈静云还是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沈谚非回过头来。   “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沈静云的眉头蹙起,那样纠结的表情令人心疼。   “我知道。”沈谚非走回来,抬起沈静云的下巴,在他的唇上一吻。   沈静云的脆弱,他的纠结,只有沈谚非一个人看过。他的一切,只有他会万般珍惜地收藏在心底。   沈谚非离开了房子,坐在方笑仪的车上,直到车子走远,一直僵坐在床边的沈静云才缓缓向后倒下,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方笑仪的车还未驶入沈家大门,欧阳管家已经候在那里了。   沈谚非走入大门,沈思博就坐在沙发上,他不再看着报纸喝着下午茶,而是直落落地看着沈谚非走进来的方向。   背着行李,迎着对方的视线,沈谚非的背脊笔直,他信步来到沈思博的身边,随手将行李扔在沙发的一角,“我回来了,大哥。”   沈思博略微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佣人赶紧拎起沈谚非的行李朝楼上走去。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沈思博伸手触上沈谚非的脸颊,这尽管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以沈思博的性格来说非常之亲昵。   “不要了啦,都四点多了,吃了东西就吃不下晚饭了,林姐肯定做了好吃的,我要把肚子留下来。”沈谚非心无城府地笑了笑,“我上楼去整理房间了。”   “去吧。”沈思博点了点头,沈谚非就上楼了。   客厅只剩下方笑仪与沈思博。   “你的要求已经做到了,你会遵守约定的吧,思博?”方笑仪急切地问。   “我会。”   “但是我等不了多久了,股价一直再跌,沈氏和华天再不出手……你知道的……”   “明天股价就会上涨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方小姐。”   方笑仪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冷漠。”   她离开了,沈思博走上楼去来到沈谚非的房间里,他正在摆弄自己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都用了很久了,怎么不换一台?”沈思博在他的身边坐下。   “这是我用自己的钱买的第一台电脑,键盘什么的都用习惯了,舍不得换,呵呵。”沈谚非一边说着,其实他的心中还是在紧张的。无论当初在沈静云的面前如何信誓旦旦,此时在沈谚非的身边,沈思博始终是一个比自己更加强健更加具有压迫感而且更加成熟的男人。   沈思博的手指忽然伸过来,勾起沈谚非的T恤后衣领,脖颈后面的肌肤上满是吻痕,密密麻麻,由于对方亲吻的过分用力,甚至有些青紫。   沈谚非向一旁一躲,“大哥……你别这样。”   “他抱了你,你让他抱了你!”沈思博压低的嗓音里满是怒意,沈谚非忽然明白昨天为什么沈静云那么用力地亲自己,就是为了让沈思博知道,沈谚非已经是他的了。   “我……真的很喜欢静云……”   沈谚非的话刚说完,沈思博骤然伸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这是沈谚非完全没有料想到的。   他无力地挣扎,试图掰开沈思博的手指,无奈对方过分用力,沈谚非连呼吸都快禁止了。忽然,沈思博放开了手,就在沈谚非喘了第一口气的时候,沈思博吻了上来。   那是暴怒的亲吻,嗜咬和吮吸交杂在一起。沈谚非承受不起,哗啦一下摔倒在了地上,而沈思博则顺势将他压在了地板上,沈谚非越是闪躲,沈思博的亲吻就越是疯狂。   对方撩起了他的T恤下摆,用力到摁进血肉中的抚摸,扯开他的休闲裤,沈谚非挣扎着,奋力抓起桌上的水杯,从沈思博的头上倒下来。   哗啦一声,沈思博猛地按住沈谚非的双手,牢牢压在他的脑袋两侧。水滴滴答答从沈思博的发丝间坠落下来,甚至滴在沈谚非的脸上。   “大哥,你冷静了吗?”沈谚非淡淡地问。   沈思博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不说话。   “无论是你还是静云,你们的力气都比我大。没办法,从小我就不是很喜欢体育运动,唯一擅长的也只有爬树而已。所以你们要上我,我反抗都是多余,唯一的区别也只是我心甘情愿被谁上罢了。”沈谚非的声音平缓,没有恐惧也没有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所以你是心甘情愿让沈静云抱你的?”   沈思博居高临下看着沈谚非,仿佛只要他想,杀死沈谚非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啊。对不起……大哥,我爱上他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是我能选择的。无论你也好,凌少白也好,就算你们击败了他,我还是爱他,我没有办法。”   “那如果他也那么爱你,又怎么会放手让你到我这里来?”   “因为我对他说,我相信大哥,他相信我所相信的人。”沈谚非微微一笑,“大哥,你不记得了吗,静云是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   沈思博缓缓趴在了沈谚非的身上,他的脑袋抵在沈谚非的肩上。   “你们是全世界最残忍的弟弟。”沈思博没有颤抖,他的声音甚至平静的出奇。   但是沈谚非知道,他真的受伤了。   伸手抱住沈思博,沈谚非的眉头耸动起来,“对不起,大哥。”   “我一直不明白,静云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为什么是他呢?”   沈谚非没有说话。   直到欧阳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思博少爷,谚非少爷,吃晚饭了。”   沈谚非拍了拍沈思博的肩膀,“大哥,我们去吃饭吧。”   很多事情没有答案。   餐桌上,只有他们俩。林姐做了三菜一汤,虽然简单但是每一道菜都很好吃,沈谚非破天荒地吃了两碗饭。   沈思博将香菇炒肉夹进沈谚非的碗里,“多吃一点。”   “嗯,嗯!”沈谚非点着头,沈思博的手指伸过来,沈谚非向一旁躲了躲,这才发觉对方只是拿掉粘在他脸上的饭粒。   “你怕我了。”   “没……当然没……”沈谚非急着回话,嘴里的饭菜没嚼两口就咽下去,哽住了。   他捶胸顿足,脸也涨红了。   “谚非!”沈思博赶紧盛汤端到他的面前,“快点喝口汤!”   沈谚非摇了摇头,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噎到的时候喝汤只会加重喉咙的负担更加难过。他用力地捶着,沈思博明白过来也帮他拍着后背。半分钟过去了,沈谚非终于缓了过来。   他抬起头来,看见沈思博紧皱的眉头,好笑地伸出手指将它们抚平。   “我没事了,大哥!”   “以后吃饭慢一点。”   “嗯。”沈谚非把剩下的半碗饭推到一边,喝完了沈思博盛给他的汤。   沈谚非坐在客厅看电视,像是从前一样,沈思博则拿着合同坐在他的身旁。如果是从前,沈思博一定会在书房里看这些合同。沈谚非将电视的声音调小,怕打扰到他。只是他正看着一部喜剧电影,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哥……对不起……真的很好笑……”沈谚非盘着右腿抱着左腿的膝盖,那样的姿势很容易就从那宽大的睡裤裤口里看到他的腿根。   沈思博的目光直落落盯在那里,沈谚非也不由得低下头来,明白对方在看什么地方自后,他立即将腿放下。      第58章      “大哥,你看什么啦,如果重要的话去书房看啊。”   沈思博将合同伸到沈谚非的面前,“你帮我看一下这个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   “啊?我来?”   “嗯,你来。”沈思博的回答很肯定。   沈谚非接过合同翻阅起来,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挠了挠头,“很严谨的合同,从成本到流程还有渠道甚至于人力方面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而且也做了足够的调查……可能是我经验不够看不到漏洞在哪里吧……”   “这个合同是卫子熙拟定的。虽然他这个人本身所受非议颇多,但在工作上却绝对值得信任。”沈思博将合同收起。   沈谚非有些困窘,既然拟定合同的人这么值得信任,他还让自己这个门外汉看一遍做什么?   看完喜剧片,大概九点多钟,沈谚非上楼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他桌上的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沈静云。沈谚非抿唇一笑,坐到窗台边,窗外的月桂树香气袭人,引人入醉。   “喂,静云。”   “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   “我在楼下看喜剧片,没带手机啦!”   “看喜剧片?我打你半天电话你竟然在看喜剧片?”   “你不是一直担心大哥会对我做什么吗?我一直看喜剧片,他一直在旁边看文件,我们相安无事啊,你可以放心了吧?”沈谚非好笑地说。   “我想你。”沈静云的声音轻轻的,跟刚才的兴师问罪完全不同。   沈谚非的心脏一颤,看向窗外那一片月桂树,还有庭院中那颗高大的梧桐。   “静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看着哪里?”沈谚非撑着脑袋轻声问。   “哪里?”   “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我第一次被你抱住,就是因为爬上那那棵梧桐树。小的时候还觉得它很高,现在看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高。”   “那次你把我吓坏了,我差点没接住你。”   “哈哈,安心吧你,我爬树的技术很好!”   “沈谚非我警告你,你可别又去爬树!”沈静云的声音紧张了起来。   “安啦安啦!不会去爬的!”没想到对方这么了解自己,沈谚非刚才还真打算爬到树上去。   “你现在已经比从前重了,那棵树撑不住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早点睡啦,明天还要同梅迪奇一决高下呢。”   “好吧,早点睡。”   沈谚非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等对方先挂,可是半天对方也没挂断。   “喂,你怎么不挂电话?”   “我想再听一会儿你的呼吸声。”   “神经!”沈谚非把电话按掉了。   月光悠悠然落在那棵梧桐树上,枝叶轻摇,扫开时光的尘埃。沈谚非心中一阵悸动,“我又不是金刚,它怎么可能撑不起我。”   沈谚非走下楼梯来到庭院,三两步就爬了上去。他选了最粗的一根树干,坐在上面,双腿悬空,一切在梧桐的味道里变得无足轻重。沈家的庭院收入眼中,那自己最喜欢纳凉的葡萄架正枝叶繁茂,躺在下面看书一定会很舒服。   此时,有人走到了树下,仰头看着他。沈谚非心驰已远,直到起身时晃了一下,树下的人才叫出了声。   “小心!”   是沈思博。   “大哥……你怎么还没睡?”   “你爬的这么高,我怎么睡得着?”   沈谚非这才记起,沈思博的书房也能看到这棵梧桐树。   “我这就下来。”沈谚非小心翼翼地滑了下来,刚下到对方可以够到的位置,沈思博便一把将他抱下来。   “摔到怎么办?”   “不会摔倒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沈谚非呵呵笑着。   “你总是喜欢爬这棵树,爸爸很担心你会摔下来,还打算要把它干脆砍掉。”   “啊……不是吧?砍掉?那后来怎么保留下来的?”   “我跟他说砍掉的话谚非一定会很伤心。比摔伤自己更伤心。”   “哈哈,还是大哥好!”   “所以……每次我在书房的时候总是下意识要多看两眼这棵树,我怕你爬上去了我却不知道。”   沈思博说完,沈谚非便低下了头。   “我宁愿你永远没心没肺,即使假装没心没肺也好,那样我会好受很多。”沈思博转身回去书房,沈谚非愣在庭院的中央。   走上台阶的时候,沈思博忽然失去平衡向一旁倒下,沈谚非刚要上前他就勉强站稳了。   “大哥!你怎么了?”沈谚非问。   “没事,最近太累了。”沈思博闭着眼睛,看起来头晕的厉害。   “那今晚就别再看了,先睡吧,都几点了,今晚熬夜也多做不了什么。”沈谚非扶着沈思博的胳膊将他送回了卧房。他待在屋子里,看着沈思博上床盖上被子才熄灯离开。   走回自己的房间,沈谚非叹一口气,如果静云愿意回到沈家,他们两兄弟真的联手,凌少白又怎么能如此嚣张?   第二天的早晨八点,沈谚非就爬起床来打开电脑,守着开盘。   LKD的股价从一开始的最低点果然攀升起来。随着沈氏和华天的注资,其他观望的势力也开始购买LKD的股票,华天最擅长的就是操作媒体,他将华天与沈氏的注资宣传为配合政府对LKD的改造,而LKD之所以会出现非法走私等现象是因为航运公司过于庞大,不利于实时管理,而沈氏与华天对LKD的扶持可以解决其管理上的问题,不仅如此,LKD的航运线路将会扩张五分之一,运输价格也因为整合之后因为成本降低而降低。充满负面新闻的LKD瞬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股价在新闻发布会之后三天一路飘红。   沈静云运用了人脉关系,向权力部门陈述一旦LKD这样大型企业被国外企业吞并将会造成怎样的负面影响以及对他们政绩的不良影响,本来被梅迪奇的利益条件吸引的忘乎所以的政客们瞬间清醒过来。   凌少白坐在私人会所的房间里看着电视,JANE托了托眼镜,“我早就说过了,贸然对LKD这样庞大的目标出手,必然会引起关注还会让你的敌人们都联合起来。现在情势对我们不利。”   “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吞并LKD,只是想借它来试一试水深罢了。”   “现在你知道了,一向是对手的沈氏和华天一旦受到攻击也会联合起来。”   “嗯,嗯,华天的实力摆在明面上,没什么好忌惮的。但是沈氏是一个封闭的古老家族,跟罗斯柴尔德家族的运作模式很相像,这样的家族才最难测出深浅。”凌少白眯起眼睛,“最近沈谚非怎么样了?”   “学校在放暑假,他在沈家过暑假呢。”   “不会吧……他不是跟了沈静云了吗?怎么又跑到沈思博那里去了?”   JANE白了他一眼,“沈思博也是沈谚非的大哥,放假了回家里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如果我是沈静云就绝对不会放谚非到情敌那里去!”凌少白摇了摇脑袋,“沈静云这么大度,我反而难办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当初也不会那么潇洒把他扔在监狱里回欧洲去了。”   凌少白微微一笑,“我以为自己只是对他有点兴趣而已,我以为对于我凌少白而言‘放下’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易事,但是最终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那么您之后的打算呢?”   “嗯……如果从外部无法了解沈氏,那就只好从内部入手了。”   暑假中的沈谚非回到迅驰,但是他发现这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哎呀,这不是谚非吗?听说你病了,现在病好了啊?”   “什么谚非谚非的,你以为人家是你的马仔啊,人家是沈家的四少爷!”   “就是!你还记不记的你上次叫人家给你倒咖啡啊!哈哈,你完蛋了!”   沈谚非硬着头皮走进殷振轩的办公室,对方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看着他。   “来了,不过你可能不能再做实习生了。”   “啊?”沈谚非心中一惊,“为什么?”   “因为迅驰的董事会觉得应该给你一个职位。”殷振轩不是在开玩笑。   听完这句话,沈谚非顿住了。这不是他想要的,迅驰给他一个职位不过是为了套住沈氏和华天这两大客户罢了,而自己将会被架空,什么都学不到。   “我想继续做实习生……不行吗?”   殷振轩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让你这样会生蛋的母鸡做实习生呢?”   沈谚非的心中顿时失落起来。   “那……我这个暑假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殷振轩颔首点了点头,“你不是那种想被人摆着当花瓶的人,你的能力如果去沈氏或者华天那样的地方会更有发挥的余地。”   “这段时间谢谢您的教导,我学了很多。”沈谚非向殷振轩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他离开了迅驰大楼,回头看它的时候,忽然觉得其实它也没有当初第一眼见到时那般宏伟。它只是无数钢铁丛林中的一部分。   才早上九点多,沈谚非不想回去沈家,成城和李林都和女朋友去旅行了,只有他……   走到一家小咖啡馆里,沈谚非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沈静云:我从迅驰辞职了。   他本以为沈静云应该很忙,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为什么?   沈谚非回复:因为他们要我做花瓶。   你不是做花瓶的料。现在在哪里游荡呢?   华天大楼下面的那个咖啡馆。   你等我。   沈谚非看着这三个字,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完全消失了。   叫了一杯维也纳咖啡,本来也想给沈静云点一杯,后来想到这家伙品味太高,普通咖啡馆里的咖啡豆根本不能满足他还是作罢。   沈静云从华天大楼里走了出来,那一身西装风度翩翩,几个职员见到他纷纷弯腰问好,沈静云淡然地笑着,简直就像是走红地毯。   沈谚非撑着脑袋,看着沈静云走进咖啡馆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样子。   “谚非!”沈静云笑了起来,同刚才回应职员时那种公式化的笑容不同,沈静云的唇间仿佛坠落了日光。   “这么忙你还跑出来?”   “你都在华天的楼下了,我巴不得直接从楼上跳下来见你。”   “用这么夸张吗?不就两天没见?”沈谚非看了一眼对面大楼LED屏幕上的财经新闻,是关于LKD航运的,它的股价还在上升,“梅迪奇财团没有进入的空间了吧,但是以我对凌少白的了解,他不会这么轻易罢手。也许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LKD,而是想要评估一下沈氏如果和华天联手能有多大的能力,抬高LKD的股价就是衡量你们最直观的方式。”      第59章      “但是无论华天还是沈氏,都保留了实力。”沈静云微微蹙起眉头,“比起华天我更担心沈氏,也许凌少白真正的目标既不是LKD也不是华天,而是沈氏。沈氏树大根深,要从外界动摇很难,只能从内部攻破。你记得提醒沈思博密切注意王振坤和林肃这两只老狐狸,他们可不是好鸟。”   “哟——你不是和大哥斗到死去活来吗?”沈谚非脑袋伸过去一副不理解的模样。   “但是沈氏垮掉,不是我想看见的。”沈静云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我从不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做沈氏的当家,所以我与沈思博的斗争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不是让沈氏垮掉。”   沈静云这个人,了解的越深就越明白他并不是只有表面上的骄傲与自负,他是冷静的。他明白自己真正在做什么而想要的又是什么。   “静云。”   “嗯?”   “你真可爱。”沈谚非眯着眼睛笑起来。   沈静云顿了顿,手指在沈谚非的眉心狠狠弹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沈谚非呵呵笑着,沈静云却端过沈谚非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好想抱你。”   沈谚非一顿,然后狠狠踢了对方一脚。   两人在咖啡馆里待了一个小时,沈静云的电话疯狂地响了起来,严赋催着他快点回去开会。   “你回去吧,我也回去睡个觉,这下子暑假清闲了。”   “是啊,你把自己搞的太忙了,不如放下一切享受属于自己的时间。不过你可不可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为什么?”沈谚非问,沈静云却不回答。   过了一小会儿,沈静云还是没有给他问题的答案,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算了,坐在这里也怪没意思的,你回去睡觉吧。”   他揉了揉沈谚非的脑袋,走出了咖啡馆。   沈谚非刚要起身,忽然明白了沈静云的意思。从华天的会议室望下来正好能看到这个位置。那个家伙如果是想多看自己两眼,可以承认的嘛!   沈谚非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原处翻了翻杂志,又点了杯饮料,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接到了来自卫子熙的电话。   “喂,是沈谚非吗?”   “啊,我是。”   “我是卫子熙,你大哥沈思博的下属。你大哥刚才在办公室晕过去了,他不能去谈的项目只能我去谈,但是我又找不到人来照顾沈先生。他晕倒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被人拿来做文章就不好了!”   沈思博竟然晕倒?   沈谚非骤然想起前两天的晚上沈思博也是差点晕倒,到底怎么回事?是过度疲惫还是他真的病了?   沈谚非赶紧冲出门去赶往沈氏。   正在开会的沈静云偶尔会看一下窗外,虽然从这个高度看下去根本就看不清楚沈谚非的姿势和样子,但是沈静云就是忍不住去看。   可是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沈总,沈总?您觉得这个案子怎么样?”   “哦……案子……”沈静云将自己飘远的心神收回,“本身是不错,但是要注意媒体的报道不要出现什么负面新闻,另外财务方面要抓紧,我不想这个案子又变成什么人捞油水的渠道。”   沈谚非赶到了沈氏大门外,门口的安保人员将他拦了下来,“先生,只有这里的职员才能……”   “怎么,你们连沈家的四少爷都不认识?”林锦吟的声音传来,保安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收回手。   “谚非,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可从来不来沈氏的啊。”林锦吟打量着沈谚非,“该不会你终于要来帮我们的董事长了吧?你可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啊!”   “哈哈哈,什么凯勒雷文诺的学生!我就跟他打过几次篮球罢了,他教我的是三步上篮!不是什么高深无比的东西!”沈谚非同他打着哈哈,上一次思博和静云提醒他不要卷入LKD的漩涡中自己没听,这一次林锦吟他自然要小心。   “可是我看他挺在乎你的。CANDY真的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还好几次割腕自杀呢!”林锦吟一副“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她确实神经有点问题嘛……不是杀别人就是杀自己,唉……我上去找我大哥了!”   “你还没说找他做什么呢!”林锦吟揽上沈谚非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样子。   “就是……我上次把我的车给撞了,大哥说要我开家里的跑车去用,你说我开学之后去学校开个跑车搞什么啊,又不是去炫富!我就想说买辆本田,本田很省油的你知道不?”沈谚非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就为了这个?”林锦吟一脸不相信。   “那为了什么?总不是我被学校退学了才来找他吧?”   林锦吟看着沈谚非的表情。   “诶,你没什么事吗?”沈谚非反问。   “哦,当然有事,我先走了,你上去吧。你大哥的办公室在二十七层,独层独户。”   “谢了!”沈谚非按开电梯来到了二十七层。   除了前台秘书之外,果真就只有沈思博一间办公室。   前台起身早就得知沈谚非要来的消息。   沈谚非敲了敲门便拧开门走进去,那是一间大到夸张的办公室,高级地毯,昂贵的沙发,以及玻璃窗外将世界踏在脚下的气势。   此时的沈思博向后仰着躺在椅背上,他知道有人进来了却只是眨了眨眼睛。   “大哥,是我,谚非。”   沈思博有些紧张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卫子熙呢?”   “他说有个项目要去谈。”沈谚非走到他的身边,此时的沈思博完全卸去了压迫感,他是一个长得极有韵味的男人,眉眼之间的深度像是岁月的沉寂。   沈谚非覆上他的额头,确定他有没有发烧。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我只是太累了,所以犯了眩晕症。”   这间办公室大的夸张,而沈思博的办公桌也大到夸张,上面堆满了文件和方案。他像是要被这些文件淹没冲垮。   “大哥……”沈谚非来到他的身边,对方扣住了他的手指。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沈思博再次强调,但是他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一定眩晕的十分厉害,“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把这些文件处理掉吧。”   “我?我怎么行?”沈谚非下意识向后退一步,沈思博牢牢拽住了他。   “你当然可以。这些文件必须批阅完,这是工作。”   “我根本不懂沈氏的生意,也没参与过这些方案的讨论,我怎么能……”   “只要你自信起来,你的能力不在我和静云之下,你有着我们没有的敏锐观察力。遇到真的不懂的地方,就问我。你觉得可以通过的,就拿给我,我来签名。”   沈谚非愣在那里,他从不知道沈思博对他竟然有这样盲目的信任,他该怎么办?这里每一个文件都关乎上亿甚至十几亿的投资,他真的可以做主吗?   “谚非,你总是要长大的,不可能永远躲在我和静云的身后。沈氏是沈家的祖辈留下来的,既然你姓沈,就要承担你的责任。”   沈思博一向的原则就是从来不阻碍沈谚非选择自己的道路,但是这一次他的话仿佛千斤重压在了沈谚非的肩膀上。   他咽下口水,拉开沈思博身旁的座椅,打开了第一份文件。竟然开篇就是收购方案,凌少白曾经对他说过所有并购和收购的策略和侧重分析,而此刻他面前文件堆积如山不可能将每一个文件都细细阅读,他找到最关键的数据和条款以及收购战术中可能遇到的问题进行分析和解决备案之后,将自己的想法说给沈思博听,静待对方的答案。   “那么根据你的判断,这个收购方案可行还是不可行。”   “我觉得可行。”   沈谚非的话刚说完,沈思博就将文件拿过去,费尽力气睁开眼睛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下一份。”   沈谚非呆了,是真的自己的见解被沈思博通过还是他实在太难受根本没有听沈谚非说了什么?不,沈思博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谚非,很多时候决定就是在十几分钟之内做出来的。有些决定可以随着事态的变化而更改修正,有一些决定做出去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还有一些决定是迟疑之后机会纵然而逝,你要学会承受这一切。”   沈谚非顿住,沈思博很少对自己说这方面的话,他总是很小心不在自己身上施加任何压力,今天他怎么了?   “大哥,你怎么了?”   “下一份,谚非。”沈思博说的还是那段话,果决而冷冽,命令的腔调没有拒绝的余地。   沈谚非被他的气势震住了,赶紧翻开另一份文件。   这个下午漫长到令他备受折磨。他无从考量自己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因为沈思博没有异议地全部签名。   甚至于晚饭时间过了,沈谚非的面前还有成堆的文件。   沈思博一直保持靠着椅背的姿势,他甚至没有说过要沈谚非先去吃晚饭,而沈谚非就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不断运转着。他的眼睛发酸,神经紧绷,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疏忽了什么。   晚上十点半,当沈思博在最后的文件上签名之后,沈谚非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大哥,我们可以去看医生了吧?”沈谚非起身去扶沈思博,没想到对方骤然睁开眼来,利刃出鞘的锋芒震的沈谚非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他的目光深沉,撞入沈谚非的瞳孔之中,扣住他的心神,令他动弹不得。   “今天辛苦你了。”沈思博缓缓起身,整理自己的领带,然后将秘书叫进来把所有文件带走。   “大哥,你没事?”沈谚非看着沈思博走向门口的身影,笔挺没有任何犹豫,怎么也不像是眩晕症,“还是你的眩晕症已经过去了?”   “我今天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沈思博淡淡地说。   “啊?那为什么?为什么卫子熙要跟我说……你……你为什么要靠在椅子上一整天?你让我担心死了!”沈谚非拽过对方的袖子,与沈思博对视。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能力有多少。”   “我的能力……这关我的能力什么事?”沈谚非仰着头,他真的迷惑了。   “谚非,虽然你不愿意进入华天也不想来沈氏,但是有一个事实无可改变,那就是你姓沈,即便你不想被卷入漩涡,也总有人会把你推下去。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足够的判断力罢了。”沈思博的话沈谚非听懂了,但又仿佛完全听不懂。   沈谚非还在费力地思考的时候,对方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顶,“不要去想没有答案的事情,饿了吗?我们去吃夜宵。”   “啊?”   夜宵的话,那就是不回沈家了?沈思博的生活一向很注重品质,没有必要他不会去外面用餐,因为林姐无论做菜熬汤还是炖品都很注重营养搭配,她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佣人还是沈家的营养师。   “那我们去吃什么?”沈谚非雀跃起来,他不理解沈思博骗自己的原因,但是知道沈思博其实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觉得很庆幸。   “你不生我的气吗?我骗了你。”   “哈哈,大哥你第一次骗我,很有纪念价值。”沈谚非笑着推开门,整个沈氏大楼里竟然还有很多人在加班,这里的气氛与迅驰有的一拼。   “还没说我们去吃什么呢!”   “你想吃什么?”沈思博的声音柔软,融入夜风之中。      第60章      “我想吃的,大哥你未必愿意吃。”沈谚非与沈思博一起走到停车场,阿志已经在车里等了很久了。   “你说吧。”   “我想吃拉面,还有日式煎饺。特别想念和和屋煎饺里的大蒜味道。”说到这里,沈谚非咽下口水,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   阿志低下头忍住笑意,沈思博则伸长手揉了揉沈谚非的头顶。大多数成年男子都不会希望被别人当成孩子,但是沈思博的动作却有着非常复杂的感情。   “阿志,去和和屋。”沈思博说。   “哈?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和和屋在哪里啊……”阿志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作为沈思博的司机去的都是高级场所,和和屋这种平民日式料理店,他怎么可能知道。   “我来带路啦!”沈谚非靠着阿志的椅背指点对方,百万名车驶进一条小街,停在了那个门面还没有沈家洗手间大的料理店前。   “那个思博少爷、谚非少爷,你们进去用餐吧,我在这里看着车子好了。”这里没有正规的停车场所,沈思博的车子价格不菲,被人用钥匙划一下都不得了,虽然沈思博并不在意这个,但是阿志却要履行职责。   “嗯。”沈思博点了点头,沈谚非却有些过意不去。   “阿志,你在这里守着多无聊啊?”   “没关系,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沈谚非只好作罢,与沈思博走进去。将近十一点,和和屋的客人不多。沈谚非怕沈思博不习惯堂食,特意向老板要了包厢。   包厢并不大,两人面对面坐着,沈谚非要了拉面、饺子还有寿司,沈思博只要了拉面。   “林姐做的东西确实很好吃啦,只是偶尔能尝尝别的口味也不错,对吧?”沈谚非习惯性地咬着筷子等待上菜。   沈思博轻轻扣住他的手指,“筷子都被你咬坏了。”   “哈哈,没关系啦,我饿了,连筷子都能吃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谚非隐隐在沈思博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拉面上来了,弹性的面条配上浓厚的骨汤,沈谚非等待不及差一点被烫到嘴。   沈思博没有他那么猴急,提起筷子夹起面,优雅的不得了,他吃下第一口,沈谚非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嗯,做的很用心。”   “虽然不是一流的食材也没有金碧辉煌的环境,但是在这里吃东西我觉得没有一点压力!”沈谚非将煎饺夹到沈思博的碗里,“有大蒜哦,我曾经有想象过大哥你说话时一股大蒜味会是怎样的,哈哈!”   沈思博发出类似轻笑的声音,将煎饺放进嘴里。   “很好吃。”   很快,寿司也上来了。   沈谚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腾出手来一看,这才发觉原来有十几通未接来电,是沈静云的。   “那个大哥,我出去接个电话。”沈谚非抱歉地一笑,还未走到门口就被对方扣住了手腕。   “是谁的电话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沈谚非哽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难道告诉他是静云打来的吗?   “我接一下电话就回来啦,很快,保证三十秒……”   已经停止震动的手机沈静云又打了过来。   沈谚非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了,我就告诉他我很好,行吗?”   沈思博骤然拿过手机,直接将电池卸了出来。   沈谚非刚想要说什么,对方一把将他拽过,砰的一下按在了地上,背脊被木制地板撞到痛,沈谚非试图撑起自己,沈思博却压在了他的身上。   极度压迫而带有占有意味的亲吻落下来,沈谚非扣住对方的肩膀挣扎着,沈思博狠戾地扣住他的手腕按在头顶,他情急之下踢踹起来,而沈思博的吮吸则更加用力和肆虐。   “唔……唔……”   沈谚非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一向冷静自制的沈思博怎么会为了一个电话而失控?   当他空出手蹂躏起沈谚非的臀部甚至要扯下他的牛仔裤时,沈谚非猛地抬手狠狠砸在他的背上。这一拳虽然用力,但是对于沈思博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一拳也令沈思博停了下来,他吮吻沈谚非的动作略微停顿时,沈谚非猛地偏过头去,“大哥!”   沈思博撑着上半身,低着头笑了起来,这是沈谚非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但却笑的那么无奈。   “你就那么迷恋沈静云吗?那么迷恋着你的我该怎么办?”   沈思博鲜少去问别人问题,因为他从来是那个做出决定的人,而此时他的纠结,令沈谚非的心脏顿时被勒紧般无法跳动。   “大哥……”沈谚非停止了挣扎,他抱住了沈思博,“你知不知道我念初中的时候很羡慕同班一个叫林晓静的女同学?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有一个大他很多岁的哥哥,就像你这么大。她哥哥每天早上会骑自行车送她来学校,她的作业没带只要打一个电话她哥哥就会从大学赶回家把她的作业本送到学校去。同样是家里最小的那一个,无论是你也好,静云也好,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的存在。我最珍惜的,就只有那天晚上,你给我做了一个三明治,跟我说吃完了就好好睡觉。我第一次有了你真的是我大哥的感觉,一瞬间而已,对林晓静无数次的羡慕和妒忌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快乐。”   “但是我在为你做三明治的时候,却不是怀抱着兄长的感情。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在关注!为什么你要叫我‘大哥’!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沈思博咬牙切齿,要将沈谚非撕裂成碎片蚕食入腹。   “可那是你给我的,最美好的东西……”   沈思博松开了沈谚非,他直起背脊,坐在餐桌前,“把东西吃完了,早点回家睡吧。”   沈谚非躺在原地,那个角度正好仰望着沈思博的侧脸,像是悬崖的轮廓,陡峭而孤独。   之后,两人相对无言,沈谚非勉强吃碗拉面之后便再也吃不下什么了。   车上,阿志也感觉到两个人气氛有点僵,但是他又不能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平民日料的环境和口味都不适合沈思博,所以吃的不开心吧。   回到沈家,一直没回家的沈洛缨竟然出现在客厅,她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迎了过来。   “哎呀!谚非!真的是你!听欧阳管家说你回来住了!”沈洛缨衣着靓丽,一看就是从欧洲买回来的最新款。   “洛缨姐。”沈谚非笑了笑,“是啊,我回来住了。”   “回来就好!你知道我为什么总爱出去旅行吗?可不只是因为女人喜欢shopping的天性,还因为家里就剩下我和大哥了,他每天闷在那里,和他待久了会得抑郁症的!你来了总算有人和我说话了!”沈洛缨拉着沈谚非坐到沙发上,一副要聊天说地的架势。   “我回房休息了。”沈思博冷冷说了一声就上楼了。   沈洛缨撇了撇嘴,“看吧,一家人在一起都说不到三句话。谚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多星期了。”沈谚非看了一眼沈思博离去的方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沈洛缨的目光瞥过沈谚非的唇角,那里有一些淤青,不像是撞的。   “你和大哥怎么这么晚回来?”沈洛缨好奇地问,“他身上好像还有一股什么味道,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去味道重的地方吃东西的。”   “哦,没什么啦,我饿了,就跟大哥去吃了点日本料理,很便宜的那种。”   “怪不得,他大概吃不惯吧,所以绷着脸上楼刷牙去了。”沈洛缨将自己新买的项链和手镯一一展示,“诶,听人说你在沈氏待了一下午,不无聊吗?还不如跟我出去喝喝茶呢!”   “哈哈,本来是想与大哥讨论一下车子的事情,他竟然要我开那辆保时捷去学校,太夸张了啦!谁知道大哥事情太多,我等着等着就在他办公室里睡着了!”沈谚非抓了抓脑袋,却在心里暗自揣测,怎么刚回国的沈洛缨都知道自己今天下午去了沈氏?   是谁告诉她的?对方既然特意告诉沈洛缨,说不定就是借沈洛缨来试探自己在沈思博的办公室里干什么。   自从方笑仪的事情之后,沈谚非发觉自己对任何人都开始防备了。   “哈哈,等到睡着?那还真是你的风格啊!爸爸说过,你小时候在葡萄架子下面可以呼噜睡一下午呢!对了,我听这边的一些大小姐们说,你竟然是欧洲一个大财团的CEO的学生……那个人叫什么……我不大关注商界新闻,但是你真的出名了,谚非!”沈洛缨拍了拍沈谚非的肩膀,“怎么样?是不是打算来沈氏里帮忙啊?他们都说以你现在的能力绝对能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   “我大学都还没毕业呢!左膀右臂?不给大哥添乱就好了!”沈谚非小心翼翼地回答沈洛缨,他不知道沈洛缨问这些到底真的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关心,还是别有用心。   她毕竟是一个古老商业家族的大小姐,从小她就在社交圈里长大,她很要强也很聪明,沈谚非一直看在眼里,所以他觉得沈洛缨问自己的这些问题一定有潜在的用意。   回到房间里,沈洛缨拨了个电话给林锦吟。   “他跟我说的也是因为车的事情来找大哥,他就是个土包子,开不惯名车,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所以跟大哥说不想开那辆保时捷去学校上课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他在沈思博的办公室里从下午待到晚上十点,我可不相信他是在睡觉!说不定是在和沈思博密谈什么。”   “要密谈还不如在沈家密谈,跑到沈氏谈,那里那么多人,我大哥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情。”沈沈洛缨吸了一口气,“你最近有什么打算?为什么一直盯着沈谚非?就因为那个什么凯勒雷文诺承认沈谚非是他的学生?”   “这可是一块金字招牌!梅迪奇财团想要进入亚洲,沈氏里不少股东都想要借由沈谚非与凯勒雷文诺搭上线,达成沈氏与梅迪奇的合作。”   “你怎么看这件事?”   林锦吟发出一声冷笑:“一群没有远见的白痴。蛋糕只有那么大还要邀请别人来一起吃。梅迪奇不可能成为盟友,只有可能是敌人。”   “我们呢?你有什么打算?”沈洛缨问。   “这是我们的机会,洛缨……只要你相信我,我们就有机会站在沈氏的顶端。沈家可不是只有沈思博才能当家。”      第61章      那一晚,沈谚非迟迟无法入眠,他的腕间始终感受到沈思博压制自己的力量,那与他的冷漠截然相反的疯狂亲吻,他那令人意想不到的侵略性。   他知道如果继续思考为什么沈思博会爱上自己是无意义的,而他真正渴望的是沈思博成为他的兄长,他的沉稳理智一直是沈谚非期望的方向。   手机震动了一下,沈谚非点开一看,是沈静云的短信。   晚安。   沈谚非笑了,都十二点多了还晚安呢。我要是真的睡着了就又被你吵醒了。   窗外月桂树的香氛随着晚风游走入卧室之中,闻着那个味道,沈谚非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坐在餐桌前,沈仲秋问沈谚非学校怎么样,母亲在一旁微笑着。对面的沈思博漠然喝着咖啡吃着早餐,沈静云则用不爽的眼神瞥过沈谚非低头笑着的脸。   如果可以,回到那样的过去也没什么不好。   第二天,叫醒沈谚非的不是欧阳管家,而是沈洛缨。当然,一般情况下,欧阳管家不到午餐时间是不会叫醒他的。   “起来了!起来了!你这个懒鬼!都中午了!”   沈洛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沈谚非皱着眉头挣扎着爬起。   “洛缨……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沈洛缨用力捏了捏沈谚非的脸颊,“快点吃无法啦,下午一起去骑马!”   “骑马?”沈谚非愣住了。思博和静云还有洛缨都是骑马的好手,当然他们是沈家培养出来的上流社会的少爷小姐,而自己有一次过生日,沈仲秋送给自己一匹枣红色的新西兰小马,沈谚非骑上去还没有三步就摔下来了,被沈静云嘲笑了很久,于是他就再没去骑过那匹马了,不知道那匹马现在怎么样了。   “一起去吧,大哥要和美国知名华商张立夫谈一个合同,约在驰骋CLUB了,我好久没骑马了,你也一起去吧,陪着我!”   “啊,我……没有骑装啊……”沈谚非话音刚落,沈洛缨就打了个响指,欧阳管家笑着将一套骑装送了过来。   “我今早就打电话叫人送来了,你快点试一试,不合适的话还能换!”   就这样,沈谚非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逼着换上了骑装,修身的上衣,马靴,戴上手套和帽子,沈洛缨良久没有说话。   “嘿,怎么了?”沈谚非被他看的毛骨悚然,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骑装?   沈洛缨啧了一声,“看不出你全身上下没几两肉,穿上骑装这么帅气。”   “啊,真的啊,嘿嘿……”沈谚非抓了抓后脑,“可是我不会骑马。”   “不会没关系啊,我教你呗。快点刷牙洗脸啊!”沈洛缨将沈谚非轰进洗手间里。   午饭时沈谚非走下楼,看见沈思博早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沈谚非忐忑了起来,手腕被死死扼住的禁窒感再度来袭。   为了远离这尴尬的气氛,沈谚非草草吃完饭正要离席,沈思博竟然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吃的那么快干什么?把汤喝了吧。”   一旁的沈洛缨哈哈笑了起来:“大哥,你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啦!我和你一起吃饭总会消化不良!”   沈谚非也跟着傻笑,舀了汤赶紧就往嘴里送。沈思博的手掌伸过来挡在了沈谚非的唇边。   “很烫。”   沈谚非咽下口水将碗放下,坐等汤凉下来。   “大哥,这次是和张立夫讨论合作投资科技生态园的项目吗?”   “嗯。”沈思博淡淡地回应。   “哦……那你们要谈很久吧……”沈洛缨悻悻然,“还好有谚非陪我……”   沈谚非只是盯着那碗汤,待到微凉便一口气喝下去,“我吃饱了,先回房!”   “诶,谚非,你怎么喝汤跟喝中药似得!”沈洛缨瞥过沈思博,揣测着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一起去驰骋CLUB的时候,阿志刚把车开出来,沈谚非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从后视镜里刚好可以看到沈思博的表情。   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沉冷,沈思博的眉目间却有几分落寞。   沈谚非的心脏隐隐疼痛了起来。但是一旦他心软了去靠近那个男子,也许就会被焚烧殆尽,他有多冷漠他的感情就有多执着。   车子在CLUB停了下来,一排排马厩,被专人打理照顾的马匹,虽然沈谚非不懂马,但是看那些马匹的姿态和鬃毛,他知道每一匹都价值不菲。   当沈思博换上骑装的时候,沈谚非承认自己的视线被撞了一下。他的知性与野性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他伸手握住马鞭的一端,信步而来。   沈谚非下意识后退,直到沈思博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躲着我,我没有那么可怕。”   沈谚非点了点头。   沈思博的唇角微陷,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笑容,沈谚非忽然觉得疏远他的自己那样罪大恶极。   “一会儿我没空看着你和洛缨,你自己小心一点。”沈思博指向一匹枣红色的马,“那是你的马,你还记得吗?”   “我的马?你是说父亲送给我的那匹?”   “嗯。”   “啊?它长这么大了?”沈谚非跑过去,想要摸又不敢摸,就怕它忽然咬自己,“我记得它没有这么高大啊!”   “那是你的马,我一直有安排人照顾它。现在它十五岁了,正值壮年。”   “摔下来也一定会很疼。”沈谚非仰着头看着它的眼睛。   “你要慢慢熟悉它,抚摸它,和它一起散步,陪它吃草,等到它熟悉你了认同你了,就不会把你摔下来。”   “好,我试一试。”   沈思博的话总有令人深信的力度。   张立夫已经来了,他的年纪和沈仲秋差不多,看起来很有精神,笑容中是成熟男人历经沉淀之后的魅力。   “啊,你就是那个在订婚宴上说要把女儿嫁给静云的人!”沈谚非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失言了。   张立夫呵呵笑起来,“没错,我就是那个张立夫。不过有件事我要声明一下,其实我的女儿几年前已经结婚了!那天只是为了试一试沈静云那小子罢了!”   沈谚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立夫抱着胳膊很有兴趣的模样,“你是沈家最小的那个儿子沈谚非对吧!外面都在说你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也许很多人会以此为荣,因为雷文诺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但是我不希望你变成他那样的人,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看来他的名声真的是烂透了。”沈谚非抿起一抹笑,“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请您放心。”   随后,张立夫与沈思博则骑着马在一望无际的操场上缓缓散步,刻意朝着没什么人的方向行去。沈谚非牵着马跟在沈洛缨的身旁,她骑在马上,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我没想到这匹马还在。”   “哦,这匹马啊……”沈洛缨仰着头回忆着什么,“当初你进监狱……很多人都说要把你名下所有父亲留给你的财产都处理掉。其实父亲几乎也没留给你什么,只有你母亲的花房而已,再来就是这匹被你这个主人遗忘的马。大哥说你的东西别人都不可以动,所以花房留在那里,这匹马他也一直有雇人照料。”   沈谚非侧过脸去。在狱中,沈思博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沈谚非曾经觉得这个大哥果真冷漠至极,但是现在他忽然觉得他的心是温热的,是柔软的,只是不轻易表露。   “你要不要上马?你不会打算真的牵着马遛一个上午吧。”   沈谚非摸了摸他的枣红马,它已经没像刚开始那样有些抵触他了,反而会随着沈谚非的抚摸靠得更近。   “那我真上来了,你可得看住我了!”   “放心啦!你可是大哥的心头肉,要是让你摔到了我怎么跟大哥交代?”沈洛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再磨磨蹭蹭了。   沈谚非跨上马背,紧张着不由得夹紧腿。   “别那么用力夹着马肚子,会让马不舒服的,抓着缰绳,你不会掉下来的啦!”沈洛缨好笑地说。   沈谚非试着放松自己,但总觉得自己在马鞍上左右摇晃。   “放松啦!让你自己与马合为一体!特别是运动的幅度!”   在沈谚非看来,沈洛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因为她说话太抽象,自己理解不了。   另一面,张立夫与沈思博骑在马上缓缓而行,悠扬的风迎面而来,一切惬意自然。   “沈仲秋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把两个儿子都培育的过分优秀。”张立夫淡然一笑。   “静云……他会回到沈氏的。”   “哈?”张立夫侧目望向沈思博,无从思索他话中的意思。留在沈氏受制于人,毫无疑问并不能使得沈静云的能力得到完全的施展,而华天却提供了他平台。如今就算沈静云离开华天,无论去到哪里想要他的集团和公司比比皆是,沈氏早就不是他的选择了。   “张伯伯,我的父亲说过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合作者有许多,但是真正的朋友就只有您一个。”   “能被沈仲秋说成是朋友,也是我张立夫三生有幸。”张立夫露出怀念的笑容,“我至今还记得你父亲曾经也和静云一样,迫切地想要离开沈氏创造自己的金融帝国,随着时间推移人的想法和渴望也在不断地变化,他最后的归属仍旧是沈氏。”   “我知道,DYNAMIC的创始人其实是您和我父亲,在我父亲离开DYNAMIC之后,您仍旧将这个公司拓展壮大,直到它成为在美国华人所创立的最有影响力的上市公司。”   “哈哈,你知道我经常会设想,假若你父亲也在DYNAMIC,这个公司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声势浩大?”张立夫露出玩味的表情,目光深远。   “父亲之所以退出DYNAMIC除了是要回到沈氏之外,还因为在他的心里,DYNAMIC比起您和他之间的友谊微不足道。你们俩共同经营一个公司,将会遇到许多意见上的分歧,那甚至会伤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他担心你们原本牢固的友谊会因为DYNAMI而分道扬镳。而且一个公司的经营需要一个方向而不是因为意见不同而左右摇摆。他相信他在沈氏,而您在DYNAMIC,你们能够首尾相顾,谁也不能击败你们。”   “说的好!”张立夫的声音坚定了起来,“我和你父亲联手,谁也不能击败我们。”   “那么请您答应我,您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沈氏,无论以后坐在董事长那个位置上的是沈家的谁。”沈思博向张立夫伸出手来。   张立夫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是的对于他来说沈思博是年轻的,就像当年意气风发却又沉敛冷静的沈仲秋。他明白沈思博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并不仅仅是与沈氏联合抵御梅迪奇,一定还有更深沉的用意。   “好。”张立夫握住了沈思博的手。   此时,草坡的另一面传来沈洛缨的惊叫声,“啊——啊——谚非!快来人啊!来人啊!”   沈思博拉紧缰绳骤然转身飞奔而去,他的身体前倾,背脊绷直,如同乘风破浪冲过草坡看见了那匹狂奔中的枣红马。      第62章 更新      马背上的沈谚非左摇右晃收紧了缰绳却无法拉住马,再要一会儿他一定会跌落下去。箭悬一发,心脏被死死捏住根本无法呼吸。   “谚非!”沈思博冲过去,与沈谚非并排而行,“趴在马背上!放低你的中心!不要去拉缰绳了,抱住马脖子!”   沈谚非早就吓的脸色铁青六神无主,可就在沈思博来到他身旁的那一瞬,他的神经归位。沈思博的眉头紧皱,侧身试图扯过沈谚非的缰绳但是距离不够,如果两匹马靠的更近,枣红马则会愈发紧张。   而沈谚非则按照沈思博说的,抱住了马脖子。他不明白刚才还好端端的一匹马怎么被沈洛缨玩笑般抽了一鞭子就狂奔起来?那一鞭的力气根本不大啊!   枣红马为了甩掉沈思博,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瞬间,沈思博利落地翻身来到马的一侧,猛地一把拽过缰绳。   沈谚非被他那个动作吓到当场喊了出来。   沈思博再一个翻身上马,果决地拉紧缰绳,枣红马仰头鸣叫着,沈思博的胳膊越发用力,硬生生将枣红马停了下来。   沈谚非仍旧趴在马背上,缓缓开始喘气。   沈思博骑到他的身边,将他一把拽到自己的马上。   那一刻,他进入了沈思博的怀抱中。他的气息,他臂膀的力度如此清晰,沈谚非呆愣着看着一片无际的绿野,心中的忐忑与惶恐逐渐平息。   “大哥……”沈谚非咽下口水。   沈思博没有说话,只是从后面抱紧了他,很紧很紧,要将他的骨头都捏碎。   “大哥……”沈谚非扣住对方的胳膊,沈思博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沈谚非甚至能从他紧贴着自己背脊的胸腔感觉到对方狂跳的心脏。   “我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沈思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谚非顿了顿,他第一次觉得沈思博很恨自己,因为他让他如此无奈。   “哪怕一刻也好,我想要你只看着我,脑袋里面只有我。但即便是生死一线,你的心里装着的还是沈静云对吗?”   沈谚非张了张嘴唇,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远处,沈洛缨骑着马赶了过来。   “大哥——谚非——你们怎么样了!”   沈思博缓缓松开了手,沈谚非回头的时候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表情,他还是像从前将自己所有的心绪都死死掩藏。   “我……刚才真的把我吓死了!我也不知道只是轻轻抽它一下它怎么就狂奔起来了!我跟在谚非后面……但是跟不上……”沈洛缨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里也是哭腔。   “回去再说。”沈思博带着沈谚非朝马厩的方向走去。   他下马之后张开手臂,沈谚非撑住他的肩膀很轻松地下了马。   “你和洛缨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别再骑马了。”   说完沈思博走向远处,张立夫还在等待着他。   沈洛缨见沈谚非没事,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她坐在阳伞下悠然自得地喝着下午茶。   CLUB里的人将枣红马迁回去,沈谚非站在马厩前看着工作人员正在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沈谚非走过去问,他们脸上遗憾的表情令沈谚非感觉很不好。   “啊……没……没什么……”一直负责照顾那匹马的女孩一边说着没什么,眼睛里却噙着眼泪。   “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什么,是不是和这匹马有关?”   “戴娜,沈先生问你了,你就回答啊!如果还想救它你就说出来吧!”她的同事摇着她的肩膀劝她说出来。   戴娜的眼泪落下来,“沈……沈思博先生还有沈小姐都说这匹马太烈了,差点摔死您,要把它安乐死啊……”   “什么?”沈谚非眉头一扬,“你们别让人伤害它!我这就去找我大哥!”   沈谚非跑出去,正好路过在喝饮料乘凉的沈洛缨。   “洛缨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它?”   “它?”沈洛缨望着沈谚非气喘吁吁的样子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那匹马吗?它差点摔死你,大哥说这样的马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你没看他气成那个样子,我哪敢反对啊!不就是一匹马吗?你要是喜欢,过几天就给你买过一匹更好更温顺的!”   “那是我的马!我又没被摔死!我去找大哥!”沈谚非又跑向不远处,沈洛缨本想拽住他却还是没来得及。   沈洛缨站起身来望着沈谚非的背影蹙起眉头。   “大哥!”沈谚非跑到沈思博的面前,他和张立夫正在谈着什么。   “谚非?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和洛缨一起休息一下吗?”沈思博的手指触上他的额角,掠过他的汗水。   “不要杀那匹马!”沈谚非喊出声来。   “它差点摔死你。”沈思博原本温柔的声音成冷下来。   “但是它没摔死我!就因为这样杀了它会不会太武断了?你不是为了我请人照顾那匹马这么多年吗?”   “我照顾它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今天让它伤到你。”沈思博侧过头去,意思是不想再与沈谚非讨论这个话题。   “大哥!那是你为我照顾的马,对我很珍贵!而且没有任何检查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受惊,为什么一开始那么温顺会忽然惊恐,这些都没弄清楚就要让它死吗?”沈谚非直落落望进沈思博的双眼中。   张立夫笑了,“思博,谚非说的没错啊。要知道马从来不会伤人,只有人才会伤人。”   简单的一句话,沈思博的肩膀却僵住了,他拿出手机告诉CLUB的管理人员不要伤害那匹马,继续照顾它。   沈谚非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立夫望向沈谚非,目光中有一些怀念,“谚非,你刚才的样子真像是仲秋年轻的时候。”   “啊……我像父亲?”   张立夫应该知道自己并不是沈仲秋的亲生儿子啊!   “当年我和仲秋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也曾经在马术俱乐部里打工,他一直照顾的一匹马因为伤病要安乐死了,那天他就像你一样一路奔跑追上马的主人恳求他让那匹马活着。”   原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沈仲秋也有心地柔软的时候。   张立夫讲了许多沈仲秋年轻时候的事情,那些令人不敢相信的纯粹甚至于幼稚情感,原来沈仲秋都曾有过。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回到了沈宅。   一路上,沈洛缨靠着车窗睡着,车窗映出来她的表情,沈谚非觉得她在不安什么。一回家她就说自己不大舒服上楼回到了房间。   沈谚非也累了,冲了个澡躺在床上与沈静云发了一会儿短信。他正在与新加坡的商界巨头谈论关于梅迪奇的事情,沈谚非原本以为他会没有时间,谁知道只是一个下午没看手机而已,自己的信箱都快被他的短信塞满,甚至还有十几通未接来电。   聊了一会儿,沈谚非与他说晚安打算美美睡上一觉,没想到短信又响了,是沈思博发来的:到院子里的梧桐树下。   沈谚非咽下口水,这么晚了还要到院子里去?他知道沈思博对自己的感情不只是兄弟之情,但是在沈家的院子里沈思博是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沈谚非随手披上一件衣服来到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沈思博仍旧穿着白天去驰骋CLUB的那身衣服。   “大哥……怎么不睡啊?”沈谚非来到他的面前,沈思博的表情沉敛,沈谚非知道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   “我让人检查了一下你那匹马,在马的身上找到了一根针。”   “啊……”沈谚非愣住了,随即明白了过来。有机会把那根针扎在马身上的只有沈洛缨。他一向知道沈氏这样的家族中兄弟姐妹之间争端不断,但是他没想到他一直从不涉及沈氏权利斗争却还是被洛缨忌惮了。   “是……因为凌少白说我是他的学生吗?”沈谚非明白凌少白那么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抬高自己在商界的认知度,而是为了让他在沈氏被孤立。一旦凌少白对付沈氏,有谁会相信他的学生会一心一意为帮助沈氏呢?   “谚非,相信一个人并不是基于你与这个人生活了多久,或者他是否与你有血缘关系,而是你了解他有多少。”沈思博按住沈谚非的肩膀。   也就是说沈思博也认为是沈洛缨做的了……   “她到底是有多讨厌我?恨到要非杀了我不可的地步?”沈谚非向后退去,靠着梧桐树的树干,他与洛缨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但是那一刻还是有针扎般的疼痛。   因为她是他的家人。   “她想要的,她并不适合得到。父亲正是很了解她的性格,所以从来有刻意去严格要求她将她往商界发展。父亲想要给她的不是压力和权势,而是快乐。只是她自己已经不记得什么是快乐了。”   沈谚非沉默了。   “你要快点长大,谚非。成熟到能够面对让你失望的现实。这样我才可以放心。”   沈思博的声音很轻,似乎刻意不想让沈谚非感觉到一丝沉重。   “大哥?”   这样的感性不适合沈思博。   “今晚的月桂树香味怎么这么浓?”沈思博抬起头,他的眼睛看着那轮明月,沈谚非却觉得他的视线飘向更远的地方。   “晚安,谚非。”沈思博走在月光下,他一直是那样笃定的男子,知道自己的方向。   但是第二天,令人惊讶的消息传入了沈谚非的耳中。   那就是沈思博在会议中忽然昏厥被送进了抢救室。   沈谚非与沈洛缨打车来到了手术室外,而远在新加坡的沈静云听到这个消息也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沈思博入院甚至到手术的地步,会对亚洲的商界和金融界造成怎样的影响。不仅仅是沈静云已经着手稳定华天的股价和针对沈思博入院造成的波动进行应对,LKD航运的方笑仪也开始调控,梅迪奇财团又在蠢蠢欲动,而沈氏内部将掀起巨大的风波。   沈洛缨在手术室外握紧了拳头,医生来告诉他们沈思博的脑部长有肿瘤,这个肿瘤一直压迫着沈思博的视觉神经,从而引起眩晕、头疼以及失去平衡感。现在这个肿瘤已经相当危险,他们要在它还没有破裂之前将它从沈思博的大脑中取出来。   林肃和林锦吟也赶来了,一直被CANDY的事情忙到焦头烂额的王振坤也买了当天的机票从马来西亚回国。   一时之间医院的走廊里挤满了沈氏最具实力的几位股东。   沈谚非静坐在椅子上,牙齿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沈思博早就病了,也许就是因为病了想要时刻有人陪伴所以才会要求自己搬回沈氏,他曾经差点在院子里摔倒也曾经在办公室里眩晕一整天,还有他昨晚说的那一席话,这都表明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第63章 更新      “思博到底怎么样了?听说是开颅手术,情况如何?”林肃来到沈洛缨的面前,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你们别围着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洛缨摇着头。自从沈仲秋死后,沈思博就是沈氏的顶梁柱,如今他垮了,无形的重量全部压在了沈洛缨的身上,她觉得手足无措,快要被卷走淹没。   林锦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着沈洛缨,而是来到了沈谚非的身旁坐下,看着他低着头非常懊恼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谚非,别这样。你大哥的个性就是这样,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不会告诉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大家知道思博到底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病情如何手术成功机会有多大。沈氏投资的许多公司都是上市公司,思博这一入院,股票市场震荡很厉害,华天和LKD都受到很大的影响……”   沈谚非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镇定。除了镇定还是镇定。要小心林锦吟,不要着了他的道。大哥交代自己的都要牢牢记住。   “别担心,既然大哥知道自己病了,那么他就一定料想到万一自己要做手术该怎么办。我相信他一切都安排好了。”沈谚非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沉稳而冷锐,那一刻他的侧脸就和沈思博一模一样。   林锦吟的目光停驻,他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因为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就会和那个人越来越相似吗?为什么此刻沈谚非就像拥有了沈思博的力量?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众人纷纷回头露出惊讶的表情。   是沈静云,他刚从新加坡赶回来,一身行头还没有换过,嚣张的墨镜,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迈过来,给人以莫名的压迫感。   “卫子熙呢?”沈静云一来就高声叫出了沈思博的心腹卫子熙。   “啊,二少爷来了啊。”卫子熙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西装穿起来就像风衣,他早就等在了走廊里,靠着墙冷眼看着这一出大戏。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不马上控制媒体?等到他们把你老板写死了,我不知道沈思博还怎么从棺材里爬起来。”   “诶,不是我老板真的死了,你才最开心吗?”卫子熙说着讽刺的话,走到沈静云的面前,“操作媒体是华天最擅长的,我可不怎么精通。”   “那么我教你吧。”沈静云勾起一抹笑,身体前倾与卫子熙对峙,然后说出了好几个金融报纸杂志的名字和主编,甚至于连要对方报道的内容是什么都准备好了,“要让社会知道,沈思博对于沈氏来说很重要,但即使他睡在那里,沈氏也照常运转。”   卫子熙听完沈静云的话沉默了,三秒钟之后他快步离开了这里拿起手机联络沈静云说的那些主编。   沈谚非站起来,他的手掌动了动忍住了上前与沈静云拥抱的冲动。   “静云来了,这下子大家就不用担心了。”林锦吟一副安心的样子,但是沈谚非听出来他是想要试探沈静云是否要趁机掌握沈氏大权。   “你们还是继续你们的担心吧,我来只看看谚非。”沈静云插着口袋走到沈谚非的面前,对方仰着脑袋看着他。沈静云的眼睛在墨镜之下分辨不出温柔还是冷漠。他只是伸出手在沈谚非的头顶揉了揉。   那一刹那,沈谚非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傻瓜,这样就哭了?思博会生病又不是你害的。”   他坐在沈谚非的身边,轻轻扣住他的手腕。   这场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有人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也有人焦躁地打着电话。等待的时间是一场无尚折磨。   终于,手术室的灯灭了,主刀医生走出来的瞬间一群人围了上去。   “医生,沈先生他怎么样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   “手术成功吗!”   医生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用疲惫的声音说:“沈先生的手术很成功,肿瘤也被成功地摘除。未来的四十八小时是关键,我们会给他最精细的照顾。由于大脑是非常精密的,在做了这样手术的前提下,我们不能保证会对沈先生有什么样的影响,一切要等沈先生醒来之后才知道。”   “什么?他会不会醒不过来?”   “还有后遗症?”   众人再度议论纷纷,沈谚非却觉得头疼的厉害。沈静云用手将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沈静云身上淡淡须后水的味道令沈谚非安心起来。   随后,沈思博被推出了手术室,沈静云站起身来。   “诸位,思博需要休息,如果他醒过来或者有任何情况的话,沈家都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请各位世伯和朋友们都先回去吧。”   在这样的场合,沈静云的话有莫名的重量,就连林肃和王振坤这样的有分量的人物都不得不告辞离开。   医院忽然安静了下来,沈洛缨仍旧坐在椅子上。   “洛缨姐……”沈谚非本想扶起她,却被她甩开手。   “不用你管我!反正无论大哥还是二哥关心的都只有你而已!”沈洛缨在奔跑着冲出了医院大门。   “洛缨姐!”沈谚非刚要追上去就被沈静云一把拽回来。   “你干嘛拦着我!她就这样跑出去多危险!”   “怎么会危险?阿志已经跟上去了。”沈静云的声音冷静异常,“如果你追上去她只会拿你出气罢了,你没办法令她冷静,反而更加刺激她。走吧,去看看思博怎么样了。”   确实,既然有阿志跟在沈洛缨的身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沈思博。   来到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窗沈思博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谚非始终觉得他仍然蹙着眉头,即使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他的鼻梁看起来更高,眼睛凹陷的深度令人心疼。   “他瘦了好多……”沈谚非的双手覆在玻璃上。   沈静云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沈氏就像个腐朽的机械,老旧的都快走不动了,他却还想要凭着一己之力让它转动。”   “其实是你选择了比较轻松的道路,对吗?真正背负沉重的人是大哥。”   “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比他怯懦的多。”沈静云吸了一口气,“要不要回去休息?如果思博醒了医院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我想在这里等着他醒过来。”   “好吧,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一路奔跑着的沈洛缨奔出了医院大门,在快要冲上马路的时候被身后的阿志一把拽了回去。   “洛缨小姐!你不要这样!思博少爷的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对!手术是成功了!但是失败的是我!我打赌大哥会以帮助LKD为条件要沈谚非回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病了!他要他陪在他身边!那么我呢?我又算是什么?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他沈谚非却能那么淡定?说不定思博连发生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应对都教他了!”沈洛缨低着头,她受伤了,从沈谚非出狱开始,她在这个家里就像是隐形了一般。她去欧洲十几日,沈思博也好沈静云也好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但是沈谚非却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他去什么地方实习了,沈思博和沈静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您想的太多了!您才是思博少爷的亲妹妹啊!”阿志不知道如何安慰沈洛缨,他也不知道正是自己的这句话令沈洛缨更加难受了。   “对!我才是他们的亲妹妹!可是他们记得吗?他们根本不记得!”沈洛缨还是跑了出去,阿志追上去时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摩托车撞伤。   “我去追她!”   阿志一回头就看见林锦吟从车流之间惊险的穿过去,跟在沈洛缨的身后。   又跑了两分钟,沈洛缨踩着的高跟鞋一拐,差点扑到在地上,还好林锦吟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进怀里。   “洛缨!冷静!你太失态了!”   “我怎么不失态?”沈洛缨的牙关颤动着,越是要挣脱林锦吟的怀抱,对方就抱的越紧。   “如果你恨他们对你的忽视,那就让他们后悔!”林锦吟摆正她的脸,“你也是姓沈的,你也有头脑有手段,从前你只是不知道你可以与他们争,但是现在我要你知道,你也能赢他们!”   “……你……想干什么?”沈洛缨僵在那里。   林锦吟是一个黑洞,吸附她的思想……她的灵魂。   “你说呢?”林锦吟的笑容高深莫测,执起沈洛缨的手轻吻在她的指间。   病房外,沈谚非真的困了,他靠在沈静云的肩膀上睡着了过去。   沈静云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吻在他的额头上。   “傻瓜……”   走廊上传来悠闲的脚步声,沈静云侧目,看见凌少白穿着深棕色的西装信步而来,他的指间夹着香烟,唇上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不知道医院里不能抽烟吗?”沈静云淡淡地问。   “知道,所以我把烟掐灭了才进来的。”凌少白来到他们面前,垂下眼帘看着沈谚非的头顶,“他曾经也这样在我的肩头睡着。”   “如果你是来向我炫耀的我只能很抱歉告诉您我并不感觉妒忌。”   沈谚非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我怎么好像听到凌少白的声音了?”   “不是好像,而是现实。”凌少白的手指刮过沈谚非的鼻尖,这令他彻底醒过神来。   沈静云的眉梢挑起,表情里是毫不遮掩的不悦。   “凌……凌少白……你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我说真话,那就是我想看看沈思博怎么样了,而你会评论我是猫哭耗子。如果我回答假话,你又会说我是来落井下石。”   “你来当然不只是为了看望大哥这么简单!”   从前凌少白那悠闲的说话语调总令沈谚非感觉到安心,而今却是折磨他的神经。   “我是来向你伸出橄榄枝的。谚非,你要不要跟我走呢?”   沈谚非睁大了眼睛,凌少白的笑容如旧,他唇线的弧度唇角的深度都那样魅力深邃,但是却又令人恐惧。   “我不会跟你走。”即使恐惧,沈谚非还是坚定自己的答案。   “你又让我伤心了,这世上大概只有你让我一次又一次地觉得心痛。”凌少白回头看一眼玻璃窗另一面的沈思博,“其实就这么一直睡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醒来时,说不定世界已经天翻地覆了。”   说完,凌少白将那支只剩下一半的香烟利落地按进了走廊上的垃圾桶里。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沈静云将沈谚非搂的更紧了,“你在害怕什么?”   “……他……要对沈氏下手了……”沈谚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凌少白的可怕。这个家伙能轻易得到他人的信任,能潜移默化地将一个人变成他想要的样子,也能在瞬间将一个人推入地狱。      第64章      沈静云却轻笑出声。   “谚非,你太不了解思博了。”   “啊?”沈谚非侧目。   “他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病了,也知道梅迪奇在虎视眈眈,他更不会轻视凌少白的能力,所以他一定做足了准备。”沈静云扯起唇角,“你困了谚非,应该好好睡一觉了。如果你真的打算同凌少白开战,你就不能让自己垮掉。   “我有什么本钱与凌少白开战?”沈谚非自嘲地一笑。   那天晚上,跑走的沈洛缨回到了医院,还带来了林姐熬的粥。   “洛缨!你来了!我还以为你还在生气呢!阿志说你回去了,我以为你需要好好休息,没想到你竟然来……”沈谚非喜出望外。   “我知道自己一直任性不懂事,只是如果现在还任性的话那我就真是个糟糕透顶的大小姐了。下午的时候我只是被那么多人围着情绪失控罢了,让你担心真是对不起啊!”沈洛缨诚恳地说。   沈谚非松了一口气,倒是沈静云笑了笑仍旧坐在原处。   “静云,你也一直守在这里啊。”沈洛缨将粥端到他们俩的面前,“快点吃吧,林姐熬了许久。”   “嗯,真的很香!”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闻到虫草花鸡肉粥的香味,沈谚非饥肠辘辘。   “静云,现在大哥就算醒过来,几个月以内只怕也无法处理沈氏的事务了。你……是不是回来比较好?”沈洛缨用试探的语气问。   “那就等思博醒过来,看他自己有什么打算。如果他找到其他人暂代董事长的位置,我没必要来鸠占鹊巢。”沈静云将粥吹凉了推到沈谚非的面前。   沈洛缨别过脸去,握紧了拳头,然后缓缓松开。   “哦……可是等到大哥醒过来说不定就晚了。”   “那就听候上帝安排。”沈静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看不出深浅。   终于,凌晨三点多沈思博醒过来了。   他的手指颤了颤,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喉咙干哑咳嗽了两声。   沈谚非骤然惊醒,看着沈思博缓缓睁开眼睛惊叫着,“医生,医生!我大哥他醒过来了!”   一旁小憩的沈静云也抬起头来。   沈思博虽然醒了,但是情况却没有沈谚非想象中乐观。   “我在……哪里?”沈思博张了张嘴唇,说话很吃力。   “你在医院里,你忽然昏倒了被送进了手术室,医生将你大脑里的肿瘤切除了!”   沈思博吸了一口气,眉头仍旧没有松弛下来,“怎么不开灯?”   沈谚非愣住了,沈洛缨惊讶着开口说:“大哥,你怎么了?灯是开着的啊!”   “……怎么没有光?”   沈谚非这才发觉他的双眼没有焦距,医生赶来了,将灯光扫过他的瞳孔却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肿瘤不是被切除了吗?我大哥怎么还是看不见!”沈谚非焦急万分,身后的沈静云按住他的肩膀要他冷静下来。   沈洛缨也着急了,“不是说手术很成功的吗?怎么会这样!”   “人脑是很复杂的东西。手术是很成功没错,我们也很小心,但仍有可能伤害到他的视觉神经。为什么会看不见,我们可能要做一系列的检查才能得到答案。”   整个病房里,最安静的就是沈思博。   “肿瘤被成功摘除,那就意味着没有在我大脑中破裂的危险了。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沈思博一如既往的沉稳,虽然失明的原因以及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都没有弄清楚,他却没有露出丝毫无措的表情。   “大哥!你的眼睛要是真的看不见!沈氏该怎么办!”沈洛缨啜泣了起来。   “看不见就看不见,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觉反而更敏锐。而且沈氏又不是我沈思博一个人的天下。”   沈洛缨和沈谚非下意识回头看向不发一言的沈静云。   他只是耸了耸肩膀,“思博看来你还活着,那么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一步了。”   他转身的时候,沈谚非下意识拉住了他。   沈静云淡然一笑,反手扣住沈谚非的手腕将他拉出了病房。   “静云!”沈谚非压低的嗓音同他走在走廊上,“大哥的意思不就是让你回沈氏吗?你怎么还那么对他说话!”   沈静云骤然回身吻住了沈谚非,舌尖那样炙热,充满了思念和想要死死占有的念想。   沈谚非受惊般向后退了两步却被沈静云拉住了。   “你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   沈静云却按住了沈谚非的肩膀,额头与他抵在一起,“因为我妒忌了。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思博。”   “什么啊!大哥刚做完手术!还有凌少白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你到底怎么想的,沈静云!你告诉我!”   “如果要帮沈氏,让我回来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沈静云的手指在沈谚非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安抚之中更多的是溺爱,“现在我是华天的CEO,对华天有着别人没有的影响力。如果沈氏想要应对梅迪奇孤身奋战将会很危险。”   沈谚非顿时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也许几年前,沈静云会为了赢过沈思博而不择手段,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东西看的已经没有从前那么重了。在他的心底,对于沈氏还是有深深的依恋。无论去到哪里,他知道他姓沈。沈氏也许不是他的命运,但却是他的起点。   “谚非,这几天你还要住在沈家吗?”沈静云问。   沈谚非知道他想自己回到他的身边,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我去你那里的话,整个沈家就剩下洛缨一个了。”   沈静云的唇角缓缓勾起,“嗯,是啊。你要看好洛缨。”   “那是当然,大哥的眼睛看不见她也不好过啊。”   “我是说……不要让她走错路。”沈静云说完便又迅速在沈谚非的唇上亲了一下,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扬了扬手臂潇洒地离开。   不要让她走错路吗?   沈谚非皱起眉头,想起那晚沈思博告诉自己让马受惊差一点摔伤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沈洛缨。   沈谚非的手机震了一下,打开一看,是沈静云的短信:不要以为我真的不在意,真的好想一直抱着你。   沈思博醒过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其他股东的耳朵里,甚至于早晨七点不到,林肃和王振坤就来了,没过多久沈思博的病房内就挤满了人。   “请你们不要这样!病人需要休息!”值班护士无奈地想要将他们请出去,但是林肃的保镖直接将她赶出了病房。   王振坤满眼怀疑,向林肃使了个眼色。   “思博啊,你的手术不是很成功吗?怎么会看不见呢?你可别跟几位伯伯开玩笑啊,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林肃的手掌在沈思博的眼前晃了晃。   “这是事实。”沈思博没有多做辩解。   就在瞬间,林肃忽然抓起小护士留下推车中的镊子刺向沈思博的眼睛。   沈谚非惊吓地喘不过气,对方的动作太快自己连迈出腿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镊子在距离沈思博眼球极近的位置停了下来,沈思博端坐在那里,呆滞的目光,眼皮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林肃缓缓将镊子放回推车里,按住沈思博的肩膀说:“唉,医生也说过未必就不能康复,你就好好休息吧。”   沈谚非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悬着的心脏开始跳动。林肃真是疯了!   “是的,我确实打算好好休息,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选好了代理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他。   “哦——”林肃点了点头,“当然要选一个代理人,只是不知道你选择的是谁?”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人应该是沈思博的心腹卫子熙。   卫子熙这个人能力很强,对于全局的把控,业内的人脉,甚至于经常另辟蹊径的想法都令人啧啧称奇,但是他背后既没有大的家族靠山,又与沈氏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是他作为代理人一定有很多人不服。   “既然是代理沈氏的董事长,那么他一定要是沈家的人。”   “啊……那就不是卫子熙了……”一个股东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赶紧闭上嘴巴。   “当然不是卫子熙。他有能力也有魄力,但是责任心不够。”   “难道是……”王振坤心想大敌当前,也许沈思博要摈弃前嫌请回沈静云了。   现在这个关头,无论是王振坤也好还是林肃也罢,都想着趁机掌握沈氏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如果是把沈静云请回来,以他的能力他们想要扩大势力只怕不可能。   “是谚非。”   沈思博话音刚落,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回头看向被挤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他是姓沈,但是他却不是沈仲秋的亲生儿子,而且从来不受重视甚至于没在沈氏里待过。   “思博,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林肃沉下声音,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外,“我对谚非这个孩子没意见,他很善良,能为了你不惜去坐牢,对沈氏也很忠诚。但是他太年轻了!对沈氏一点都不了解!”   “可我却觉得他对沈氏的了解足够了。正是因为他没有长期待在沈氏,所以没有被沈氏一向的思路所禁锢。上次的并购方案,林家得到了不少分红吧。那个方案是谚非提出修改意见然后才实施的。碧水云天能够转亏为盈,也得益于谚非的眼光。甚至于我们沈氏交给迅驰的年终决算的审计,实际上也是谚非做的。他已经掌握了我们沈氏的财务,这是连我都做不好也做不到的事情,我不知道把我的位置交给他有什么不安心。”   沈谚非愣在那里,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沈思博刚才说了什么。   让他代理沈氏董事长的位置?这怎么可能?   沈谚非看着沈思博那无澜的双眼,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是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从自己回到沈家之后虽然并未进入沈氏,但是沈思博经常会拿沈氏的并购案、市场策略、甚至于资金周转计划询问沈谚非的意见,而且讨论的非常深刻。   这一切都是沈思博为今天所做的准备。   “好吧,我承认谚非有着广阔的空间,也有着比同龄人更加优秀的能力。但是他太年轻了,未必能顶住压力。更不用说他现在面对的是梅迪奇财团!”林肃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大家都知道,凯勒雷文诺说过,谚非是他的学生!这样一层特殊关系在里面,凯勒雷文诺了解谚非,知道怎样攻克他怎样利用他!你叫在座的诸位怎么能放心谚非来做董事长这个位置呢?”      第65章      “我们谁都对凯勒雷文诺没有了解。只知道他不择手段,他的策略一向嚣张,他对对手没有丝毫余地。但是谚非却不一样,他比我们任何人都了解凯勒雷文诺的思考方式。”沈思博轻笑一声,“能在监狱里熬上两年,能成为‘魔鬼代言人’的学生,谚非早就不是孩子了。他比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淡定和敏锐。我说过,代理我的人一定要是沈家的人,这个人一定得是谚非。”   沈思博的话在情在理,王振坤张了张嘴本想说沈洛缨也是沈家的人,但是想到她只是在沈氏挂了一个位置,沈氏的各个领域中她只怕对服装和化妆品一类感兴趣,虽然她更好控制,但是要过沈思博这关基本不可能。   “谚非就谚非吧。”一位年过八十的老股东点了点头,“思博成为沈氏的掌舵人之后,他的决策从来没有错过。这一次我相信也不会错。时间如此紧迫,如果还在为代理董事长的人选争论不休的话,只怕等到比谚非更合适的人选出来时,沈氏已经完了。”   元老级别的股东都开口了,其他人再说什么就显得有私心在其中。   在王振坤的心里,沈谚非就是沈思博的提线木偶。其实只要沈思博还在,他的眼睛看见或者看不见,沈氏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我决定,明天召开董事大会,我将正式把这个位置交给谚非。”沈思博主意已定,林肃和王振坤自然是不满意的,其他股东虽然惴惴不安,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我累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讨论,请在明天的董事会上提出来吧。”沈思博简单的一句话就令一直僵在病房里的股东们离开了。   临走时,林肃看向坐在角落没醒过神来的沈谚非,轻笑了一声。   终于,一切安静下来。   沈思博在空气中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谚非……你在哪里?”   一把握住他的手,沈谚非停滞的思维终于流动了起来,“我在这里,大哥。”   沈思博呼出一口气来,“怎么,被我的决定吓着了。你放心,我早就打点好一切,你会在那个位置上稳若泰山。”   沈思博的自信令沈谚非感到不可思议。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说“我怕”,或者“我不行”了。沈思博交给他的不是千斤重担,而是信任。   而他也应该信任沈思博。   “谚非,我困了,想睡一会儿。你在这里陪着我吧。”   “好。”   他扶着沈思博躺下去,看着他闭上没有焦距的眼睛。那一直微微蹙着的眉头放松下来。   当沈思博放松一切,沈谚非的呼吸也跟着平缓拉长。   虽然沈思博和沈静云的性格截然不同,他们的表情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相似,可是当沈思博睡着的时候,他眉眼低垂,鼻骨与脸颊的阴影都与睡着时的沈静云那样相像。   他们是兄弟,骨血中一脉相承,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那天下午,沈谚非没有回去沈家而是一直陪在沈思博的身边。他闭着眼睛,用简洁而平缓地语调向沈谚非说了很多有关沈氏的事情。从沈仲秋开始坚持的发展规划,到沈思博的传承与改变,明明有些枯燥的家族史,沈思博的声音令沈谚非一点睡意都没有。   晚餐还是沈洛缨带来的。林姐特地炖了汤。   面对她,沈谚非的心情非常复杂。他知道沈洛缨才是真正的沈家人,自己甚至有一种把她的位置抢走了的错觉。   沈洛缨虽然没有生气的表情,但明显沉默了许多。   沈谚非原本以为沈思博会说些什么,但是直到用完晚餐,沈思博才开口说:“谚非,今晚你不用守在这里了,回去沈家好好休息。一定要保证明天的精力。”   “哦……知道了。”沈谚非点了点头。   他是和沈洛缨坐在同一部车里回去的,开车人是阿志。   关上车门的瞬间,沈洛缨朝他无奈地一笑:“我果然还是不行啊。大概连大哥也觉得我只会烧钱吧。”   “当然不是这样!”沈谚非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明天的董事会……你要加油,不要丢我们沈家的脸哦。”沈洛缨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   疲惫了多日的沈谚非,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欧阳管家将沈谚非的西装烫好,非常认真地将它挂起来。   第二天清早,沈谚非换上西装,打上领带,卫子熙亲自开车将他送到了沈氏大楼。   在那个巨大的会议室里,明亮的灯光,光洁的会议桌面,还有那些正襟危坐的董事会成员们,这都让沈谚非心脏狂跳,难以平复紧张的情绪。这里不是迅驰,给他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一对资料就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从今天起,他必须从高处俯视这个庞大的运转多年的机器。   只是当所有董事会成员都到齐的时候,沈思博却一直没有到。   距离会议开始时间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以沈思博一向严谨的态度来看,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卫子熙打了数十通电话给沈思博都没有接通,就连负责去接沈思博的阿志手机也关机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董事们纷纷询问卫子熙到底怎么回事。   沈谚非忐忑不安,他知道沈思博一定是出事了。   “唉,思博都不见了,这场董事会还怎么开下去?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思博吧!”王振坤趁势发表意见。   “是啊!董事长不见了是大事!谚非,你还是赶紧报警吧!找到思博要紧!他眼睛看不见,出了什么事也没办法自己照顾自己!”林肃一副真心为沈思博着想的模样。   他们俩一发话,其他人自然附和,眼看一场董事大会就要作鸟兽散了。   “谁说没有董事长的董事会开不下去的?昨天在医院里,沈思博不是已经清清楚楚告诉诸位,沈谚非就是你们的董事长了吗?”   众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沈静云双手揣在口袋里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如同刀刃扫过在场所有人,林肃和王振坤撞上他的目光,大脑深处都在颤抖。   “如果我没记错,静云,你已经离开了沈氏。在这个董事大会里,你没有发言的权利。”林肃刻意强调这点,议论声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沈静云。   就算沈静云不再是沈家的人,只是比起沈谚非,董事们都知道沈静云无论是手腕还是经验都更令人信服。   “我来这里,是代表沈氏的合作伙伴华天。”沈静云接过秘书递过来的文件随手扔在了桌上,“林先生和王先生要不要看一看合作内容?”   他称呼他们为先生而不是世伯,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   林肃狐疑着拿过文件打开,一旁的王振坤探过头去,当他们看清楚合约内容的时候不由得呆住了。这份合约是关于沈氏与华天联合起来开采海底石油的项目,耗资巨大但是利润空间无法想象。   “当初找我们华天来谈这个项目的是沈思博。而我亲耳听见沈思博要由沈谚非来接替董事长的位置,甚至连法律文件都已经签字了,那么沈谚非作为沈氏董事长是合法的。如果诸位董事会成员们一致反对沈谚非接替董事长,那就意味着沈氏内部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我们华天是不可能冒险同一个散沙般的沈氏合作的。”沈静云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姿势随意而慵懒,唇角的笑容锐利地挑开所有人的视线。   那些要跟在林肃和王振坤屁股后面的董事们彼此使着眼色,董事长是谁做都好,最重要就是大家都有钱赚。林肃和王振坤是有实力,但是还不至于能为他们拿下与华天这么大单子。如今面对梅迪奇,沈氏能和华天联合起来,当然比孤身奋战要更有利。   林肃和王振坤的脸色极度难看。   “哦……我还听说沈思博将他名下所有LKD的股份也转让给了沈谚非,那就意味着,沈谚非成为了LKD的三大股东之一。”   沈静云的言下之意清晰明了,沈谚非如果当上董事长,那么华天和LKD都是盟友。   此时,会议室的大门再度打开。穿着休闲衫的张立夫走了进来。   “哦,我在外面等了好久,不就是宣布谚非要成为董事长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结束呢?”   张立夫的到来令林肃与王振坤大吃一惊。   “张先生,你怎么来了?”   林肃亲自起身迎接,张立夫虽然不是沈氏的人,但是沈氏在欧美的市场全部由张立夫的DYNAMIC鼎力护航,谁不知道张立夫是沈仲秋的拜把兄弟,他一句话比别人说十句都有分量。得罪了他,沈氏将损失欧美市场的利润。   沈静云一改刚才高傲的姿态,起身迎接,极为尊重有礼地拉开身旁的椅子请张立夫坐下,“张伯伯,您请坐。”   “唉,听说思博失踪了?”   “是啊,所以大家这才想着先把董事大会放一放,找到思博再说。”林肃解释说。   “就因为思博不在,就搞的你们的董事大会成了笑话了?”张立夫摇了摇头,他也拿出一份文件,那是沈思博转让资产的文件副本,“这些文件不是清清楚楚吗?多少人也亲耳听见思博说要让谚非来接替自己的位子。我说在现在这个关头还要为不重要的名利去争斗,小心别被梅迪奇钻了空子哦!”   林肃和王振坤当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   “哈哈,张先生真是说笑。从现在开始谚非就是沈氏的董事长了,大家要通力合作摒弃前嫌抵挡梅迪奇!”林肃赶紧附和,要是再继续反对沈谚非估计张立夫就要直接说他觊觎董事长的位置了。   王振坤也表态说:“以后谚非就是我们的董事长了!还请华天和张先生与我们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啊!”   张立夫点头笑了笑,“那是当然!”   董事大会终于进入了正题,讨论了许多实质性的规划和策略以及高管的平行调动等,这场董事大会终于结束了,沈谚非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望向沈静云,对方淡然一笑,瞬间沈谚非纷乱的心绪沉淀了下来。   走出会议厅,卫子熙将沈谚非带去了沈思博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留下了他们四个人。   “真没想到思博不见了。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报警了,如果是绑架的话,今天之内会收到对方的电话。但是我担心对方的目标恐怕只是阻止谚非成为董事长。”   “到底是谁干的?我刚才已经看过医院的录像了,显示是阿志将沈先生带离医院,怎么会莫名其妙就不见了!”一向玩世不恭的卫子熙此刻显得焦躁起来。   沈静云却沉默不语。   卫子熙望向沈谚非,“四少爷,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想过是林肃或者王振坤干的。这是他们扩大势力的最好时机……”   “也许不是他们俩呢?”沈静云开口道,“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思博出了事他们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      第66章      “现在猜测这些没有用。”张立夫拍了拍手,以节奏振奋沈谚非的精神,“思博的事情,沈氏必然派出人去找了,警察也在搜索,如果有消息你自然会知道,如果没有消息,谚非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继续贯彻思博留下的计划,绝对不能让沈氏垮掉。”   “我明白!”沈谚非点头。   他的心是坚定的,同时也是惴惴不安的。   沈谚非继任沈氏董事长的消息被低调地发布了。   下午三、四点,某座豪宅的露天阳台上,一名男子正悠闲地喝着下午茶。   他的身旁是戴着黑框眼镜的秘书。   “老板,沈谚非已经代替沈思博坐上沈氏董事长的位置了。”JANE将报纸推到正准备将英式松饼送到嘴边的凌少白面前。   “哦……不得不承认沈思博这招棋下的也算是别无选择了。沈氏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坐上那把被烫红的椅子了。”凌少白瞥了一眼报纸,抱怨道,“怎么版面这么小?害我连谚非的脸都看不清楚。”   “如果您想看清楚的话,不妨到沈氏登门拜访啊。”JANE白了他一眼,“沈谚非太年轻了,他做的了沈氏的掌舵人吗?”   凌少白摸了摸下巴,“这和年轻还是年老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选谁活的更久。谚非的话,他不冲动,遇事也看的开,就是因为这样我反而找不到突破口。再加上华天必然鼎力相助,现在就连张立夫都站在他们那一边了,要把沈氏挤到我们的路线之外,还真不是容易事情呢。”   “怎么办?”   “那就好好给他们沉重的打击吧。目前在亚洲市场,沈氏不是对他们的电讯产品得意洋洋吗?”凌少白的唇角扯起。   “明白了,老板。”JANE点了点头,“希望沈氏的律师也够强悍。”   当晚,沈谚非回到沈氏,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精力那么有限,沈思博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就算没有事必躬亲,仍然有大堆的事情等待他处理,一个签名下去,盈利和损失都上千万。   今天的董事会,沈洛缨并没有去。她也没有出去疯狂的购物,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沈谚非回来。   “谚非……林姐煲了汤,你要不要喝一点再回房?”   “啊……不用了……我的眼睛实在睁不开了。”沈谚非抱歉地一笑,走上楼去。   “我帮不了你吗?”沈洛缨高声道,“大哥失踪了,沈氏的千斤重担你打算一个人抗下吗?你不打算给一点机会给我,让我为自己的家族做一点事吗?”   沈谚非顿住了,是的,现在的情况是沈洛缨完全被架空了。按道理,她才是沈氏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如果她能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在那些股东面前也会更有分量。   只是……   沈谚非始终记得沈思博对自己的警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正是因为血缘、亲情这些东西看似珍贵所以才最有欺骗性。他能否驾驭沈洛缨呢?这个女子的心机也许比他想象中要深沉的多。他已经不是入狱前那个白纸一张的少年了,无论是凌少白还是方笑仪,他们都以现实教会他许多。   就在这个时候,客厅的大门打开了,欧阳管家站在门边毕恭毕敬地敬礼。   “静云少爷,您回来了。”   沈谚非与沈洛缨齐齐回头,只见沈静云的肩上背着一个行李包走了过来。   “怎么一副那么惊讶的样子?我离开沈氏不代表我离开沈家吧?”沈静云眉眼含笑,唇角的凹陷吸引着沈谚非的目光。没有了天之骄子的锋芒,沈静云优雅的令人挪不开眼。   呆愣在一旁的佣人快步接过他的行李送上楼去。   沈静云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啊哈,好久没回来过这里了。什么都没变啊,就连欧阳管家你还是那么年轻英俊。”   欧阳管家淡然一笑,“静云少爷的房间也没有动过,我让人换一下床单您就可以休息了。”   “二……二哥……你是要回来住吗?”沈洛缨开口问。   “当然。”沈静云起身走到沈洛缨的面前,与她双目对视,“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如果我们兄妹几个能团聚是最好的!只是你都没通知我一声,害的我都没准备……”   “需要什么准备?欧阳管家不是说了吗?我的房间还在。”沈静云一步一步走上楼去,手掌在沈谚非的肩头拍了拍,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放心,我会撑住你的。”   简单的一句话而已,沈谚非沉甸甸的心脏像是羽毛一样漂浮起来。   明明疲惫不堪,回到房间里的沈谚非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成堆的文件,满眼的方案、策划、报表,将他的思维淹没,原本松弛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翻来覆去,他完全没了睡意,反而头疼的厉害。   大哥现在到底在哪里?明明静云和张立夫都跟他说找到大哥的事情交给他们就好,自己只需要掌握好沈氏的方向。沈谚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沈氏的董事长,又或者他现在其实就在梦里?等他醒过来,他就发觉自己躺在冰冷的监狱中,沈静云的温度不再,一切停留在原点。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那么说不定自己站在沈氏的至高点,无论多么努力费尽心机,沈思博却回不来了。那么他将如何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这些是拿沈思博的性命换来的吗?原来,淡定的自己也这么纠结。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找自己?   一定不是洛缨,那么……   沈谚非顿时期待起什么来,光着脚快步打开门,果然是沈静云站在门外。   “静云……”沈谚非刚张开嘴,对方骤然含住了他的唇,浓烈的亲吻天地倒转。   沈谚非被对方紧搂着,迷蒙间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对方急切地带着他走向身后的那张床,睡衣的衣领被拽开,沈静云的手掌伸进去用力地抚摸着他的肩膀,轰然将他按倒在床上。他的亲吻过分地用力,决绝而笃定。   “唔……唔……”沈谚非用力地撇过头去,沈静云身上熟悉的气味令他安心,甚至于那种属于成熟男子的魅力完全将沈谚非压制。但是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挣扎着想要留出一点余地。   沈静云并没有因为沈谚非的挣扎而愠怒,相反他放开沈谚非抬起头来。   侧着脑袋,沈谚非大口地喘着气。   “看来我真的太久没吻过你了,你连用嘴巴呼吸都不记得了。”   沈静云的声音压抑着欲望却又隐含笑意。   沈谚非正视对方,这才发觉沈静云的双眼幽深。   “我知道你一定会睡不着,而我也睡不着。”   “睡不着?为什么?”   “你呢,是因为沈氏因为沈思博所以睡不着。而我,因为知道你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却还没抱你,所以睡不着。”沈静云眉梢一挑,沈谚非的心脏也被高高勾起。   缓缓闭上眼睛,沈谚非呼出一口气,“那……就用力一点……让我睡着。”   ……和谐……   “静云……你进来算了……”   “傻瓜,你明天还要在办公桌前坐上一天。”   ……   “你再扩张下去,天就亮了。”沈谚非颤着声音闷闷地说。   这句话让沈静云低声笑了起来,“从来没见你这么着急过。”   “废话。”   ……和谐……   两人喘着气,沈谚非还有些迷茫。   “疼吗?”   “……不疼……”只是有点胀而已。   沈静云趴在沈谚非的身上伸长手臂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将留在沈谚非臀缝间的浊液擦去。   “睡吧。”   “嗯……”   沈谚非确实觉得困了。   就着趴着的姿势,他睡着了过去。   第二天的早晨,沈谚非是被卫子熙的电话惊醒的。   “四少!你快醒来!我们得到消息说凌少白要在我们电讯产品上做手脚了!”   “哈?”沈谚非轰然从被子里坐起,昨晚被进入的地方还在肿胀着微痛,“做什么手脚?”   “他们派出律师团就那项专利要与我们打官司!梅迪奇旗下的欧洲第一大电讯公司艾凡赫准备控诉我们侵犯其专利权!”   “什么——”沈谚非拉长了嗓音,“是智能手机的专利权吗?”   这个专利权是沈氏从华天的手中夺过来的,难道说这一次凌少白也想要?   “我马上就回去沈氏!”   当沈谚非急匆匆冲下楼的时候,沈洛缨睡眼朦胧地走下楼来。   “谚非,怎么了?”   “……有些事要赶回去,早餐不吃了!”   卫子熙是一个很有效率的人,他能在第一时间从凌少白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其能力远远超过沈谚非的预料之外。此时,卫子熙的奔驰停在沈家门前,沈谚非一开门就冲进他的车里,“我们走!”   卫子熙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衣衫凌乱,头发也有几缕翘起,说不慌乱是不可能的。   “你的大哥,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他从来不会衣冠不整地参加董事会。”   沈谚非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自己显得慌乱了,那么董事会的人对他就更不会有信任感了。调整呼吸,沈谚非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的衣领、领带和袖口,务必让自己看起来有条不紊。   “害怕吗?在这个临时召开的会议上,林肃和王振坤一定会为难你,会上的其他高管也在等着看你的笑话。这个会议上没有二少也没有张立夫,只有你自己。”卫子熙淡淡地说。   “我人生中最害怕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沈谚非抿唇一笑。   那一日,站在法庭上背出那些数据,从舌头到脚尖的颤抖,他永远不会忘记。      第67章      当他们来到沈氏楼下,紧张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来到电梯门前,正好遇上了林锦吟。   “啊,谚非……”林锦吟顿了顿,“我该称呼你沈总才是啊!第一次来参加这种应急会议,卫子熙有没有将具体情况给你将清楚啊?”   “放心。”沈谚非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公式化的笑容。   林锦吟摸了摸鼻子看着沈谚非的侧脸,“你现在看起来真像沈思博。我很好奇,你对于梅迪奇的正面出击有什么应对的策略。”   沈谚非勾起唇角,“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沈谚非迈步走了出去,卫子熙紧随其后。林锦吟眯着眼睛盯着他的背影,那种平稳中透露出久经沙场的淡定,但是怎么可能呢?他还只是个初出商场的新手而已。   进入会议室,果然除了林肃和王振坤这样有分量的董事之外,公关部、战略运营部等等各大部门的总监都已经到了。他们的神态紧张,目光紧随沈谚非的身影。   落座之后,沈谚非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然后微微一笑:“梅迪奇财团派出了十二人的律师团来打这个官司,大有不把我们告到爬不起来不罢休的气势,不知道在座的诸位除了觉得很烦恼很担心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所有人顿住了,他们本以为沈谚非会像他们一样感到紧张和如临大敌,但是沈谚非的表现却显得成竹在胸了。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和政府沟通好然后派出我们的精英律师团队和梅迪奇一较高下了!”王振坤轻哼一声,在他心里只觉得沈谚非是在虚张声势。   沈谚非并没有被激怒,而是看向战略运营部的总监艾利克斯白瑞,用流利地英语问道:“白瑞先生呢?您有什么看法?”   “沈氏旗下的电讯企业在国内处于龙头地位,而梅迪奇恰恰也很看重这方面的市场,更不用说现在已经是信息时代了,他们避开国内盈利最大却也最泡沫的房地产直指电讯行业,当然要先将沈氏从王座上推落。这场专利战,我们一定要赢!”   沈谚非点了点头,望向财务总监赵书颖,“赵总的想法呢?”   “我只怕这场专利战带给沈氏的影响还不仅仅是智能手机条线,因为现在的智能技术并不仅仅局限于手机,还包含掌上电脑、电视甚至于还将延伸到汽车的智能系统等等。我们为此投入了大量的经费,从研发到专利的申请。一旦专利权被梅迪奇拿走了,我们的损失将延伸到其他各个条线,所以无论花费多少资金,我们都要赢过梅迪奇。”   林肃倒是没有王振坤那么焦虑,“董事长,不知道您有什么见解呢?您可是被沈思博先生成为‘最了解凯勒雷文诺的人’。”   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谚非的身上,好奇的、期待的、等着看笑话的,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果是一般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只怕已经被溺毙了。   可是他是沈谚非。   “如果仅仅是费尽力气打赢这场官司,我看不出来有什么意义。”沈谚非摊了摊手。   “什么?你是要放弃专利权吗?”王振坤睁大了眼睛,智能手机的研发王氏投入了不少资金,他这么紧张在沈谚非预料之内。   “我不是说放弃,而是说专利权本来就在我们这里。梅迪奇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专利权。在座的诸位可以想一想,如果梅迪奇真的是想要将沈氏赶出市场然后代替沈氏的位置,他们的产品呢?在他们与沈氏打专利战的这段时间有多少其他品牌的智能手机等着趁虚而入呢?如果梅迪奇是真的想要借由专利权来击败沈氏,那么他们应该早将自己的产品准备好了吧?在与沈氏交战的同时推出他们的手机这才是最有实效的做法。可是他们的手机呢?他们把系统调到适合国人使用的版本了吗?他们怎么还没有准备铺货呢?为什么欧洲媒体聚焦的只是专利战却半点没有提及梅迪奇冲击我国市场的产品是怎样的呢?”沈谚非的一系列提问令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   他们只想到专利权,只觉得梅迪奇想要从沈氏夺走什么,但其实凌少白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么梅迪奇拉开这场专利战的目的是什么?”林肃饶有兴趣地看着沈谚非,既然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想到梅迪奇的目的不在专利权,他自然知道对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甚至于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目的?当然是要让诸位包括我在内花巨大的精力来应对专利权的战争,而且这场战争很有可能会无休止,梅迪奇会将它拉的很长很长,给我们沈氏的电讯企业足够的媒体曝光,花费足够的金钱物力,想想那些代理商他们会意识到代理我们智能手机的风险在增大,电讯企业的股票会下跌,这场官司将会像黑洞一样无限扩大,然后把沈氏在电讯领域建立起来的实力一点一点拖垮。所以这场官司我们要打,至少别让梅迪奇觉得我们不在乎他们的战书。”沈谚非的分析一针见血。   “那么您的对策呢?”卫子熙开口问。   “首先,我们的律师团不要太贪心了。梅迪奇想要智能手机系统的专利权,我们就给他们。但是只有现在这款市面上的智能手机。从市场角度来说这款手机已经成为街机了,本来就在计划要生产升级版,即使将市面上的一代全部回收对于我们所承受的损失也远远小于和梅迪奇硬碰硬的耗费。梅迪奇在我们的地盘上放了一把火,我们也不妨在他们的地盘上回敬一点颜色。”沈谚非笑着看向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野心。”   “回敬……梅迪奇?”王振坤呆住了。   “是啊,回敬他们。”沈谚非点了点头。   “怎么回敬?”林肃的双眼沉静起来。   “秘密。”沈谚非晦默深沉地一笑,站起身来,“现在若是说出来被凯勒雷文诺先生知道的话,就麻烦了。请大家给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会把回敬梅迪奇的方案全盘告知诸位。”   其他董事和股东们面面相觑,敌人已经杀上门了,他们的董事长却还要等三天?   “好!”林肃忽然拍桌而起,“三天就三天!但是这三天以内我们的律师团还是要做足准备!在董事长没有告知确切的方案之前,我们的目标还是赢得专利权。”   “没问题!”沈谚非与其击掌。   这场临时会议结束了,很显然在场所有人对新任董事长有了不同于以往的看法。   白瑞与卫子熙并肩而行,“你说……沈先生虽然看清楚了雷文诺的目的但其实根本没想到应对的方案吧?”   “白瑞,不要小看他。”   “只是……回收手机的损失真的会比打官司还要小吗?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赵书颖摇了摇头,“他甚至连关于智能手机的财务报告都没有看过。”   “他看过了,在车上。他是一个对数字敏感的人,而且……他还在迅驰参与过沈氏的季末审计。”卫子熙轻笑一声,“他做的账目,连迅驰的掌门人殷振轩都找不出问题。你知道的,多少名企CEO都是出身会计师,我们想东想西还不如静下来等待他给我们一个答案。”   沈氏门外,王振坤将车子挡在了林肃面前,摇下车窗,他暴脾气毫不遮掩发泄出来,“我说你怎么回事!那个小子明显就是乱来!你竟然还相信他!”   林肃老神在在,“我说王振坤,你也不想想沈思博选了他来坐自己的位子,沈谚非会没有两把刷子?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也得等赢了梅迪奇之后。”   王振坤呼出一口气,“但愿他不会让我王家赔掉老本。”   行驶在回去沈家的路上,沈谚非的太阳穴疼的厉害。   离开沈氏大楼之前,他将卫子熙带到安静的角落询问他有没有沈思博的消息,对方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快把这个城市翻过来了,但就是没有沈总的消息。如果真的是绑架的话,这会儿应该来谈条件了。”提起沈思博,卫子熙也明显焦躁。   沈谚非仰起头眯起眼睛,“那就替我密切注意林肃和王振坤。”   “他们?”卫子熙顿了顿,很有默契地明白沈谚非的意图。   绑匪到现在都没联系沈氏,他们的目的就不是勒索金钱。现在沈氏正处于与梅迪奇对峙的阶段,现在将沈谚非拉下马,对沈氏有企图的其他势力未必就有战胜梅迪奇的本事。但是一旦沈谚非真的扛下一切,就是内讧的开始。如果谁有沈思博在手,那么沈谚非就完全被动过了。而这些不安分的势力中,最有可能的莫过于王振坤和林肃。   回到沈家正好是中午,这几天沈洛缨很安分地一直待在家里。沈静云还在华天,餐桌上只有沈谚非与沈洛缨两个人。   汤盛上来,沈谚非却没什么食欲,用手撑着下巴疲惫地垂着眼帘。   “你看起来糟透了。”沈洛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于专利战,你真的有战胜梅迪奇的方案了吗?”   沈谚非扯起唇角,会议才刚结束她就知道自己在会上说了什么,看来在与会人中一定有沈洛缨的人,不然从会议结束到现在沈洛缨没机会和当场任何人见面,有人第一时间就通知她了。   沈谚非摇了摇头,“有方案,但未必能赢。不过我现在最烦心的还是大哥的安危。他才刚做完手术,如果绑架他的人没给他周到的医疗照顾,我怕他的眼睛……”   沈洛缨眉头皱起,不再说话。   用过午饭,沈谚非只是倒在自己的床上便昏睡了过去,他不想爬起,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了。不知何时,有温柔的手指轻轻伸进他的发丝间,缓缓揉捏着。沈谚非原本紧蹙的眉头放松下来,呼吸逐渐拉长,一直下坠的思维仿佛落进绵软的环抱中,安心的味道在他的鼻息间蔓延开来。   沈静云侧坐在床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我……怎么忍心让你这么疲惫。但是我知道,你也想要证明你自己。”   沈谚非是被卫子熙的电话叫醒的,对方告诉他前往美国纽约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沈谚非迅速收拾好行李,走进洗手间里用冷水泼了泼脸。闭着眼睛垂下头的瞬间,他隐隐想起自己熟睡的时候应该是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是静云……   沈谚非疲惫的心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   这一次前往纽约,沈谚非孤身前往。他不想带沈氏中任何人同行,因为他不知道谁值得相信。而卫子熙必须留下,在沈谚非离开的这三天,如果没有人留守的话只怕沈氏要翻天。   一想到长途飞行的孤独感,沈谚非闭上眼睛紧靠着椅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城市,而今却要去到地球的另一面。电影中的高楼林立商业繁华并不足以令他放下紧张感。   卫子熙为他订的是头等舱,但实际上他更喜欢经济舱那种人与人彼此靠近的感觉。   鼻头被轻轻刮过,沈谚非睁开眼睛,眨了眨,怀疑自己在做梦。      第68章      “静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一个人去纽约,我怎么放心?”沈静云优雅地在他身旁坐下,唇角那一点笑容将沈谚非的视线勾住。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纽约?”自己去纽约的事情只和卫子熙说过,那家伙……   “当然是卫子熙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吧。”沈静云随手拿起报纸翻了翻,他的手指修长,侧脸的轮廓像是被深深的逼离勾勒出的杰作,“放心,他并没有告诉我你去纽约干什么或者要见什么人。”   沈谚非好笑地别过头去,“到头来我还是被你当做小孩了?”   “哈哈,你可不是小孩,而是沈氏的年轻才俊。”沈静云略显落寞地呼出一口气来,“应该说是一旦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会担心到无法集中精力。”   沈谚非曾经怀疑过对方到底对自己有多深刻,而此刻他相信沈静云说的每一句话。   “连你都离开了,华天怎么办?”   “我交给严赋了。沈思博有自己的心腹,我当然也有。”   “你不怪我一声招呼不打,就去纽约吗?把你都蒙在鼓里?”   “这说明你真的变成熟了,商场如战场,你能藏得住心事就有赢过别人的资本。”沈静云的语气平淡。   沈谚非的心脏微微一颤,他曾经以为沈静云是一个高傲自负容不下失败的男人,他对赢的执着令他只看见自己的目标。但是今天简单的一句话,沈谚非知道这个男人有着比他想象中更加宽广的胸襟。   “在欧美并不是只有梅迪奇。”沈谚非说。   “你不需要对我解释那么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沈静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而且我明白围魏救赵是什么意思。”   沈谚非看着沈静云,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   伸手扯过沈静云的领带,沈谚非含住了他的嘴唇,丝毫不顾及不远处的其他乘客。   机舱里响起飞机即将起飞的广播,沈谚非用力地吮吸着对方的舌,而沈静云低着头眼睛里满是惊讶的神色。   他从来没想过沈谚非会这样狂热地亲吻自己,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却已经结束了这一吻,正好广播提醒旅客们检查安全带。   “要飞了哦。”沈谚非靠回自己的椅子。   沈静云低笑一声,“你这个混蛋。”   于是他们直上云霄。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正好是沈谚非完全放空自己休息的时机。盖上毛毯戴上眼罩,也许是因为沈静云就在自己身边,原本侵蚀自己的孤独感一扫而光。一旁的沈静云也伸出手来握住他,十指相扣时,沈谚非知道没有什么还能令他动摇。   某栋别墅里,阿志端着一壶咖啡走进房间,当他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候不禁慌了神。咖啡壶摔在地上,他冲到微敞的窗前只看见一片树林和树林外的盘山马路。   “思博少爷!思博少爷!”阿志就差没有从窗口跳下去了,但是不到十秒他就冷静了下来,回过身来环顾房间,“思博少爷,您不用躲了,我知道您就在这房间里。您的眼睛看不见,是不可能跳窗离开的。”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掠过窗沿的声音。   阿志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冲出门去,果然看见一个身影摇晃着走过拐角。   “思博少爷!”   他越是追,对方走的越快,直到听见砰——地一声,阿志奔至楼梯口,看见沈思博摔落下去,阿志三两步飞奔而下,将沈思博扶起。   “思博少爷!你怎么样!有没有摔伤哪里!”   沈思博挥开阿志的手,撑起自己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的表情冷漠,唇线看不出一丝喜乐。他执着地伸出双手,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阿志三两步绕过他,将门锁上了。   “思博少爷……我不能让您出去。”   “让开!”沈思博开口,猛地将阿志拽到一边。   对方没有站稳,摔下时脑袋磕在桌角,随着哗啦一声,桌子上的茶杯跌落下来,碎了一地。阿志的额头也流出血来,颇为狼狈。   “没有用的,思博少爷。”阿志叹了一口气,沈思博身手了得,自己就算硬来也只会被揍的更惨,他从口袋里拿出电击器猛地按在沈思博的后颈上,对方如同他所料栽倒,阿志拉过沈思博的肩膀将他扶上了楼,只是这一次他将沈思博的手腕拷在了床沿上。   阿志一边收拾楼下的残局一边听着新闻播报。今天,沈氏与梅迪奇的智能手机专利案正式开始打响,不少记者们簇拥在法院门口等待了解今天的庭上情况。   飞机上的沈谚非咂了咂嘴,他并不知道从他开始睡觉沈静云就一直侧目望着他。他翻了个身,背靠着沈静云。这让对方不满地伸长手勾过他的脸,指尖掠过他的眉梢。   “嗯……嗯……”   沈静云的手指滑过他的唇缝,来到唇角浅浅的凹陷点了点。   机舱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的声音。   当飞机乘务人员送上这次旅程的晚餐时,沈谚非闻到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肚子发出咕噜一声,一旁的沈静云呵呵笑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沈谚非起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啊……吃饭了……”   头等舱的晚餐自然丰盛别致,虽然比不上豪华五星级酒店,在沈谚非看来这已经是饕餮盛宴了。   “慢点吃,吃得这么急等会遇上气流你会吐的。”沈静云的声音轻柔,沈谚非却抿唇一笑。   “吐掉了就再把你的吃掉。”   沈静云笑的更开了。   “睡饱了吗?”   “其实我还能睡哦。”沈谚非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我一直睡让你觉得无聊了?”   “你就在我身边我怎么会觉得无聊?”   “静云……我从来不知道原来甜言蜜语也是你的专长。”   但是沈谚非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有继续睡觉,陪着沈静云一起研究桥牌。如同他预料的,沈静云很擅长打牌,这和他缜密的逻辑和观察能力也有关。   原本以为会漫长而枯燥的飞行时间却因为沈静云变得活跃而有趣,当沈谚非兴致勃勃的时候,沈静云却打了个哈切说:“不玩了,我困了。”   “哈?你困了?”   “嗯……眼睛发花了……”沈静云拉过被子闭上眼睛。   “喂……那我怎么办?”   “你可以睡觉,如果睡不着你可以看着我啊……”沈静云后半句话还真有那么点自恋的意味。   沈谚非无奈地躺回原处,一侧脸就能看见沈静云的鼻骨和轻垂的眼帘,确实看着他也是一种享受。沈谚非的手指伸过去,掠过对方的睫毛,沈静云的唇角轻轻翘起。   “我真的累了,不要再挑逗我了。”   沈谚非悻悻然收回自己的手。   当一切安静下来,纷繁的思绪再度涌入他的脑中。   沈思博下落不明,纽约之行前途难料。   但是还好……有沈静云一路同行。   飞机降落时,正值纽约的清晨。走出舱门,轻柔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下。   天气比国内要冷,沈谚非离开机舱时不由得搓了搓手,一件风衣披在了他的肩上。   “看来卫子熙的工作还不够细致,竟然没告诉你现在纽约是深秋。”沈静云发丝轻扬从沈谚非的身边走过,贵族的优雅。   当他们乘坐出租车行驶在这片钢铁花园之中时,沈谚非第一次感觉自己进入了电影世界。他们入住市区内的一家豪华酒店,沈谚非将自己的西装挂进衣柜里,而沈静云则坐在床边悠闲地看着沈谚非的背影。   “你打算让给戴文马尔基诺一个怎样的登场?”   沈谚非顿住了,回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要见他?”   “我猜的。”沈静云笑了笑,商场风云他都经历过,“你让卫子熙告诉沈氏里的人你是要去纽约见一个最擅长打专利案的律师唐纳德,如果不是对你的了解,一般人也猜不到你是要见美国电子产品巨头马尔基诺。在沈氏面对梅迪奇财团风雨飘摇的时候,你却不远万里跑到美国来。”   “你能猜到……也许凌少白也猜到了。”沈谚非露出凝重的表情。   “嗯……”沈静云摇了摇头,“他未必能猜到。而且我也确实为你约了唐纳德律师,虽然他并不是你的真正目的。”   “就算这样……我要如何避过凌少白的眼线见到马尔基诺?”沈谚非头疼了。   “当然可以。”沈静云仰着头细细欣赏着沈谚非,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一般。   “你有办法?”沈谚非的眼睛亮了。   沈静云身体前倾,声音拉长,“你知不知道马尔基诺最喜欢什么?”   这个问题把沈谚非给问住了。   “马尔基诺是你的对手,你需要的是征服他,前提是必须了解他。”   “看来你已经替我做好功课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参加化妆舞会,在那么多戴着面具的华丽装饰中,我还是会一眼认出你。”沈静云笑着从掏出一张请帖,“只可惜这场舞会上,你才是主角。”   “哈?”沈谚非接过请帖,看见化妆舞会举办者的名字时,顿时明白了沈静云的用意。   莉莉马尔基诺,她是马尔基诺家唯一的继承人,戴文马尔基诺的掌上明珠。她虽然没有其他富豪小姐挥金如土,但是她每年生日的化妆舞会却极尽奢华。   “为什么只有一份请帖?你呢?”沈谚非愣住了。   “我怕你知道这份请帖的由来之后,会对我大发雷霆。”沈静云眉梢一挑,唇角那一丝笑容里的风流令人心跳漏了一拍。   “啊哈……我现在觉得这份请帖的由来大有文章。”沈谚非一手拿过请帖,一手勾过沈静云的下巴,眼睛里满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味。   “唉……这是我出卖色相得来的。”沈静云揉了揉自己的后脑,一副很没面子的模样。   “是吗?我忽然好奇了,你沈静云竟然出卖色相?”沈谚非完全不相信。   “华天有意涉足时尚界,所以我去纽约时装周逛了一圈,碰上了一位富豪千金。其实欧美的女人很少喜欢东方男人,但是她独独对我深感兴趣,甚至还邀请我参加她的化妆舞会。”沈静云按摩着额头,看来他被莉莉马尔基诺缠的够呛。   “那为什么请帖上是我的名字。”沈谚非可不吃他这一套,一定要把实话问出来。      第69章      “她问我名字是什么的时候,我就说我叫SHENYANFEI。她说我的名字听起来悦耳,我就告诉她,这是我最爱的名字。”   明明是他的恶作剧,却被当做情话说出来,沈谚非别过头去,“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来度蜜月,还是来办正事的。”   “等戴文马尔基诺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之后,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度蜜月了。”   “你就那么自信马尔基诺会同我合作?也许他会把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扫地出局。”   “不,他不会。”沈静云的回答很坚定。   “为什么?”   沈静云侧过脸来,轻柔的一吻落在沈谚非的唇上,“因为我为你着迷。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把持的住的男人了。”   “自恋。”沈谚非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凌少白的人说不定一直就盯着我们,一旦我去参加这个化妆舞会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知道。”   “所以我们的目标就是不让他知道。”沈静云的手指拨弄着沈谚非耳边的碎发,“化妆舞会的话,你穿成什么样子比较好呢?”   “我忽然变成了你的芭比娃娃。”沈谚非好笑地说。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沈静云其实很疲惫了,他侧身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目光时不时掠过沈谚非的背脊,“嗯……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但却要马尔基诺永远记住你的气质。”   第二天下午三点,两人穿戴整齐地离开酒店房间。既然他们要去见纽约知名律师唐纳德,自然也在穿着上讲究了一番,沈静云租了一辆豪车,嚣张地开向他们与唐纳德约见的地方。   车子在格兰德商务会所门前停下,这里有不少隐秘的贵宾室,许多商界人士喜欢在这里洽谈商务。   打开车门之前,沈静云忽然搂过沈谚非的后脑,在他的唇上用力地一吻。   “喂!你干什么啊!”   沈谚非怒了,沈静云做这些事情之前也不看看场合吗?   “当然是为了让凌少白知道。”沈静云勾起唇角,恶劣的很。   当他们走入商务会所之后,这里无论是谁前来跟踪也不可能拍照了。沈谚非和沈静云走入了不同的房间。   沈静云的唇上是那抹自信而极有风度的笑容,他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悠然地看着纽约商报。两分钟之后,唐纳德被侍应领入了这间房间。   “您好,唐纳德先生。本来打算约您早上见面的,但是您的秘书告诉我您只有从下午开始才有时间,说不定我们会一直谈到深夜。”   四十二岁的唐纳德是律师界的风云人物,他的目光冷锐,高挺的鼻梁与眉骨的阴影间流露出谨慎的气质。   “您好,沈先生。”唐纳德坐下的时候目光扫过这间房间。   “您在找谁呢?”沈静云微笑着问。   “我以为真正需要我的人是另外一位沈先生。”唐纳德是一个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   “不,需要您的人就是我。”沈静云将准备好的材料拿出来,“这是一份价值连城的聘用合同,我们华天想要邀请您成为我们的法律顾问。就像没有一个欧美财团会满足于自己的市场一样,我们华天也不会永远被局限在亚洲。”   唐纳德狐疑着接过合同,翻阅了起来。他以为自己被邀请来是因为沈氏与梅迪奇之间的专利战,但没想到来和自己谈的却是代表华天的沈静云。   另一间房间里,沈谚非脱下身上正统的西装,找出事先在房间里准备好的侍应生的服装,快速换上走出房间直下电梯来到停车场,在这里找到那辆不显眼的丰田车,戴上褐色的墨镜,沈谚非开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格兰德商务会所。   车子并没有开回他们原先下榻的奢华酒店,而是在另一家酒店停下。沈谚非穿着侍应生的服装走到门童那里,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给了一百美金的小费之后走入酒店。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正在与沈静云交谈的唐纳德丝毫感觉不到时间流逝。沈静云的见解以及他对华天进入欧美市场开诚布公地计划说明都令唐纳德感觉到这位亚洲商界骄子的诚意。   “我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很多人都对我说华天的CEO是一个恃才傲物的人。”   沈静云很有风度地笑了,“恃才傲物,如果坐在我对面的人才华不如我,我当然有骄傲的资本。但是如果对方是像唐纳德先生这样在某些领域里的王者,我必须以对您的尊敬来赢回我骄傲的资本。”   晚上六点整,一辆马萨蒂尼停在了酒店门前,门童拉开门,只看见一个身着纯黑色晚礼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优雅地坐入了豪车之中。他的脸上戴着一面银色的面具,明明不如欧美人壮硕的身材却在那套黑色晚礼服的衬托下流露出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化妆舞会是在马尔基诺家的豪宅举行,才走到门口,沈谚非就从红酒的香氛中闻出来那是二十年以上的佳酿。来到入口处,沈谚非掏出自己的邀请函,对方注视了他一眼,做出“请进”的手势。   “那好像是个东方人?”待到沈谚非走远了,门口的侍者才小声议论。   “是东方人……但是他刚才对我浅笑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走入庭院,路过被修剪出优流畅线条的灌木,映入他眼帘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奢华。   这里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但是没有人打扮成超人或者猫女这一类角色,相反除了脸被面具遮住,宾客们都穿着得体高雅的长裙及礼服,像是童话中睡美人的城堡。   沈谚非轻笑一声,他忽然明白沈静云为什么会对莉莉马尔基诺那么不耐烦了,因为他不喜欢满脑子幻想的女人。   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他必须尽快吸引戴文马尔基诺的注意力,但是这里那么多富贾名流,自己要如何找到机会?   低眉颔首的一刻,他吸引了一位红衣女子的注意。   对方的酒杯轻轻与他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你的肤色应该是东方人,莉莉很少邀请东方人参加化妆舞会,因为他们太拘束了。”她称呼马尔基诺小姐为莉莉,应该是和马尔基诺家相熟的人。   “我在你眼中也很拘束吗?”沈谚非靠着廊柱浅笑着问。   “是的,有点拘束。但是你的拘束并不让人讨厌。”对方伸出双手覆上他的面具,“从你进门开始我就忍不住看着你了,很想把你的面具摘下来,一睹真颜。”   “也许你会失望。我不是什么美男子。”沈谚非莞尔一笑,正是那一笑中的深度与莞尔,令对方愈发好奇。   “和我跳一支舞,怎么样?”女子勾起沈谚非的下巴,半带诱惑地说。   “那取决于跳什么舞了。”   “对于女士的邀请还半推半就,你真没有绅士风度。下一曲节奏欢快,弗朗明哥怎么样?”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她猜想眼前保守的东方男子应该不擅长跳热情奔放的弗朗明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要看他为难的样子。   沈谚非笑了,优雅地踩上欧式回廊的矮墙,宽度差不多只有两双鞋子。他绅士地向对方伸出手,“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摔下来。”   女子呆愣着伸手走上了和沈谚非同样的高度。   当音乐响起,沈谚非引领着她翩翩起舞,热情奔放却又节奏分明。在那样狭窄的欧式回廊上,沈谚非的从容与淡定反而绽放出令人迷醉的风度。   女子随着他的步伐旋转,她的每一步就似被他计算好一般牢牢地踩在回廊上。   化妆舞会上的宾客们纷纷看了过去,他们有的露出惊叹的表情,有的则干脆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哦……那位年轻人是谁?莉莉的朋友里有这样的人吗?”   “真……漂亮……”   “漂亮?你是说黛丝还是那个年轻人?”   “当然是那个年轻人!”   “用漂亮来形容男人不对吧!不过真的是让人挪不开眼!”   此时化妆舞会的女主角莉莉从高处缓缓走下来,路过亮光盈盈的喷泉来到欧式回廊前近距离欣赏沈谚非的身影。她的目光无法从他唇角的凹陷挪开,那样纯粹的欢乐,化妆舞会成了他的游乐场。   “宝贝,我不知道你的客人里还有这样风度翩翩光彩四溢的年轻人。”戴文马尔基诺穿着深黑色的西装走到莉莉的身边,因为年近六十体态已经发福了,再加上马尔基诺家传承下来独有的金发,即使戴着面具人们都能猜出他就是莉莉的父亲。   “我真的记不起自己见过他……”莉莉看着沈谚非抬高手腕像是要将黛丝放飞,黛丝的裙摆飞扬旋转着离开最后却又回到了沈谚非的怀中。   “他是东方人,这样的朋友应该不多吧。”   莉莉忽然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啊……我知道了,他是SHEN!我在纽约时装周上见过的朋友!可是……那天我见到的SHEN看起来比现在要高啊……五官似乎还要更立体……”   莉莉迷惑了。   “你对他很有好感不是吗?”戴文马尔基诺看人的眼光要高过莉莉,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纯黑色,如同夜的使者,举手投足之间的风度都表示他收到过良好的教养和上流社会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一曲终了,沈谚非托着黛丝的手低头行礼,牵着她走下回廊。   “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你在纽约时装周上见到的年轻人吗?”戴文饶有兴趣的抬手叫来适应覆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再度宠溺地看着女儿,“那么我就替你摘下他的面具。”   “爸爸!”莉莉想要跟上去,戴文马尔基诺却按住了女儿的肩膀。   “今天你才是主角,待在这里和大家好好玩,一会儿爸爸会告诉你结果。”戴文马尔基诺富有深意地笑着走入宅邸之中。   沈谚非呼出一口气来,仰面自嘲地一笑。   就连弗朗明哥……都是凌少白在监狱里教他的。那个家伙总是无聊的让人无语。他教了沈谚非国标、探戈还有佛朗明哥。那时候沈谚非还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干脆连拉丁一起教我得了。”   那个混蛋非常认真地回答:“我怕你跳拉丁的样子太性感,我会忍不住上你。”   到现在,沈谚非还是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因为凌少白根本不会拉丁。   他曾经对他无比依赖。也许人总要依赖什么才能活着吧,但是沈谚非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正如同他对自己也总是有所保留一样。   “先生,马尔基诺先生请您到书房品尝他收藏的红酒。”一位侍者来到沈谚非的身边,将他从回忆带到现实。   心脏漏了一拍,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的手指轻颤起来,胸腔里氧气无法进出。一切似乎回到了几年前他站上法庭的那一刻。   “先生?先生?”   “我没事,只是有点惊讶罢了,请您带路吧。”      第70章      马尔基诺的宅邸内部十分豪华,金碧辉煌宛若凡尔赛宫。这和马尔基诺家族的发家史也有关,一战和二战成就了不少靠军火而发家的大家族,但是马尔基诺家族靠的却是金矿。这也是为什么马尔基诺家族一向华丽的原因。   走入书房,当他看着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的戴文马尔基诺时,紧张的压迫感覆上了神经。即便这样,沈谚非知道自己必须从容不迫。在沈家也许他从来不被沈仲秋寄予厚望,但是沈仲秋的沉稳、沈思博的深不可测以及沈静云那恰到好处的自信与张扬,他都看在眼里。   “您好,马尔基诺先生。非常感谢您来邀请我品酒。”   戴文马尔基诺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是好奇像是你这样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懂不懂红酒呢?红酒就像人生,要耐得住寂寞经得住时间,慢慢沉淀,最后那一点回味才是最值得体会的。”   耐得住寂寞,经得住时间吗……   沈静云无奈地一笑。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笑容?看起来经历过很多。”戴文马尔基诺戴上手套,将酒架上已经开瓶的红酒拿下来,悠然地倒入杯中,“不如说来听一听?”   “我的故事在马尔基诺先生面前只怕逊色太多了。”   “但是我很想听。你很从容淡定,这跟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不相配。因为他们大多太浮躁了。但是你的眼睛却依旧明澈,一般经历太多的人的目光都会变得……怎么说呢,褒义的说法就是‘成熟’而贬义的形容则是‘世故’。”   沈谚非轻柔地晃杯,手腕柔和,“忽然觉得无从说起。我从没觉得自己的人生会长风万里扶摇直上,我以为我会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平淡过完一生的人,不会有你这样的气质。”   “我有两个兄长,他们很优秀,在我看来我的父亲是不可能让我进入家族的核心。但是一切都变了,从我的二哥离开开始……”沈谚非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包括自己为了沈思博入狱,以及在监狱中遇上凌少白甚至后来自己成为沈氏的董事长都像是回忆录一般说了出来。   戴文马尔基诺很有耐心,他闭着眼睛听着沈谚非的声音,那样圆润的美式英语想不到他竟然没有在美国待过。   沈谚非说到最后,轻抿了一口红酒,那一刻酸涩的感觉流过舌尖,回味却又有淡淡的清甜,发酵之后留下的余韵在口腔中荡漾起来。   “这是法国莱尔丹庄园的顶级红酒,年份在1853年左右。”   这支酒,他曾经坐在监狱的窗台上与凌少白一起喝过,对方还嘲笑他什么都不懂。   只是现在,他是他必须战胜的敌人。   戴文马尔基诺勾起一抹笑,“很少有人能够品出来。因为很少有人有机会喝到这种酒。看来凯勒雷文诺真的教了你许多。”   沈谚非愣住了,他由始至终没有提过自己到底是来自亚洲的哪个家族,毕竟马来西亚和新加坡还有好几个古老的华商世家。   “哈哈,别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你如此华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不是因为巧合或者命运,而是你需要我注意到你。我的女儿说过,你姓SHEN,在亚洲只有这个姓氏会让我刮目相看。你会来找我,说明你需要我帮你对付梅迪奇。”   沈谚非没想到就连自己的来意都被对方知晓了。   “为什么不能说我们一起战胜梅迪奇呢?”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凯勒雷文诺可是我见过最棘手的对手。我可不想卷入亚洲的漩涡中。”   “不需要去到亚洲,您只需牢牢扼住欧美市场就好了。”沈谚非的身体略微前倾,唇角的那一抹笑是势在彼得的自信,“我们有完整的技术,而您有口碑和市场。”   戴文马尔基诺停顿了两秒,忽然侧身哈哈笑了起来,“你是想要帮助马尔基诺占领梅迪奇在欧美的市场,这样梅迪奇就不得不赶紧放下在亚洲的计划回来救火了,非常有想法!年轻人,你是沈谚非,我想起来了,凯勒雷文诺曾今说过,你是他的学生!”   “是的,至今我感激他教给我的一切。”沈谚非缓缓起身,将自己的名片放在了酒杯的杯口上,“马尔基诺先生,成功很多时候在于选择。不知道您这一次是否愿意选择沈氏。”   “如果我没有选择你呢?”戴文马尔基诺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问。   “那么我还有其他的选择。晚安,马尔基诺先生。”沈谚非抿唇一笑,自信地离开。他知道对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像是马尔基诺这样如此历史悠久的家族怎么会甘愿永远在梅迪奇面前低一头呢?   戴文马尔基诺眯着眼睛看着沈谚非的背影,当一切陷入安静就连化妆舞会的喧嚣都远去时,他的唇上掠起一抹笑容。   “琼斯,我要你拟定一份合约。这份合约交出去的时间和地址一定要隐秘,我不想除了我和我的合作者之外还有第三方知道。”   “明白,马尔基诺先生。”   沈谚非换下了那身黑色礼服,换上侍应的服装,回到格兰德商务酒店再换回自己那套商务西装。当沈静云与唐纳德离开洽谈室的时候,沈谚非走上前去。   “静云,你们谈了很久啊。”   流畅的英语没有任何违和感。   “能和唐纳德先生达成共识,我觉得花多长时间都值得。”沈静云风度翩翩。   倒是唐纳德露出奇怪的表情,“这位先生是……”   “他是我的弟弟,沈氏现任的董事长。现在已经过了午夜了,大家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一起用早餐如何?我弟弟也很欣赏唐纳德先生,正如您所预料的,关于沈氏与梅迪奇的专利战,他也确实有很多想要向您请教。”沈静云完全谦逊的语调,对于唐纳德这种自尊心极强的人简直就要把他捧到天上去了。   若是再将三人一起吃早餐的画面传送到凌少白那里去,他的戒心应该会更低吧。   而此刻,凌少白的电脑中已经收到了几十张照片,他轻笑一声点开来,从沈谚非离开机场沈静云伸手拎过他行李的照片到两人在车中接吻的照片再到一起进入格兰德商务会所的背影,一旁的JANE看了这些照片都觉得沈谚非此去纽约的目标就是唐纳德。   “老板,智能手机在未来的几年内将会产生巨额利润,沈谚非想要赢得专利战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唐纳德律师是个中翘楚,如果他真的能找来唐纳德的话,只怕……”JANE皱着眉头等待着凌少白说出他的想法。   “我们本来的目标就不是要告倒沈氏,只是拉锯战罢了,谚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找唐纳德来打赢官司是最直接也是效率最低的办法。他们赢得了专利,我还可以用其他的官司来拖着沈氏。唐纳德不是他的目标。”凌少白按着自己的下巴,画面停留在沈静云在车中拥吻沈谚非的那一幕。   那样毫无防备地睁大眼睛,很明显沈静云是偷吻成功的。但即便是那样,沈谚非的手还是搭在沈静云的肩上,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拒绝的意味。   凌少白甚至可以想象的到下一刻沈谚非一定是轻轻闭上眼睛,体会着对方的嘴唇和吮吸的力度。   JANE自然看到凌少白皱起的眉头了,这是第一次她的老板忘记用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凌少白侧着脸,目光沉冷到几乎听到冰面碎裂的声响。   “JANE,我不止一次地设想……他和沈静云做爱的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然后我会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不能找人杀了沈静云?”   JANE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你想他爱你,不想他恨你。”   凌少白轻笑一声,笔记本的屏幕盖上。   “老板,为什么当初要放开他呢?”   凌少白愣住了。   “也许……是因为我太自负了。又或者,我清楚地知道他会无比的依赖我,却很难爱上我吧。”   第二天早晨九点,沈谚非和沈静云与唐纳德一起用了一顿悠闲的早餐。沈谚非与唐纳德谈论那个专利案的时候并没有露出十分迫切和倍感压力的表情,处之泰然地仿佛那是他人生必须经历的过程。甚至于他自身对这场专利案的简介和突破口都令唐纳德频频点头。   “如果我要拉长这场专利战,不知道唐纳德先生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我?”沈谚非问。   “拉长专利战?”唐纳德有些诧异,但是在与沈谚非交流的这短暂的两个小时内,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思维与众不同。   “是的,我需要拉长专利战。”沈谚非非常坚定地回答。   “好吧,我可以介绍一个中国留学生,这是他的联系方式。许多大型企业财团喜欢聘用成名的律师,但是名望的由来需要时间的累积,而这些时间也恰好令这些本来富有开拓思维的年轻人变成固守旧成的庸才。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胆量试用他。”   沈谚非接过唐纳德先生递来的名片,郑重地说了一声谢谢。   两人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马尔基诺会用什么方式来联络我呢?会不会我这么一回国……他……”沈谚非不断地叹气和呼气,“是不是我在他的面前太自负了?”   “为什么要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怀疑?尽人事听天命吧。”沈静云揽着沈谚非的肩膀丝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马尔基诺……他一定会用一种隐蔽的方式,将合同送来。”   沈静云的唇角微微翘起,在浅薄的日光下有着炫目的神采。   “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   坐上返程的飞机,沈谚非全无睡意。明明来的时候几乎一路昏睡,回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倦意。   “静云,我们打桥牌吧。”   “谚非,陪我做爱吧。”沈静云一脸认真地说。   “去死吧。”沈谚非干脆戴上眼罩不搭理他。   当他们飞行了几个小时之后,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到了晚餐的时间了。   空中小姐彬彬有礼地将头等舱客人点的食物送到他们的身边。   “沈先生,这是您点的澳洲小牛排七成熟还有莱尔丹庄园的红酒。您上飞机时曾经说过对凯里恩珠宝很感兴趣,要买来送给您的姐姐,这是凯里恩珠宝的宣传杂志,希望您能选到中意的珠宝。”   凯里恩珠宝?他什么时候说过对珠宝感兴趣了?   沈谚非看向沈静云,毕竟他也是“沈先生”。可是沈静云寸步不离地陪在自己身边,没听他说对珠宝感兴趣啊?   瞬间,他明白过来什么,绅士风度地向对方一笑,接过那本杂志,“谢谢。”      第71章      沈静云瞥了他一眼,唇上勾起一抹笑,已经了然。   两人悠闲地吃完了晚餐,甚至没忘记互相调侃几句。   结束了晚餐,沈谚非缓缓打开那本杂志,果然除了封面和前几页的珠宝照片之外,后面将近七十多页都是马尔基诺送来的合同。   看来马尔基诺也知道凌少白一定派了人来跟着自己啊!   沈谚非表情悠闲的看着“杂志”,实际上却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审阅着这份合同。   翻到最后,他用胳膊肘顶了顶沈静云,“你看一下啦,送洛缨哪一款比较好。我怕我的品味跟她相差太多。”   “应该说她的品味没有你好吧。”沈静云接过杂志状似随意地翻看着,然后指着某一页说,“这个很合适。”   沈谚非凑过头去看,那里是签字页,沈谚非顿时放下心来,虽然只有他们两人看过这份合同,但是沈谚非已经不可能把合同再拿回去给沈氏的律师看了,因为他们未必值得信任而这份合同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出其不意,如果弄到人尽皆知必然对付不了凌少白。时间上也要求他要果断地下决定。   这份合同的各个风险点沈谚非确定自己都已经考虑过了,分润方式上马尔基诺算是公道,对于他而言生意不能只做一次,更不用说他还是很欣赏沈谚非这个合作者的,价码自然不会太离谱了。   沈谚非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那是红蜡烫出来的属于马尔基诺家的家徽,也是这个家徽证明了这份合同确实出自戴文马尔基诺。   沈谚非放心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微笑着将杂志还给了原先的那位空中小姐,顺带签了一张支票,表示自己要购买其中的一块钻石手表。   就这样,沈谚非回到了国内。一下飞机面对的就是卫子熙快要爆炸的脸。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沈氏就快乱套了!王振坤和林肃差点冲到沈家问你再这样关键的时刻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们不破产了!”沈谚非嗤笑一声。   “你恐怕没有时间回去洗脸刷牙,只能风尘仆仆地去参加董事会了。”   “又开会!这帮老东西不干实事就喜欢开会吗?”沈谚非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后脑。   “这是我为什么要离开沈氏的原因。”沈静云半带嘲讽地一笑。   “还有……我们已经找到思博了!就等你回来下决定。”卫子熙的语气里有一种莫名其妙地小心翼翼。   “找到了大哥?那你还犹豫什么?当然是赶紧把他救回来!”什么狗屁董事会完全被沈谚非扔到脑后,“马上!我跟你去把大哥带回来!”   卫子熙一把拽住沈谚非,低声道:“是沈洛缨。”   “哈?你说什么?”   “思博在沈洛缨名下的一处楼盘里,阿志就是绑架他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阿志一直没有回来的原因。他不是在绑匪那里遭到了不测,他就是绑匪。”卫子熙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为了给沈谚非反应的时间。   “哈?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沈谚非向后退了一步,沈静云稳住了他的肩膀。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洛缨手上有大哥,等到梅迪奇的风波平定之后,她一定会以大哥作为筹码要求你让出沈氏的控制权。”   “为什么你这么平静,她是你的妹妹,却绑架了你的大哥……”沈谚非顿住了,他从沈静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悲哀。   “豪门无兄弟。”沈静云侧过脸去看着机场那宽大的落地玻璃。   沈家没有兄弟,也没有兄妹。   “我们去把大哥带回来。”沈谚非上前拽住沈静云的手腕,看向卫子熙,“现在就走!”   卫子熙带着他们飞速行驶在机场高速上,“已经通知警方了,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到那里。”   “洛缨呢,她知道你已经发现了吗?”沈静云问。   “应该还没有。”卫子熙皱起眉头,“不过通知警方的话,洛缨小姐就一定要坐牢了。”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即使她姓沈也不例外。”沈静云冰凉的嗓音响起,“而且这一次,她太过了。”   车子停到了豪宅门口,警方已经将那里围住,卫子熙的车子一停下,警队的队长就赶了过来。   “怎么样,找到沈先生了吗!”   “很抱歉卫先生!我们来晚了一步!在这里我们发现了医院开给沈先生的处方药,也很明显这栋房子里一定有人住过,但是……”   “但是你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沈静云关上车门,仰头看了一眼那栋别墅,“那就逮捕沈洛缨吧。这栋房子应该是在她名下的,不是吗?”   卫子熙看向沈谚非,用眼神询问是否真的要这么做。   “逮捕她。”沈谚非冷冷地回答。   她曾经是沈仲秋的掌上明珠,沈思博对她一向照顾有加甚至于她挪用沈氏资金私下购买房产沈思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做到绑架大哥的地步如果不给她当头棒喝,她是永远都醒不过来的。   此刻,沈洛缨惊慌失措地来到某个高级会所的VIP室门前,大力敲着门,“锦吟!快开门啊锦吟!”   “怎么了?”林锦吟打开门走出来一把捂住沈洛缨的嘴巴,“不要这么失态,里面有很多我的朋友。”   林锦吟将沈洛缨带到了走廊的另一端,压低嗓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查到了!他们查到了是我们从医院弄走了大哥!警察都已经去到那栋房子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沈洛缨已然惊慌失措,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林锦吟一把按住沈洛缨的肩膀,“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就算他们在你的那栋房子里找到沈思博了又怎么样?房子是你的不代表人是你绑架的!阿志本来就有你名下好几处房产的钥匙,你只要记住这一切都是阿志干的就行了!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把一切都扛上身!而且你根本就没在沈思博面前出现过,他被绑架之后没听过你的声音,他都指证不了你,你怕什么!”   就在此时,远远传来了警笛的声音。   很快就听到警察行走在走廊上的声响。沈洛缨瑟瑟发抖起来。   “镇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要么从高处摔下来,要么稳稳地站在原处。”   林锦吟的话宛若催眠一般,令沈洛缨的呼吸平稳起来。   “沈小姐,我们有证人看见失踪的令兄长沈思博的司机在你名下的一处豪宅出现,甚至于在那幢豪宅内部也发现了属于沈思博先生的处方药,我们希望沈小姐你现在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沈洛缨咽下口水,她的腰上是林锦吟的手掌。   “只是协助调查,当然没关系。”林锦吟微微一笑,“走吧,洛缨。思博竟然在你名下的豪宅里,我想你也希望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沈洛缨按照林锦吟教她的,死不承认自己和沈思博的失踪有关。警方没有绝对的证据,而沈洛缨的律师又极为强势,加上案件的敏感性,别说四十八小时了,不过三个多小时沈洛缨就离开了警局。   现在的沈静云和沈谚非已经在怀疑她了,回到沈宅她也将如坐针毡。林锦吟索性替她在林氏旗下的高端酒店订了一周的客房。   “为什么不接我去你们家。”沈洛缨冷冷地问,“你是想要跟我撇清关系吗?”   “别傻了,我们俩是一条船上的蚱蜢。谁不知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如果你真的绑架自己的大哥,还会没我的份吗。让你暂时住到酒店是不想让我父亲为难,他在董事会上还得和沈谚非面对面呢。”   “警方说他们到那栋别墅的时候,阿志已经人去楼空了。我打了很多个电话给他,他都不接,你说他到底把大哥带到哪里去了!”沈洛缨想起这点再度焦躁不安。   林锦吟开着车,一脸深思,“会不会是沈谚非的计策?比如假装没有找到沈思博,就是为了看我和你的反应。”   “我们的反应?”沈洛缨仰面,“我忽然发觉自己对沈家每一个人都不了解。我不了解大哥为什么会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沈谚非!我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离开沈氏!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会对沈谚非抱有那种感情!我接受不了我受不了!我更受不了的是沈谚非现在压在我的头上!”   此时,董事大会因为沈思博的关系已经取消了。   沈氏的客厅里,沈谚非和沈静云面对面地坐着。   “大哥会去哪里?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怎么又忽然不见了?”沈谚非低着头,双手握成拳头,“无论是谁,如果伤害他,我不会放过他!”   沈谚非的情绪是激动的,沈静云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头顶,“冷静,冷静下来,我们一起想想到底如何应对。”   深深吸一口气,还好有静云在自己身边,沈谚非知道失去思考能力的自己会处于被动的地位。   “阿志是不可能带着大哥凭空消失的,如果说绑架大哥是洛缨指使的,那么林家一定有份。会不会是林锦吟看事迹败露所以转移走大哥?”   “这是一个可能,觊觎沈氏当家位置的人很多,王振坤也有可能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都为沈氏出过力!就不能同舟共济吗?”沈谚非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很天真,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因为沈氏是姓沈的,所以他们总觉得芒刺在喉!”   “你现在暂时可以放心,如果真的是王振坤,那就一定会等到梅迪奇财团被逼退他才会发难。但是如果是……”   “如果是谁?”   “如果是凯勒雷文诺呢?”   沈谚非的瞳孔陡然扩张,“你说凌少白?”   如果是他,他会在沈氏与梅迪奇交战到最关键的时刻亮出这张王牌。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凌少白骨子里就是个疯子,他一定会极尽所能来伤害沈思博的!   “谚非,有句话我虽然很不乐意,但是如果思博真的在凌少白的手上,我想我告诉你会比较好。”沈静云的眉梢挑起,脸上是略带不耐烦的神色,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说。   “什么?”沈谚非仰起头来,嘴唇刚好蹭过对方的下巴。   “雷文诺……或者说是凌少白……他真的喜欢你,所以他绝对不会做伤害沈思博的事情。”沈静云顿了顿,“因为他不会想要你永远恨他。”   “他喜欢我?你说真的喜欢我?”沈谚非发出一声嗤笑,“我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只被丢弃的宠物,现在他想重新养这只宠物了,可惜宠物已经野了。”   “不管是谁,我们都会赢。”沈静云笑着咬住沈谚非的鼻子,转而是一个吻,没有太多的缠绵,完全安抚的意味。   而沈谚非很喜欢他那句“我们”。   警察寻找了整整半个月,却还是没有沈思博的消息。   沈氏的董事大会终究还是开了,会上王振坤和林肃紧紧咬住沈谚非,一定要他说出消失的三天去哪里了,到底有什么样的策略来应对专利案。   沈谚非一直静静坐着,任由那些董事们七嘴八舌,他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他们。   直到林肃抬起手臂,瞬间安静下来。   “董事长,事到如今您必须要说明白您的对策吧?在你去美国请律师的这段时间,我们在法庭辩论上一直处于劣势,但是仅仅是请一个唐纳德来打专利案,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你能赢。而我们的损失却是以亿来计算。”林肃的语气听起来很理智,杀伤力却很强。   “嗯,而且我也没请到唐纳德,因为他被华天签约做他们的法律顾问了。”沈谚非老神在在,但是此话一出会议室里又是一片哗然。   “华天到底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们需要唐纳德却还要同我们争?”   “难道沈家两兄弟又开始起内讧了?”   林肃盯着沈谚非,以沈谚非现在的表情是成竹在胸。      第72章      “那么我们的智能手机市场呢?要放弃了吗?梅迪奇拿下沈氏,迟早也能垄断整个亚洲市场。”   “所以我们的眼光不能只放在亚洲。”沈谚非朝林肃一笑,对方意识到什么愣住了。   “你想进军欧美吗?那里比亚洲竞争更加激烈!”   “这取决于我们在欧美市场的盟友是谁,选对合作伙伴是关键。”   “那么你找到盟友了吗?”林肃笑了,他在嘲笑沈谚非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得到实力与梅迪奇匹敌的盟友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谚非拿出手机翻了翻网页,看到一则全英文消息之后,唇上的笑容更大了,“当然找到了。如果大家用的是可以上网的智能手机,就应该能看到马尔基诺财团旗下的电子产品巨头MC发表声明与我们沈氏进行技术合作,开拓欧美市场。他们有成熟的市场,但是智能手机这一块却很薄弱,而我们拥有技术和市场思路,一个专利被梅迪奇拿走算什么?我们就放弃它,研发新的手机。而且本来智能手机市场的更新换代就很快,就在梅迪奇觊觎的技术时,我们另一个项目不是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二了吗?马尔基诺财团也将斥资我们的研究团队,也就是说我们的研究效率将大幅提升,科技部很有信心在一个月内技术完成,两个月内测试完成,三个月内可以投放生产,而且通过马尔基诺的帮助,我们申请专利的资料已经被摆在案上,现在要的就是速度,而我们已经占领了天时、地利、人和。”   “等等……你说什么……马尔基诺财团?你说的是纽约的马尔基诺家族吗?”王振坤呆住了,短短几天时间沈谚非就和马尔基诺搭上线了?这怎么可能?   “是啊。如果诸位想要看一看合同的话也可以。”沈谚非抬了抬手,卫子熙轻笑一声将烫着马尔基诺家徽的合同送到了桌上。   王振坤瞠目结舌,林肃的眼中也满是惊诧。   “大家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吗?在手机完全被生产出来之前,媒体已经在关注,微薄热议,追求电子科技的年轻人也在翘首以待。如果梅迪奇也生产同样的手机,哪怕偷窃我们的技术,他们也只是市场跟随者,而我们已经先声夺人了。”沈谚非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过我不希望我们的技术出任何问题,也决不允许任何商业间谍进入研发团队。我希望在座的诸位明白,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你们能得到的比你们想象中多的多。”   沈谚非已经将在场所有人的利益捆在一起,他不希望他们内部有任何人会被凌少白收买。凌少白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腐化其他人。   “那么现在的这个技术呢?就这样白白让给梅迪奇吗?”林肃看进沈谚非的眼睛里,这一次他真正明白当初在高尔夫球场见到沈谚非时为什么林锦吟会说“一不小心他就会像那个吊儿郎当的卫子熙一样成为沈思博的左膀右臂”。   而且,他不仅仅是左膀右臂,他有着不逊于沈思博的头脑和实践力。   这世上有想法的年轻人太多,但是真正做到的却少之又少。   “当然不是白让。”沈谚非的手指在太阳穴划了个小圈,牵扯着所有人的神经,“既然在梅迪奇的后院放了火,他们当然会想要尽快集中力量应对。而我们要在这里拖住梅迪奇,给马尔基诺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也就是为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你到底想怎么做?”林肃皱起眉头,他知道和马尔基诺家联手林氏的利益也将最大化,但是他更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等我找到我需要的人,我会将下一步的计划告知大家。今天不如就说到这里吧,大家担心紧张了这么久,不如回家用轻松的心情看看这场闹剧般的专利战。”沈谚非起身,悠闲地拍了拍自己的西装衣角走了出去。   众人目光紧随。   当会议室空荡起来,只剩下王振坤和林肃坐在那里。   “我忽然觉得就算等到梅迪奇的威胁过去了,我们要把这小子拉下马也很有难度。”王振坤撇着嘴巴。   “何止有难度,要是沈思博也被找回来坐镇,沈氏是不可能改朝换代了。”林肃嗤笑一声,“不过至少你和我都有钱赚。”   此时的凌少白坐在电脑前看着那则新闻,唇上掠起笑意。   而JANE则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老板,欧洲那边快把我们的电话打爆了!一旦MC的智能手机进入市场,我们只会被挤出去!那边的意思是让您先暂时放下沈氏,回去应对马尔基诺。”   “应对马尔基诺?怎么应对?沈氏有标新立异的构思和技术,MC只要生产、造势、卖出就好了。等到我们的智能手机推出,那只是跟风罢了。”凌少白吸了一口气,“这一仗,谚非赢的很漂亮。”   “老板?你不回去吗?”JANE一副“你疯了”的表情。   “急着回去干什么?我还没有完全输。”凌少白慵懒地端起喝了一半的红酒,抿了一口,“JANE,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我们要不要办个慈善晚宴什么的,这样我才能见到谚非。我忽然很想他了。”   JANE朝天翻了个白眼,“您有什么时候不在想他吗?”   “特别是今天知道自己被他摆了一道……我想吻他,想蹂躏他,想听他求我的声音……”   “停!停!停!”JANE捂住耳朵,“我最近还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所以你的变态想法根本不用告诉我!”   沈谚非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成堆的方案和文件快要将他压垮。   太阳穴快要爆开的时候,他提起电话拨给沈静云。   对方正在会议中,震动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谚非”两个字,沈静云直接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怎么了?”   “你说这么多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完的?又要开会,又要出席乱七八糟的活动,又要去见这个政要那个合作伙伴!”沈谚非几乎是吼出来的。   沈静云抿起唇线,笑道:“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万能的,所以我不会事必躬亲。你需要找到自己值得相信的人。”   沈谚非呼出一口气,语言一缓和了起来。   “除了你,还有卫子熙……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沈静云的笑容更加明显。   “会有的,别着急。”   “你有时间吗?我在考虑去找一个人。”   “我知道,我会抽时间。这边还有个会议,等会议开完了我们再聊。”   “好。”沈谚非挂了电话,趴在桌上,用手指不断去弹靠着笔筒的那个小丑娃娃的鼻子。沈思博的办公室太过刻板,唯一的两亮点就是沈静云来看自己时随手放在桌上的小丑娃娃。   找出唐纳德交给他的那张名片,上面简单地写着姓名和联系电话及地址。   梁扬之三个字特别有力。   能被唐纳德认同却在法律界声名狼藉的家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忽然按着眼睛笑起来,自己不用说出想要找谁沈静云就能猜到,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他了?   而沈静云挂了电话用眼神示意会议继续的时候才发觉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刚才他说话的语气柔和完全没有凌厉的气势,令人忍不住揣测电话那端的人到底是谁。   只有严赋,微微抬了抬眼镜。   夜晚七点多,街道上仍旧车水马龙,沈谚非穿着休闲裤和宽松的T恤,而站在他身边的沈静云则是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完全的英伦打扮。   两人上了公交车,沈谚非投币,沈静云跟在他的身后,紧蹙着眉头,一副非常受不了别人靠过来的表情。   “公交车就是这样。”   “我们不能开车去吗?”   “开着你那辆跑车?低调点吧,而且我很久没坐公交了。相信我,去那个地方公交车会比较方便。”   车厢里嘈杂的可以,高峰时间没有座位,两人吊着扶手。沈谚非要覆在沈静云的耳边对方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   “怎么不干脆说你自己就是怀念平民生活呢。”沈静云刻意将脑袋凑向沈谚非,装作是为了方便和他说话,其实他只是喜欢沈谚非身上的味道。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沈静云深深地嗅了嗅,就差没亲在沈谚非的头发上了。   没好气地侧开,沈谚非简洁地回答:“海飞丝。”   “啊……听说过……”   公交车一个转弯,众人随着转弯的方向倒去,沈谚非拉紧吊环,半个身子倒进沈静云的怀里,对方堂而皇之地抱住他,乘客们抱怨着司机转弯太急,沈谚非却看见沈静云的坏笑。   一帮高中生挤上了车,叽叽喳喳谈论着什么。   其中一个女孩小声指着沈静云的方向,其他女孩也看了过来,发出叹息声,甚至掏出手机拍照。   “她们也太不尊重我的肖像权了吧?”沈静云小声说。   “你不是最注意风度的吗?”沈谚非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对方。   “是啊,我应该很有风度地展现我最好的一面给她们。”沈静云很认真地说。   “什么最好的一面?”沈谚非一回头,嘴唇便被对方吻住了。   那是一个比电视剧里更加纠缠的吻,沈谚非想要回头却被沈静云扣住了后脑,随着公交车偏移,两人向一个方向倒去。   车厢里安静一片,只是那几个女高中生兴奋地尖叫了起来。   沈谚非简直没脸见人,狠狠一拳打在沈静云的肚子上,却又被对方按住了拳头。   到站停车,沈谚非低着头挣开沈静云的手,冷着脸在众人的目光中挤下车。   沈静云拨开人群紧跟在他身后。   “你刚才干什么啊!如果那些女高中生把你照片放到网上去怎么办?”沈谚非的脸都气红了。   “那又怎么样?有谁相信我们会乘公交车?又有谁相信我们会在公交车上接吻?”   “那你也不能随时随地发情!”   “我不是发情,应该说我很久没抱过你了。”   沈谚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门心思扑在沈氏上,忽略了沈静云。而沈静云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正事先。”沈谚非低着头走过沈静云的身边,手指却扣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沈静云顿了顿,沈谚非的力气大的可以,拉着他一个踉跄,但是唇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他们面前是一条小街,街边是各种各样的小商小贩,这样的道路别说公交车了,自行车骑进来都很困难。如果沈静云开着跑车过来,根本没有停车的地方。而街边则是几十年的老楼,破旧不已。一个中年人扛着煤气罐走上楼去,这里连天然气都没有吗?   “梁扬之住在这种地方,不至于吧?”沈谚非呼出一口气,怎么样对方曾经在纽约也小有名气,能够出国学习法律,家底应该也算殷实。   “大隐隐于市嘛。”沈静云迈开长腿走上楼去。   “以前我住过类似的地方,房租便宜。”沈谚非回想起那段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沈氏这样一个古老华商家族的董事长。   “嗯,我去过那里。暗黄的灯,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地板踩在上面还会吱呀呀的响,天花板偶尔还会漏水。”沈静云自顾自地说。   “你怎么知道?”      第73章      “因为……我去过。”沈静云回头,轻笑一声。他的眉眼带着几分心疼的味道,俊逸的五官和这样老旧的楼就像电影中的画面。   “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沈谚非不解地问。沈静云是有洁癖的,他喜欢干净明亮的地方。   沈静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与沈谚非面对面,“有一次在餐桌上你向父亲说起你以前的生活,感谢他照顾你和你母亲。我那个时候看你还有点不顺眼,觉得你是在夸大其词向父亲装可怜,于是我就去了你住过的地方。”   “所以当你看到那个房子的时候,觉得我是真的可怜了?”   “不……”沈静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应该对你好一点。等到我发觉自己不可控制地在乎你的时候,我想成为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沈静云,你真会甜言蜜语。”沈谚非走过他的身边,在他的肩上敲了一下,“不过,我相信。”   他们来到六楼,一扇破旧的铁门,门那端传来电风扇吱呀呀的声响。   沈谚非本想敲门,沈静云却直落落将铁门拉开了。   “喂……”沈谚非示意对方这样的行为有些不礼貌,但是沈静云却像没看见他的表情径自走了进去,沈谚非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一进屋,沈静云的眉头就没有松开。   因为这里“脏乱差”,就差没有苍蝇蟑螂聚做一堆了。   走了没两步,沈静云的脚尖就踢到一条内裤,他快要发怒的瞬间沈谚非赶紧按住了他。   那台破旧的电风扇像是垂死挣扎般缓慢旋转着。电风扇的对面是一把木头椅子,一个穿着邋遢的男子向后靠着椅背呼呼大睡,下巴上满是胡茬,身前是一堆酒瓶。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他已经完全废掉了。”如果可以,沈静云估计连呼吸都想省去。   “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沈谚非来到对方的面前,仔细看着那张容颜,他在网络上有搜索过梁扬之这个人,虽然比起照片上落魄不少,但是确实是梁扬之没有错。   “梁先生,不知道您何时酒醒?”沈谚非正声问道。   椅子上的男人发出一声呢喃,砸了砸嘴巴偏过头继续睡着。   “与其说您是自暴自弃了,我更相信您是在蛰伏等待机会。”   男子的唇线缓缓弯起,懒洋洋地说:“好话并不能说动我。因为好话我曾经听的够多了。”   沈谚非侧目看向沈静云,沈静云的手指插在口袋里,四下打量着这间房间。   “原来不是卧薪藏胆只是彻底沉沦了啊。真是浪费时间。我们回去吧,谚非。”沈静云去拉沈谚非,但是沈谚非却纹丝不动。   “只要请的动他就不是浪费时间。”   “好吧,好吧,”沈静云走到梁扬之的身边,“我说,骨子里是狮子的人,永远做不了绵羊。你是想继续假装绵羊在这里喝酒养蟑螂,还是做回一只狮子帮我们还击梅迪奇呢?”   “梅迪奇”三个字令梁扬之的眼皮颤了颤,而沈谚非将这个反应收进眼底。   “梅迪奇的CEO凯勒雷文诺想要用专利战拖垮我们的一个商业条线。”   “哦,你想要我帮你赢专利战?”梁扬之仍旧闭着眼睛,唇上却是不屑的笑意。   沈谚非却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屑,如果不在乎的话大可以继续睡觉,而且在国内不是任何律师有机会能和梅迪奇的律师团正面交锋。   沈谚非直接将吱呀呀的电风扇给关了。   “我不要你赢专利战,我要你一直拖下去,要他们想结束都结束不了,要他们主动认输退出。”沈谚非抱着胳膊笑道。   “哦——”梁扬之睁开了眼睛,目光依旧涣散,“你这招真够损的。但世上能用这么损的招数来反击梅迪奇的,你一定是凯勒雷文诺的学生沈谚非。”   沈谚非惊讶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凌少白学生的事情已经传的这么开,连梁扬之这种足不出户的人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你的答案呢?”   “我没有答案,只有建议。”梁扬之终于坐起身,只是背脊仍旧弓着,他倾向前方看进沈谚非的眼睛里,“我的建议是你雇佣其他人吧,我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你是指美国三大药品制造商之一罗迪集团因为你出庭指证他们的产品有问题而濒临破产吗?”   “是啊,罗迪集团现在一落千丈,市场份额和业内的领先地位都瞬间被取代了。”梁扬之撇了撇嘴巴,“如果我替沈氏工作,我怕我忍不住像当时对待罗迪一样到法庭上曝光你们沈氏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梁扬之的表情里有几分玩味,更有几分得意洋洋,他以威胁沈谚非为乐。   沈谚非看向一旁的沈静云,对方的双手仍旧撑在口袋里,无所谓地一笑。沈谚非却能从他的笑容里读懂很多东西。   “那么我求之不得,梁先生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正直,就会对我直言相谏,而那些想要蛀空沈氏的人在你的眼睛下面也不敢胡为。”   “现在你需要我,好听的话谁都会说。等以后你不需要我了,再把我一脚踢走。我是不会有机会接触到沈氏的核心机密的。”梁扬之伸了个懒腰,表示沈谚非说的话对他没有诱惑力。   这家伙可真是难缠。   沈谚非不是一个擅长说服别人的人。   “谁说谚非只是让你打这个专利战的?”沈静云悠闲地用脚尖踢着那些啤酒罐,唇上的笑容却充满深意,“如果不想让你进入沈氏的核心,我们根本不需要来找你。沈氏要的就是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这样一个古老冗繁的家族,里面势力纷杂,人人想着的都是一定要站在最有实力的阵营里,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个家族会怎样,与这个家族相关的企业会怎样,沈氏还能走多远?他们要的只是权力罢了。”   “哦——那么我呢?你们要我干什么?”   “我们要你撇开沈家和其他家族的利益,我们想要沈氏走在它应该走的轨迹上。所谓的心腹,都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和立场,这也使得这些人无法客观的判断局势,所以我们需要你。你大可以觉得这番话很虚伪,但是虚伪又怎么样,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因为在这里,甚至于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其他人不在乎你的立场只在乎你的能力了。”沈静云停下脚尖的动作。   “那么你今天来到这里的立场呢,沈静云先生?你可是华天的CEO。”   “我今天的立场是某个人的情夫。”沈静云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梁扬之却愣了愣。应该说所有人知道这个消息都会呆住。   “这可是丑闻,你想用这个丑闻来收买我。”   “不是收买,而是试探我和你评判一件事物的标准是否相近。我不认为这是丑闻,只是难以被世人接受。你觉得这是丑闻吗?”沈静云笑容不减,那份坦然令他耀眼。   “忽然觉得有意思了。不过我跟任何律师团都合不来,说不定你们沈氏的律师团会迫不及待将我踢出局。”   “放心,沈氏的律师团只应对现在正在打的这场专利案,而我要你帮我的是起诉梅迪奇旗下智能手机系统对沈氏的侵权。”   “哈……”梁扬之点了点头,唇上的笑容十分恶劣,“你这是要把战火烧到欧美,梅迪奇只怕腾不出手在亚洲与沈氏较劲了。你想要这场官司打多久?”   “越长越好,最好等到马尔基诺将智能手机的产品铺满所有渠道。”   梁扬之拍了拍手,“不求打胜只求够久,这CASS有意思,我接了。希望沈氏不会让我觉得无聊,而你们也不会因为我而头疼。”   此时,某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凌少白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沉默男子,露出乏味的神色。   “为什么你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弄到这里来?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担心?”   面前的男子双眼没有焦距,冷峻而刻骨的轮廓在沉默中隐隐散发出一种压力,即使他一句话不说也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你是凯勒雷文诺。知道这点,其他的一切就都有答案了。”男子漠然开口。   “啊哈,只是在王振坤的晚宴上听过一次我的声音就记下了,是不是我太有魅力了?”凌少白换了个姿势,唇上的笑容带着恶劣的意味,“还是我让你觉得失败。谚非在监狱里的那两年,你全然不知他和我的关系。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只要侧个头就能看见的鼻尖眉梢,他的呼吸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甚至于他仰慕和信任我的眼神现在想起都觉得美好。”   “所以说,美好的事物都是用来怀念的,因为它们属于过去。”   这个男子就是沈思博。当警察到达沈洛缨的别墅之前,他就被凌少白派去的人带走了,阿志也被软禁了起来。   今天已经不是沈思博困在这里的第一天。最开始他以为将他劫持的人很可能是王振坤或者林肃,但是当凌少白这么多天之后第一次出现时,他明白情势与他料想的差了很多。   “真是什么都不能让你发怒啊。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你选择谚非代替你的位置。他没有经验,过分善良,心肠也软,太重感情,这些都是商场上的大忌。”   “那么是什么让你选择在监狱里做了他两年的导师?”   “因为无聊。”   “我也是因为无聊。”沈思博的坐姿由始至终都没有换过。   这个人沉得住气,情绪始终由他自己掌控,凌少白忽然钦佩起他了。   “你不担心沈氏现在的情况吗?”   “不担心。你会把我带来这里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威胁谚非。要用到这样的伎俩,说明谚非做的很好,给了你很大的压力。”   凌少白摸了摸下巴,“听起来你在洋洋得意?”   “我确实在得意。”   “沈思博,你真是诚实的令人讨厌。”凌少白起身走向书桌,“不过依照你对谚非的了解,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我只是一直关注着他,不代表我足够了解他。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   “啊哈,再一次表示我对你深深的敬意和厌恶。”   回到沈家,沈谚非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沈静云在他身边坐下,托起他的后脑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你还在烦恼什么?”   “当然是如果梁扬之不肯接受我的邀请,我到哪里去找比他更合适的律师?”沈谚非伸手玩弄着沈静云的衣领。   对方扣住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他一定会来。”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沈谚非撑起上身,缩短了自己与沈静云之间的距离。   “我就是肯定。”说完,沈静云便含住了沈谚非的唇。   这是有些意外的吻,来的突然却不鲁莽。沈静云极有耐心地吮吻着沈谚非的唇瓣,缓缓深入,一切变得浓郁而热烈起来。   两人拉开一些距离,沈谚非因为太久没有接吻而气喘时,沈静云却将他扛上肩膀站起来,快步走上楼去。   “喂!你干什么啊!”沈谚非压低声音,就怕把欧阳管家给引过来。   “干你啊!”沈静云笑的灿烂,将沈谚非放倒在床上,便是铺天盖地的狂吻。   沈谚非被对方吻的喘不过气来,但是他却并不讨厌,相反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段时间明明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我却不能肆意拥抱你,你知不知道我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快把脑袋撑爆了。”   沈静云的这个比喻和他的风格大相近庭,但是沈谚非却觉得此刻他那郁闷中又有些迫不及待的表情十分可爱。   他的目光热烈,那并不仅仅是欲火,还有对眼前的沈谚非无法放弃和割舍的爱恋。   沈谚非在他的鼻尖上轻吻了一下,勾住沈静云的肩膀,“说来听听,你有怎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以为你猜得到。”   话音刚落,沈静云就被对方反压在了床上,沈谚非跨坐在他的腰上,缓慢地解开他的衣领,倾下身来学着沈静云一贯吻他的方式吻着沈静云的下巴和脖颈。   对方发出轻轻的叹息,……   坏笑了一下,沈谚非向后挪了挪,用慢到折磨人的速度褪下对方的牛仔裤,刚要俯下身去,沈静云却撑住了他的肩膀。   “不用了……反正你也含不下去……”   听起来像是沈静云在夸奖自己那里尺寸雄伟,但其实他只是不想沈谚非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我那里尺寸小,你很轻松就含住了是吗?”沈谚非的脸臭了,撑着上身低下来,他的发丝扫过沈静云的根部,那种细腻的刺击几乎让沈静云当场提枪上阵。   ……   “唔……”   沈静云按耐不住挺动了一下,沈谚非难受得赶紧退出来。   “看吧,我说了。”沈静云伸手扣住沈谚非的臀部,揉捏着,他掌心的温度烫的惊人,“还是我帮你好好……”   ……   一整个下午,沈静云埋在沈谚非的身体里,疯狂占有这个多年来令他神魂颠倒的男子。   他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一点一点转变,而今他不再是那个能被任何人掌控的善良到懦弱的男孩,他也变得愈加地爱恋着他。   黄昏到来时,沈静云趴在沈谚非的颈间,任由橘黄色的日光滑过窗沿落在他的背上,沈静云仍然没有从沈谚非的身体里退出,他享受被他包裹着的触感。   “如果你没有选择我,我在想我现在会是怎样?”   “你会是怎样?”沈谚非的双腿在对方的腰两侧,相触着正好能体会到彼此的体温。   “大概正发着疯吧。然后将你越逼越远。”沈静云轻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有时候我很佩服沈思博,明明那么想要得到,他却能忍耐。而忍耐是一件虐待自己的事情,我总是对自己不够狠。”   “静云,这世上只有一个沈静云。”      第74章      “我明白。”沈静云的手指揉捏着沈谚非的发丝,“所以我总是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三天之后,沈氏的内部会议上,卫子熙发了一条简讯给沈谚非,沈谚非看了看内容露出一抹笑意。   “哦,今天讨论的事项很多,但是有最重要的一项忘记说了。我准备聘用梁扬之先生加入沈氏的律师团,作为独立律师处理沈氏与梅迪奇的侵权纠纷。”   “梁扬之?谁?”王振坤皱着眉还没反应过来。   林肃的脑袋却转的很快,“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在美国有名的被吊销律师执照的YeatsLeung吧?”   “是他,不过三年之后他又取得了律师执照,对于他的执业资格诸位不用担心。”沈谚非老神在在,他之前的好几个决断都证明是正确的,在场大多董事会成员对他倍感信心。   “哼,你不知道托他的福,美国药业巨头罗迪集团到现在还没重新站起呢!你就不担心他反咬你一口?”这次的决定,林肃感到担心。   “如果他能反咬我一口,那就说明我做的不够完美,还能被人抓到把柄,不是吗?”沈谚非整了整衣领,“不过我沈谚非行的正坐得直,相信在座的诸位也是,如果是这样还怕一个梁扬之吗?”   整个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大门打开,只见一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   沈谚非微微愣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梁扬之竟然剃了胡子将自己收拾的如此体面干练。   梁扬之的唇角带着笑容,他的浅笑中是淡淡的嘲讽和冷意,行步之间利落得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嚣张地拉开椅子坐在会议桌距离沈谚非最远的地方,梁扬之直视沈谚非。   “那些欢迎你加入沈氏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梅迪奇知道我们沈氏的厉害。”   “如君所愿。”梁扬之的回答简洁明了。   一周之后,梅迪奇在美国的电子产品企业遭遇沈氏的侵权控诉,一时之间沸沸扬扬。而代表沈氏的律师团中的首席律师竟然是在律师界销声匿迹三年多的梁扬之。梁扬之带动了媒体目光,令美国的商界广泛关注起这起侵权案。   而就在侵权案炒的沸沸扬扬之时,马尔基诺抓紧时间将新款智能手机上线。这款智能手机的操作系统简洁,功能强大,内存充沛,处理速度快捷,未上市就有不少人笑称这款手机横空出世代表着手机与电脑的完美融合,不仅仅是追求时尚的年轻人趋之若鹜,就连经常出差旅行的商界人士都表示带着这款手机他们不再需要携带厚重的笔记本电脑了。   这也意味着梅迪奇再怎么追赶,智能手机这块超乎想象的利润势必拱手让给了马尔基诺。   马尔基诺看着铺天盖地关于侵权案的新闻,眯着眼睛抽着雪茄,唇上的笑意若隐若现。他的女儿莉莉依偎在他的身边,亲昵地问:“爸爸,是什么让你的心情这么好?”   马尔基诺先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她的鼻尖,“亲爱的莉莉,你要记住,选男人其实和选合作伙伴是一样的。选对了,对方会让你轻松地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甚至还会期待着下一次的合作。”   即便这样,凌少白还是没有动身回去纽约的打算。而JANE则一副头发都快急掉的模样。   “我说老大,您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梅迪奇的董事会要你马上回到纽约!你要是再赖在这里,我怕那群魔鬼们就要换代言人了!”   “很有趣的比喻嘛!”凌少白悠哉地吸了一口烟,那和他在监狱里抽的是同一个牌子,就连位置都选在窗边,“不过现在回去又怎么样?商场上没有奇迹,只有步步为营。沈谚非想在我之前,行动也在我之前,就这点来说我输给了他。即便回到纽约想要在智能手机市场上与马尔基诺一争长短也已经晚了,不如想想其他可以侵吞的市场。”   “看着马尔基诺家旗下的股票一路飘红,他们怎么可能忍受的了?”   “我让你准备的慈善晚宴筹备的如何?”   “你现在还有心情想什么慈善晚宴?”JANE一副眼睛都快掉下来的模样。   “有啊,想到可以见到谚非,我就心潮澎湃。”凌少白很认真地说。   “晚宴在这周末举行,我以为你是想把这场晚宴作为你的亚洲告别宴,看来不是。你真打算在晚宴上告诉沈谚非……他的大哥在你手上?”   “是啊。你猜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凌少白兴致勃勃地问。   “我对你的恶劣趣味不发表任何评论。不过有沈思博在手,至少可以威胁沈谚非停下侵权案。”   “但是你猜沈思博是怎么说的?”凌少白扯起唇角,倾向JANE,“他说‘谚非虽然善良,但并不软弱’。只是善良从来不是软弱的近义词。JANE,我们来打个赌吧,你说谚非是否会被我威胁?”   “我赌会。他是个对情义看的很重的人,否则不会用自己的人生来换沈思博的自由。他当初不肯跟你走,我觉得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你辜负了他对你的期待。这种期待也是他对你的情义。”JANE认真地分析。   “我赌不会,因为……他已经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了。”凌少白仰面一笑,“而他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也是因为我的雕琢。”   “如果我赌赢了,你要马上回到纽约。”   “那如果我赢了呢?”   “随便你怎么折腾。”   “成交。”凌少白与JANE击掌,然后又倒回沙发上恢复懒洋洋的模样。   在沈氏的下一季度发展会议上,沈谚非将汽车研发和生产提到了桌面上。   “我知道在座诸位都开惯了兰博基尼或者布加迪,但是这些奢侈名车能够在市场中获得的盈利并没有到‘巨额’的地步,因为能够买得起它们的是金字塔顶端的少数人。因此被日系和美系轿车所垄断的家用车市场,才是真正的利润所在。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能设计研发出冲击欧美市场的手机,我就不相信我们造不出被国人认同的汽车!”沈谚非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掷地有声。与马尔基诺家的合作令沈谚非在沈氏中的威望倍增,加上细致的报告研究财务上分析出的可行性以及预测的投资回报比率都令在场的许多董事跃跃欲试。   “但是观念却是很大的问题。”林肃凉凉地开口。   “没错!”王振坤也跟着点头,他们作为商界的前辈一直被这个晚辈牵着鼻子走感到非常没面子,“我可不想现在豪情壮志,最后只能生产出廉价低质的汽车!要是那样子还不如学华天好好做房地产!”   王振坤说出许多人的心声,原本雀跃的气氛冷静了下来。   沈谚非垂眉一笑,“看来王总很欣赏华天的发展方向啊!不过华天也有朝着汽车制造业发展的野心。要知道汽车市场可是少数几个我们华商没有垄断的市场。”   话音一落,不少董事开始窃窃私语。既然华天也想要在汽车制造业瓜分市场,沈氏没理由落人之后。   而且华天的CEO是沈静云,如果沈谚非这么说的话消息来源应当很可靠。   “不过大家也不用太焦心。事实上摆在我们沈氏面前的有三个选择。”沈谚非伸出手指,唇上的笑容志在必得,“第一,诸位如果觉得汽车制造业研发时间过长,资金回笼过久,风险系数超过诸位能承受的范围,我们可以把冲锋陷阵的特权送给华天。第二,我们与华天竞争这个市场,反正与华天的较劲也不是一天两天,有竞争才会有进步嘛!”   “和华天竞争?”   “又要斗个头破血流吗?”   “这段时间不是才和华天缓和下来联手对付梅迪奇?事实也证明我们联合起来盈利空间更大啊!”   林肃与王振坤看着沈谚非,他们等着他说出第三个选择。   “第三个选择就是这份合约。”沈谚非挥了挥手,秘书将印刷好的合约分发到在场所有人手中,“我本人的设想,是沈氏、华天还有张立夫先生的DYNAMIC公司共同投资成立一个新的汽车制造企业。我们沈氏最擅长的就是产品线研究和技术研发制造,华天则在亚洲市场的营销能力和媒体造势上无人可及。林总和王总也担心过我们的汽车生产出来能不能被国人接受这个问题,那就要看华天的本事。他们如何扭转公众的观念,如何给他们移植和灌输对国产汽车的新观点,我本人很期待。而DYNAMIC的资金雄厚,他们一旦注资,就能非常大程度的减轻沈氏的资金运转负担。现在华天和DYNAMIC都向沈氏伸出了橄榄枝,大家是接受?还是拒绝?”   沈谚非摊了摊手,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却极具煽动性。   “天啊,和华天还有DYNAMIC的强强联合!”   “没错,无论是华天也好,张立夫也好,想要靠一己之力在汽车制造业站稳脚跟都很艰难,但是三家联合起来就不一样了!”   “天时地利人和,这是最好的选择!”   林肃和王振坤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们真的已经完全认不出沈谚非了。   当初,他只是一个有些怯懦对商场法则一无所知甚至为了没有血缘的大哥赔上未来的傻瓜,而现在,他自信满满眼界惊人。   林肃眯起了眼睛,他知道仅凭借沈谚非与沈静云是一家人就能说服华天与沈氏合作那绝对不可能,因为沈静云也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这一定经过了精密的部署,而且进军汽车制造业这样的想法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也许在沈谚非还未有进入沈氏之前他就已经在酝酿这一切了。这将是冗旧而庞大沈氏家族变革的伊始,林肃知道自己可能再无法阻止齿轮的旋转。   沈谚非能令他在沈氏中获得越来越多的投资回报,同时……也让他离那个至高点越来越远。   “好,那就三方详谈,合约一定要谨慎,毕竟成立一个企业不比投资一个项目。”林肃认同了沈谚非的想法。他要权利,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林肃松口了,王振坤也不会在继续为难沈谚非。   成立汽车制造企业的三方会议秘密进行,媒体并没有得到太多风声。公众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是尘埃落定之时。   疲惫地回到家,沈谚非坐在餐桌前撑着脑袋也能睡着。   他无比怀念起从前的日子,沈思博和沈洛缨都在,还有沈静云一起。他就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们四个围坐在桌前,像是普通人家一样聊天吃饭。   有人从后面抱住了他,轻轻吻在他的头顶。   “傻瓜,要是累了就先吃饭早点上去睡啊,不用特地等我的。”   沈静云的声音幽幽然,安抚着沈谚非的神经。   “你不在的话吃饭也挺没意思的。”沈谚非叹了一口气,“静云……洛缨还在外面住着吗?我们能把她接回来吗?”   沈静云淡然一笑,手指在沈谚非的鼻尖上一弹,“傻瓜。还没到让她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如果做错事情,而且还是我的妹妹,我是不可能让她连悔过都没有就回来,因为那样她不会珍惜我们,也不会明白我们对她的心意。”   “大哥呢……还是没消息吗?不是已经派人盯着王振坤和林肃了,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沈谚非的眉头皱起,对他而言什么都比不上找回沈思博。他的眼睛怎么样了?还是看不见吗?他是否平安?   沈静云叹了一口气,撑着脑袋,“事到如今,你还想象不到沈思博在谁的手上吗?”   “……凌少白……”沈谚非咽下口水,“这周末他筹备了一个慈善晚宴,还无聊的把晚宴弄成假面舞会,真是恶劣的爱好。他还给我发了请帖。”      第75章      “那家伙就喜欢华而不实的排场。他现在被你逼到这个地步,应该要亮出王牌了。一旦你妥协,就会被他步步紧逼,他会掏空你的一切。”   “我知道……所以即使他拿大哥来威胁我,我也不会妥协。”   沈静云笑了,“强硬的你真的很性感。”   当天晚上沈谚非就收到了凌少白发来的简讯:期待你穿着纯黑色西装和银色面具来见我。   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借由莉莉的化妆晚会接近马尔基诺的经过了。   门被敲开,沈静云走了进来,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边。   “是那个家伙骚扰你了吗?”沈静云靠向沈谚非,轻吻着他的下巴。   “是啊。对了,你没收到请帖吗?”   “没有,那个混蛋当然不想我去破坏你们独处的时间。”沈静云露出悻悻然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他把你带到他的别墅里对你做的事情……”   “你不想我去,但是你知道我必须去。”沈谚非回吻对方,轻轻抚弄着他的额发,将它们拨到脑后。沈静云的额头有着优雅的弧度,令人忍不住长久注视。   “如果那家伙再对你做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沈谚非了。”   沈谚非枕在沈静云的胳膊上,两人相依偎着。   一周之后,凌少白的慈善化妆舞会吸引了不少名流。如果仅仅打着慈善的名号,没人会有多余的兴趣,化妆舞会的话倒是迎合了不少上流名媛的幻想。   沈谚非并没有穿上那日去见马尔基诺的礼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西装,领口是银灰色方巾,折射着舞会现场的灯光。他戴着金色的面具,额前的发丝被略微梳到脑后,面部轮廓的立体感呈现出来,偏偏又被面具遮挡,引人遐思。   而这场假面舞会没有人有过分的装扮,上流社会的内敛与典雅被那一张张的面具体现出来。不少人看起来都相当眼熟,但沈谚非却无法在第一时刻认出他们。   “你变了很多,虽然走路的姿势告诉我你是谁,但是你的举止和风度真的和沈家人越来越相似了。”   沈谚非侧目,那是一个穿着一袭深蓝色礼服戴着珠宝镶嵌面具的女子。   “笑仪姐。”沈谚非莞尔,“我也认不出你了,如果你不开口说话。你说我越来越像沈家的人,这是贬义还是褒奖?”   方笑仪的笑容更大了,“你的淡定从容像思博,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自信和典雅又和静云相似。以前你是一只软软的毛毛虫,好像别人怎么揉捏都不会有脾气,总是躲在人少的地方害怕不小心被人踩到。”   “原来我在笑仪姐心中的形象是这样的啊……”沈谚非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了,还没有他的消息吗?”方笑仪压低了嗓音问。   “还没有。”虽然沈氏对外宣称沈思博是因为手术之后还未恢复所以在疗养,但是他失踪的消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如果方笑仪都知道了,沈谚非不得不考虑必须给凌少白更大的压力让他放回沈思博。   音乐响起,在场的男女已经携手开始了缓慢的舞步。灯光刻意被调暗,就是为了制造神秘气息。   方笑仪无奈地向沈谚非伸出手,“我们跳一曲吧。”   “好啊。”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牵起对方的手,就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向后一扯,背脊撞进某个人的怀里,沈谚非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是谁。   他和他在同一张床上躺了两年,彼此的气息都十分熟悉。   “不好意思这位方小姐,我和谚非还有些事情要谈。”   对方不止认出了方笑仪,还认出了沈谚非。   这样无礼的举动,沈谚非却没有拒绝对方,只是扯起唇角回过头来。   眼前的男子穿着纯黑色的西装,密不透风就像他的心思,厚重沉闷的黑色甚至被他穿出轻佻的感觉。   他扣住沈谚非的手腕,一步一步后退,穿过起舞的宾客们,来到了宴厅的边缘。   沈谚非不发一言,看进对方的眼睛里。   “为什么不打扮得和那天一样了?我很想看到的。”凌少白的唇角漾起一抹笑。   “我所有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存在。”   “那是为了谁?沈思博还是沈静云?”   沈谚非抬起手腕,随手拿起侍者托盘中的香槟,“是为了我自己。”   “你是故意的,我说我想看你穿纯黑色,你偏偏穿了一袭纯白。这里有你的新娘吗?”   “凌少白,为什么我们不省去那些细枝末节浪费时间的修辞,直逼主题呢?”沈谚非西装的衣领敞开,内敛中仿佛有什么浪潮奔涌而出,这是属于沈谚非的嚣张。   “你真是越来越没有情调和耐心了。”凌少白扯起唇角。   一对对戴着面具的男女旋转着从他们面前经过,像是无法停止的轮回。   “我大哥在你手上,对吧。我在想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不然你怎么按耐得住没有得意洋洋地告诉我?”沈谚非的语调轻柔,像是在和对方闲话家常。   凌少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拉长了呼吸,虽然没有看向沈谚非,他的表情却显得郑重:“谚非,要不要同我去欧洲?”   沈谚非别过头去扯起唇角,“今天你这么问我,和当初在监狱里的心境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不同。当初你拒绝我,我只是感觉遗憾。但是现在你再拒绝我一次,我会心痛。”凌少白唇上笑意不减,令人猜不透这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那么明明知道会伤心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凌少白……你真无聊。”沈谚非与他碰杯,短暂的接触之后潇洒地分开,“你打算怎么对我的大哥?如果我继续和马尔基诺合作,你要砍掉他的手指寄给我还是直接杀了他?”   “我不会伤害他,那样会令你恨我,会令你更加鄙视我。但是我会让你永远都再见不到他,而你会时时刻刻记着,沈思博因为你被软禁在这世上不知名的角落。他看不见了,又没了自由,剩下的就只有孤独。”   “谢谢你的许诺。如果你一直不把他还回沈家,我就会一直做下去,我不会满足于区区手机市场的,我的目标也不会仅满足于赚钱。说不定明天你就会看到报纸上说梅迪奇旗下公司生产的家用汽车安全隐患和技术故障导致的事故。我忽然发觉自己的脑袋里有很多好点子,我会跟你一直较量下去,凌少白。”   “所以说你不打算退让了?”凌少白微微一笑,“你就不怕我真的把沈思博的尸体放在行李箱里寄回给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恨你,我只会无视你。”沈谚非挑起眉梢,晚宴柔和的灯光款款落在他的面具上,没有人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炫目。   就在沈谚非面对着凌少白一步一步即将退入舞池之中,凌少白三两步向前一把将沈谚非拽了过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眼神中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他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目光才能捕捉对方。   沈谚非踉跄着差点栽进凌少白的怀里,对方粗鲁地扣住他的后脑撞上他的嘴唇。   近乎蹂躏地亲吻,像是在惩罚沈谚非总是试图挣脱他为他撒下的网。   沈谚非向后退,凌少白则一个转身将他压在了墙上。   他会这么放肆地吻他,似乎就是因为彼此脸上的面具。没有人会关注他们是谁,而凌少白也能放下自己所执着的一切。   沈谚非猛地推开了他,甚至于一拳挥出去打在凌少白的脸上。   他的面具掉落下来。   “你想干什么?”沈谚非歪着脸,目光如同刀锋。   翩翩起舞的宾客们看了过来,凌少白却扯起沈谚非的胳膊将他拽离。   “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沈思博的事情,最好不要在这里让我为难。”   本想挣脱的沈谚非僵住了,不情愿地被对方拽离舞会。   方笑仪远远地看着,不禁皱起眉来。   沈谚非被对方带入了舞会旁边的休息室,凌少白一个用力,沈谚非被他摔在了地上,下巴磕在地毯上,沈谚非恼怒地翻过身,正欲爬起凌少白却坐在了他的腰上,狠狠将他按回地上。   他当然不是想揍他,沈谚非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如果我真的想,两年前你就是我的了,你知不知道!”凌少白暴怒的表情,沈谚非第一次看见。   “如果是两年前……我对你不是必须的。”沈谚非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情绪,毫不反抗地躺着,“你改变了我,凌少白。然后我改变了我自己。我所有的期待,都是为了我自己,不再是为了你。”   “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才忽然开始迷恋你了。”凌少白的手指勾住自己的领结,扯开,垂下头来,明明是温柔的姿势,他的亲吻却如此凶狠。   沈谚非找准机会膝盖猛然屈起顶在凌少白的小腹,对方惊愕着撑着上身咳嗽起来,而沈谚非却趁势离开他的禁锢,站起身来。   “你是在自讨苦吃。”沈谚非冷冷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站起来。他走到门前,打开门时却愣住了。门外站着的是两名黑衣保镖,一看就是欧洲人,表情严肃地将沈谚非拦住了。   凌少白缓缓站起,冷笑了一声。   “与其扣住沈思博,我不如牢牢将你攥在手中。”凌少白扯起唇角,“今天你来到这里,我就没打算放你回去。”   “你想怎么样?让他们拿枪指着我的额头吗?”沈谚非暗自揣测着凌少白的真实想法,但是一如两年前,他还是看不透他。   凌少白的唇上掠起残酷的笑意,“是啊,被他们指着额头,还是跟我走呢?”   没想到那两名保镖真的从腰间掏出枪来,指向沈谚非。   沈谚非下意识后退,凌少白则抱着胳膊看着他。   “谚非,还是跟我走吧。如果跟我走,我就再没有执着于沈氏的理由了。”   沈谚非一步一步后退,抵在了墙边,他的身后就是窗台,侧身望下去的瞬间他愣住了。   “谚非……”凌少白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挪走,这么多年来,凌少白也许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某个人。   “我不会跟你走的,而且我会赢你。”沈谚非说着,一条腿已经跨上了窗台。   “沈谚非!你要干什么!”凌少白顿时心惊肉跳,飞奔而去,背脊被拉扯得几欲断裂,但是他还是没有抓住沈谚非。   他就那样跳了下去,没有一丝留恋和恐惧。   因为窗台下正好是下一层的露台,而露台上那个男子早已经张开双臂等待着他。   沈谚非撞进了他的怀里,对方紧紧搂着他向后栽倒。   他们抱在一起,仿佛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凌少白愣在窗前,瞳孔像是要被撑裂一般。      第76章      沈谚非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流星,不顾一切地在宇宙中奔驰,这一瞬终于找到了燃烧自己的理由。   接住他的男子发出闷哼声向后栽倒。   “静云!你没事吧!”沈谚非爬起来,眼前的男子仰起头淡然一笑,他的面容像是要被群星淹没。   “我们走。”沈静云爬起来,拽起沈谚非的手,快步走向露台出口。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   凌少白站在窗台上,低下头便看见露台的地面上有什么在月光下闪烁,那是沈谚非的面具。   直至上了车,沈谚非才缓过神来,“静云!让我看看你的手腕!”   沈谚非跳落下来时的冲击力令沈静云摔倒时不得不用手腕撑住,他一定受伤了。   沈静云的表情是森冷的,“告诉我,他对你做了什么?”   看着他的侧脸,沈谚非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对我做。”沈谚非叹了一口气,覆上沈静云的手,这才感觉到他手背冰凉,手腕部分已经肿起来。   “我来开车!现在马上送你去医院!”   沈静云默不作声让出了驾驶席,车子一路狂奔,夜灯一片一片掠过车窗。   “我如果没有来,你会怎么办?”沈静云开口问。   “如果你没有来,我是不会考虑跳下去的。”   “你会跟凌少白走吗?”   “他可以打昏我电晕我或者怎样都好,只要我还有自己的意识,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决定。我不会跟任何人走,只有我沈谚非自己决定愿意与谁在一起。”   “所以你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废话。”沈谚非叹了一口气,却在刹那看见沈静云唇上绽开的笑容。   那样隐晦和内敛,却有着不可掩饰的狂喜。   沈静云的手腕骨折了,当晚就被上了夹板。由于受伤的是右手,晚上刷牙洗脸都是沈谚非替他做的。   “大哥真的在他手上……”沈谚非一为他刷牙一边故自说。   沈静云刷完牙,左手接过毛巾擦着脸,“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把我下一步的计划告知凌少白了。就按照那个计划来做,否则他不会明白那是我在向他示威。”沈谚非轻哼了一声。   “好吧,我会让华天也全力配合。”沈静云侧过脸吻在沈谚非的唇上,缱绻而缓慢,“谚非,今天真的把我吓坏了。”   “就算凌少白绑架了我,你也会想办法把我找回来的,对吧?”沈谚非忽然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凌少白带到那个房间去了?”   “方笑仪告诉我的,她看你和凌少白似乎起了冲突,所以就打了个电话给我。”   “那你怎么赶来的这么快?难道你其实一直就在附近?”   “是啊,我本想接你回家的。”沈静云回到卧室里。   沈谚非知道他的内心深处,但凡自己和凌少白多待一秒,他都不安心。   卫子熙的效率一向很高,更不用说这个计划沈谚非本就筹备多时。   梅迪奇旗下的私家车在国内占据了很大的市场,特别是中产阶级家庭,性价比高,款式时尚,但就在那天中午,发生了一起车祸,车祸原因是刹车系统失灵,而这辆车正是梅迪奇最为畅销的那个系列。   这起车祸引起媒体的深入挖掘,一个惊人的消息浮出台面,那就是梅迪奇进入国内的家用车型配件特别是刹车使用配件和欧美原装在质量上有着相当大的区别,特别在雨天以及湿漉的地面上行驶极易发生危险。   为此经受损失的家庭联合起来正式向梅迪奇提出诉讼。   几大保险公司也因此蒙受损失,也向梅迪奇发出了律师信。   凌少白坐在窗台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报纸。   JANE叹了一口气,“除了智能手机,现在就连家用车也被沈氏攻击了吗?”   “哦?你看得出来这是沈氏在搞鬼?”   JANE轻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白痴。听说沈氏本就有意壮大他们自身的汽车制造业,要发展,欧美和日韩车都是沈氏必须跨越的对手。这个点子很精彩,但是媒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这些问题有如此深入的了解,一定是因为华天在背后操控。沈静云最擅长的就是媒体策略,而且华天对各种媒体都有所渗透。”   “另外,这几家保险公司不是有华天的控股就是被张立夫投资,他们当然要趁机对梅迪奇穷追猛打。”凌少白摸了摸下巴,露出赞赏的笑容,“有点子有盟友并不算厉害,真正厉害的还是沈谚非的执行力,昨晚上告诉我今早他就执行了。他想要用这种方法对付我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真是沉得住气啊。”   JANE轻哼了一声,“而且这行事风格真得你的真传。”   “嗯!嗯!”凌少白点了点头,“真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啊’!”   “为什么你不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他的这些伎俩还不是你教的!”JANE没好气地说。   “哎呀哎呀……在这么僵持下去也没意思了啊……”凌少白撑着脑袋望着天,“其实我真不想那么对他……”   JANE好奇了,“您想怎么对他?”   此时,凌少白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露出一抹笑意,接电话的声音也是慵懒而柔和,“谚非啊,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别这么说,你是我的老师,我当然要和你多加沟通。”沈谚非的声音听起来对凌少白非常尊重。   “如果我不打算把沈思博交还给你,你打算怎么做?”   “这样啊,大概过不了多久会通过增收欧美车系关税的消息了吧!”   凌少吧闭上眼睛发出一声笑,“好吧,好吧,我把沈思博还给你。关税战还是算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如果我今天能和我大哥一起吃晚饭,关税战什么的我也不想花那么大人情动用政府关系,您说呢?”   “谚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会选择沈静云?”   沈谚非叹了一口气,“凌少白,这是我很难完全信任你的原因。因为你把这世上的一切都总结为选择,但其实很多时候,人的心别无选择。”   “或者他对你的感情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纯粹。”   “凌少白,爱上一个人其实很容易。但是很爱很爱一个人却很难。我曾经为你而心动过,但是我做不到毫无保留地爱上你。”   说完,沈谚非就将电话挂断了。   “老板,你真的要把沈思博送回去吗?”JANE小心翼翼地问。   只是凌少白握着手机,长久地沉默。   沈谚非来到厨房,对正在忙碌中的林姐说:“林姐,晚上多做两个菜,最好是大哥爱吃的那种。”   林姐露出惊喜的表情,“是大少爷要回来了吗?”   沈谚非淡淡地一笑,“也许吧。”   沈思博一如既往坐在沙发上,他的眉眼微垂,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凌少白缓缓走进这间房间,在他的面前坐下,“我说,你为什么能如此安静地待上一天又一天?我听说以前你是一个工作狂,一般人从这种紧张的环境中脱离出来会产生不安全感,但是你没有。你也不曾为自己失去视觉而产生任何情绪,沈思博,你真是处之泰然宠辱不惊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沈思博缓缓开口道。   凌少白愣了愣,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哎呀,果然跟你说的一样,没办法用你来威胁谚非啊!反而被他越逼越紧了。”   沈思博的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凌少白盯着他看了半分钟,最后还是无聊地别过脸去,“沈思博,你真的爱上谚非了吗?如果是,你怎么忍受他和沈静云在一起?你是故意弄瞎自己的吗?因为不想看到他们亲吻拥抱的样子?”   沈思博的沉默令凌少白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只能拍了拍手,两名穿着西装的保镖走进来扶起沈思博。   “再见,沈先生。”凌少白挥了挥手,尽管沈思博看不见。   沈思博被送上了一辆SUV,车子开到了沈宅门口,车上的保镖便将沈思博扶到门前后离开。   沈思博伸长手,摸索着铁门上的按钮。   欧阳管家的声音响起。   沈思博直接开口说:“欧阳,是我。”   门很快开了,沈谚非和欧阳管家几乎是冲出来的。   “大哥!”沈谚非一把抱住了站在那里的沈思博,“你总算回来了!”   沈思博反应不过来这个用力抱紧自己的人就是沈谚非,良久才缓缓抬起手来触上对方的背脊。那个温度和触感,沈思博当即收紧了手臂。   沈谚非再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对沈思博的担心就快淹没他,他只能拼命工作让自己疲惫,否则连觉都睡不着。   他真的害怕,如果就算进行关税战,凌少白也不肯放了沈思博,那么沈谚非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谚非……”沈思博的胳膊勒的越发用力,几乎要将沈谚非嵌进自己的骨头里。   “大哥……”沈谚非拍着沈思博的背脊,艰难地说,“我就快喘不过气了……”   但是沈思博依然没有放松的意思。   欧阳管家看着沈谚非脸上的表情赶紧上前阻止,“思博少爷!谚非少爷快被您勒的不能呼吸了!”   沈思博闻言,肩膀略微一颤松开了手。   沈谚非大口地喘着气,缓缓露出笑容来,“我们回家!”   沈思博被扶进了房间里,沈谚非第一时间打电话叫来了医生为他进行检查。沈思博的身体无恙,但是眼睛还是只能看见光影。   “大哥……”沈谚非握住对方的手低下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我和凌少白对着来,他就不会绑架你……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回不来。”沈思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他伸长手覆上沈谚非的侧脸,指尖触过他的鼻梁,小心翼翼地感受着沈谚非的存在。   沈谚非缓缓低下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内心狂喜,狂喜之中又似乎因为什么而疼痛着。   “洛缨呢?”沈思博问。   “她……”沈谚非不知道如何解释沈思博在去董事会的路上被带走其实是沈洛缨干的。   “她干了什么,我很清楚。”   是啊,以沈思博的敏锐又怎么会猜不透沈洛缨做的这一切?   “但是没有林锦吟的唆使,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沈思博的语调沉冷下去。   其实沈谚非也知道这件事林锦吟脱不了干系。沈洛缨身边的都是富家小姐,一个一个追求的也不过是高人一等的生活,她所熟识的人中只有林锦吟的心思复杂深沉。   “阿志呢?他没回来吗?”   “阿志?”沈谚非蹙起眉,“他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也是洛缨的帮手。”   “他喜欢洛缨,从小就喜欢。但是洛缨只把他当成司机的儿子,这一次也只是利用他而已。对于阿志,我不想追究。”   “大哥?”沈谚非狐疑了,沈思博不是善良的人,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同样招惹他的人,他也会百倍奉还。阿志的背叛触动了沈思博的原则,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阿志的父亲是因为沈家才过世的,这次就算还了人情。”   只是阿志他再不可能回到沈家了。   “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之前与凌少白交锋,你可谓刀尖上行走。”   “沈氏还有张伯伯的DYNAMIC以及……华天打算联手投资成立一个企业,我们的目标是振兴华人的汽车制造业。”   这样庞大而有组织的计划,沈谚非本该自信满满地告诉沈思博,但是提起沈静云,沈谚非还是下意识地顿了顿。   “大哥,我知道你和静云不和。但是为了沈氏的发展,我必须与他联手。”   “嗯。”沈思博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将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你的原因之一。因为我知道只有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沈静云才会放下一切芥蒂帮助沈氏。”   沈谚非愣住了,其实沈思博比他想象中的要理智冷静的多,这世上也许真的没什么能让他冲昏头脑。   玄关传来关门声,欧阳管家站立在一旁接下对方的西装。   “真是让人惊讶,沈思博你活着回来了。”沈静云笑着走过来,在沈谚非的身边停下,歪着脑袋看着对方,“眼睛还是看不见啊?”      第77章      “谚非,我累了。你扶我上去休息吧。”沈思博的语调中听不出喜乐,仿佛永远没有什么能在他心中留下涟漪。   “哦,好!”沈谚非托住对方的手臂,带着他走向楼梯的方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沈静云一眼,意思是故意来刺激沈思博的沈静云真是幼稚到家。   沈静云笑着望向他的背影,直到沈谚非将沈思博送入房内,沈静云脸上的笑容逐渐隐没。   “大哥,你要睡一下吗?”   “嗯。你能在房里陪我坐一会吗?”   “可以啊。”沈谚非扶对方躺下,在他的床边坐下。   尽管他很想问沈思博在凌少白那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比如凌少白对他说过些什么话。   但是沈思博却眉眼沉静,似乎真的要睡着了。   “大哥,你不跟我说些什么吗?”沈谚非还是忍不住轻声问。   “有,但是我要说的话你心里早就知道了。一定要提防凌少白,他不会这么简单就罢手。肯放我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掉以轻心,就是为了卸掉你的斗志。因为你不是那种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但是如果我还在他的手上,你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赢他。”   沈谚非顿住了,确实得知沈思博回来自己放心不少,甚至于在想董事长的位置就能还给沈思博了,他甚至觉得沈氏与其他两家的联合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细想之下凌少白如果要搞事也绝不是没有缝隙。   “我会小心的。”   “嗯。”沈思博的手指摸索着扣住沈谚非的手腕,缓缓与他十指交叠。他睡着了,也许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真正安心睡着。他的表情就似沉入雾霭中的远山,宁静平稳,无论雾气多么深沉,拨开遮挡眼睛的这一切,沈思博仍旧在那里没有丝毫动摇。   直到晚餐时分,沈谚非才叫醒他。   当他们走下楼梯时,沈静云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自从沈静云离开沈家之后,这是第一次他们兄弟二人同桌吃饭。   “今天的饭菜可都是你爱吃的,搞的我都有点妒忌了。”沈静云故意用悻悻然的声音说。   “我也没想到回来之后你竟然还待在沈家。”   “那当然了。谚非是一定会留在这里照顾你的。而且我的房间还在,真该感谢你没把它改成储物间。”   “你的房间当然还在,那是父亲留给你的,我没有权利动它。”   一顿晚餐,三人之间的谈话不冷不热,但是沈谚非已经很庆幸了,至少沈静云没有在餐桌上唇枪舌剑。   晚餐之后,沈谚非本要扶沈思博回房间,没想到他竟然开口说:“静云,你陪我去院子里走一走吧。”   沈谚非本担心沈静云会拒绝,但他只是了然地走过来将沈思博的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走吧。”   看着他们的背影,沈谚非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同。   已经是秋天,月桂树的味道早就消弭,就连庭院中央的那棵梧桐树下也满是落叶,踩在上面发出喳喳的声响,夜风微凉却有着清爽的味道。   “我有感觉,凌少白的下一步就是对付谚非。凌少白是一个既感性又理性的人。他对谚非动了感情,那么他就不会希望谚非挡在他的道路前。”   “凌少白的想法确实难以估量。”   “你会保护好他的,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杀了你。”沈思博的语气平淡,但却又有千斤重压落下来,“别以为他选择了你,你就赢了。”   “哈,我以为你会和我争到底。这世上在你和我之间,什么都可以让,只有谚非我和你谁都不会放弃。”   “你以为我放弃了吗?”沈思博轻哼了一声,“你可以试试看。”   沈静云的唇角掠起一抹笑,两人靠在梧桐树下,沈静云仰着头看着树杈之间的星子,“忽然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了。我以为我只是下意识地无法忽略他,等到发觉的时候,惴惴不安起来,总是害怕被父亲知道我心里那种不可为人道的心思时,会对谚非做什么。这一生,我只为他恐惧过。”   “你掩饰的不够好。”   “是吗?”   “你望着他在葡萄架下面睡觉时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厌恶他。”   “一个眼神你就能看出来?我才不相信。”   “因为,我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我们不是爱上了同一个人,说不定我不会离开沈家?”   “不,我们现在一定斗到头破血流,两败俱伤。”   沈谚非远远站在窗台上,他听不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那样平静的姿态,沈谚非安心了不少。   第二天,当沈思博出现在董事会上的时候,引起了一片哗然。   林肃和王振坤满眼惊讶地看着沈谚非扶着沈思博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沈思博的双眼仍旧没有焦距,他微张了张嘴唇,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如同大家所见,修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的眼睛仍然看不见。”沈思博的气场完全不像是失明,在场所有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所以,董事长这个位置,还是继续由谚非来担任,他这段时间做的很好,我相信诸位前辈和叔伯们应该觉得很满意吧!”沈思博顿了顿,明明看不见眼神却犀利地扫过在场所有人,“况且,沈氏的掌舵人也不一定非要是我沈思博。你们说呢,林世伯还有王世伯?”   “哈哈,只要是沈家的人,谁做董事长我们意见不大!况且谚非的能力有目共睹!”林肃笑着说。   于是,今日金融类报纸新闻的头条就是沈思博继手术之后第一次出席董事会,年轻的沈谚非继续代理董事长。   凌少白一边喝着马丁尼一边头疼的样子按着太阳穴。   “JANE,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他做不了沈氏的董事长。”   “怎么,你要收买王振坤和林肃吗?”   “不,我们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也许一切回到原点,会更好呢?”凌少白玩味地一笑。   两天之后,沈谚非的办公室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他们是金融犯罪科的高级干探。   “什么?洗黑钱?这怎么可能!”卫子熙被他们的来意给震住了,“开什么国际玩笑!这里是沈氏!沈谚非是沈氏的董事长,沈氏的财产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他根本不用去洗黑钱!”   坐在办公桌前的沈谚非却很冷静,“子熙,通知在美国的梁扬之先把那边的侵权案放一放,赶回来。还有大哥那边,你也通知一下,要他提早应对,万一有什么对我不利,我不想林家和王家落井下石。我跟几位警员走一趟。”   卫子熙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这是凌少白搞出来的阴谋,对不对!”   沈谚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他的阴谋,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原来,沈谚非的账户里出现了几笔巨额汇款,分散转入的特点吸引了金融检测机构反洗黑钱部门的注意。而这几笔汇款均是境外汇款,且找不到来源。   沈谚非的账户里整整多出了一亿美元的资金。   “这是有人制造了虚拟账户向我汇款,目的就是为了给我扣上洗黑钱的帽子。”沈谚非皱起眉头,一亿美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凌少白果然财大气粗。   “一亿美金?沈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竟然有人用一亿美金来陷害你?要知道一亿美金可是真真实实进入到您的账户里了!我们都知道您的解释行不通。”   如果可以,沈谚非真的很想掐死凌少白,   虽说一亿美元对于梅迪奇来说九牛一毛,但是以本伤人下手还这么痛快,只有凌少白这个疯子敢这么干。但是沈谚非偏偏没有证据说这件事是凌少白干的。   “沈先生,为了洗清洗黑钱的嫌疑,我奉劝您还是尽早向我们坦白这一亿美元的由来。”   按照沈氏的势力,政府机构没有谁敢这样堂而皇之把他沈谚非请来喝茶,看来凌少白为了对付自己除了那一亿美元之外还花了很大的功夫。   “我的律师不在,我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沈谚非表情沉冷。   “沈先生,你这样不合作的态度对你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沈谚非轻笑一声,“那么你们打算对我做什么?老虎凳还是上夹板?告诉你们的领导,不管是想要扬名树立威信向上爬还是希望钱包鼓鼓都好,把主意打到沈氏,那可是自掘坟墓。”   对方愣住了。他们也知道沈氏是多么庞大的财团,上面一句话说把沈谚非请过来,他们照做了,但是内心深处却在打鼓,不知道得罪这样的权贵会有怎样的下场。   一时之间一切安静了下来。负责笔录和审问的人都沉默了,沈谚非也不说话,手指尖轻轻敲着桌面,看似在消磨时间,实际上却在心中思虑着凌少白的下一步到底打算怎么做。   梁扬之来了,如同沈谚非所料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多久。   坐在回去沈家的路上,沈谚非叹了一口气,“凌少白收买了不少政要吧?不然怎么可能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来找我了。”   “嗯,现在情势有些不利。不过据我所知这些当官的正好合了王振坤和林肃的意,他们也想把你弄下来。于是里外勾结,我估摸着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了。”梁扬之扯了扯唇角,“可能凌少白不用多久就会把这件事闹上法庭了。”   沈谚非吸了一口气,拨了个电话给卫子熙,“关于洗黑钱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媒体知道。一但被凌少白找到扩大事态的机会,即使是偏向沈氏的政要也会不得不顾及舆论影响,到时候很有可能弃车保帅。”   弃车保帅,沈谚非就是车,而沈氏就是帅。对于那些政要和沈氏的股东们来说,董事长并不是非沈谚非不可,毕竟沈思博已经回来了。   “但是……”卫子熙在电话那端顿了顿,“网络上已经流传开了……现在就算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了……”   沈谚非的眉头蹙起,低头按住额头。   凌少白果然早就计算好了,他沈谚非不过被找过去喝杯茶的时间一切就到控制之外了。   “那就收紧媒体的声音!”沈谚非知道这些都来不及了,凌少白不借助这一亿美金将他整下马是不可能了。   沈谚非勾起唇角笑了笑。   “你在笑什么?要知道我们谁都说不出这一亿美金是怎么来的,现在要到国外设置空壳公司也来不及了,真的到法庭上对决,我没有必胜的把握。”梁扬之撑着脑袋好奇地望着沈谚非,“外加一句,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在洗黑钱。”   “我笑,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怕蹲监狱。说实在的,我还有点怀念监狱里的时光。不用去想,不用去顾及这个那个,比起所谓自由的世界,要简单的多。”   如果可以,他沈谚非也会坐在窗边,抽根烟,看看蓝天白云什么的。   刚走进沈家大门,沈谚非就看见沈静云坐在沙发上,那样凌厉的气势盯着沈谚非,他不得不想自己一没有移情别恋二没有的罪过他,对方怎么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喂,我现在满头包,你还一副也要打我一顿的模样,我真的会承受不起的!”沈谚非半开玩笑地走到他的面前。      第78章      对方骤然将他拉过去,抬着头望进他的眼睛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却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你是不相信我吗?还是觉得你足够坚强不需要我?”   沈谚非平静地笑着,低下头来吻上对方的额头,“我是不想把你拉下水。如果你也被卷进来了,那就没有人能把我从漩涡里拉上来了。”   沈静云叹了一口气,“我早就在漩涡里了。凌少白是一个睚眦必较的人,他最恨的不是你而是我。”   “所以我更不想你卷进来。你听着,现在大哥的眼睛不方便,但是他的判断力是毫无疑问的,加上有卫子熙在一旁协助,我相信他重新担任沈氏的董事长并不是什么难事,林肃和王振坤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而华天现在是沈氏最重要的盟友,两者之间合作无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对两边都很了解。一旦你出了什么事,沈氏就很有可能失去华天的帮助,我不想这样的情况发生,你明白吗?”   “我也决不允许你牺牲你自己。”   “放心,我不会牺牲我自己的。再大不了也就是去监狱里度假,凌少白能把我怎么样?”沈谚非笑着靠坐在沈静云的身边,脑袋侧靠在他的肩上。   沈静云的手指轻轻插入对方的发丝中,缓慢揉捏着。他的目光沉练,良久才侧过头来吻在沈谚非的头顶。   他们的身后,是被欧阳管家扶下楼来的沈思博。他将他们全部的谈话内容听入耳中,欧阳管家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捏紧了胳膊示意沉默。   晚餐之后,沈静云便离开了沈家。   “喂,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沈谚非一把拽住他。   “我有些事情要和严赋谈一谈,凌少白动作这么大,华天也要警惕。”沈静云将风衣披上肩,潇洒地离开。   沈谚非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一旁静坐在沙发上的沈思博开口道:“别担心,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和自己的心腹商量对策。”   “嗯……”沈谚非担心的是如果沈静云去并不仅仅是商量对策呢?   沈静云的跑车一路飞奔,风呼啦啦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来到严赋的公寓前,对方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拉开门,严赋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用海外空壳公司是最好解释着一亿美元的方法。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买到这样规模的公司,就算买到也很难作假将购买时间调整到一亿美元入账之前。”严赋将一些资料送到沈静云的面前。   对方的眉头紧蹙,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名下有一个,那是当初莫小北进入沈氏时候为了方便和我的账务往来而购买的。”   “什么?那个公司?确实规模够大,说它能挤出一亿美元来还有可能!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周谚非一定会被推上法庭。我要你在这段时间内把所有文件资料账务往来明细全部准备好!”   “那么华天的董事会呢?你怎么交代?”严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沈静云将一张纸条放到严赋的面前,“这上面是华天里面我确认可以相信的人。其他之外的都有可能被凌少白收买或者成为他的盟友,我希望你记住这些人的名字。”   “沈总?”   “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沈静云拍了拍严赋的肩膀,“我交代你的事情,你一定要越早完成越好!”   严赋离开了,沈静云的胳膊搭在车窗沿上吸了一根烟。烟圈袅绕而上,缓缓融化在空气里。   如同沈静云所料,不过五天,就有人来到沈氏将沈谚非带走,表示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洗黑钱,一旦罪名成立,一亿美金他只怕要将牢底坐穿。   沈谚非才刚来到沈氏大楼下,就看见乌泱泱一大片记者举着相机和话筒像是要将他压垮淹没。玻璃窗上方,林肃和王振坤向下看着这一切,彼此看了对方一眼。   卫子熙冲过来想要对他说什么,却被带走沈谚非执法人员拦住,只能远远看着。   沈谚非回头朝他做了个手势,要对方放心。   “沈先生!请问您是不是真的从事了洗钱活动!”   “您账户里的一亿美元由来到底是什么?”   “沈氏累积资产这么多,是不是许多都是来自境外洗钱收入!”   “沈先生……”   沈谚非面无表情地被带入车内,警务人员将所有记者拦开所有车子才得以同行。   但是当沈谚非侧目望见静坐在车厢里的人时,心脏像是被敲了一下。   “凌少白?”   凌少白很欣赏沈谚非惊讶的模样,换了一个有些嬉皮的姿势问:“最近有没有想念过我啊?”   沈谚非轻笑一声别过头去,“竟然连执法机关的车子你都能坐,看来就连法庭宣判的结果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   “你不是也做好准备了吗?前两天才批了个文件任命卫子熙为CEO,好几个大CASE都交给了他,你知道自己很难逃过这一劫了,不是吗?”凌少白勾过沈谚非的下巴,“也许去回味一下监狱生活,未必那么差。”   “是啊,我也这么想。”沈谚非的脸上没有任何怒气,淡定至极,“不过就算把我整下来,沈氏依然还在那里,我大哥的眼睛看不见,他的心不瞎。”   凌少白摇了摇头,“傻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太了解我了,我不想要一个这么了解我的人做我的对手。”   “凌少白,其实当初你教我这些东西,是为了让我跟你走然后帮你对付沈氏,是吗?因为你知道我和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你知道只要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就会跟他们反目成仇,你不仅仅是因为好心和无聊,对吗?”沈谚非笑着问。   “但是我并没有刻意去挑拨你和沈氏之间的关系。”   “对,这才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按照你的计划,我应该出狱之后对沈氏仇深似海才对。凌少白,我想听真话。”沈谚非吸了一口气,“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就是永远不会对我说真话,你的关爱中夹杂了太多其他的东西,所以我和你之间总有距离。”   “那如果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会相信吗?”凌少白的声音缓慢而柔软,带着试探的意味。   “我相信。因为怀疑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我想让自己放松一下,所以这一次你最好真的对我说实话,因为离开这辆车,我未必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了。”   “因为我觉得仇恨不适合你。我宁愿你依赖我,也不想你去恨任何人。你一直在恨我把你送回普通牢房然后回去欧洲,那个时候我也在奇怪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失去我的依靠,你会不会崩溃。我对你是不是无可替代,我是不是你的一切?我想要知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不是你的全世界。”   “没有谁能主宰我的世界。”沈谚非的唇角上扬。   “我知道,你说过没有谁能给你选择。”凌少白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有几分苦涩的味道,“我厌倦了与你的战争。尽管这就像猫和老鼠的游戏,玩的时候很有快感,总在猜想期待着你的下一步,可是每走一步我都知道我离你越来越远。”   车子停了下来,沈谚非下车之前背对着凌少白轻声道:“再见,凌少白。”   凌少白用手按住自己的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手机在震动,是JANE打来的。   “老板,你确定要做的这么绝吗?”   凌少白吸了一口气,笑道:“当然要绝。既然他们叫我魔鬼代言人,我就必须做魔鬼做的事情。至于监狱里……我会让他过的像度假一样,不会让他吃一点苦头。”   “但是这一次再进监狱和上一次就不一样了。会闹到人尽皆知,不可能像之前那样洗白他的案底……你真的要毁掉他吗?”   “没有人能毁掉他。他会冷眼看着我和其他人你争我夺自得其乐。”   由于涉案金额巨大,梁扬之无法保释沈谚非。   在看守所的会面室里,梁扬之、沈思博和卫子熙都来了。   “我觉得不用大费周章要打赢这场官司了,依照凌少白的行事作风,他一定已经准备好了一个海外空壳公司给控方,这样我黑钱的来源就有了,想不进监狱里住都难。但是他不会伤害我,我估计会像度假一样爽吧。”沈谚非看见梁扬之一脸不爽,笑问,“梁大律师,其实我更希望你将重心放在沈氏与马尔基诺在欧美市场的合作上,绝对不能给梅迪奇可乘之机。”   “谚非,你不需要为沈氏想那么多,还有我在。”沈思博缓缓开口道,“沈静云呢?他没有来看过你吗?”   “还没有,我的事情一出,华天作为沈氏的合作伙伴股票一定下跌的厉害,静云他会很忙。”沈谚非又对卫子熙交代了许多东西和自己未实现的计划。   沈思博一直很沉默,他的背脊僵直,沈谚非却看出了他的心思。伸长手臂,他覆上沈思博微凉的手背,“即便你的眼睛看得见,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是始料未及的。凌少白这一次赢就赢在他够快没有先兆也没有留下任何时间给我们准备。”   “我不会放过凌少白。”沈思博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但是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沈谚非第一次在他这里听到了恨意。   “大哥,我最恨你的忍耐力。因为这样的忍耐力让我在最渴望被你关心的时候一点感觉不到你关心我。我也最敬佩你的忍耐力,因为这样的忍耐力让沈氏稳若泰山,让跟随你的人心无摇摆。要赢过凌少白,就不能被他的挑衅所动摇,即便他的目标是我。”沈谚非很认真地说。他明白沈思博的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和感情就会比从前更敏感,包括恨。   “放心,就算看不见了,我还是沈思博。”   梁扬之向沈谚非讲了一些上庭之后的抗辩策略和注意事项之后就都离开了。周围静悄悄的,但是沈谚非的心情却是完全放松,他没有满脑子模拟法庭上控方律师会说些什么,也没有去纠结凌少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自从担任沈氏的董事长之后,他实在太累了。   幽暗的走廊中响起脚步声,沈谚非熟悉这个节奏和步伐的力度,唇角不自觉掠起一抹笑容来,他坐起身笑着望向来人,“静云,我还在想你不会真的不来看我吧?”   隔着铁栏杆,沈静云修长的身影站立在那里。   他们忽然像是被隔绝到两个世界。   “嗯,因为有太多事情要做了,我总感觉忙不过来,时间不够用。”沈静云苦笑着将手伸进来,轻轻揉捏着沈谚非的发角,“凌少白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   “嗯,效率也是成功的要素之一。”沈谚非的手指隔着铁栏按摩着沈静云的太阳穴为他舒缓疲劳,“不在会客室却选在这里见我,你是故意要看我深陷囚牢的模样吗?”   “是啊,我想看看坐在铁栏里的你会是怎样的表情,没想到你这么悠闲自在。”沈静云的额头贴在铁栏上,“谚非……你跟我在一起,让我觉得幸福得像是踏在云端上,软绵绵的随时会掉下来。”   沈谚非隐隐知道沈静云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安,而此刻他忽然能体会到这种不安的原因了。   “静云,你不会掉下来的。”沈谚非很认真地说。   沈谚非的洗钱案审理当日,法院外记者云集等待着审理结果。   观众席上,沈思博早早地到了。凌少白也换了一身西装走进来,故意坐在沈思博的身边。   “听说您又重新担任董事长了啊。”凌少白凉凉地说。   沈思博的眉头没有皱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凌少白说什么。   “明明那么爱他,却要看着他跟别的人在一起,而在他危难的时候又无法帮忙,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沈思博仍旧一动不动。      第79章      “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坐在你的身边呢?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坐到离你远一点的地方去哦。”凌少白的脸上挂着“我真的是个好人”的笑容。   沈思博身旁的助理本想要扶起沈思博,但是沈思博却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在意。   凌少白了然一笑,“看来你已经准备以平常心来应对我了。这样才有趣,如果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沈思博是无法驾驭沈氏的,失去理智的对手就算摧毁了也不会让人有成就感。不过已经快开庭了,怎么还没有见到沈静云呢?”   沈思博仍旧没有回答的意思。   随着开庭时间到来,所有人各就各位,法官宣布此案审理开始。   沈谚非身着黑色西装,表情淡定。   凌少白故意向他摇了摇手,唇上是慵懒的笑容,这场庭审的结果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   沈谚非瞥过他看见一旁的沈思博,但是到处都见不到沈静云,是因为华天太忙了吗?   庭上抗辩的过程一如沈谚非料想一般对自己不利,控方咄咄逼人,梁扬之都一一拆解,但是当对方拿出凌少白事先准备好的黑钱来源公司的账务资料时,梁扬之只能就这个公司是否和沈谚非有关展开辩论,无奈凌少白的材料准备的太精细了,梁扬之根本无法完全否定这些所谓的“证据”。   沈谚非由始至终都很平静,他早就接受了结果。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梁扬之紧皱眉头之后决定传召另一位重要证人。   控方理所当然反对,因为这位证人不在本案最初证人之列,控方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但是梁扬之表示将要出庭的证人将左右此案的审判结果,对沈谚非的审判公平公正息息相关,法官同意了证人出庭。   沈谚非看向梁扬之,这个新证人是谁?他什么时候找来的证人?   在沈谚非睁大的眼睛里,沈静云沉稳地掠过所有人的目光走向证人席。   凌少白摸了摸下巴,“真有趣,事到如今他出庭作证还能说些什么呢?”   得知是沈静云出庭,沈思博的手指微微握紧。   沈谚非的角度只能看见沈静云的侧脸,他的表情淡然,仿佛没有任何负担一般的轻松,这让沈谚非的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静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例行宣誓之后,梁扬之开始问话。   “沈静云先生,您认识本案的被告沈谚非先生吗?”   “认识。”   “能向法官及在座诸位陪审员描述一下您与被告的关系吗?”   “我和沈谚非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沈静云看了沈谚非一眼,尽管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却安抚着沈谚非,要他放心。   但是沈谚非的心却乱了,他怕沈静云做任何傻事。此刻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对方。明明不过几米的距离,却那么遥远不可逾越。   “能再解释一下您和沈谚非的职位吗?”   “我是现任华天集团的CEO,而沈谚非则是沈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   “那么现在华天集团与沈氏之间是什么关系?”   “合作关系,准备与美国一家公司进行三方投资成立一个汽车制造公司。”   “也就是说沈氏现在和华天是有账务往来的?”   “是的。”   账务往来几个字令沈谚非隐隐能猜到沈静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沈谚非的拳头握紧,死死盯着沈静云。   他的眉眼没有起伏,这样的平静令沈谚非惴惴不安。   “沈静云先生,你知道被告沈谚非账户里那一亿美金的由来吗?”梁扬之一字一句就是为了让在场所有人听清楚。   “我知道。那笔钱是我汇的。”   沈静云的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凌少白摸了摸下巴唇上露出一抹笑容,一副期待沈静云要怎么编纂这一亿由来的模样。沈思博的肩膀不自觉僵硬,一旁的助理小声问:“沈先生?您知道这件事吗?”   沈思博沉默不语。   法官要求全场肃静,法庭终于恢复安静。   梁扬之笑了笑,“根据对你个人净资产的盘点,您确实有足够的能力支出这一亿美金。”   到了控方盘问,对方露出了笑容,看来他刚得到了什么有用的资料。   “虽然沈静云先生您完全有能力支出一亿美金,但是这笔资金是从境外汇出的。对此,我有两个疑问。第一个疑问是您能够拿出证据证明您的境外收入达到一亿美元吗?”   “当然有。”   一份资料被送到了法官、控方以及陪审团的手中。   “由于辩方的新证人出现,对本案的审理造成很大的影响,为了使陪审团有足够的时间理解新的证据,本庭宣布休庭三日。”   沈谚非愣愣地被带离,在走廊上见到沈静云的时候,他紧张地要上前,却被庭警架住。现在他是他的证人,在本案结束之前他们不能有任何的交流。   你递交的证据是什么?你要怎么证明那一亿美金是你的资产?   静云……不要做傻事……不要被凌少白抓住把柄!   不断地回头,沈谚非蹙紧眉头用力地看着对方。   沈静云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那样意味深长。他将他映在自己的眼中。   沈谚非第一次害怕,他害怕自己是沈静云的一切,那样的话……这个男人什么都会为自己做……   平静的心绪荡然无存,沈谚非手足无措起来。   沈思博和梁扬之来看他,沈谚非一把拽住梁扬之,“告诉我!静云要怎么证明那一亿美金是他的!”   “你放心,他的账目天衣无缝。”   “在凌少白那里,没有什么是天衣无缝!你马上给我看!否则我会要求换掉你这个律师!”沈谚非吼道。   “你当然可以换掉我。到现在这个地步,换个菜鸟法官和陪审团也不能定你有罪。”梁扬之轻笑一声。   “什么?是我雇佣了你,不是沈静云!”沈谚非用力地按住桌子站起来死死盯着梁扬之的眼睛。   梁扬之不为所动,而沈谚非则更为烦躁。   沈思博伸出手,摸索着扣住沈谚非的手腕。   “冷静,谚非。你要相信静云。你觉得静云的脑子比不上凌少白吗?”沈思博的话令沈谚非放松了少许。   “大哥,你也知道静云的计划吗?”   “我不知道,所以在庭上我也很惊讶。但是静云不会做愚蠢的事情,他看似张扬但是论冷静并不逊于我。不要想那么多,静云是固执的人。他不想你知道他的计划,那么除非审判结束,你是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不如静观其变。”   沈谚非沉默了,他很想见到沈静云,发疯般地想。   沈思博和梁扬之离开看守所,来到大门外,在车上等待他们的人正是沈静云。   “他还好吗?”沈静云一边开着一边问。   “你知道他不会好。沈静云,你真的很狡猾。”   “我哪里狡猾?要论老谋深算,我永远比不上大哥你。”沈静云笑了。   “你狡猾在于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你知道他爱你,但是无论他爱上谁都会有所保留,因为他不相信我们会毫无保留地爱他。你用这样绝对的方式告诉他,他会把他预留给自己保护自己的那些情感全部都给你。”   “那么我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沈静云叹了一口气,“大哥……无论是谁我都不会放心,除了你。请你保护他,支撑他。”   “你不说我也会。我只是没想到,你叫我大哥,是在这样的场景。”   “忽然想起老爸说的那句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虽然很土,但也不一定过时。”沈静云爽朗地一笑。   沈思博也轻笑了一声。   “如果我们没有爱上同一个人,大概不会斗得像现在这么凶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谚非,我不会低声下气地求你,不会叫你大哥。”沈静云顿了顿,有眯着眼睛问,“我说你的眼睛是真的瞎了还是假的瞎了?”   “我觉得看不见挺好,这样自己不想看见的都不用看见了。”   与沈思博并排坐在后座的梁扬之看见身旁的男子露出释然的笑容。   别墅的窗口大开,凌少白站在窗前任由风呼啦啦灌进来。JANE抱着胳膊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   “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了沈静云提供的那份账户资料,找不到任何漏洞。沈谚非一定会无罪开释。”   凌少白扬起下巴,嗤笑一声,“他们这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谚非没事就没事吧,沈静云却一定会被拉下水。”   “没错,他在海外的那个空壳公司是用来与莫小北过账的。而莫小北是他安插在沈氏里的商业间谍,这个空壳公司就算不能告他洗黑钱也能让他因为商业诈骗而入狱。在监狱里度假之后出来,沈氏容不下他,华天也回不去,没有任何企业敢雇他做CEO,他这辈子算是完了。”JANE扯起唇角。   “然后……他会更恨我……”凌少白低下头,撑着窗,“我做这些,只是不想与他继续对立,但结果却是给了他更多与我开战的理由。”   “因为你做不到。”JANE冷冷地说。   “我做不到什么?”   “做不到放下一切去爱他。所以你输给了沈静云。”      第80章      沈静云笑而不答,指了指等着他的那几个警员,“我现在要去做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了。”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沈谚非拉住对方的胳膊。   “记住,千万不要失去理智,不要去恨任何人,那会让你聪明的脑袋陷入僵局。”沈静云拿开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沈谚非傻傻跟在他的身后,直到看着他上了警车。   风很凉,沈谚非觉得冷的要命。   “恭喜你无罪开释。”   慵懒的声音响起,烟圈在耳边徘徊。   不需要侧目,沈谚非也知道对方是谁。   “你会紧咬着他不放,不推他下地狱誓不罢休,对吗?”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没风度。”凌少白将烟头捻灭。   “你什么时候有过风度吗?”   此时,沈思博的车停在了门前,沈谚非漠然走上前去打开车门,车子绝尘而去。   与沈谚非被起诉时闹得满城风雨不同,沈静云被控洗钱以及不正当商业竞争的案子似乎被媒体一带而过。庭审时,梁扬之做足了准备,加上沈思博的配合,洗钱的罪名不成立,这一亿美金被巧妙地转化为沈静云从沈仲秋那里继承的外汇遗产,但是利用境外空壳公司过账以及和莫小北串通进行非正当商业竞争的罪名是事实,由于沈静云认罪态度良好,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梁扬之早就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对沈静云影响最大的罪名就是洗黑钱,一亿美元巨额资金一旦罪名成立沈静云很有可能牢底坐穿。沈思博肯配合不代表凌少白不会将这西洋镜拆穿,但是意外的是,凌少白没有任何行动。   沈静云对庭审结果没有异议,不打算上诉。   沈谚非坐在观众席上,他从没想过会在这个位置这个角度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曾经恨过他,难以原谅他,也曾今逃避他想要远离他,而今沈谚非知道其实他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他。   华天的股价随着沈静云的审判结果出现震荡,梅迪奇本欲趁虚而入大肆购买华天股份,但是沈氏、DYNAMIC甚至于LKD航运以及其他华商实业家纷纷注资稳定华天股价,金融市场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   由于沈氏和DYNAMIC对华天的影响力,华天董事会决定任命严赋为CEO,而严赋则会贯彻沈静云先前制定的计划,继续与沈氏和DYNAMIC发展汽车制造企业。   凌少白近期动作频繁,他并没有回到纽约,而是拉拢了马尔基诺家的竞争对手,在马尔基诺家的原油市场给与强烈反击,导致资金周转链出现问题,为了继续智能手机的欧美市场拓展,沈氏不得不投入更多的资金。   沈谚非来到市立第三监狱看望沈静云。   他穿着橘色的囚服来到探视窗前,头发被剪得很短。他的长相和气质与这个监狱甚至于那身囚服格格不入,沈谚非的眼睛被刺伤般疼痛。   沈静云微笑着坐下拿起听筒,“怎么那样的表情?三年很快就能过去,而且我相信自己表现良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假释了。”   离得近了,沈谚非这才看清楚沈静云唇角的淤青,心脏被猛地提了起来,不自觉倚向玻璃,“怎么回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凌少白的人在监狱里找沈静云的麻烦。   沈静云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沈谚非在想什么,于是笑了起来,连眼睛都弯着,他从来没有笑成这样过。   “不是有人找我麻烦!是我不习惯这里的房间,太狭窄了,半夜里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磕到了唇角。”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凌少白虽然混蛋,但是不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沈静云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把衣服脱了让你看看,我身上没其他伤痕。”   沈谚非呼出一口气,总算略微放心了。   “里面……很无聊吧。”沈谚非扯起唇角,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凌少白,自己也应该会觉得监狱生活百无聊赖。   “不会……”沈静云摇了摇头,“这几天我在看《街角的秘密》。以前我还嘲笑过你喜欢看散文,多愁善感像个女人,现在终于有时间可以看看了。真的很好看,找回了许多我已经失去了的东西。也忽然觉得更加了解你的心境和你追求的生活。”   “静云……”沈谚非伸手按在玻璃上。   “怎么了?”沈静云也覆在相同的地方。   “我……我很爱你。”   沈谚非低下头,有什么东西很重很重,要从眼球中抽离。那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他是那么害怕它的坠落。   “我一直都知道。”   探视时间很短,沈谚非不得不离开监狱,他站在大门前长久地仰望。   回到家,沈思博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待他。   “大哥……”   “静云还好吗?”   沈谚非微微愣了愣,自从沈静云离开沈家,大多数时候沈思博都是连名带姓地称呼他,很少只叫他的名字。   “还好。我本以为这一切的落差会让他难受,但是他比我想象中平静。”   “你以为他很执着名利和成功吗?其实他比很多人都放的开。因为在商场上太执着的人是看不清局势的,静云懂得放下,所以才能如鱼得水。”   “嗯……”   此时,欧阳管家急冲冲走了过来,本要张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就说。”沈谚非开口道。   “那个……洛缨小姐被送进医院了……”   “什么?为什么?”沈谚非蹙起眉头,沈洛缨不是一直住在林氏旗下的酒店里吗?   “是流产……”欧阳管家看着沈谚非惊讶的表情,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下去,“听说是林先生最近和晟敏实业的继承人王若琳小姐走的很近,有一次他们在酒吧里聊天的时候,洛缨小姐跟去了,正好看见林先生和王小姐很亲密的样子,就上前去质问林先生,结果林先生推了洛缨小姐一下,又说了一些刺激她的话,所以……”   最近林氏确实一直在拉帮结派想要壮大实力,这些沈谚非都看在眼里,不是不想让他们安分,只是一时找不到机会。   沈洛缨在沈氏早就失势了,林锦吟之所以没有做绝也不过是想留个后路。   “攘外必先安内。”沈思博说。   “我知道。”   现在沈氏面对梅迪奇的连番攻势,稍不留神就会留下空隙给对方,沈谚非实在无暇再去顾忌沈洛缨了。但是林氏……沈谚非绝对无法让他们好过。   当天下午,晟敏实业的王若琳就收到了一大束风信子,洁白纯美,点缀在一片淡黄色的小花中。王若琳感觉好奇,做为上流名媛,她收到过法国空运的百合和价值连城的变种玫瑰,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风信子。   花束中插着一张艺术画廊的入场券,这令王若琳露出一抹笑容。她以为这是林锦吟投其所好,但是卡片上留下的联系电话却并不是属于林锦吟的。好奇地她拨通了那个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位秘书小姐。   “您好,我收到了一束花,请问是谁送的?”   “请问是王若琳小姐吗?”   “是的。”   “这束花是总经理亲自为你选的,希望您喜欢。”   “总经理?请问您所说的总经理是谁?”   “明天您去艺术画廊的时候就知道我所说的总经理是谁了。”   接线秘书的口风很严,这令王若玲更加感觉到好奇。她本来可以去查阅这个电话号码属于哪个公司,但是她忍住了。对方邀请她去艺术画廊想必对她已经有了一番了解,没有送她那些庸俗昂贵的花束显得很有品味也花了心思,王若琳的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此时,卫子熙坐在办公桌前一脸郁闷地看着沈谚非。   “不会吧?你叫我去?我喜欢辣妹,不喜欢大小姐。那些大小姐需要被捧到天上,我没有那样的耐性。”   沈谚非托着下巴腹黑地看着对方,“又不是让你去约会,只是让你接近她而已。你有着媲美电影明星的长相,别浪费了这张脸。”   “说白了就是要让我去卖身吗?我像是和林锦吟走同一个路线的人吗?”   沈谚非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让你去画廊见王若琳是因为我相信,你比林锦吟更有魅力。”   卫子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如果王若琳看不上我反而觉得受到侮辱,你可别怪我。”   “其实你也该改改了,别总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会折寿的。”沈谚非眨了眨眼睛。   画展当天,卫子熙第一次将西装穿得服服帖帖,身子笔挺,一改雅痞作风,进入了画廊。而沈谚非则穿着休闲衬衫戴上黑框眼镜,下身是牛仔裤,一副艺术家的打扮在卫子熙进入之后也跟了进去。   王若琳的妆容清雅,所有的配饰都很简约,和沈洛缨完全是两种风格。进入画廊之后,她并没有四下张望而是静静地欣赏画作。   卫子熙缓缓来到她的身边,与她比肩而立,微笑着看向她欣赏的画,“喜欢我送给你的风信子吗?”   王若琳侧过脸来,露出一抹笑容,“原来那花是你送的。”   “看来你并不是很喜欢我送的花,因为来到这里之后,你并没有想要找到我的欲望。”   “我有,但是我知道,送我花的人一定会亲自找上我,所以我不需要刻意来找你。”王若琳狡黠地一笑,眉梢轻挑,“我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沈氏的卫子熙,你可是花名在外。我相信你会想到送我花却故意不留名,也能想到请我来画廊,但是送我风信子……这不是你这种人的品味,你总是想要快速上手,但是送我花的人,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而且这个人也不是你的秘书。”   卫子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松了松衣领,“我为了来见你差点被这条领带勒断脖子,没想到还是穿帮了啊!本来以为你是哪种头脑简单的女人,没想到观察入微分析能力也强。”   “现在我真的好奇送我风信子的人是谁了。”王若琳抱着手臂。   卫子熙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不远处一个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男子,“沈总,我已经穿帮了,在王小姐的面前,您还是坦白从宽吧。”   沈谚非抬了抬黑框眼镜,狠狠瞪了卫子熙一眼,然后抿起笑容走向王若琳。   “王小姐你好,我是沈氏的现任董事长沈谚非。”   王若玲露出惊讶的表情,“你……竟然这副打扮?我都没有认出你!我还以为你只是来这里参观的艺术系大学生或者什么新锐画家……”      第81章      “没有认出我?那么王小姐你见过吗?”   “见过,不过是一些财经杂志上的惊鸿一瞥。你没有接受过什么采访也很少出席公共场合,老实说我对你也很好奇。你比我还小一岁,却已经挑起了沈氏的大梁。我认识的很多人都说你太年轻,但是又很有眼界,早就想要面对面和你说话,因为同样作为晟敏实业的继承人,我似乎远远没有你优秀。”   “王小姐过誉了……”   王若琳忽然上前,引得沈谚非不自觉退后一步。对方摘下了他的黑框眼镜,唇上笑意点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脸遮起来?为什么送了花给我却又不承认?难不成这其实是一场相亲,你要在一旁观察觉得我是美女才会亲自出马?”   沈谚非莞尔一笑,“我确实是为了在一旁观察,但是我观察的要点不是您的长相,而是您是真心想要为晟敏实业做点什么还是说您只是安于大小姐的身份以后衣食无忧。”   “哦,你想知道我是不是只花瓶。现在呢?我在你的心中是什么形象?”   沈谚非笑而不答。   王若玲却依旧等待着他的回答。   “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不会片面地评价别人。从前我觉得漠视我的人,反而是最关心我的人。从前我下意识去依赖的人却不见得是完全对我真心的人。而从前那么厌恶我的人,恰恰是最爱我的人,对于王小姐,我想只有当我对你了解越多的时候,我才有资格说你在我心中是怎样的形象。”   王若玲对沈谚非的兴趣更深了,她没有再继续关于形象的话题,反而和沈谚非在画廊里欣赏起现代画作,而且聊得颇为投机。   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林锦吟走进了晟敏实业。门口的接待赶紧拨打了王若琳的电话,林锦吟直落落来到王若琳的门口,甚至连门都没敲就走了进去。   王若琳坐在办公桌前,抱着胳膊看着林锦吟,“我以为你知道最基本的礼节,但是貌似你不知道。”   “比起礼节,我更想要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林锦吟将一份合同按在桌上。   “哦——那个钻矿啊!不是你们林氏投资的吗?”   “为什么晟敏实业临时撤资?现在林氏有一大笔钱都套在那个钻矿上了!”林锦吟双手撑着桌面皱起眉头,一副心痛的表情,“若琳,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吗?这半个月,每次约你都被你找借口推拒,我们连十句话都没有说上……”   “不要把公事和我们的私交扯到一起。”王若琳拿出一份文件来推到林锦吟的面前,“你不如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钻矿已经被开采了五分之四。剩下五分之一值得我们晟敏实业投资那么多钱下去吗?还是说这个钻矿只是你们林氏用来套现晟敏实业的空壳?”   林锦吟睁大眼睛万分惊讶的模样,“你说什么?钻矿被开采了五分之四?”   王若琳失去耐心地摇了摇头,“林锦吟,你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了。这样的伎俩你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若琳!如果我知道这个钻矿不值得大额资金投资,又怎么会让林氏投入那么多钱进去?为了套住晟敏实业我把林氏套住了,我又没发疯!”   “钻矿本来就是你们林氏的,你不过是用个空壳公司买了这个钻矿,再用林氏的名义从这个空壳公司手中把钻矿买来,一切也只是从林氏把钱从左边的口袋掏到右边的口袋,资金这么已转移还能省下一大笔税,林锦吟,你未免算的也太好了吧?怎么都不亏!”王若琳摊开手揭穿了林锦吟。   林锦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林锦吟,你实在太高看了你自己。你确实很能迷惑女人,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心机上。但是你缺少打动人心的魅力,我还没有被你迷的晕头转向。”王若琳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睛里是审视的意味,“如果你把我当成那种被花言巧语鲜花和烛光晚餐就能征服的女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林锦吟直落落看进王若琳的眼睛里,唇上扯出一抹笑,“你装的很好,一副漂亮脸蛋没有大脑的样子,就是为了降低我的防备心。”   “不是为了降低防备心,而是为了看清你。”王若琳扬了扬下巴,“我觉得你可以离开了,而且如果不是必要,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   林锦吟离开了,王若琳笑着拨通一个电话。   “喂,是谚非吗?我已经把合同送过去了,你们那边应该会召开董事会讨论与我们晟敏实业合作到底是赚是亏吧?”   “赚还是亏,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沈谚非浅笑着回答。   “明天有空吗?约你出来一起吃个饭。”   “对不起,明天我已经有约了。”   “有约?不会是和女朋友去约会吧?王若琳调笑着问。   “不是女朋友,是爱人。”   王若琳的指尖一颤,声音却仍旧轻扬,“不会吧,从没听过哪家媒体曝光说你有女朋友或者结婚了啊?该不会是为了拒绝我而找的借口吧?”   “不是借口。我不是经常能看见他,所以能和他见面的时候就越发觉得珍贵。”   “那她是怎样的?你不是那种看重外表的人,所以她应该不是那种在视觉上很有冲击力的类型,但是应该很知性很有气质。”   “用美来形容他确实不合适,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你能吸引所有人。以前我觉得他是一个骄傲又嚣张的家伙,但真正的他拿得起放得下。”沈谚非浅笑着说。   “即使看不到你的表情,我能从你的声音里感觉到你提起他的时候觉得很幸福。”   “谢谢。”沈谚非轻声说。   他感受到王若琳对她的期待,但是在她之前,已经有一个人将他的世界撑的满满的。   这天的日光刚刚好,沈谚非独自开车来到市立第三监狱。   沈静云在玻璃窗的另一头悠闲地撑着脑袋看着他,“我觉得在我进来之前,你没有这么频繁地想念过我。难道这真的是距离产生美?”   沈谚非轻哼了一声,“早知道你这么得意,我就不来了。”   “因为你来了,我会心痒。”   “心痒什么?”   “我想吻你。吻你的眼睛,轻轻咬你的鼻子,然后再狠狠地吻你的唇,抱你,占有你。”沈静云扯着唇角,每一个字都是温柔的,却又敲击在沈谚非的心上。   “你是个混蛋。”   “是啊,我是个混蛋。不过我这个混蛋听说你给了林锦吟一个下马威?”沈静云饶有兴趣地问,他眼睛的轮廓从那个角度看过去十分富有美感,此时的沈谚非不想说话,只想这样看着他。   “嗯,因为想要他安分一点。凌少白最近没有太大的动静,但是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不想在与凌少白对战的时候,林锦吟在我的后院放火。”   回想起今天在电梯里遇见林锦吟的画面,对方依旧笑意盈盈,他是一个不会轻易将喜怒摆在脸上的人,即使被晟敏实业的王若琳拆穿西洋镜,他也没有任何显山露水。   “啊,沈总。”林锦吟彬彬有礼地与沈谚非打招呼,“要去顶楼的办公室吗?”   “是的。”沈谚非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哦,本来林氏和晟敏实业的钻矿我还有点兴趣想私人投资一下,所以就做了做调查,没想到做调查的人回来告诉我说那个钻矿已经被开采的快没有投资价值了啊。”   林锦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最近沈总和晟敏实业的王小姐走的很近啊。”   “嗯,是啊,公事上交流比较多,因为沈氏最近和晟敏实业有好几个大案子,如果合作成功的话,你们林家也能获利不少啊。比起林大少你单枪匹马搞什么钻矿要稳妥的多啊。”   林锦吟不着痕迹咽下口水。   沈谚非看着林锦吟的侧脸露出苦恼的神色,“其实最近让我疲累的也不只是和晟敏实业合作的案子,还有那些老家伙们一直嚷嚷着说我大哥回来了就应该让他继续做董事长。大哥的眼睛不方便,有什么事情我也会询问了他的意见之后再做啊。而且沈氏的董事长只能是姓沈的,这个原则我也没打破啊,你说呢?”   林锦吟用力地扯起唇角,“那是当然。沈氏的董事长当然是要姓沈。”   听着沈谚非描述这段对话,沈静云笑得发丝轻颤,“林锦吟竟然亲口这么说,他大概很想吞掉自己的舌头吧。”   沈谚非不回话,只是看着沈静云。   “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看着我,现在只要见到我就是傻愣愣盯着我看。我现在穿着这土的掉渣的囚服还有这个寸头,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以前就喜欢看你,只是你总摆出不屑的样子,所以每当你看过来的时候,我都要马上挪开视线。但是现在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讨厌我了,我当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沈静云笑着别过脸去,“我连做梦都想象不出你对我说这些话。”   “我忽然觉得把你关在这里也不错。这里就像一个盒子,把你锁在里面了。”   “你越来越会哄人了,让我觉得坐牢都成了幸福的事情。”   “因为我想你幸福。”   “谚非,”沈静云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听说洛缨的事情了。如果可以,把她接回沈家吧。”   “啊?”沈谚非没想到沈静云会这么说。   “我们每个人都有迷失方向的时候,包括我在内。当初和大哥争成那样,才会让你在这里待了两年,到现在我还在后悔。现在……在这里,一切安静了之后再回想父亲说过的话,他应该很希望我们沈家的兄妹四人能够真正成为一家人吧。洛缨……老实说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和大哥对她一直以来的忽略也是原因之一。人只有真的做错了,才知道什么是对的。”   “好。”沈谚非点了点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兄妹四人一定是完整的。”   “嗯。”   离开第三监狱,沈谚非去到了沈洛缨住院的地方。流产对她身体上的伤害比不上精神上的打击,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即使可以出院,她还是宁愿躺在医院里。   这里只是普通病房,沈谚非抱着一大束满天星来到沈洛缨的窗前。她侧身躺着,背对着门口,不想见到任何人的姿态。   “洛缨,你还好吗?”   沈洛缨的肩膀僵住,冷冷地说:“如果你是来同情我,或者嘲笑我的话,你现在可以走了!我知道你现在风光的很!沈思博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你了,你也做的风生水起!”   “我不是来同情你或者嘲笑你的,大哥把董事长的位置交给我是事实,我做的算不上风生水起但是及格分应该是有的。最重要的是,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接我回家?你别假惺惺了!”沈洛缨坐起身来,“你们没抓我进监狱只是顾忌沈家的名声罢了!我哪里还有家?”   “你当然有家,只是你还愿不愿意把它当成是你的家罢了。”沈谚非将那束花捧到沈洛缨的面前,“静云本来说要亲自接你回家,你也知道他现在没有自由,不过他一直记得你最喜欢的花是满天星,叫我接你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说小的时候他告诉你满天星的英文名字是婴儿的呼吸,你觉得这个名字很轻柔很美,从此就爱上这种花了。他让我问你,你还记得那种喜欢的感觉吗?”   沈洛缨抿起嘴唇,不说话。   “回家吧,洛缨。”   “大哥……不会原谅我的……”沈洛缨的声音颤动。   “如果你真的在乎大哥对你的想法,那就去堂堂正正地向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只要你真的觉得后悔,总有一天他会原谅你的。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我好怕……我怕看见他的表情……我怕他讨厌我……”沈洛缨哭泣的更加厉害了。   “害怕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不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讨厌你吗?”沈谚非用力将沈洛缨从床上拉起来,开始替她准备东西,她就像是提线木偶般被她拽出了病房。   一路上,沈洛缨安静极了。她看着窗外,沈谚非知道她在不安。   来到沈家门口,沈洛缨顿住了。她踌躇着不知如何上前,还是沈谚非搂住她的肩膀笑着说:“到家了,洛缨姐。”   沈洛缨咽下口水,缓缓走入玄关。   一进门,沙发上沈思博就坐在那里,欧阳管家站在一旁为他读报,因为沈洛缨的欧阳管家停了下来。   “怎么了?是谚非回来了?”尽管看不见,沈思博还是望向进门的位置。      第82章      “我知道。我无法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必须跟你说对不起。”脸上明明火辣辣地疼痛着,沈洛缨的眉头却没有皱一下。   “现在你告诉我,你懂得珍惜了吗?”沈思博开口问。   “是的,大哥。”   沈洛缨的话音刚落,沈思博就站起来抱住了她。   “你这个傻孩子,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长大呢?”   沈思博充满安全感的怀抱和沉敛的嗓音令沈洛缨武装起的坚强迅速崩溃,她第一次在兄长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彻底地告别了她的过去。   夜晚,沈谚非照例为沈思博拉上被子,坐在床边陪他说上几句话。   “谚非,谢谢你。”沈思博轻声道。   “你和我之间,永远不需要说谢谢这两个字。而且接洛缨回来,也是我和静云的心愿。”   “静云吗……”沈思博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即笑了起来,“他果然是个令人妒忌的家伙。”   “啊?”沈谚非不明白他所谓“妒忌”的意思,是指自己选择了静云吗?   “他不是长子,从小父亲就没有要求他要稳重内敛,相反,他比我要外放和恣意得多。他想要离开沈氏就离开了,他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可以不顾一切都爱着你,他可以只把你装进他的世界里顾自幸福。还有,他能让你爱上他,这一点是我最妒忌的地方,妒忌到我甚至想要杀了他。”沈思博扬起下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有一天凌少白问我,要不要同他合作把静云踹下地狱。我的心脏蠢蠢欲动,我真想脱口而出说好,我要沈静云死的很惨。但最终我还是沉默。”   沈谚非没有说话,如果沈思博想要将心底深处的话说出来,他会静静地聆听,并且珍惜他的这种心情。   “大概是我知道,他能给你的幸福比起我能给的要多得多吧。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即使你对我抱有的情感同我所期待地差太多。”   “大哥……”沈谚非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无法回应沈思博,他只能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   “我珍惜现在你与我之间的感情,没有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但是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和静云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妥协,否则你就不会快乐。”   沈谚非的喉头哽咽起来,他明白沈思博这句话的意思。   “谢谢你……大哥……”   沈思博笑了,“刚才你不是说,我和你之间永远不需要说谢谢吗?”   这天晚上,两人靠着床头聊了许久。   沈思博是个预想能力很强的人,他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了出来。   “美国很有可能会因为次级贷款造成经济崩盘。DYNAMIC的主体就在美国,我担心在很有可能来临的经济风暴中,张立夫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他自己也是预见到了这点,所以缓慢将DYNAMIC的战略重心移向东南亚这边。”   “可是这场危机只怕来临的速度会比张立夫预想的快得多。听说美国那边有些金融机构特别是银行已然陷入债务危机了。不过在张立夫受到打击的同时,梅迪奇也肯定会被影响,虽然凌少白这个家伙一定做好了准备。”   “这一次的经济危机,一方面我们要扶持张立夫的DYNAMIC,因为他也是成风制造的三大股东之一,一旦DYNAMIC出现股价下跌,成风制造也会受到影响。另一方面,这也是我们打击梅迪奇,彻底将它赶出亚洲市场的机会。”沈思博拍了拍沈谚非的手背。   夜风从窗沿边侵袭而入,沈谚非的目光深远。   “真正的决战,拼的也许不是那些计谋,而是沈氏与梅迪奇的真正实力了。”   由沈氏、华天和DYNAMIC共同投资成立的汽车制造企业成风制造的股价一路飘红,加上华天采取的媒体策略得当,在公众的心目中掀起了对成风制造的国产汽车的期待。一直以来,国产汽车备受诟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擅长模仿有没有过硬的质量,但是成风制造却是完完全全的中国设计,但是质量把关却又是来自德国、英国、瑞士的质量检测团队。   年底,成风制造举行了一个晚宴来庆祝,除了自身的股东之外,还邀请了各行各业的商界翘楚。由于沈思博退居幕后,沈谚非已经完全成为了上流社会的宠儿。   英挺的容姿,幽默的谈吐,他被那些名媛淑女们所期待着。   凌少白也在邀请之列,尽管他知道这不过沈谚非的礼仪而已。   他身旁的JANE身着水色长裙,挽着凌少白的手臂。   “你期待吗?”   “太久没见到他,我真的很想他了。”凌少白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离开第三监狱到再度见到他,其实我并没有真正地特别想要见到他。反而是再度遇见他之后,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开始不能控制地在乎他了。我爱上的是蜕变之后的他,但是让他蜕变的却不是我。”   “嗯,难得你这么谦逊。”JANE扬了扬下巴,这次晚宴的主角挽着一位气质高雅的女子走了进来。   “听说他和晟敏实业的王若琳走的很近,没想到女伴却是别的女人。”   “你再看清楚那是谁。”凌少白扬起一抹笑。   “哈?沈洛缨?那个女人不是因为绑架沈思博被赶出沈家大门了吗?”   感到惊讶的何止JANE,还有在场的许多来宾。虽然并没有正式的消息传出,但是商界早就传遍了沈洛缨被沈思博逐出沈家。虽然现在沈氏是沈谚非在当家作主,但是依照他对大哥的敬重程度,不可能还和沈洛缨这么亲近啊。   远处的林锦吟执着酒杯愣在那里,满眼的狐疑。   今晚的沈洛缨和以往的完全不同,她的发丝自然地挽在脑后,用了一串镶着碎钻的发饰盘紧,几缕碎发自然地垂落颈间,脖子上仅有一个简单的圆环形项链,素色的长裙直到裙摆的地方是淡金色的花纹,明明简单甚至令人联想不到“华丽”这个字眼,却总令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我还在想谚非不让我做她的女伴是不是要带他心爱的女朋友出场啊,原来是带自己的姐姐,害的我白妒忌了。”王若琳笑着迎上去。   沈谚非有礼地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王若琳小姐。这是我的三姐洛缨,她对时尚很有研究,今天的妆容和衣着打扮都是她自己搞定的,我觉得你们俩会很有话题。”   晚宴开始,沈谚非作为成风制造的董事长致辞。他的声音响彻会场,没有过分的霸气却很自然地挑起所有人对成风制造的期待,举手投足牵扯着视线。   “以前在监狱见到他的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他会像今天这样迷人。”JANE发出感慨。   “嗯,所以我们要多买一点成风制造的股份。”   “放心,已经安排了好几个代理公司了,不过我估计以沈谚非的能力,不会看不出来,所以成风制造故意限制了外界购买的股票份额,导致现在市场上流通的股票不断升值。要再买,只怕得下血本了。”   “贵,也要买。”凌少白扯起唇角,目光灼灼望着沈谚非的身影。   晚宴间,沈谚非被不同的人围住攀谈,要是从前他会觉得这一切要溺毙自己,但是现在他的耐心倍增,游刃有余。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凌少白一直看着自己,而他却总是刻意忽略,直到晚宴进行到十一点,一些宾客离场,凌少白终于来到了沈谚非的身边。   “不知道你是否考虑过留一点时间给我?”凌少白笑意盎然。   沈谚非扬了扬下巴,两人走到晚宴的角落。   “你买了不少成风制造的股份,不怕经济危机到来,梅迪奇没有足够的资金周转吗?”沈谚非直来直往,在凌少白面前绕弯只会增加沟通时浪费的时间。   “梅迪奇财团的实力,我比你更清楚。”凌少白将酒杯伸到沈谚非的面前,示意与他碰杯,“在商场上一场战争进行到最后,胜负往往不再是双方领导者的头脑战争,而是这两个对手之间本身实力的碰撞。你觉得沈氏和梅迪奇,谁比较财大气粗?”   沈谚非笑而不答。   “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沉得住气啊。”凌少白身体前倾,他侧过脸靠向沈谚非。   沈谚非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没想到对方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头。   方才晚宴致辞的时候肩膀上留下了从高空喷落的金粉。   “这世上,被你允许吻你的人,是不是只剩下沈静云了?你是爱着这个人,还是爱一个信念?因为他为你豁出一切所以你要对他从一而终,像个贞洁烈妇?”凌少白用开玩笑的语气问。   “我说不出自己爱上沈静云的原因是什么。正是因为我想不出原因,所以我愈发肯定我真的很爱他。”沈谚非勾过凌少白的领带,双眼中的狠戾像是要将对方绝地砍杀,“我会为了他跟你拼到最后。我也警告你,不要再对他动任何心思。”   说完,沈谚非松开了对方,彬彬有礼地与凌少白碰杯,“凯勒雷文诺,你被称为魔鬼代言人。能与魔鬼为敌,是我沈谚非的荣幸。”   凌少白的笑容依旧,沈谚非则转身信步走向沈洛缨的方向。   此时的沈洛缨身边站着的是林锦吟。来这里之前,沈谚非就问过她,如果再遇到林锦吟是否能够应付得了,沈洛缨给的是肯定的回答。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都没有认出来,你比从前变了很多。”林锦吟一副很怀念的样子走到沈洛缨的身边。   “变得苍老了吗?”沈洛缨自嘲地问。      第83章      坐在回去的车上,沈谚非的手指不断按着下巴,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谚非?”沈洛缨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缨姐,我们沈氏有多少年历史了?”   “要说多少年历史……我也不知道。只是从清朝开始,沈家祖祖辈辈就是商人了。清末的时候,我们也是洋务派中的先驱,到了辛亥革命之后沈家的发展也没有因此受挫,而是在时代中寻找机会不断壮大……”   “也就是我们沉积了百余年了。”   “是啊。”   沈谚非眯起眼睛,沈洛缨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了。   几个月之后,美国次贷危机的影响全面扩大,德国工业银行宣布盈利预警,贝尔斯登宣布旗下两只基金倒闭,法国巴黎银行宣布冻结旗下三只基金,沈氏在美国的盟友马尔基诺家族自然也有了风雨飘摇的征兆,而梅迪奇财团因为其投资分散,虽然受损程度不低,但是在房地产市场上的损失自然也是巨额,只是几个财阀联合起来实力雄厚,其损失比例与其他竞争对手相比要小的多。   张立夫的DYNAMIC立足纽约,近几年的战略中心转型十分成功,但是其股价也创下历史最低点。也就在这段时间,梅迪奇财团分散购入,令张立夫头疼不已。事实上DYNAMIC除了张立夫之外,有很大一部分股权是属于沈仲秋个人的,因为DYNAMIC是他年轻时与张立夫一手创建的。   沈氏自然不能看到DYNAMIC深陷困境,与梅迪奇展开激烈的竞争,原本梅迪奇可以收购DYNAMIC将近八分之一的股份,由于沈氏的介入,最后它也只是占领了不到十分之一。但此时沈谚非的神经已然完全绷紧,因为华天属于跨国企业,他们在美国的房地产业有着巨额投资,这一次的次贷危机导致华天的股票也处于下滑过程中,虽然由于其主力产业在国内,但再继续保持下跌趋势的话,梅迪奇就一定会趁虚而入。与沈谚非的纠结相反,凌少白坐在窗台前抽着烟,偶尔哼上几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其实你真正的目标是华天,你知道华天的股价一定会不断下跌,你假意购买DYNAMIC,就是为了调动沈氏的资金,等到华天出现危机的时候,沈谚非就难以抽身去救华天,等到华天岌岌可危之时,很小一件事情就能让华天崩溃,到时候梅迪奇就能收购华天了。”   “不知道监狱里面的沈静云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凌少白的笑容越发得意。   “你可真是恶趣味。沈思博你不恨,沈静云你却恨得牙痒痒?”JANE将一叠照片拿出来在凌少白的眼前晃了晃,照片上是沈谚非周末陪着沈思博散步的情景,平静中略带亲昵,而且从沈谚非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沈思博的信赖和敬重。   凌少白只是瞟了一眼就笑着说,“在他的心里沈思博就是大哥,既然是他的兄长我当然也要把他当做兄长供起来,但是沈静云却是情敌,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沈谚非是一个对感情很执着的人,他爱上了沈静云就会一直执着地爱着他。既然知道结局,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看不开吗?”   “他是我凌少白第一次发觉可以用‘爱’这个字眼来形容的人,你要我如何看得开?”凌少白莞尔一笑,看不出是自嘲还是玩笑。   沈谚非固定地每周一定要去看沈静云一次,这并不是例行公事,而是看不到沈静云,他的内心就会焦躁,仿佛有什么地方会垮掉一样。   “你看起来很烦躁,这一点都不像你。”沈静云浅笑着望着沈谚非,用视线描摹着他五官的每一丝起伏。   “华天的危机越来越明显了!我怕沈氏没有足够的资金为华天抬高股价了。”   “因为华天是成风制造的三大股东之一,你怕如果华天对成风撤资的话,成风制造会垮掉,是吗?”   “这是一个担心,另外华天垮掉,DYNAMIC又自顾不暇,变成沈氏与梅迪奇一对一的话,我怕……”   “不要怕。”沈静云淡然开口,明明隔着玻璃只能用听筒交流,他的声音却沉厚地安抚着沈谚非的神经,“害怕会让你给自己留太多的后路。后路留得多了,就会质疑自己的决定,失去义无反顾的勇气。谚非,我做过很多决定,我在做的时候从来没有动摇和后悔过。”   沈谚非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笑容,“看来我要和大哥好好谈一谈了。我相信有一件事情他并没有完全告诉我。”   “哦,是什么?”沈静云好奇地撑着下巴。   “不告诉你。而且我来看你,如果一直说公事的话,就很无趣了。”沈谚非也故意模仿沈静云的模样撑着下巴,“你的头发长长一些了,比刚进来的时候好看。”   “嗯,偶尔放风的时候,有不少人盯着我看。”沈静云挑起眉梢,似乎在说“你担不担心啊?”   “啊——”沈谚非拉长了嗓音,兴致勃勃地调侃,“是啊,你的腰身线条那么好,臀部的手感想必也不错,脸蛋也吸引人,要保护好自己啊,我亲爱的二哥。你的屁股可是我的。”   沈静云将脑袋靠向沈谚非,眯起了眼睛,那一刻的风情令沈谚非心跳不已。   “少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这句话说完,沈谚非就哈哈笑了起来。   探视时间结束之后,沈谚非与监狱负责人碰了个面。   他坐在桌前,面无表情。而对方却殷勤地倒上咖啡,一直不停说着“招呼不周”。   “这里是监狱,您当然没什么能拿来招呼我的了。”沈谚非扯起唇角冷笑着将咖啡杯推开,“我最近肠胃不舒服,喝不了咖啡。”   “哎呀,是我疏忽……”   “这算什么疏忽啊,要是我的二哥在这里发生了什么,那才叫疏忽啊。”   “这个……您过分担心了,沈先生在我们这里那是享受了最好的照顾,吃穿住行都是我一手操办不会有问题的。”对方一再保证,脸上满是诚恳。   “我就这么说吧,我不喜欢有人带着乱七八糟的心思看着他,不想有人对他有不干不净的想法,他就算坐牢了也是我们沈家的人,谁要是满脑子对他有什么幻想,我就要他在这世上活不下去。”沈谚非懒洋洋耸了耸肩膀,“听说您去年收获很多啊,还卖了一栋三层楼的别墅。我就奇了怪了,怎么公务员的薪水待遇这么好?”   对方的脸色变了,“沈先生,人活一辈子就图个享受。您二哥那是天之骄子突然来到我们这儿心里肯定是有落差的,是我们不好没给您二哥最周到的照顾。不如您提点一下,我们怎么做才好?”   “首先,我二哥放风的时候,我不喜欢操场上有任何人。如果他无聊了,就让你的人陪他打球,其他人一概不允许出现。其次,我二哥去餐厅用餐的时候,也不允许有其他任何人在餐厅里。总之,你只要奉行一个原则,那就是所有这个监狱里的囚犯都必须生活在我二哥看不见的地方,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对方点头如捣蒜。   于是当天晚上的晚餐,当沈静云来到餐厅看见空荡荡一片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给沈先生安静的用餐环境,监狱里其他犯人的用餐时间都推迟了半个小时。以后您每次去晨练或者散步前只要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会为您安排不受打扰的环境。”   “哈?”沈静云回不过神来。他在这座监狱里已经像是度假一样了,甚至囚室里还配了独立淋浴,现在这些狱警对他说的话,是上演哪一出戏?   回到家的沈谚非却失眠了,翻来覆去闭上眼睛就被沈静云的双眼勾走了心神。身下胀痛的不得了,沈谚非低咒一声将手伸进去。   他记得那时候沈静云披着浴巾从健身房里走过来揉乱自己头发的样子。   他也记得沈静云被情欲征服时脸上的表情。   这一切都在撩拨他的心绪。   “该死的!你做什么牢!真是添乱!”   好不容易发泄了出来,沈谚非看着旋转着的天花板,忽然很想冲到那家伙的面前,拥抱他亲吻他,还有占有他。   第二天,更令沈静云夸张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他的囚室被换到了这所监狱的最高点。这简直就是这所监狱的总统套房,只是他不知道这是沈谚非和凌少白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为什么……要把我换来这里?”沈静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好吧,至少这里住着很舒服。”   “那个沈先生,从今天起您的放风时间没有了。”   “啊?”   “还有,以后您的三餐我们会送到房间里来。”   “你们玩什么啊?”沈静云的眉头皱起,不能放风他就不能锻炼身体了,也不能晒到阳光,这可不有利于身体健康啊!   “这个……是沈先生要求的,我们也没办法……”   瞬时,沈静云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坐在办公室里听卫子熙做简报的沈谚非接到一个电话。   “喂,谚非啊,我觉得自己就要变成高塔里的长辫子姑娘了,你什么时候来解救我啊?”沈静云的声音里听不出被限制自由的郁闷,反而语调轻扬心情不错。   “如果你怕无聊的话我会买一些健身器材送给你的。”沈谚非知道不让沈静云去放风,这家伙一定会有觉得自己不可理喻,虽然他确实不可理喻。   “那你能再给我修一个游泳池吗?”   “做梦!”沈谚非眉头皱起,游泳池一定会修到其他人能看见的地方,这家伙还想穿着泳裤显摆自己身材好吗?   “你不会当真了吧?”沈静云失笑,“我上次跟你说的都是玩笑话。你想啊,我穿着橘色的囚服,松松垮垮的,别人哪里看得到我身材有多好?”   “你那张脸还不够呛!”沈谚非抬高了音调,惹得一旁的卫子熙露出玩味的表情。他不得不离开办公桌,来到落地窗前,一手撑着玻璃,漫不经心望着脚下的世界。   “哦,你这是正面承认我长的不错咯?谢谢啦。不过我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魄力的,不会有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的。你还是恢复我的娱乐时间吧。”   “不好。”   电话里的沈静云声音很悦耳,虽然他还想要多听一听,但是再继续下去,这家伙搞不好真的要自己给他修泳池了,“我还有事情和卫子熙讨论,有话下次再说。”   沈谚非把电话挂掉了。   沈静云在电话那端抓了抓脑袋,发出一声叹息,“怎么觉得这些霸道的事情我来做会更合适呢?”   但不管怎样,沈静云唇上的笑容是遮掩不了的。   挂了电话,沈谚非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回到桌前,而卫子熙也很识趣地决口不问电话那端的人是谁。   “华天的股价已经到达历史最低点了,就连他们内部的股东都在观望,如果持续低迷的话,他们也会减持股票。”   “严赋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让梅迪奇有机会购买到能影响到董事长位置的股票份额。”沈谚非皱起眉头,“而我最担心的是凌少白会出阴招,让华天的声誉受损进而陷入债务危机……”   “确实。我会和严赋保持联络,随时注意凌少白的动向。”   “嗯。”   当晚,沈谚非将公司的简报念给坐在沙发上的沈思博听。   简报念完了,沈谚非只是沉默着并没有扶着沈思博回房的意思。   “你有话对我说,是吗?”沈思博问。   “大哥……我想要你帮我。”抿起嘴唇,沈谚非低声道。   “你现在做的很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帮到你。是因为华天的股票狂泻,你担心万一再出什么事情将华天逼到破产边缘,凌少白再趁虚而入收购华天,到时候亚洲市场就彻底被梅迪奇撕开缺口,他们将长驱直入,沈氏也岌岌可危。”   沈思博点破了沈谚非的担心。   “是的,所以我需要大笔的资金。而且我相信,除了沈氏集团放在台面上的资产,我们沈家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巨额资金,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第84章 完结      “如果有,你打算用这笔钱来哄抬华天的股价,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沈思博冷冷道。   “不,我要哄抬的不是华天的股价。”沈谚非看进沈思博的眼睛里,坚定不可动摇。   沈思博的眉头皱起,忽然有缓缓放松了,“你真的长大了谚非,知道和凌少白硬碰硬只会鱼死网破。不过如果真的要动用这笔资金,光我同意是没有用的。”   “要怎样才行?”   “必须我们沈家的人都同意才行。”   “意思是说你,静云还有……洛缨吗?”   “还包括你在内。这就是沈家一直以来的规矩,大敌当前要用到这资金的时候沈家人必须是团结一致的。”沈思博似乎明白了沈谚非的计策,“要赢凌少白,就必须让他估量不到我们沈家的真正实力。所以只有当你确认要用到这资金的时候,才能告知洛缨和静云,要杀就杀凌少白出其不意。”   沈谚非缓缓勾起了唇角,沈思博的话令他充满了信心。正如同凌少白当初所说的,当沈氏与梅迪奇的战争走到最后,就不再是沈谚非与凌少白头脑的较量,而是实力的比拼。   华天的崩溃比沈谚非预想的要更早来临。   某天早晨,沈谚非坐在餐桌前看着报纸,商报的头条令他睁大了眼睛。那就是华天的第二大的股东潘竞峰挪用了华天1.2个亿的资金用于赌博并且完全亏空,而且十余年间缓慢将华天的资金转入国外,累积数字更是令人乍舌。就在这次沈氏股价不断下滑的过程中,由于沈氏开始内部清算被迅驰的会计师发现了这个疑点,而潘竞峰索性直接跑去了英国。   沈谚非打开手机再看看华天的股价,眉头紧皱,用力按住自己的眼睛。   “华天是不是不行了?”沈思博问。   “是的……不知道凌少白那边会有怎样的动静。”   就在这个时候,凌少白拨通了沈谚非的手机,声音里是懒洋洋的味道。   “谚非,华天恐怕不行了哦。昨天晚上他们知道潘竞峰的事情之后,好几个董事会成员都来找我,说会在董事会上同意让我收购华天,现在就只剩下他们的董事长在苦苦支撑了。要不这样,我把收购华天的机会让给你,怎么样?”   “你真是个混蛋。”沈谚非冷冷地回答。   “啊啊啊……我忘记了,沈氏为了DYNAMIC已经被套住了,哪里还有资金来收购华天啊,那就对不起了,华天我就收下了。”凌少白笑着说。   沈谚非沉默了。   “谚非,等这次金融危机过去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美国?”凌少白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又让人有种错觉,那就是他不想被沈谚非拒绝,于是用这样无所谓的语调。   沈谚非闭上眼睛,直接按掉了电话。   不到三天,梅迪奇就派了董事会成员和收购团队前来和华天商谈了。   华天到今天这部,内部已经蛀空,如果不接受收购,很快就要申请破产。   华天董事长最后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梅迪奇必须一次性拿出收购资金的百分之五十确保华天原始股东的利益,稳定华天股价。华天被收购后作为梅迪奇的一部分仍然保留原先的名字,不得对员工进行裁员及换水。   百分之五十是巨额资金,凌少白本来想将它压到本分之三十,可就在这个时候马尔基诺家和几个仍旧留存实力的公司打算联合起来收购华天。凌少白知道,这一定是沈谚非所做的最后努力。华天与其掌握在梅迪奇的手中,还不如被马尔基诺家收购, 毕竟他们才是沈氏的盟友。而马尔基诺家竟然答应了预付百分之五十收购资金的要求,但是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凌少白眯着眼睛看着梅迪奇的财务报表,决定卖出一定量的股份来套取流动资金。   最终,华天还是与梅迪奇签订了收购案。   看着报纸上那则新闻,沈谚非眯起了眼睛,然后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大哥,应该是时候和静云还有洛缨谈一谈了。”   沈思博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沈谚非、沈思博和沈洛缨前往第三监狱看望沈静云,同行的还有梁扬之。   当沈静云翻开那份授权书的时候,他撑着太阳穴笑了起来。   “这只怕这辈子唯一一次我们所有人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页纸上。”   “你支持我的决定吗?静云……”   沈谚非开口问。   “当然。”沈静云低下头,爽利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半个月之后,次贷危机的影响扩张到美国政府无法收拾的地步。美联储一天三次向银行注资,美元贬值。梅迪奇的三个股东因为承担不起损失开始大量抛售股票,其股价也跌入谷底。   凌少白出动积极策略,将股价稳定在现时最低点。由于其策略带来了乐观的市场预期,起股价在缓慢回升中,即将接近在低迷情况下的稳定值。其流入市场的百分之十五的股票都已经被认购,这是凌少白意想不到的积极情况。   “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来所有人都还是相信梅迪奇会再度雄起啊。”JANE拿着报表数据一副终于安心了的表情。   “什么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会用比喻就不要瞎用。”凌少白摇了摇头,随即眉头又缓缓皱起,他内心深处隐隐在担心,“上一次我们对沈氏的资产评估报告显示,他们绝对没有余力购买我们梅迪奇百分之十以上的股份,对吗?”   “别说百分之十了,最多百分之五。”JANE一副不明白凌少白在担心什么的表情,“所以我们才抛出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来融资,无论是马尔基诺家还是其他竞争对手,都没有能力吞下这百分之十十五。我觉得你想太多了,明天就是梅迪奇收购华天的新闻发布会了,你可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这次的收购新闻发布会举办的隆重而宏大,毕竟在经济萎靡的时段,梅迪奇收购华天是最振奋商界和金融界的消息,也让梅迪奇的股价有了小幅的上扬。   凌少白提前一个小时就来到了会场,秘书将发言稿送到他的面前做最后的确定,凌少白只是潇洒地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很多时候激动人心的演讲是虚无,只有现实才是真理。   JANE大步走进了休息室,将手机递到凌少白的面前,眉头紧蹙,脸上的表情凝重,“老板,纽约来的电话,出问题了。”   凌少白的指尖略微一颤,会出怎样的问题他并不知道,但他早有这样的预感。接电话的过程中,凌少白原本略带笑意的唇角缓缓收拢,目光沉暗。挂上电话的那一刻,他低下头,按着太阳穴。   “老板……怎么了?”JANE还是第一次见到凌少白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少白没有回话。   JANE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在凌少白的身边。   这种沉默是复杂的,像是有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又似乎简单得只是沉默而已。   新闻发布会即将开始,工作人员敲开休息室的门提醒凌少白该登场了。   “将今天的发布会后移三天。”凌少白终于抬起头来。   “原因呢?”JANE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只是好奇纽约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能令凌少白有这样的反应。   “就说我们三天后可能会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决定同时发布。”凌少白仍旧闭着眼睛,忽然耸起肩膀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休息室里徘徊,JANE咽下口水,她刹那觉得凌少白是不是疯了?   这个人一向癫狂,但始终清醒的要命。   只有此时此刻,JANE觉得他真的疯了。   “替我预约沈氏的董事长沈谚非,我要代表梅迪奇与他进行商务会谈。”凌少白的声音冷冽,完全公式化的口吻,这和他平常提起沈谚非的神态和心情天差地别。   “我明白了。”   沈谚非静坐在办公桌前,微微低着头,双手合十指尖抵在眉心。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纽约股指正在不断浮动。   卫子熙走了进来,低声道:“还要持续买进吗?你是打算让梅迪奇江山易主?现在梅迪奇应该坐立难安,只要再多买入百分之五,沈氏就要成为梅迪奇的核心董事会成员了,对于梅迪奇的所有决定都有否决权。”   “那就买到临界点,我要凌少白没有跟我谈判的筹码。”沈谚非扯起唇角,“那帮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金融大鳄们,也到了尝一尝芒刺在喉的感觉。他们是不会允许交出控制权的。”   “谁要他们低估了沈家?”卫子熙坐下,翘着腿,声音里是看好戏的意味,“梅迪奇已经派了人过来,凌少白要求和沈氏会谈。”   沈谚非露出淡淡的笑容,“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要谢谢次贷危机,不然即便沈氏有购买梅迪奇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实力他们也不会放出这么多的股票来。”   “会谈打算什么时候进行?”   “明天早晨九点开始。”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明天早晨?”沈谚非别过头去嗤笑一声,“这么紧迫?”   “我打赌凌少白是希望有更多时间能够做足准备再来谈判,但是梅迪奇却不想给沈氏更多的时间。他们需要融资,不可能暂停股票交易。”   “不,凌少白根本不需要任何准备。只是我们都知道这一天已经到了,不需要多做拖沓。”沈谚非扬起眉梢,“我要梅迪奇的预估财务报表,明天要完败他们。”   第二日的清早,沈氏与梅迪奇的秘密会谈展开,地点是沈氏大楼的会议室。梅迪奇派出的是十二人的代表团,他们分别代表梅迪奇财团下十二个财阀。凌少白身着正统的西装,就连发丝都一丝不苟地梳至脑后,唇线坚毅,这是沈谚非第一次见到他认真的模样。   梅迪奇财团的翻译正要说什么,凌少白摇了摇手,“不用多此一举,他听得懂英语、法语、德语。”   今天的沈谚非身着深色西装,修长的身线被衬托出来。他的年轻超乎梅迪奇所有人的想象,但是言谈之间的果决与深睿又令所有人不敢小觑。   他开门见山地指出次贷危机虽然梅迪奇表面上屹立不倒,但是资金链条已经被拉紧,而拉紧这链条的一方就是沈氏,一旦沈氏松开链条,梅迪奇面临的就很有可能是大厦倾颓。   “沈氏答应与梅迪奇会面,不是为了谈判,只是为了说出我们自己的条件而已。”沈谚非摊开手掌,所谓的谈判是在双方都有余地的情况下,而此刻,梅迪奇已经对沈氏无可奈何了。   梅迪奇的代表没有想到沈谚非竟然这样狂傲,露出不悦的神色互相讨论着。   凌少白只是坐在谈判桌的一头目视着另一头的沈谚非。   此时窗外阴雨绵绵,细细的水流沿着落地窗不断向下,那是某种不可逆转的趋势。   他们长久的对视,空气里没有任何对峙的火花,只是借由看着彼此来消磨时光。   沈谚非的秘书走了进来,覆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沈谚非唇上的笑意更大了。   “你又购入了百分之二的股票是吗?距离核心董事会成员还差三个点。”凌少白开口说话了,他说这些不是为了向沈谚非确认,而是告知代表团,他们只要再迟疑下去,沈氏的压制性地位将越来越明显。   代表团终于停下了彼此间的讨论,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说出你的条件。”代表团中一个很有发言权的人开口,所有人安静下来。   沈谚非没有任何雀跃的表情,相反他沉稳的就似早知道这个结果。   “第一,梅迪奇撤出亚洲市场,我不希望看见这里的任何一个华人企业成为梅迪奇的甜点。”   “可以。”凌少白同意了,虽然其他人不甘心却无法说“不”。   “第二,沈氏现所买下的梅迪奇的股票在近期将不会抛售,但是我们也将不再继续购入。”   “可以。”凌少白点头。   百分之十八的持股对于梅迪奇来说仍然是个定时炸弹,现阶段沈氏的持股可以威慑梅迪奇,但是总有一天美国经济复苏,梅迪奇自然会有办法将沈氏挤出资金链的核心,到那个时候,沈谚非应该会果断的放弃持股,所以凌少白并不担心,但是梅迪奇的人却惴惴不安。   “最后一个条件,对于华天我要你们从收购变为合作。如今你们也是骑虎难下了,合作的投资可比收购要小的多。依照华天的底蕴,即便不被收购,它也还有再度崛起的可能。”   “虽然肉痛,但是我不得不答应。确实合作比起收购更能让华天与梅迪奇双赢。”凌少白露出一抹浅笑,“希望这周以内我们能签订合约。”   沈谚非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前倾,“也希望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双方相安无事。”   会谈结束了,比想象中要快,卫子熙甚至半开玩笑地说,他还没来得及抽完一根烟。   三天之后的新闻发布会,凌少白宣布了与华天合作共同度过经济危机低谷的决定,这个决定比起之前的收购更具积极意义。凌少白表示梅迪奇将会帮助华天进行资产重组清算不良负债制定新的战略方向。   这样的决定引起一片哗然。   沈思博和沈洛缨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这则新闻。   而沈氏内部的董事会刚刚结束,沈谚非对沈氏已经产生了绝对的控制权。   电梯里,沈谚非与林锦吟再度碰面。   “董事会上,你父亲一直很沉默,这是难得一见的场景。”沈谚非整了整袖口,惬意地说。   “那是因为父亲完全被你的能力折服了。”林锦吟笑着回答。   “知道我还将你和你父亲留在沈氏的原因吗?”沈谚非眉梢一挑,林锦吟震在了那里。沈谚非的意思很明显,他手上握有很多林家的把柄。   林锦吟扯起唇角,笑的很难看,“董事长在说笑啊。”   “我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时刻警惕。”   电梯门开了,沈谚非信步走了出去,留下林锦吟呆在原处无法挪动脚步。   今天结束了连日以来的阴雨天气,凌少白靠在窗台上照例吸了一支烟。这是他在市立第三监狱养成的习惯,只是他没有告诉沈谚非,离开监狱之后每每当他靠在窗台上抽烟的时候,他想到的总是他,带着一种轻松的玩味的心态,以及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对那段时光的还念。   “喂!凌少白!”   清朗的男性嗓音,声音的尾调中带着几分成熟味道。   凌少白回过头来,看见了沈谚非。他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做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比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变了太多了。我忽然有些认不出你了。”凌少白慵懒地吐着烟圈。   “而你,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沈谚非的双手揣在口袋里,歪着脑袋走到他的面前。   “你变得越来越像沈静云了。脸上的表情像,行事的作风也像。你就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都变得和他相像了?”凌少白的声音淡淡的,却又有着控诉和不满的意味。   “哈?”沈谚非扬起下巴,来到凌少白的身边,和他一起倚在窗台上,“那你一定想象不到从小开始我有多少次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后来我才明白,我会为大哥顶罪,并不仅仅是为了沈伯伯的临终遗言和我对大哥的情义,而是我不想静云在那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是想向我炫耀,你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了吗?”凌少白摸了摸鼻子,一副自己亏了的模样。   “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你是不是真心爱上我了?”沈谚非伸长脑袋用调侃的语调问。   “这辈子从没有过这么真心。”   “那好吧,我相信你。”沈谚非仰面看着窗外的蓝天。   “为什么忽然相信了?”   “因为……以你的能力和性格,一定还有更加黑暗的方式来对付我对付沈氏,而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你的对手。你没有用对待普通对手那样推我下地狱,是因为你真的爱上我了,所以你做不到。”沈谚非扯起唇角,有几分得意。   凌少白释然地一笑,“所以你就跑到我这里来得瑟了?”   “不,我是来谢谢你的。我看你行李都收拾好了,作为你的弟子,总要来跟你道别对吧?”沈谚非向凌少白伸出手来,“谢谢你教给我的一切。”   凌少白握住了他的手,指间的力度有种万分珍惜的感觉,“有空来纽约看我吧。我们可以喝杯咖啡打打高尔夫,你也可以跟我说说商场上的事情,毕竟你还太嫩了,我还有很多可以教你。”   于是,两人安静地靠着窗,凌少白抽烟,沈谚非吹风。   离开的那天,凌少白将那个几乎没装什么东西的行李箱拎上车,他没有直接去机场,而是去了第三监狱。   看着玻璃那头的沈静云,凌少白发出一声嗤笑,“真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把囚服穿出贵族味道的人。”   沈静云也笑了笑,“我把这个当成是你的褒奖。不过我没想到你会来看我,现在梅迪奇要退出亚洲市场,你也没有来向我耀武扬威的本钱了。”   “我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情,是你故意揭发潘竞峰让华天股价狂泻,就是为了让我挪出资金来购买华天股票好牵住梅迪奇的流动资金,对吧?”凌少白目光锐利地看进沈静云的双眼里。   “你凭什么觉得我有这样的胆量?万一你真的收购华天成功了呢?”沈静云笑着问。   “和谚非不同,你从小在沈仲秋的身边长大,你知道沈家这近一个世纪以来的积蓄,这是令沈家东山再起的资本,这笔超乎想象的巨额资金是梅迪奇无法抽出来与之抗衡的。你就是瞄准了这一点也很有默契地知道了谚非的策略,才会这样对华天下狠手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沈静云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只是意味深沉地笑了笑。   “你真的很爱他。”凌少白摇了摇头,“你会不惜毁掉华天来帮助他,你真的对自己也够狠。这一点,你和他真的很像。”   “因为我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也什么都不想拥有了。”沈静云的笑容里云淡风轻,无所牵绊,那是真正从名利中解脱出来的笑容,令凌少白妒忌了起来。   “下次再见面,说不定就是对手了。”凌少白起身离开,“恭喜你,还有两周就能提前出狱了。”   “也祝你回到纽约之后一帆风顺。”   凌少白起身离开,他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道别。他的征程还没有结束,只是这段时间是他永远难以忘怀的体验。   两周之后,沈谚非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沈洛缨敲了敲门进来,好笑地说:“嘿!至于吗?又不是衬衫和西装!”   “洛缨姐,我看起来怎样?”沈谚非有些紧张,今天就是静云出狱的日子,“很完美了!又阳光又自然!”沈洛缨走过来按住沈谚非的肩膀将他推出房门,“快走吧,大哥都在楼下等了你很久了!”   一路上,沈谚非的心中既忐忑又兴奋。他想念着沈静云的体温,他怀抱的力度,以及他颈间发梢那若有若无的味道。   当他们一行来到监狱时,得到的消息却大跌眼镜。   那就是沈静云早就离开了,甚至于严赋还来给他送了个行李箱。   “什么啊!二哥搞什么!难得我们一家人都来接他!”沈洛缨非常之不满。   “谚非,打个电话给严赋确认一下,静云到底想干什么。”沈思博开口道。   沈谚非也是怒火中烧,有一种明明满怀期待却被对方耍了的感觉。只是刚拿出手机来,就接到了沈静云的电话。   “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沈谚非只看到号码就吼了出来。   “我现在在机场啊。”沈静云的声音优哉游哉波动着沈谚非的心弦。   “机场——”沈谚非压低了声音但是怒气不减,“你跑到机场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洛缨和大哥都来接你了你却搞事?”   “我想去旅行,你要不要一起来?”沈静云的声音还是满怀笑意。   “哈?”   “你会一直很忙很忙,而我只想你做回自己。”   简单的一句话,沈谚非的怒意被沁凉的温柔所淹没。   “你想去哪里?”   “还没决定,最好是一个安静的地方。想要无所顾忌的吻你,拥有你。”   “混蛋……”沈谚非笑了,“我来找你。”   “那你快点,说不定我一时冲动搭上某班飞机就走了。”   “那你等着我绝对不让你好过!”   沈谚非顾不上整理行李,开车狂飙到了机场。   这个世界很小,一架航班十几个小时就能到。   这个世界很大,哪怕近在眼前也会错失。   沈谚非穿过来来往往的人流,有人到来有人离去。他四下张望着寻找那个自己看过无数次的身影。   广播在继续,电子屏幕上的航班在翻动跳跃。沈谚非拨打着对方的电话可就是无人接听。他知道他在做什么,不是任性也不是发疯。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找到他的能力。   终于,他看见了他。   沈静云太耀眼了,即便穿着卡其色的外衣和深色的牛仔裤,如此简单的装束淹没在人群中,沈谚非还是看见了他。   他正无聊地用手指戳着玻璃,略微低着头,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那瞬间,沈谚非的心脏满溢,这个世界要被他的身影撑开。   他朝着他飞奔而去,义无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