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深音 作者:夜弦辰歌    文案: 多年前的一场意外,让曲静深失去了声音和最宝贵的亲人。 这些年来,他总是一个人。 从开始的耿耿于怀,到后来的云淡风轻。 但似乎有些东西始终被压制着,他也说不清是什么。 生活,就是从一个路口到下一个路口。 每个路口都会遇到各自的温暖与不幸,辛酸或者幸福。 而他,脾气好的似乎有些懦弱。 被洗旧的衣服套在身上,冬天的时候冻的手发红。 他依然笑的呆傻,有张普通却又极耐看的脸。 景泽说:“小爷长的这么英俊,你不怕我出轨吗?” 曲静深傻笑,像在说:“那我也去找个。” 于是,床又开始吱吱的响,台灯打出温暖的光。 万家灯火里,只有这一盏,才是家。 暴躁霸道纨绔攻X温暖治愈哑巴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静深,景泽 ┃ 配角:景森,乐雨陶等… ┃ 其它:种田风,治愈系,温暖煮 第1章 哑巴 B市昨天晚上刚下了今年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气温骤然下降,玻璃结满了冰花。早晨六点钟,曲静深自然醒来。他翻了个身,被子裂开了道大口子,冷空气呼呼地钻进来,他打了个冷颤,赶紧掖好被子。虽然学校已经供暖,但经过九转十八弯的供暖通道,到达学生宿舍时已经没多少热呼气儿了。 今天早晨还要去打工,曲静深叹了口气,极其不舍地离开了被窝。宿舍其他人还在睡觉,他动作很轻,穿衣洗涮不过几分钟,最后套上那个很旧的大棉袄出了门。 他的这份工作是给学校订奶的学生送奶,他们学校是个专科学校,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哪次送完奶后都得七点半。他裹紧了身上的破棉袄,去奶站领了送奶车,然后按地址,挨个宿舍楼去送。 有时也会遇到几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好奇姑娘搭讪,她们总爱问他:“你农村来的吗?穿这么少,冷不冷?” 曲静深总傻笑地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那些姑娘们便心知肚明:哦,原来是个哑巴。以后看他的眼神也更怜悯。 忙活到七点半多,终于把事情都搞定。曲静深在学校后门买了份便宜拉面,本来想在这儿吃的,可是一想课本没拿,不得不折回宿舍拿课本。 他们宿舍总共住了六个人,有四个本地的,一个邻省的,就属他家最远。开门的时候,他特意把动静放轻,但是依旧招来几个不友善的眼神。他当没看到,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底拿出饭缸,把拉面放进去,埋头吃起来。 他尽量把自己吃饭的声音压到最小,可是仍了两个室友不耐烦地说:“你以后不要在宿舍吃饭了啊,弄的一屋子拉面味,害我的香水白喷了。” 曲静深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拉面,然后出去丢垃圾。等他再进门时,隐约听见有人说:“季森,你以后别说他了啊,哑巴怪可怜的,你就吃准人家不跟你吵了啊?”说话的是室长陈翔宇。 每次被这样怜悯的时候,曲静深都恨不得自己听不见,这样,就不必被许多想不明白的事困扰了。 他家是农村的,但是家里也没亲人了,他好多年没回去了。有人说他命硬,克死了家里人,也克的他自己不能说话,以前他不信,但这几年发生的许多事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拿了书去教室,找了个极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来。班里的人都把他当空气,任课老师都知道班里有个哑巴学生,也不怎么难为他。好在他成绩不错,这么多年的上学生涯,总能拿到奖学金,或者是学校可怜他,哪次都照顾他。 中午的时候,他要到食堂里勤工俭学,食堂管一顿午饭。等一点多的时候,食堂的学生渐渐少起来,他才能坐在那儿喝口水歇歇。刚要喘口气,身后突然有个人拍他的肩膀,曲静深回头看,竟然是陈翔宇。 陈翔宇笑着问他:“你吃饭了没?” 曲静深看了眼他身边跟着的姑娘,笑着摇摇头。他从来不在他们面前比划手势,一是他觉得这种方式很别扭,二是他觉得他们也看不懂。干脆用最简单的方式,笑着点头或摇头。 陈翔宇打完招呼说他还有点事,先走了。曲静深又点头。 像他这种,用农村人的话来说,就是娶不上媳妇的,没人肯嫁给一个哑巴。从他懂事起,就没有女生主动靠近他,而他,渐渐的也不愿意靠近女生。 既然人生的方向已经因为各种意外偏离,他想:那我也没必要娶妻生子过日子。等毕业了,好好找份工作赚钱,然后到处去看看。 晚上的时候,曲静深在一家大饭店做兼职。本来当时应聘的时候,不招残疾人的。可是当时老板看他可怜,就给他了这次机会,他也很知足,一直踏踏实实地干着。 六点半,曲静深准时来到更衣室换衣服,好几个在这里做兼职的侍应生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复。这里的人对他还算不错,他任劳任怨,别人有事找他替班,他只要有空就不拒绝。 这家饭店一楼比较热闹,二楼是包间,三楼是清静的雅座,曲静深负责三楼的上菜。三楼稀稀落落地坐着十几桌客人,都是一男一女,浪漫的烛光晚餐。本来极其安静的环境,却被一个讨厌的声音给打破了。 “服务员在哪,爷都来这么大会儿了,怎么也不见个人来?”这声音一听就是纨绔子弟,B市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多的是。 整个大厅现在就曲静深一个人值班,跟他一起的姑娘上厕所了,他不得不拿着菜单小跑着过去。 等到那少爷的身边,他把菜单亲切地递上去。对方抬头睨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们这牛排怎么样啊?还有这个拌饭怎么样?有冷饮么?”那少爷穿的倒挺像回事的,阿玛尼的西装,打着领带,一副精英打扮。 曲静深急忙从手里拿了张便笺,上面写着:您要什么,请直接告诉我。 那少爷一听急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把菜单往桌子上一摔! “连个菜都不能点,不吃了不吃了!”他对面坐的女人长的很好看,现在也皱着眉头看曲静深,眼里隐隐的担忧。 那少爷继续说:“林优,跟你在一起是我哥的意思,有什么事你找他去吧,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跟你谈恋爱的。” 曲静深看这情形不对,他想退到一边去,却没想到被那少爷一把扯住了袖子,他指着对面的女人问他:“她是不是很漂亮?” 曲静深茫然地点头,的确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穿着深蓝色的高领毛衣,一看就是宜其室家的知性女性。 那少爷吹了个口哨:“既然你觉得她漂亮,就跟她谈恋爱吧。” 那声口哨不要紧,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曲静深着急地看着楼梯口,那上厕所的姑娘怎么还不来啊? 就在这当口,对面的那姑娘说话了:“景泽,我…我真挺喜欢你的…”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可叫景泽的男人面不改色:“你何苦呢,我喜欢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边说着边肆无忌惮地一把扯住曲静深就要往身边带:“我就算跟他好,也没可能跟你好林优!看来这散伙饭也吃不好了,算了!小爷别处找乐去了!” 曲静深手腕被捏的生疼,似乎那男人把所有的怒气都撒他身上了。曲静深刚想挣开,那男却流氓似的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哟嗬,一个服务生了不起啊,多少人往小爷身上贴,小爷都没空搭理呢!” 曲静深在心里直打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上厕所的姑娘终于回来了。 她一脸着急神色,话说的磕磕吧吧的:“这位先生,对不起对不起,他不能讲话,您需要什么服务,您跟我说…现在要点菜吗?” 男人听完这姑娘的解释,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低声喃喃:“原来你是个哑巴?”他一把松开曲静深的手腕,丢了几张粉红色的钞票到桌上,起身拎上风衣就离开了。 曲静深揉着发红的手腕,离开之前又瞅了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姑娘。他在心里默默想:原来B市真的像传说中一样,有这么多纨绔子弟,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而且,那个男人还喜欢男人…这个曲静深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果他不是哑巴,一定娶个好姑娘当媳妇儿。 曲静深在饭店做完兼职已经九点了,这天真够冷的,他呼出的白气都能结成冰粒了。从这儿走到最近的公交站台要十分钟,他真希望身上的棉袄能再厚点。手冻的发麻,去年的冻疮又开始隐隐发痒,他忍着不去抓,把手死死地往袖筒里缩。 其实看到身边呼啸而过的私家车时,他也暗暗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上这样的车,住上温暖的房子?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现在想起来不自觉地有些感伤。 但是没几分钟后,他吸吸冻红的鼻子,鼓足了勇气才敢伸出手来捏捏自己冰凉的脸颊:曲静深,你要坚强一点儿。后来又是傻傻的笑容,在路灯的映照下,竟然有几分温暖的感觉。 曲静深在站在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公车才慢悠悠地开过来。车里面很空荡,这个点大概都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呢。他也想有台电视,那样就可以看篮球比赛了。每次在学校外面的小店中看时,他总被挤到最角落的位置。 这些年总是这样,别人有爸爸妈妈宠着,但他不管开心或失落总是一个人。别人过年的时候有新衣服穿,而他总要数着口袋里的钱买最便宜的东西。别人喝饮料,他只能闻闻味道,这么多年,他连买瓶饮料给自己都不舍得。 等曲静深回到自己的宿舍时,有几个哥们正在讲电话,冷淡地看了他几眼。他的脚冻的冰凉,想拿开水烫烫脚,可是自己昨天刚打的两壶水,已经空了。他只好拉开潮呼呼的单薄被子,准备睡觉。 被窝里很凉,翻来覆去好大会,还是觉得冷。已经把棉袄盖上了啊?可怎么一点事也不管?曲静深在心里默默抱怨几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曲静深是79年的生日,他上大学的那会,大概是十年前的中国。 第2章 不讨喜 冬天的天亮的晚,曲静深睁开眼时,外面还是黑蒙蒙的一片。被窝里刚有点热乎气,他动都不敢动地回味着这温暖。脚被冻的有些麻痒,昨天的鞋子踩了水,大概还潮着。 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多睡一会,生怕晚了送奶的生意,把这好不容易找的活给丢了。他安静地穿好衣服,然后端着洗涮用品到大洗手间洗涮。他们宿舍独立的洗手间,可他生怕吵到同学睡觉。 他身上穿着的是件旧黄色毛衣,袖口都磨开了线,被楼道里的寒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水管里的水冰凉,冻的他直哆嗦,他只想赶紧洗完,去穿上自己的破棉袄。 昨天忘了带书,昨晚他就记着提前把书装好。一切都收拾完毕,曲静深背上自己那在地摊上花十几块钱买的破包出了宿舍。冷,真冷,北方的冬天冷起来真不是盖的,他缩了缩脖子,实在受不了寒气,只能一路小跑着增加点热量。 跟往常一样,曲静深去学校附近的奶站取完奶,就开始挨个宿舍楼送。实在冻的受不了了,就爬楼爬的快点。有起的早的姑娘去早读,回宿舍时恰好遇着他。那姑娘从背后叫他的名字,他扭脸笑着把奶递到她手里。 那姑娘看到他冻肿么双手,有点心酸,就叫住他说:“曲静深,你在这儿等会,我上去给你拿点东西,一会就下来。” 曲静深不能讲话,只能摇摇手,可那姑娘一个劲儿说,他也就点点头同意了,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等她。 果真没用几分钟,就听到那姑娘咚咚下楼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姑娘拿了副手套出现在他面前。 “给,我给男朋友织的,可是他嫌小,不能戴,看你早晨怪冷的,送你了。”北方的姑娘就是大大咧咧,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脸更红了。那姑娘倒是跟啥都没发生似的上了楼。 曲静深看着她的背影,把冻的发红的手放进手套里,不大不小正合适,而且很暖和。他心情突然好想来,望着车里的几瓶奶,心想着赶紧送完,去喝点豆腐脑,暖暖身子。 可刚推着车子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叫他:“嗨,嘿…小哑巴,还真巧,又在这儿遇着你了。” 曲静深扭头,好死不死地正是昨晚饭店里遇着的少爷。那男人裹着厚厚的风衣,手里抱了束玫瑰花,就跟电视上演的似的。 曲静深对着他友好地傻笑,那流里流气的少爷没个正形:“喂,我问你,你们学校12号楼怎么走啊?” 曲静深摆了个手式让他等等,然后从包里掏出个本,在上面写:“我一会要去那个楼上送奶,要不我带你过去吧,也顺路。” 那流里流气的少爷点点头说:“那成,刚看那姑娘送你手套来着,怎么着,喜欢你啊?”他说话一点遮拦没有,明明穿的很绅士,却跟个流氓小混混似的。 曲静深脸红了,他摇摇头,又低下头不声不响地推着破车子往前走。前面是10号楼,他把车子停在楼底下,然后提着几瓶奶上去。从10号楼到后都是男生宿舍,他都是直接把奶送到人家宿舍门口。 他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五,又瘦,但上楼的动作挺利索的。景泽看着那个背影,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上。东方已经蒙蒙亮了,他玫瑰上似沾了露水,十分漂亮。 曲静深从楼上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满怀玫瑰花的男人,站在那儿抽着烟。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快了半拍,突然觉得他很帅,跟演员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突然就有了这想法,又想到自己身上穿的破衣服,顿时自卑起来,脸又红了。 曲静深默默地推着车子,手套都忘记戴了。景泽把烟尾巴弹到旁边的冬青丛里。过了一会,又问他:“小哑巴,你叫啥名字?你从小就哑吗?” 前些年,要是有人问曲静深这样的问题,他可能还会生气。但长大些后,就突然不在意这些事情了。他还是呆瓜似的傻笑,摸出本子写:“我叫曲静深,不是天生不能说话,后来遇到些事,就不能说了。”末尾还画了个笑脸。 景泽看着他冻的发红的娃娃脸,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了。“我叫景泽,景色的景,草泽的泽。”他爸爸曾经说过,他妈在生了他后去世,去世之前就给儿子取了个这名字。说是要让人活出生命的光泽,可他倒好,吃喝嫖赌没一样不会的,纨绔子弟玩的东西,他一样没落下。前几年玩女人,这几年觉得女人娇滴滴的没意思,就玩上男人了。 一晃眼,就到了12号楼,景泽站在楼梯口理了理衣服。这是他前两天刚看上的人,白白净净的男生,不怎么搭理他,刺的狠。可越这样,他越觉得好玩了。 “小哑巴,你看我帅吗?”景泽臭美地摆了个POSE,可怜曲静深,只是傻傻地点头,然后朝他伸出了个拇指。 曲静深要往六楼送奶去,而景泽要找的那男生在四楼。景泽站在宿舍门口,轻轻地敲了下门,过了好大会才有个鸡窝头给他开门,没好气地说:“哥们,不知道爷们在睡觉啊,你找谁啊。” 毕竟是来找人的,景泽倒好生好气地说:“找吴宇。”然后鸡窝头不耐烦地吼了声:“吴宇,有人找!”然后回去继续补觉。 景泽神通广大,连人家住哪个宿舍都打听到了。奈何那个叫吴宇的一出来,看是他,没好气地‘咣’的一声关了门。 还没有谁敢让他这样下不来台过呢,景泽骂了句我操,把玫瑰花跟丢垃圾似的往地上一摔,正好下楼的曲静深看到。曲静深忙去捡,却被景泽踩住了手,玫瑰上的刺,全刺进了手里,曲静深疼的从喉咙里挤出个‘啊’的音节。 景泽怒气还没下去,不仅没认错,反而说:“都是你,谁让你没事去捡它啊。” 曲静深咬着嘴唇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啊?” 看着他那无辜的眼神,景泽的怒气却消了大半,噗哧笑了出来:“小哑巴,又笨又哑。” 曲静深没理他,奶送完了,他正想着赶紧把车子送还到奶站。那捧被踩了一半的玫瑰花,他想了想还是捡了起来。从包里拿也纸写:“既然你不要了,就给我吧。” 景泽无所谓地说:“随便啊,反正我不要了。”他低头又看到曲静深手里的血痕,有点于心不忍,但又觉得掉价,不好意思把要带他去上药这话说出来。 就这样,他俩一前一后地下了楼。曲静深的手给外面的寒风一吹,更疼了,他把手背搁嘴上哈着气,这样还暖和点,就会疼的轻些。 到了宿舍楼底下,曲静深推了车就往学校后门走。他想着送了车,就往后门的医务室消消毒,心里计划着事,也就直接忽略了身边的人。 景泽跟了一小段路,终于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磕磕巴巴地说:“喂…那个,你手上没事吧,我刚才又不是故意的。” 曲静深摇摇头,又对他笑了一下。景泽就突然觉得内疚起来,他以前都是没心没肺的啊,他在心里跟自己说:算了,他是残疾人,自己就当做好事吧。 “喂,我来帮你推车子吧。”平生第一次主动帮别人做事,扭捏的不行,曲静深还没反应过来,等车子被夺过去,才傻瓜似的笑了笑。 那被曲静深救下来的半束玫瑰花,让他送给了在学校门口遇到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开心地从他手中接过花,甜甜地叫了声哥哥。景泽摆着帅气的POSE,假装这一切跟他没关系。 奶站各色人都有,景泽皱了皱眉头,这个被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小就没接触过市井。曲静深的小身板在大妈阿姨中穿梭着,然后排着队领今天的工钱,他在这儿做的这活是日结。景泽远远地瞧着这幅景象,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说不清是怜悯还是什么。 曲静深拿着手里的二十块钱,然后仔细地装进棉袄的内袋。景泽张张口,还是没说出话来。 从奶站出来,曲静深带着景泽七转八转又转回学校后门的小吃一条街。又走了一会,曲静深站在一个卖肉夹馍的地方不动了,似乎是要买东西。 景泽抬眼看看那手推车上挂着个牌子,上面七歪八扭地写着‘中式汉堡’几个字。曲静深从包里掏出来本子写了几个字给他看:“你吃不吃?” 景泽急忙摇摇头,怕油溅到他身上,又潜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曲静深意识到了他的闪躲,愣了一会,又笑着朝老板伸出手指比划了个“1”。 卖肉夹馍的对面就是卖豆腐脑的,曲静深揣着热乎乎的肉夹馍就去喝豆腐脑了。卖豆腐脑的一间小屋子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曲静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对面是两个脏乎乎的建筑工人,景泽眉头皱的更深了。 曲静深瞧了他眼,拿出本子来划啦:“要不你先走吧,我一会自己去清理就好,还没谢谢你帮我送车子呢。”后面还是加个笑脸,但景泽瞧着那个笑脸,心里却怎么都不是味。 他在嘴里骂了句我操,小爷还偏不走了。他挤在曲静深旁边坐下,等了一会,两碗豆腐脑上来了。曲静深把肉夹馍递到景泽嘴边,那小少爷看也没看地就一口咬下去小半个,叫你再看不上小爷! 曲静深觉得好笑,他把剩下的吃完,喝完豆腐脑,热乎乎地出了门。一张娃娃脸被热气熏得红红的,景泽手痒死了,恨不得想捏几把。 最后到底是两个人一起去了医务室,处理完手上的伤口,曲静深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去教室了。景泽也无事可做,早晨起的太早,他打了个哈欠,回家补觉去了,等晚上再去找找乐子,早晨被拒的事早离他十万八千里远了。 第3章 冬天的风 从医务室出来,那小少爷就哈欠连天地朝他摆摆手说:“小爷回去睡回笼觉了,回见。”曲静深瞧着那小少爷的身影摇了摇头,两个人都差不多的年纪,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哎呀,手上的伤口在寒风里一吹,还真疼呢,不知道今天中午还能不能到食堂打工。曲静深边想着边朝教室走。还是同往常一样,坐了个偏后的位置,打开课本,低着头慢慢看。旁边有急着上课的同学,走的太匆忙,不小心把杯装的豆浆洒在了他衣服上。对方忙说对不起,掏出纸巾给他擦,曲静深笑着摇头,接过纸巾自己擦拭。 结果擦过来擦过去,纸巾到最后黑乎乎的了,旁边看到的同学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曲静深回看过去,对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曲静深把纸巾丢到桌洞里,心思,这袄入冬还没洗过呢。他没有换洗的衣服,从小在农村长大,由于冬天太冷,一冬也换不了几次新衣裳,渐渐养成了这种生活方式。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活,生怕自己扰乱了城市人的规矩。大概从农村出来的孩子都曾有过这种想法,在心理上始终觉得自己低了一等。虽然老师或者某些书上说要勇敢和自信,但是当你第一次坐电梯都不知如何是好时,那种情绪怎么可能不着痕迹? 他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和现在的还是有些不同的,上课老师讲课,依旧会有很多人边听边记笔记,即便授课内容十分枯燥。到十点钟的时候休息了一次,窗外的阳光慵懒地洒进来,曲静深揉揉被晒的发红眼睛,趴在桌子上休息了一会。 可他刚趴下,就听到了教室里情侣吵架的声音,曲静深不明就理,只听到那个女生吼:“我就是跟个哑巴好,也不会再跟你好了,分手!”曲静深这才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是哪不舒服。他又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班里调皮的男生都会拿他编歌。小哑巴小哑巴没爹没娘的小哑巴…… 中午下了课去餐厅打工,负责餐厅卫生的阿姨看到他手上的伤朝他摆摆手:“回去休息吧,打点热水洗洗伤口。”曲静深努力地笑的更真诚些表示感谢,他转身时听到背后几个中年妇女说:“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每到这时,他也会问自己: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么?大概像自己这样,就算毕了业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的。可能还会娶个哑巴老婆,过一辈子。虽说这样的想法让他有些泄气,可是他却比谁都渴望有一个家,即便想象中的家不太完美。 下午没课,曲静深在图书馆一直呆到闭馆,然后去拎了两暖瓶水,等晚上打工回来用。等曲静深收拾好一切,出校门时天已经朦朦黑了,北风呼呼的,吹的他的脸通红。 今天晚上打工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像昨天那样讨厌的客人。想起那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曲静深还是淡淡地笑了笑。大概城市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吧,家庭条件好,从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竟然拿把玫瑰花去追男人。总归,他们的世界离他很远,远到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融入那个集体。 今天酒店的事有点多,曲静深离开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还好,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北方的冬夜冻的人腿脚都发麻,曲静深在公交站台上站着又是搓手又是跺脚的,也没见好点。 他等了好大会儿,公车依旧没来。曲静深看到离公交站台不远的地方有个摆摊卖衣服的,稀落落地围了几个人。他摸摸口袋里刚发的几百块钱的工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那个大妈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了,一直在嘟囔说自己是个下岗工人,大冬天出来赚点外快不容易。袄都是丝绵袄,但比商场里卖的便宜不少。 曲静深看上了一个蓝色的,摸着挺厚,还带着帽子。那大妈见他一直摸来摸去的,赶忙说:“小伙子,这是比照今年的新款做的,你们年轻人穿这个颜色倍儿精神!” 曲静深笑着点头,然后从包里摸出平常写字的小本:“大妈,多少钱?” 那大妈幸好识几个字,看完才反应过来他是个哑巴,朝他摇摇手说:“是个可怜人哟,外地来上学的吧?大妈也不坑你了,五十块钱,如果行,就拿着。” 曲静深笑着点头正要掏钱,却被急刹车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站的靠路边近,那车子开的太急,楞是从他身边擦过。大概人都有好奇心理,曲静深扭头瞅了几眼那车子,看起来很上档次,但是他认不出是啥牌子的。 不一会,从车子上下来两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说:“你再走一步,看我回去不让老爷子封了你的卡!” 另外一个男人笑的玩世不恭:“我走了,还走了两步!你从小到大就会拿老爷子压我,滚边儿去吧,爱去就去,别烦小爷!” 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听到这话真生气了,眼看着就要动手。另外那个男人喊的声音更大了:“你打啊!我跟你说景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跟那小孩…哈哈真好,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 曲静深听到“同性恋”这三字,脑袋跟被啥东西扯着一样,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去。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被夜色掩盖着模糊不清,可是能听出他故意压低的声音:“景泽,非逼我揍你么。好,我这就打电话给军区医院,让他们安排好床位。” 咦?景泽?这外名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曲静深也不买衣服了,想走近些看看清楚,没想到刚走没几步,就对上那人带着笑意的眸子。对方还忘朝他吹声口哨:“哟,小哑巴,真有缘,怎么又遇上了?一会陪小爷去喝几杯啊。” 景泽憋了一肚子火,本来跟朋友玩的好好的,竟然被景森不分青红皂白地给绑上车。不就是叫了几个少爷陪着么?他自己不也跟男人好?从小到大仗着自己是大哥就整天欺压他! 就这样,冻的跟红兔子似的曲静深成了炮灰。景泽别提多亲热地勾上他的肩膀,还朝他轻浮地吹了几口气,酒味呛的曲静深皱起眉头来。景森看着这一幕,攥紧了拳头。 景泽不知死活继续火上浇油:“你动手打我啊,你就是打死我,也改不了我玩男人!你不用看他,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景森倒打量起曲静深来,他见对方衣着朴素,又乖巧无害,冷冰冰地问了句:“你是大学生?” 曲静深点点头,想挣开景泽的胳膊,谁料对方却捏了捏他的耳朵:“冻的跟红兔子似的,耳朵怎么没长长呢?” 他这一脸轻浮状不知是做给谁看,景森正想如何收场,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来。曲静深只觉得他的声音顿时温柔了N倍,“嗯,这就回去了,记得关上窗子,别跟前两天似的,空调都白开了。” 景泽在一边儿冷笑,怄气似的对曲静深说:“晚上跟我回家吧,哥带你去玩儿!” 曲静深眼看着公车来了,想挣开景泽的手,没想到对方反而抓的更紧了。曲静深情急之下,提脚踩了他一下,景泽反而笑的贱呗呗的:“哟,兔子会咬人了?好玩极了…” 曲静深十分生气,这离他们学校蛮远的,如果打车回去,一个棉袄的钱又没了。 景森看着自己欠揍的弟弟,十会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曲静深说:“对不起,我替他道歉,我要回去了,顺便把你送回学校吧。” 曲静深急忙点头,他推开景泽,站到景森身后。景森冷冷的瞧了景泽一眼:“再问你最后一遍,要走就赶紧上车。” 景泽吊儿啷当,今晚被景森一闹哄,他玩的心情也没有了。最后景泽不情不愿地说:“既然你都这样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走喽~”又朝曲静深吼了一句:“兔子!来,陪小爷坐后面,挨着那冰山,会被冻死的!” 曲静深跟兔子人偶似的被景泽拉到后面,刚坐稳,景泽就对人上下其手,吓得曲静深直往角落里缩。景泽就跟小孩子见到小动物时一样,不停地调戏,他以为这是示好,其实兔子早被吓的耳朵支棱着了。 这时景森扭头说:“把你的地址告诉我。” 曲静深赶忙掏那个小本子,刚拿出笔要写,就被景泽一把抢走:“说了么!今晚去我那!” 景森恨不得现在就拉出去揍上这货一顿,只抱歉地看了眼曲静深说:“算了,这么晚了,去我家住一晚了。你要是坐不住,赶紧下车滚蛋!” 景泽哼了一声,死皮赖脸:“你把兔子骗你家去干什么,少支开我!我爱去哪去哪!来,兔子,给你笑一个,你脸怎么这么好捏呢!”曲静深真想哭,他是农村出来的老实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小少爷的轻浮,他只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路上景森都在沉默,车子里光是景泽调戏曲静深的声音。景泽十分欠揍地问曲静深:“人家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你怎么不咬人呢…哎喂…你衣服上破了个洞…” 曲静深捏着衣脚,一想到车垫子是白色的,他又不太敢倚在上面,怕自己衣服太脏,给垫子也弄脏了。 景泽本来想占便宜占个够呢,可劲往人家身上蹭,刚想一口啃兔子脖子上,却皱起了眉头:“兔子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曲静深被这话弄的脸通红,只能把脖子使劲往棉袄里面缩。他们在农村,一冬天都洗不了几次澡呢。洗的话,还要去集体浴室,他从小脸皮就薄,宁可冷点自己洗。 景森的脸都绷成冰山了,怎么自己的亲弟弟跟自己的性格就相差这么远呢。他边想着原因边停下车,刚鸣了一声笛,大门就打开了。他住的是别墅,而且是那种十分败家的。 第4章 逮兔子 曲静深下车朝门口一站,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他们村里所有人一年的收入加起来,也不够买这房子的三分之一的。景森用警告的眼神瞧了一眼景泽,景泽继续哥俩好地勾着兔子:“你不跟老爷子告我状,我就不招他。”景泽点了下头,双方算达成交易。 曲静深有些农村人见生人的腼腆,跟在他俩后面。他真恨自己不能说话,不然肯定冲上去拉住景森,让他赶紧把他送回去。 房间里装修的比外面看起来更奢侈,这里布局是二层隔断式楼型,楼梯在比较靠里的地方。客厅里铺着地毯,倒是比较朴素的样子,吊灯只开了几个,灯光虽说不上暗,但也不算太明。 这时躺在沙发上的人才迷糊地支起身子:“小森你回来了?”说完话看着跟在景森身后的两人,呆了好多秒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反应慢了好几拍。 景泽跟人打招呼:“喂…这么慢怎么当人嫂子啊…” 乐雨陶急忙站起来说:“啊,小森你都不跟我说来了客人,我去倒茶…”景泽看看他只穿了一只拖鞋的脚,叹息着对兔子说:“这就是国家著名音乐学院出来的二逼学生。” 景森瞪了他一眼,对忙着跑来跑去又是端甜点又是端水果的乐雨陶说:“陶陶,今天晚上有个客人在这儿住一晚,我招待就好,你去楼上睡觉吧。” 景泽不怀好意地附和:“是啊,淘淘,这名字就跟小爷小时候玩的皮鸭子似的…” 乐雨陶说:“景泽,早晚有一天我要彻底打败你!”刚才还温驯的绵羊立马变成了吃人的老虎。景森揉着太阳穴幽幽道:“他刚正常点,你非得招他啊。” 乐雨陶忙蹭到景森身边说:“达令,我神马时候不正常了捏?!”看到身边的曲静深,顿时戏腔上阵:“这位小朋友从何方来,且随我去喝杯茶吃点苹果…” 曲静深看着他的动作,觉得十分可爱,一个没忍住就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白牙。果真城市里的小孩,都特别会逗人开心,不像农村里的孩子特别木讷。一会乐雨陶就蹦达到了他身边:“你冷不冷呀?鼻子都冻红了。” 景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招我家兔子,他是个哑巴,你就是嘴巴问干了,他也不能回答你一个问题。” 景森看着这种局面,只能绷起冰山脸压场子:“你一会去楼上睡吧,陶陶你带他上去。”说完又瞅瞅景泽:“我觉得你现在还可以回家。” 景泽瘫到沙发上说:“我不回去!小爷累了,要睡觉!” 景森眼睛深不见底地看了他一眼,景泽立马起了鸡皮疙瘩:“我也去楼上睡,要不把你家皮鸭子借我玩一个晚上好咩?”景泽故意气他,还边眨巴眨巴眼。 景森说:“快点滚。” 景泽吊儿郎当地上楼,看到乐雨陶忙活地帮着找睡衣抱被子,景泽嘴巴又犯贱:“喂,皮鸭子,一会唱段西厢记给小爷解闷,唱的好了就把景森赐你一晚上。” 乐雨陶本来就是人来疯,立马把怀里的睡衣一丢,差点滚地上打滚:“小泽子弟弟~~你想听劳资唱神马呀~~哎哟哟哟哟~有缘千里来相会~~哎哟哟哟……” 景森扶着额,略带暴躁地把脖子上的领带松了松。 曲静深站在门口看着俩闹的跟疯子似的大人,有些羡慕,他觉得这样吵吵闹闹的幸福挺好的。兔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正好被景泽发现,景泽朝乐雨陶招招招手:“皮鸭子过来过来~~” 乐雨陶掏掏耳朵,装风太大没有听清。景泽只好说:“淘淘你过来过来~”乐雨陶看着景泽恶作剧似的表情,心想肯定又有好玩的,于是屁颠屁颠地奔过去了。 景泽哥俩好地勾着乐雨陶的脖子:“皮鸭子,喏,你看见门口那只兔子了没?咱俩一会逗逗他好不好,你的玩具水枪呢?” 乐雨陶看看曲静深一脸极其友好的笑容望着他们,小声嘀咕:“这不太好吧…人挺老实的。你哥知道了,肯定又得揍我…” 景泽十分讲义气地拍拍乐雨陶的肩:“没事,天塌下来,都有小爷顶着,更何况区区一个景森,切…” 乐雨陶白了他一眼:“泥马不许说我男人!” 景泽翻白眼:“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怎么着吧!” 乐雨陶瞬间换了幅乖乖的表情:“我去给兔子送睡衣了…不对不对…是曲静深…”他同情地看了一眼景泽,接着下一秒,景森就一脚踹在景泽屁股上。 景泽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硬碰硬肯定吃亏,顿时溜之大吉:“我去给兔子拿被子!” 景泽走到门口就捏捏曲静深的脸:“哎呀,兔子你脸好红,夜深了,我们就寝吧。” 乐雨陶正好放好东西,从房间里走出来:“……” 景泽嘭的一声把门一关,把衣服往床上一丢,边走边脱衣服:“我去洗澡,要不要一起?” 曲静深:“……” 景泽吹着口哨进了浴室。曲静深看了雪白的床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拘谨地呆在一边。 十分钟后浴室里传来某人欠揍的声音:“喂…帮我拿见睡衣过来!哦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这是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可景泽吼的走调都走娘家去了。 曲静深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睡衣,系带子的。他心想穿着这种睡衣睡觉会舒服吗?衣柜上摆着两身,一黑一白,他想了想,还是拎起黑色的,送了过去。 景泽大咧咧地开门,然后接过睡衣,悠然自得地擦头发。曲静深不知因为拘谨还是别的,突然有点脸红。 景泽系好最后一个睡衣带子出来,抬头瞅了眼脸依旧红朴朴的曲静深说:“该你去洗了,要不要帮忙?” 曲静深摇头,景泽到处翻新内裤,终于找到一条灰色的平脚内裤。他豪气地把睡衣下摆一撩,开始穿内裤。曲静深立马背过身去,这下连脖子也红了。 景泽收拾好,见曲静深还在那跟木桩似的站着,走上去就要强行脱人家的外套。曲静深急忙扯住,赶紧从破包里掏出救命的纸和笔,迅速写道:“你喝酒了,赶紧休息吧,我不睡了。” 景泽似乎隐约地察觉到什么,但具体又说不出,假装好心说:“你去洗个澡吧,早就该洗澡了,身上都有味道了,要不我帮你洗?”说罢一脸淫荡看着曲静深。 曲静深不知如何是好,忙写道:“你先睡,我自己就可以了。”是啊,自己的确好久没洗澡了。学校公共浴室开放时,人特别多,他根本找不到位置,外面的澡堂又有点贵,他舍不得花钱。 景泽似乎特别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特别好玩。那感觉就像小时候玩的不倒翁,推一下,对方就晃晃悠悠地起来,再推一下,对方就又起来了。 想到这里,景泽玩心大起,又上去戳曲静深的脸,曲静深伸手拔开他的手,他顺势把人家的外套心满意足地扯了下来。 曲静深里面穿的是件破毛衣,浅灰色的,手腕上已经磨出了线头。上次洗晒时不小心被衣架划出了个洞,他还没时间缝呢。一想到这些被景泽尽收眼底,曲静深的脸就红的厉害。幸好他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不然此时此刻的情景只会更加尴尬。 冬天穿的厚不大能看出来体型,此时脱掉外套的曲静深看起来甚是单薄。毛衣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也很瘦,他手指捏着毛衣下摆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 他就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景泽忍不住什手挠了挠他的头发,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放下。景泽说:“咦,怎么这么瘦?” 曲静深稍抬起头对他笑笑,拿起睡衣慢慢走进了浴室。 浴室很大,精致的洗脸盆精致的吊灯精致的……曲静深站在门口瞅见这些,有点不太敢进了。因为他知道景泽肯定在看自己,所以他也不敢回头,只是硬着头皮关上了门。 咦?这个要怎么锁?他看了下自己没见过的锁皱了皱眉头,他不太敢动,怕弄坏了就不好了。算了,他把睡衣搁在一旁的衣架上,看了看与自己在澡堂见过的淋浴不同的浴霸,不知如何是好。要不在浴盆里洗吧?他拧开水龙头,结果出来的水全是凉的,冰的他一哆嗦。 他不敢开门出去,只能绻着腿坐在角落的一个沙发椅上。他想,在这呆一会,等下换上睡衣,就算洗过了吧?曲静深把头埋在膝盖里,他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虽然心知多想无益,但是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攀升起来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大概残疾人都会有这样的世界,一些在正常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放到他们这里就是过不去的坎。 就在这时,景泽推门面入,看到这幅情景,他心底的某根弦绷的一声响。虽然他在瞬间就恢复了战斗模式:“哟嗬,兔子怕湿了毛不敢洗澡哇?” 曲静深急忙从沙发椅上跳下来,一个脚下不稳,差点没滑到。景泽立马英雄救兔…咳…:“怎么不洗呢?咦,肯定是想我帮你洗?!” 曲静深着急,他的破包被丢外面了,怎么交流呢!为了不让景泽这混蛋继续曲解下去,他指了指浴霸,摇了摇手。 景泽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换到几天前他肯定没好气地说:乡巴佬,真笨!可是现在只是贱贱地说:“求我求我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第5章 煮兔子 曲静深被景泽的孩子气搞的哭笑不得,他盯着浴室门瞅了眼,脚刚朝那走了两小步,景泽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袖子。曲静深慌了,景泽却笑的惬意轻松:“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来者是客,我照顾你一下,有嘛不可以的?” 曲静深看了他眼,又低下头。这情景传递到景泽那儿就是:哦,兔子折服了,好乖的兔子诶,我要怎么煮了呢? 景泽倒挺像回事的,把浴霸使用的过程演示给曲静深看,并且贴心地去把空调的温度又调高了几度。曲静深的脸更红了,上面就跟有火烧云似的。 景泽看了一眼,他在那儿站着是那么安静。别人对他好,他就会脸红,别人对他不好,他也会一笑而过。破旧的毛衣、裤子,鞋子有的地方已经开了胶…景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萍水相逢的人总会让他回忆起自己小时候。那时,他有玩不完的玩具,有的时候自己犯贱,不玩自己的,偏要跟景森抢,景森哪次都把玩具让给他玩,虽然每次他总被狠狠地打一顿。 回忆只占据了一小段时间,他朝曲静深招招手:“快点脱衣服,小爷这是第一次伺候人!” 曲静深心想: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特别欠揍,又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人…并不坏吧。他自己再不领情,似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慢吞吞地把毛衣脱下来挂衣架上。 景泽斜眼瞅了一下,果然跟自己想像中一样,清汤排骨。 曲静深的手放到自己的皮带上,比脱毛衣的速度更慢了。等他好不容易扒了下来,景泽上下打量他,曲静深袜子还没脱,景泽清楚地看到他脚趾头那儿破了个洞。 曲静深下意识地低头,刚好也瞧见,使劲儿往回缩脚趾头。这下他全身都红了,跟被煮过一样。 景泽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朝他屁股上戳了戳:“这儿还有一个呢,上次缝的地方又开线了。” 曲静深羞耻的不知如何是好,景泽却趁机揩了把油:“嗯,天然的洞倒挺性感。” 曲静深站在那儿不敢动,景泽轻捻了一下曲静深的乳头,心满意足地下命令:“去洗吧,小爷在外面等你哦~~~”说罢捏捏兔子的脸,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边走边欠抽地唱:“小兔子的乖乖,把门儿开开…”呃,他还自攻自受了:“不开不开就不开,人家就不开嘛!” 曲静深赶紧把门关上,他想这应该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窘,他倚在门上平复了一下怦怦乱跳的心脏。过了一会,他扒下来内裤准备洗澡,一个走神,竟然把内裤掉在了地上,很不幸的那儿正好是一滩水。曲静深有想撞墙的冲动,但被热水一冲,顿时觉得浑身特别特别舒服。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所以刚才的事忘的都差不多了。 景泽不知从哪儿弄了只皮鸭子,一边捏一边念念有辞。就在他玩的津津有味(?)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乐雨陶穿着一身机器猫的睡衣站在门口:“森森让我看看你欺负他了没,顺便让我警告你,别做太过火,不然明儿让你爬着出门!” 景泽:“……” 乐雨陶巴着门框:“哼!” 景泽:“我擦,有种你过来!” 乐雨陶:“格老子的,你爷爷我就不过去!” 景泽炸毛,顿时苦思诱敌策略,他笑的十分友好:“淘淘,我带来个游戏机,新款,还没玩过呢。” 乐雨陶两眼放光,蹭蹭地跑过去:“快给我看看!明儿我也让森森去给我买!” 景泽一脚踹到乐雨陶屁股上,利索地一个转身,把乐雨陶掀倒在地,然后十分威风地以脚踩住乐雨陶的背:“我叫你嘴贱我叫你嘴贱我叫你嘴贱来找小爷的事!” 乐雨陶挠地直呼又不幸中计:“森森!快来救我!呜呜我怀了森森的骨肉,动了胎气你就受死吧!” 曲静深打开浴室门就看到这一幕:“?” 景泽解释道:“嫂子他不守夫道,跟游戏机有染,我要帮助大哥重振家纲!” 曲静深无语问天,他找到自己的破包拿出纸笔刷刷地写:“别闹了,一会你哥又要揍你了。” 景泽装委屈:“兔子…难道连你都这样对我吗?哦,皮鸭子,滋味怎么样?要不要我拍成视频传到网上去呀,名字就叫驯鸭记怎么样?” 乐雨陶呜呜装哭:“朕一世英名,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败于黄毛小儿之手,啊苍天啊柯南啊哆啦A梦!……” 曲静深在一旁笑,景森见乐雨陶不在房间里了,就知道他又跑这儿来了,可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还是默默地扶了下额:“我不过是接了个电话而已。” 曲静深,景泽:“……” 乐雨陶被救下来,景森踹了景泽一脚,把乐雨陶拉走了。 景泽不爽,遂捡起皮鸭子一个回旋,正好砸在刚要出门的乐雨陶头上。乐雨陶大骂:“我擦,你背后偷袭我!” 景泽:“打的就是你个假传圣旨的皮鸭子!” 曲静深,景森:“……”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景泽对刚才发生的事“切”了一声,摆个大字躺在床上。曲静深穿着睡袍站在一边,他很瘦,睡袍挂在他身上又肥又大。而且他里面没穿内裤,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景泽抬眼瞄瞄他,往旁边让了让:“来,兔子,睡觉了~我们今晚要搭窝哦。” 曲静深头发还湿着,柔顺地贴在额头上,房间的温度有些高,他攥紧的手心里已经出了汗。景泽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翻身下床走到他身边上下打量他,最后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碎发:“你在害羞?俩大男人有啥好害羞的嘛。” 曲静深不能清晰地形容此刻心里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和人靠的这么近,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朋友?他一直活在自我独立的内心世界中,如今竟显得有些迟钝的笨拙。 景泽修长的手指灵活自如,他伸手捏捏他的耳垂,然后向前跨了一小步,几乎贴在了曲静深身上:“兔子,你到底睡还是不睡呢?” 曲静深略显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面上表情紧张,他是不是应该像以前自己羡慕过的“哥们”一样,勾肩搭背哥俩好,一边打对方一拳,然后再给对方倒上酒? 景泽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伸手勾住他肩膀说:“明儿你不要早起去上课?乖,赶紧跟哥睡去嘛。” 思及此,曲静深放松起来,也许朋友之间都是这样。他伸出胳膊,勾住了比自己高了快一头的景泽。景泽怔了一下,然后暧昧地笑了起来。他心想,这不过是个穷学生,就跟自己以前处过的学生一样。 房间里的灯被按灭,只留下床头台灯昏黄的光。床很大,曲静深只占了小小的一角,枕头他也不敢枕,自己头发还潮着,弄湿了多不好?他拿胳膊支在脖子下面,这算不算交到了个朋友?虽然这个朋友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但他打心底还是开心的,起码并不像以前那样再被人排斥嫌弃。 景泽把原本昏黄的灯光调到更弱,他支着头躺在曲静深一旁低声说:“兔子,你怎么那么瘦呢?这这这…还有这儿都没有肉…”景泽的手停在对方肋骨的位置戳了戳。 曲静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忙缩了缩身子。景泽继续混蛋:“哟,还害羞?男人嘛,打个炮让自己舒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有没有帮自己做过,嗯?”景泽的手已经开始解他睡袍的带子,曲静深忙拿手按住。 景泽手虽然识相拿开,但更不识相地放在了他更下面的位置。然后笑的胸有成竹:“哎呀,这么闷骚,竟然没穿!” 被他这样惊奇地一咋呼,曲静深觉得体内的血猛冲到脸上,红的滴血。景泽觉得十分好笑,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害羞的男人?长这么大,都没打过手枪? 景泽不知是出于男人的征服心理,还是对调戏陌生事物的新鲜感,竟然把手从睡袍缝里钻进去,抓住某个东西轻轻揉捏。 曲静深挣扎着伸手去挡,并踹了景泽一脚,而对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游戏,吃到了苦头也不放手。景泽在心里贱贱的想:不是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的咩?咬我啊咬我啊你咬我啊! 景泽趴他耳旁说:“嘘嘘…朋友之间互相帮下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很舒服不是么?” 其实曲静深老早就知道这回事,因为从中学开始,室友们晚上卧谈都会提到这件事情。他第一次给自己做的时候是高中,后来上了大学,或许是自卑或许是想的事情太多,做的次数很少。 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被陌生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碰触,他哪里受得了那带技巧性的磨擦按揉。景泽的手既温暖又刺激,他咬着牙死堵住喉咙里发出的“唔唔”声。他泄的很快,景泽把手上的白浊放到曲静深鼻子边上让他闻:“很多很浓呢。”他转而想把这些东西涂抹在对方脸上,但手背刚接触到曲静深的脸时,竟然摸到了一片潮湿。 景泽扒过曲静深的肩膀,脸快贴到人家脸上了:“咦?兔子你哭了?我都还没提枪上阵呢,算了算了,真扫幸!”景泽知道自己这次玩大发了,随即侧过身去,不敢吱声了。其实他只是贪玩,说到流氓,这家伙除了嘴上贱需流氓罢了。 曲静深忙去抹泪,但是却越抹越多。他不是会轻易哭的人,心想:我可以大打他一顿,这哭算什么,怎么跟娘们似的?但那样肌肤相贴的碰触,让他心里的某种防备一溃千里。原来,一个人走了这么多路真的会累的,所有委曲涌上心头,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个理由释放而已。 可我们欠揍的景少爷一夜无梦,等睡到天明,身边早就没人了。他大呼:“皮鸭子皮鸭子皮鸭子,兔子已经穿越,求支援求支援!!” 景森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别咋呼,他还在睡。” 他话音刚落地,乐雨陶穿着睡衣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打哈欠:“哈呜…收到收到收到…已来支援已来支援!求卫星定位…哈呜…” 景森说:“你!赶紧起来滚蛋!还有你,快去洗脸穿衣服,一会去上课。” 景泽痛呼:“这就叫差别对待,娶了媳妇忘了弟啊!” 乐雨陶说:“蹦嚓嚓,蹦嚓嚓御夫有道…蹦嚓嚓蹦嚓嚓……啦啦啦啦啦…” 第6章 绑兔子 曲静深这一夜睡的并不好,他做梦了,梦到童年的时候外婆带着他去村里的小商店买糖吃。外婆刚把糖剥好放到他嘴里,不知从哪蹿出一只大黑狗,他由于害怕微张开嘴,嘴边的糖块就吧嗒掉在地上了。他立马哇哇大哭起来,可是怎么哭外婆都不把另一块糖给他,说要留给弟弟吃。 他醒的时候天还没亮,景泽摆着大字睡的跟猪似的,惬意地把腿压在他身上。曲静深小心翼翼地抽出被压麻的腿,下床穿衣服。昨晚掉水里的内裤洗出来了,可还很湿呢,他窘的脸通红,出房间门的时候还在想,里面没穿那啥别人会不会看出来? 结果刚出门,就遇上了正要下楼的景森。景森还是一副冰山表情,他低声对曲静深说:“不吃了早饭再走?” 曲静深摇头,朝他竖了竖大拇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意思是说,昨天谢谢你。 景森摇头说:“不客气,家弟不懂事,之前要是有不对的地方,我替他道歉。” 曲静深想起了昨晚的事,复又释怀地笑笑,然后下楼。景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第一次接触残疾人。他站在楼上朝楼下的佣人使了个眼色,佣人忙去开大门。 就在曲静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景森说:“出了大门往左拐,直走,有站台。” 曲静深转头对他笑笑,表示自己听见了并感谢。出了暖和的房间,身体立马被寒风包围,他裹了裹棉袄的领子,没想到帽子上的扣子却掉了下来,啪地一声轻轻落到地上。他弯腰捡起扣子,装进口袋里。其实,面对幸福和乐的一家时,他心里忍不住会有种失落感,说不羡慕是假的。 在站台站了快半个小时,他等的公车才慢吞吞地开过来。他的脸冻的红红的,早就没有了知觉。手上的冻疮又开始发痒,他越朝那儿哈气,就越痒的厉害,恨不得要抓破才舒服。 将近一个小时公车才开到他的学校,跟往常一样,他买了个冒牌中式汉堡,然后去喝豆腐脑。有个中年妈妈带着自己十几岁的女儿在他后面排队,小姑娘在端豆腐脑的时候,不小心把豆腐脑倒在了他身上。 那个中年妈妈忙着道歉,曲静深笑着摇头。因为宿舍没换洗的衣服,他吃过饭不得不在学校周围的卖衣店里买了个新棉袄,墨蓝色的,上面带着帽子,花了他六十五块钱。 他抱着衣服回宿舍换衣服,同宿舍的男生看见了那老气的棉袄说:“切,多少年前的款式了,不过也难得,你终于不用穿那件棉袄了,一冬天都不带换的。” 舍友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他们不懂他的世界,同时又把他当个异类禁止在自己的世界外。已经快放寒假了,下周是考试周,今天上课老师也只是标了标考试重点。下午没课,他去自习室复习,希望能拿到今年的奖学金。 晚上的时候依旧去那家饭店打工,刚进休息室换工作装,就有人告诉他经理找他谈话。他放下衣服,去了经理办公室。 曲静深敲门进去,经理笑着说:“是小曲吧?坐,要喝水么?” 曲静深拘谨地坐在那儿摇头,经理扯了半天什么很喜欢他,他工作认真的话,最后终于开门见山:“马上就到饭店营业高峰期了,人事部门打算再招一批人进来,你也快期末考试了吧?赶紧好好复习,放假回家歇歇。” 曲静深有点慌,他急忙掏出纸笔写:“是我哪儿做的不好吗?我可以改,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经理看都不看他手里的本子,直接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他:“给自己买个新毛衣,一冬都穿的是这件吧?袖子口都破了,回家让你妈修修再穿。” 曲静深看着桌子上放的二百块钱,心里有股难言的酸涩,他最后还是没拿,开门走出去。他心说,我要往哪去呢,我又没有家。 外面飘起了雪花,寒风呼呼的吹,他把帽子戴上,缩着脖子还是觉得冷。如果他有朋友就好了,可以叫朋友陪他出来不醉不归,因为他心里的确挺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宿舍的,临近考试,舍友都去上自习了。只有陈翔宇在那儿洗衣服,见他回来,陈翔宇问他:“你晚上不是打工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如果换到平时,曲静深要不是笑笑就是点点头。这次他却拿出本子划啦:“翔宇,我被辞退了。” 陈翔宇显然有点吃惊:“不是前些天还做的好好的?” 曲静深写:“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因为我是个哑巴吧。” 陈翔宇叹口气,腾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昨天有个朋友帮他找了个寒假兼职,是肯德基送外卖的,他斟酌良久,才对趴在床上闷闷不乐的曲静深说:“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兼职,可是我有更合适的了,我可以介绍你去试试?” 曲静深听了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他朝陈翔宇笑,然后朝他伸了两个大拇指。曲静深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打心底感激陈翔宇,晚上遇到的阴霾似乎好多了。 …… 景泽就是传说中的二蹿子,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扎,反正就是不务正业的主。用景家老爷子的话说就是:气的我想拿棍子打折他的腿。用景家大哥的话说就是:我这个弟弟虽然不是朽木,但就是没人肯雕他,或者雕得动他。 根本没人相信景泽是XX大学的高材生,许多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混了个普通的大学文凭,挥霍坐吃家里老底的货。对此,景少爷总是吊儿郎当的回答:“小爷家有的是钱,为啥不渣?” 景泽从景森那儿吃完早饭,临走之前还不忘调戏乐雨陶一把,两个人吵的不亦乐乎。景森恨不得自己有异能,一脚把他踹出去。乐雨陶吃饭的碗差点没砸地上,景泽说:“你砸呀,你就是不敢砸吧~~” 乐雨陶气的咬牙切齿,把手里啃了一半的包子朝景泽丢过去。景泽接住闻了闻,然后丢给地下正在觅食的二球。 乐雨陶眼巴巴地瞅着景森:“森森…”景森一拍桌子,绷着脸道:“吃完了就滚出去!”景泽端起豆奶喝了口,吹着口哨大摇大摆地开走了景森另一辆车。 乐雨陶大喊:“战友,我会想你的,欢迎你荣归的那天!” 景泽抛了个飞吻:“皮鸭子,你永远是我的战友!” 景森:“赶紧吃,吃完上学去!” 景泽开车晃荡了几个地儿,都玩不舒坦,最后干脆回家补觉。这一觉醒来天都黑了,然后起来出门跟几个哥们High到半夜,从外面死回来倒床上就梦周公去了。 第二天早晨景泽是被电话吵醒的,有哥们说没地儿玩了,下午要来他家打麻将,于是,景泽就睡到他那群狐朋狗友来嘭嘭地敲门才起床。 其实景泽并不喜欢打麻将,他只是凑个数陪朋友玩玩而已。几个小时下来,房间里被烟气熏的乌烟障气的,景泽瞅瞅时间说:“哟,天黑了,哥们儿饿了吧,要不叫点外卖来吧?” 说来也巧,景泽从乱的一塌糊涂的桌子上翻到的竟是肯德基的订餐卡,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他随便要了一通,根本没算是要的多了还是要的少了。 半个小时后送餐的就来了,靠门口坐着的人去开门,接过东西,然后把人叫房间里来付账。景泽衔着烟眯着眼瞅茫然地看着他的曲静深,曲静深心想怎么可能这么巧呢?可世界上的事,本来就这么巧。 景泽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过来。”曲静深心情复杂地捏着衣角,这是他今天最后一单任务。 景泽继续跟大尾巴狼似的威逼利诱:“你忘了上次落下东西了,要不改明儿小爷送你学校里去。” 曲静深一想到他上次落下的是什么东西,脸就有些发烫。景泽朝他勾勾手指,吹了个口哨:“来,小爷今天赢钱了,过来帮我数钱。” 有哥们边啃鸡腿边起哄:“哟,新交的朋友,长的挺水灵的,还挺贤慧,挺疼景哥的。” 曲静深本来就内向,面对着几个人露骨的眼神来来回回的打量,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这些东西的钱… 景泽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具有征服味儿,曲静深呆站了一会,还是小步地走到他身边,顺手拉了一旁的移动沙发坐下。 景泽腾出手来跟摸宠物似的揉揉他的头发:“这才乖,等会哥赢了钱,给你买棒棒糖吃。” 众人听了暧昧地笑,曲静深只是注视着景泽抽屉里和随意地散在地上的粉红票子不吱声。 过了一会,景泽从抽屉里摸出钱,随意地往曲静深身上一丢说:“兔子,帮哥数数多少,全是今儿赢的,怎么样?以前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的确,曲静深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甚至,他打一年工,也赚不到这么多。他摸着手里崭新的粉红票子,想到被自己反复叠揉装进口袋还要确认好几遍安不安全的钱,有些心酸。在某种意义上讲,人和人之间的确不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这种不同。 景泽含着烟扬起下巴,推倒面前的牌说:“胡了,自摸。” 三方纷纷拿钱,景泽把钱往曲静深那儿一丢,自豪地说:“兔子,哥很厉害吧?以后把哥当偶象,哥照着你。” 曲静深找自己的本子,他握着笔写:“我先回去了,先拿两百块钱,多了下次遇到了还你,少了我垫上,谢谢那晚招待。” 景泽看了嗤笑一声:“那晚招待?咦?什么招待?我怎么不记得了?” 曲静深实在觉得难堪,可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不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他闷声低头,想起身,却被景泽按住:“兔子你怎么就不听哥的话捏?你走了,哥明儿就会去找你,反正我知道你打哪儿,自个心里掂量哟…” 曲静深想了想,复又坐下。他们这种小少爷,很少把事情当回事,可自己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又怎么跟他较量跟他硬碰硬呢? 景泽说:“去吃点外卖,客厅里有豆奶,自个去冲。” 曲静深摇摇头,看着他们一圈又一圈地打,他心里不明白,麻将怎么这么好玩呢?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麻将,那一圈一圈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摸十三张牌呢?还有,他的房子真漂亮,灯都跟电视里演的似的,就是太乱了点。 可能白天太累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那时已是深夜,景泽瞄了眼把手老实巴交地搁在腹部睡的流口水的人,挥挥手说:“小爷困了,哥们儿也回家睡去吧。” 那三个人本来就把景泽当小代王,这都发话了,他们拍拍屁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房间门被带上,复又回归安静。景泽蹲下拍拍睡熟的人:“喂喂,兔子兔子,呼叫兔子。”景泽那眼神就跟小孩发现新大陆似的,兔子这名儿真好听,至少在他心里觉得是因为对方可爱,才会给他起这个名字的。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瞄了他一眼,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足足呆够了五秒钟,才跳起来,跟看妖怪似的看着景泽。 作者有话要说:曲静深是十分内敛,十分能忍耐的人,这些年一个人的生活让他懂得权衡了许多事情。虽然他在许多方面显得害羞稚嫩。其实越是这样的人越难搞定,因为能失去的都失去了,所以不再害怕失去,也相信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景泽,丫,你完蛋了。 第7章 流氓活该穿开档裤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瞄了他一眼,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足足呆够了五秒钟,才跳起来,跟看妖怪似的看着景泽。 景泽冷哼一声,长身而起:“诈尸啊,吓死小爷我了~对了,兔子,我们的二世界,来,坐哥身边。” 曲静深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五分,他还没吃晚饭,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 景泽以为他害羞呢,非常自恋地靠上去动手动脚:“兔子兔子,你看哥多帅啊,要不你跟哥试试,哥保证你以后就不想跟女人了…”他暧昧地笑着,就好像玩乐只要跟上床扯一起,自己跟多有面子似的。 曲静深想就算自己现在出去,又能去哪?他复又坐下,房间空调温度太高,有点热,他把衣服上的拉链拉开。景泽以为他在暗示什么,往他身边一坐又开始二逼,手比划着要摸他的腰:“兔子,咦,上次内裤掉我哥那儿了,我看你今天穿了没有?” 曲静深脸微微泛红,伸出胳膊挡住他的手。景泽倚在沙发上,把腿翘茶几上说:“哟,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来,咬我嘛。” 曲静深:“……”他有点无语,他觉得自己跟景泽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打心底羡慕对方能这样轻松地生活,也羡慕他有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可这样的世界离自己太远了,他拿本子划啦:“很高兴能认识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很开心。但是,朋友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 曲静深把本子递给他看,景泽不接,非得把下巴搁曲静深肩膀上。“字写得不错嘛,那你觉得朋友应该怎么样?”景泽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他,心想:想要钱直说嘛,如果你不是看上我的钱,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任我调戏?闷、骚成这样,幸好是个哑巴,如果会说话,不知道在床上浪成什么样呢。 景泽接过本子,从曲静深手里夺过笔,刷刷一阵龙飞凤舞,一只果着的兔子跃然纸上。嗯,一看就是个公的,光着屁、股不说,前面还露着唧唧。景泽在在果着的兔子屁、股上写:景小爷到此一游。 他画完拿给曲静深看,曲静深忍不住笑了笑,这个人真奇怪,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跟个小孩似的?他婶子家的侄子六岁就没这么幼稚了。 景泽说:“笑个毛,小爷六岁的时候就得了市里小画家第一名!” 曲静深还是那副平静的眼神,景泽炸毛:“不信?!不信脱了衣服当模特,让小爷画你的果体!” 跟一个哑巴相处,气氛果然够沉闷。闷就闷在不管他开心还是愤怒都不能说出来,若不是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判断,你连他开心难过都不知道。 当然没人理他,自然景爷就不吱声了,也不会有人再主动提话题。过了一会,景泽饿的肚子咕咕叫,他伸手摸了摸肚皮说:“喂,兔子,给小爷去做饭,我会给你报酬滴~微波炉在那边儿,把鸡腿儿汉堡拿过去热热,厨房就只有方便面了,你自个心里掂量。” 曲静深觉得这样的气氛再相处下去也是尴尬,他起身把凉透了的外卖拿走,可走到厨房又想起来,微波炉自己不会用。景泽家的厨房可以说一清二白,除了有个煤气灶,有几个碗几双筷子,剩下啥也没有了。 幸好在婶子家见过煤气灶,不然…他想到要接受对方鄙视的眼神时就心慌。像他这样的农村孩子,大概自尊心都特别强,而且还非常小气。虽然舍友没当着他的面说过,但他知道背地里都说他小气吧啦的。 曲静深从厨柜的最底层捞出锅来,上面一层灰。他挽起袖子准备涮锅,不小心碰到手上裂开的口子,不得不把湿透的白胶布揭下来放一边。手上的口子将近二厘米,他年年冬天这样,尤其是冻疮,到了打春的时候就往死里痒,被他抓的皮开肉绽的。 过了一会儿,景泽过来查岗,曲静深正往里同打鸡蛋,脸被热气熏的红红的。景泽扯扯兔子的耳朵,又捏捏兔子的脸:“真贤慧哦,跟小媳妇儿似的。”过了一会又戳戳兔子的屁、股:“咦,怎么不长尾巴呢?” 曲静深只想把手里的勺子呼他头上:别看俺是从农村来的,那也不能欺负俺。你当每个农村孩子都是闰土啊! 半个小时后,景泽终于吃上了面,他早把外卖的事丢到九天云外了。等吃饱喝足了,曲静深去厨房涮碗,景泽饭饱思淫欲,又去调戏兔子。 景泽问:“你们农村来的都会做饭吗?要不你给哥当保姆算了,做做饭陪陪床什么服务一条龙啊,哥不会亏待你的。” 曲静深:“……” 景泽:“你说话呀,双簧得俩人才能唱呀。” 景泽开唱:“树上的猴子成双对儿…皮鸭子教我唱的,不错吧?” 曲静深把锅放回原位,手凉的跟刚从冰里捞出来似的。景泽好死不死地看到他食指上裂开的口子,四指放到嘴边做吃惊状指着那伤口:“好疼!” 曲静深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白胶布撕了一小块粘上。景泽跟在屁股后面问:“喂,你们农村孩子从小就干这些活吗?” 曲静深点头。景泽又问:“听说农村吃水要从很远的地方挑?”他对农村唯一的记忆停留在七岁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跟着老爸去远房亲戚家玩,打那开始,他就发誓不再去农村了。 干在那坐着也无聊,曲静深拿过本子来写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每家家里都有压水井。” 景泽点点头,好奇心被招出来了:“听说你们那养小孩跟养动物似的,脏的跟泥娃娃似的。” 曲静深解释:“家里孩子多,大人都要下地干活,没有时间照料。” 景泽说:“真跟书上学过的放羊娃似的?放羊赚钱娶媳妇生娃,然后再放羊?” 曲静深满面黑线,他这都快穿越到改革开放前了。“以前是这样,不过现在政府给建了希望小学,孩子都有学上了。” 景泽问:“你会放羊吗?”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乐得哈哈笑:“那你连媳妇也娶不上喽。” 曲静深:“……”这就是大城市里的小少爷吗?在某些方面,真跟白痴似的。 景泽沉浸在自己对农村的回忆里不可自拔:“其实你懵不了我,我小时候也去过农村。记得你们农村有卖糖豆的,红红绿绿的什么颜色都有,吃了以后拉肚子拉了好几天呢。” 曲静深:“那叫神奇豆,家里大人平时不舍得给买。”他想到自己六岁的时候,有次村里的小孩拿着盒糖豆在他面前显摆,他回家跟父母要,结果没一个人给他买。那盒东西才五毛钱,那是他第一次隐约懂得了贫穷的含义。 景泽拍拍他的肩膀:“不难过哈,哥改天给你买彩虹糖,又酸又甜的,皮鸭子可喜欢吃了。” 提起小时候的事,曲静深十分感慨,他慢慢写:“谢谢你,我不喜欢吃糖,会有蛀牙的。” 景泽从他手里抢过来本子涂鸦,边自言自语:“这是只果兔子,我画个糖罐,兔子巴着糖罐偷糖,结果被鸭子从后面扭了屁、股…” 曲静深看了看画下评论:“鸭子不扭人,扭人的是鹅。” 景泽说:“哥给你画了你看就成了呗,哪那么多意见。对了,你在家叫爸妈还是叫爹娘?” 曲静深:“爹娘。”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个称呼,只是他现在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心想着明儿打工的事,然后在心里默算到年底能挣多少钱,还有今年要不要回家,明年大三了,专科的最后一年了,以后怎么办? 景泽问:“你们那治安真的基本上靠狗?” 曲静深:“那是十几年前的农村,现在好许多了。我家种着枣树,石榴树,还有葡萄,比你们城里要好。” 景泽打了个哈欠:“来,坐哥怀里,你毕业打算回去吗?” 曲静深:“再说吧…” 景泽见他没有一点要挪过来的意思,主动挪过去。“像你这样的哑巴,回去也没前途,娶不到老婆的。” 曲静深把笔轻轻放下,这句话像无数根绣花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他心里。他伸出手托住下巴,脸上满是笑容,竟然还对着景泽笑了笑。是的,我是个哑巴,即便我心里再难过,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景泽本来就神经粗,别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半点要收敛一下的想法都没有。“以前有小东西说小爷我说话能气死人,这不你还挺开心的嘛。跟哥混,哥以后天天逗你开心,那果兔子不错吧,还露着唧唧。” 曲静深瞅了一眼本子上的Q版漫画,画的真的很搞笑很治愈。虽然他也能开心的笑出来,但总觉得心中少了些什么,但他又说不清是什么。 景泽提议:“我们去睡觉吧,跟那天晚上一样。你身寸的可真多,还哭了,啧啧真想让人狠狠的欺负你~” 曲静深闭着眼睛休息,景泽自言自语:“哑巴兔子,你接过吻吗?还是处男么?” 曲静深在心里默默想:俺们农村的规矩,不定亲不许乱亲热。总归是成年的健康男人,被他一提,心里不免幻想一下从电视中看到的接吻场面。 结果还没入戏呢,嘴就被一张热乎乎的嘴亲上。景泽搂着兔脖子,遂又骑到兔子身上,舌头纠缠着他的。曲静深挣扎几下没挣开,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又太强势,根本一点也不甜,甚至酸酸的。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人靠的这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近到呼吸声纠缠在一起。 景泽对自己的接吻功夫很满意,他坏笑着问:“都说兔子急了咬人,你怎么不咬我呢?” 曲静深气息凌乱,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唇,结果红肿一片,火辣辣的疼。 景泽抱着胳膊得意地笑:“既然你不咬我,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 其实,曲静深知道这回事,同性恋嘛,在他们农村叫二椅子,只能捅后面,据说会得艾滋病。兔子第一回学会打人,他趁景爷得意的时候,一脚把他蹬下了沙发,二椅子的屁、股肯定被摔疼了。除了屁、股疼之外,二椅子的头上还多了个包。 曲静深想笑又不太敢笑的表情,弄的景泽心里很痒,就跟猫挠毛线球似的,故意朝前推推,然后又逮回来。二椅子穿的裤子太紧太骚包,于是景爷二十多岁的时候返老还童,破天荒的穿了条开档裤。 第8章 雪兔子 景泽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朝曲静深竖中指:“小哑巴,咱这仇算结下了!让小爷想想,该怎么对付你才够恶毒~” 曲静深脸有点红,那淡淡的笑容还未隐去,他拿过本子写了俩字“活该”,然后又把这俩字描粗,举着本子让景泽看。虽然这种游戏看起来有些天真,但他还是第一次玩。他说不出此时此刻的心理感受,就像以前被孤立的小孩,突然成为了孩子王,暂时忘记了从前被孤立时的难过。 景泽瞄了眼自己的开档裤,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发:“非礼勿视!”然后跟个大尾巴狼似的,大摇大摆地进房间换衣服了。 卧室的门一关,曲静深立马收起自己的宝贝本子,开门走人。 乍从空调温度较高的房间出来,曲静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把棉袄衣领竖了起来,戴上帽子。可是坑爹的,刚买的新衣服不知啥时候被那小少爷用烟头烫了个洞。这下可把曲静深心疼坏了,他拿手指戳戳,心想改天去绣个东西补上吧。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来小雪花,现在刚过六点钟,大街上稀落落地站着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曲静深哈了口气,把手缩到袖子里,小跑着朝自己学校走去。 他口袋里揣着从景泽家里拿的二百块钱,心想如果多出来了,啥时候碰到他再给他吧。学校里下周期末考试,看来这几天又要熬夜看书了。 今天白天不算太忙,他把自己准备的小卡片带在身上,当别人问他外卖多少钱时,他会拿出卡片给人看。有的人会朝他笑笑表示理解,有的人则淡漠地接过外卖,付了钱嘭地关上门。 刚开始的时候,曲静深还会有些不舒服,但是后来他想通了,我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他下午下班的时间晚,等吃过饭,自习室已经没有空位了。他只能往附近的二十四小时店学通宵,但是在里面坐着多少都要买些东西的,他总是买最便宜的,自己带杯白开水。等天亮了回宿舍睡会,然后中午又要去送外卖。 日子又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转眼考试周过去,他考的还算理想。同宿舍的舍友都在聊下学期实习的问题,他也插不下话。他在心里计划:如果下学期课少了的话,就出去租房子,这样能更方便些。他把自己身上的钱算了算,看来今年是不能回去了,只能跟家里的婶子写信,装封的时候又用信纸裹了二百块钱。 临近年关,房屋出租的流动性很大,他没花多大劲就找到一间学校附近的出租房。一室一厅外加厨房洗手间,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他来说已经太好了。至少不像农村家里的房子,晚上睡着睡着屋顶上就会掉小泥块。有时赶巧了掉到脸上,第二天就跟大花猫似的。 从宿舍搬出来的时候,舍友只是走过场似的说了些面子话,东西是他自己一点一点搬出来的。他没有装衣服的箱子,用的是农村常用的包袱,东西本来就不多,来回两趟就搞定了。 晚上铺床的时候,他看了看自己这几年的家当,看看学校里分的铁皮暖瓶,心想是不是该去给自己买点东西了。他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算了算,只有不到一百块钱能自由使用。他把剩下的钱拿布包好,压在了褥子下面。 第二天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打扫房间,晚饭就啃了包方便面。他下楼丢垃圾的时候,听楼下的大妈说超市年底搞活动,心想着去买点厨具,以后自己做着吃也省钱。 前些天下的雪还没化干净,这两天又来了股寒流,从前天开始又飘起来雪花。他步行走到附近的超市,今天超市的人特别多,他随着人流走走看看。除了跟同学来过一次,这大概是他第二次进来。 他到卖厨具的地方逛了逛,挑了个最便宜的锅,又买了俩碗俩盘子。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买一个就够了,但两个略显吉利点。他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然后去排队等着付钱结账。 …… 其实,景泽打老远就看见他了。自从上次开档裤事件之后他俩没再见面,本来景泽也没把他搁心上,改明儿有了新玩伴就把他抛十万八千里之外了。一个哑巴,长的只能算得上清秀,排解下寂寞是可以的,可是再深一步,就没有充分必要的条件了。 排队的人太多,有人不小心用推车撞到了曲静深,他一下没站稳,手里的锅嘭一声掉在地上打着旋儿,许多人的目光被响声吸引过来,曲静深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蹲下来捡东西。 那种与人群格格不入的表情,让景泽皱了下眉头。他身边的小帅哥问:“哥,怎么了,碰到熟人了?” 景泽下巴往曲静深方向抬了下:“喏,你觉得他帅还是你帅?” “哥,你说谁帅就是谁帅,那边儿人排的少,要不过去你们说句话?” 景泽跟摸宠物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哟,真懂事,哥今晚巧克力没白给你买。” 曲静深还没站起来,就看到一双大脚站在自己跟前。他下意识地抬头瞧了瞧,景泽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进入视线。景泽假装惊讶:“咦,这不是兔子么,买这么重的东西,不知道推个车子么,小傻瓜哟。” 曲静深笑了笑,看到他身边站着个大学生似的男生,心里就知道他俩啥关系了。正好此时队也快排到他了,他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放柜台上。 景泽跟在后面,把购物车里几盒巧克力放那儿,臭屁地显摆自己刚买的钱包。咦?怎么没带现金…他伸手指戳戳兔子:“喂,我没带钱,先借你的。”他身边的小帅哥摸了摸口袋,又把手放下了。 曲静深没吱声,默默地把那几块巧克力往自己东西那边推了推。等到他付钱的时候,收银台的小姐笑着说:“总共一百五十三,您是付现金,还是刷卡?” 曲静深惊讶地看着她,他自己的东西拿的时候就算好了,不到八十块钱,这几块破巧克力竟然七十多块?!他有点尴尬地拿着手里的一百块钱,脸很红。 景泽坏心眼地偷着乐,把那几块巧克力拿开。曲静深红着脸付了钱,找回的零钱却被景泽一把夺走,他随手拿了块巧克力,柜台小姐说:“买一块整好。” 景泽朝身后的小帅哥耸肩:“哥力不从心,你还是找别的哥们吧~下回见哦,哥先走一步~”那小帅哥没啥表情,心里纳闷:不都说这小少爷挺阔气的,怎么连个巧克力都买不起?切,没钱学人钓啥凯子啊! 曲静深提着东西从超市出去,外面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雪。景泽在后面先是吹口哨,又是装模作样地哼歌,曲静深一点也不配合,连头都没甩一下。 景泽说:“喂…” 曲静深咯吱咯吱地踩着雪,他脚尖都快冻掉了,手更是冻的发麻,耳朵和脸都是红的。 景泽快走几步赶上他:“喂,兔子,小爷刚叫你没听见?兔子耳朵白长这么长了?”景泽仗着曲静深腾不出手来,他使劲拧了一把兔子耳朵,得意地笑。 景泽说:“兔子,哥老远就看见你了,不知为啥可想欺负你了!哎呀,你别踹…” 曲静深抓狂,差点没拿铁锅盖他头上。以前从没有人主动接近过他,敢情天怜可见,这货是还债来的?曲静深把干脆把锅往地上一撂,不走了。 景泽拆开手里的巧克力,咬了一口嚼了嚼,然后吐在地上。 曲静深:“……” 景泽拿着巧克力往兔子嘴边送:“来,兔子,哥喂你吃胡萝卜~可好吃了,可甜了~~” 曲静深又好气又好笑,他没有吃,巧克力屑落在嘴角,他下意识地舔了舔,有点苦,又有点甜,原来这就是巧克力。 景泽一手扯着一个兔子耳朵:“来,跟哥说,哥是不是万人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曲静深伸出拇指朝地面指了指,然后指了指景泽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摇摇手。 景泽:“你爱我爱的心都没了?兔子,不用这样,哥知道很多人爱哥,可是哥不是随便的人!” 曲静深心思:这是哪儿养出来的奇葩?果真是不食人间疾苦的少爷。 景泽伸手勾住曲静深的肩膀说:“你说哥咋就这么爱欺负你呢,你就是只农村土兔子,穿的土不啦叽的,脸冻的猴屁、股似的…” 曲静深扛起锅走人,景泽的车还停在附近,可就是懒得去开。 景泽就这样一路跟到曲静深刚租的房子楼下,不知谁家顽皮的小孩在那堆了个雪人,圆滚滚的脑袋,大大的团子肚,两个干树叉支在一边当胳膊。景泽摸着下巴打量一会,夺过曲静深手里的锅,扣到雪人头上,又在雪人肚子上插了个树枝,并题字:露着唧唧的将军兔。 曲静深:“……” 景泽说:“兔子,哥第一次这么浪漫,来,亲个嘴应应景。别拿锅…” 第9章 小霸王 曲静深抱着锅上楼,不搭理景泽。景泽蹭蹭地跟他屁、股后面,曲静深回头瞧了他一眼,他爽利的头发上粘着几片细碎的雪花。他今天穿的休闲服,活脱脱的一个大男孩。 曲静深心思,如果他比自己小几岁,干脆认他当弟弟算了。他想着想着又在心里哂笑一下,这样的少爷哪是他能高攀的起的? 曲静深把东西放下,取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景泽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等看清空荡荡的房间后又呆立在当场。他跟个委屈的小孩似的,扭头看曲静深:“兔子,这就是你的窝啊,怎么跟要饭的似的?啧,这铁皮暖瓶我打六岁就没见过了,还有这这这…”景泽指指地上的洗脸盆:“你看都掉漆了,明儿丢了去~你的床呢,小爷最关心这个…” 景泽自言自语地推开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随即大呼小叫:“这怎么睡!褥子还没床宽呢! …”那床单薄的褥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因为这些天天气潮,已经有发霉的迹象了。 曲静深拿报纸把厨房里破了个格的窗子糊上,景泽忙上去扶住他的腰:“兔子,小心点啊,别掉下去了!”曲静深看看自己踩着的灶台,安安稳稳的,在心里抽了一下,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掉下去。 厨房里还有上个租户留下的炉子,有几个煤球孤零零地堆在墙脚,上面已经积满了灰尘。曲静深把打扫出来的废纸全部抱到厨房里,转身拿笔划啦了几个字:“有打火机没,借我用用。谢谢^_^” 景泽拿出刚才没吃完的巧克力啃了一口,自在地嚼巴嚼巴说:“求我啊…” 曲静深没理他,扭头下楼,景泽打厨房里窗户里往外瞧。不一会,那瘦弱的背影出现在视线内。 曲静深弓着腰从远处的杂货堆里抱了几根细碎的木头。雪下的越来越大,那个剪影看在景泽眼里,过了好久他才找到形容词:对,就是淳朴。土里土气的,没有一点城市人的洋气。景爷终于为自己为啥要接近一个土包子找到了理由。 曲静深开门进来,在门口跺了跺脚,把沾到鞋上的雪花振下去。他的手刚才不小心被挂了个细长的口子,上面沾着隐约的血丝。景泽吊儿郎当地把打火机丢给他:“喏,为了报答哥,今晚请哥吃饭~” 曲静深接过打火机,钻进窄小的厨房。他蹲在地上开始烧报纸,然后把点着的报纸放到炉子里,往里填木头。如此循环往复十几次,煤球终于点着了,他拍拍手上的灰,把在超市买的东西摆到厨房里。 景泽站在他身边嘴巴不停地说话,中听的,曲静深不是笑笑就点点头。不中听的,曲静深就装聋子。 景泽说:“兔子,你小时候玩过小霸王吗?” 曲静深这次回头回的极快,景泽继续献宝:“有超级玛丽,忍者神龟,魂斗罗,90坦克…哥玩的可好了,是通关猛将呢!” 曲静深也是知道这回事的,他七岁的时候,村里张二蛋他爸在外面赚了钱,从城里买了台回来。张二蛋说玩一小时二毛线,村里的孩子都围着他转。可当他拿着两毛钱去了,张二蛋说:“不给小哑巴玩,玩坏了你赔不起。”他只能站在角落里瞅,心想着等长大赚钱了也一定要买一台。可真等他长大了,现在又不兴那个了,城里人开始玩电脑了。 曲静深想到这里笑了笑。景泽手上不知从哪蹭的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捏了捏曲静深的脸:“兔子,你说你咋就是个哑巴呢?” 曲静深在锅里添了水,开始淘米。他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根本不搭理景泽。过一会景泽的手机响了,景泽站在门口接电话:“喂,妈,不回了,跟老头子说,甭惦记了,找一个姑娘我给他弄黄一个…行行行,妈,挂了~~” 景泽故意可怜兮兮地去搂曲静深的腰,他把脑袋搁曲静深肩膀上:“兔子,我爸又让我去相亲,可我喜欢的是男人…娘们麻烦死了,又爱哭~” 曲静深不受干扰,景泽一看没人搭理他,就蹲在炉子跟前把手贴锅上取暖。曲静深忙完,到客厅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拿出本子记账。景泽蹲旁边看,大惊小怪:“一毛钱的账你怎么还记上呢?!你们农村人都小气吧啦的么?” 曲静深淡定地写下三个字:“过日子。”他扭头回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的全是零钱。他把钱塞景泽手里,在本子上写:“上次外卖的钱,总共一百三十七块两毛,找你六十二块八毛,我身上没零钱了,先给你六十二块五,那三毛以后再给你。” 景泽嘴角抽搐,钱还没拿稳呢,曲静深又从他手里抽出来一块钱:“今晚你在这吃饭,算你一块钱。” 景泽:“……” 曲静深又写:“那块巧克力的钱,我出三分之一吧,算我请你吃的。” 景泽把手里的钱丢矮桌上,伸手呼噜曲静深的头发:“兔子,哥真是小看你了,得,这些全给你,哥以后不定期来蹭饭,成不?” 曲静深想了想,如果他拒绝,对方肯定觉得他小气。再说,他们也算朋友了吧,对朋友还是大方点好。于是,曲静深点了点头。 景泽有点冷,这一冷倒好,什么非分之想全没了。他也不想回家,起码这儿有个人听他说说话。而自己挤兑他时,对方也没啥过激反应。 他们晚饭吃的是白米饭就老咸菜,曲静深吃的津津有味,他新买的老咸菜有甜味,挺好吃的。如果就馒头就更好了,可是他今天没买馒头。 景泽从来没吃过这种饭,可能饿极了,他竟然把米饭全扒光了。曲静深本来想着明儿他把剩下的饭去喂野猫,没想到,这少爷竟然吃光了。曲静深去涮碗,客厅里冷的根本坐不住,景泽搬了个小板凳围炉子根着烤手。 过了一会,曲静深也搬了个小板凳坐过来。他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了块生地瓜,用刀切成两半,拿筷子串起来放炉子上烤。 景泽看着好奇,问道:“你们农村都这样吃吗?”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那多不卫生…” 曲静深不吱声,继续烤他手里的地瓜。炉火把他的脸映的通红,景泽去客厅把笔和本子取过来画兔子。这次他画的还是只果兔子,不过多了两个地瓜,兔子…还是露着唧唧的。 过了一会儿地瓜被烤的滋滋作响,空气里略微有些甜味了,景泽想凑上去闻闻,一不小心被炉火燎了头发。景泽呸了一声,他暴躁地想起来踹翻炉子,没想到小板凳一个不稳,自个先撂倒在地上。 曲静深觉得好笑,把手里快烤好的那个递他手里,景泽这才算舒坦了,拿着地瓜,学着曲静深的样子烤。可曲静深手里的地瓜,越烤越让人有食欲,景爷手里的则越烤越黑,很有炭的趋势。 他不讲理,非得要跟曲静深换,曲静深让着他,把自己的给他了。景泽被烫的吸着气啃地瓜,英挺的眉时而皱紧,时而放松。 地瓜快吃完的时候,景泽说:“兔子,跟哥好吧,哥给你买巧克力,带你去兜风,你想买什么,咱们就去买什么。” 曲静深夺过本子写:“你这是不对的,我们都得娶媳妇,只要你不嫌弃我穷,做哥们还是行的。” 景泽气的头顶冒烟:“兔子,你看,我饭也吃你的了,地瓜也吃你的,你再不跟我好,小爷多没面子。” 曲静深:“……”吃了我的,不应该是做我媳妇么?这人怎么把话反着说呢。 景泽继续威逼利诱:“哥跟你说,弄后面可爽啦,保准你爽过再不想跟女的好。” 曲静深:“……”后面多脏啊,城里人就是跟农村人不一样。 景泽说:“你娶不上媳妇儿啦,现在姑娘多精啊。还记得上次饭店见的那个么,要不是我家有钱,她才不缠着我呢。” 曲静深对手指,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容易把别人想的复杂。煤球快烧完了,他又夹来个填上。曲静深想想卧室里只容一人睡的褥子,算了,就听他在这儿叨叨吧。 景泽突然发现就算自己说再多,对方也不能说一句话回应他。他挠挠头发问:“喂…还有地瓜没,小爷还想吃。” 曲静深总共就买了三块,准备煮地瓜米饭喝呢。曲静深在本子上划落:“我去拿,我不吃了,给你拿一个,加上次那半块,算你一块钱。” 景泽目瞪口呆地看着曲静深起身拿地瓜,伸手拿过本子乱涂。一只噼哩叭啦打算盘的兔子跃然纸上,兔子眼睛是两个大大的“$”。他又画了根绳子紧紧勒住兔子的脖子… 曲静深把地瓜串好递到景泽手里,看到他画的兔子,笑了。 景泽从曲静深手里夺过地瓜非得要自己烤,结果烤糊了,弄的他的手跟刚扒完煤似的。景泽说:“你们农村冬天能逮鸡烤着吃吗?” 曲静深:“……”他极度无语,这人到底从哪看来的这些,这些年中国不都在发展吗?思想太落后了。 曲静深闻着厨房里的煤球味越来越重,他起身把身后的窗户打开个缝。外面还下着雪,一点要停的趋都没有。不知何处传来了狗吠声,景泽也趴过来凑热闹,从窗缝里丢出去块地瓜皮。 曲静深心想:如果搁自个儿身边呆着的是个女人就好了。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中文老师讲过的那句诗:“柴门闻犬吠 风雪夜归人。”老师说这是个挺寂寥的画面,主人家简陋的茅舍,在寒冬中更显得贫穷。 景泽心里也在想事情,打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身居过这种场面。他伸着黑乎乎的爪子搂着曲静深的腰,低声略带撒娇意味地说:“兔子,你就跟爷好吧…” 曲静深被寒风吹的缩起脖子,手上的冻疮刚才被火烤的太久,现在又疼又痒的。如果他会说话,一定会问景泽:“还有人争着抢着要当二椅子吗?” 景泽捞起他的手,啧了一声:“改明儿哥给你去买药,都肿了,疼么?” 曲静深想说:都习惯了,年年冻,开春就好。可是心底还是有那么根弦,轻轻地跳了一下,周围传来细小的和音。 第10章 大月亮 景泽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曲静深结了痂的冻疮,然后又指甲轻轻划着痂,自言自语:“还挺硬的…” 曲静深把手缩开,回身坐到小板凳上,拿废铁丝做成的钩子掏炉子。景泽搓着手坐下问:“这么冷,你们农村冬天怎么过的呢?” 曲静深把钩子放地下,拿本子写:“烧坑,可暖和了。” 景泽拖着下巴,好奇道:“那不是灭了又要冷了?” 曲静深拿着圆珠笔在手上转了个圈,没再理他。景泽说:“兔子,你被人追过吗?” 曲静深摇摇头,有的姑娘不知道他是哑巴时,还会主动接近他。但是知道他是哑巴了,跑的比兔子还快。虽然说人品与内涵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当真正面对有缺陷的人时,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改明儿哥追你吧,给你买束玫瑰花,比上次那束还多,成不?” 曲静深低着头不说话,这也算被告白了?可是为什么有说不出的怪异。他不是扭捏,只是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哩叭啦的响,两个男人算怎么个回事? 景泽继续吧啦:“哥真的挺喜欢你的,你也不讨厌哥,不是吗?嘴都亲过了,腰也摸了,别跟个大姑娘似的…不对,大姑娘现在都可主动可开放啦。” 曲静深:“……”农村人都有自己的小精明,况且曲静深又是这种情况,他想的事总比别人多些。曲静深拿起笔写道:“对了,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景泽说:“这样就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老头子有景森一个人就够了,哥自个也懒散惯了。兔子,你呢?” 曲静深:“毕业找工作,赚钱买房子,娶媳妇生孩子…” 景泽瞅见,擘手夺过曲静深手里的本子刷啦一下把那一页扯掉丢进炉子里。“没出息,这都什么年代了,也不带有点新样的。” 曲静深夺过本子写:“我们农村人都这样,还有一辈子没进过城的呢。” 景泽问:“那你毕业还打算回农村继续当乡巴佬?然后生个儿子让他去放羊?!” 曲静深继续划啦:“不然呢,你觉得我这样的在你们城里能找到工作?” 景泽说:“我觉得你挺好的啊,哥不嫌弃你是哑巴,真的,不信,哥再亲你口表示下诚意。” 曲静深偏头错开景泽热情的爪子,心里想这会儿新鲜感还没过去,等过去了,跟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呆一起,能闷死你。 景泽故意皱巴着那张俊脸:“兔子,你嫌弃哥~” 曲静深伸手扒拉了下景泽乱糟糟的头发,景爷突然粉红色的少男情结一泄千里:“兔子!哥就知道你心里其实已经爱上哥了!看,你脸都红了!” 曲静深:“……”那是靠窗缝太近,被冻的好吧。 外面的天渐渐亮起来,景泽越来越没精神,耷拉着脑袋说:“兔子,我困。” 曲静深写道:“那你就去卧室去睡,过一会我要去打工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景泽点点头,又说:“我饿…” 曲静深极其无语,把本子放一边,起来淘米准备做早饭。等把米下锅里,曲静深一回头,景泽正把手放锅盖暖着呢。 等大米饭熬好,曲静深盛了一碗递给景泽,景泽还想就老咸菜吃,可曲静深愣是没拿给他,就剩一点了,留着晚饭吃吧。 景爷摸着半饱的肚子滚卧室睡觉,曲静深从外面带上门,他裹好衣服,准备去打工。楼道里很暗,有的楼梯扶手已经摇摇欲坠。楼道里的窗户玻璃不知被谁家调皮的小孩拿弹弓打烂了,寒风吹进来,挺冷的。 外面的雪下了一夜,已经停了。曲静深深深浅浅地走着,这是他来这个城市以后,下过的最大一场雪。远处的房子上全是厚厚的一层雪,他把帽子勒紧防止寒风吹进来。 景泽抽着烟倚在窗户旁边大喊:“兔子,后面有埋伏,卧倒!”曲静深穿的太厚,转身不便,就跟个棉娃娃似的。 景泽自言自语:“太他大爷的冷了,脚尖都冻的发麻了…”于是景爷回家补觉去了。 今天曲静深打工时遇到一件十分郁闷的事。如果订外卖的少,人手太多时他们就要留在店里帮忙。今天曲静深抽签时抽到了留下,于是留在了店里。下午下班的时候,他刚把工作装换下,就被人堵门口了。 有个穿米黄色羽绒服的小伙说:“喂,哥们儿,咱兄弟少了钱,想问问是你拿的不?如果手底下紧,跟哥们说声,可随便拿钱就不对了。” 曲静深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愣着看堵在门口的人,然后猛摇头。 “原来是个哑巴!看你不言不语挺老实的,咋做这么缺德的事儿呢?” “别跟他废话,搜搜他身上有没有不就得了,死哑巴!怎么不啊啊咿咿的叫啊!……” 曲静深觉得有股邪火直冲脑门,他握紧了拳头,刚被抓破的冻疮又流出了血,还带点脓水。但他感觉不到疼,他就是穷,也没到偷别人钱的地步。但他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沉默。 对方看到他握紧的拳头说:“哟荷,想找架啊…”他们推桑着他,有人拿着手指戳他脑门:“乡巴佬…又穷又龌龊,呔…” 曲静深最讨厌听人骂他这些话,那似乎是农村人天生的敏感与自卑。他提起拳头给了那嘴贱的人一拳,还没反过劲来,就被推到墙根那儿,那几个人又踹又打,曲静深越挣扎,他们打的越使劲。最后他只能抱着头,猛往墙根里面缩身子。等他们打够了,出气了,才骂骂咧咧地推门而去。 曲静深蹲在墙根里,腿上可能被踢破了皮,很疼。嘴角热辣辣的,他伸手擦了擦,全是血。他扶着墙站起来,踉跄地开门走出去。外面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的狼狈模样吸引过来,经理把他叫到办公室,把这几天的钱给他了,总共五十五块钱。曲静深把钱掖到最靠里的贴身口袋里,推门离开。 外面天已经暗下来,华灯初上。曲静深觉得自己在这个大城市里挺孤单的,倒还不如毕了业回去,起码会比呆这儿自在。才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兔子兔子…我找了附近好几家店才找来的,你怎么了?” 景泽伸手轻轻地擦了擦了曲静深嘴角的血迹,心里酸的一抽一抽:“我擦!跟哥说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哥抽了他的筋!” 曲静深的手凉的跟冰块似的,景泽赶忙拉过来呵气:“擦,身上还有伤没?走!我们去医院!” 曲静深摇摇头,泯着嘴唇不说话。景泽难得细心一次,把帽子帮他戴上:“瞧你这德性,跟个小受气媳妇儿似的!” 下一秒小受媳妇儿一脚踢在景泽小腿上,其实一点也没用力。景泽说:“饿了没?哥先带你去吃饭,想吃啥?” 曲静深摇头,景泽拖起人来就走。遇到一卖饮品的小店,进去要了两杯奶茶,一个草莓味的,一个苹果味的。景泽把草莓味的捅开塞给曲静深:“抱着暖手,想喝就喝口。”那杯奶茶暖暖的,曲静深趁景泽没注意喝了一口,香甜的草莓味激烈地刺激味蕾,他鼻子也跟着酸了。 景泽看到了没吱声,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就着奶茶留下的水渍毛手毛脚地帮他擦了擦血迹。曲静深疼的吸口气,景泽不忘挤兑他:“跟小受气包似的…”顺手又捏了捏他的脸,才满意地把手抽走。 景泽本来想带他去比较高档的用餐场所,可是又怕曲静深不自在,只好找了家中档的餐厅走进去。曲静深以前没有来过这些地方,明显的有些拘谨。 他手里草莓味的奶茶已经喝光,景泽那杯苹果味的却没有动。他随意地把它放在桌子上,曲静深瞅着心想:再不喝就凉了,多浪费。 景泽说:“不能再喝了,不然一会吃不下去饭啦。” 曲静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景泽伸手轻摸了下:“擦,王八羔子!跟哥说还疼不?”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说:“要欺负也得小爷自个儿欺负,干…” 曲静深无语,低着头看桌面。 他们吃的是排骨米饭,又要了两份排骨炖汤,景泽边吃边抱怨:“难吃死了,下次哥带你去五星级饭店吃,不知比这强几十倍儿…” 身边的服务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自大的男人,曲静深小口地喝着排骨汤,他觉着自己以前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 那杯苹果奶茶最后还是被留在那儿,他们从餐厅出来,景泽勾着曲静深的脖子说:“老婆,都在一个桌上吃了这么多次饭了,你不当我老婆,也没人要你了~” 天空中挂着又白又圆的月亮,明天肯定是个大晴天。景泽说:“月亮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老婆,我们也该圆房了吧?” 曲静深面无表情,景泽提议:“去我家,你那儿跟个冰窟窿似的,总不能再吃着烤地瓜听雪吧,浪漫又不能当饭吃~”上床才是硬道理啊。 景泽:“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兔子小哑巴的家~…如果我有小兔子我要骗他上床~~……”天知道景爷说的仙女棒是什么。 曲静深再次忍不住的笑,景泽得意:“切,哥是把受高手~跟你们说还不信!兔子已经成功撞到树桩上,敬请期待守株待兔的后续新编~~这之前请先山呼景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章 叫你没事戳我 景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兔子在一块儿时,他总懒得开车。他为了耍帅,只穿了一件风衣,里面套了件薄毛衣,这下冻透了,冷的直缩脖子。 路旁的小店里有卖炒栗子的,曲静深站在小窗口一边往里瞅,一边把手伸进口袋里就要摸卡片。 景泽一把拉开兔子,自个站在那,嘴里呼着白气问:“喂,炒栗子多少钱一斤啊?” “这种四块七,那种五块三,刚炒出来,还热乎着呢。” 景泽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丢过去:“要好的那个…兔子,还吃别的不,哥给你买。” 曲静深心道,本来想请他吃呢,可是对方先付了钱,他只好沉默地站在景泽身后。 景泽接过包好的栗子,只接过四块钱的纸票,胡乱往口袋里一塞,就要走。曲静深从店员手里接过七毛钱的零钱,故意避开店员的目光。 景泽把热呼呼的栗子往曲静深怀里一塞,曲静深把那七毛钱递给他,景泽挥挥手:“小爷赏你的!够买俩棒棒糖的。”结果还真买了俩棒棒糖,最后剩下的那一毛钱曲静深代他保管。 栗子很香甜,曲静深只舍得吃过一次,还是买的最便宜的。景泽把栗子咬成两半,然后嚼巴嚼巴全吐出来了。 曲静深:“……” 景泽说:“切,哥最讨厌吃这东西,还得剥皮!” 曲静深剥了一个递他手里,景泽张嘴:“来,喂哥嘴里,啊~” 曲静深心想,真是少爷!勉为其难地把栗子往他嘴里一丢完事。 景泽说:“挺好吃的,下回还买。” 曲静深:“……”他脸上的伤被冻的有点发麻,没有先前那么疼了。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打扫干净,那些年的B市也不像今天这样繁华,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装路灯。他们要到景泽住的小区,要穿过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里的椅子上满是积雪,有些比较低矮的雪松,枝条已经被雪压的垂到地上,景泽凑上去就是一脚,雪哗啦啦地掉到地上。 景泽说:“兔子,哥是不是特厉害?哦呵呵呵呵~” 曲静深站在原地研究景少爷的大脑回路,景泽玩够了,转身捏住曲静深冻的冰凉的鼻子:“兔子,太好了,你不会说话,不用整天叨吧叨吧的惹人烦…” 曲静深看着悬在夜空中的大月亮,呼吸着雪后的清新空气,以前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似乎变淡了些。但又隐约的有点害怕,怕这种感觉的缥缈与不真实。 就在这时,景泽突然扯住他的手小跑着往前走,曲静深有点莫名其妙。景泽说:“哟,快回家,回家可以上床了,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小爷小爷要进去…” 还好路上人不是太多,两个人拉拉扯扯总算到了景泽家。景泽进门二话不说就要开空调,曲静深看着自己的鞋,踩的地毯上俩黑脚印。 景泽丢了双拖鞋给他:“前两天刚找人打扫好的~换鞋子~” 曲静深蹲下解鞋带,他的鞋子是前年买的了,太旧了,雪水渗进来,里面潮乎乎的。曲静深看着被脚趾顶破的袜子头,尴尬地往后缩了缩脚趾。 景泽去浴室放水,根本就没看见。等他出来时,曲静深在沙发上拘谨地坐着,手搁在膝盖上,也不太敢倚沙发靠垫。景泽大大咧咧地倒在沙发上,故意枕在曲静深身上,问道:“兔子,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曲静深手指动了动,没说话。景泽去找本子和笔,塞他怀里。景泽问:“兔子,你以前也这样被人欺负吗?” 曲静深:“也算不上,打小的时候就这样,现在好多了。” 景泽呼啦曲静深的头发:“以后跟着哥,谁敢欺负你,哥抽他丫的。” 曲静深笑笑,景泽开始动手扯曲静深的衣服,两个人你攻我挡,景泽不小心碰到曲静深腿上的伤,曲静深疼的吸气。景泽顺势把他的棉袄扒了下来。 曲静深穿的还是那件旧毛衣,景泽到底是把毛衣扯起来,露出里面的秋衣,然后一不小心正好看到秋衣上打的补丁。曲静深死命要挡住,景泽偏不让,手上使的劲越来越大。 最后,景泽骑压到曲静深身上,两手箍住他的脑袋,盯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睛说:“乖,哥再也不笑话你了。明儿,哥给你买件新的去。”话毕,景泽难得温柔地吻上曲静深的唇。舌尖绕着舌尖,彼此嘴里还有栗子的香甜。 等那个吻结束,景泽捏了把曲静深的脸:“听话,去洗澡,先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曲静深没有再阻止,景泽把他的毛衣掀起来,看到他裤子上扎着的棉布腰带,上面已经被磨出了毛边,有的两个腰带孔之间已经断开了。 曲静深抬手捂住了脸,那么羞耻不为人知的东西,如今却赤果果地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景泽把他的裤子扯下来,里面的秋裤上也带着补丁,景泽拿手戳了戳,感觉到了曲静深温热的皮肤。景泽把秋裤也一并扯下来,曲静深缱着腿,脸已经红的如同滴血。 他真瘦,膝盖骨那儿细的吓人。他小腿上有被踢出的伤,景泽伸手碰了碰问:“疼不疼?” 曲静深摇头,景泽又要伸手去扯他的内裤,曲静深死命地抓着不放手。景泽温柔地看着他,诱惑道:“乖,哥以后会对你好的,客厅里太冷了,我抱你去浴室洗澡。” 曲静深对景泽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没回过神,人已经被压沙发上了。 景泽说:“上次要不是你哭,我早就吃掉你了。乖,你也是喜欢哥的,闷骚的哥见的多了,到床上一个比一个浪…” 曲静深懵了,他只知道这个人愿意接近他,不嫌弃他,可怎么就突然成了这种关系呢?他开始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景泽,奈何下身已经起了反应。景泽技巧地揉捏着,曲静深大口大口的喘气,景泽另一只手玩着他胸前的硬果,曲静深眼角已经渗出泪来。 景泽俯身吻了吻:“乖,交给我,是不是快要到了?这么硬…呵呵…” 景泽故意放开手,曲静深意乱情迷不可自拔,那里硬的难受,就像有几百只小虫子在爬。他伸手挡住窘态,那里不由自主地在景泽身上磨蹭。 景泽骑坐在他身上扒衣服,果着胸膛附上去压住曲静深,内裤已经撑起了小帐蓬。曲静深感觉到景泽的坚挺,呼吸一窒。他的内裤已被扯到膝盖那里,景泽伸手捏他窄小的臀部,曲静深觉得十分羞耻,身体突然像过了电流一样,身寸到景泽的腹部上。景泽伸手抹了些米青液,放到鼻子那儿闻了闻,又把他涂到曲静深脸上,继续俯下身与他接吻。 曲静深此时就像偷食禁果的小孩,心里既兴奋又害怕。景泽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已探到他身后的入口,然后手指在入口处打转,他咬他的鼻子:“以前没被人用过吧,真紧…” 曲静深心里想把他踹飞逃跑,又想伸手抱住眼前的人。他也有农村人的小聪明,他不图景泽有钱,只是觉得这个人对他好,他想留住。 景泽手指已经挤进去一点,曲静深疼的皱眉,景泽趴在他耳边说:“在吸呢,兔子,哥真喜欢你,想把你干到哭出来。” 景泽侧身去摸茶几抽屉里的润滑剂,曲静深激烈地喘息着,胸膛里就像塞了个乱蹦的皮球。景泽开始给自己那儿涂润滑剂,然后拿了个沙发垫子塞到曲静深腰下面,刚要动手去开拓,结果“噗”的一声,景泽呆在那儿了。 曲静深脸烧起来了,今天晚上在外面吃栗子的时候可能吸了凉气,他胃不是太好。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景泽就粗暴地按住他的屁、股使劲啪啪啪一阵猛抽。 景泽那儿顿时疲软下来,他掐住曲静深的脖子猛摇:“兔子!哥被你弄的不举了,你故意的!” 曲静深:“……” 景泽为了泄愤,又啪啪啪地抽了曲静深几十下,把手里的润滑剂一丢,拉着脸进浴室洗澡去了。 曲静深听到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才坐起来,他胡乱把衣服穿上,也顾不上屁、股疼了,冲到门口换鞋跑路。 没想到景泽神算附身,在曲静深刚要换鞋的瞬间,把他连拉带拖地弄到浴室。当然,这个澡洗的一点也不顺利,景泽非常暴躁地在浴室吼来吼去,就差点扑到曲静深身上把他的脖子咬断。 …… 两个人并排躺在景泽家的大床上,景泽说:“兔子,哥这次不上你了,你帮哥打一枪吧?” 景泽拉住曲静深的手放到自己半硬的东西上:“揉它,就像我刚才做的那样。” 曲静深脸红了,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过来,夜里安静的不像话。曲静深笨拙地动起来,最后在景泽的帮助下,子弹终于射出来了。 景泽伸手揽住曲静深的细腰:“兔子,从今天起,你正式跟哥好了。”景泽跟抱大抱枕似的搂住他,闻着他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满意地跟周公下棋去了。 曲静深想翻过身去睡,奈何腰间的手箍的太紧,最后他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梦见了弟弟。弟弟还是六岁时的模样,扯着他的袖子要糖吃。他翻遍口袋里各个角落,却怎么也找不到糖放哪儿了,他不停地解释,可弟弟却大声哭起来,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 第12章 做点小买卖 曲静深第二天早晨是被冻醒的,景泽全把被子抢走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让曲静深无语的是连景泽自个儿也是光油油的,被子全被他的大腿压身子下面了。 曲静深轻轻拉了一下,没拉动,倒是把景泽弄醒了。景泽伸手勾住曲静深说:“兔子,大早晨的别倒窝了,难道你要生崽了吗?……” 曲静深不理他,径自翻身下床穿衣服。景泽动作迟缓,只抱住了个大腿:“兔子,年底了,大家都在忙,没人陪哥玩了,你干啥去?” 曲静深:“……”他把景泽的手扒拉开,想起昨晚的事。他锁骨上还留着淡淡的痕迹,那是被床上这货啃出来的,说是要做记号,还说别的兔子红眼,他要让自己的兔子红脖子。 虽然曲静深是在农村长大的,但是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对新鲜的、有快感的事物,抱着极强烈的好奇心。他就像刚开始吸毒的人,即使知道吸毒是件危害极大的事,还是抵制不了诱惑去做。 他借景泽家的浴室洗了个澡,把花洒开到最大,水流顺着头发漫过身体,他倚着背后冰凉的瓷砖,心想这个小少爷玩够的时候自然会离开,而他们,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生活方式都相差的太远。想到这里,曲静深心里有些失落,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记在心上。他现在也有个外号,就跟所有相熟的人一样,姓张的可以张三,姓李的可以叫李四。 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又在浴室里翻到吹风机吹干头发。吹风机他不太会用,所以用的是凉风档,吹完以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景泽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说:“这叫心电感应,说明哥在想你…” 曲静深离开他家时在桌子上留了个纸条:“我走了,早安。” 他鞋子里还没干透,潮乎乎的,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甭管身子在屋子里存多少热气,一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又给冻透了。曲静深边搓着被冻的没知觉的手,边想着以后做什么。 年底的时候,做兼职的学生多,跟他们比起来,他丝毫没有竞争优势。曲静深经过一个超市,看到超市旁边帖的小广告上写着:小本投资,可以赚大钱。他仔细往下看看,原来是做无烟煤的。他大学专业学的是会计,对这一行没有一点经验,但他却突然萌生了一个要做点小本买卖的念头。就在此时,他闻到一股子香甜的味儿,他转头寻找这味儿的来源,正好看到一个推着三轮车卖烤地瓜的。 曲静深走过去要了块烤地瓜,那卖烤地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十分热情地招呼他说:“小伙子,天这么冷,买一块吃着暖和,就算抱着,也当事儿…” 曲静深要了一块小个的,花了一块三,他看那大爷刚才还在看报纸,心里猜着他肯定识字。于是,他掏出本子试探着写了一行字:“大爷,卖烤地瓜赚钱吗?” 那老大爷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哑巴。B城的人都挺热情的,老大爷见过这么多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农村出来的了。“怎么小伙子钱不够花?你们年轻人不嫌脏啊?…” 曲静深笑着摇头,脸被冻的红红的,他勉强操着动僵的手指写:“大爷,麻烦吗?这得要多少本钱?” 老大爷从破棉袄里摸出烟来点上,边抽边说:“这些天,山芋又长钱了,一斤里长了两毛。现在也不兴这种大油桶做的炉子了,加上烧碳,合吧合吧也得六七百块钱。” 曲静深在心里算了算,本钱他还是能拿出来的,他最担心的问题是能不能赚钱。于是又接着写道:“大爷,您改这儿呆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老大爷说:“生意好了,一天能卖个四五十块钱,生意不好,像这下雪的,我在这呆了半晌,也就遇着你一个…” 曲静深心里有了数,就按一天三十算,一个月就能卖出本钱来,年底逛街的人多,生意肯定不错。他又向老大爷问了些杂七杂八的问题,然后告别离开。 从景泽家走到他住的那儿,要一个多小时,一路上他就想:不说赚钱了,就是买个三轮车,等明年暑假毕业的时候帮别人拉拉东西,也能赚点外快。曲静深合计着就决定去买东西了,反正今年过年他不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曲静深先回家取了钱,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包在布里,贴身放着。他又打听了哪有卖二手三轮车的,最后花了一百二买了辆八成新的三轮车,车子是蓝色的,他挺喜欢,骑着它去买烤炉的时候,就像自己真的能赚很多钱一样开心。三轮车他打小就会骑,他还记着家里的那辆破的不成样子的三轮车,最后卖废铁卖了十八块钱,那天他娘给他买了不少糖吃。 那时普通烤炉已经不时兴了,都流行无烟烤炉,烤出来的东西既干净,排出的废气也少。曲静深在电器市场逛到下午一点多,才相中一个银色的烤炉,跟洗衣机差不多大,问了价格,老板开口就要三百五,一分也不便宜。曲静深心想着再逛逛看,可能还有便宜的,他中午饭还没吃呢,先去吃饭。 那时已经过了吃饭的点,曲静深在小吃一条街上逛了逛,全是剩菜。他自己本来就不爱吃菜,最后买了俩凉透的白菜包子。回去的路上,他又看了几家,还是决定去买相中的那个。 他啃着白菜包子在那烤炉旁边转悠,手上的冻疮被冻的成了黑紫色,那老板远远的看到这幅情景,心里有点酸酸的。在他们B城,他这么大的,有好多还被家里宠着呢。 老板从身后拍拍曲静深说:“算了算了,别老看了,给你便宜二十块钱,收你三百三好了…”曲静深包子也顾不上吃了,直朝那老板竖大拇指。 那老板让店里的店员帮他把烤炉架到三轮车上,又给他开了三个月的保修单据,曲静深才离开。他心里合计着,如果现在回去,倒还不如去买了碳一起回去,省得再跑一趟。于是,他就骑着三轮车吭哧吭哧地去买碳了。他没戴手套,手被冻麻了,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这是他第一回做生意赚凶呢,虽然赚不赚得到钱还是未知数。 碳也买的无烟碳,先要了五十块钱的,多半麻袋,搁三轮车上整好。曲静深装车的时候还想,自己租的房子附近有菜市场,虽然不是顶大,但也比小摊位上便宜不少。等他蹬到那儿都下午四点多了,太阳已经落山,温度又降了好几度,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道不好,一会回去的时候拿点药,以防万一感冒。 说来也巧,正赶上一卸地瓜的大货车,曲静深上去问问,原来是给菜点送货的,已经卸的差不多了。曲静深忙掏出本子写:“大姨,你们车上的卖吗?多少钱一斤?” 那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他问:“孩子,你不会说话啊?” 曲静深点点头,那中年妇女打量了他一眼说:“手上冻这么厉害,你娘没给你买点药啊?要地瓜干啥,是家里熬米的时候用,还是咋的?” 曲静深实话实说,写道:“大姨,我这不是到寒假了吗?今年不回家,想打这儿卖烤地瓜。” 大姨笑的很憨厚,又问:“你家也农村的?俺家也是,这不送完货,准备给孩子买件新衣赏呢…” 曲静深理解地笑,那大姨说:“我看你也挺实诚的,这样吧,红壤的你要一百斤,我给你算六毛五,孩子怎么样?” 曲静深猛点头,朝她伸大拇指。那中年妇女帮他把地瓜装三轮车上,又说:“孩子,这可不能骑了,这么多东西,容易翻车。” 曲静深耐心写道:“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推着十分钟就过去了,大姨你赶紧给孩子买衣服吧,市场快要关门了。” 那中年妇女憨笑:“好孩子,大姨给你留个固定号,下回要是赶巧我们来送货,也稍带着圆活给你点…”曲静深还是那幅傻笑的表情。 他推着三轮车回家,心里直道这车东西真重啊,他都要掌不住把了。路过那个小药铺,曲静深进去买了五块钱的感冒药,又花了一块钱,跟老板买了个两输液的瓶子。等出来的时候,有两三个小孩正在偷偷地扒拉他的地瓜袋子,一见曲静深,吓的赶紧跑了。曲静深看到他们手上拿着了的,起码也得三四个。 他一边朝家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合计今天花的钱,加上中午买包子的钱统共五百六十六块六。比预计中的少花了一百多呢,他觉得挺值的,可是顿时又发愁了,这东西怎么搬楼上去呢? 还好,等他刚到租的房子楼下,隔的还老远,景泽就跟撒了欢的大狗似的扑上来乱叫:“兔子!我们处对象的第一天,你怎么能不履行义务呢?!” 曲静深没理他,蹲下解绑着烤炉的带子。景泽说:“干啊,你这是弄回来一车啥破烂?!兔子,你手怎么破了?!快给哥瞧瞧…” 曲静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把冻疮结的痂给刮了下来,上面还流着血呢,他竟然一点没感觉到。 景泽扯着曲静深被冻的冰凉的手,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兔子,人家兔子爪子都是白白嫩嫩的,你看你的黑的跟猪蹄似的!”景泽竟然煞有介事地吹了吹:“不疼啊不疼,哥一会召唤机器猫,让它给你治愈哈~” 曲静深指了指三轮车上的东西,景泽冰雪聪明道:“让我帮你搬上去?好,先香个嘛!” 曲静深:“……”最后还是景爷帮他把东西架了上去。 景泽累的趴在破沙发上直喘,曲静深扭头下楼,然后吭哧吭哧地把三轮车架了上来,还没锁呢,放下面多不安全。这时,他突然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以后每天谁帮自己把东西搬上搬下呢? 等东西全部到齐,曲静深开始鼓捣那个烤炉。他跟景泽要了打火机,上次从下面拿上来的柴禾还有不少。十分钟后,无烟碳开始燃着,他心里还想,就是比普通的碳要好用。 等碳全烧着了,他开始往里面放地瓜。烤炉里面统共有四层,他挑了三个地瓜放到最下层,关上了烤炉门。 景泽搬个小板凳做到一旁看,最后终于回过味来:“兔子,你是要卖烤地瓜吗?” 曲静深点点头,用笑容鄙视了他一下。景泽:“噢…兔子,你明儿卖烤地瓜的时候我能跟你去吗?” 曲静深没吱声,做了个冻的发抖的表情,景泽被他缩脖子的模样挠的心里跟长毛似的痒痒的不行。景泽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哼,只要有足够的菠菜,我一定可以爆发热量燃暴你的!” 曲静深:“……” 景泽说:“兔子,一会打你家吃完烤地瓜,去我那儿睡吧,你这他妈的太冷了,哥又不是南极企鹅…” 曲静深指了指烤炉,又指了指三轮车,摇摇头。 景泽说:“没事儿,没了哥再给你买。”其实景泽打心底就没看上他做这生意,能赚多少钱啊,跟个二百五似的冻的脸跟猴屁、股一样。 第13章 卖烤地瓜 景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冻的实在受不住了。他说:“兔子,渴了,给哥倒点水来喝。” 曲静深才猛然想到炉子灭了,到哪里烧水。他忙东忙西抽不开身,勉强分出点空歪歪扭扭地写道:“去点炉子,等。” 景泽咂吧咂吧嘴:“哥从来没受过这罪呢。兔子,说真的,跟哥回家过日子吧,哥教你打游戏,可好玩啦。” 曲静深拿煤球夹子从烤炉里夹了块烧着的碳放到炉子里,然后搁上个煤球,把水坐上。他又把买来的俩输液瓶涮干净,景泽实在坐不住了过来捣乱,他从后面抱住曲静深边磨边说:“摩擦生热。”倒是景泽身上越来越热,曲静深越来越冷感了。说实在的,他心里挺开心的,然后身后这跟大狗似的人,就随他吧。 一会水咕噜咕噜地烧开了,曲静深拿自己喝水的茶缸子倒了多半茶缸递景泽手上。景泽好奇地瞅瞅瓷子掉的差不多的茶缸,面部神经小抽了一下。那茶缸上还画着毛主席头像呢,五角星被磨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曲静深根本没注意到景泽的表情变化,他犹自去翻烤炉里的地瓜。心想着,这炉子挺好使的,只要稍注意一点,就不会烤糊。 景泽渴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子灌,喝完后把缸子随便地嘭一声搁桌子上。曲静深立马回头,确定缸子没事,才又瞪了景泽一眼。那是他娘留给他的宝贝,给他喝水就不错了。 曲静深白天累了一天,晚饭也懒得做了,他饭量本来就小,也吃不下多少。他把烤好的地瓜递给景泽,景泽爱搭不理地接过来,地瓜皮马马虎虎地揭了一下,等吃到一半开始炸毛:“兔子!你怎么可以给哥吃冻坏的地瓜!” 曲静深把自己手里冻的更坏的给他瞧了瞧,心想着,冻坏的卖不出去,再说他小时候也吃过冻坏的,也很甜啊。 景泽彻底风中凌乱了,自言自语:“你们农村人就是小气吧啦的…” 这话曲静深听多了,见怪不怪地起身拿缸子倒水喝。他就吃了一个,剩下两个全给景泽,他心里计划着,今晚他要打这儿睡,我也不撵他了,明儿好帮着把东西搬下去。 景泽被噎的直打嗝,劈手夺过曲静深手里的水,跟牛饮似的一口气见底。曲静深看着景泽跟黑花猫似的嘴巴,从口袋里摸出小手巾递他手里,指指他的嘴,示意他擦擦。 景泽马虎地抹了抹,就要扑上去亲曲静深:“兔子,来亲个。要不今天晚上…哥不会弄疼你的…” 曲静深一听这话,脊梁骨上一阵寒气。他勉强推开那大狗,开始收拾两人制造出来的垃圾。等忙完,曲静深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景泽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他只好回房去铺床。 曲静深就两床被子,还潮乎乎的,床也是木头床,有点坏了,一动就吱呀吱呀地响。他把那俩输液瓶灌上热水,盖好放被子里先暖着,自己又把地瓜和碳分了分,明儿带一部分就成了。 景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烤炉旁边取暖,搭拉着脑袋一点精神也没有。曲静深在烤炉旁边转悠,正在想要不要把碳灭掉。景泽趁机抱住他的大腿:“兔子,哥快冻死LIA,来,给哥暖暖手。” 景泽说着就把手从曲静深衣服里塞进去,曲静深被这乍然而来的凉气冰的全身一激灵,景泽略微满意了。算了,吃地瓜就吃地瓜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景泽先上的床,等他扒光油进了被窝,突然“嗷”的一声惨叫:“哇啊啊啊啊!冻死爷了!兔子呼叫兔子!小爷限你一分钟之内必须上床暖被窝!哇啊啊啊…跟在雪地里打滚似的…” 曲静深在外面笑着摇摇头,苦日子么,刚开始觉得挺新鲜的,但过久了,就腻烦了。他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前些年还会幻想着自己成为有钱人,这两年却很少想了。一个人飘在B城,虽然有时心情不好时也觉着挺绝望的。但又想想,跟那些吃不上饭的人比比,倒也很知足。 他慢吞吞地进房间,慢吞吞地脱衣服,然后把脱下的外套盖在最上面,又把贴身穿的毛衣放到夹层里。景泽怀里揣了个瓶子,伸手去摸曲静深的大腿,摸着摸着就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兔子,你的小唧唧软趴趴的…”曲静深要扒拉开他的手,景泽煞有介事地说:“兔子别动,我在打鸟儿,吓跑了小心我红烧了你!” 曲静深脸上发烫,这已经算是红烧了吧。曲静深一进被窝,景泽跟得了宝贝似的死活往他身上粘:“兔子乖,抱一起就不冷了哦…”他说着就想翻身压住曲静深,可他移动一小下,床就配合着吱呀一声响,再动一小下,床又吱呀吱呀吱呀…最后景泽彻底没脾气了。 床上被子也小,两个人离的很近,景泽说:“兔子,打这儿估算肯定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哥这么体贴的人,怎么会这么不人道呢。这样吧,你帮哥打打鸟,等它出来了,哥就饶过你…” 景泽不管曲静深愿不愿意就自个作主把他的手放到自己那儿,曲静深生涩地动来动去。景泽配合地呻、吟,而且嘴里的话越来越下流。什么进去啊,快点啊,哦啊噢啊,鸟出来了…一类的话,弄的曲静深面红耳赤,自己那儿也起了反应。男人嘛,该坚、挺时坚、挺…咳,不该那啥时…也管不住。 最后鸟都出来了,景泽抹了点米青液往曲静深后面探去,曲静深躲啊躲,奈何床太小没处躲。他抗不过景泽力气大,最后那羞耻的地方还是被摸到了。 景泽很识相,摸着摸着就跟周公下棋去了。曲静深把暖水瓶放到他俩中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能白天太累了,第二天他醒的有点晚,一睁眼就七点多了。他呼噜从床上坐起来,带起的凉风惊醒了景爷。 景泽皱着眉头说:“兔子,乖,睡觉觉哈…”转而眼睁开了个缝,瞅着曲静深穿衣服,还顺手捏了捏了他果在外面的乳、头。曲静深正在穿毛衣呢,根本就没避开,景泽笑的十分得意:“这就对了嘛,摸摸又不会去死。” 曲静深无语,去涮牙洗脸。景泽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才突然想到:哦,今儿要去卖地瓜。干啊,要没小爷去看着,兔子万一被骗走了怎么办! 于是景泽后知后觉深明大义地抛弃温暖的被窝爬起来。他将就着用肥皂洗了洗脸,涮了涮嘴。切,他在家都用进口的男士洗面奶好吧,肥皂味儿他都好久没闻到了。 早晨的太阳越爬越高,景泽也开始他苦力的一天。把昨天弄上来的东西又架下去。嗯,曲静深体贴地为他备了个小板凳,他骑着三轮车找地儿,景泽在后面跟着打着哈欠。 他们先是路过一个大卖场,曲静深在路边停了下来,拿出昨晚用墨水写的牌子搁在烤炉旁边。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烤地瓜。 景泽蹲在马路牙子上缩着脖子,他长这么大,啥事没玩过,卖东西倒是头回儿。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来了客人,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儿子过来问价:“烤地瓜多少钱一斤啊?”曲静深拿出示先准备好的卡片,心想着幸好刚才来的时候买了电子称,不然可就真扒瞎了。 景泽自以为是地站起来救场:“八毛钱一斤,又大又甜。” 那年轻妈妈爱搭不理地挑了一块儿:“卖东西的都夸自个儿的好吃,一块五两斤呗,路边的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曲静深一边赔着笑一边点头,赶忙接过来过称,两斤半,统共一块九。那妈妈给了二块,说零钱别找了,曲静深点头应着,拿昨晚撕好的纸把地瓜包上递她手里。 景泽在一边炸毛了:“切~觉得脏别吃啊…” 那年轻妈妈白了他一眼,嫌恶地说:“你这人怎么讲话的啊,我花钱买东西,关你啥事儿啊…” 曲静深赶忙堵上景泽的嘴,歉意地朝那年轻妈妈笑笑。等那年轻妈妈走远,曲静深摸出本子来写:“早晨还没吃饭,你去吃个饭吧,对了,顺便稍点方便袋过来,我给你拿钱…” 景泽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兔子,你吃啥,我给你带点吧,瞧哥对你多好,知足啊…” 曲静深傻笑,在本子上写:“我一会啃个地瓜就行了,帮我带杯豆浆来吧,要原味的。” 景泽大摇大摆地走了,没一会,又有几个年轻人来买地瓜,曲静深虽然动作有点生,但服务态度还是挺好。摸着手里皱巴巴的零钱,曲静深觉得心里挺满足的,起码比打工看别人脸色强。 景泽一个多小时以后回来的,提了杯鲜奶,然后买了打超市中用的保鲜袋。曲静深看到了忍不住又要有肢体动作了,他拿手扶了扶额,心道,用保鲜袋,还赚个屁钱啊。果然,他给景泽的三十块钱,只剩下十五块钱了。 景泽说:“先买了三百个啊,奶哥请你喝的,喝豆浆多没营养~~” 曲静深接过鲜奶喝了没几口呢,又来生意了,他又忙起来了,等打发完客人,奶也凉了。他不舍得扔,咕噜咕噜全喝了下去。 景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路边,抽了会烟觉得无趣,又拿过曲静深的本子开始乱涂乱划。他先画了个果兔子,又在兔子胸口画了俩小点,上面画了个环。嗯,就是那个很色情的场景。然后…穿着比基尼的兔子,被绑着的兔子,吃烤地瓜的兔子… 景泽大笔一挥题字:百变神奇兔! 他跟献宝似的拿给曲静深看,曲静深嘴角抽了抽。旁边正有个买地瓜的小朋友,那小朋友扯扯妈妈的袖子问:“妈妈,那是兔子吗?可为啥都没长毛呢?”妈妈瞅了眼很正直地回答:“嗯,是因为兔宝宝要睡觉了。” 景泽笑到内伤,曲静深恨不得真能像兔子似的打个洞遁走。 第14章 续地瓜记 上午买地瓜的客人稀稀啦啦的,景泽打击曲静深:“我说,兔子儿,哥给你买几根胡萝卜,陪哥打牌去吧~哥赢钱,你收着,个把小时就赶你一个月赚的。” 曲静深忙着往里面塞地瓜,没搭理他。等忙完,曲静深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算了算,嗯,才卖了十几块钱。里面还有个五块的,缺了个角。 景泽也跟着凑热闹,拉开烤箱门,就要用手戳地瓜。曲静深赶忙拉住他,心想着人家要是看到你下手戳,哪还会买啊。 景泽直想翻白眼,老不乐意地说:“瞧你那小气样儿,赚钱干嘛,你又娶不上媳妇儿…” 曲静深知道这货就是嘴巴欠抽,并没啥恶意。他站那儿,傻瓜兮兮地朝景泽笑。景泽忍不住伸手戳了下他的酒窝:“兔子就是兔子,一笑脸上旋儿也这么大,来,让哥看看你的门牙大不大,那可是兔子最传神的地方~” 因为他不会说话,曲静深开心的不得了时,就喜欢做肢体动作。他朝景泽晃晃手里的拳头,意思是你再说我就揍你啦。 景泽四两拔千斤,逮住兔子脸就可劲捏巴:“跟包子似的,不过太瘦了,馅还不够,嗯,晚上哥…身寸给你点…” 曲静深举手投降,不怕遇上身强力壮打不过的,就怕遇着流氓。况且这流氓荤素不忌,脑袋瓜子里全装着床上那些事儿。好不容易得个空,曲静深拿本子写:“我到卖场里上个厕所,你看着点就成,一会有人买要么让他等着,要么就说摊主不在,知道不?” 景泽倒是难得乖顺地点点头,心里切了一声,你知道小爷哪儿毕业的不?肯定比你卖的好。跟曲静深的心理完全相反,景泽倒巴着有几个买地瓜的,好让他找回些存在感。 这买地瓜的真给景泽念叨来了,是个男人刚带着儿子从卖场买完玩具出来,儿子看到非要买,爸爸不是太想给儿子买,说吃了怪不卫生的,可是耐不住儿子一阵哭闹,只得过来问多少钱一斤。 景泽爱理不理地说:“八毛钱一斤,又大又甜。”嗯,兔子也是这样说的。可是他就是看不上这个买地瓜的,儿子要就给买呗,既然觉得不卫生,那还买个屁啊。 那男人被儿子闹的心烦,心情也不大好:“一块五两斤啊,瞧你这地瓜个头怪小的,也不知道甜不甜。” 景泽翻了个白眼,想着兔子也是一块五两斤卖的,就勉强点点头,拉开烤箱让男人挑地瓜。那男人也挺事多的,这个不行,长了疤,那个有点冻…好不容易挑上个中意的,景泽放称上一称,两斤一两。 景泽说:“一块六。” 那男人瞅了半天那称,嘟囔:“给够了没啊…谁不知道你们电子称调的时候故意调高。才一两,一块五算了…” 景泽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气呼呼地说:“一块六还给你要的便宜了呢。”心里想着这是北方爷们啊?比兔子还小气! 结果两个人就杠上了,那男人说景泽小气,景泽说那男人太娘们。一来二去,两个大男人为了一毛钱怒了,景泽把地瓜往地上一摔说:“小爷不卖了,快滚快滚!” 那男人也生气:“哪有你这么卖东西的?一毛钱都不给人让,下次谁还买你东西啊!” 景泽突然傲娇极了:“小爷怎么卖是小爷的事儿,你管个屁啊!再不滚小爷打电话报警说你扰乱市场秩序!” 那男人扯着嗓子说:“你一卖烤地瓜的拽个屁啊,城管一来就吓得跟溜街狗似的,瞧你那小开样,有啥好得意的啊…” 景泽急了:“擦,你骂谁小开呢?!我是占你便宜了还是占你老婆便宜了啊,把话说清楚,小爷今天就跟你杠上了!” 旁边已经有人陆续的围上来指指点点了,景泽说:“小爷就是把整个烤箱里的地瓜倒出来踩巴烂了,也不卖给你!” 那男人说:“我就是这辈子不吃地瓜也不买你的!” 景泽说:“瞅你长的就跟烤地瓜似的,吃你自个儿得了。”旁边的看客开始哄笑,那男人气的面红耳赤,非得要招城管过来扣了他们的车子。 曲静深一出卖场门就看到景泽做着要跟人打架的姿式,心想这小少爷又戳啥事了啊。脚底下已经开始小跑着过去了。 曲静深看了看被摔的稀烂的地瓜,瞬间便知道了发生了啥事。他拉住景泽的手,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又跑到那男人面前低声下气地鞠着躬,那男人想着这样下去谁都得不了便宜,给个台阶就顺着下了,拉着儿子的手离开人群。 景泽看到曲静深刚才小心翼翼的样,是真心疼了。等看热闹的人散光了,景泽小声说:“对不起…刚才不是我…是他太小气了,一毛钱还讲啥讲,妈的!” 曲静深写:“也别卖的太死嘛,一毛两毛的,能让就让呗,反正是给人吃的…” 景泽看他这样又来气了:“你辛辛苦苦在这儿冻半天,卖的够便宜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曲静深顺毛:“不气不气,晚上回去给你煮胡萝卜吃,可甜了。” 景泽勉强算消气了,曲静深又写:“才摔了一个嘛,就当喂流浪狗吃啦!” 景泽说:“那是我摔的!” 曲静深忍着笑写:“知道知道,你最厉害了!” 景泽的毛算顺了点。眼看着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逛卖场的不少人出来买午饭了。附近小饭馆都满了,有不少过来买地瓜的。曲静深忙着称,景泽忙着收钱,一口袋里全是一毛两毛的小票子,他小时候都没拿过这么零的钱呢。 烤箱里的地瓜剩的越来越少,曲静深把最下层腾出来,加了点碳,又放上些生的。景泽站曲静深后面伸着脖子往里瞅:“兔子,我要角落里那个最胖的…就是皮上被烤出金黄蜜汁的那个…” 曲静深忙着帮人称地瓜,根本没怎么听见。过了一会,有个人也相中那个地瓜了,一称,好家伙,两斤半。景泽瞅见了,人来人往的他也没好说啥,过了一会等没人的时候他开始生气了,也不搭理曲静深,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数毛票。 眼看着饭点就过去了,又来了一个买地瓜的,要了六块,一称八斤半,给了十块钱。曲静深忙着拿过景泽手里的钱找钱,统共是六块八,找人三块二。 景泽一点也不配合,曲静深一点也摸不着头脑,只当他耍脾气。等闲了,曲静深掖给景泽十块钱,在本子上写:“去吃饭吧,我一会啃个烤地瓜就成了。” 景泽哼了一声:“刚才我相中的那个地瓜,你怎么给卖了?” 曲静深直挠头,他啥时候说相中那个了啊?他讨好地笑着瞧景泽,还下意识地扯了扯景泽的袖子。这对景泽来说很受用,景泽耷拉着脸伸手捏捏曲静深被冻的冰凉的脸,算了,原谅他了,顶多晚上讨回来就是啦。 景泽瞅了眼那十块钱,想还给曲静深,一摸感觉咋不对捏?他拿着钱对着太阳研究了老大会,然后炸毛:“兔子,不好啦我们收到假钱了!这是哪个坑爹的给的啊?!” 曲静深被吓了一跳,忙接过钱来看,可不,真是假的,刚才光忙着称地瓜了,倒还没注意这钱。 景泽气的跳脚:“擦!这也太坑爹了吧!”然后他把假钱往地上一丢,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给曲静深:“兔子,拿着。下次让哥逮到那人,打不烂他!” 曲静深死活不接,景泽很来劲,使劲塞。曲静深没办法只得接过来,拿过本子开始写。因为他写的字太大,本子已经翻页了,曲静深不舍得用新页,只好在景泽涂鸦的那张写:“那你等等,我去买几个包子,一会就回,可别再跟人吵架了啊。” 景泽光欣赏自己画的佳作了,随便点点头。曲静深放心不下,一会就回来了,手里买了四个包子,俩酱肉的,俩白菜的。他把俩酱肉的给了景泽,自己啃白菜的。刚出笼,还热着呢,他吃的很满足。 景泽俩大肉包都快吃完了,走兔子跟前问:“你的啥肉的啊?”曲静深没反应过来,包子里的白菜馅掉出来不少。景泽又生气了:“哥出钱,你还买白菜的?!擦,你们农村人都这么小气吗?!对自己小气,也对别人小气!” 曲静深笑笑,他觉得白菜的挺好吃的啊。可能从小没吃惯吧,他总觉得肉有股腥味儿。再加上素的便宜,所以他只要一买包子,就买素的。 景泽这气生的本来就莫名其妙,可他觉得自己很有理,于是搬着小板凳坐老远,不搭理曲静深了。景泽想:哼,抠门兔子,瞧你瘦的连兔腿都没一点肉。他拿着本子撒气,画了个门,然后把兔子夹在门缝里,叫你抠门,改里面呆儿着吧。景泽的气总算消了一点,开始在心里算计啥时候爆了兔子的后门。 买地瓜的人又恢复了上午的状态,稀稀啦啦的。景泽怄了一小时气,终于打算要跟兔子合好了。他跟小开似的走上去,倚在兔子身上:“喂,我要吃烤地瓜,打开烤箱,让爷选一个。” 曲静深还是笑,心想:咦?不生气了?看来冷藏果真是最好的办法。曲静深打开烤箱,让景泽挑了个满意的,这边刚想关烤箱门呢,那边就听见小孩子的哭声了。 小孩妈问:“你这地瓜多少钱啊?” 景泽说:“八毛一斤。” 小孩妈就要弯腰去挑,那小孩子大哭大叫说:“我就要那个!就要那个!”他指着景泽手里的那块,哇啊啊大哭。 曲静深看小孩哭的很伤心,心里猜测着可能是刚才想买玩具,妈妈没给买。他想了想,从景泽手里拿过烤地瓜放称上称。两斤半,整好两块钱。 那妈妈掏了钱带着小孩子离开。景泽:“……”这货沉默了,说明…真的生气了。 景泽怒火中烧,又不能打人,只好拿他的坐骑小板凳撒气。三脚就把小板凳的一根腿给卸下来了,又加上两脚,小板凳彻底散了。 曲静深:“……” 景泽的坐骑没了,他又不想跟曲静深搭腔,只好蹲马路牙子上托着下巴数人。擦,他小时候一生气就数蚂蚁,可大冬天的,哪儿有蚂蚁给他数!于是,景泽就更生气了。 第15章 煮胡萝卜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眼看着装生地瓜的袋子见了底。曲静深掏出零钱数了数,又把那张假钱单独放在别的口袋里。还好,不连那张假的,都卖了三十几块钱呢。 曲静深收拾东西的时候偷瞄了眼景泽,那小少爷还在生气呢,他嘴巴抿着,一张脸跟扑克牌似的。其实景泽也一直偷瞅着曲静深呢,看到曲静深在看他,蹬鼻子上脸的哼了一声。 曲静深收拾好东西,走他跟前把那散了小板凳放到三轮车上。景泽小声念叨:“小气鬼,现在都流行塑料的了。那么破,本来就晃当的跟秋千似的…” 曲静深对着他憨笑,景泽是彻底的一点办法也没了。曲静深把小板凳搁好,又走到他跟前,拉他站起来。意思是,收工回家啦。 景泽老大不愿意地站起来,特不要脸的把一米八几的身子挂曲静深肩膀上。 曲静深:“……” 景泽说:“兔子,谁你男人啊你可记住了,别整天胳膊肘儿往外使劲儿。哼,哥瞅上哪个你卖哪个,敢情配合的真好…” 曲静深忍不住笑起来,有点唯唯诺诺地朝他点头。像在说:成,以后你看上的我不卖了。可是,地瓜不都一个味儿啊,跟长相啥关系? 景泽比较满意了,捏了捏兔子脸说:“走着,回家吃兔子去喽。” 曲静深刚要把阻止三轮车乱动的砖抽出来搁一边儿,就听有声音大喊:“喂喂…景泽!!!” 景泽跟打了鸡血的回头,回喊:“收到收到!喂喂…皮鸭子!” 曲静深抬头,正好看见从卖场出来的景森和乐雨陶。景森表情复杂地看了曲静深一眼,又面瘫着脸对景泽说:“几天没回家了?” 景泽白了景森一眼:“你管小爷干嘛?咱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啊。” 乐雨陶小声说:“喂喂景泽我跟你说,刚才看到新款游戏机了,景森不给我买,借点钱给我呗…” 景泽提脚就踹,大嗓门嚷嚷:“小爷没钱,就是有钱也不给你这只皮鸭子!” 乐雨陶:“……”拜托,能小点声不?非得让那个面瘫听见啊。 景泽说:“切~~皮鸭子,我告儿你,打今儿起你巴结巴结小爷,没准下次就有求必应了。” 乐雨陶扯住景泽的一只胳膊可劲儿晃:“哪有你这样当人弟的啊!擦,瞧你那小气样儿,我们班的随手拉个哥们都比你大发多了。” 景泽甩手:“皮鸭子,注意点影响啊,我老婆改这儿哪!” 曲静深打那翻腾烤炉,找了两样好的,递给乐雨陶和景森。说实话,他有点怕景森,总觉得这个太阴沉了,随时都会阴人的样子。 乐雨陶接过来说:“谢谢你,达令!” 景森脸小抽了一下:“谢谢。在外面,收敛点。” 景泽瞪曲静深,意思是我的哪?!曲静深回身又拿了一个,被压的丑拉吧唧的不说,还冻了。 乐雨陶边啃地瓜边乐,差点没背过气去。景泽伸手戳了戳曲静深脑门:“小气样儿!”曲静深傻笑,按农村人的待人方式来看,他早不知不觉地把景泽当自己人了。从小他娘就说,吃亏就是福气。 乐雨陶边啃地瓜边口齿不清地问曲静深:“你的地瓜真甜,我可以叫你兔子吗?” 曲静深笑着点了点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用手指圈了个心型。意思是说我也挺待见你的。乐雨陶也是个人来疯,也不管手上粘乎乎的就扒拉景森的衣服:“面瘫脸!我被告白啦!蹦嚓嚓嚓…” 景泽阴暗地打心里画圈,伸腿就是一脚:“得意个屁啊,回家他还不是被老子抱啊!” 乐雨陶想回踢景泽一脚,奈何腿不够长。他只好去扒拉曲静深的脖子:“哥,你比我大吧,以后我就叫你哥哈…” 景泽怒了:“擦,你二逼够了没啊,叫我媳妇儿哥!皮鸭子,你还能更坑爹一点吗?!” 曲静深笑着点头,见乐雨陶那个地瓜快啃完了,就要转身去拿。景森说:“别给他吃了,晚上又要牙疼。”曲静深只好作罢。 景泽又开始跟乐雨陶打架,景森朝曲静深摊摊手。乐雨陶说:“瞧你跟小开似的,得瑟个屁!” 景泽今儿刚被人骂了小开,又被乐雨陶挑到痛处,顿时炸毛:“骂谁小开呢,皮鸭子!” 乐雨陶躲景森后面过分的可以:“骂你呢,来打我啊?蹦嚓嚓嚓…呸…”他朝景泽得意地吐舌头,景泽想过去踹死这货,奈何景森气场太强,景泽有劲没处使。 景森这一会就被闹腾的头疼了,他说:“淘淘,回家。”说完又朝曲静深点点头算告别,复又对景泽说:“少折腾点,心里有个数。” 景泽丝毫没把这话搁心上,继续顶嘴:“景森我跟你说,别有事没事乱嚼人舌根啊。” 景森没搭理他,拉着乐雨陶就要走。乐雨陶被扯着走,又回头喊:“明儿我生日,景泽带着兔子来玩啊!记得带礼物!”景森头疼,可既然乐雨陶开了口,他只好转身对曲静深说:“礼物就免了,明儿过来玩吧,寒假你也没事。”曲静深有点怕他,还没反应过来呢,已经下意识地点了头。 景泽翻白眼说:“我就买你最讨厌的那个游戏吧!” 乐雨陶说:“我擦你了个妹的!” 景森啪唧一巴掌打他头上:“谁教你骂人了。” 乐雨陶说:“达令!我这都是跟景泽学的,他还教我怎么把你弄晕爆你呢!” 景森:“……”一个欠干,一个欠揍,都等着。 …… 等景森跟乐雨陶走的没影了,景泽才说:“一个面瘫一个活宝,都二的够呛,兔子你可别学他们!” 曲静深:“……”心道我只要不学你就谢天谢地了。 地瓜卖的差不多了,带的碳也用的差不多了,三轮车轻了不少。景泽在三轮车旁边跟了一会儿说:“兔子,累的脚都掉了,腿上跟挂了两大铅球似的。” 曲静深指了指车子又抬了抬腿,意思是那你上来吧,我驮着你。景泽一点也不客气的上了三轮车,坐烤箱跟前,倒还挺暖和的。等他歇过劲来,都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不累不冷了,他又开始闲的瞅曲静深。那单薄的小身板使劲蹬着三轮车,景泽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个味儿。 景泽说:“兔子,吁吁…停车停车,哥想骑骑。”景泽下车开始捣乱,捏捏曲静深的脸,又摸摸他的腰,还揉了人好几下屁、股。 曲静深想着快到家了,就给他骑骑呗。然后配合地下车,换景泽上阵。景泽想,小爷小时候骑自行车,院里的小孩没几个比得上的,他根本没把三轮车放眼里。 结果景泽上了车以后,悲剧就发生了。他往哪儿使劲,车把就跟他对着干,可劲往相反的方向使劲。景泽很坚、挺,一点也不服输,他脚下还快速蹬着脚蹬子。正好前面一电线杆,景泽跟疯狗似的傻不啦叽地就撞上去了。 曲静深笑弯了腰,景泽郁闷地下车,踹了几下三轮车才算出气。曲静深心道,三轮车就这样啊,你越想车把听你的,它越不听你的。 景泽说:“兔子,你这啥三轮车啊,车把跟头倔驴似的!” 曲静深笑,景泽捏巴他的脸:“哥出丑了,你很开心啊?夫为妻纲,没学过咋的?!” 曲静深:“……”心道你又不是女的,什么夫为妻纲,君为臣纲的! 他们回家要经过一个农贸市场,曲静深把三轮车停在路边去买东西,叮嘱景泽看着车子,千万别给人推走了。景泽说:“知道知道!” 曲静深回来的很快,买了不少胡萝卜。景泽:“……我还以为你买啥好东西呢!” 曲静深把胡萝卜放车上,骑上车子跟景泽一起回家。 回到家,他俩又把东西吭哧吭哧地架上去,景泽累的爬都爬不动了,摊破沙发上跟块烂泥似的。曲静深去厨房看了看,还好,炉子还没灭。曲静深开始洗胡萝卜,景泽打起了小呼噜,曲静深进卧室拿了床被子给他盖上。 曲静深好多年都没吃过煮的胡萝卜了,小的时候他家没钱买零嘴,他娘就给他煮胡萝卜,一煮煮上半锅,够吃好几天的。煮的胡萝卜甜甜的,就跟糖一样。 他把洗好的胡萝卜下锅,然后又把剩下的老咸菜切了切,想起家里还没油盐酱醋呢,又出去买了趟东西,顺便帮景泽买了个牙缸和牙刷。他又到五金杂货店买了几个钉,回去把那小板凳钉上,不然下次景泽坐啥。 等他忙完一切,找了个新本子开始记账。他把整钱归类放到一起,把零钱拿出来,下次好再用。厨房里锅呼噜呼噜的响,曲静深心道差不多该掀锅了,就想着先把景泽叫醒,不然冬天一掀锅,东西凉的快。 景泽睡的迷了八瞪的,曲静深晃他,他就顺势把曲静深拉住往身上捞。“兔子…陪哥睡吧,哥想上你…” 曲静深无语,晃来晃去,晃去晃来,景泽总算醒透了。他打着哈欠揉眼睛,后知后觉地问:“胡萝卜煮好啦?!真香。记得上幼儿园的时候吃过一次,好多年都没吃了呢!” 曲静深笑着去厨房掀锅,他也好多年没吃了。他把胡萝卜从锅里捞出来,放在盘子里端出去,景泽伸手拿了一根,狼吞虎咽地几口就没了。他说:“兔子,你们农村不是都兴弄叫花鸡吃啊?改天我们也做呗,我管买鸡你管做…” 曲静深吃着胡萝卜,又想起他娘来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其实也没那么甜啊,就像他小时候吃的酱豆子,本来没那么好吃,可是就觉得跟美味儿似的,百吃不腻。 景泽呼啦曲静深的脑袋:“想你娘啦?那过年就回家呗…” 曲静深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饭量小,没几根就吃饱了。他想到锅还在炉子上坐着,回卧室把那俩瓶子拿到厨房,把锅里的热水灌到瓶子里,又回卧室把床铺上。 景泽吃饱了,正抱着茶缸子喝曲静深给他倒的热水。曲静深把厨房收拾好,捞出剩下的胡萝卜放烤箱里热呼着。他开烤箱时又瞅到三轮车上那个散了的小板凳,才想起来还要把它修上。他家里没有锤头,只有把生了锈的钳子,还是上个租户留下的。他把散了的小板凳拿出来,拿着钉吭吭地钉着。 景泽说:“兔子,去买个呗,这个小板凳本来就坏啦。” 曲静深不吱声,景泽无聊摸起桌子上放的本子涂鸦,先画了个果兔子掘着屁、股拔胡萝卜,又恶作剧地把胡萝卜捅到兔子的后门里面。 曲静深没一会就把小板凳修好啦,景泽惊讶地瞅了瞅说:“兔子,你越正经,越能激起哥的征服欲。看,哥的胡萝卜都硬了,谁让你晚上煮那么多胡萝卜!负责哦~” 曲静深拿着钳子,他有种想试试这钳子力道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寒假快乐~今天跟好友对话如下:我:我家八哥讨厌死了,说话光说个腔,脑补帝坑爹啊! 她:我养的那小老鼠也讨厌死了,净咬手指头。 我:它吃啥啊? 她:吃胡萝卜啊,还有瓜子… 我:兔子也吃胡萝卜。 说完我默默地汗了一下= = 第16章 蛋糕兔 曲静深修完小板凳又开始收拾房间,景泽翘着二郎腿说:“家里又没啥值钱的东西,收拾个毛劲!” 曲静深不理他,开始鼓捣烤箱,心想着明天乐雨陶请他去参加生日聚会,那是他第一次被邀请去这种场合呢。以前宿舍里班里有人过生日,从来都没叫过他。一是他不会说话,去了也没法融入他们。二是他没钱,也买不起蛋糕。一个蛋糕,够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曲静深刚把烤箱里的碳灭掉,景泽一脸正经样朝他招手:“兔子,过来。” 曲静深瞄了一眼,咦?一脸正经样?他放下手里的火钳子,手没洗就过去了。景泽跟狼看到猎物似的,一把扯住曲静深的手腕说:“疼…” 曲静深:“?”他以为他伤到哪了呢,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刚想找本子问个清楚,景泽理解万岁的说:“这儿疼…”说着就把手捂上某个地方鼓起来的胡萝卜。 景泽说:“冬天了,还没找个坑埋起来冬眠呢。” 曲静深又尴尬地红了脸,为啥同为男人,景泽的脸皮就可以比城墙还厚呢?大抵B城的男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算再渣,话里的儿化音也总有一种扯淡说笑的意味。 最后,还是被拉着打了一枪。曲静深想去洗掉手里的胡萝卜屑,景泽扯住他,用手粘了点胡萝卜屑抹到曲静深嘴边。景泽说:“奶兔子吃不了成根的胡萝卜,哥多体贴,乖,快点张嘴。” 曲静深下意识的出于自我保护的使劲咬了下景泽的指头尖儿,景泽哎呀一声叫,疼的抽气。曲静深立马回身躲进洗手间洗手,涂了好几遍香皂。有的事只要开了头,就会有下次下下次。曲静深擦手的时候在想,他们这样算什么呢?情人?一夜情?炮手?想着想着又脑补成被包养的小三,可是他这几天吃的都是自己买的,还没给他算钱呢。 景泽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他这儿这么冷,要是真的干起来,连个洗澡的地儿也没有,小爷才不受这破罪呢。 景泽哼歌:“把你的心我的心穿一串,穿一株幸运草,穿一个同心圆~”见曲静深洗完手出来,景泽抖着腿,跟小开似的问:“听过这歌没?你们农村是不是都兴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的美丽又漂亮…” 曲静深默了,心道,俺们农村唱的歌,你还会唱啊?词还给唱错了。 景泽那把怪火终于泄出来了,又开始得吧得吧说个不停:“兔子,别折腾了,陪哥睡觉去,明儿还得给皮鸭子过生日去呢。你说就那二货,景森哪只眼瞎了看上他啊?” 曲静深:“……”心道,跟你一比,他顶多算淘气。 那天晚上刮风了,曲静深拿报纸把卧室的进风的窗户缝塞上。景泽躺被窝里露着个头问:“兔子,你们农村冬天也这样糊窗户吗?多冷啊…” 曲静深点点头,跟他农村的家比起来,这里不知好了几百倍。他家就两间小趴屋,一个小院子。自打他父母出事后,家里就没人住了,不知道现在破成啥样了。他还记得小时候有年冬天特别冷,雪厚厚的好几天没化,家里的炉子根本不管事,他爹就把存的柴火拿出来,在屋中间点了把火,一家人围着火堆烤土豆吃。你说烤的土豆能有多好吃?但当时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得到。曲静深乐了好几天,还巴着天天下雪呢。 曲静深鼓捣好,又磨磨蹭蹭的上床脱衣服,景泽瞪着眼瞅他,然后伸手戳了戳他秋衣上的补丁:“兔子,这儿又破了个洞,改天哥给你买件新的去。” 曲静深不好意思地低头看,可不,又从打补丁那儿破开了。他秋衣袖子可能刚才洗东西时溅上了水,还潮着呢。曲静深刚躺下,景泽就伸手捞过他:“过来,睡哥怀里。”床窄,褥子窄,被子也窄,要想不冷,只有贴锅饼似的靠着呗。于是,景泽跟抱着个活兔子精似的,上摸下摸前摸后摸,结果兔子精急了,在心底念了个咒语,于是景爷迷了八瞪地做开梦了。 景泽做的梦是个尿裤子的梦。那会他刚上幼儿园大班,是个小霸王,整天有一群特调皮的小屁孩子跟着他捣蛋。有次班里有个小老实孩子尿裤子了,他足足笑了人家一星期,最后还是那小孩偷偷给了他几块糖把这事压过去的。结果报应很快就来了,那几天天冷,他妈刚给他穿上手工做的厚棉裤,他撒尿的时候怎么解也没解开。最后等他解开了,那泡尿也尿完了。景泽当时就知道要面子了,如果这事被传出去,谁还跟他混?结果那条尿湿的棉裤他从上午穿到下午放学,回家他妈一看,鸟都被捂的潮乎乎的。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翻身,不小心碰到景泽那儿,觉得那潮乎乎的。他也没当回事,翻个身继续睡了。 那是十年前的中国,玩意还没现在这么多。景泽出去混顶多也就喝喝酒,打打麻将,戳戳台球。那时东西便宜,民风淳朴,一块钱能买俩包子,再喝碗米粥,保准吃的饱。 第二天曲静深一大早就起来了,去厨房煮稀饭的时候,伸头往窗户外面一瞅,又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片纷纷扬扬地飘下来,楼下有出去买菜的人,帽子顶上全是雪,跟老头似的。 景泽墨墨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就着老咸菜喝了半碗稀饭。曲静深那碗汤多,他一会就喝完了。看着景泽剩在碗底的米饭,拿过碗来就着咸菜吃了下去。 景泽说:“兔子,那是哥剩的!” 曲静深把本子拿过来划啦:“你又没病,倒了多可惜,都是钱买来的。” 景泽觉得自己穿越了,他正在跟外星人对话。曲静深其实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挺让人看不起的,可是他从小饿怕了,见到别人浪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景泽提议先去给皮鸭子买个新款游戏机,再去买个蛋糕。曲静深想着自己也买不起游戏机,那蛋糕钱他出好了。 外面下着雪,地上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景泽把雪踩的咯吱咯吱响。他回头对曲静深说:“一会打车去啊,走着过去准被冻面冰块了!” 曲静深心想坐公车过去就行了呗,打车多贵啊。下雪天车不好打,景泽站在公交站台打车,曲静深在一边研究公车路线。景泽打了十几分钟都没打到,他怒了嘟囔:“擦他大爷的…” 半个小时后,车终于打到了,景泽刚要坐上去呢,曲静深死命地拽着他往公车上挤。 景泽:“……” 公车里人挺多的,各种饭味体味混在一起,呛的景泽皱眉头。曲静深投了钱,借了好几次过才挤到他身边。景泽又开始生闷气了,略微扬着头,装没看到他。 曲静深傻笑,把零钱装回口袋里,这样一来,能省七八块钱呢。公车上的越上越多,有人看到曲静深身边的人要下车了,忙挤过去抢座位,曲静深一个没站稳,被那人扒拉到一边去了。 景泽怒:“出来不带眼啊?一个破座位抢个屁抢!” 那男人心思我又没挤你,你来个啥劲儿啊!遂回吼:“就抢屁呢,你管得着啊?!既然你看上这屁,让给你呗!”有人开始笑,景泽更怒:“笑啥笑,奔龇着门牙,准备吃屁啊!” 曲静深忍着笑,心道这嘴也太损了。他怕事情闹大,忙拉着景泽往后门走。景泽火发出来了,心里舒坦不少,对曲静深说:“这话杀伤力够大吧,跟皮鸭子学的…”曲静深默了,心道你也不学个好。 跟人吵了一架还不算完,去买游戏机又跟老板来了一架。景泽纯属没事找事,非得嫌人家找给他的五块钱缺了个角,死活要跟人换。那老板也是,就给他换了呗,他偏不换,说他自个不看好钱,怪谁? 景泽脾气上来,把那五块钱撕巴成了四块,往柜台上一撂说:“粘起来我就要,不然小爷跟你们没完!” 曲静深直想哭,心道还没发现这小少爷这么爱生气呢。他把那五块钱收起来,死拉活拉才把那货拉出去。然后后知后觉,昨天幸好有小板凳给他拆,不然他不得把自个儿拆了? 景泽出了卖场,就使劲捏曲静深的脸:“兔子兔子!你胳膊肘儿又往外拐!你们合起来欺负人太不地道了!游戏机摔了吧,不给皮鸭子了!” 曲静深赶忙护好游戏机,生怕他真给摔了,也顾不上脸被捏的又疼又红了。 买完游戏机,景泽又和曲静深去买蛋糕,这次是打车去的,景泽算舒坦了。在出租车里曲静深就拿出本子跟他交流:“一会买蛋糕我出钱吧,你都买了游戏机了。” 景泽大嗓门:“切,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他昨儿叫了你声哥,你就得瑟啦?” 曲静深慢慢写:“我也去吃饭,不买东西怪不好的。” 景泽说:“啥好不好的,我要把这事捅出去,别说皇后了,他连个侧妃都做不成!” 曲静深知道这没法交流了,识相地收起笔。过了一会又掏出本子来,上面写了行字:请在蛋糕上画个鸭子的图案。 景泽斜着眼偷瞧,曲静深抬头时,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哼歌。 到了蛋糕店,景泽推门进去说:“要个单层最大个的,上面就画个光油油的兔子。” 那店员似乎认识他,笑嘻嘻地说:“景少爷您真会开玩笑,光油油的兔子长啥样?” 景泽说:“那就画个白兔子吧,记得要把兔子尾巴涂成绿色的。”景泽特别佩服自己这创意,胡萝卜顶上长的叶子是绿的,让兔子尾巴也成绿的,嘿嘿… 那店员知道这小少爷的脾气,怪不得都叫他二少爷呢,可不,真挺二的。 曲静深拿出本子给店员看:“请在蛋糕上画个鸭子的图案。”他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手。店员心道,年轻轻的,长的也不错,真可惜竟然是个哑巴。 景泽说:“听我的,我付钱,画兔子!” 曲静深拿手比划,意思是我付钱,画鸭子。 蛋糕师傅被他俩干扰的,一会兔子一会鸭子的画,结果画成了个四不像。最郁闷的是那师傅最后图花边时,被景泽不小碰了一下,结果那大红色的果酱全抹到那四不像的头上了,跟被砸了个大包似的。 景泽:“……” 曲静深:“……” 蛋糕师傅:“……” 几个店员:“……” 景泽哈哈大笑,曲静深也笑,但没景泽那么夸张。他想掏出钱来付钱,结果景充满泽危胁意味地看他,意思是:“你信不,要是不听哥的,哥就在这上了你。” 曲静深见识过他的本事,默默地缩回了掏钱的手。景泽提着蛋糕说:“这个蛋糕我甚是满意,打一百分,下次来做还找这个师傅。” 蛋糕师傅客气说:“过奖过奖,还是你俩的创意好!” 景泽说:“是这蛋糕要送的人…噗!是原型好!”曲静深默了。 第17章 醉了呗 从走出蛋糕店开始,曲静深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过那蛋糕。景泽瞅了他一眼说:“我觉得这蛋糕挺不错的,挺有纪念意义,哈哈哈哈…”曲静深心想,人过生日给人送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可他知道自己拗不过景泽,只好默默地低着头,跟景泽去了景森家。 景泽刚进了景森家的大门,乐雨陶就跟撒欢的疯狗似的扑了上来:“哎呀!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嘴上这么说,手上却飞快地夺过曲静深怀里的游戏机说:“兔子哥,我太爱你了!哇哈哈哈哈新款游戏机!” 景泽抬脚要踹,乐雨陶连滚带爬躲到一边:“讨厌,今天人生日,不要这么凶嘛!擦,景森昨天刚给我买了条狗,小心我放狗咬你!” 景泽说:“哦,那蛋糕我是买给狗兄的,狗兄在哪啊?”景泽伸着脖子往里看,一只小奶狗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客厅门口。景泽极其无语地走上去,用脚背把小狗抬起来,作势要踢。 乐雨陶游戏机也不顾了,往旁边一丢大吼:“何方妖孽,快快现形,休要动我儿子!达令!你弟要杀你儿子啦,嗷嗷嗷…” 景森穿了件毛衫面无表情地从楼上走下来说:“景泽,你就不能安生点?” 景泽怒:“安生你儿子!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得巴得巴个屁。” 景森接过曲静深手里提的蛋糕说:“谢谢。喝点什么?白水还是咖啡?” 曲静深拘谨地伸出了食指,意思是第一个,白水。 景森把蛋糕放到桌子上,去给曲静深倒了杯白水。又找佣人来,把那小奶狗抱走。乐雨陶说:“达令,它要喝奶了吗,奶瓶呢,我去喂儿子。” 景森说:“从早晨起床到现在,你已经喂了三次了。” 乐雨陶:“……” 景泽笑的在沙发上打滚:“皮鸭子,你以为人小奶狗是你啊,还喂奶哟,你自己有奶没?” 乐雨陶炸毛:“你说谁没奶呢,娘的,有种你过来啊,你过来?”乐雨陶在景森身后得瑟,景泽把骨节握的啪啪响,还活动了下手腕。 景森又开始头疼了,他指了指楼上对曲静深说:“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想吃什么自己取,冰箱里都有。” 乐雨陶附和:“嗯嗯,你吃冰淇淋吗?昨天刚买的圣代,冻冰箱里了呢,我去拿!” 景森说:“你已经吃了四个了。” 乐雨陶说:“达令,你放心上楼处理事情吧,我帮你招呼客人,快去吧快去吧…”乐雨陶把景森推到楼梯口,让他上楼。 曲静深心想,这男人这么冷,可对乐雨陶很好的样子,他们是一对吗? 乐雨陶拿来四个圣代,给了曲静深一个,自个怀里抱了仨。曲静深有略显拘谨地接过来,乐雨陶大大咧咧说:“可好吃啦,给你的是草莓味的,这个勺子不好用,我去拿不锈刚的。” 乐雨陶呼呼一阵跑,取来了勺子,交给曲静深说:“你快吃呀,快尝尝…” 曲静深拿勺子,挖了一小口放到嘴里,冰冰的,甜甜的,果酱的味道充盈整个口腔。这就是好几块钱一个的冰淇淋吗?可真好吃。 乐雨陶也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他问曲静深:“我听景森说,你是农村的吧?我打小就在这长大,有时间我带你去玩吧,过几天景森要带我去滑雪,一起去吧?” 曲静深听到“农村”那俩字有点微妙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有点无奈有点自卑,又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了半头。他是怕伤到自己的自尊心,才小心翼翼的说的吧? 景泽不知何时走到了曲静深身后,一把推开乐雨陶:“一边儿去,少跟我家兔子勾勾搭搭的!” 乐雨陶自言自语说:“小气鬼…”心想要打架,也得等他先吃完冰淇淋再打。 景泽二话不说伸手啪叽把乐雨陶吃的正开心的冰淇淋拍到地上,然后傲娇地扬起头看头顶的大灯。 乐雨陶拿着不锈钢勺子呆了三秒,哇哇大叫:“我擦你祖宗的!你给小爷捡起来,跪下认错,不然我跟你算不完!” 曲静深伸手拉拉景泽,景泽得意地捏他的脸:“乖兔子,看哥是怎么降服鸭子精的!” 于是两个人扭打起来,乐雨陶满房间里哄跑,景泽摸着沙发垫子就要玩投篮。乐雨陶躲到落地钟后面,做了个打枪的姿式:“呼叫总部呼叫总部,已经发现敌人目标,现正准备一枪爆头中。不好!敌人已发现我军位置…” 景泽鄙视:“就你CS玩的烂的跟狗屎一样,还拿出来显摆个屁!” 乐雨陶怒:“要不是上次你被发现了,老子能那么快死?!我去你大爷的!”乐雨陶脱下脚上的拖鞋就朝景泽丢过去,景泽一躲,那拖鞋好死不死地正中曲静深头部。 曲静深:“……”景泽炸毛了,拾起拖鞋追了上去:“妈的,你敢欺负我家兔子!” 佣人们瞧着这副情景默默扶额,一会儿景森从楼上下来,坐到曲静深身边说:“等会要不是景泽把他打一顿,就是他把景泽打一顿,见面就打。” 果真,不到片刻,乐雨陶被景泽按到地上,拿拖鞋狠狠地抽了几下屁、股。景泽自言自语:“给你丫打肿,看晚上景森怎么满足你,丫让你再精力充沛的!” 景森:“……”过了一会,景森问曲静深:“你也是同性恋吗?” 曲静深忙摇摇头,景森说:“那你怎么跟他混一起的?他从小被惯坏了,就这德性,你别往心上放。你需要钱吗?需要的话就张口,别客气。” 曲静深有点紧张,把手指交叉放在一起。景森说:“你快毕业了吧?传到学校里影响不好。” 曲静深拿出本子来写:“我不要钱,我能赚。” 景森说:“卖地瓜吗?” 曲静深写:“嗯,虽然赚不了太多,但够吃饭的。” 景森点点头,不再说话。曲静深手心里全是汗,他是觉得自己因为钱才跟景泽在一起吗?也不对,他跟景泽在一起了吗,明明是景泽死赖着他。 景森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景泽扯到一边,拉起乐雨陶。乐雨陶气的跳脚,又想扑上去。景森说:“哪次都打败,不长记性?” 景泽得意地说:“兄嫂,承让哦。” 曲静深老实地坐在那儿,他不敢动,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会景泽坐到他身边,勾住他的肩膀说:“兔子,哥厉害吧,是不是有种哥是超人的感觉?” 曲静深:“……”这个倒没有。景泽要去拉他的手,曲静深极不自然地缩了缩。景泽到底是逮住了,曲静深的手挺粗糙的,冻的跟面包似的。曲静深突然有点难受,明明是难得有人请自己来家里做客,可是心里却始终不自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以前他还不相信,这几年却越来越有体会,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景泽似乎发现了点蛛丝马迹:“兔子,你不高兴了?刚才景森跟你说啥了?哥跟你说,可别听那货的,丫可坏了。” 曲静深笑着摇摇头,景泽问:“去滑雪吗?你要是想去,咱不跟他们一道儿,看到皮鸭子就手痒。” 乐雨陶正好路过,遂吼道:“丫的太不地道了,跟兔子哥说我啥坏话呢!”说着就要伸脚去踢,好不容易才被景森拖走。 曲静深拿着本子写:“我觉得你们都挺幸福的。”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又捏捏曲静深的鼻子:“如果你能改掉小气吧啦的毛病,哥会想上你想到发疯的!” 曲静深笑着写:“我从小到大就这样,有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挺讨人嫌的。” 景泽想了想说:“那也不对啊,你都是对自个儿小气,瞅你里面穿的衣服。” 曲静深脸红了,握笔的手指有点打颤:“…里面穿啥别人又看不到,破点又不会怎么样。” 景泽说:“瞧见皮鸭子没,这就是从小不缺吃不缺穿,想要啥有啥的小孩,整一二逼。” 曲静深心说其实你不也一样啊,可最后还是没敢写出来。他跟个怯懦的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他们的世界,来填补自己心里的某种缺失。 中午开饭前景森说:“谢谢你们能来给淘淘过生日,总比他那群狐朋狗友好。” 景泽说:“切,你吃醋就明说呗!嗯哈皮鸭子?” 乐雨陶拍桌子:“不许叫皮鸭子,跟一宠物似的!” 景泽说:“你难道不是我哥的宠物哇?!” 景森、曲静深:“……”啧,怎么又开打了。 景森说:“饭前把蛋糕切了吧,省得吃完饭吃不下去。” 于是那个蛋糕被景泽和乐雨陶切的四不像,景泽把兔子屁、股切走了。乐雨陶切了个鸭子头,他趁景泽不注意,把鸭子头顶上那块果酱抹了景泽一脸。 景泽当即炸毛:“我擦!” 曲静深接过景泽递来的蛋糕,拿叉子一点一点叉着吃。他以前没吃过,原来蛋糕就是这个味道,又甜又香,就像…他找不到形容词,就跟小时候他娘做的炒面似的,放点糖拌着喝,粘粘地贴着口腔,是幸福的感觉。 景泽懒得跟乐雨陶闹腾了,他坐到曲静深身边问:“兔子,是第一次吃蛋糕吧,瞧你那小心劲儿。” 曲静深点点头,不敢动叉子了。景泽说:“乖兔子,以后跟了哥,哥天天买给你吃…” 曲静深突然有点小感动,虽然知道可能对方就是那么一说。城里的人就是精,就算讨厌你,当面也对你实成的好,又是让吃这个,又是让吃那个的。等你一走,扭头就说你乡巴佬。 曲静深慢慢地把上面的奶油吃完了,下面的蛋糕里有葡萄干,有打碎的花生仁,还有瓜子,还有许多他叫不上名的东西。他把最后一块吃完,又仔细地舔了舔叉子。还想再吃一块,但看到他们的吃了一小半,或者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有点不好意思。 景泽大大咧咧地想伸手帮他把蛋糕屑擦掉,曲静深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奈何景爷发怒,一把拉过来,都用手把人家的嘴唇擦红了。 景森准备的午饭是西餐与中餐结合的,曲静深不会用刀和叉子,差点没用刀子切到自己的手,他不好意思地笑。乐雨陶笑着教给他用,还不忘记跟景泽吵上几句。 景泽说:“我媳妇儿的手是你随便碰的吗?” 乐雨陶说:“切,你看人手冻的,就知道你对人不好。” 景泽来劲了说:“兔子,哥对你好不好?” 曲静深点头。 乐雨陶说:“兔子哥,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曲静深思维定势地点头,忙又摇头。结果俩人继续吵。 景森让佣人开了两瓶酒,一瓶白的,一瓶葡萄酒。本来景森要给乐雨陶倒葡萄酒,可那货死活要喝白的,最后只有曲静深一个人喝葡萄酒。 曲静深望着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觉得挺好看的,干杯的时候喝了一小口,还挺好喝,胃里暖暖的。于是一个不留意,一杯两杯三杯四杯地喝了下去…结果,醉了,头晕的像脚踩着棉花,一会飞上天空,一会又从天空上掉下来。 没过一会,乐雨陶也这感觉,但是醉的比这厉害多了。他滚到地上说:“达令…这床好软哦…” 景泽哈哈大笑,差点也要滚地上打滚。曲静深安静地坐着,眼神直直地发蔫。 景泽说:“兔子,你醉啦?哦呵呵…哥闻闻…”景泽说着就趴到人家脸上跟狗似的闻起来,还轻轻咬了下曲静深的脸。 景泽:“咦?兔子怎么没长毛?景森…说!你又做了啥手脚!” 一顿午饭吃到太阳西沉,景泽倚在大沙发上打酒嗝,景森面瘫地问:“你跟这人是认真的?” 景泽晕乎着点头:“床都上啦,我要负责嘛。” 景森:“以前可没见过你这样负责,小时候拿弹弓打破人家玻璃,蹿的比谁都快。” 景泽哈哈笑:“有你背黑锅嘛!可床上的黑锅还是我自己背吧…你第一眼见了皮鸭子想做什么?” 景森沉吟一会说:“你呢?” 景泽看着倒在身旁的曲静深,手伸过去摸他的脸:“想操、他呗,想按住他往死里操,想想就硬的受不了,太健康了也不好哈。” 景森眯着眼,像只狡猾的狐狸,又像只半睡的狼。他说:“一样,男人的想法都差不多。” 景泽拉过曲静深,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夕阳洒了他一身。景爷终于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话:“爱总是以性开始,以自虐结束。” 景森说:“第一本能吧。” 景泽迟缓地道:“哦哦,那我能操他了,少打小报告啊。夜生活过不好,人总会特别暴躁。” 景森说:“我去楼上了,你自便。” 景泽吹了个口哨,伸手摆了个凸。 第18章 做点不寂寞的事呗 景泽目送景森上楼,慢吞吞地蹭到曲静深身边。景泽趁人醉了没反抗能力,极尽不要脸之所能,捏揉啪打:“喂喂喂…兔子,醒醒,醒醒,回家了…”话说了一半,自个先打了个酒嗝。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有点反应了,他只觉得头很沉,嗓子有点痒,就跟踩着棉花吃棉花糖似的。景泽趴上去啃了兔子一口,曲静深总算睁开眼了。他疑惑地看着景泽,景泽说:“兔子,回家呗…”景泽伸手想揽着他站起来,奈何三秒之内又倒回沙发上。 曲静深这才有点清醒,可脑袋还是昏昏的不灵光。景泽好不容易爬了起来,骑到曲静深身上:“兔子,哥头晕,帮哥揉揉。” 景泽把头搁在曲静深肩上,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双手紧紧地搂着他。曲静深想试着推开他去帮他倒杯水,奈何一点也动不了。 景泽嘟囔:“小气吧啦的兔子,真是操蛋了,哥就是喜欢的不得了。”一会又说:“兔子,做哥的媳妇儿呗,来来来…”景泽拉着曲静深的手往自个腰上放:“搂着哥的腰…” 曲静深略带迟疑地把手放到景泽的腰上,他比刚先清醒了不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心扑嗵扑嗵地不停跳着。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被放在心上的感觉,除了他爹娘以外,也是第一回跟一个人这么近,近到能听到景泽强有力的心跳声。 景泽捏捏曲静深的耳朵,自言自语:“男人啊,爽了就成,图个开心呗。” 房间温度太高,曲静深手上的冻疮又开始痒了起来,景泽跟骑马似的,在曲静深身上一颠一颠地动:“架架架…让我们一起通往天堂吧,哦也~” 曲静深:“……” 景泽酒劲上来了,一会儿说胡话,一会儿抽疯,曲静深被吵的晕头转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那货从自己身上移开。 半个小时候景森下来,曲静深瞧了他一眼,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景森说:“坐着吧,去楼上休息还是回家?” 曲静深眼神不自觉地瞅了眼门外,景森说:“找司机送你们回去。” 司机帮曲静深把景泽好不容易地弄上车,景泽跳脚:“擦,别摸我家兔子,说你呢?!手拿开!” 司机小心翼翼,曲静深把景泽往身边扯了扯,对着司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景泽恬着脸说:“嘿嘿,兔子。” 景森家的司机经常做这种事情,所以做起来轻车熟路。曲静深被景泽缠的腾不出手来跟司机交流,只能任由他把他们送到景泽家。 车到半路,景泽说:“喂,你谁啊?!要把我们带哪儿?!” 司机说:“二少爷,您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景泽摊在曲静深身上:“说谁二呢,你丫才二…兔子,他骂我二。” 曲静深看着景泽有点发白的脸,心道你就老实地睡会不行吗。 车子停到景泽家小区门口,司机说:“现在放假,小区不太好进,麻烦你了,扶他进去。要不,我帮你一起扶他进去?” 曲静深本来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他直摇头。他想开门下车,可是瞅了好大会都不知道哪儿是开门的,司机下来帮他打开门,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曲静深在心里跟自己说没事没事,又不丢人,可是脸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外面已经黑天了,大概有六点钟了,气温很低,寒风吹在身上,让人忍不住地打了个激灵。 景泽醒了,倒是听话地让曲静深扶着。可是走了没几步不知咋又搭错神经抽起疯来。景泽唱:“小呀嘛小兔子喂,爱呀嘛爱吃胡萝卜,胡萝卜胡萝卜…” 门岗大爷说:“小景又喝醉啦?” 曲静深微笑点头,景泽说:“大叔,吃胡萝卜啊。” 门岗大爷也真是闲的蛋疼,故意逗他玩:“又不是兔子,吃啥胡萝卜啊?” 景泽想了想说:“哦哦,你胡萝卜硬不起来,不用吃了…” 门岗大爷笑骂:“小王八羔子脑袋瓜子里整天装的啥?” 景泽说:“不告儿你,告儿你你也力不从心!” 门岗大爷气的烟也不吸了,拿着棍子就要追着他揍。 景泽拉着曲静边跑边大喊:“碉堡啦!快跑快跑!!” 门岗大爷追了一会的确力不从心地蔫了,回去烧开水泡茶喝去了。 景泽似乎酒醒的差不多了,倚在电梯间里吹口哨。曲静深纳闷地瞅了一眼,谁知道他刚才真醉还是装醉。 景泽口哨一会不吹了,曲静深疑惑地瞅了他一眼,景泽解释:“想撒尿,再吹就尿出来了。” 曲静深:“……”景泽腻上来说:“要不一会你帮哥吹出来?” 曲静深沉默了,心道这就是电梯吗,叮一声就到六楼了。 景泽开门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奔到洗手间撒尿,你说撒就撒呗,他还舒服地叹了口气。更过分的是,他从洗手间出来时裤子的拉链没拉。 景泽开空调,等室内温度上来了,就开始脱衣服。曲静深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他坐在沙发上,拿纸擦着身上不小心弄上的奶油。他这才发现刚买的那件棉袄上不知何时被烟烧了个小洞。曲静深瞪了眼景泽,有点心疼这衣服。他就是这样,被笑话就被笑话呗,农村人看东西都重。因为,穷怕了。没有过过苦日了的人不会明白,那种吃不饱饿肚子的感觉,也不懂孩子馋涎欲滴,但爹娘拿不出半分多余的钱买东西的滋味。 过了一会,曲静深热的把棉袄脱下来,整理好搁到一边。他里面穿的还是那件破毛衣,秋衣的袖子有点长,从毛衣下面钻出来。 景泽去洗了个澡,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出来。他的腿修长,虽然瘦,但是结实的瘦,大腿那儿的小肌肉非常有力量和美感。他摸了根烟点上,坐到曲静深身边说:“兔子,哥这身材不错吧,你准爱吃哥的胡萝卜。” 曲静深无意瞄到他腿间撑起的小帐篷,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就像你得到了一些东西,就要付出另外一些东西一样。 景泽开始扯他的衣服,三两下就把他扒拉光了。景泽说:“兔子,哥想的难受了,我们做点不寂寞的事吧,会让你一下子就成开心兔的…” 景泽掐灭了手里的烟,以一道漂亮的弧线把它丢到一边。曲静深刚想挣开,奈何被扑天盖地吻弄的措手不及。烟味混合着他身上清爽的沐浴乳的味道,源源不断地霸占了曲静深的嗅觉。 这不是前几次的点到为止,那是年轻男人对情、欲不知所以,霸道又温柔的攻占。景泽喘着气咬曲静深的耳朵:“兔子,哥真的很喜欢你。以前哥听过一句很流氓的话,判断是不是爱情,根本不需要他妈的清纯的牵手接吻,只需要问问自己的本能就好了…” 景泽说:“别学那些娘们儿兮兮的拐弯抹角的爱不爱的,跟着本能走就好了。你不是也很想要吗兔子…你的胡萝卜也硬了。” 曲静深在理智崩溃之前想,是本能吗?他下面也有反应了,又痒又麻,就像有小虫子在咬,一跳一跳的。 景泽满意地笑了,那笑里似乎有了成熟男人的冰山一角,转而又是稚嫩的强取豪夺。曲静深觉得自己就像被卷进了一个漩涡里,一面是本能,一面又是他的规范,冲击这两种情绪的是强烈的快感,以及两具肢体接触时的炽热。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的久了,潜意识都会渴望滚烫的温暖。而且那个跟煮了的胡萝卜一样的滚烫,正磨蹭着他。 景泽狠狠地捏了一下兔子屁、股,曲静深一个晕眩,已经被景泽扛到了肩上。景泽拍拍他的屁、股说:“兔子,肉实在太少了,摸起来一点也不舒服。” 曲静深羞耻地低着头,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丢到大床上。景泽不知从哪摸了条领带,把他手拴在床头上。曲静深眼里泪汪汪的,兔子腿并到一起,想尽力挡住站起来的胡萝卜。 景泽摸出润滑剂,胡乱地往自己身上一抹,又开始折腾兔子那里。景泽说:“别紧张,越紧张就越吸越紧,哥不舍得弄伤你。” 曲静深快哭出来了,似乎这些年的委屈全累积在了这一刻。景泽趴到他脸上蹭:“兔子,疼了?再哭可真成红眼兔子了。到明儿就眼红嘴红屁、股红了。” 景泽遵循自己的本能,既然痒那就挠痒,既然越来越痒,那就越来越快地挠。曲静深咬着嘴唇,忍不住那里带来的快感,甚至他还主动用兔腿圈住了景泽。 不知过了多久,景泽在嘘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压在曲静深身上。景泽说:“兔子,子弹终于出来了。来舔舔胡萝卜汁,吃了预防怀孕哦~~” 曲静深累的昏昏欲睡,真的做了,这是他这辈子头一回。他心里有点害怕,又有点舒口气的感觉。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早晚的事。快睡着的时候,他感觉到景泽解开了他被绑住的手,并吻了吻他的嘴。 景泽说:“兔子,你是第一个在哥床上被干哭的。不哭不哭哈,经常吃吃胡萝卜就不疼了。” 外面寒风呼啸,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终于不用年年岁岁过同样乏味的日子了,人是最奇怪的动物,一些牵绊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丝丝缕缕了。从来没有完美的答案,能诠释心底的疑惑。 景泽狗改不了拉吧着腿撒尿,他又把被子全部卷走了。他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被兔子咬的那次。为啥会被咬?哦,景泽手贱,提着兔子耳朵甩了几个三百六十度回环。 第19章 小米不是粥 景泽终于比曲静深早醒了一次,他看到自己的造型后骂了句擦。不说曲静深了,就连景泽自己也是半果着,被子全被大腿压在了下面。 景泽忙把被子拉出来,盖在曲静深身上,非常骄傲地欣赏着自己的战果。什么?累晕过去了?哦哦,这才说明咱哥们儿够男人嘛。 景泽吹着口哨得意地去浴室冲澡,顺手把曲静深的内裤捡起来,丢进了垃圾筒。等景泽离开卧室,曲静深才敢稍微动一下,这一动不要紧,后面那儿跟被针扎了似的。曲静深心想,这要上个大号还不得疼死啊。他拉被子蒙住头,脑海里盘旋着一句话:被干了被干了被干了… 景泽踏着轻快的步子从浴室走出来,伸手掀开曲静深的被子,曲静深忙闭上眼睛装睡。景泽捏捏他的脸自言自语:“都是男人啥不好意思的,这不早晚都被干了嘛。” 曲静深心道,这幸好不在农村,要是放农村我就不用活了,买点药喝了死了算了。 景泽又把被子给他捂上说:“兔子,哥去给你做点粥喝,都说第一次干完得喝点,不然下次还是会紧。”景泽这话也不知从哪听来的,可能他实在闲的蛋疼,只觉得这事好玩极了。 等他走了,曲静深颤抖着手摸了摸那个令人羞耻的地方,还红肿着,有点湿,不知是米青液,还是血。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个男人搞一起算怎么个回事?可是人都有点犯贱,况且曲静深懦弱过惯了。是懦弱吧?所有事都一退再退,退到没路了,就躲开。他这性格跟他爹一样,他小时候,他们家跟叔叔家挣家里的老房子,最后还是他爹让了步。 景泽站在卧室门口往里瞧,两人正好对了眼。景泽说:“兔子,你醒了?萝卜洞还疼不疼?” 曲静深:“……”他走神了,有点呆滞地瞅着景泽,跟个二椅子小呆瓜似的。 景泽猛扑上去:“兔子你可别给干傻了,这眼珠咋蔫巴了?” 曲静深心道,啥叫正常啊?跟新媳妇似的娇滴滴地扯着被角蒙头么。 景泽嘿嘿笑:“兔子,哥说的没错吧,昨儿爽呆了吧?不过以后得多吃点,瞅你屁、股瘦的,跟鸡排似的。” 曲静深沉默,想拿手揉揉有点晕的额头,景泽立马给按住了:“睡就好好睡呗,动手动脚的干啥。” 吹了一夜空调,曲静深嗓子干的冒烟。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景泽说:“哦兔子你渴了吧?我煮着小米粥呢,我去端~~” 曲静深跟木头似的没点反应,他倒挺惦记着家里的烤箱的,心想着可别给人偷了,又庆幸自个儿出门的时候把它灭了,不然得浪费多少煤。 景泽屁颠屁颠地端了个碗,放到一边,就要扶曲静深坐起来。曲静深无意中瞅了下碗里的东西,小米沉在碗底,黄不啦叽的汤在上面漂着。 曲静深:“……” 景泽说:“哥第一次煮哦,你尝尝啥味的。”景泽眼神发亮期待地看着曲静深。 景泽把碗都戳到他跟前了,曲静深皱着眉头喝了一小口,一股子生米气充盈口腔。曲静深想咽下去,奈何生米气呛的他猛咳起来,一个不留神没控制住全给吐了出来,正好吐在景泽哆啦A梦的睡裤上。 景泽小怒:“兔子反了你还是咋的,不想喝你就说直说呗…”景泽没好气地把碗啪一声蹲桌子上,开始脱睡裤,随手丢到某个角落里。 曲静深抱歉地看着他,景泽一边瞎叨叨一边端碗:“不喝拉倒,欠干的兔子!”景泽喝了一小口,立马苦着脸去了洗手间。半分钟后返回卧室,伸手啪了下曲静深的头:“你咋不说这么难喝啊,故意看哥出丑很好玩是不?” 曲静深疲惫地笑了笑,心道还是躺下吧,下面疼的一抽一抽的。景泽不知道在鼓捣啥,穿着内裤在房间里逛来逛去。曲静深没一会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景泽倚在床头玩游戏机,时不时变化姿式,从倚到趴到躺到贵妃卧… 中午饭叫的是外卖,景泽还算有良心,给曲静深叫了份粥。景泽把曲静深喊醒,然后去拿碗装粥。曲静深穿上景泽给他搁旁边的内裤,还是新的呢,标签都没剪。他又把被景泽丢在角落的毛衣裤子拾起来穿上,最后把被丢在垃圾筒里的内裤捡起来,去洗手间洗了洗。好生生的,丢了怪可惜的。 景泽跟叫魂似的在外面叫:“兔子,快出来吃饭!” 曲静深赶忙揉了揉内裤,然后冲干净,找了衣服撑挂了起来。曲静深走出洗手间时,景泽正卧在沙发上,朝他做着打枪的姿式:“哒哒哒…目标已出现,正准备爆头…” 曲静深默默揉了揉太阳穴,景泽说:“快点,走路跟夹了根胡萝卜似的,肉你别吃了,多喝点粥呗。” 曲静深点点头,坐在一旁端碗喝粥,咦?从来没喝过这种粥,有咸味,还有肉丝呢,加点葱花,挺好喝的。可刚喝了一半,腹部突然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曲静深忙放下碗去洗手间,景泽说:“兔子兔子你怎么了?” 曲静深开始拉肚子,不光肚子疼,连下面那里也疼。十多分钟后,景泽见曲静深没出来,起身走向洗手间,刚推开门就看到曲静深脸色煞白地抱着马桶吐。 景泽有点着急,以前跟他玩过的,都经验丰富,从来不用他处理后绪。他走上去摸摸曲静深的额头,滚烫,跟被火烤了似的。 景泽担心地问:“兔子,跟哥说哪里难受,走,去医院。” 曲静深一想到下面那里有伤,以为都是那儿伤才引起来的,死活不跟他去。景泽急了就犯起二逼来,一把扛起曲静深就往外走。曲静深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始干呕,嘴里全是酸水。 景泽路过门岗的时候,门岗大爷看着他们嘿嘿笑:“玩过了,脱月工了?” 景泽说:“老不正经的倒怪懂,年轻时被上过不少次吧。” 门岗大爷闲的蛋疼找气,他随手拿了块刚剥下的桔子皮,朝他们丢过去,结果准头不够,正中曲静深的屁、股。景泽怒了,擦!敢砸他家兔子的屁、股!他把曲静深撂下来让他扶着点墙,拾了桔了皮走上去把放登记本的桌子给踢飞了,桔子皮直接砸到门岗大爷头上。 景泽懒得再理门岗大爷的大呼小叫,随手招了辆车带曲静深去医院了。到医院挂了号,景泽带曲静深去专家处就诊。专家问:“哪不得劲啊?” 景泽说:“没看到捂着肚子啊,当然是肚子不舒服了。” 专家一听景泽没好气,脸耷拉着写了在病历本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抬头问:“从啥时候开始的?有啥症状反映?” 景泽说:“今儿中午,上吐下泄。” 专家又写几个字,再问:“吃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啊?” 景泽说:“就喝了点皮蛋粥。” 专家说:“哦,那皮蛋新鲜不?可能是食物中毒。” 景泽瞅着蔫不拉唧的曲静深心里着急,随口就说:“要知道是咋回事谁还来医院啊?” 专家啪嗒把笔撂桌子上:“你别跟玩抢答似的,我问病人情况呢,没你事,出去外面等着。”专家看着曲静深问:“现在怎么样,还疼吗?” 曲静深脸色苍白:“……” 专家继续问:“以前有类似情况吗?” 曲静深:“……”心道这个专家看着上年纪了,不会糊涂了吧? 景泽抱着胳膊肘儿在一边说:“我谢谢你这么关心他!可是他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专家的墨水笔又啪嗒一声,一大个墨点子跃然纸上。专家摆摆手说:“带他去做个胃透吧,瞧这瘦巴的,跟营养不良的小萝卜头似的。” 景泽揉了揉曲静深的头发,眼神里全是暧昧。老专家唏嘘,又是个玩男人的二世祖。景泽听到了又想开门进去跟人吵架,被曲静深拉住了。景泽瞅着他瘦不拉叽的脸,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抽疼。他自己给自己的解释是:爱护弱小者,人人有责。 景泽带曲静深挂号去做胃透,结果出来了,慢性胃炎,长期饮食不规律,加营养不良导致。专家给的建议是留医院挂水,曲静深一想到花钱,死扯着景泽说拿点药回家就成。 景泽当他的话是空气,交了住院费,当天就住下了。曲静深躺在床上赖不拉叽地挂水,景泽在旁边吃桔子。他掰了一瓣放曲静深嘴边,曲静深刚想张嘴,景泽反手搁到自个嘴里,吧唧吧唧地嚼起来。他说:“兔子,不是哥说你,这是碰到哥,要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卖地瓜疼起来怎么办?” 曲静深不吱声,心想着这病也是自己给折腾的,他哪舍得正儿八经地吃过好东西。景泽又揉他的头发:“你们农村人都这样,平时小气抠门,把自个折腾病了,又得花大钱治病,治病时又不舍得买好东西吃。” 曲静深捏着被角,心想,谁不想吃好喝好啊,可没钱咋办?他小时候跟同村的小孩去买吃的,人家拿的都是毛票,他拿是几个五分的硬币。如果他能说话,一定不让景泽跟二逼似的这样说,没体会过的,根本就不懂。 景泽要的是单间病房,他连让曲静深写字的机会都不给。景泽说:“你别在心里算计了,一天快一百块钱,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还不起,好好养着呗。” 曲静深彻底蔫了,虽然那里还有点难受,但比上午好多了。景泽打开电视,把台来回换了好几遍,最后停在《还珠格格》上,赵薇瞪着牛眼背诗,景泽哈哈大笑骂小燕子二逼。 第20章 牛魔王 第二天上午。 景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有点累,他伸个懒腰对曲静深说:“兔子,背疼,要不你往里躺点,给我腾个空呗。” 床是靠着窗子放的,窗帘半拉着,曲静深爱动不动地往里移了移,贴到墙上了。他跟生了赖的狗似的,感觉身上又酸又疼,想吐又吐不出东西来。 景泽脱鞋上床,小声说:“兔子,你不会怀上了吧?” 曲静深翻个身闭上了眼,心道吃点药就好了呗,还非得住啥院,同样的药,医院比药店里要贵一半多呢。 景泽见曲静深鸟都不鸟他,伸手又是一阵揉捏,曲静深被揉的挺难受,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景泽鼓捣着手里的摇控,来回调着台,好家伙,台上清一色播的都是《还珠格格》。景泽不知道看到了啥狗血场面,跟疯子似的笑的一抽一抽的。 他摸着曲静深的腰感叹:“擦,好多年没看过电视剧喽…兔子,你小时候都看啥动画片儿啊?你们农村没彩电的吧?” 曲静深打着小呼噜,胃里跟有糖稀粘着似的,一团一团的酸溜溜。 过了一会,有个小护士推门进来,景泽正吃着桔子呢,嘴里一边嚼一边大笑。 小护士:“……”和昨天那护士不是同一个。 小护士说:“喂,吃着东西呢,那样笑小心呛着。胃病着,还吃凉的,真是的…到疼的时候就知道了。”小护士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堆,根本没看到被被子蒙住头的曲静深。 小护士把医用托盘往桌子上一撂说:“快别吃了,把手伸出来!” 电视不知何时被景泽换成了猫和老鼠,那猫正被老鼠夹子夹住了尾巴,景泽把桔子皮往桌上一丢笑骂:“真是二逼哇哈哈…” 护士说:“都这么大人了,还看儿童片,你这人咋这样啊,快把手伸过来!” 景泽伸手往桌上摸桔子,一把被小护士逮住,二话不说就涂碘酒。电视里猫被老鼠整的快成了死猫,他正看的出神,手上猛一疼,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护士开始往他手面上贴白胶布:“还挺好扎的,一会输完记得按铃啊。” 景泽愣了三秒钟,开始炸毛:“我擦,快拔掉!” 小护士端起托盘就要走,景泽急了:“我说话你没听见啊!快点拔了!” 小护士说:“你这人有病啊,有病不想看,花钱买药干啥!” 景泽说:“小姑娘长得挺水灵的,咋那么二逼啊,你看小爷哪像得病的啊?” 景泽开始动手拔针,刚把白胶布揭了拔了一半,护士赶忙按住他的手。结果针就挑了个肉皮,液体蹭蹭地往里钻,鼓针了。 景泽疼的龇牙咧嘴,手上一使劲把小护士推开。他把针拔出来时带出来股血,针眼那儿立马鼓了老高,青紫一片。景泽疼的吸气,摸起桔子皮二话不说就朝小护士投,那护士呆愣着,一个没躲开,正好被砸到脸上。 年轻人哪受得了这窝囊气,小护士也急了说:“你不会是精神科的吧?难道送错了科室?” 小护士想到护理知识,立马用最简单的方法判定。她朝景泽伸出五个手指头问:“这是几?” 景泽吼:“你他妈才神经病呢,你全家都神经病!去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小护士说:“护士长来了也得给你扎针!”心道这人真不会是有病吧?瞧他刚才吃桔子的动作就不大对劲儿,还看动画片,八成是了小护士刚想见机跑路去喊人,景泽咋呼:“你他妈的扎针扎错人了,老子是陪床!” 曲静深被这动静吵醒了,顶着个鸡窝头,面黄肌瘦的,他支起胳膊迷糊着眼往外瞅。 景泽语气温柔了点,他赶忙把曲静深按被子里,把被针扎的手伸过去说:“兔子,疼死哥了!都是这傻娘们儿!” 曲静深还没醒透,看到人受伤的第一反应就是低头往伤口上吹吹。这招对景泽来说很受用,他说:“你再吹吹,别停。” 曲静深心道这是咋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粘着棉球的白胶布揭下来,一看一个针眼儿。 小护士目瞪口呆地瞧着床上这俩大男人,同性恋她只是听说过,这回被她碰上真的,倒呆了。 景泽哼哼叽叽,曲静深碰了碰那针眼儿旁边的青紫处,景泽夸张大叫:“兔子,哥不会要残了吧,快用兔子的爱心吻治愈我!”曲静深默默地瞧了瞧自己手上的针眼,沉默了。 景泽摸烟要抽,小护士才回过神来:“病房不允许抽烟。” 景泽烦躁地把烟丢桌上说:“干站着干嘛,过来给人扎针啊,记得去换套输液器!” 小护士巴不得马上逃离现场,小跑着夺门而去。景泽把曲静深捞怀里亲了个嘴:“瞧你瘦的跟巴掌脸似的…” 小护士再进病房时谢天谢地景泽已经下床了,她好奇地瞅了眼瘦不啦叽的曲静深,心道不会有啥病吧? 曲静深第一次被姑娘这么瞅,死贴着墙吓得一动不敢动。小护士说:“你往外挪点,太靠里了咋扎?” 景泽一边伸手去抱一边吼:“你眼瞎了啊他病着你看不见是咋的?瞅你那一身肉。”小护士只是有点圆呼呼的,最讨厌听人说她肥。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手上没轻没重的,第一次竟然没扎上。 景泽大怒:“出去把你们护士长换来!” 曲静深瞅着小姑娘耷拉着脸,挺难受的样子。他拉拉景泽的手,意思是算了。景泽扬头朝天花板哼了一声,又说:“兔子,你看到个小姑娘就怜香惜玉起来了? 曲静深生怕他的嘴又害叨叨,他立马摇摇头,没想到还是管不住景泽的嘴。景泽翻了个白眼:“瞅她长的,脸圆的皮球似的,腰上跟裹了个呼啦圈似的。” 小姑娘被他骂的脸通红,回击道:“你长的多帅啊,腿又细又长的,跟蚂蚱似的!还抽烟呢,别介给薰成黑碳了!” 景泽阴阳怪气说:“比不上你漂亮!” 小护士不阴不阳:“没你帅!” 景泽洋洋自得:“谢谢!” 小护士一脸愤恨摔门而去,心想这啥人呐,长的衣冠楚楚跟人似的,咋就不说人话? 门被大力带上,景泽俯下身啃兔子鼻子:“兔子,你以后会不会娶老婆啊?” 曲静深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说不会,还是说根本没人肯嫁他。景泽叹气道:“兔子,我也不会结婚的,跟女人过实在太郁闷了。你不知道我妈整天跟霸王似的,都留下阴影儿了。” 曲静深的手露在外面有点凉,可能滴的太快,感觉就跟有一股子凉水蹭蹭地往里面钻似的。他打小到大输液的次数很有限,一般的小病吃点药就好了,拖着拖着就没事了。 景泽沉入了他老妈留下的阴影中,安全感系数瞬间降至零下。景泽问:“兔子,你喜欢哥吗?” 曲静深跟木偶似的没动静,喜欢吗?好像也不怎么讨厌。但啥是喜欢,娶了他当婆娘过日子吗?好像俩男的不能结婚吧,也不能生孩子。 景泽一看他没个反应,脸顿时成了面瘫:“兔子,你都给哥干啦,人不都是有隐性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就跟被强、奸的女的似的,好多都跟了强、奸犯生了大胖小子。” 景泽头上不知打哪儿蹭了块小桔子皮,曲静深伸手帮他取下来,顺手学着他呼啦自己头发的样子揉了下他的头发。很硬,都竖拉着,就跟他人一样,说炸就炸。 这动作对景泽来说很受用,景泽跟大狗见了骨头似的,啊呜一口衔住了曲静深的另外一只手。上面的冻疮红的一块一块的,景泽这才想起来,打好几天就要买的冻疮药膏拖到现在还没买。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打小啥事都不用操心,活了二十多年,净别人替他操心了。 景泽拉被子把他的手盖住说:“都这样了,还瞎动个屁!哥出去撒尿,一会回来啊。有人非礼你,记得按铃!哥会来救你的!” 曲静深的嘴角小抽一下,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就闭上了眼睛。他也说不上身上啥感觉,说累吧,根本没干啥重活不该累。说疼吧,那儿也不疼了。对,他终于想到一个词儿:虚。浑身跟躺棉花地里似的,提不上来半点力气。 景泽上厕所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专家,景泽一边解裤子放鸟一边哼歌。老专家说:“上个厕所也不老实!”景泽抖了抖鸟说:“切,你想有这活力还没有呢!” 老专家又好气又好笑,问他:“那病不啦叽的是你相好的?” 景泽爱理不理:“咋啦?”老专家说:“没咋!瞧那面黄肌瘦的,肯定是营养不良,你们找个伴儿不容易,可得好好对人家。” 景泽不耐烦道:“絮叨!你说你们老人家家的就安享晚修身养性不就好了,整天唠叨,烦不烦啊?!” 老专家哼了一声:“我是为你好!爱里有钱了不起啊,切,你们这帮孩子懂个屁。” 景泽切了一声,显然不把他的话放心里。刚走到门口又返回去,跟搂哥们似的搂着老专家:“喂…我问你,手上冻了,抹点啥药好啊?” 老专家说:“别没大没小的,叫大爷!等会跟我去专家室,给你开个冻疮灵,去拿点药涂涂。” 景泽说:“大爷你真好!其实…大爷你年轻时也是个帅哥吧,瞧这高高的,身材挺匀称的……” 老专家扶着墙走到专家室,给他开了个冻疮灵,心道现在这年轻人都被还珠格格带坏了,没大没小,大呼小叫的。就说他家那孙子,前两天跟他下五子棋,他不幸输了。他孙子弹他个脑瓜崩,说:“哥们儿,以后好好跟咱学着点哈。”他当场大骂自己的儿子,咋教育的这么没大没小的! 景泽去药房取了药,一路吹着口哨进了曲静深的病房。曲静深脑袋露在被子外面,被子下面跟平的似的,景泽直叹气说太瘦了。他闭着眼睛安静地睡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地滴着。景泽看着瓶身上印着的葡萄糖三字发了一会呆。他突然就挺想抱抱曲静深的,不是他说的第一本能凸,而是心里软软的,就跟小时候逗他家养的小狗一样,他没把曲静深当小狗,可就是弄不清那是啥感觉。 景泽开始有了他从未有过的烦心事,他打心里问自己,真的有人能像他爸他妈他哥一样,陪他走很多年吗?就算像他跟景森一样,吵的天翻地覆打的头破血流也不会分开?不对,他没敢把景森打的头破血流过,景森不打自己就是好事了。 景泽开始对着窗外发呆,心想着这些年跟他好过的人。二年级跟他好了一星期,嫌他太调皮又把他甩了的小姑娘。三年级跟他好了半月,嫌他对每个小姑娘都好,跟他掰了的小辣椒。四年级把他的游戏机摔坏,他立马翻脸,把人家吓哭的小姑娘。五年级跟他走的很近,却喜欢自己女朋友的小男孩……还有后面的许多人,他也记不清了。 想着想着就想到自个儿以后的工作,他家老头子让他去那儿,景森让他去这儿的,最后弄的他哪也不想去了,反正有钱,享受生活才是第一位嘛。但是自打他遇到曲静深…似乎觉得生活还有很多乐趣。 景泽就这样拖着下巴直到曲静深睁开眼看他。景泽朝他挥挥手里的药膏说:“喏,刚才去买的,那老头儿说这挺见效的,抹上以后就跟哆啦A梦的魔法似的,刷啦一下就好了。” 景泽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膏,拉过曲静深的手,小心地涂着。他问道:“兔子,疼吗?” 曲静深摇摇头,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木木的,凉凉的,他低头瞅了眼冻的老高的手面,心想,会好吗? 景泽以为他疼,想了想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呗,西游记的后传。其实,孙悟空和牛魔王才是相爱的,你看他跟唐僧取经的时候,看到牛魔王结了婚生了子,跟吃了炮弹似的,看吧,孙猴子跟你一样小气吧啦的,把人家最后搞的妻离子散的…” 曲静深傻笑,他就没正儿八经地看过西游记,不过他也挺喜欢孙悟空的,神通广大的人总让人崇拜。 景泽接着说:“其实孙悟空也挺二逼的,在花果山当猴大王不就好了嘛,干嘛去取经,你看唐僧从来都骑白龙马,又没骑过他。以为得了个金箍就千里相系,情比金坚啦?骗猴子呢吧。” 曲静深被逗的哈哈大笑,景泽说:“哦哦,现在的猴子也搞同性恋啦,原来动物界也有讨不到老婆这一说。兔子!前车之鉴啊,结婚是硬伤!” 曲静深:“……” 第21章 日子慢慢过呗 景泽笨手笨脚地把药膏涂好,还趴下吹了吹。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他都习惯这货跟流氓似的了,突然温柔下来,倒觉得晴天霹雳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景泽叼了根烟在嘴里虚晃着,那眼神真跟个小开似的。 曲静深指指他手里的烟,摇摇手,意思是这儿不准抽烟,再抽烟那小护士还得骂你。景泽不知被谁给刺激到了,整一个文青神经病了,他故作忧郁地问曲静深:“兔子,你喜欢过人,谈过恋爱没?” 曲静深配合地摇头,两只手简直冰火两重天。一只手哗哗地往里进凉气,一只手抹了药膏,药劲儿上来跟火烤似的。 景泽把烟扒拉下来,两根手指夹着一弹一弹的。他说:“兔子,实话告儿你吧,哥相好挺多的,倒还真没谈过恋爱。你说亲嘴是谈恋爱吗?” 曲静深点点头,又摇摇头,结果景泽的脑袋直接给人压上来了。曲静深的嘴唇很干,也没小言上描写的销、魂滋味。景泽说:“改天买唇膏给你抹抹,干不啦叽的,跟啃块树皮似的。” 景泽望着窗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曲静深正等待着他抒发长篇大论呢,结果人来了句:“你说牛魔王到底对孙悟空有没意思啊?” 曲静深听了以后面瘫脸,那张面黄肌瘦的脸上一点让人喜欢上的关键因素都没有。他就是个土不啦叽的农村小子,也想拼命在城市里寻找一片立足之地。他没有大理想,没有人生目标,没有生活规划,只要能吃得上饭,有个床睡觉,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如果他能说话,一定要问问景泽:你丫搭错哪根神经,到底看上我哪了啊? 景泽跟会读心术似的说:“哥就喜欢你不吱声,不用跟娘们似的整天叨叨。” 曲静深心道,我要是能吱声,定不着你怎么烦我呢。景泽说:“亲一个呗,该按铃拔针了,要不那小姑娘来了又得巴得巴的烦死个人…” 景泽一击必得,要让他说说亲曲静深的感觉,他一定会说软软的。因为曲静深不喷香水,没有香味。曲静深不涂唇膏,不腻歪。曲静深不常洗头发,没有洗发水味儿。景泽最讨厌男的把自己打扮的跟娘们似的,身上薰死个人。 床头的铃刚按下,刚才给他扎针的小护士没多久就推门进来了。景泽坐床上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说:“赶紧给拔了,这都快回血了。” 小护士爱搭不理地揭胶布起针,景泽说:“你丫轻点啊,不疼啊。” 小护士叉着腰看他:“我说你这人嘴咋这么欠呢,敢情有病吧?去精神科做个测试呗,别在这碍眼!”小护士说正等他回话呢,心道这敢情好,能大吵一架,她是来实习没多久了,哪受过这毛气啊。 景泽似在酝酿情绪,小护士严阵以待,结果景泽说:“ 刚说啥?风太大,我没听清。” 小护士气的脸都白了,真想拿拔下来的针扎死丫的。曲静深憋笑憋的辛苦,他手握成拳状压在嘴上,景泽朝他使了个眼色,得意地啧了声。小护士把门啪的摔上,走廊里回荡着哒哒的高跟鞋声。 景泽拉过曲静深的手看了看说:“兔子,疼咩?瞅你这手冻的,如果明年哥还跟你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再冻手了。” 曲静深虚的像团花,只想睡觉。他迷迷瞪瞪地觉着景泽摸他那儿了,可那儿软趴趴的怎么也没感觉。景泽嘟囔了句:咦,被干了一次,前面就不行啦…曲静深晕呼呼地想,不行就不行呗,反正自个儿也不会总想着那事。 景泽见他睡着了,帮他拉拉被子,然后出去买饭。医生一再叮嘱,这几天只能让曲静深吃流食,景泽去医院旁边的小饭店让人煮粥。意料之中的又给人吵了架,他嫌人家不顺带卖给他个碗。 景泽跟很有理似的说:“你这咋做生意的,买你个碗又不是不给钱,瞅你那小气样儿,怪不得生意不好,都没人来。” 这小饭店开了都三月,比起周围的饭馆来说算冷清的。那经理被他一说,顿时郁闷了:“不好你还买,犯那啥啊?” 景泽翻个白眼:“买你个碗,又不是买你爹地。没碗咋喝啊?” 经理一听这都问候到长辈了,瞬间急了:“你这人咋说话这么难听,要不你就打这儿喝,我们提供碗,要不就去对面小商店买去,别打这没事找事儿。” 景泽就想撂下东西跟他干架,那经理一看这势头不对,倒软了点:“再不走,热粥就凉了啊我跟你说。” 景泽朝他竖了个中指,转身而去。经理在背后比划着哼哼哈嘿双截棍,他决定要报仇血恨,给他背影来上几下又不会被反击。 结果景泽还是到对面花三块五买了个缸子,他给了十块钱,说剩下的钱别找了,都拿成喔喔奶糖吧。可还是没凑成了个整数,最后又给了几块大大泡泡糖。他自个又买了笼小笼包,要了个鸡蛋汤一块带回去了。 曲静深似乎睡的不太好,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翻了个身。被子从他身上滑了下来,景泽啧了一声,瘦的都快成了一把骨头了。上次干他的时候,想捏捏他的屁、股,结果一捏一把骨头。景泽心想,现在的小零,都屁、股翘的跟充了气似的,就兔子这身板,出去卖定不着也卖不出去呢。这样一想,他突然就有了成就感。那成就感就像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宁愿丢角落里,也不愿分给其他小孩玩。 景泽把东西放桌子上,走上去帮他掖掖被子,然后伸手捏住曲静深的鼻子:“兔子,起来吃饭啦!快快快快快点!” 曲静深刚才根本没睡死,呆呆的瞅了景泽几秒,想从床上爬下来。景泽一把按住他,摸了个枕头垫在他背后,把小米汤递他手上:“赶紧的,一会就凉了。气死我了,那卖小米粥的,死活不卖给我碗,要不是惦记着你没吃饭,我早打他丫的了!” 曲静深小口小口地喝,跟他平时喝的清汤不一样。缸子里的小米粥很粘,喝到胃里挺舒服的。不过再舒服,曲静深还是惦记着家里的东西,在心里算着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过年了吧? 景泽啊呜啊呜一口一个小笼包,等曲静深慢吞吞地把小米粥喝的见了底,他才接过缸子,把鸡蛋汤放里面大口大口喝起来。他不知道让人,从小不管啥东西,他家里都是管的足足的,简直就是小霸王在世,给惯的一点事都不懂。 等吃完饭,景泽把垃圾往桌子一丢开电视。曲静深实在看不过去了,想下床收拾。景泽没好气地按住他不让动,草草地把垃圾丢到垃圾筒。 景泽翻来覆去地换台,那速度,跳的曲静深眼晕。他换了一圈,实在没啥好看的,把摇控一丢,回床上抱兔子去了。 景泽把那包喔喔奶糖撕开了,给曲静深剥了一块塞他嘴里。那时候这糖还挺稀罕的,曲静深以前没吃过,只觉得嘴里满满的牛奶味,又甜又香的。小时候他倒挺巴着生病,因为那时候他娘就会给他弄点好吃的,其实也没啥充足的材料,也就是变着花样做做,在包子里放点红糖,蒸糖包子吃。如果不算过年时候吃,一年到头顶多也就吃上两次。 那包喔喔奶糖一会就快见底了,景泽跟看怪物似的瞅着他,疑惑道:“真的有这么好吃?”他自己也撕开一块填嘴里,结果几秒后把糖嘴对嘴吐给曲静深:“啊啊啊想到它我就有阴影,小时候吃太多了!” 曲静深嚼巴着觉得挺好吃的啊,不知不觉就给吃完了。景泽心思这样吃糖会得糖尿病的,随手一丢把那塑料带丢到地上,曲静深支起胳膊要起身去捡,被景泽狠狠地按到被子里。 现在才八点钟,根本不到睡觉的时间,俩人倚在床头各自想心事。景泽说:“兔子,你小时候也很瘦吗?”景泽说着把曲静深常用的本子塞到他手上,又给了他支笔,不过不是原来那支。 曲静深写字:“嗯,从小就很瘦。俺娘说生下来的时候,三斤多。”他手上也使不上劲,幸好笔比自己以前那支好使,还带着香味呢。 景泽说:“那么瘦,就跟小鸡仔似的…小时候不得经常给人欺负啊?” 曲静深写的慢吞吞跟蜗牛似的:“嗯,都没有人怎么跟我玩。” 景泽说:“要是那会儿认识哥就好了,哥罩着你。” 曲静深傻笑着写:“你嗓门儿挺大的…” 景泽吼了一句还珠格格的主题曲,跟疯狗乱叫似的。瞎扯了一会,景泽说:“兔子,哥想打炮,帮哥一下呗。” 曲静深往被子下景爷的某处摸了摸,果真硬的跟铁棍似的。曲静深的手缓缓动作,景泽舒服的闭着眼睛享受。曲静深心想,打手枪这回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最后,景泽身寸了曲静深一手,他把米青液搁到曲静深鼻子下面说:“闻闻,记住这味儿了啊,以后可别爬错床找错男人了。” 其实,都是男人嘛,曲静深也有点感觉了,但是忍忍就过去了。景泽心满意足地抱着曲静深睡觉,不过,妈的,那骨头架子硌的自己浑身难受,咋这么瘦捏?! 第22章 二你大爷 曲静深第二天下午死活要出院,他特意吩咐景泽去买了俩大馒头,并把它全部吃掉。意思是,你看我好吃好喝的,真的没事了嘛,是前两天天太冷,又被你干了,才会生病。 景泽托着腮帮子吃包子,跟嚼泥块似的,乍一吃尝个新鲜,还觉得挺好吃的,可是吃了几顿,景爷就直想骂娘。 曲静深用渴求的眼神瞅着他,景泽用类似二逼的眼神回看他。曲静深轻轻叹了口气,景泽把吃剩下的包子全部丢垃圾筒里。 曲静深:“……”他最见不得景泽浪费东西,这下被打败了,蔫着脑袋拉了拉被子。 景泽哼了一声说:“在这住着呗,单间服务,晚上还能亲亲摸摸,打打手枪,挺不错的。” 曲静深默了,心想这人有病啊,都快过年了,在医院呆着干啥,怪晦气的。其实,曲静深是惦记着家里的东西,本钱还没赚回来呢,年前这些天又挺好卖的。 景泽突然“啊”地怪叫一声扑倒在床上,把曲静深的小细腿压在身体下面。景泽说:“兔子,给哥揉揉背,昨儿个做梦爬了一晚上山…” 曲静深把手贴到对方比自己厚实的背上,匀着劲耐心地揉。景泽说:“你使点劲啊,跟揉棉花似的!”曲静深听话地把手上的力道加大。 景泽贱劲儿又上来了:“我说兔子,你咋那么听话,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要是其他男人要上你,你也同意吗?” 曲静深极其无语,心思,像你这样的…爱好不同于常人的人,我活了二十多年才遇到一个,等遇到下一个都四十多了,小老头似的,还有谁看得上我啊? 景泽见他不吱声,背也不揉了,支起身来就问:“咋不吱声啊?以前听人说有的男的被人干过一次,不是弯的也弯了,这事儿上瘾啊~” 曲静深忍无可忍摸过本子刷啦刷啦写道:“都进医院了,你还不满意?” 景泽说:“哟,怒了~这话我爱听,被干进医院了,是男人听到都会有成就感。好,哥原谅你了呗…” 曲静深写:“唉,都多大的人了,跟没长大的小孩似的,你们城里人啊。” 景泽说:“我们城里人怎么了?总比鸟不拉屎的农村好吧。”他伸手摸过冻疮灵,搁手里比划着说:“你们农村能买到这个吗?瞅你手上冻的烂乎乎的,肯定不少年了吧…” 跟景泽相处这些天,曲静深早就摸清了对方的性格,知道他这话是无心的,可是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可到底疙瘩什么他又说不清,大概就是在说起农村人时城里人的那份优越感让他不爽吧。 景泽瞧着他不高兴了,扁扁嘴说:“生气啦?其实你们农村人也不错的,瞅上次摔我玫瑰花的那二逼了吧,搁你身上就干不出这事儿。” 曲静深有点好奇,写道:“那搁你这对我啥评价?” 景泽顺口一说:“傻逼呗。” 曲静深握笔的手颤抖了下,都怪自己嘴贱,明知道这货吐不出来啥好话,偏好奇要问。 景泽说完那话怎么寻思也不是个味儿:“我是说你淳朴,真诚,跟你们农村人一样…” 曲静深不想跟他说话了,心道你能不加定冠词“农村”吗?你们城里人好,你们城里人香,一个个精的跟猴儿似的。本钱一块五的东西,能卖五块。哦不,卖五块就算淳朴的了,一般的都卖十块。 景泽在医院呆了这几天,无聊的都长毛了。那几个小护士被他说的都不想进这个病房了,那老专家,见了他就躲。景泽心道:难道是这几天没喷香水?怎么都不爱偎我啊… 景泽说:“兔子,打一炮呗,无聊的蛋疼。” 曲静深下意识地立马扯紧病服的裤子,在医院没法洗内裤,他这几天被景泽搞的内裤潮潮的,男人嘛,一般还控制不住的时候就坚、挺了。 景泽瞅了一眼说:“抓那么紧干啥,勒着蛋了了疼不死你。” 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就算不是个哑巴,在景泽面前,也会失去语言能力。他厉害就厉害在:无论什么场合,只要他一开口,就有想让你打死他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景泽又说:“乖,别害怕,你现在还病着,哥不干你,等你好了,再往枪里上子弹。” 景泽开了电视按了一圈,看了会猫和老鼠,直觉得枯燥无味儿,他好想跟他那群狐朋狗友去打个桌球喝杯小酒嫖个妓什么的。他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开始数自己从小到大的战绩。什么小学五年级时把班主任气哭了啊,高中时把班主任整的见到他就躲,以及大学时做过的抽风事儿。 曲静深默然听着,顿时感觉自己的人生真是足够苍白。景泽说:“人不傻逼枉少年,其实,有人陪你傻逼就是对你的一种认可嘛。”跟自己比起来,景泽那些明晃晃的,被许多人簇拥的日子,是自己曾无数次羡慕过,但又从未得到的体验。 景泽枕着曲静深的大腿问:“兔子,你说哥以前是不是太招眼儿了,现在根本不喜欢瞅那些跟孔雀似的美女帅哥,觉得装逼透了,哥当年装逼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玩蛋呢。” 曲静深想了一会儿写:“人都这样呗,越是自己有的,越不珍惜。” 景泽说:“哟嗬,一会成小文青了啊?可能哥就是喜欢你那凡是较真的劲儿,几毛钱都搁心上~哥见过不把钱当回事的人也不少,可打心底里就挺瞧不起的。要不着怎么说这人就是犯贱嘛,哥自个儿也不把钱放眼里。” 曲静深隐约地明白为啥景泽要缠着他了,除了新鲜感与犯贱感之外,就剩下那份互补感了。人不都是这样,自个儿有的当路边的杂草,自个儿没有的,当手心里的元宝。 曲静深哪有功夫听他吧啦吧啦,只想着明儿赶紧出院。于是成了这副局面,景泽一直在倒自个儿先前的光荣事迹。曲列深则一直说出院的好处。景泽最后捂着眼睛死活不看他写的字了,景泽说:“给哥个理由,如果情况属实,哥就准了…我去,你比哥还能磨人!!” 曲静深写道:“我不喜欢医院的味儿,闻到就想吐。” 景泽说:“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天太黑我什么也没看到!” 曲静深泄气地往枕头上一倚,瞅窗外刚亮起的路灯。过了一会,景泽露出个手指缝儿,好死不死正好瞧见了曲静深那行字。他彻底被打败了:“那就出呗,我明儿一早就去结账。” 曲静深跟拿了糖的小孩似的,瞬间就开心了,刷刷写道:“你把结账的单子留着,我还你钱,还有…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我很值你的情。” 景泽摆摆手说:“少来这套,哥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值我情,你给哥块地瓜,哥要还你一车地瓜你就真开心啊?要不,笑个呗。” 曲静深傻笑,景泽正想入戏来个罗曼蒂克的吻呢,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小护士的尖叫。景泽吼:“叫你妹啊叫!” 走廊里的对话:“小玲你这是咋的了?叫的跟杀猪似的。”同事小如问道。 小玲说:“刚才不知道谁养的猫蹿进来了,吓了我一跳,黑不溜球的。” 那地儿正好是曲静深病房的门口,景泽就要起身出去,却被曲静深一把拉住了。景泽吼:“再瞎叫唤,爷弄一群猫吓到你尿出来!” 小玲和小如小声议论:“我听二华说这里面住了对同性恋,那陪床的跟疯子似的,见谁跟谁吵。” 景泽逮着鞋就丢了出去,幸好门上玻璃坚固。过了一会曲静深要上厕所,景泽又光着脚丫子把鞋捡了回来。对此,曲静深十分无语。 …… 第二天一早景泽去办出院手续,曲静深留在病房里穿衣服,前两天买的糖还剩了不少,曲静深全都收起来拿着。他收着收着就眼馋了,剥了一颗放自己嘴里。 没多大会景泽就拿着收据之类的回来了,曲静深抢着要看多少钱,景泽说:“瞅啥瞅,这回没跟人吵架!” 曲静深刚才瞅见一个4,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心道,才这么几天,就要这么多钱,以后可再也不敢轻易病了。曲静深怕景泽又把自己带回他家,提前做好思想工作,写道:“我想先回我家,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呢。” 景泽看着曲静深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勉勉强强地应了声:“哦,那你手里的糖还拿着干嘛,医院里的东西不兴带出去的!”景泽夺过来一把丢到垃圾筒里,曲静深赶忙拾起来,哪有那么多忌讳,这糖丢这儿就真瞎了。 曲静深几天没出门,被风一吹就打了个喷嚏。景泽没好气地帮他裹了裹棉袄的领子,心疼地看了眼他陷在棉袄领子里的下巴。尖尖的,就跟个狐狸似的,哪有兔子的圆润哟。这明明就是只不会发骚的公狐狸。 医院门口有个摆摊卖围巾的,景泽顺手买了条蓝色的毛线围巾帮他围上,曲静深被裹的只剩俩眼露在外面,卖围巾的大姨说:“小伙子,你对弟弟真好!” 景泽嘟囔:“坏了我玩谁去啊…”那卖围巾的大姨因为外面风太大,没听清景泽嘟囔啥。 曲静深的意思是做公车回去,反正也就几站路。景泽鸟都不鸟他伸手就打了个车,上车跟司机侃的风生水起。景泽说:“哥们儿,我跟你讲,就不能顺着这老婆,越顺着越不把你当回事儿!” 那司机也是个大老粗,说话没个遮拦,张口就说:“我擦,别提了,啥事都跟她说不清楚,直接上床扒裤子开干,干完就老实了,知道男人是咋回事了。” 景泽瞄了曲静深一眼,说道:“这么说你老婆还挺怕你的啊?” 司机说:“怕个毛,都能骑我头上拉屎撒尿,瞅我眉头这疙瘩,那天打仗打的,你又不舍得动手打她,只能挨打呗!” 景泽趁机捏了下曲静深的屁、股说:“打屁、股啊,肉多,耐打!” 司机哈哈大笑,尽是北方的爽朗:“哥们儿,挺有经验的啊?!” 景泽也哈哈大笑:“那是!” 司机继续传授跟老婆相处的经验:“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二,可跟老婆面前,二点又怕啥!” 景泽说:“二他大爷的,不懂二,怎么骂人家二嘛!” 曲静深缩到蓝色围巾里当冬眠兔子,此情此景,给他的感觉很微妙。他说不上具体的感受,或许被他们的笑声感染了,心里觉得挺幸福的。因为经历的不幸太多,所以幸福就显得轻而易举。一块糖,就能甜上老半天,舍不得嚼,怕化的快,又不得不嚼,因为香甜的味道太诱人。 第23章 城管真坑爹 曲静深出院后在家休息了两天,到第二天下午就立马坐不住了。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转,就跟被烤了屁、股的兔子。景泽裹着个被子坐在沙发上,把脚翘在桌子上挺自在的抖啊抖。过了一会儿,他实在看看不下去了,问道:“兔子,瞅你这圈溜的,眼不晕啊?” 曲静深听了拿本子坐到他跟前写:“明儿去卖地瓜呗,年底了怎么着也得把本钱捞回来。” 景泽说:“咱甭去了成不,你能卖多少钱哥给你双倍的。” 曲静深想了想写:“那不好,我这人也闲不住,不卖地瓜,就得找个零活做着。再说,上次医药费都欠你那么多了。” 景泽又想到他上次被人欺负被人揍的时候,心道卖地瓜至少有自己看着。他点点头说:“好呗,你要去卖就去卖呗。那些钱甭老惦记着还了,如果真想还,多做几次就抵了。” 曲静深听着这话心里怎么都不是味儿,就跟被人包了似的。他忍不住想把心里的疑问问出来,于是在本子上写:“你跟我说说男人跟男人之间谈恋爱是咋回事儿呗?” 景泽随口说道:“圈里的老油子都不喜欢谈情,他们在一起只上床,刚入圈的想追求爱情的也有,不过都被老油子玩的团团转儿…” 曲静深一听这解释就对号入座了,他算是刚入圈的。嗯,接着再问,他再写:“那要是他们谈恋爱会咋样?你算是老油子不?” 景泽耐着性子解释:“能怎么样,跟男女一样,就是不能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牵手接吻呗。哥没谈过恋爱,不算老油子。” 曲静深点点头,寻思了一会儿,他俩这样下去算啥?与其这样整天腻在一起,倒还不如要个名分?想到这里他又打心里骂自己,又不是姑娘,要啥名分? 景泽见他不吱声了,问道:“想啥呢兔子?笔都快让你转断了。” 曲静深蔫着脑袋写下行字:“要不咱们谈恋爱吧?”他想了想,这也算是农村人精明的地方,这不叫计较得失,也没啥利益不利益的,只是一种思考问题的方式而已,就跟城里人喜欢叫外公外婆,农村人叫姥娘姥爷一样。 景泽吃惊地瞪大眼睛瞅着他:“我擦!兔子你不会本来是弯的吧?!我靠,我说怎么上你的时候你没啥反应,敢情你是弯的!兔子啊兔子,哥一直把你当直的来着,觉着把你弄弯了还挺内疚的,你竟然!” 曲静深猛摇头,连手都用上了,景泽看着他的窘样儿哈哈大笑:“哥逗你玩的,不就是谈个恋爱嘛,瞅你脸红的。” 曲静深笔都抓不住了,老大会才写了一行字:“那打今天起,就算谈恋爱了么?” 景泽骄傲地把高扬的头点了点说:“嗯,既然兔子你示爱了,我就勉强答应和你在一起吧!” 曲静深:“……那谈恋爱要怎么样?” 景泽说:“我又没谈过,怎么知道!哦哦我想到了,亲亲摸摸那个那个呗!” 于是,景爷跟曲静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确定了关系。爱情是啥,他们都没有具体的定义。景泽说他小时候渴望的爱情就是自个儿以后的老婆爱他疼他,能在他抽疯别人骂他二逼的时候,自个儿媳妇儿能跟他站在同一阵地,欣赏他这种生活态度。曲静深说自己打小就没渴望过爱情,他觉得父母在一起过日子就挺好的。如果一定要说,好吧,就是农村惯传的生娃、放羊、娶媳妇、生娃儿… …… 第二天曲静深起了个大早,他破天慌地去楼下买了份早餐。他心想着,既然是在谈恋爱,对自个儿媳妇儿也别太差了。其实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啥攻受的概念,就觉得既然是俩男的在一块,就互为彼此的媳妇呗。他那儿也想进洞里抽来抽去,而不是被撸。男人嘛,都一样的。 景泽啃着手里热乎的白菜包子,喝着袋装的豆浆瞎叨叨:“为啥不买肉包子,不就一个贵五毛钱么。还有豆浆,怎么不买盒装的,你瞅瞅袋装的里面兑了多少水…” 曲静深倒吃的挺开心,豆浆他特意要了甜的,暖暖的喝胃里挺舒服的。烤箱里的碳正点着,加上厨房里的炉子,房间里似乎暖和了不少,要不景爷哪有精力叨叨。 俩人半个小时后出了门,三轮车上放着曲静深修好的小板凳。景泽坐在小板凳上,十分钟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从三轮车上跳下来。曲静深回头瞅了他一眼,景泽说:“不坐了,瞧你的小身板,还蹬的动么你…” 曲静深一只手掌着三轮车把,另一只手朝他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景泽哼了一声,小跑着跟在车子后面。 他们最后还是选了上次大卖场门口,上午九点多,人流还算比较多的。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出来置办年货的人挺多的。曲静深把牌子挂在烤箱边上,景泽搬个小板凳做在旁边,手支着下巴发呆。 不一会儿就有俩年轻的情侣走上来问:“你这地瓜咋卖的?”曲静深朝他们做了个‘八毛’的手势,景泽可能没睡醒,一冻就更蔫巴了。他耷拉着脑袋说:“八毛一斤。” 那小伙子说:“一块五两斤呗,给我们称两斤。” 曲静深点头忙着称地瓜,景泽托着下巴爱理不理地瞅了眼那姑娘,那姑娘看到了也回瞅他。景泽又瞅回去,那姑娘又瞅回来…一来二去就不知道哪招着景泽了。景泽不阴不阳地说:“眼睛有病啊。” 那姑娘不是太爱招事的姑娘,虽然听到了,但也没咋的,只是偷偷跟自己男朋友说了句,俩人拿着地瓜离开的时候都用那种眼神瞅他。 曲静深接受上次的教训,抽出个空拿出本子写:“听话点,别跟人吵架啊,卖的好了,晚上给你买肉包子。” 景泽憋着嘴说:“要精肉的。”曲静深点点头,拿着火钳子来回翻地瓜。 上午的生意倒挺不错的,所以中午他们吃的驴肉包子。景爷去买的饭,顺手稍带了两杯奶茶,曲静深心疼地接过来,跟喝血似的喝了一口。一上午赚的钱…没了。驴肉包子还是挺香的,奶茶也挺好喝。曲静深特别爱嚼奶茶里面的“黑珍珠”,粘粘的,有点甜味儿,就跟嚼他娘做的年糕似的。他娘放的糖少,所以年糕不会太甜。 曲静深还是挺开心的,景泽一上午都没给他闹事。他脑海里竟然出现了这种想法,他想着如果农村人都娶男媳妇儿,那下地干活锄草打农药什么的一定很给力,得多收好几十斤麦子。男的不像女的娇滴滴的,多好养活。他早忽略了生孩子传宗接代这回事了。 曲静深还没乐呵多久呢,下午两点多钟生意正不错的时候,城管来了。以前他只是偶尔在报纸上拜读过他们的剽悍,今儿一见排场果然挺威武的。 城管开了个小成包车,弄了个喇叭瞎叫唤,许多卖饭的小摊贩立马骑车子走人。城管在后面开着面包车赶,时不时还吼上两句,说句你们这些刁民什么的。 曲静深正帮一小男孩称着地瓜,手忙脚乱的,眼看城管就要来了,那买地瓜了又给了个十块的,等他找完钱,那城管离他还有几米的距离。 城管甲:“前面那个卖地瓜的,丫你瞧不见人别的小贩啊,不把城管放眼里啊,找抽呢吧!” 曲静深忙着把钱盒子放好,景泽慢吞吞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曲静深又把小板凳拿起来搁三轮车里,他正准备骑车走人呢,结果景泽捷足先登,已经坐在三轮车的驾驶位上。 曲静深在后面推搡着景泽意思是让他快点骑,景泽本来就自大,他只想着自己小时候骑自行车赶超了多少人,把上次撞电线杆的经历早抛在脑后了。 他们后面城管还在咋呼,景泽热血暴涨,大吼一声:“兔子,上车!”曲静深倒听话地跳上了车,他坐在小板凳上瞧着后面的城管。 城管丙说:“你这三轮的还能跑过我们这四轮的?年底下别再摆摊了,影响市容!” 景泽切了一声,脚猛踩三轮车,这次三轮车倒挺给面子的往前冲了出去。景泽大骂:“你们这群孙子,整天就知道跟狗似的瞎咋呼!” 干城管这活儿的,本来就是脾气挺暴的人,景泽这话跟火上浇油似的,瞬间燃起来他的斗志。城管丙吩咐城管丁:“开车,丫大爷,今天老子扣定他们了!一卖地瓜的拽个屁!” 景泽走直线还能当点车把的家,一倒拐弯的地方就死活拧不动车把了。明明往右拐,他也往右拧车把,可车把就使劲往左歪,再加上景泽大力地蹬着…结果场面十分激烈。 景泽架着三轮车一头撞在了路边的铁栏上,前车轮卡进去了,车把偏离正常位置一个锐角。曲静深被颠的晕头转向的,等他回过神来,人城管的车已经停在了他们后面。 几个城管拎着棍子围上,景泽正火气大着,张口怒吼:“我擦!跟狗赶兔子似的,要不是你们车子会撞吗?!” 城管丙大笑着说:“要不是你们干违规的事儿,会撞到这上面吗?!” 城管甲说:“把东西架车子上去,你俩赶紧滚吧,想要东西,写个保证书,明儿交到XX片区城管所!” 曲静深急了,手心里直冒汗,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眼看着那几个城管就要架车子,曲静深挡在三轮车前面,被推了一个大轱辘,正好把冻疮结的痂给磕掉了,呼呼地往外冒血。 景泽眼睛顿时红了,二话不说就踹了城管丙一脚。城管丙好大会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对方真给他动手。结果这一下不要紧,年轻人火气盛,顿时就打起来了。 景泽一敌四,吃了不少棍子。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主,他打小跟景森练过,四个人也没在他那儿讨到什么好处。曲静深在一旁见他们围着景泽打,刚想去拉,就被一棍子甩到背上,顿时受不住摔倒在地。景泽忙着去拉他,城管丙一棍子呼到景泽头上,血哗啦一下就流下来了。 血顺着景泽的脸直往下流,曲静深吓的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摸了摸,满手血。景泽却挑了挑嘴角安慰他说:“兔子别着急,哥没事儿…走,咱们去医院,哥当年打架的时候…当年打架的时候…就没输过…” 曲静深抱扶着他站起来,突然觉得这个整天跟小开似的人挺帅挺男人的。 第24章 歪脖三轮车 那几个城管一瞅见血了,这都年底下了,弄出这事也不好。所以他们派了个发言代表出来说过场话,城管丁对曲静深说:“赶紧带他去医院,这次这事就算了,下回注意点,大过年的,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曲静深光顾着景泽了,看都没看他,他在心里嘀咕,你咋就不早说这话?国字头部门的人都精的跟猴似的,把小老百姓耍的团团转。 景泽气的跺脚,又要冲上去揍人,结果给曲静深死拉住了。景泽说:“兔子,别怕,这是小伤,哥当年…伤口是男人的荣耀!…”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景泽头晕目眩在趴在曲静深身上打摆子。 曲静深二话不说从三轮车上把钱盒子拿下来,扶着景泽到路边打车。司机一看丫有血,好多不愿意拉的,最后遇见个好心的大姐,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医院。 那大姐刚看到那歪脖子的三轮车就知道咋回事了,她说:“给城管揍的?都什么人呢,幸亏是这小伙子受的伤,要是把城管揍伤了,这事儿算没完了。” 景泽虚弱地说:“大姐…你这是咋说话的?…我说不带你这样的啊,揍你一顿你寻思着成不?” 曲静深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跟人吵架。那大姐回头瞅他们一眼,曲静深立马躬着身子朝对方道歉。那大姐寻思着不对味,边开车边问道:“小伙子你不会说话?” 曲静深猛点头,景泽继续接话:“他会说话还能让你这样说我啊?…”曲静深忙朝他使个眼色,景泽傻了吧唧的笑:“兔子,哥是英雄吧…来,给英雄献礼!”曲静深也甭献礼了,景泽现在就觉得眼前一群哆啦A梦在飞,还时不时抽他下嘴巴子。 医院到了,曲静深也不心疼打车的钱了,赶忙去急诊挂了个号。人排队的一看景泽这熊样,都让他先进去瞧医生。曲静深忙道谢,然后扶着景泽进去。 那医生是个中年妇女,一瞧景泽这德性就问:“这是跟谁打的血架啊?来我看看,不行,你这得缝针…小于,准备点碘酒,拿把剪刀,上回老黄带的那刮头发的刀呢,也一起拿上来。” 景泽蔫了吧唧的看曲静深,曲静深有点心疼,好好的脑袋,给打了个口子,肯定挺疼的吧?曲静深小小地脑补了一下,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女医生接过剪子二话不说利索的几剪子下去,景泽要躲,被女医生强悍地摁住:“听话,光剪要缝针的地方,我可有经验了,我家小王的净我剪。” 景泽问身旁的护士:“小王谁啊?” 小护士笑着解释:“王姐她家那哈士奇,大名叫王仔,小名叫小王。” 景泽刚要开口,曲静深伸手飞快地堵上了他的嘴。那女医生动作娴熟,把伤口那儿的头发全给剪了,末了还拿刀刮掉了伤口附近的头发。 伤口很快被处理好了,绷带绑的也挺有水平,如果在头顶上打两个结就成兔子了。景泽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欣赏自己的造型,妈的,他找发型师精心设计的潮流发型现在全成狗屎了。曲静深撒完尿出来,景泽理理头发说:“兔子,哥现在帅吧?!跟ET似的。” 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好死不死地碰上了上次那个给曲静深看胃病的老专家。老专家看见景泽老远就打招呼:“小子又来啦?医院欢迎你!” 景泽切了一声:“老不死的。” 老专家走到景泽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样的,把脑袋弄开瓢了还挺帅的。” 景泽爱搭不理:“谢谢夸奖。” 老专家侧身去洗手间了,头也不回地说:“再接再厉!这年纪大了就是尿频…” 景泽哼唧:“阳痿早泄,尖锐湿疣,请到XX协和医院…” 曲静深抱着钱盒子呆站在一边,心想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上面到处是血迹。还有,为啥这货受了伤也不老实呢。哦哦这次倒是一脸委屈地瞅他,跟小媳妇儿似的,曲静深的一颗男人心开始膨胀。自个儿媳妇嘛,再穷也得省钱给他买好吃的。于是曲静深决定去大卖场那儿取三轮车回家,顺便买个鸡给他炖炖。 景泽这样也不能在路上走了,俩人只好打车去大卖场,老远就看到那歪脖三轮车打那儿停着。曲静深把小板凳搁景泽屁、股下面让他坐着等,他小心地弄着车把,生怕把车子搞坏了,还得花钱修。 三轮车最后是弄出来了,可是车把都歪到爪哇国去了。曲静深似乎很有经验,走上前去两腿夹着三轮车车把,一点一点地把它拧过来。 景泽:“……兔子小心碰到蛋。” 曲静深彻底破功了,夹着车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景泽托着下巴,瞅着天边的夕阳。夕阳的光辉映到曲静深头发上,金黄金黄的,就像刚烘好的大蛋糕,里面夹着葡萄干、核桃仁、瓜子…咬上一口心情就会变成超级赛亚人。 景泽突然叫他:“兔子。” 曲静深抬头疑惑地瞧他,景泽说:“你挺好看的。” 曲静深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以前没确定关系,没有脸红的理由,这回可是自个媳妇夸自个,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挺沾沾自喜的。 曲静深把三轮车把弄规整了,又开始检查三轮车其他地方,幸好,除了车屁、股那擦了点,其他地方都完好无缺。曲静深要扶景泽上车,景泽说啥都不上去,曲静深只好推着车子慢吞吞地陪景泽走。 景泽心思这样走得多久才能到家,过了一会儿说:“兔子,等哥伤好了教哥骑呗,这玩意儿咋就这么难学。” 曲静深见景泽终于肯上车了,连扶带拖把他弄上去,然后往他怀里塞了块烤出蜜汁的地瓜,蹬上三轮车,回家。 景泽吃着香甜的地瓜突然就觉得挺幸福的,他在家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爸妈的风格是给三棒槌,再给颗蜜枣。多数情况是三棒槌还没打完呢,他就摔门而去了,蜜枣压根儿就没吃过。 曲静深卖力地蹬着三轮车,夕阳洒到他身上,他用胳膊抹抹额头上的汗,觉得浑身都是冲劲。似乎传说中的买房子,成家立业也没那么难了,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反正他觉得这就是自个的动力,虽然对方是个有钱的小开。但花父母的钱算啥,抽空他得好好说说这家伙。 路过菜市场,曲静深下车去买了只活鸡,他觉得让人褪好毛的不光贵,还不新鲜。他又买了点土豆,买了点茄子。都是些挺普通的蔬菜。他把东西全搁到三轮车车斗里,景泽瞅了眼那活鸡,那活鸡带着痛苦的表情也瞅了瞅他。 曲静深打进了家门就没闲着,他先把烤箱的碳扒拉出来,只留一小部分防止它灭了。又烧了壶开水,然后就开始削土豆皮。家里挺冷的,曲静深从卧室里抱出来床被子让景泽裹着,又把三轮车贴着沙发停着,让景泽倚在烤箱上。这样,就暖和了吧? 等他来来回回地忙活完了,壶里水也烧开了。曲静深拿了洗脸盆子倒了多半盆子开水,景泽正好奇他要干嘛,只见曲静深一撸袖子,逮着那鸡就直接按开水里。他们农村都是这样褪鸡毛的,他觉得用刀抹鸡脖子,还不如让它在水里闷死呢,起码不见血。 景泽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褪鸡毛,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曲静深的手很灵活,他把褪掉的鸡毛全搁塑料袋里,炉子上放的锅已经扑扑地响着,水马上就开了。 他急忙把锅端下来,把鸡剁成块,特意把鸡腿留出来没剁。一会儿他又把炒锅放炉子上,往里加了点油,又加了葱花大料等调味品,开始炒。景泽在小客厅里闻着香味,有点昏昏欲睡。 曲静深把鸡下锅炖上时才想到他,他摇摇景泽的膀子,指了指卧室。景泽摇摇头,抱着曲静深的腰,把脑袋搁他胸口蹭啊蹭。景泽说:“兔子,开一炮呗,闲着怪无聊的。” 曲静深猛摇头,指了指他头上的伤,景泽说:“不流血的爷们不是真爷们,没有充足炮弹储备的爷们也不是真爷们!……”于是,曲静深被逮住腻歪了老大会,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啥他不想干景泽的屁、股呢。 鸡很快就炖好了,油香味在狭小的房间里飘着。曲静深给景泽盛了碗鸡汤,太热,景泽小口地喝着。曲静深从烤箱里拿出馒头,递给景泽一个,自己吃了一块。鸡肉被盛在一个大碗里,从头到尾曲静深就夹了两筷子。 景泽吃的香喷喷的,趁嘴闲着问道:“兔子,你不爱吃鸡?” 曲静深摇摇头,他可能是从小没吃惯,不太爱吃油性大的东西。他也讨厌那腥味儿,尤其是羊肉。之前难得的有次同学约他一起去喝羊汤,结果他吐的一踏糊涂,自然,那同学以后再没约他一起吃过饭。 景泽鸡汤剩了小半碗没喝完,曲静深觉得浪费,拿过来捏住鼻子跟灌毒药似的灌了下去。景泽哭笑不得说:“真是小气吧啦的兔子。” 曲静深傻笑,小气就小气呗,他二十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其实,人小气也是因为从小穷怕了,慢慢形成的习惯吧。对此,他已经不像前些年那样耿耿于怀了。 晚饭过后,曲静深又炸了点茄子圈给景泽吃。他把茄子纵向切开,挂上些调好的面糊糊,放到油里炸,炸出来又脆又香。景泽吃的跟二逼似的,直问:“兔子,你哪学的这些啊?啧这个真不错,比外面做的好吃多了。” 曲静深光笑,他也跟着尝了两块。他饭量本来就小,他娘以前还跟他爹叨叨,都是从小孩子吃不饱给弄的。是这样吗?曲静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别人吃自己做的东西,觉得那感觉挺好的。 第25章 穷光蛋 那天晚上他俩挤在曲静深家里的小床上,景泽抱着他撒娇:“兔子,你说头上的伤口会不会留疤?留下疤就不帅了。” 曲静深摇摇头,心道你本来也不是多帅,顶多就是长的挺男人的。身高倒挺像费翔的,可模样咋差距那么大?曲静深枕在景泽胳膊上,景泽身上的温度比他高,他觉得挺厚实挺温暖的。曲静深也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算个啥,反正他也没父母,顶多事发了,自己遭人白眼,再说这回事他也早习惯了。 男人不像女人那么细腻,都是大大咧咧,做事的时候也不管不问后果,反正又不会怀孕,有什么好怕的。过了一会景泽疑惑地问曲静深:“兔子,以前咱俩靠的近的时候,我下面都硬的跟铁棍似的,今天咋软趴趴的?不会不行了吧…” 景泽那嘴就跟炮弹连发的机关枪似的,曲静深想说你赶紧睡吧,奈何却说不出来。景泽拉着他的手往下摸,曲静深的手被他强制性地放到自己的蛋、蛋上。 曲静深极其无语,寻思着这人咋会有这种爱好?其实还挺好玩的,软软的,可是…的确,他那根胡萝卜也软软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景泽可怜巴巴地瞅着曲静深:“兔子,坏了,明儿得去医院了,我不行了…” 曲静深被叨叨的心里也不得劲,想趴下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景泽一把拉住了:“兔子!当下面的要守妇道!不要在自己男人不行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瞅他!也许他只是想蓄势待发!” 曲静深听了这话嘴角抽筋,他安慰似的揉了揉景泽的头发,趴过去亲亲他削薄的嘴唇。农村人都说嘴唇薄的男人薄情,那眼前这货会不会薄情呢? 景泽头上的伤口有点疼,他晕乎乎地拉过曲静深抱在怀里,嘴里念叨着:“兔子,心疼你…”可没多大会儿景泽就睡着了,曲静深轻轻地抽出放在自己脖子下面的胳膊,翻身平躺着瞪着房顶发呆,说白了,又自个纠结上了。后来又心思,哪有那么多原因呢?喜欢就喜欢了呗,景泽总爱把喜欢放在嘴上,跟他的性格一样肆意张扬。而曲静深总爱把这些藏在心里,有点唯唯诺诺的感觉。景泽从来不会想明天会怎么样,今天过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但曲静深一旦接受了一件事,就会隐约害怕某一天会失去。就像他爹他娘他弟,说没就没了。人生总是太过无常,这样想着想着,曲静深就不由自主地拉过景泽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他不怕生活艰难,只要有人愿意陪他一起走下去。 半夜三点多时外面起了风,把窗户吹开了。曲静深被冻醒了,披着衣服去关窗子。外面飘起细碎的雪花,可能又要降温了。北方今年冬天特别冷,窗台上挂着冰渣子,远处的路灯昏昏黄黄的,让人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子寂寞。可这寂寞不一会儿就被景泽的翻身声打乱。曲静深只好钻进被窝,继续睡。 大概五点多的时候,景泽翻身的动静越来越大,把曲静深给吵醒了。曲静深伸手拍拍他,想把他叫醒,可刚触及景泽的皮肤,就觉得一片火烫。 曲静深心想着不会是伤口发炎引起发烧了吧?他赶忙支起身子去摸景泽的额头,果真滚烫烫的。曲静深心里一个机灵,赶紧穿衣服下床,摸索着开了灯去厨房倒水给他。 他摇醒景泽,指指景泽的嘴,又指指水,景泽给烧的迷了八瞪的,扒着茶缸子就使劲灌,多半茶缸子水一会就喝完了,然后又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曲静深却怎么也坐不住了,他去厨房弄了个湿毛巾搭到他头上,换了好几回烧都退不下去。要是普通的感冒,吃点退烧药就好了。可是景泽头上的伤口…他生怕伤口发炎,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去小药店找个大夫问问。 外面天还没亮,那小药店的大夫非常不耐烦地开门,然后不耐烦地看曲静深写在本子上的症状。换到平时打几针也就成了,可天没亮就被折腾起来,不多赚俩钱的是傻子。最后那大夫跟他说挂水好的快,于是就带上东西,跟着到曲静深家扎针了。 那大夫进门一看家里挺破的,进了卧室又看到那张窄小的床,家里一点摆设也没有。那大夫看曲静深的眼神顿时怪起来,曲静深知道那眼神啥意思,他装没看到,继续找挂吊瓶的架子。最后实在找不着,就拿了个竹杆,把竹杆绑在床腿上,然后把吊瓶挂在竹杆顶上。 景泽睡觉不老实,把被子折腾的四分五裂的,曲静深给他掖好被子,把他的手拿出来扎针。那一系列动作在他眼里看起来没什么,可是看到大夫眼里,就觉得挺脏的。毕竟同性恋在那个年代还不是太敢张扬的事。在许多人眼里,又老又脏又有病似乎成为那三个字的衍生词。 曲静深给了大夫钱,把大夫送出去后开始做早饭。他煮了点小米粥,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守在床边看着景泽输液。第一瓶液体输完后,景泽的烧退了下去。等液体全部输完,已经上午九点钟了。 景泽睁开眼睛看了看吊瓶,老大会才反应过来说:“兔子,哥这是…感冒了?!” 曲静深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景泽看着这副情景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一会揉揉曲静深的头发,又捏捏他的脸说:“兔子,哥想哥是爱上你了。看到你为哥做事,心扑嗵扑嗵的!” 曲静深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是饿了吧?然后起身去把炉子上温着的小米粥端给他喝。景泽没胃口,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了,曲静深觉得倒掉怪浪费的,端过来就自己喝了。 景泽想,以后一定要把你这个坏习惯改过来。瘦的只剩把骨头了,也不知道多吃点好的补补,整天馒头咸菜小米粥的。 曲静深把东西收拾完了,他刷碗的时候一直想着要不去买个电热毯吧?被子本来就又少又薄,他自己一个人睡倒没事,可景泽这下病了…最后他打定主意要买电热毯了,可钱谁出?他身上根本没啥钱了,反正景泽也用,就让他买吧,以后自己再买别的。 景泽见曲静深正儿八经的坐下来,以为有什么大事呢,一看是买电热毯,立马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给他说:“去吧,看到啥该买的就买,要不哥把卡给你,哥身上现金也不多了。” 曲静深接过钱,在本子上写:“剩下的给你还过来,你好好睡会,我赶回来给你做午饭。” 景泽说:“兔子,来亲个!亲这儿…”景泽指指自己的嘴唇。曲静深俯下身稍微碰了下他的嘴唇就分开,准备出门买电热毯去了。他关门时想到了什么,又开门拿了块地瓜搁景泽手里,意思是饿了吃。 景泽说:“敢情丫跟那把饼挂脖子上的人一样啊,要不你给哥剥剥皮呗,你剥到哪儿哥就吃到哪儿!” 曲静深见他有力气耍嘴皮子,知道他没大事了,心口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 电热毯是买回来了,可是却是最便宜的,三十五块钱,两个档,低档和高档。曲静深想着景泽外套上全是血,也不能穿了,又给他花一百五买了个搞活动的羽绒服,这是他买的最贵的衣服了。 景泽看到十分不满意,说:“我说着把卡给你,你还不要!卡里有钱刷就行了呗,什么羽绒服啊,跟鸟毛似的,一股腥味儿!” 曲静深拿着羽绒服老是让他试试看号适不适合,景泽一边叨叨一边穿上,挺合身的。羽绒服是纯黑色的,衬的景泽挺男人的。景泽伸手勾过曲静深亲了一口:“小样儿的,怪会当人老婆~”过了一会又跟在曲静深屁、股后面问:“你怎么不买件啊?得了,晚上哥还你出去吃呗,顺便买身衣服,瞅你这跟要饭的似的!” 曲静深不能说话,只能笑。景泽瞅了说:“笑笑笑就知道笑!笑屁!!以后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别整天跟小乡巴佬似的,土到掉渣!” 曲静深烧了壶开水,把自己棉袄上的血迹仔细地洗掉,又在炉子上搭了个竹杆,把棉袄放在上面烤着。景泽闲的蛋疼内伤,又想着晚上要不找他那些狐朋狗友聚聚,顺便把兔子介绍给他们认识。景泽虽然二逼,但他不傻,甚至智商还挺高的,他知道谁对他真好。但他心里又有点不对劲,去他妈扯淡的爱情…一般骂这种话的人,都是被伤过的。可是景爷情况特殊,他太二逼,所以情窦初开了也没察觉,他的那颗小少男心也是扯着淡的。 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看到个取款机,景泽去取款机那儿查了查卡里的余额。景泽:“咿呀!……” 曲静深:“……” 景泽:“啊啊啊……”曲静深上前走了两步,瞅了一眼。 景泽呼天抢地:“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曲静深小跑着奔上去,卡里没钱了,景泽再试其他卡,要不是剩下的钱少,就是被冻结了,取不出来。景泽苦着脸对曲静深说:“兔子,告诉你个坏消息,哥破落了!卡里加起来能用的只有六百五十块钱!” 曲静深淡定地瞅了一眼,心想着,你父母又没有义务养你,谁让你整天游手好闲的。 景泽异常暴躁地拔了景森的电话号码,是乐雨陶接的。乐雨陶:“舍弟今天咋这么稀罕,打电话来了?”乐雨陶故意扯着长音,不阴不阳。 景泽不分场合就乱吼:“去你大爷的,叫景森接电话!” 乐雨陶哈哈大笑:“你怎么能去我大爷呢,我大爷就是景森他大爷,景森他大爷不就是你大爷嘛…” 景泽说:“别跟小爷扯,小爷现在很暴躁,小心我下次打不死你!” 乐雨陶说:“景森说他现在不在,正在开会,让你晚上再打!” 要不是曲静深拦着,景泽差点就要把手机摔了!为啥会这样?东窗事发了?就在这时,景泽的手机又响了,是他那群狐朋狗友,约他晚上去打台球,然后再去唱唱K。景泽立马把烦心事抛到一边,准备先去玩玩,玩爽了再说其他事呗。 第26章 丫不许动我东西 景泽挂了电话,刚才还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听玩又立马像被打了鸡血。景泽勾着曲静深的脖子,郑重其事的宣布:“兔子,一会哥带你去见朋友,以后就算正式过门了呗!” 曲静深一听要见人,有点打触,手不自觉地绞住了衣角。可景泽跟没事人似的得寸进尺,又是亲又是啃的,弄的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景泽朝人家翻白眼:“瞅嘛瞅,长着眼不好好看路,切~” 曲静深心思,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跟人吵架?而且他现在头上还裹着绷带,难道不疼?曲静深想着就想伸手摸摸景泽的头,谁知他的手还离景泽的脑袋五厘米左右的时候,景泽跟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大叫一声:“疼!我去,兔子,你丫故意的吧!” 曲静深无语地缩回手来,如果换成别人,早打他一顿了,他终于有点理解乐雨陶的情绪了。想到那个小孩,曲静深忍不住脑补:他跟景森在一块,肯定是在下面了。淘淘虽然瘦,可屁、股上肉还不少…想到这里曲静深弄了个大红脸。 景泽看到后就追着他问:“兔子你想什么呢,脸这么红,来来来哥摸摸…” 景泽把略带凉意的手贴到他脸上,镇定自若地分析:“据我多年经验来看,脸上温度这么高,肯定由心火所致。嘿嘿嘿…兔子,你发春了?”景泽贱呗呗地笑,可是那样的笑容却挠的人心痒手也痒。心痒是因为类似爱情的小甜蜜,至于手痒,擦,想抽丫的。 天空中飘着细碎的小雪花,两人并排走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景泽把他朋友的情况给曲静深介绍了一遍,哪个小时候被狗追着咬过啦,哪个跟他爬墙头却因为自个太笨掉下来啦,哪个跟他去偷葡萄被逮住啦…而在所有描述里,景泽自己就像个小霸王,永远举着个小红旗在前面吆喝,但他从不带好路,都是带着人朝坑里走。并且人掉坑里了,他还帮着埋上几把土。 曲静深听他说的绘声绘色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抹笑。他的世界从来没这么喧闹过,景泽就像只上紧发条的玩具青蛙,呱噪地叫着。 雪慢慢大了起来,曲静深细心,怕景泽再感冒了,伸手帮他把帽子拉上。景泽朝他笑了笑,丝毫不带平日的吊儿郎当。这个笑容在冰天雪地里似乎有那么一点爱情的感觉,可是被景泽突如其来的喷嚏声给搞的乌烟瘴气。 景泽:“兔子…啊嚏…我想说…啊嚏…嚏你个妹,不是我是说…啊嚏!” 曲静深歪着头瞧他,景泽跟个二逼似的挂着被冻出的鼻子。曲静深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到他手里,景泽擦了擦又还给曲静深,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抛到九宵云外。 他们路过一个冷饮店,有卖黑巧克力冰淇淋的,景泽排队买了俩,花了十二块钱,疼的曲静深心里直冒血。心说你要想吃买一块的也一样啊。景泽“啊呜”一口就咬掉个尖,曲静深舔啊舔的却怎么也吃不到肚子里。其实是黑巧克力的苦味他吃不惯,因为以前从来没吃过。 景泽一如既往地嘲笑他乡巴佬没见过世面,曲静深傻笑,心道我要是见过世面,还能在街上跟你吃冰淇淋嘛,可能咱俩谅不能认识了。 景泽的那个冰淇淋一会就吃光了,曲静深的还剩下大半个,他瞅着曲静深跟吃毒药似的在吃,便问:“兔子,你不喜欢这味儿?” 曲静深想着人好心买给自己的,所以他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能呆了吧唧的继续舔。景泽没吱声,大约半分钟以后,景泽趁曲静深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啪叽一下把冰淇淋给打到地上。 曲静深一脸茫然:“……” 景泽拍拍手,笑着说:“我知道你不爱吃,丢了又舍不得,只有这样了~哈哈哈…” 曲静深看了看地下的冰淇淋,起码得值三块钱。他叹口气,心道这货大脑到底啥回路? …… 两个人起码走了小半个小时才到景泽跟他朋友见面的地点,曲静深站在俱乐部的门口,内心十分忐忑不安,他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地方。门童似乎认识景泽,隔老远就奔上来说:“景少爷好久不来了啊,天这么冷,赶忙进去喝口酒热热身子…”景泽点头点头,门童瞅了眼曲静深,悄悄说:“咦?以前没见过他,景少爷的新情儿?长的挺标志的,就是太瘦了,屁、股肉少…” 景泽大大咧咧随口说:“是啊,你看有什么好办法能补补?让他的屁、股长点肉。” 门童暧昧地笑笑,景泽骂了句娘,直接拉着石立的曲静深推门进入。俱乐部里面乌烟瘴气的,酒味混着烟味呛的曲静深咳个不停。有熟人看到景泽过来打招呼,顺带着帮景泽点了支烟。景泽故意朝曲静深脸上吐烟圈,他很乐意享受曲静深吃憋的样子。 景泽拉着他走了好大会,才脱离群魔乱舞的环境进入包间。可包间门一打开,曲静深立即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丫,如果外面是群魔乱舞,那包间里算什么?简直是群魔乱舞的N次方啊啊啊! 众人的视线望向景泽,看到景泽的造型沉默两秒,复又喷发式爆炸开来:“哟,大军这是怎么了?头上绷的啥?是磕的啊,还是从床上掉下来摔的?” 景泽怒:“我擦!甭提了,被几个狗娘养的城管打的,妈的!” 又有一阔少说:“日啊,敢动我们大军,下次哥几个带着人,把他们城管局给砸了!” 曲静深看着包间内打扮的十分潮的小年轻,突然有种穿越的感觉。这真的是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人吗?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老油条。 景泽被灌了几杯酒就飘飘然了,曲静深找了个角落窝着,如果不仔细瞅,根本就没人发现他的存在。过了一会,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小年轻端着杯酒坐到他旁边,这还没说上话呢,对方就先伸手往他屁、股上摸了一把。 曲静深寒毛直立:“?” 那小年轻朝他喷了口酒气,露出两大门牙。曲静深被酒味呛的咳了几声,那大门牙说:“你跟大军一夜做几次啊?瞅你着干巴样,抱起来舒服么?” 那大门牙有些醉了,伸手拉了一个小胖墩就说:“二胖,你说这小子脸没我大吧?”二胖点头,的确,那大门牙的脸长的跟鞋底似的。 那大门牙打个酒嗝继续说:“他胸没我大吧,屁、股没我大吧,你瞅瞅着脑袋瞅瞅这腿…我哪样不如他!”二胖瞧了眼曲静深,忙点头说:“嗯嗯,是都比他大,尤其是门牙!他要是敢动你,你光门牙就能把他头皮呛破!” 那大门牙哥俩好地搂住二胖开始号啕大哭:“二胖,你说大军咋就不喜欢我呢?我暗恋他这么多年…呜哇哇哇…” 曲静深赶忙往旁边挪了挪,他瞧了眼景泽,景泽正跟人玩两只小蜜蜂呢。曲静深十分疑惑:大军是谁啊,他压根就不认识这人啊。 大门牙说:“唉,十年生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想当年,我们一起去偷玉米,我被抓住了,大军不要命地跑来救我…如今怎么成这样了呢?二胖你说…” 二胖叹了口气:“我擦,这话你敢不敢说一辈子?!说了一百遍了,当年他那是被狗追着!” 大门牙彻底醉了,来劲了:“擦,就是被猫追着我也不管!” 景泽也喝的差不多了,把酒往对地上一泼,人往桌子上一站大吼:“安静安静安静!!!!”刚才还十分吵闹的包间立马安静下来,四筒跟二胖咬耳朵:“二胖,大军这是咋了?咋跟二逼似的?” 二胖脑袋也晕乎了:“我估摸着,可能是被大门牙给刺激的…我擦,我就是个同性恋我也不上他啊,接个吻嘴唇都得掉层皮儿。” 景泽手里不知从哪摸了条谁的围巾,胡乱挥着:“兔子!你看见我了吗看见我了吗看见我了吗?!”曲静深差点没蒙上自己的眼睛,房间太黑,他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偏偏,他正好瞅到那人绑了白色绷带的头。 景泽继续吼:“兔子,在这儿的都是哥的哥们儿,加上哥八个人!二胖?!” 二胖站起来:“到!”景泽:“三门?!”大门牙迷了八瞪站起来:“大军你叫我?”他刚要走上去,就被二胖拉住,死活给按到沙发上。景泽:“四筒?!”四筒站起来:“到!”景泽依次喊:“五皮,六傻,七顺,八喜?!!!” 曲静深只见几个玩的差不多的小年轻站起来,那个叫八喜欢的还直接趴到了地上,跟个大哈巴狗似的。 景泽说:“今儿个哥把兔子介绍给你们,喏,就他,小气吧啦的那个…” 七双眼睛齐刷刷地瞅着曲静深,曲静深腿软的都快站不起来了。景泽二逼病又犯了,脱了只皮鞋就朝曲静深砸过去:“兔子,来跟哥喝杯交杯酒呗!喝完就洞房了…” 八喜趴在地上问:“那不喝呢?” 景泽:“嘿嘿嘿…你傻啊,交杯酒不喝洞房个屁啊!”八喜搂过一个妞死活要灌人家喝酒… 景泽宣布完就连滚带爬地从桌子上下来,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到曲静深身边,直接跨到人身上,满嘴酒气还非要抵着人家的头。景泽说:“兔子!想吃胡萝卜不?” 曲静深脸一会红一会白,现在听了这话,只能绿了。景泽磨蹭着曲静深的大腿,找曲静深的嘴没找着,一口咬到人家鼻子上。曲静深疼出了声,景泽说:“咦,刚才有蚊子?扑啦啦啦飞…” 曲静深的小细腿哪能承受得住景泽的重量,他越是想让景泽坐到沙发上吧,景泽就越往他身上蹭。曲静深最后无奈,只好由得景泽搂着又闹又笑。 过了一会,二胖去厕所了,大门牙爬过来,景泽瞅了他一眼说:“三门,门牙啥时候做个矫正去呗,整天奔奔着,跟傻逼似的。” 三门说:“我是傻逼,你会喜欢我吗?” 景泽搂着曲静深的脖子摇摇晃晃:“好哥们儿讲义气,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嗝…玩够了就是你的…” 三门指着曲静深说:“大军,你小情儿借我玩几天呗?”三门说着就摸了摸曲静深的脸,手却被景泽一口咬住了,疼的三门哭爹喊娘。 景泽护好曲静深说:“叫你丫没事动我东西,咬死你!兔子…抱抱,他说想上你,我已经咬死他了!” 曲静深扶额,这是群什么人哪。那三门也喝高了,说着就要往曲静深身上压:“好哥们儿讲义气,你老婆就是我老婆,衣服给你抱,我先抱咱老婆…” 景泽一巴掌把那丫呼到地上,他自己也差不多了:“我老婆怎么能给你上呢,要上也得等我上完嘛,不分长幼,该打!是哈,兔子…” 曲静深就像在看一群胡闹的小孩,他觉得的景泽的脸挺热的,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有点烧上来了,曲静深想摇醒他回家,可景泽又睡着了。 最后菜场的时候已近午夜,还是醒过酒来的二胖送他们回去的。俩人把景泽拖上车,二胖问曲静深:“去他家还是哪?” 曲静深忙掏出本子把地址写了给他,二胖瞧了眼曲静深,试探地问:“哑巴?”曲静深点点头,二胖不发一言转过头去。他心里想着以他对自己发小的了解,他们肯定也长久不了,所以也没必要卖他面子。 景泽可能身上有点冷,他搂着曲静深的腰老往他怀里钻,曲静深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如果他能说话,真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叫他一声“宝贝”。 他又想起来很无聊的一句对白:“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喜欢你喜欢我啊。” 第27章 小风暴 那二胖把他俩送到曲静深租的房子楼下,抬头瞅了眼那行将就木的破楼,又瞅了眼醉成烂泥的发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货风格果然狗改不了吃屎,看上谁,就死活往人身上靠,也不管人愿不愿意。啥时候开心够了,说走就走,也不管人伤不伤心。 外面风吹的呼呼叫,曲静深朝他点点头表示谢谢。他很少跟人打交道,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不要请人回家喝杯茶。其实,就算是请了,家里也没茶叶。 二胖朝他摆摆手,瞧了眼景泽,开车走了。他是异性恋,他很早就知道景泽喜欢男的,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了,他也没心思出来他为啥要喜欢男的。那大门牙对景泽也是真真假假的,莫非男的跟男的感觉不错?我去!想到这里,二胖赶紧甩甩脑袋。 曲静深扶着他往楼里走,景泽乖顺地勾着他的脖子,难得的听话。可一开始上楼,景泽又开始中二起来,曲静深越让他看着脚底下,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他非得一步跨俩台阶。 曲静深无奈地摇摇头,拿过景泽的手扣住自己的腰,生怕他摔个狗吃屎。曲静深好不容易把他弄进家里,连扶带拖地弄上床盖好被子。他想倒点水给他喝,这边还没出卧室门呢,那边就哇啦吐了一地。 曲静深立马小跑着倒了杯水端进来,扶着景泽喝下去。景泽眼睛通红,可能是真难受了,抱着曲静深不放。曲静深任他抱了好大会,景泽才勉强地去找周公。 曲静深这才去厨房取了点炉灰,把景泽吐的东西打扫干净。他才又累又冻地上了床,景泽立马跟八爪鱼一样缠上来,迷迷糊糊说:“兔子,过来抱着,天冷…”曲静深愣了一会,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景泽下意识地亲了他的手指一下。曲静深在心里叹气,缘分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就该自己碰上这个没心没肺的人。 半夜的时候,曲静深觉得自己做了个春梦,老有东西在他那里摸来摸去的,他在梦里有感觉了,就身寸了出来,反正是在梦里,就算害羞也没人能看到。哪知道刚那啥完就觉得不对劲,曲静深这才睁睛,一瞧,景泽正对自己上下其手呢。景泽也迷了八瞪的,嘴里直念叨:“一炮就身寸飞你…”下身还一拱一拱的。 曲静深想了想,复又闭上眼睛,其实这感觉挺好的,就像被人抱住不停地疼爱,就像被人很在乎,当作宝贝一样。他觉得自己有点儿犯贱,可是一跟幸福这俩字干上,哪有人不犯点贱的。 过了一会,景泽不闹腾了,他刚想睡着呢,就听到有人嘭嘭嘭地敲门。那敲门声很急,就像夏天突然袭击的暴雨打到玻璃窗上的感觉。 曲静深披着棉袄下床开门,景森穿着一袭黑色风衣站在门口。他本来就是天生的冷感,加上外面的寒气,冷的让人不敢直视。曲静深有些惊讶,他忙把他让进屋来。 景森冷冷地问:“景泽呢?” 曲静深指了指卧室,景森没再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曲静深进厨房拿了个碗倒了水端进去,他还没买杯子,那碗边上还被景泽不小心碰了个缺口。 曲静深把水递到景森手里,景森说:“谢谢。”然后毫不客气地把整碗水浇到景泽头上。 曲静深:“……”他想上去阻止,可一想自个只是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景泽还没醒透,张口就骂:“我擦你丫…” 景森把他身上的被子一扯,二话不说就把他丢到地上。景泽彻底清醒了,朝景森大吼:“景森你大半夜的不在家抱老婆,来这干嘛,有病啊!” 景森也不理他,冷冷地丢了一句:“家里出事了。” 景泽穿着四角内裤从地上爬起来,倚到床头上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家的老头老太太挺大本事的,在职期间没出什么事,如今退休了还能有什么事? 景森说:“他们那个烂摊子你以为会有什么好事?” 景泽不耐烦的挠挠头上的绷带说:“难道老头觉得没有我这个二儿子不行?” 曲静深站在一旁听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心想着在农村就没这么复杂,顶多也就挣挣宅子,抢抢地的。景泽说:“你打扰了我跟我家兔子的春宵一刻了,冰山脸!” 景森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弟弟,真想一巴掌掴上去。他耐着性子说:“他们已经去国外避风头了,顺便办了个移民,我也打算把生意做到国外去。” 景泽漫不经心地说:“哦,兔子,渴了,去给哥倒点水。” 曲静深一出房门景泽就说:“他们没危险就成,至于其他的,你知道我就是这种性格,改不了的~” 景森冷着脸说:“烂泥扶不上墙,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你的车子房子已经被收回去了,就连爸妈那边的也没有幸免。他们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花了多半辈子才给自己铺了条后路,现在倒真用上了。” 景泽说:“你的意思是你也要走?” 景森点点头说:“嗯,正好也替淘淘办个出国留学,过两年稳定下来了,就在那边结婚。” 景泽有点惊讶:“你们都要走?” 景森不置可否:“如果你也想,那就跟我们一起走。不过,最终决定权在你手里。虽然从小到大我总爱管着你,可现在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爸妈让我带句话给你,说他们也挺疼你爱你,以前你犯的错可以一笔勾销,以后也不会再过多干预你的生活。” 景泽哼了一声,老大会没说话。曲静深端着一茶缸水进来,搁景泽手里。水的温度正好,很明显的是拿凉开水兑过的。 景森若有深意地看了眼曲静深,然后对景泽说:“我走了,一周之内给我答复吧。”曲静深想送送他,奈何却被景森拒绝了。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景泽交叉着双手放在脑后:“兔子,听着了没,哥以后啥也没有喽~~” 曲静深一肚子疑问,早就准备了个本子,开始写:“是因为我的原因么?” 景泽看了大笑:“傻兔子,脑瓜整天心思什么,是别的事。” 他们搅在一起这么久,曲静深从未问过景泽家里的事,他心里其实知道,景泽出身肯定很不错,光是看景森就看出来了。他写道:“你的家事?” 景泽呼啦了下曲静深的头发,把人捞过来按在胸口上,避重就轻道:“是啊,整家子都要移民喽~” 曲静深刚才隐隐约约也听出咋回事了,可从景泽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曲静深写:“那你也走吗?” 景泽难得绷起了脸,故作老成地望了望窗外:“也许吧,我还没想好。” 曲静深握笔的手一个不小心,笔尖在手心里划了个小口子,跟蚂蚁咬似的疼。那是他们第一次正视彼此的关系,也是第一次提到与分别有关的事。 景泽搂着他躺在床上,彼此的腿相互交缠。景泽问曲静深:“兔子,你爱哥吗?” 曲静深摇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景泽,就是一想到要分开,心里挺难受的。景泽小怒:“那你要是不爱我,为嘛要跟我上床?” 曲静深挺想反驳他的,你不是说过吗性是男人的第一本能。可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睡着了,等第二天早上曲静深醒来时,身边的人早不知去了哪里。曲静深开始像往常一样叠被子,做早饭。期间以前暖床用的玻璃瓶让他弄碎了一个,他把碎玻璃打扫干净,留下了那个橡皮塞,想着以后可能还会用得着。 昨天的雪可能下了一夜,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到年底了,外面有许多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顶着北风回家的人。曲静深托着下巴发呆,忍不住脑补楼下突然出现一个很二逼的人,说着二逼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话。 …… 景泽当天晚上没有回来,曲静深心里空落落的。他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年后考个专业证之类的,省得再胡想八想的。想到考证,就得要钱。一想到要赚钱,其他的烦心事自动回避,明儿如果天好,去找地儿卖地瓜去呗,想着想着,他又从床上下来,把碳先点上,省得明儿早上手忙脚乱的。 第28章 心一抽一抽的疼 第二天天还没亮曲静深就醒了,他是被煤球味熏醒的。昨晚睡觉前可能忘记开厨房的窗户了,以前他怕中煤毒,睡前总是开点窗户。可能昨晚老想着那二货的事,给忘记了。 他头有点晕,胸口也闷闷的,他想下床开窗透气,结果一个不小心跪到了地上。他本来身子骨就单薄,这一磕不要紧,膝盖骨那儿顿时青了一块。 曲静深把秋裤卷起来,伸手揉了揉,沉着劲站起来去开窗户。窗户一打开,阵阵凉气顿时袭来,他做了个深呼吸才终于好些了。曲静深想着既然醒了,就收拾收拾出门干活呗。不过东西没人帮他抬,他还得下楼找个人帮忙。 等他穿好衣服洗涮完下楼,天已经亮了。他在楼下站了好大会儿,才看到一个收破烂的。那收破烂的瞧他老打量自己,就问道:“哥们儿,你家有破烂卖不?咱赶个早,给你算贵点。” 曲静深摇摇头,把手里写好字的本子给他看,幸好那哥们认字,知道咋回事了就说:“那成,你等我先锁上车子。你自个住啊,家里就没个人?” 听到这话,曲静深有点黯然,心想着以前几次都是景泽帮他搬的,虽然对他卖地瓜这事不支持,但好歹也都帮他搬下楼来了。那卖破烂的动作挺麻利,他以为曲静深就是个卖地瓜的,又是个哑巴,挺同情他的,最后曲静深塞给他钱时他怎么也没要。 曲静深也不好再让,笑着拿了俩烤好的地瓜给他,那卖破烂的也笑着拿了。两人告别,开始彼此一天的生计。大冬天的,外面挺冷的,曲静深有点受不了了,路过卖豆腐脑的小摊子,要了碗豆腐脑。他喝了两口,觉得豆腐脑太咸了,又要了个包子,吃完后身上热呼呼的。他从座位上起来时,看到桌子底下有个一角的硬币,又弯腰拾起来。想着要是景泽在,肯定又要鄙视他一番了,在一块儿这么久,倒还真有点舍不得的。他又有点怨自己,怎么那么笨呢,连个手机号都不给他要,上次住院费还没给他呢。 曲静深受到上次的教训,没敢再去大卖场,他在路上遇到个卖糖葫芦的大妈,大妈见这么一年轻小伙子卖地瓜就跟他搭话了,幸好那大妈还识几个字,不然肯定没法交流。 曲静深就跟着她去了青少年科技馆,一上午生意还不错。现在正好是寒假,孩子挺多的,城里小孩身上都带着不少零花钱,他们里有一个人买,就带着好几个跟着买。 那卖糖葫芦的大妈问他:“小伙子你年轻轻的,怎么不上个学啊?” 曲静深把手露在寒风里,耐心地写:“上大学呢,现在不是放假了么,闲着也没事,我不会说话,现在打工的学生也挺多的,人家不会挑我。” 那大妈听了挺唏嘘的,又打听了他家里的情况,听完以后觉得他是个苦孩子,死活要给他糖葫芦吃。曲静深只好接了,又给她让了块烤地瓜。那大妈的儿子也上大学,一放假整天跟着群朋友去游戏厅,跟曲静深一比,她就直叹气,说从小教育真重要。 曲静深笑着安慰,说懂事了就好了。其实,他爹妈也没怎么教育他,他就觉得人活一回挺不容易的,要知足。虽然有些事也挺让人难受,但是也要一个人学着治愈,不然这日子更难挨了。 那大妈问:“你有个对象没?我表妹她家也有个闺女,从小受了点刺激,后来就不会说话了。人长的挺标志的,就是学历不高,要不姨给你们介绍介绍,成就成了,成不了大家也当个朋友。” 曲静深赶忙推托,他急的脸红,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那大妈说:“我知道你们上过大学的眼光都挺高的,等你们过起日子来就知道了,烦恼的事多着呢。” 曲静深还是摇头,那大妈倒不再提了,过了一会让说要去厕所,让他帮忙看着点车子。谁知道那大妈竟然跟她表妹打了电话,说下午四点钟要姑娘过来。 中午饭凑和着吃了点,曲静深浑身都冻透了,心想着这可能要感冒了,回家时别忘了从卫生室拿点药。没生意了,他就坐在那儿发呆,看到那小板凳就会想起景泽,心里跟猫挠似的。习惯了那货疯疯傻傻,清静下来倒有点不适应。 …… 那货这几天跑哪里去了?景泽正端着杯咖啡在景森家发呆。那只小奶狗正在那撅着屁、股咬他的裤角。乐雨陶见了这情景大吼:“小叮当,快点过来!省得被沾一身二气!” 景泽一直在想曲静深的事,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这一听立马炸毛了:“我擦皮鸭子你啥意思?!” 乐雨陶抱起小奶狗瞪了他一眼说:“没啥意思,就是看你不顺眼呗!” 景泽说:“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小爷现在心烦!” 乐雨陶其实挺看不起不负责任的男人的,他自打进入青春期起就知道自个儿喜欢男人,也交过几个男朋友,最讨厌不负责任的男人。你要不喜欢你就别招我,你要是招了我,就喜欢到底,男人说话不算话算个啥? 景泽突然故作深沉起来:“皮鸭子,你不懂。瞅你整天跟当人儿子似的,小孩。” 乐雨陶笞嗒他一句:“我是他儿子还是他老婆,我家景森最清楚,是哈达令~”乐雨陶边说着边看了眼正在下楼的景森。景森面无表情:“别抱着小叮当,身上有细菌。” 乐雨陶说:“你要不喜欢他,就别招人家,这算什么,话都不跟人说清楚就跑这儿来了,逃避啊?要真是潇洒,就直接跟我们出国去呗,别污辱了伤春悲秋这四个字儿!” 景泽咖啡杯往茶几上叭嗒一撂说:“皮鸭子,你觉得那小哑巴喜欢我呗?” 乐雨陶揪着小奶狗的耳朵玩,漫不经心地说:“挺喜欢的吧,要不怎么会跟你再一起。你都不知道人家直的弯的就把人上了,人要是直的,做到这份上要谁谁都没话说。” 景泽说:“小爷玩了挺多年了,也遇到过喜欢我喜欢到不得了的人,可就是不想停下来,你说为啥?” 乐雨陶说:“欠虐。”他这几天看了本很虐的小说,里面的攻就这德性的,可是虐了他几回后,就知道自个要什么东西了。 景泽急了:“我说皮鸭子你欠揍是呗?我这跟你正儿八经的分析,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 景森这时插话了:“从小含着蜜勺,不知人间疾苦,总觉得所有人欠你的,对你好是应该的,要不是你有个好爹,你跟小流氓有啥区别?” 景泽不吱声了,乐雨陶提着小奶狗的前腿晃来晃去:“达令,你看它下面有小唧唧,哎呀,它要撒尿了!”乐雨陶把小奶狗的唧唧对着景泽,小奶狗舒服地撒了泡尿。 景泽无语地拿手蒙住了脸,景森嘴巴泯着不发一言。乐雨陶自言自语:“这下总算尿出来了,儿子,我们去喝奶喽!”乐雨陶抱着小奶狗去喂奶了,剩下俩兄弟坐在客厅。 景泽率先打破冷场问:“皮鸭子就是个小孩,他懂啥是爱呗就跟你好了。” 景森说:“我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人不能做出决定,是因为觉得有退路。” 景泽说:“你想让我跟他好,收心过日子?” 景森点点头,他从小看着景泽长大,知道他的性格,这种性格必须得受点磨砺才能成大事,不然注定一事无成。这次出国的事,他在爸妈面前并不主张要把景泽带走。 景泽沉默了,以前跟他好过的,他也说不出人身上有啥缺点。反而是曲静深,他一下子就记得对方是个农村的小哑巴,而且还十分小气。 景泽的思考被午饭打断,吃过饭,景森跟乐雨陶去睡了个午觉,景泽继续蹲那儿发呆。小奶狗就趴在他旁边,随时等着被蹂躏。下午三点钟,乐雨陶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就说要去科技馆找同学拿出国相关的东西。他那个同学是双学位,另一个专业就是科技方面的,现在假期,在那找了个兼职。他那个同学的爸爸是他们系的主任,要不是有这层关系,得等到开学才能拿。 景森当然得陪着去,景泽在家闲的蛋疼,也说要跟着一起去透透气。景森开车到了那地,乐雨陶跟他同学打电话,说让在科技馆的北门等等他。他们现在在西门呢,又开车转到北门。 等了十分钟,他那同学才来,把文件袋交到乐雨陶手里,把他拉到一边问:“哪个是你男人?俩都挺帅的嘛。” 乐雨陶说穿风衣的那个是,另一个就不要想了,很二逼很渣。他那同学抽抽嘴角说,现在人少,可以带着他们参观一下科技馆。于是三个人返老还童,参观了一下青少年科技馆。景泽还调戏了机器人,顺嘴说了句:“帅个球,还没我家兔子好玩!”乐雨陶听了白他一眼,景泽跟咬了舌头似的不自在。习惯这种东西,果然很讨厌。 …… 冬天下午四点多,天已经挺暗了。曲静深今天带来的地瓜卖的差不多了,正想着收摊回家。他可能真感冒了,浑身冷,正想着回家煮个粥,切点地瓜进去,一定得很好喝。 那卖糖葫芦的大妈着急地看着表,咋还不来呢。也就十来分钟后,那大妈脸笑的开了花。曲静深瞅了眼,正有个中老年妇女骑着自行车停她跟前:“姐,家里有点事,来晚了。” 那大妈笑着说没事,拉起自己表外甥女的手说:“二华现在长的越来越标志了,一看就有旺夫相!” 那大妈说完又朝曲静深说:“小伙子,这就是我上午跟你提的姑娘,正好路过这儿,你俩聊聊呗。” 曲静深有点脸红,心道这哪是正好路过的,明明是事先安排的。那姑娘打了几个手势,曲静深也没看懂。他自己不会说话后就根本没去过聋哑学校学手势语。那姑娘疑惑地看着他,曲静深笑着写了句:“我看不懂手势语。”写完又继续开始收拾东西,那小姑娘倒帮了把手。 等曲静深收拾完,两人呆站着都有点不好意思。那小姑娘平时也没接触过什么异性,脸红红的。 景泽出科技馆大门时就看到这一幕,曲静深被冻的瑟缩着身子,对面站着个姑娘。景泽把这画面脑补成含情脉脉,两情相悦。心想着我还没跟你分手呢,你怎么就给小爷出墙了?!第一眼的激愤过后,心里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景泽说不上为什么,就想着把他搂怀里欺负,自个的东西,就算玩坏了,也不准别人碰。于是景爷把自己脑补成了霸气帝,其实是跟昨晚乐雨陶看的脑残偶象剧里学的… 第29章 真他妈的爱情 景泽跟被火烧了尾巴的狼狗似的,大步走上去。曲静深呆呆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任他抓起自己的手腕置问。景泽大吼:“我就一天没回家,你咋就跑这来了?!” 曲静深的心扑嗵扑嗵的跳,他是激动。景泽的心也扑嗵扑嗵的跳,那是愤怒。曲静深脸被冻的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白气瞅着他。景泽伸手拧了把他的脸说:“看嘛看?!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那姑娘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卖糖葫芦的大妈跟她表妹听到这边的动静,眼神也往这瞧。乐雨陶捂面,胳膊肘儿碰了碰身边的景森说:“达令,他咋就那么倒霉呢,被谁看上也别被你弟看上啊。” 景泽皱了皱眉头没吱声。乐雨陶继续报社:“达令,你瞅兔子哥,保准爱上那货了,准没假~”景森说:“走吧,回家。对了,家里的黑胡椒粉没了,等下顺便去买点。”于是景森跟乐雨陶开车回家,他们的二人世界才不需要这么大的灯泡存在! 景泽下手没轻没重的,曲静深被捏的疼了,抬手拔开他,脸上果真立马浮现了一大块儿手印。景泽咋呼:“兔子,哥都还没说休你呢,你就搞上外遇啦?” 曲静深知道景泽说话不经大脑,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他低头看着脚尖,心口有说不出的填堵。那姑娘像是寻思出咋回事了,用那种眼神瞧着曲静深,曲静深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准备推起三轮车走人。 那卖糖葫芦的大妈一看这事也成不了了,只好边叹气边带着自己的亲戚走了,都没跟曲静深告声别。景泽蹲在马路牙子上点了支烟衔在嘴里,眯着眼看曲静深。 大北风呼呼地吹着,曲静深冻的打了个喷嚏,推着车子路过景泽身边时停了停。景泽抽烟的姿式挺帅,有点痞又十分英俊。他用修长的手指弹弹烟灰,顺着北风吹到曲静深的裤角上。 景泽说:“以后少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看那女的长的歪瓜咧枣的,换成张男人脸,就跟打扫厕所的似的。” 曲静深怔了怔,然后推着车子走人。其实,他挺期待景泽说:兔子,我们回家呗。他突然挺恨自己不会说话的,喜怒哀乐不能大声地喊出来。 景泽看着曲静深推着车子慢慢地往前走,一米二米三米…五米…曲静深开始骑车了,背影在冬天的风里显得格外伶仃。他突然就心疼了,烦躁地把烟按在地上捻灭。这两天他纠结了挺多事,甚至想到了有关人生的深奥话题。眼看着曲静深的背影就要消失不见,景泽骂了句娘小跑着追了上去。 曲静深迎风蹬着三轮车,脑袋里翁翁的响,他也不觉得冷了。他也忘记自己怎么来的了,漫无目的地往前行。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间段,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他刚不小心差点跟辆自行车撞上,自行车主骂了他几句,他的泪就忍不住哗哗地掉下来了。曲静深伸手胡乱抹了把,想着景泽大概要出国了,以后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国外他也没去过,就算做梦,也不知道去那儿的路。这是自己的初恋,真他妈的伤情。大概以后,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吧。 曲静深越想越觉得胸口堵的难受,那儿压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他只能拼命地蹬着三轮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等他回过神来,前面正好迎面开过来一辆小货车。曲静深手忙脚乱的拉刹车闸,奈何越是着急紧张,手越不听话。三轮车开始胡乱地到处撞,那小货车的司机可能是个新手,遇到这种情况也乱了阵脚,刹车老大会都踩不到位! 曲静深心想着完了,要被撞死了吗?他十分泄气地想,这样也好,反正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就在他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把他扯到了一边!三轮车顿时被小货车撞飞出去,那双手抱着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景泽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慢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他不要命了吗?!就这样直挺挺地冲上去了吗?!曲静深的下巴被地面划出了道口子,露着血丝。他笑着看景泽,脸上还有没擦净的泪痕。 景泽第一次知道心疼啥感觉,他大吼:“你傻的吗?!真他妈的!你是缺心眼吗?!”曲静深还是笑,那笑里有几分绝望,这个画面许多年后依旧留在景泽脑海里,这个人正是这时在他心里有了真实的存在感。他不再只是一只软趴趴的任捏任揉的兔子,他很倔强,他不会伤害别人,只会拿自己不当回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听到警车的声音。景泽依旧躺在地上,曲静深就蜷缩在他怀里,那么瘦,瘦到没有存在感,瘦到一个夹缝就能生存。 景泽脑袋上的旧伤还没好,这下额头又被擦了条口子。曲静深这才回过神来,哆嗦着手去帮景泽擦血,他眼睛还红红的,里面隐约能看到血丝。 交警了解了现场情况,看着被撞的面目全非的三轮车和已经两半的烤炉,问小货车车主:“年底了,交通事故挺多,哥们你觉得是公了还是私了?” 那小货车主看着躺在地上的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私了万一以后赖上自己可怎么办?于是说:“交警同志,公了吧…他离老远就撞过来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想着他一定能避开…” 交警说:“行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明儿去交警大队办个手续吧,你去看他们,该打120的打120…” 景泽搂着曲静深从地上站起来说:“不必了,这是遇上我们,换别人可没这么走运了!”景泽留了个电话号码说:“赔款啥时候到了,啥时候打电话给告儿我去领。” 曲静深还看着自己被撞成烂泥的三轮车和烤箱,景泽手上一个用劲,扯着他离开了现场。景泽一肚子气,这下终于暴发出来了,他朝着曲静深怒道:“刚才要不是我及时拉住你,你现在早成肉饼了,知道吗?!” 曲静深点头,景泽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吼道:“跟你一样就给你几个大耳刮子!这算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等待景泽的只有漫长的沉默,和着寒风,深深地埋入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异常的暴躁,甚至不像平时那么轻松那么二,有些东西就莫名其妙地在瞬间定格了。或许碍着面子,他打心底不想承认那是爱。是的,他爱上这个瘦了吧唧,屁、股没有一点肉的家伙了。他不会肉麻地说年年岁岁怎么样,他只知道自己在意识到曲静深有危险的时候,满心满眼里是他瘦弱温热的身躯。 俩人就这么在寒风里走着,景泽被咆哮帝附身,眼看着那擦伤的皮血都凝住了,他也不住嘴。曲静深低着头跟在他身边,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俩路过一个黑乎乎的小胡同,景泽二话不说就连拉带扯地把曲静深弄进去,然后不由分说地覆上了他的唇。这是一个粗暴的吻,景泽跟发怒的狼似的,又咬又啃,直到曲静深气喘嘘嘘。 景泽露出胜利的微笑:“很好,兔子,你会回应了,虽然咬破了我的舌尖。” 曲静深大脑严重缺痒,倚在电线杆上喘气,不知谁家的猫,“喵呜”叫了一声,打破这沉默的寂静。景泽俯身捏住曲静深的下巴说:“兔子,哥不能出国了,你怎么赔偿哥?外国有那么多金发小帅哥,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 曲静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景泽又有点暴躁地说:“哥最重要的证件被留在了国内!” 曲静深想着你家里背景不是挺强吗?这事连景森也做不到?景泽被他那一脸正儿八经的神情弄的哭笑不得:“兔子的脑袋瓜就那么大,哪能装那么多事!你只要记得胡萝卜就好了!” 两个人在外面胡乱地吃了点饭,景泽说打车回家,曲静深也没有拒绝,他安静地坐在景泽旁边,过了一会儿有点累了,他轻轻地靠在景泽肩膀上。那动作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对方嫌弃。 景泽狠狠地搂过他的肩膀,往自己身上紧了紧,本来脱口而出的混账话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曲静深蹭了蹭那个怀抱,似乎一年的泪都积攒到了今天。从小到大,他没有十分想得到的东西,很小时候喜欢吃糖,爹娘没钱给他买,他也不死活的要,慢慢的就养成了这种性子,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是害怕失去,不敢去争取。 今天也许注定是个特别的日子,景泽不像平日里那么二,曲静深也没有平时的朗然。曲静深刚打开家门,还没把钥匙收好,就被景泽粗暴地按倒在沙发上乱亲起来。 景泽舔着他敏感的耳朵说:“日你,今天的账慢慢给你算!” 曲静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平时的害羞,甚至那眼神里还有邀请的意味。景泽开始动手扯他的衣服,脱到裤子时提起曲静深的双腿,啪啪啪地在他屁、股上抽了十几下。 曲静深羞耻的要命,下面竟然悄悄抬了头。景泽说:“骚兔子…今天让你见识一下胡萝卜的厉害,省得你以后胡来八来的!” 景泽干的很卖力,从沙发转战到床上,曲静深狂喘着气搂着景泽的脖子,景泽继续调教:“腿夹紧我的腰,下面要吸,知道吗?” 曲静深豁出去了,死就死吧,他找准了景泽的节奏,一呼一吸之间爽的景泽直喘息。景泽埋首咬着曲静深胸前的小红点,曲静深浑身都是粉红的颜色,引人入胜。 景泽实在忍不住了,挺腰猛动,曲静深被干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配合。最后,曲静深感觉到体内一股热浪袭来,景泽趴到他身上喘息。景泽说:“兔子,胡萝卜变导弹了。” 曲静深累的眼皮直打架,埋在景泽火热的胸口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景爷男人了一回… 第30章 太阳出来说情话 隔天曲静深醒来时,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趴在景泽怀里,景泽的胳膊则横在曲静深腰上。天已大亮,上午的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帘投射在床上,像一片暖烘烘的海洋。 曲静深从来没醒过这么晚,他半眯着眼睛安静地打量着睡的跟孩子似的景泽。阳光在景泽的眼帘上留下一片阴影,曲静深伸手戳了戳景泽的鼻子,却给景泽一把抓住了手。 景泽睡意朦胧的说:“兔子,干嘛,搞偷袭也要带点水平…” 曲静深笑了一下,再无顾忌地捏住景泽的鼻子。一直以来,景泽给他的感觉就是马大哈似的不着调,所以不管他嘴里说啥,曲静深也只是听听就好。可经过了昨天的事,曲静深心里也有数了,他打心底还是希望景泽能留下的,虽然天长地久是太遥远且极不现实的事,但至少现在能留在他身边。 景泽这下算真清醒了,他逮着曲静深的手腕说:“再招我可就起火了啊。” 曲静深不吱声,脸上还有昨晚未褪去的红晕,景泽腾出手来捏了把他的脸:“瘦了吧唧的,也不知道你吃的东西都长到哪去了。” 曲静深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景泽,心里有个假想顺着遍布全身的血管流到大脑:如果他能说话就好了,就算是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个‘我中意你’也成啊。哪像现在,就算自己心里想法很纯洁,可透过眼神传到景爷眼里的却是另一番味道了。 景泽品着那味儿就瞎捉摸,结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兔子,昨晚表现的不错,屁、股挺会吸的。” 曲静深:“……”你要是不会说话,就保持对视的现状,起码在外人看来也挺浪漫的。可是你一开口,再浪漫的事,都变成“浪”了。 于是景泽不负众望地继续浪下去,他说:“兔子,哥也不知道咋的,昨天看到你背影孤零零的,心里就挺酸的。可能从小跟我家那老太太折腾的,心里的想法有些挺变态的…”这话还是前些时候大门牙说给他听的,景泽觉得挺有理,就给记下来了。 曲静深拉过景泽的手,耐心地在他手心里写道:“你要真走了,就没人帮我架烤炉了。”可是刚写完,曲静深就想到烤炉和三轮车现在都在收废站躺着,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了,脸上有点挂不住。 景泽佯装发怒,支着胳膊把曲静深压到身上:“敢情是留着我给你干活来着…” 景泽舔他的锁骨,曲静深实在受不了了,猛摇头,那眼神里尽是求饶的意味。奈何景泽二起来,谁也拉不住,到底是把曲静深年岁已久的内裤扯了个大口子。扑嚓一声响,世界顿时安静了。可一秒后就传来景泽快笑的断气的声音:“兔…子…不赖我啊,谁让…咳它太不结实了…破哪不好偏破前面…哈哈哈…跟搭了个小帐篷似的…风一吹就呼闪呼闪的……” 曲静深是彻底无语了,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抬起脚在被窝里虚晃了一下,奈何被景泽一把扯住摆了个高难度的动作。景泽一手按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呼了几下曲静深的屁股。景泽嘴里念念有词:“反了你了,敢偷袭我,要把一切暴力扼杀在摇篮之中,哥这是以暴制暴!” 他俩在床上又闹腾了一会,新婚嘛,就算靠在一起发呆也是挺幸福的。景泽问曲静深:“兔子,你打小都是住这样的房子吗?”景泽打量着家徒四壁的清冷房子,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曲静深摇头,扒拉过来景泽的手慢慢写:“我家还没这好呢,我家的屋子又低又矮的,到冬天就跟冰窖似的,夏天又成了火炉。” 景泽不经意地掰着曲静深纤细的手指把玩,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哦哦,那有时间带我去你老家看看呗!” 曲静深慢吞吞的写字,就像乌龟在爬一样:“有啥可看的,一个小村子半个多小时就能走完,前年刚建了希望小学,两层的水泥楼,就杵在荒地里,根本就没几个老师。”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说:“哥从小就不知道有这么困难的地方,小时候学校组织捐过东西,哥就把玩腻了,或者缺胳膊少腿儿的玩具捐出去。” 曲静深有些感慨,继续学乌龟走步:“你们城里过时的东西,传到农村那可能还很实兴呢。” 景泽说:“哥也就是生的家好,要是换别家,哥指不定去哪玩蛋呢。” 曲静深听了这话挺欣慰的,心说你还知道啊。景泽叹口气说:“其实哥也不想出国,去国外干嘛,对着一群叽哩呱啦的外国人,人生地不熟的,哥也舍不得这里,虽然春天沙尘暴跟孙悟空的毫毛似的…” 曲静深主动握住景泽的手,他似乎也能理解他的想法,热闹惯了的人,乍一冷清,就会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曲静深是深尝过其中滋味的,这么些年也习惯了。可是一个人过日子怎么着也不对味儿啊,有个伴总会好点。 过了一会儿,曲静深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景泽的手机在哪,可别关了机。景泽伸手弹他个脑瓜崩:“瞅你见了钱亲的样儿,你等国家部门办事那可得有耐心了,一周算是快的,一般的都个把月,等你把事全忘了,才会通知你去。” 曲静深想到自个儿的三轮车自个儿的烤箱,肉都疼了,可也没办法,如果赔的钱加上他这些天赚的,能把本钱赚过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景泽的手机应景的响了,曲静深一脸兴奋的表情,被景泽竖中指嘲笑了一番。景泽接起电话:“干嘛呢,打扰人家的美梦会短命的!” 要不是景森控的住,换成别人跟这丫讲电话能气的口吐白沫。景森淡定道:“今晚爸妈想跟你吃顿饭,七点在新和十层贵宾间,1032,准时到。” 景泽报怨了几句,最后还是同意去了。再怎么吵,再怎么骂,也还是生自己养自己的人。挂了电话的景泽像被超级BOSS蹂躏了无数遍的游戏玩家,再多绝招在GM零零八面前也使不出来。 两个人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中午了,家里还有几颗白菜,曲静深拿个小本子写:“中午做白菜汤吃吧,又能当菜又能当汤的。” 景泽大声嚷嚷:“什么白菜汤白菜汤的…听着就没胃口了,你不会说是翡翠汤吗?” 曲静深转身钻进厨房了,心道叫翡翠汤不也是白菜煮的,哪来那么多讲究。 曲静深做的白菜汤还是挺好喝的,他切了不少老咸菜丝在里面,汤浸了老咸菜丝的味,挺咸鲜。老咸菜的咸也被汤中和了一点,脆脆的还略带点甜味。 景泽喝了一大碗,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搬个小板凳去狭窄的阳台上晒太阳。曲静深去厨房收拾洗碗,奈何昨晚玩的太过了,转身拿清洁球时一下子扭了腰,他怕摔倒急忙扶住水池,手上一个不稳,碗啪地一声掉地上碎了。 景泽听到声音,隔着老远慰问道:“咋那么笨呢,笨兔子!” 曲静深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水池,弓着身子撅着屁股对着厨房门口。景泽从阳台出来,看到的正是这副姿式,遂大呼小叫:“我去!兔子你这诱惑的姿式摆的也太生硬了吧!” 曲静深一脸无奈地指指腰,景泽走上去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还好曲静深扭的不是太厉害,慢慢活动一会就没事了。他指了指水池中的碗,景泽知道啥意思,忙大叫:“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曲静深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他看,也不急也不恼,景泽举手投降:“要不是哥搞的,打死也不会做刷碗这么娘们儿的事!” 于是景泽不情不愿地挽起袖子进厨房涮碗,结果水溅的厨房地面跟发了洪水似的,且这洪水发的挺有水平,上面还飘着白菜屑。 …… 下午修整了一下午,晚上景泽去赴鸿门宴时死活要扯着曲静深。曲静深拒绝了很多次,景泽佯装打电话给景森,在那儿瞎嚷嚷:“我媳妇儿说不让我去,我们晚上还有其他活动!” 曲静深举手投降,最后只好穿着他那件蓝色的仿羽绒服样式的丝绵袄跟景泽一起去了。他只有这件衣服还能穿出去见见人,其他的都旧的不像样了。 极其难得的,景泽这回没反对曲静深坐公车。他们出门的好个点儿正好是下班点儿,公车上挤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了,景泽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扣着曲静深的腰。他俩贴的很近,公车一停,景泽就跟着公车的节奏往曲静深身上拱几下,公车一启动,景泽也跟着往曲静深身上拱几下。 曲静深为啥这么听话让景爷拱呢?哦,是因为曲静深的手早被景泽霸道地反剪到了背后,已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两人准时到了新和,对曲静深这种农村娃穷学生来说,这是顶高级的地方了。他之前也从这里经过过,外面停的全清一色的奥迪宝马,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各种漂亮的跑车。 新和是家挺高级的商务会所,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谈生意的有钱人,因为这里装饰有品味极显档次不说,还有有全面的一条龙服务,集就餐洗浴娱乐于一体。 景泽早就习惯了这种场合,曲静深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他迈着小步子局促地跟在景泽后面,加上他太瘦,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可怜孩子。景泽不分场合就咋呼:“兔子,挺直腰,别跟不敢往前迈步似的…” 他这一嚷嚷,好多双眼睛就齐刷刷地朝曲静深看过来,曲静深的脸立马红了,连怎么上的电梯都不知道了。电梯一会就到了十层,景泽非得要牵着曲静深的手,曲静深只好给他拉着,他总觉得许多双眼睛在看他,浑身不自在。 景泽带着他走到1032的门口,深吸了口气。曲静深不解地看他,景泽说:“一会你就知道了,乖兔子,好好配合哥!” 第31章 现场版坑爹 景泽连门都没敲就风风火火地进去了,他头上还缠着绷带,造型极其销魂,一般人都不敢直视。可人觉得骄傲啊,这象征爱情不是?年轻都是爱装逼带相的年纪,景泽更不例外了。 曲静深跟在他身后缓慢地迈着步子,他不敢走的太快,生怕哪里出了错。房间里装饰的极其豪华,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奢侈,连放杯子的托盘都跟水晶做的似的,被闪亮的吊灯一照,越发的美丽不可碰触。 他不敢抬头打量整个房间,只是用眼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间里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景森,他认识。另外两个老人应该就是景泽的父母吧?那老头穿了一身唐装,周身散发着一股正气,虽然头顶已经秃了,可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旁边坐了个发福的老太太,圆乎乎的脸,眼角时不是朝景泽瞥几眼。曲静深觉得那眼神有点似曾相识,仔细一想,景泽也不就是那德性么,敢情是像他妈。 那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虽然一张胖圆脸显得平易近人,可从那坐姿与动作里,就能发现,这是颗隐性炸弹,不炸还好,一炸天崩地裂肯定不在话下。 老太太佯装清嗓子,咳了几声,以显示存在感。景泽兀自往沙发上一歪,坐没坐相。老太太立马炸了:“教了你二十几年,不要把腿搁桌子上,你没听见啊!长耳朵了没?我生你的时候咋就没发现你耳朵有问题呢!不然说什么也得给你治好了!” 景泽挠挠耳朵不耐烦地说:“我老子结婚的时候咋就没发现你是个炸弹呢,不然说什么也不娶你啊!” 老太太一听这话急了,伸手摸了个喝水的杯子,就朝景泽丢过去了,景泽侧身一躲,杯子啪的一声砸到地上摔碎了。景泽伸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耶…第一局我胜了。” 老太太气的要死,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脾气稍微好了点:“我是你妈!” 景泽说:“我知道,就因为你是我妈,我才知道你有啥招!” 老头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开口说话:“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老太太有气没处发,大声嚷嚷:“要不是你生出来个这东西,咋俩得省多少心,唉!” 景森是时递了杯茶上去:“妈,喝点水消消气。” 老太太没好气地接过水:“别以为买我账我就同意你跟那小子在一起,行了行了,别跟我讲大道理,情啊爱啊的我不懂,你给我弄出个孙子来,我才不管你跟男的在一起跟女的在一起呢!” 景泽插话:“兔子,听着没,入我们景家门第一条就得是能生!” 曲静深被这场面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这家子人果真热闹,景森跟老头一样不爱言语,景泽则随老太太,爆炸型的性格。 景老太太坐那儿嘴不停的叨叨,其间景泽小时候尿了几次裤子的事又被扒拉出来,景泽叫苦不迭:“妈,咱能不每次都毁我的形象么!” 景老太太立即化身灭绝师太:“我从小把屎把尿的把你拉扯他,瞅你们一个个的德性,跟女人不好么,非得找男人,瞅你带的人那赖巴样儿,你们也不嫌脏!” 老头实在受不了了:“都到机场了,又非得折回来看他,这是没事,要是有事,你连国门都出不了,还儿子呢,自身都难保。” 景老太太说:“这还不是你,出了事又来埋怨我,我一老太太孤零零的在国外,想想就难受…” 景森插话:“妈,这不还有我么,又不是你们一个人去。” 景老太太大吼:“谁让你插话的!” 景泽说:“妈,你别装了,出国就出国呗,我有时间去看你们,我就不跟着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厕所门都找不到。”景泽说的有点夸张,他英语还说的过去,可已经吃了称砣铁了心不出国了。 老头悠悠说了句:“那也得有钱买飞机票,我们年纪都大了,也没义务再养着你了。人国外养到十八,我们都超额完成任务六七年了。” 景泽说:“那成,从今天起我不再花你们一分钱了。妈,你跟爸也别管这么多了,安享晚年去呗,吃好玩好啊。” 曲静深旁听到现在,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敢情兄弟俩都喜欢男人,原来是有原因的。所以,女人太强势了也不好,会直接影响下一代的性取向。 老头子频频叹气,心想着当了一辈子干部,咋自己养的孩子咋都这样?一个跟闷葫芦似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一个满嘴跑火车就没个消停。老头瞬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实在不想再管了。他抬头瞅了曲静深一眼,那眼神太过凌厉,曲静深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老头说:“你是干什么的?哪里人,爸妈做什么工作?” 曲静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手。景泽说:“甭问了,他是个哑巴,农村的,在XX读专科。” 老头对跟老太太说:“都是你教育的,这是管不了了…你再管,干脆甭一起过了,整天跟着你这好儿子吧!” 老太太吱唔说:“说的自己跟香饽饽似的,谁想跟你过了…”她士气遂降至零下,景森瞧准这节骨眼,吩咐服务员上菜。 曲静深从进这房间就没坐下,景泽大大咧咧的,根本就没顾上他。菜上齐了,景泽跟没事人似的起来吃饭,他坐老太太跟前了,老太太伸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景泽说:“甭再说我不长心眼了,我不疼!” 倒是景森心细,他朝曲静深招手:“过来吃饭吧,景泽你坐过去点。” 景泽半天没动,老太太说:“瞅这皮实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跟你爸年轻时一样,脸皮厚的能挡住机关枪…” 景泽没好气:“没地儿就坐我腿上,妈你吃你的就行了呗,多插一棍子干嘛。” 曲静深慢慢地走过去,他怕拉椅子弄出动静,直接抬起来又往外抽的。老太太瞅了一眼,低声说:“瞧这小气吧啦的样儿,长的跟没过油的油条似的,没胸没屁、股的…” 景泽把筷子一摔:“他有没有胸有没有屁、股我知道就好了,妈你别操心了!” 曲静深如坐针毡,虽然老太太那话说的不好听,但也是真话,他是小气吧啦的,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他从小到大一直活的小心翼翼,很多事都爱搁在心里,这和他不能说话也有极大的关系,或者也是农村人的一种自卑感,自尊心太强。 景泽见曲静深从坐下就没动过筷子,他伸手给他夹了块鱼,又贴心地把鱼刺给他剥出来。曲静深夹到嘴里尝了尝,味道真好,口感鲜嫩,还有微微的甜味。 老头老太太都觉着十分碍眼,老头跟老太太使了个眼色,老太太会意说:“景泽,妈跟你爸商量好了,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你自己能混个温饱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我们也没多少年活头了,总不能照看你一辈子,这么说吧,我们再养你七八年也不是啥难事,但我们一蹬腿,你比街上的指乞丐还不如呢。” 景泽闷着头夹菜,小声嘟囔:“说的我跟废物一样…” 老太太说:“你瞅瞅人景森,人有本事,人找小男孩能玩的起,你啊倒是挺会有样学样,可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 景泽听了一摔筷子,拉起曲静深就要走。老头表情严厉,大喝一声说:“给我坐下!别看是我自己生的种,就不敢打死你!” 景泽依旧嬉皮笑脸:“兔子,听到没,你要守寡啦!” 曲静深从桌子底下拉了拉景泽的手,朝他摇摇头。景泽说:“我家兔子说了,喜欢吃这鱼,等吃完这鱼再走。” 曲静深心里松了口气,可看到老太太时不时飘过来的白眼,心里还是系了个疙瘩。他早熟,有些事他能理解。比起景泽来,他要理智和现实很多,或者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有些自私,景泽就像老天送来的一根救命稻草,让在深海浮浮沉沉的他想拼命抓住,甚至…他对景泽的纵容,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怕被抛弃。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景森看看手表说:“爸,妈,时间快到了,该去机场了,要不赶不上飞机了。” 老头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走吧,国内就是个泥潭,想功成身退,难哟…我这把身子骨也经不起几年折腾了…” 老太太临走前,死活又拉着自己小儿子的手唠叨一阵子:“小泽啊,以后多长个心眼,妈跟你哥说了,让他多照顾你点。你还小,等你玩够了,再成家立业也不晚,可得注意安全措施啊,可别遇到不正经的人了,万一染上病,你让妈怎么活…”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用嫌恶的眼神看曲静深。 曲静深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挺难受的,虽然换位思考一下,他也能理解老头老太太。 老头听了一巴掌拍的桌子上,震的杯子颤了好几颤:“有你这么教育儿子的没?!都是你惯的,幸好景森他奶奶给带到十多岁,不然指不成被你教成什么样子!” 老太太泪都快掉下来了,景泽抱了抱自个的妈说:“妈,打小到大,这是你第一回给了棒槌后又给甜枣。” 老太太笑的都快哭出来了:“谁让你以前跑的那么快,妈棒槌还没给完了,你就走了。” 景森站起来,边穿风衣边说:“妈,又不是见不着了,该走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被景森跟老头劝走了,门被从外面带上,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景泽有点不舒服,心里空落落的。他倚在曲静深肩头问:“兔子,你说人生到底咋回事呢,说实话我以为今晚会是鸡飞狗跳呢,我爸今晚脾气好的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妈也是,她以前都是抄椅子砸我的…” 曲静深笑了笑,竟然侧过身亲了亲景泽的脸,既然是相好的,这些事在没人的时候做,应该挺顺其自然吧。景泽没跟以前一样皮脸,他语气里有点失落:“第一次意识到我爸妈随时都可能离开我。” 曲静深能体会这种情绪,虽然挺讨厌被爸妈管着,但有一天,当他们真不管自己了,却又会失落。可能那是潜意识里的依赖感的消失吧,就像一个左右逢源的人乍到一个新环境时的茫然。 北方的冬天依旧寒冷如昔年,景泽第一次休会到离别的难受。小时候他妈逼他背:“人生不复见,动如参与商。”如今,他似乎能体会出那么一点味了。 他俩回去的时候也坐的公车,曲静深在公车上睡着了,头磕来磕去,最后倚到景泽肩膀上。景泽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怀里。公车的封闭性不是太好,车窗被颠簸出来一个小细缝,北风呼呼的灌进来,景泽伸手关紧窗子。曲静深迷迷糊糊地醒来,他伸手抹抹嘴角的口水,景泽笑着说:“真呆。” 第32章 酸溜溜的 北方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临近年底了,却又隔三叉五地飘起雪花来。曲静深夹了个煤球放进炉子里,继而弯下腰掏了掏煤灰。这几天天冷,又快过年了,景泽也没处玩,整天宅家里。由于曲静深这屋子太冷,所以景泽又多了个坏毛病,就是赖床。 景泽在被窝里喊曲静深:“兔子,我渴了,帮我倒点水来。” 曲静深忙活完炉子,才拿了碗倒上水端过去。景泽一边喝水一边抱怨:“你这也太他妈冷了…开着电热毯冷气都呼呼地往里钻。” 曲静深帮他掖掖被子,拿过床头的本子和笔写道:“要不买个电暖炉呗,过了年还要冷一阵呢。” 景泽猛点头说:“成,那下午去买呗,擦,这地儿也不供暖,还让人活不。” 曲静深端着空碗放回小厨房,在心里念叨,果真是养尊处优的少爷,这才过了几天苦日子就受不了了,他二十多年都是这样,也没觉得少块肉。后来曲静深把这话说给景泽听,景泽说:“你是没少一块肉,你也不瞅自个儿瘦的,脱了衣服就全剩骨头了!”曲静深听了傻乎乎的笑,心道天生就这体质,吃不胖。 下午如约去了电器卖场,景泽说要去专卖店买,说那里样式更齐全,也有质量保证。曲静深死活不去,俩人因为这事闹的不愉快,景泽一路子都没搭理曲静深。 曲静深偷偷瞧景泽一眼,景泽哼了一声,眼神四面八方的看,就是不瞧曲静深一眼。曲静深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要不就随他去吧,反正也贵不了多少。 景泽瞧曲静深态度软了,倒也没再计较。其实对他来说去哪都无所谓,他就怕曲静深压他头上,顺了一次,恐怕就要有二次三次。这是景泽的大男子主义作祟,也算他的御妻之道。 电器大专场明显的没有专卖店干净,从进了门景泽就捂着鼻子抱怨里面味道太大,饭味厕所味混在一起真要命。曲静深被他念叨的耳朵快生了茧,就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写:“要不你去门口等等我,买完了就去找你。” 景泽挥挥手说:“算了算了,哪有男人把自个儿媳妇儿撂一边去玩的,也太不是东西了!” 曲静深听了憨笑,其实他就喜欢景泽时不时冒出来的大男人主义的霸道,这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甚至说…是被爱和在意着的。虽然景泽平时犯混的次数也不少。 逛了一会,景泽在一个落地式空调那儿停着不动了。那是一个灰色的款式,既漂亮又大气。曲静深跟在他身后瞅了几眼,然后扯着景泽的袖子把他拉到一边。 景泽有点小怒:“怎么了啊,不兴看看的啊!” 曲静深想着上面的标价就肉疼,差一块钱不到七千,够他一年多的生活费呢。再说了,就是真买这种款式的,也不用买这么好的啊,能用就行呗。 景泽伸手戳戳曲静深的脸:“就你小气,小气吧啦的兔子!” 曲静深赔笑,心想着这不是小气,这是会过日子。你以前大手大脚惯了,又怎么能体会小老百姓的生活。 景泽倒没生气,他现在就算想买也买不起,他爸妈走的时候一分钱也没留给他,景森倒问了他一句,但看那样,也不想给钱。景泽心里也有数,哪有无缘无固的爱啊,不给就不给呗。这时的景泽还对以后的生活充满自信,或者是说他对自己有自信。 曲静深逛到家用电暖炉那儿,眼睛立马亮了,仔细地比来比去。景泽也在看,但他觉得都差不多,有什么好比的。半个小时后,曲静深相中了一个红色的电暖炉,说是电暖炉,其实也就是个类似于落地扇的电暖风。旁边还有一个差不多款的,是灰色的,但是要比红色的贵二十块钱。 曲静深来回瞧了很多遍,还用手试了试开关、风速的按纽。他觉得这款红色跟灰色的差不多,当然要买便宜的。他打定主意,拉过景泽,掏出本子就写:“我瞧着那个红的挺好的,经济实惠,要不就买那个吧。” 景泽走过去瞧瞧,要是没对比的,那红的的确挺不错的,可是被旁边那灰色的一比,就显得俗气不讨好了。景泽说:“要灰的,比这个红的好看,还多了一项烘干功能。” 曲静深想着要烘干功能干嘛?那个红的也能烤东西啊,再说了,洗的衣服嘛的晾阳台上不就好了?于是曲静深写道:“我们又不烘东西,再说了,贵二十块钱呢,够好几顿的菜钱。” 景泽有点火了,心说不就二十块钱吗?干嘛不买个好看点的。景泽说:“那二十块钱我出行了不?你瞧那红的多恶俗啊!…” 曲静深倒没想这么多,他觉得过年嘛,买个红色的,红红火火有个好奔头,加上又便宜,当然首选这个了。 景泽说着就翻口袋去掏钱,然口袋空空如也。他这才突然想起来穿的是曲静深给他买的那丝棉袄,钱都在另一个外套里呢。景泽瘪着嘴没话说了。 曲静深以为他同意了呢,正好那售货员问他选好没。他指了指那红色的,然后掏出本子写:“就要那个了,你们送货上门不?” 售货员说:“放心,我们这儿都是送货上门,不收运送费。您跟我去柜台开个单子付钱吧,咱们尽量快点,等会运送工人就下班了。” 曲静深忙着跑前跑后,忽略了景泽绷起的脸。这儿办事效率挺高的,不一会就搞定一切。曲静深回来找景泽,掏出本子写:“走吧,一会就跟咱送去。我想跟车回去,怕万一路上出点啥情况。你自己打车坐公车随便,身上有零钱吗?” 曲静深往他怀里塞了二十块钱,景泽顿时火了:“人家都送货上门的,你跟着凑啥热闹。买个破电暖炉弄的心里不痛快,不准跟车走,跟我一起回去!” 曲静深有点纳闷,咋这么大气性,一点小事又生气了。他还没想好呢,那边运送工人就叫他了,说是赶着下班,别让他耽误时间了。曲静深赶忙小跑着过去了,景泽一个活生生的大人,对这里又这么熟,根本不用他担心。 景泽就站那儿没动,生闷气呢。这时好死不死一个寒假兼职的售货员过来问他:“您要买什么款式的,要不要我给您介绍一下,我们这儿全是今年的新款式,既好看又实用,对了,您想要个什么价位的?” 景泽没好气地说:“就要刚才那个人买走的,红色的,一模一样的。” 那售货员说:“不好意思,现在那个没货了,仓库现在都下班了,要明天才能拿,您要个别的款式的行吗?那个灰色的,既实用又大气,才比红的贵二十块钱。” 景泽顿时郁闷透顶了,吼道:“我说你这人有病还是咋的,我要买红的,你非得给我介绍灰的!不要!难看死了,大气个屁!”景泽说完扭头就走了。 那个售货员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心想这人长的挺帅的,咋喜欢红色那么恶俗的颜色呢?果真人不可貌相。 景泽走出电器大卖场,被外面的风一吹,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些。他摸着曲静深塞给他的二十块钱,想着还是别打车了,兔子知道了肯定又心疼钱。他刚想去超市买盒烟换零钱呢,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二胖打来的,说是交了个女朋友,晚上想带给他见见。还说听说了他家里的事,让他放心,等这阵子风波过去就会没事的。 景泽说:“哥现在穷的光剩这身衣服了,哥在XX百货这边的电器大卖场,开车来接哥呗!” 二胖说:“行,这就去,哥们儿,你就算穷的光剩下条内裤了,哥们儿也不嫌弃你。咱们打小一块长大的,我要嫌弃你还他妈是人么!” 其实二胖也在XX百货附近,如果离的远,光堵车就得堵老大会了,哪像现在,十多分钟就接到了景泽。二胖看景泽一个人就问:“上次跟你的那小孩呢,别是人一听你家破落了,就甩了你另觅新欢去了吧!” 景泽夹着二胖刚给他点的烟说:“他不是那样的人,管这么多干什么,好好开你的车就行了呗!” 他们去的是一家火锅店,还挺有名气的,里面早已人满为患。景泽老远就看见大门牙了,他问二胖:“我说你叫大门牙干什么,他对面那就你媳妇儿,长的挺少女的嘛!” 二胖那女朋友也是北方姑娘,大大咧咧的,没一会就混熟了。她也跟着他们喝白酒,酒量也还不错,景泽这都晕了,那姑娘还挺清醒的。 大门牙又借酒发疯,开始掰扯他跟景泽那点破事。景泽晕了吧唧的问那姑娘:“你们女人是不是特别小气啊!买点东西也得讨价还价的…烦不烦人啊…” 那姑娘早听二胖说景泽有个男朋友,一直很想见见。可听景泽一说这事就来气了:“你们男人要是有能耐,我们女人还用那么小气地计划着用钱嘛!” 景泽没吱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直嚷嚷着要走,二胖见喝的也差不多了,就把他们一一送了回去。因为大门牙离这儿近,就先送的他。二胖去过曲静深那儿,轻车熟路地开车到他们那破楼底下,扭头对自己媳妇儿说:“媳妇儿我送哥们儿上去,你在车里等着啊,马上就回来。” 那姑娘给二胖小声嘀咕说自己挺想见见他那男老婆的,于是二胖就让自个媳妇儿送景泽上楼了。 …… 曲静深回到家,把电暖炉掏出来摆好,就去做晚饭了。可等他晚饭做好,景泽却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的,他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自己晚饭没吃几口就饱了。 曲静深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上年头的表,已经十点多了,咋还不来?这时就突然听到嘭嘭的敲门声了,景泽大嗓门在门外嚷嚷:“媳妇儿开门!兔子!!开门啊…” 曲静深忙奔过去打开门,等看到外面的情景时有点发呆。景泽正被一个姑娘扶着,那姑娘大大的眼睛,下巴尖尖的,还挺漂亮的。那姑娘也上下打量着曲静深说:“景哥喝多了,我送他回来,那个,可以进去吧…” 曲静深忙接过来景泽,景泽总算搂到自家媳妇了,脸搁在曲静深脖子那儿,迷迷糊糊的像是睡着了。那姑娘说:“把他送回来了,我就走了,好好照顾他啊…” 曲静深朝她点点头表示感谢,那姑娘开朗地笑笑,转身下楼走了。 曲静深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景泽跟那姑娘没什么,可他妈的跟有病似的还就真不舒服了。这是曲静深第一次发觉自己对景泽的占有欲,他心里有点四六不着的害怕。 景泽睡着了,呼噜打的震天响。曲静深用温水洗了洗毛巾帮他擦脸,景泽迷了吧唧的说:“不生气哈,不生气…”曲静深的心突然就软了。 第33章 票子的地位 曲静深看着躺在床上睡的跟猪似的景泽,心想着要不喂他点热水吧,天冷又喝这么多,不难受才怪。曲静深想着就去厨房给他倒了点开水,又端到卧室里喂他喝完。 曲静深瞅着景泽那张脸,真想抡起巴掌给他几下子。脾气又臭,又小气,还爱跟人吵架,人大街上捡破烂的也比他多个心眼。眼看着曲静深的巴掌快抽到景泽脸上了,他的动作突然慢下来,最后成了抚摸。长的怪俊的,曲静深真下不去手。景泽脸上的胡渣有点轻微的扎手,但挺有质感,有点像父亲的感觉,却又远没有那感觉来的踏实稳重。 家里统共就两床薄被子,这么冷的天穿着衣服睡肯定会冻感冒。曲静深无奈之下,只能跟扒鸡毛似的帮景泽脱衣服,那货真是一点也不省心,你说睡就睡呗,还乱挥拳头干嘛,不巧正好砸到曲静深鼻子上。鼻子顿时酸酸的,曲静深眼里忍不住的蹦泪花。 曲静深忍无可忍,大耳刮子抽了下景泽才心理平衡。临睡前他又把电暖炉搁到床边通上电,然后又在床头搭了根竹杆,把晚上洗的秋衣秋裤晾上,一夜就能烘干呢。 快睡着时他又眯着眼看了看电暖炉,心想这真是好东西。景泽一条腿压到他身上,曲静深挣了几下没挣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当他们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被一股子焦糊味熏的呼吸不畅。景泽打小就讨厌这股味,可能是他小时候他妈总爱给他烤馒头吃的原因。 景泽晕呼呼的睁开眼,他以为是曲静深正烤馒头呢。结果抬头一看,擦!为啥还蹿火苗呢?! 景爷对自己的表现挺满意的,他立马掀起床上的被子,光着脚丫子就去扑火。也多亏了他狗鼻子机灵,不然着火的就不只是秋衣秋裤这么简单了。 被这动静一折腾,曲静深也醒了。入眼而来的场景就是:景泽光着脚丫子披着被子,周围是飘荡的黑灰。曲静深也闻到了焦糊味儿,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喝酒喝傻了吧? 这时景泽突然把烧的光剩下个裤腿儿的秋裤朝曲静深丢过去,曲静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着火了。 景泽大嗓门:“你就不能不贪这点便宜吗?!电暖炉你烤什么衣服,明天买个烘干机不就得了?!弄的乌烟瘴气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曲静深自动把他的吼声过滤过九宵云外,心里光惦记着他那身秋衣秋裤了,他总共就两身,这可咋办?关键是他现在身上的钱不多了啊。 景泽冻的受不住了,裹着被子上了床。本来他还想以这种姿式抗议到底呢,可是这天真他妈的冷啊! 景泽钻进热乎乎的被窝,朝一边侧着身子,不搭理曲静深。曲静深刚披上棉袄,想下床去清理干净,却被景泽一把拽住了:“妈的!你就不能消停的睡觉吗?!” 曲静深面无表情地瞧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景泽急的跳脚:“怎么着,还跟我生气?!” 曲静深心想我没跟你生气,我是跟自己生气。丫这几天到底撞的啥邪,又是撞车又是着火的! 景泽伸手去扯曲静深露在外面的手,一摸冰凉。他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好了好了,先睡吧,明天我再陪你买一身,我知道你是心疼钱…” 曲静深叹了口气,把刚披上的棉袄脱下来,又把景泽扯乱的被子周正好,伸手扯过拴在床头的灯绳,灭了灯。曲静深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可并不是因为景泽。他一个人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再学不会克服情绪,那真是白活。他只是觉得生活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相互磨合,确实是件挺难的事。 景泽却在此时缠了上来,他趴在曲静深耳边说:“小哑巴,整天就跟小受气包似的,昨天的账还没给你算呢!挑个颜色那么丑的,弄的我真想当场解皮带抽丫屁、股!” 曲静深的脸紧贴着景泽的胸膛,景泽配合地揉揉他的头发:“还说委屈你了?你看省了二十块钱却烧了身衣服,自己说合不合得着?” 等待着景泽的只有沉默,过了一会,曲静深摇了摇头,可是他心里知道,从小养成的习惯,改过来很难。 景泽伸手轻弹了他个脑瓜崩说:“行了行了,赶紧睡呗,被你折腾的晕头转向的…”景泽哈欠连天,不一会就打起来呼噜。 可曲静深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脑袋里乱哄哄的好多事,一会儿想这个年该怎么过,一会儿又想啥时候去买身换洗的秋衣,还有三轮车赔偿的那钱啥时候给?等曲静深脑袋消停了,刚想睡会呢,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又躺了会,起来把房间打扫干净,接着去做早饭。可打开饭厨一看空荡荡的,这才想起来馒头没了。他又下楼去买馒头,可早晨卖馒头的不多,都是烧饼、油条、包子一类的,他站在路边想了想,买了俩烧饼。本来他想买两份豆腐脑的,可身上没零钱了,他又不想把整的换开,于是没买。 跟景泽同居了些天,曲静深算有经验了。除非他是饿醒,要不给尿憋醒…否则决计不会醒的。曲静深吃了块干烧饼,喝了点小米粥,这就算一顿时早饭了。他把剩下的烧饼和粥盖到锅里放在炉子上温着,那货啥时候起来就啥时候吃吧。 他前两天买了个拖把,但一直没用。一是家里是洋灰地,要拖好几遍才干净,他懒得擦。二是家里潮,前两天又是阴天,所以一直没动手。好不容易赶上个大晴天,曲静深拿桶接水涮拖把,这比直接冲要省不少水呢。 他拿拖把走到卧室,正考量着从哪下手呢,眼睛就不经意地瞄到景泽的手机。他以前没见过这玩意儿,挺新鲜的,就顺手拿过来瞧了瞧。那个年代的手机,一般都是黑白屏的,偶尔一个彩屏的就觉得十分了不得了。景泽的手机是彩屏的,曲静深不认识那是啥牌子。他随便按了个键,屏幕亮了,桌面是只张牙咧嘴的兔巴哥。曲静深面部抽了一下,刚想放回去呢,手机却又震又叫地闹了起来。 曲静深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没飞出去。好一会,他才意识到这是来电话了,他也不知道按哪个键,只得把睡的跟死猪似的人摇醒。景泽一脸暴躁地瞅着兔子那张瘦了吧唧的脸,不情不愿地接过手机:“喂…你谁啊,不知道人睡觉啊,这么早打电话来!” 对方语气也不太好,爱搭不理地说:“上回撞的三轮车那钱,人赔偿了,赶紧过来办单子领钱。” 景泽的手机扩音挺大的,曲静深听到了,他心里跟着着急,见景泽又有想暴躁骂人的趋势,赶忙夺过手机,嗓子发出几个非常陌生的“嗯”的音节。 他不太习惯这种音节的,觉得有话说不出,还不如沉默呢。对方显然暴躁了说:“喂喂到底听没听到啊,下午三点之前来,过两天就放年假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曲静深把手机递到景泽手里,景泽说:“兔子,原来你能发出声音!哥以为你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呢!我去你的,前几回上你,也没见你发出来过…啧…压抑的呻、吟比大叫更让人血脉沸腾啊!”景泽陶醉在自己的脑补里,起床气算被曲静深四两拔千斤地绕了过去。 曲静深抹了个圈去客厅里拿来常用的本子写道:“要不我自个去那儿拿吧,顺便买身秋衣,你有要稍的东西没?” 景泽夺过本子,三两下就画了只挺着大肚子的兔子,奔龇着牙,几根胡子都快翘到脑袋顶了。景泽把本子丢给曲静深说:“喏,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我太没有面子了。大老爷们的怎么让自己媳妇一个人去办事呢,太欠揍了!” 曲静深满面黑线,心想我现在能揍你吗?不能。为什么?因为大老爷们都不会打自己婆娘,他们农村就是这样的。 于是曲静深等着景泽墨迹地刷牙吃饭。景泽拿过曲静深剩下的那一半烧饼啃了几口,嘴里嘟囔什么面太硬没咸味一类的话,小米粥倒痛快地端起来喝完了。景泽把碗撂桌子上,随手把吃剩下的烧饼丢垃圾筐里。 曲静深:“……” 景泽说:“别看了,捡起来也不能吃了!”景泽心想如果自己把吃剩下的放里面,这丫敢下顿饭给吃了。其实景泽不想看他对自己这么小气吧啦的,可又不愿意表现出来,那太扭捏,不是大老爷们做的事儿。 他们上午九点多才出门,临出门前曲静深往景泽手里塞了两个钢镚,弄的景泽直想翻白眼儿。 并没有从这儿直达X区交警处的公车,他们只得在中间转了次车,到那儿已经十点多。 年底交通事故多,还要整理这一年的案子存底。交警处的警员们已忙的不可开交,景泽逮着一个穿着警服的大小伙子就问:“喂,你们这交通事故领理赔要去哪?” 那大小伙子可能忙着处理事,不耐烦地说:“三楼,301室…” 景泽有种被揶揄的感觉,顿时不爽了:“丫赶着去投胎啊,瞅你那态度!” 那大小伙子说:“你这人毛病啊,不是眼你说了三楼吗?不爱领就别领了呗,没空陪你罗嗦!” 曲静深看这架势赶忙拉住了景泽,景泽冷哼了一声,扭头上三楼了。这还不算完,在三楼又跟人吵了几句。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你说钱都数好了,就搁桌子上,一会让他去哪个科签字,一会让他去哪个科盖章的…就是不给他钱。 景泽哪受过这种罪,抱怨道:“来你们这儿办个事,比他妈的生孩子都难!” 那人也是交警处有名的二百五,顿时搭话搭的天衣无缝:“哟,你这是生过孩子啊,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呀?” 景泽立马来了句京骂:“操你大爷的…”其实也就是句口头禅,就算他有大爷给你那啥,你下得去手么。 曲静深忽略了景泽跟那人的对话,满眼满心都是桌子上的银子。他在心里算了笔账,赔偿了八百块钱,再加上他那几天挣的,还赚了些。反正他快要开学了,早晚也要把三轮车和烤炉处理掉。 那人瞅了眼曲静深求财若渴的眼神说:“小伙子爱钱啊?瞅你眼里全是$$。” 景泽来劲了:“我说你这人怪好玩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小心我去投诉你!” 那人不情不愿地把桌子上的钱装信封里递给景泽,景泽接过来抽了一张递到那人手里,那人笑的了然,刚想接过去这办事儿费呢,景泽立马把钱抽回去了,塞到自个口袋里。 曲静深眼巴巴地看着那钱装进景泽的腰包,景泽扯着他就往外走,十分大男子主义地宣布:“钱都是有一家之主保管的,这代表他在家里的地位!以后你想买什么都得先等我审批,知道吗兔子?!” 曲静深望着白花花的大太阳,突然有种把他从三楼推下去的冲动。其实…管着就管着呗,也不是不行,最怕的就是丫挥金如土啊,买个烧饼吃一半丢一半,曲静深是真心疼,虽然他心里知道这行为挺让人瞧不起的。 第34章 “茄子!” 曲静深一路子光惦记着景泽口袋里的钱了,他生怕公车上人多,给小偷扒了。于是当后面有俩座位时,曲静深非得让景泽坐里面,自个儿坐外面。 景泽伸出根手指戳戳曲静深的脸:“就知道想着钱。” 曲静深傻笑,没有钱我吃啥喝啥,大城市里不像农村,在农村买个东西顶多走上十几分钟,在城市里坐车都得半个小时,这还是离的近的。 公车路过一个购物中心的时候,景泽非得要下车,说要去里面买些内衣之类的,他以前都是从这里买,早穿习惯了。曲静深瞧了瞧那闪闪发光的招牌,死命拉住景泽不让他下车。心说在这儿买一件衣服,就得花好几百呢。购物中心门口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今年的冬季流行款,曲静深真心觉得那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 景泽又好气又好笑,狠狠呼噜曲静深的头发。他第一次有生活目标这种东西,那就是赚很多钱,让兔子想买啥就买啥。 曲静深拿出本子写:“那里东西肯定死贵,咱们还得留着钱过年呢。” 景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脑袋耷拉到曲静深肩膀上:“遵老婆大人的命…” 曲静深心里突然很暖,或者这不全是爱情和做、爱时的暖,他就觉得有个人在身边陪自己过无聊的生活就挺好的,不管他以什么身份。当然,是爱人更好。因为只有爱人才能做、爱做的事,在释放时才会有彼此交融的快感。但是,炮友除外。 他们下车的站点对面就是大商场,虽说是大商场,但对有钱人来说却是“贫民区”,因为这里全是冒牌货。比如波司登,在这儿就成了“波斯鸟”了。更别提世界名牌了,像阿玛尼,打这里叫阿玛玛,华伦天奴硬是被改成了华伦天马。 景泽笑的前仰后合,打趣问店家:“哥们儿,你这可都是世界名牌,多少钱啊?” 那店家是个愣头青,听不出好话歹话:“那可不,咱这是这商场唯一一家卖正品的地,房租便宜,比购物中心便宜了不知多少倍呢!所以价格自然也降下来了~” 景泽朝他竖大拇指:“哥们好样的,有出息!” 店家倒挺热情,嘿嘿直笑:“这年头不努力,没钱给媳妇买房住啊!”那个年代房价比现在要低不知道多少,而且各行各业还没有今天的浮躁。那时候玩网游的还少,马化腾搞出来的QQ,也没有今天这么神奇。 景泽大笑:“切,说你吹牛出息呢,瞅你得瑟的跟啥似的!” 曲静深瞅着这苗头不对,赶忙拉着景泽要去别处逛。景泽说:“我看他们这儿挺顺眼的,你这儿卖秋衣秋裤吗?” 那店家立马说:“有啊,您要什么颜色,多大号的,高中低价位的,我们这都有!” 景泽说:“你瞅瞅他穿多大号的呗,要保暖的啊。”景泽说完似乎又想到了啥,立马追加了一句:“要红色的!” 曲静深恨不得去撞墙,忙掏本子。景泽:“嗯哼!你不是最喜欢红色吗?!” 曲静深被秒杀了,心想着咱不带记仇记到现在的!男人穿大红色整的不男不女的…真成二椅子了。 那店主也挺会瞧人脸色的,没真拿红的,拿出来一套黑色的递给曲静深:“高弹,蚕丝绒的,你穿这个号应该正好。” 曲静深拆开盒子,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的确挺好的,不像他以前穿的就一层布,还越洗越走样,最后都快成麻袋了。景泽瞄了一眼,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是看包装挺好看的,盒盖上那模特屁、股挺翘的。 景泽说:“再拿个我穿的号,总共多少钱啊?” 那店主忙又扒拉出来同一款式的大号递给景泽:“我们这都卖60一套,你要了两套给你按55呗,咱俩刚才聊的挺投机的,我瞅哥们儿你也挺顺眼的!” 景泽以前养成的习惯,买东西从不看价位,也从不讲价,他吩咐店主给装起来,就要付钱。曲静深一把拉住了他掏钱的手,忙写:“太贵了!外面都卖三十!” 景泽朝店主耸耸肩,意思是自己还作不了主。那店主说:“哥们儿,我们这已经很便宜了,你看看料子,穿身上肯定舒服!而且不起毛不起球!” 曲静深低头写:“四十五呗,要成,我们就拿着!”要不是因为景泽,他才不会买这么贵的秋衣,里面穿的,贵点便宜点别人又看不到。 那店家很年轻,挺浮躁的,他最烦跟人讲价了。平时净他媳妇儿在这卖,他媳妇今天去跟姐妹做头发去了,让他帮忙看一晌,他早就不耐烦了。也就五块钱的事,那店家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卖个回头客,你们还要内裤不?我们这里什么样的都有!” 敲定了价格,景泽边掏钱边问:“什么样的都有?那有没有露屁、股的,就是那种前面有布,后面两条绳绑腿上的…” 那店家嘿嘿笑起来:“双T?有…”那店家转头拿了个女款的双T递到景泽跟前,景泽淡定地瞅了眼说:“男款的有没?”那店家如被天雷滚过一样,大惊道:“男的也穿这个?!卡着前面的那啥了多不舒服!” 曲静深刚才也瞄到了那女款T型…脸顿时红的跟抹层红颜料似的。他把景泽掏出的一百块钱夺过来递给店家,店家从腰包掏出十块钱找给他,曲静深接过钱放到自己口袋里。 景泽:“……” 曲静深接过东西提起来就走,景泽吹了个口哨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过了一会,景泽觉得有点不对劲,遂快走几步赶上曲静深,曲静深以为他有嘛事呢,瞧了他一眼。景泽劈手夺过来曲静深手里的东西:“咳咳…”他有点不太自在,所以故意清清嗓子掩饰。 曲静深心里觉得好笑,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平时当爷时也不见得这么不好意思啊?敢情当孙子了,脸皮就薄了么。景泽被曲静深的眼神瞅的直想挠墙。 商场入口处有卖袜子的,用马克笔在纸箱子上写着:十块钱六双。吸引了一大堆人在挑。曲静深死活往里挤,景泽拉了几下没拉住,随他了。 那三轮车上摆着一大堆袜子,有白的灰的黑的等各类颜色。曲静深好不容易挤出个空拿了一双,他摸摸料子,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于是就挑了六双。三双白的,三双黑的。其实这不打紧,关键的是袜子口上印的全是卡通人物,这其实也没啥,但印刷质量不太好,都歪瓜咧枣的。好好的奥特曼…给印成了三只眼。 曲静深买完袜子从人堆里挤出来,景泽瞅了一眼那袜子,在心里默默发誓他绝对不穿。曲静深像得了多大便宜似的傻笑,景泽伸出中指戳他的眉头:“兔子,哥现在都懒得说你了!” 他俩又在商场逛了一会,景泽相中了一个大抱偶,他指给曲静深看:“兔子,你瞧那货多霸气!” 曲静深瞅了眼跟个五六岁的孩子大黑猩猩,满面黑线。景泽已经跑过去了,他把黑猩猩的全身摸了个遍,还一边跟店家说:“这玩意儿多少钱啊,挺爷们的!” 那店主是个姑娘,店里所有的东西她最讨厌这个,打进来货就搁这儿摆着,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她说:“是啊,就是长的丑了点,你相中了,便宜点给你。” 景泽说:“我不需要被保护!”一句话就把店主噎死了,那姑娘心想这丫不会有病吧? 曲静深赶忙把他拽走,景泽小怒:“你干嘛呢,甭拉了甭拉了,我又不买!”曲静深总算把步子放慢了点,景泽直哼哼,这兔子算是掉钱眼里出不来了。 …… 他们走出商场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冬天天短,外面阳光疏疏落落的,温度降了下来,曲静深忙把拉锁拉到顶。商场门口围了一群人,景泽好奇地往里瞧了几眼,原来是做相片的。他本来打算拉着曲静深走的,可正好身边一对情侣拿着水晶相框走过来。景泽伸着头看了看,原来是把相片弄到仿水晶的玻璃上,挺好看的。他心血来潮,要不也跟兔子做一个? 于是景泽拉着曲静深挤了进去,曲静深本来嫌他无聊,可一看到小摊上摆放的成品,好奇心顿起,倒认真地看起来。景泽说:“兔子,咱们也做一个放在床头呗!”好时刻提醒兔子,他是有男人的。 曲静深眼直溜溜地瞧着做相片的师傅,好大会才理景泽。他点了一下头,意思就是:随便,你要想做咱们就做,无所谓。 景泽弹他个脑瓜崩,接着问那师傅:“做一个多少钱啊?” 那师傅头也没抬,熟练地报价:“最小的三块,稍微大点的五块,中等的十块,最大的那个十五。” 景泽说:“我们做个十五的。”曲静深一听不得了了,马上拿出本子写道:“做十块的就行,十五的太大了,放哪?” 景泽说:“就差五块钱,为啥不做个大点的?” 曲静深写:“关键是大一点也没用不是,那五块钱够咱俩坐公交的了。” 景泽也不跟他理论了,直接夺过曲静深手里的笔,没收,由一家之主保管!曲静深没搭理他,他仔细地挑水晶相框去了。 最大的那水晶相框大约长二十厘米,宽十五厘米的样子,相框边上是机器打磨的花纹,晶莹剔透的挺漂亮。他们前面有三个在排队的,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 那师傅让他们站到布景前面说:“你们选一个,还是用这个?” 景泽瞅了眼那布景上面的桃花,心说俗气透了,非得要重新选。最后选定了一张雪景,雪景上有一个大胖雪人,天空中还在飘着纷扬的雪花。 那师傅举起老式的照相机说:“喊茄子,我开始拍了。” 景泽大声说:“他不会说话!” 那师傅说:“做个口型也成!拍了!” 景泽勾着曲静深的肩膀说:“听见了吗?” 咔嚓定格!景泽的表情很二,曲静深倒是露出了八颗牙齿,但怎么看怎么不自然。景泽过去瞄了一眼说:“师傅我们重拍,你瞧我的嘴都有点照斜了!” 那师傅已经把照片印到他们选好的水晶框上了,景泽虽然不乐意,但也怕麻烦,只好默默地收了。 景泽搂着曲静深走出人群,在他耳边说:“兔子,回家喽!”曲静深有点漫不经心,这一天就花了一百多,他肉疼。 第35章 过两个人的年 回家的路上,景泽坐在公车里摆弄着手里的水晶相框说:“兔子,我咋越看越觉得自个儿这表情傻?” 曲静深把相框从他手里夺过来装到挎包里,景泽说:“哎哎哎…给我再看会!又摸不坏!”曲静深向来看东西在意,他心说这东西最怕划到,搁他手里不定给弄成什么样呢。 景泽捏巴了曲静深一会,觉得实在无趣,还不如皮娃娃呢,他家兔子怎么捏都不会叫。他无聊地看向窗外,快过年了,外面到处张灯结彩的,既漂亮又热闹。 曲静深见景泽不吱声,瞄了他几眼,随后眼神也被窗外的炫目景色吸引。说来,这是他独自在异乡过的第一个年。以前都是跟着他叔叔过,虽然一家人也热热闹闹的,可他心里却分外冷清。饺子一样吃,汤圆也一样吃,但就是少了些家的味道。他看着叔叔一家人幸福美满的样子,十分羡慕嫉妒。 其实景泽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父母亲人此时都在国外。但他平时大大咧咧,加上又二,所以这种情绪不太强烈,但不是没有。景泽看到许多提着袋子从商场出来的人,于是转头对曲静深说:“兔子,咱明儿个也去购物呗。”曲静深笑着微微点了头,算是同意了。 从公车站台到他们住的地方还有段路,景泽跺着脚走在北方的寒风里,脸红红的,下巴那儿有隔夜的胡渣,猛一看还真有些男人的味道了。曲静深还是瘦弱单薄的样子,在人群里说不上显眼,但让人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脾气很好。 景泽朝曲静深吹口哨:“喂兔子,听哥的命令,我连着吹,你就连着走,我隔着吹,你就一走一停!” 曲静深心说丫你训狗呢。可是脚底下跟不当家似的,模仿了条大笨狗。对曲静深来说,这样的琐碎温馨以前从未有过,他心里有种这样的感觉:马戏团里训猴子,总是先给它点好吃的,它要是乖乖学就继续投食,要是不乖,丫就给它一棒子。他就觉得,如果他哪天张牙舞爪了,景泽肯定往死里干他。 回到家,曲静深第一件事就是把水晶相框小心翼翼地搁在床头,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往里挪了挪。景泽毛手毛脚的,不知哪天不小心给弄碎了呢。 景泽跟在曲静深身后闲的做各种怪动作,先是超人打怪兽的标准姿式,后来又成了小新撒尿时的猥琐姿式。那天晚上家里炒菜没盐了,两个人一起去小商店买了盐,最后要找三毛钱的零钱,老板没零钱了,于是给了他们根棒棒糖,荔枝味的。景泽剥开糖纸塞巴塞巴含自己嘴里了。 曲静深提着盐走在他旁边,景泽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举到曲静深嘴边上:“喂,兔子,太难吃了,给你!” 曲静深死活不张嘴,景泽说:“不吃我就扔啦!”曲静深被打败了,乖乖地把棒棒糖含到嘴里。 景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兔子,你要是不吃晚上就把它塞你那个里面…其实挺方便操作的,要不咱们改天试试?” 曲静深吃棒棒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荔枝味儿打他嘴里都成砒霜了。 大概都是那棒棒糖搞的,那天夜里景泽也跟棒棒糖似的。曲静深刚脱衣服上床,那货就逮着他了,以当暖炉为诱惑之策,然后床被迫的吱吱呀呀想。 景泽按把曲静深的手按在床头上,故意为难:“兔子,说你爱我,快点儿!要不我把你干透气儿!” 曲静深满脸通红,眼睛都快淌出水来了,嘴唇微张着,下、身磨蹭着景泽的。他越这样,景泽越登鼻子上脸,继续说:“骚兔子,胡萝卜顶的这么厉害,想出来吗?!啪啪!” 景泽轻轻地抽了几下,又不动了。他太喜欢看曲静深失控的表情了,只有自己才能给他这样的快感,让平时安静禁欲的人变得放浪形骸。这对年轻的男人来说,都是件极有成就感的事。似乎立马穿越成了皇帝,天下之大,莫不是王土。 曲静深觉得自己马上要暴了,就像被充气充到临界点的气球,下一秒就会嘭的一声暴掉。可是…最坑爹的就是他等不到最后那一声。 景泽的手上上下下拔着他的胡萝卜,后面时不时地鞭打他一下。每当曲静深觉得马上要出来的时候,景泽又不动了。如此如此,那般那般了许多次,景泽听到了他最想听的声音。 “嗯…啊……”那声音似乎是从嗓子深处发出来的,沾染着禁声已久才会有的的喑哑。曲静深都快把嘴唇咬肿了,景泽却趴在的耳朵边上继续无赖:“乖,再叫几声,听话,就几声…” 曲静深却再也不叫了,他双手紧抓着景泽的手腕喘息。景泽知道他马上要到了,他腰沉下去,死按住曲静深大力地猛戳。曲静深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冒出来细细的汗珠。 景泽俯下身去跟他接吻,继续卖力地摆动劲腰。最后当胡萝卜汁出来的时候,曲静深已经半昏迷状态了。景泽满意地咬着他的嘴唇,别提有多舒爽。 这次景泽多少知道了点那啥完要清洗了,以前跟他玩的人都是熟手,现在遇到个生手,只有自己动手了。曲静深刚开始还拒绝被他擦拭某个地方,但胳膊拗不过大腿,景泽的手都进去了,他还能怎么反抗? 那夜是腊月二十七,天气广播上说这几天又要来寒流,但是他们家没有电视,所以当外面起风的时候,只能临阵磨枪似的紧紧抱在了一起。曲静深那夜没有发烧说梦话,真正说梦话的是景泽,可是他那口地道的方言,曲静深真没听出景泽说的啥。第二天曲静深提起这事,景泽说他昨晚上做梦了,被狗咬了,然后他拿着棒子追狗,结果脚下一个不稳被绊倒了。曲静深总算知道了,那丫原来是在骂人,靠… 第二天上午,他们学别人家打扫房子,可是房间里的东西非旧即破,根本没有什么好打扫的。可曲静深却执意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把它们摆放整齐。景泽抽烟时不小心把沙发罩烫了个洞,曲静深好大会没搭理他。 曲静深忙里忙外,景泽跟在后面打下手。曲静深拿着布蹲下来擦煤球炉子,景泽搬小板凳坐到旁边问他:“我说兔子诶,这东西擦了也会脏的吧,本来就是跟碳打交道的货。” 曲静深清洗布料的水黑乎乎的,眼看着袖子要沾到水了,曲静深举起手来示意景泽帮他挽一下袖子。景泽衔着烟眯着眼看他,痞痞的。 曲静深打扫房间时把家里缺少的东西都记在了本子上,准备下午去买。中午吃完饭,他拿出本子写:“下午我去买东西,你自己在家吧。” 景泽瞄了一眼说:“我也去!省得你给别人占了便宜!” 曲静深写:“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我抠么,怎么可能给别人占到便宜。” 景泽哼哼几声:“你撒尿的时候万一胡萝卜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曲静深嘴角抽搐,他有点蛋疼。是真的蛋疼,昨晚被禽兽夜袭的。景泽翘着二郎腿,吊着眼角说:“以后凡是都要听我的,知道吗?” 曲静深懒得理他,心道要是听你的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又一想,钱还在他身上,顿时就怂了。 但当下午买起东西来,景泽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他就不该来。本来他们决定要买个窗帘和桌布的,可是在买窗帘的时候发生了冲突。景泽相中的是那种调子较高贵的奶黄色,曲静深看上的是那种简单的蓝色,上面还有些卡通图案。 曲静深耐心地在本子上写:“你相中的那个很好看,也挺有档次,但是放家里不适合。我不是嫌贵…”他还没写完呢,景泽把笔劈手夺过来:“我眼睛疼,看不清!” 曲静深实在不想让店主看笑话,连拉带扯地把这中二货拖出去,景泽气哼哼地说:“一家之主是谁知道吗?” 曲静深配合地点点头,景泽稍微满意了些,接着问:“那买黄的?”曲静深摇摇头。 景泽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昨晚是白干你了,一点都不听话!”景泽本来就大大咧咧不太顾忌什么场合不场合的,这么一吼,吸引了不少眼光。 曲静深心里就郁闷了,心想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他不再鸟他,直接返身进入刚才那家窗帘店。 景泽打赌曲静深一定会回来找他,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于是灰溜溜地走进那家店。 景泽走到曲静深身边,指手划脚:“老板,不要那个,要那人上面带小叮当的蓝色的!” 曲静深点点头,等老板量好尺寸,封好边,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曲静深接过东西付了钱就走,景泽磨磨叽叽地跟在后面,他拉不下脸主动去搭话。丫怎么不想想自己昨晚是多不要脸呢! 曲静深在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没生气,只是觉得刚才跟他继续僵持下去也没劲,他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要不赶不急了。过了一会,曲静深把手里的窗帘交给景泽,于是欠虐的景爷翘起了尾巴。 后来他们又去买桌布、称肉、买炮竹还有对联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年,鞭炮还没有戒严,过年的味儿还挺浓。当时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平都一般,稍微差点的还真得到过年才舍得吃鸡、鱼。 景泽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曲静深手里也没闲着,什么炖鸡鱼时放的大料,花椒粉等事物他都买了。虽然有些零碎,但是把它们一一放到厨房里的时候,依旧有浓浓的幸福味道。似乎那真成了他们的家,他们也真成了寻常的夫妻。 第36章 洗澡记 第二天上午,景爷磨蹭到快中午才起床。曲静深忙里忙外闲不住脚,景爷在卧室里狮子吼:“兔子,过来,哥跟你说点事~~” 曲静深以为他真有什么事呢,就屁颠屁颠地过去了。景泽说:“再过来点~”曲静深的脚又往床边移了移。谁料景泽从被窝里伸出果腿,踢了几下曲静深的屁、股。 曲静深白眼都懒得翻了,差点把景泽昨晚换下的臭袜子塞巴他嘴里。景泽满意地从床上爬起来,瞄了几眼窗外:“哟嗬,又下雪了,今年这真是的,老是下雪。兔子,肯定是你使的坏~” 曲静深在外间听到,低着头笑笑,接着清洗盆里的肉。那肉大概有七八斤的样子,曲静深怕搁在房间里坏掉,准备一会挂在窗外。但一想万一外面有猫,说不定就被糟蹋了。转而又想,这下着雪呢,哪来的猫。他在心里不免嘲笑起自己的犹疑不定来。 景泽用凉水洗了把脸,走到客厅看到墙上挂着昨天买的中国结咋舌:“我就说昨儿个买个大点,瞅这小气吧啦的…” 曲静深不搭理他,景泽过了一会儿又蹭到他身边:“喂,我说兔子,你生下来就不会说话么?”、曲静深漫不经心地摇摇头,这倒引起了景泽的好奇心:“跟哥说说呗,说不定还能治好呢。” 曲静深心道以前他叔叔也带他到医院去看过,医生说声带没有问题,但愣是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沉默,倒也不在意了。景泽看着他满手猪腥气,倒体贴地帮他挽了把袖子。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景泽边喝汤边问曲静深:“你们农村是怎么过年的?” 曲静深吃的差不多了,伸手取过放在一边的本子便写:“没你们城里热闹,但也算热闹。” 景泽说:“当然,你们农村那破点地方,能有个嘛,怪无聊的。” 曲静深摇头,继续拿笔划拉:“不无聊啊,亲戚们聚在一起很开心啊,虽然吃的用的没有城里丰富,但也算过的去。”想到这里,他情绪突然有点低落,把本子放到了一边。景泽伸着脖子瞄了几眼,没吱声。 饭后收拾完,天还没黑透,家里也没电视,除了围着炉子烤烤地瓜扯扯闲话,也无别事可做。曲静深正想着年后做点啥赚钱呢,背后突然一阵奇痒,跟有小虫子爬似的,他伸手使劲挠挠,那痒劲倒褪下去了,手上却沾上一层细碎的白屑,他这才意识到好多天没洗澡了。 他拿着小本子,走到在阳台发呆的景泽身边。景泽正抽着烟赏雪呢,身后放着电暖炉,好不惬意。景泽吊着眼角看他:“想通啦,我就说嘛,改这儿看看雪多好,老吃烤地瓜也吃不腻歪啊,再吃就真成地瓜了~” 曲静深在本子上写:“快过年了,一会出去洗澡吧。” 景泽说:“哟嗬,这请我去哪洗呀,有没有搓背的?” 曲静深心道我哪有钱请你去那儿,就小区外面往北走然后左转,张老头开的浴池那儿。曲静深等了一会,见他不应,他转身收拾东西去了。景泽朝他喊道:“把新买的保暖秋衣带上,还有袜子,我不穿你十块钱买五双的…”曲静深嘴角抽了抽,十块钱五双我才不买咧。 他和景泽下楼的时候,外面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着,黑暗的天幕上映着霓虹灯的颜色,忽近又忽远。肩膀上覆着新落下的雪花,有的不小心湛到脖子里,有点凉。 景泽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烟,可有风怎么也打不着,必须得有人用手隔着风。景泽遂把打火机丢到曲静深手里:“兔子,帮哥点上烟。” 曲静深连按了好几下才勉强把火点着,景泽脸凑过来,嘴衔着烟贴上去,轻轻吸了几口。烟着了,那四散的烟气很快在风里消散,景泽朝曲静深吐了个烟圈。隐隐约约的,有那么些青春的味道。也就是在那个瞬间,曲静深心想,真能过一辈子吗?可那烟气在风雪里消逝的又是那么快。 景泽已经贴上来,跟小时候玩的开火车游戏似的,他把两只手从后面架到曲静深肩膀上,可并没有推着他往前走,而是把含着的烟递到曲静深嘴边:“来,兔子,吸一口…” 曲静深动作快过理智,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呢,就真吸了一口,然后呛的猛咳,眼里都快呛出泪来。可被风一吹,泪就干了,只剩下卡在喉咙里久久不去的烟草气息。那也是景泽的气息,辛辣,但又回味绵长。 景泽是个没有心事的人,他看不懂曲静深心底所想,他只是觉得如果喜欢,就要给对方炽热的感情。那万一要是哪一天不喜欢了呢?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景泽从背后推着曲静深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辞:“推车哩,打道哩,到了不,没到哩…”这是前几天曲静深教给他的,他觉得这样的念词很有趣,刚才突然想起来,正好应景。 曲静深的思绪就此被打断,路上行人很少,他极配合的景泽的动作。如果现在景泽要把他按在电线杆子上干,他会不会同意?曲静深肯定会低着头想想,在没有人观战的前提下,两男人…没关系吧。 没一会就走到老张头开的浴池那儿,老头正在抽着旱烟听广播,他儿媳妇刚把饭碗收拾完。看到脸大小伙子推门进来,老张头抬眼瞄了瞄说:“来洗澡了啊,这两天洗澡的人少,单间没烧暖气,只有集体的开着…” 曲静深本来就打算洗集体的,所以这正合他心意。他点点头,朝老张头用手指比划了个二,意思是两张。景泽老大不乐意了,愣是要拉着曲静深去别处,老张头一想钱都交到手上了,怎么有让他们走的道理。于是把旱烟锅子朝桌子一敲:“这点去别处也没单间洗,都是大老爷们儿的,还怕给人瞧了屁、股么!” 景泽随口说:“可真给您说对了,年轻人都要个脸,不像…” 这话还没说完了,老张头就要拿烟锅子敲他,曲静深好拉歹拉才给拉住,然后拖着景泽进了浴池男间。老张头气的吹胡子瞪眼,气没处撒,一边喝茶一边嫌自己的儿媳妇烧的水不热,唠叨了一晚上。 景泽从小到大头一回洗大浴池,还好浴池里人不是太多,不然他…真是长这么大难得的红一次脸。曲静深倒没啥反应,他在外间脱衣服,他都脱到剩条裤衩了,景泽才开始慢吞吞的脱裤子。曲静深站在一边接过来他脱下的衣服放到格子橱里,景泽脱到光剩下条内裤时,咬咬牙扯了下来。他确定这一会不会有人,才叫曲静深:“兔子,过来~” 曲静深就是被“狼来了”的故事诳了一百遍还相信的人,他走到景泽身边,景泽趁他不留意,猛地把内裤杵到他鼻子上:“来,闻闻~喜不喜欢?” 曲静深在心里怒骂流氓,二话不说就夺过来内裤丢到格子橱的最里面,景泽嘿嘿的笑,似乎这样才夺回来一局。 房间里面总共有三个中型浴池,现在都不时兴了,也只有在非常平民化的小区附近能找到。景泽皱着眉头看着其中一个浴池里四五个大老爷们光着膀子聊天,皱了皱眉头。 那几个人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刚进来的,他们嘲他俩吹口哨:“过来这边洗呗,咱哥几个一块遛鸟…” 景泽呸了一声:“去你大爷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搭话了:“哟,你怎么去他大爷的啊…”说完就是一阵猥琐的笑声,这样的黄腔也只有这么平民化的地方才会有。 景泽瞪了曲静深一眼,像在说都是你选的好地方!曲静深也浑身不舒服,找了个没人的池子下水了,景泽磨磨蹭蹭地尾随而至。虽说这地儿不是太可取,水温倒是正好,让人挺舒服的。泡了一会,景泽倒忘了刚才的厌恶。 那几个光着膀子的大老粗还在说着黄腔,什么你太小,能不能让你家婆娘舒服等等的话。过了一会,不知道怎么扯到同性恋上来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说:“听说男人跟男人做那事儿挺舒服的…”接着就有一个人问:“你咋知道的,莫非给人干过屁、股?…” “干你妈!我跟你说有次我到外面耍,晚上没回去,听到隔壁房间有男的干男的,那被干的叫的哟…我的娘来…”这人说到这一停,另一个人立马搭话:“你的娘来咋了?” “我操…听的人就跟吃了药似的兴奋…比跟女的爽多了,还紧…干吗这种眼神看我啊,再看老子对你们也没有兴趣!” 景泽听到这冷笑着说:“跟别人对你有多大兴趣似的,人都上赶着干你呀!真威风,够爷们儿!” 那人听了就要上去跟他打架,幸好被一众人拉住才作罢。曲静深白了他一眼,景泽倒收敛了点。过了一会,曲静深示意他趴好帮他搓背。景泽点了支烟,趴在浴池边上,享受着曲静深为他搓背的惬意。景泽眯着眼睛,烟气朦胧,再加上藏在水下的劲腰窄臀,活脱脱一个欺男霸女的小流氓。 过了一会,那几个人陆续洗完走了,偌大的浴室里面就剩下他俩个。景泽这下可算活过来了,他夺过曲静深手里的毛巾:“来吧,兔~趴好,让小爷为你服务!” 曲静深也真想让他帮着搓搓背呢,于是配合地趴到浴池边上。景泽倒真像回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搓到了,可还没十分钟呢,真实面目就自动暴露出来。他手里的毛巾从曲静深的后背慢慢爬到小腹,然后又溜到胸前。慢慢的,他细长的手指就捻住了曲静深胸前的小豆豆,后面也随即贴上。 曲静深生怕突然进来人,吓得赶紧推开他。景泽却趴在他耳边软绵绵地说:“乖兔子,让哥来一炮,胡萝卜硬了,嗯?” 大概人都有被窥视欲,越是害怕有人来,身上的感觉就越兴奋。曲静深并不是圣人,况且他身体某处的反应告诉他这一炮非来不可了。 景泽借着洗发水胡乱地开拓一下,就挺身而入了。曲静深脸上冒出细汗,手使劲抓住浴池边,可越想抓就越抓不住,被顶的前后摇摆,就像狂风暴雨里一片四处飘飞的树叶。 景泽咬着他的耳朵,他平时做、爱的时候并不爱出声,因为在他心里那是弱势一方才有的表现。可这次他竟然叫出声来,那压抑细碎的声音却像有着千钧之力一般奔进曲静深心底。这让曲静深不自觉的回应,也只能回应。 这一炮比平时要快很多,景泽在曲静深耳边喘着气说:“兔~…一起出来…”然后,空荡的浴室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还有洗发水的味道。淡淡的香气里混合着体、液的腥味,却又是说不出的鲜活。 那晚他们洗完澡回家时,外面还下着雪。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今年没三十。地上的雪已经堆成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直响。而他俩也如这个冬天的落雪一般,都是没经历过世事打磨的年轻人。这一年的北方特别冷,那是曲静深手上一整个冬都不会消去的冻疮,也是景泽心里对未来的迷茫与幻想。 第37章 饺子记 第二天一大早曲静深就开始忙活了,先是活面,然后是剁肉。景泽被聒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把床折腾的咯吱咯吱响。曲静深丝毫不觉,心想着肉剁碎点,调出来的馅子粘,好吃。景泽抱头怒吼:“兔子!我操你大爷的!!!” 曲静深听见,手上一停,嘴角勾了抹笑,又继续剁起来。景泽穿着内裤巴着卧室门威胁:“再弄这么大动静,我就操你~” 曲静深不仅不停,手上反而又使上劲来,把刀使得“咔咔咔”的响。景泽觉得好笑,哟嗬,还长脾气了。景泽也不顾自己正裸着,两三步就走到曲静深身后找事:“兔子,咱能轻点不,我都替这肉疼!”景泽漫不经心地摸着他的下巴,曲静深侧了侧身子没躲开,但手上的劲儿明显的软了。 景泽嘿嘿笑,也不嫌光着屁、股冷,反而更得寸进尺:“来,兔子,让哥也剁剁,还没弄过这玩意儿呢。” 曲静深心想你不冷么,要剁就剁呗。刚想起身让给他地方呢,结果那货倒会生法子,从身后握着他的手就开剁了,肉腥子嘭了曲静深一脸。 景泽得意地说:“看没,这才叫真爷们,瞅你那俩下子,跟猫挠痒似的…”靠,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嫌人剁肉用的力气大。 曲静深嘴角抽搐,他把自个冰凉的手趁景泽不注意,猛放到景泽肚子上,景泽“嗷”一声放下菜刀屁颠屁颠地回房间穿衣服去了。嘴里不停的念叨:“操你大爷的操你大爷的!……” 曲静深手上的劲又匀称起来,他买的这肉不是太好,水多,越剁越不出数。以前他叔叔家过年,都是宰杀现成的,那肉别提多新鲜了。想到这儿,倒还真有点想念他们。 景泽这时穿好衣服出来,他走到小洗手间一边撒尿一边念叨:“现在过年可真是越来越没劲了,鸡啊肉啊都吃腻了。” 曲静深听着这话心想着那是你,可不知多少普通百姓吃不上呢,他心里又隐约有些开心,至少他觉得自己挺幸福的。景泽从洗手间出来就坐到曲静深对面,二郎腿儿一翘就开始犯混。他拿着本子无聊的乱涂乱画,那画面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随便抽出一幅都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引人遐思。 景泽说:“兔~等天暖和了,找个电线杆子来上一炮~”他边说着边十分形象地画了个俩小人,其中一个抱着电线杆撅着屁股,另一个小人就紧贴在他身上。他拿给曲静深看,然后问道:“兔~他们干啥呢,人家也要~” 曲静深恨不得拿着刀直接解决了他,虽说年轻人精力旺盛,咱也不带这样的吧。曲静深一把夺过本子,拿过笔就写:“帮我剁剁白菜呗,我手腕都要断了。” 景泽接到这任务觉得挺新鲜,往年他都是等着吃闲饭,哪做过这些事。就景老太太看这小儿子的娇劲,他吃块糖恨不得自己给他剥了糖纸,还得亲自递到嘴里。 曲静深腾了地方给他,他把肉收到盆子里,心想着控控水再调。景泽接过刀就给了大白菜一下子,白菜被截成了两段,在菜板上打着滚儿。曲静深看着这一幕满面黑线,他夺过菜刀把白菜切大致切了一下,又示范了一会,才教给景泽。 景泽自高自大惯了,还是按自己的老主意来,结果白菜溅的到处飞,等剁完,地下白花花的一大片全是白菜叶。曲静深一看这情形赶忙把白菜收盆里,然后去拿葱。 等曲静深洗好葱出来,景泽已经摆好了架式,曲静深推了几下没把他从那宝座上推开,索性不管他了。景泽吭哧吭哧剁了没多大会,便凄惨大叫:“兔子,快来,哥眼睛疼!” 曲静深心里不单是没心疼,反而幸灾乐祸了一阵子,也算替那些浪费掉的白菜报了仇。他顺手用温水洗了条毛巾拿过去,景泽泪光闪闪地瞧着他,那张似男人又似大孩子的脸是那样生动。虽有棱角,但却不是男人的成熟。 曲静深拿着毛巾轻手轻脚地帮他擦拭着,景泽嘴里抱怨:“丫这什么玩意儿,呛劲直往眼里冲!” 曲静深心道可不是,葱这东西平时吃的少,不会注意它的呛劲儿。可切个七八根儿,要不侧着身子,呛的你泪能掉半天。如果换到以前景泽肯定说:丫我不玩了,还是你来吧。他现在算有了点心肺,生了个笨法子:他让曲静深拿毛巾帮他护着眼,然后快刀斩乱麻,几十下了事。 曲静深笑笑照做。等曲静深把葱花收进盆里调馅子,景泽倍有成就感斜倚在沙发上,似乎这顿饺子有他很多功劳似的。景泽瞅着曲静深忙活来去的身影,深感一家之主的威风。 弄完这一切,眼看就到中午了,曲静深不准备做午饭,下午四点钟就要吃饺子,实在不值当。今儿没做早饭,两人现在都空着肚子呢。曲静深想破了脑袋才想到最简单的又不费事的法子,那就是烙饼。小时候他娘蒸了新馒头,没用完的面就给他们烙饼吃。在面里放点油、盐、葱花,放到锅里摊平了烙,又香又脆。现在正好有现成的面,饼里还可以放点肉馅。 曲静深把新买的面板放到客厅的桌子上,从面盆里切了块和好的面,就开始擀。景泽好奇地瞅着,他看着他往里了些调好的肉馅,一拍大腿算明白咋回事了:“兔子,你在做饼?” 曲静深点点头,脸上掉了根碎头发,痒的不行,他伸手要抓,又想到手上有面,手停在那儿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景泽倒挺贴心地帮他抓了抓,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咋就不长肉呢,下巴硌的人肉疼。” 曲静深傻笑,把擀好的饼拿到厨房烙。景泽闲着没事也跟了过去。他看曲静深把饼下锅,然后耐心地把饼翻来覆去,没多大会饼就金黄金黄的了。 景泽瞪大眼睛:“哟嗬,这煤球炉子比电饼铛还好使呢!” 曲静深心说哪有那东西好使,不过那东西也煎不出煤球炉子的味儿。景泽越看越新奇,跃跃欲试:“你出去擀呗,我会了,我来弄~” 曲静深瞧了他几眼,有点不放心,但景泽早已经把家什儿夺走,曲静深也随他。他向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软绵绵的像个毛球,可是在钱上一点都不马虎。 景泽学着他的动作,翻来翻去,可一会就不对劲儿了,那饼怎么黑乎乎的?曲静深闻到糊味,心知不好,等他过去,那饼已糊透。曲静深急忙从锅里把饼捞出来,盛到盘子里,把“胜利品”交到景泽手里。 景爷图个新鲜,一点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开吃,直说挺香挺好吃,还死活让曲静深来上一口,人不吃他还不愿意,满屋子端着盘子打后面赶。后来还是曲静深亲自出马烙了几张,就算顶了午饭。 …… 跟下午包饺子一比,这烙饼事件根本不算什么。下午景泽也十分勤快,又是帮着擀面皮又是帮着切面的,乱的曲静深一个头两个大。景泽说:“媳妇儿,跟你一起包饺子真好~” 曲静深心道你是好了,我这可遭殃了。景爷拿着擀面杖擀出个四不像,不圆不方的,曲静深还得揉成团子重新擀。好不容易擀出了些,准备包呢,景泽也不擀了,也要包。景爷心想着包饺子还不容易吗,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可是包起来真不是那么回事,曲静深包的有模有样的放那儿挺威风的立着。景爷包的就跟斗败了的将军似的,圆滚滚的肚子趴趴着生闷气。 景泽说:“兔~这哪是大老爷们干的活,哥觉得哥还是在床上比较吃得开!” 曲静深瞅着景泽包的饺子,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景泽伸手拍了拍曲静深的脸,结果白生生的面粉就留在了曲静深脸上。景泽看了哈哈大笑:“来,哥给你擦擦!”那坏心眼坏的越抹越多,越多他就越乐呵。曲静深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几句他大爷。 景泽说:“兔子,来教哥包,操,我不信这小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搞定!” 曲静深还没点头呢,景泽就蹭到他身边,瘦长的手指夹着饺子皮,跟夹烟似的。曲静深这回倒也没嫌他麻烦,耐心地教给它怎么放馅,皮大就多放点,皮小就少放点。馅放好了,就该捏饺子嘴儿了,曲静深教他的是最简单的法子,两个大拇指对一块,一捏就成。 景泽倒有样学样学的挺快,可人曲静深包出来跟正妻似的,他包的都成了小媳妇。曲静深耐心地把他搁的乱七八糟的饺子摆好,似乎他最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刻。 过了一会,景泽玩烦了,点了支烟倚在沙发上抽。他漫不经心地说:“兔子,你们农村吃饺子也这样儿啊?” 曲静深点点头,他们农村吃饺子前都要先供奉死去的亲人,不然就是不孝。在他记忆里,他爹喜欢端着饺子蹲在门槛上吃。可门槛上面容易掉下来蛇,他爹说那是家蛇,不祸害人。可他总是怕怕的,心想那东西真能看懂人的脸色吗? 景泽倒是没注意曲静深的细微变化,他接着说:“兔子,听说你们农村到冬天坑里都结冰了,真能滑呀?” 曲静深继续点头,他家后面就有个大坑,一到冬天最冷的时候里面可多小孩子了。他小时候那冰冻的拿砖头砸都砸不烂。外面不知是谁家在下饺子,鞭炮声噼里啪啦的,曲静深不知怎么的有点想掉泪。他想家了,可就算回去,也没了爹娘。 景泽倒发现了些端倪:“兔子,哭了?眼咋突然这么红,想家了?” 曲静深低头捏着饺子,装没听见。景泽起身几步绕到他身后:“哟嗬,小哑巴成了小聋子啦?乖,哥这不是陪你过年嘛…”景泽说着就要帮他擦泪,可人难受就怕被劝,这下好,泪越擦越多。 景泽揉揉曲静深的头发:“都这么大人了,哭个毛毛球!也不怕人笑话,干你那么狠都不哭,这倒掉开泪了。” 曲静深知道失态了,赶忙抹干净泪,他看了看饺子包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吃已绰绰有余。他拿过那小本子写:“你去放炮,我下饺子去。” 景泽嘿嘿笑,从背后抱着他顶了一下说:“跟你放炮算吗?”曲静深没搭理他,景泽屁颠屁颠地去拿炮了。他们阳台外面挺空旷,没有电线等危险物,景泽找了个小铁钩把炮挂上,放在窗外准备点。他大喊:“兔子,开始点了!”然后就听噼里啪啦一阵响,曲静深开始往锅里下饺子。 那会儿也就四点多,外面天阴沉沉的,还在飘着雪花。曲静深等饺子开了四五滚,才拿碗盛出来。景泽包的那些果然变了形,成了受气的小媳妇,瘪了吧唧的。 景泽放完炮就来到厨房,他伸手捏了个饺子搁嘴里,一咬一股油水就流出来,越嚼越香。“啊…烫死了…兔子,挺好吃的,你也尝尝,啊~张嘴~” 曲静深配合地张开嘴,饺子味道很足,挺可口,景泽指尖上熟悉的烟草味也很好闻。他以前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跟男人搞一起,可真跟男人搞一起了也没觉得不好,他们那啥的时候也挺舒服的。或者是他太自卑,内心早就笃定了自己娶不上媳妇。 他们坐在客厅的破桌子上吃饺子,景泽喜欢蘸着醋吃,曲静深帮他弄了调料,时不时也蘸一个,可总觉得那味道挺怪,景泽却吃的眉开眼笑的。 外面陆续响起来鞭炮声,曲静深在盛汤的时候往外面瞧了一眼,雪还下着,透过雪能看到隐约的万家灯火,温暖的灯光被雪色映衬更加暖意融融。不知是谁家嫌着没事放了烟花,那五彩斑斓颜色似乎把夜空点亮了,可一会便疾疾落下,成了灰。景泽在客厅里叫他:“兔子,快点,要噎死了!” 曲静深没再多想,忙端着盛好的汤回到客厅。景泽一边喝汤一边把手里的烟递给曲静深:“喏…帮我到炉子上点一下,打火机不知道丢哪儿了。” 曲静深点烟的时候,学他抽烟的样子轻轻地吸了一口,结果呛的咳了好大会儿,景泽还笑他没出息,不像爷们。曲静深也觉得自个不争气,在心里愤愤的想,还不是给你操的! 第38章 浪漫意味 过了年初一日子跟长了飞毛腿似的一天快过一天,曲静深和景泽偶尔出去逛逛街,一开始还会买些零食,比如冰淇淋、爆米花一类的,可后来曲静深死活也不买了。有时景泽非得要买,他就让他买一份,景泽给他吃他也不吃,久而久之,景泽也觉得吃腻了零食,干脆就不买了。 正月十四的时候,景泽那些狐朋狗友叫他去聚会,三门还是奔龇着牙笑眯眯地叫他大军。景泽装没听见,这几个人里他就跟二胖亲。二胖过了个年又胖了一圈,跟被气吹了似的,他搂着自个儿的北方姑娘显摆:“哥们儿,我今年五一就结婚了,到时包个大红包呀!” 景泽端起杯子喝口酒道:“滚一边儿去,爷现在没钱!谁让你结婚结那么早,莫非是…”景泽的眼滴溜溜地打那姑娘肚子上绕了一圈,那姑娘倒挺大方:“哥,您别打要侄子的主意了,咱安全措施好,没这么容易中彩!” 景泽哈哈一笑,趁笑的空当瞄了眼曲静深。他还是跟先前似的躲在一个别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手里拿着块吃了半个的巧克力。二胖也跟着瞧了眼:“我说,兄弟你不会玩真的吧?” 景泽点着烟抽了一口:“你觉着呢?我跟你说啊二胖,咱做人呢,得讲个义气,都把人操了,当然得负责任~” 二胖推搡了他一把:“得了吧你,以前咋不听你这么说?”景泽懒得跟他搭话了,端着酒杯就蹭到曲静深跟前,曲静深转头瞧了他一眼,嘴上还留着巧克力屑。 景泽伸出大拇指帮他擦掉,曲静深有点不自在,稍微往后躲了躲。景泽就流氓地笑了:“比这更出格的事该干的都干了,还害羞个屁!” 曲静深心想这是在你朋友跟前,他们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会看轻我。再说,本来搞同性恋就不是件多光彩的事。这时,景泽突然把酒杯搁曲静深嘴边上说:“乖,来喝一口,哪有下面带把的不喝酒的?” 曲静深配合地泯了一小口,眉头都快堆成小山了。他小时候也见他爹喝过,他爹喝的挺悠然自得的,没想到却是这个味。景泽被他的表情弄的心里乐呵,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五粮液呢,一般人想喝都喝不着~” 到最后散场时,景泽已经喝的跟二逼似的了,二胖把他撂在沙发上让他躺着醒醒酒。他抹了个弯,走到曲静深所在的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曲静深有些拘谨地朝他点点头。二胖双手叠到脖子上枕着沙发,他朝他笑笑,问:“不喝酒?” 曲静深点头,那眼神却不敢盯着二胖看。二胖倒爽快,朝他摆摆手:“得,别跟我这拘谨…” 二胖看看他手上的巧克力说:“喜欢吃巧克力?”曲静深依旧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把巧克力放桌子上。 二胖沉默了一会,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曲静深:“那家伙没钱了吧,他从小哪过过一天苦日子,这钱你拿着,算借你们的,租个好点儿的地方。” 曲静深死活不要,他最怕别人在钱上看轻他,虽然他最缺钱。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心理,或者是自尊心太强?又或者是农村人在钱物上的敏感。 二胖死活塞到他口袋里,他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二胖就起身离开了:“送你们回去,把那货帮着架车上,醉的跟个二逼似的…” 曲静深看躺在那儿也不老实的景泽,摸着口袋里那一叠钱,不知如何是好。景泽眼看着就要从沙发上滚下来了,曲静深急忙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点。 景泽睁开眼瞅了下曲静深就开始傻笑:“媳妇儿…我媳妇儿!” 曲静深就差拜倒在地叫他老佛爷,一想到这又在心里呸了几声,那他可不就成太监了。景泽总算坐了起来,却搂着曲静深的腰不动了。二胖见这情形过来帮把手,景泽的手却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曲静深的屁、股上,一阵色、情的揉捏。二胖真想大耳刮子把这丫抽醒,同时也在心里默默腹诽,这小孩儿脾气真好,有耐性。 这次回到家景泽倒没闹腾,乖乖的让曲静深伺候他上床睡觉。曲静深收拾完东西站在那儿发呆,他把二胖给他的钱又留在他车上,不知这样做妥不妥,那钱又不是给他的,是给景泽的。想了一会,没想出来个四六,曲静深干脆不想了,明儿十五呢,他把挂在厨房窗户外面冻着的鸡拿进来,搁在盆里,放炉子边上化化冻。 正月十五过去了,这年过的也就到了头,再过四五天,他们就要开学了。虽说快毕业了课不多,但是还要考些杂七杂八的证,挺费时间的。再说他手里的钱也不宽余,还得找个地儿打工。 这几天曲静深往外面跟的挺勤,都说过了年是求职高峰期,可真不假,他想找个端盘子的地,都有好几个竞争的。再说,他不但没有优势,反而有个遮掩不住的劣势。他回到家总爱叹气,景泽看他不着家也觉得挺纳闷,正好赶巧问问他:“我说兔子,你这几天不着家都出去野啥了?学校又没开学。” 曲静深不搭理他,景泽拿本子塞他手里:“老实交代!” 曲静深太了解这货了,要是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夭蛾子呢。于是,他拿起笔有气无力地写道:“找工作呗。” 景泽乐了:“我说你放着学不好好上,找啥工作啊?” 曲静深听着这话有点急,他写:“不找工作就吃不上饭了,现在哪不用钱,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只是过了年,工作不好找。”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头一扬道:“哥过几天也去找工作,好赚钱养活我们家兔子,像哥这么厉害的,人不抢着要才怪呢!” 曲静深听了这话,倒没先前那么气了,心里稍微有了些安慰。后来那几天,他倒找着一个工作,是汽配场当杂工的,给汽车上油一类的活,景泽嫌这活脏,死活不让他去。曲静深一想那工作离家也远,最后不了了之。 到了正月二十,曲静深开学了,天气也比过年那几天要暖和许多。他住的这儿,离学校虽然不远,但也得小半个小时,如果上午有课,他不到七点就得爬起来做饭。就算全天没课,他也要去学校上自习。景泽一个人在家呆了几天,实在觉得无趣,于是他也想着找个工作,赚钱给他家兔子添几件春天的衣裳。 某天晚上,景泽从外面回到家都七点多了,他这几天没找到啥像样的工作,倒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几个人在外面聚了聚喝点小酒,扯扯淡,顺便对未来的事业幻想一番,景泽笑他们没本事装逼,他们反笑景泽有本事,可也没装成逼。 景泽回家的路上就觉得天阴沉沉的,果真不一会就下起来雨,外面刮着北风,阴冷阴冷的。他的性格一个人在家也坐不住,于是拿了把破伞,去曲静深的学校接人。 曲静深的学校是专科学校,本来就是高考成绩一般的才进来,要不就是本地的低分来上,混个文凭。平时上课就没多少学习的,更何况是自习,他们学校的自习室空荡的狠。但也有没处去,带本小说来打发时间的。刚才他对面坐的几个人出去买烟,头发上淋的湿乎乎的,曲静深才知道原来外面在下雨。可不要小瞧这个季节的雨,虽说已打春,但倒春寒也冷的人要命。 曲静深收拾好书装进包里,站在窗户边上瞧了瞧,还好不是很急,他心想着一会可别下大了,于是赶忙准备下楼回家。他从自习室一路小跑到学校大门,景泽老远就看到了这小傻子,朝他招手:“兔子!慢点慢点,小心脚底下滑!” 曲静深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直没滑倒。景泽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着伞,曲静深站在伞下直喘气,景泽捏捏他的脸问:“冷不冷?” 曲静深猛摇头,景泽说:“那走呗,回家。”他们回家正好是顶风,打着伞跟没打伞差不多,雨夹着寒风扑面而来,脸跟被人拿着小刀割似的,生生的疼。 曲静深趁景泽掏烟的空当,急忙拉过他的手写:“你工作,怎么样?”因为字写多了麻烦,他只简单地缩写成六个字。 景泽说:“那些公司都太坑爹了,哥跟他们说哥是XX毕业的,他们死活不信,还说什么‘你要是XX,我就是X大!’可我毕业证不在身上,可能被带国外去了,下回让景森那小子稍回来。” 曲静深惊讶地看着他,心想你这么厉害啊?XX可是他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景泽看懂了他那眼神,骄傲地道:“嗯哼!哥是真人不露相!” 曲静深心里算稍微踏实了一下,只要有能力,好工作找不上,找个能养活自己的一般工作总可以了吧?他大脑还没转一圈儿呢,景泽又说:“兔子,哥要做生意啦,等哪天赚了钱,带你出去玩,咱吃好的用好的玩好的,农村来的有啥大不了的,咱也当爷!” 曲静深被他逗笑了,他心里想着我小气吧啦的,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福气,只要不缺口饭吃,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成。就这样说笑着,竟不觉得这样的风雨冷了,倒有种苦中作乐的浪漫意味。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映的悠长,这下倒真像谈恋爱了。 景泽勾着曲静深的肩膀,不知谁家的猫也急着回家,蹭一下从他们身边飞奔过去,景泽指着那猫取笑曲静深:“这谁家的猫啊,跑的比兔子都快!” 曲静深听了笑,景泽恰好偏着头瞧了他一眼,远远的看过去竟然像在接吻。这时突然有几个声音叫:“曲静深!曲静深…今儿老师上课点名了吗?” 曲静深有点脸红,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大力地摇摇手,意思是老师没点名。那几个人是他们班上的混混,这不知道刚从哪个网吧出来呢。 景泽打伞打了一会儿有点烦,他把曲静深的包接过来挎身上,把伞递给曲静深。曲静深会意地接过伞,他得把伞举的比平时高出许多才能遮住景泽的头。这倒没什么,可他越看景泽挎包的样子越觉得滑稽、傻二,这下倒笑了出来。 第39章 破自行车 曲静深忙着上课自习,家里就剩下景泽一个人,他呆的挺无趣。以前经常一起玩的那些少爷们不知道是生意真的忙,还是看他家不如从前而慢慢疏远他。这些事景泽是从来不会想的,他口袋里就装了五十多块钱,还是曲静深前两天塞给他的。他跟曲静深生活了这段时间,也知道曲静深攒这五十块钱不容易,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想到这儿,他心里倒有些负罪感。 景泽点了支烟抽上,他看着曲静深床头叠的整整齐齐衣服,自言自语:“别说…还真是当人老婆的料。”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景泽接电话:“谁啊?找小爷啥事?”对方一口地道的北方口音,每句都带着国骂,是景泽前两天刚认识的李国其。 李国其说:“弟弟,哥前两天刚接了个工程,有没有兴趣一起做?” 景泽挺惬意的眯了眯眼:“行啊,别叫我弟弟,听着娘们吧唧的,叫我的名儿!” 李国其立马改口:“好好好,您是爷脑瓜好使,要不一会见个面,顺便吃个午饭,哥请客,庆祝咱哥俩能在茫茫人海里相识!” 景泽噗哧笑了:“得了,说的够肉麻啊,听着鸡皮掉了一地!” 李国其这人也很狗腿,立马说:“这哪能掉鸡皮啊,怎么着也得掉金子粒儿!” 景泽被恶心的够呛,赶忙定了时间地点,挂了电话。不管是在以前,还是现在,他都相信自己的能力,他总觉得这世界上的机会都是给他留的,只要他想,肯定能干出一片天地。想到这儿,景泽吹着口哨出了门,临走之前倒是想起来给曲静深留个纸条。 曲静深这些天总觉得的周围人的眼神儿有点怪,不管他做什么,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可是当他瞧过去,却又好好的,风平浪静似的。他跟班里同学的关系并不太好,现在他班里也有不少找到实习地儿的,就告假不来上课了,教室里空荡荡的。 曲静深正翻着课本,其实他心思一点也没在课本上,光想着实习的事。他们这个专业的工作说好找也好找,可要想找好的就难了。这时突然有个女生坐到他身边,他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就没人愿意挨着他,现在班里这么多空位了,怎么倒坐他身边了? 曲静深抬头瞧了那姑娘一眼,原来是某次考试抄过她试卷的。那姑娘家庭条件不错,并不是多爱学习,反正他爸妈早把工作给安排好了,混个文凭就成。 曲静深瞧她时,那姑娘正好抬起头,两个人对视上了。曲静深有些不好意思,慌乱地低下头,那姑娘却说话了:“曲静深,你最近在学校外面住啊?” 曲静深点点头,心想现在好多同学不都在外面租了房子吗?那姑娘又接着问:“你是跟人合租的?”曲静深想他跟景泽算合租么?应该算吧,都睡一张床了。于是,他点点头。 那姑娘倒有些不好意思往下问了,磕磕巴巴最后终于问出来:“曲静深…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曲静深听到这三字给被雷劈到似的,立马抬起头看她。那眼神虽没攻击性,但也算不上友善。那姑娘被吓了一跳,以前他对这个哑巴的印象就是老实,从来没见他凶过谁,受了委屈,也默默低着头不吱声。 曲静深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抽了张纸写:“你听谁说的?”他写字的时候手都有点抖,笔尖都把纸划破了。 那姑娘说:“听…陈汛龙他们几个说的,说是看到你跟个男的亲嘴…” 曲静深手里一紧,笔“啪哒”一声掉到地上。那姑娘趁这个当口坐到别的地方去了。过了一会,陈汛龙他们几个进来,朝他吹了个口哨,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轻挑意味。曲静深假装没看到,都快把头贴到课本上了。 那天上午对他来说如坐针毡,下了课他赶忙收拾东西回家。一路上心里胡思乱想,过马路的时候差点没被车撞着,还给骂了一顿。中午炒菜的时候忘记放盐,并且把碗磕了个豁口。 …… 景泽跟李国其是在一家极普通的路边小饭馆吃的饭,他以为李国其会请他到啥好地方呢,原来是这种地方。他们喝的是二锅头,景泽从学会喝酒就没喝过这个,他喝了一口,决计不再喝第二口。李国其倒是喝的痛快,脸喝的红通通的。 李国其长了个大脑袋,脸是方圆型的,很普通的大众脸。两个人往那儿一坐,景泽跟天仙下凡似的,李国其则是下凡的时候极不幸的脸先着了地。 景泽凑了着夹了几口菜,就撂下筷子不吃了。李国其说:“吃呀,看不起我啊这是,咱不够再要!”景泽心想是我太看得起你了,不然我一口菜都不吃。 景泽说:“得!咱先说正事,你联系的那个工程靠谱吗?” 李国其两手往腿上豪爽地一拍:“咋不靠谱呢,我小舅子包的还能骗我不成!咱一人往里投一万块钱就成,剩下的他筹!” 景泽想了想,一万块钱也不多,照他以前,没多久就能烧一万。再说李国其这人挺热情好客的,他俩是在酒场上认识的,后来私下联系了几次,也算做上了朋友。 李国其一看景泽不太乐意,继续说:“老弟,咱这样吧,你拿一万,剩下的请客什么的小花销都算我的,到工程验收了,咱还是按原先说好的分。” 景泽抽了口烟,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太上赶着,但到底是年轻,李国其是老油条,一眼就看明白了。“老弟,你放心,你去打听打听,跟咱老李合伙的,哪有吃过亏的。” 这时景泽突然问:“老李,你玩男人吗?”李国其听了这话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又笑了:“老弟你好这口啊,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保准你满意,嘿嘿。” 景泽说:“都说把弱点暴露在外面的,都比较容易被吃死。”景泽也只是试试这个人,然后心里也算有了点数,这人不是啥老实人。 李国其哈哈一笑,给他让酒:“喝喝…咱都是玩玩,图个乐呵!”景泽也跟着笑笑,端起杯酒喝了一小口意思意思。 过了会儿,李国其要了碗米饭,吃的不亦乐乎,景泽看着他这吃相就倒胃口,扒拉了几下算了。李国其口里嚼着饭问:“老弟,下午有事没吗?没事哥带你搓几把麻将去,顺便认识几个朋友。” 景泽没同意,也没拒绝,他说:“知道哪儿有旧货市场不,想买辆二手的自行车。” 李国其巴不得景泽有事求到他呢,立马说:“我前几天刚弄了辆,八成新的,放在家也骑不着,要不下午玩完麻将去我家骑吧。”景泽知道这次牌局是推不掉了,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李国其付钱算账。 下午李国其带他去的地方是个旮旯胡同,胡同口有卖榨菜的,上面沾了一层灰,看到就反胃。景泽皱着眉头在后面跟着,李国其在胡同底儿停下了,推开了一个破铁门。 铁门里面就一个破屋子,窗户玻璃都烂了也没人换上。屋子里坐着好几桌玩麻将的,鱼龙混杂,烟气混着人呼出的浊气,那味儿冲的景泽想吐。李国其倒跟他们挺熟,一看他带了人去,赶忙让出个座给景泽。景泽无奈只好坐下,又有一个人给李国其腾了个位,正好坐景泽下家。 景泽不知道咋这么倒霉,一下午黑胡,就没赢一把。身上的五十多块钱全输光,还借了李国其三十。到了吃饭的点,李国其说要带着哥们去吃饭,他们那桌才不情不愿地散了,说是回家吃完饭晚上再玩。 李国其拍着景泽的肩膀:“没事儿,才五十块钱,咱哥们要赚大钱呢,要不哥给你五十块钱!” 景泽倒不是疼钱,只是那环境憋的他头疼,现在头还晕乎乎的。“哪能呢!咱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李国其说:“就是就是!老弟我一看你就能成大事。要不咱吃个饭,然后去我家推自行车?” 景泽说:“哪能再让你破费呢,要不咱就打这儿分开,以后电话联系。” 李国其死活不让景泽走,说不吃他的饭就看不起他。景泽只好跟着去了,等侃完大山吃完饭,再去李国其家推了车子,已经七点多。李国其家住的地方也挺偏,他有个女儿正在上幼儿园,老婆是附近纺织场的工人。景泽去推车子的时候,那女人的眼神儿尖厉的能在他身上戳洞。但对景泽来说一辆自行车算啥?以前要是让他高兴,宝马他都送。所以他推走自行车时,心里就跟刚才李国其请他吃饭一个感受。 那自行车并没有李国其说的八成新,顶多也就四五成新。他心想那五十多块钱就算买自行车了吧,起码回家对曲静深有个交待。当他顶着北风吭哧吭哧地骑到家时,往楼上一看,家里黑乎乎的。景泽立马调了方向,朝曲静深学校骑去。 景泽要从学校门口骑车进去,那门岗大爷不知抽了哪门子疯死活不让他进去。景泽说:“我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门岗大爷说:“我看你不像,倒像混社会的!前两天宿舍楼刚遭了贼,你要等人就在门口等呗。”说完就进门卫室烤火去了。 景泽骂了句娘,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上,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他摸出手机看了看,快八点了,他家兔子平时都是这个点出来。他抽完那支烟就站了起来,果然十多分钟后,曲静深背着破包出来了。 景泽朝他招手:“兔子!这儿呢!” 曲静深有心事,好大会才反应过来,眼睛虽然朝他那儿看,但却没个焦点。景泽又喊几声,才看到曲静深慢吞吞地朝他走过来。景泽捏捏他的脸:“咋跟个呆子似的,吃晚饭了吗?” 曲静深点点头,看了看景泽身后的自行车。景泽马上说:“就前两天我跟你提过的李国其还记得不,他给的。虽然破了点,但还能骑,等哥有钱了,买宝马送你。” 曲静深有点不高兴,心想还不熟呢,你怎么好要人家的东西?景泽似乎看明白了,解释道:“我给他钱啦,这你就不用管了~来,上来,哥驮你回家!” 曲静深坐上自行车后座,景泽说:“抓紧我的腰,不然一会要摔了可别怪我!” 曲静深很听话,甚至脸都贴到景泽背上,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乱了一下午的心似乎平静了些。虽然北风似刀割,并且无孔不入地灌进他的衣服里,但心里却像有个小暖炉,暖烘烘的。 第40章 晴天霹雳 那一场寒雨后没多久,天便慢慢回暖。曲静深忙着找工作,也没时间留意景泽的去向。曲静深上午一般七点多出门,而景泽要到九点钟才起床,等他收拾好出去,太阳都老高了。 这些天曲静深学校里的学生逐渐多起来,他们专科学校和本科学校不太一样,毕业证发放一般要比普通本科早些时间,那就说明交毕业论文的时间也要提前。他们经济学老师下课的时候说要他们把选题发到邮箱,然后他再一一回复、讨论。曲静深埋着头把要求记下来,这对他说还是有点难度的,他除了上微机课的时候碰过那玩意儿,其余的时间连摸都没摸过。 老师话音刚落地,身边就有不少同学问道:“老师,你这是逼着我们去网吧玩吗?”那老师看着挺严肃的,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难道学校的微机室是个摆设吗?”下面一阵嘘声,不是抱怨网速慢,就是抱怨论文留的时间短。 上午就这两节课,曲静深根本融入不了集体,他正低着头收拾东西准备去自习室泡着。就在这时,身边突然有个哥们经过,把他摆好的书蹭掉了,那哥们正要弯腰拾呢,后面一哥们儿推推搡搡的说:“走啦走啦,别摸他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病!” 曲静深下意识的瞧了说这话的人一眼,那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同班同学。那书到底是曲静深自己捡起来的,上面还有两个鞋印。他拿手擦了擦,最后还是没擦掉。 景泽这些天整天跟李国其混在一起,虽然他打心底挺讨厌李国其的为人,比如喜欢占便宜,比如喜欢吹牛,可是对方一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会去。这天李国其带他见了几个包工程的人,加上李国其总共五个,年纪也都跟李国其差不多。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拍拍景泽的肩膀说:“老弟啊,以后咱们一起合作了就是亲兄弟!来,陪哥哥喝一个…”景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底朝下倒了倒,果真一滴不留。 “好样的老弟!哥也陪你喝一个!”他虽也一饮而尽,倒比不上景泽的潇洒,那架式既窝囊又下作。他们这几个老油条都是酒场上玩怪的,李国其眼尖看到了景泽脖子上的吻痕,嘿嘿笑着问他:“老弟,昨晚快活了?那娘们儿嘴真够厉害的,瞧脖子上的印儿,就知道很带劲!” 那是昨晚亲热的时候曲静深咬上去的,他很少咬景泽,谁让景泽嘴太贱,曲静深只能生了这法子抱负。景泽笑笑说:“是啊,骚着呢。” 那群老家伙也是成天说黄腔的伙计,一听这话都心照不宣。过了一会,有人提议要叫几个小姐来倒酒,于是就叫了四个小姐。那几个小姐一进门,景泽就闻到一股劣质的香粉味儿,和着这小饭店的剩菜味,那叫一个精彩。景泽不经意的捂住了鼻子,看那几个娘们在面前扭来扭去。 这不算什么,后来才气人呢。那几个见惯风月的娘们都爱偎着景泽,景泽恨不得一人甩几个耳刮子。景泽只能推辞说自己要去洗手间,那几个娘们才闪开。等景泽回到包间,里面乌烟瘴气的,有两个男的已经开始跟小姐腻歪起来,恨不得能立马提枪上阵,干个痛快。 后来他们干没干景泽记不清了,只是几个人商量好工程的事,让景泽尽快把入股的钱拿来。景泽喝的晕了吧唧的,应的很好。他也不知道那笔钱要去哪筹。 景泽跟他们散场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骑着个破自行车满街上逛,怎么也找不着回家的路。他问了好几回路才骑到家,等他晕乎乎的爬上楼,一摸口袋,找不着钥匙了。他骂了句娘,下了楼骑上车子就去学校里找曲静深。 曲静深那天下午眼皮老是跳,还心慌。他隐隐约约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一下午都坐立不安。他虽然眼睛看着财经学上的计算公式,脑袋却跟浆糊似的一团糟。他刚想去操场上透透气呢,自习室外就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 “兔子!打哪儿呢?哥怎么找不见你呢?钥匙找不着了,你赶紧回家开门啊…”景泽找了好几个自习室都看到人,他有点烦躁,根本没在意自习室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曲静深坐的挺靠里,等他反应过来要往外走,景泽已经进来了。门口的几个管理员要拦着他,都被他推到一边去。曲静深有点后悔自己站起来了,可等他反应过来,自习室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转向他。 景泽也看到他了:“兔子,呆那么里边,打洞啊?” 曲静深根本不敢抬头理会那些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快速的收拾东西,然后快速的走出去。景泽一看到曲静深,便走上去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兔子,哥想你了~” 这自习室里正好有几个曲静深的同学,在他们眼里曲静深这个人就是类似于空气似的存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身边就有人开始议论:“学长,听说这个人你们班的,是个哑巴吧?那人是他哥啊?咋这么不懂事呢。” 景泽头晕的不行不行的,他旁若无人地把头埋在曲静深肩膀上说:“兔子,想死你了,走,我们回家~” 曲静深一味低头回避,脚下加快速度,他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现眼。但没想到景泽被他用手一推,脚下一个没站稳,竟然摔倒在地上。 景泽一向是个口无遮拦的,立马大声嚷嚷:“擦,兔子你欠操是吧?” 这话一出,整个自习室立马像开了锅。曲静深指甲似乎都掐到了肉里,他心口扑嗵扑嗵地跳着,有种立马灭顶的感觉。景泽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没瞧见曲静深,立马咋呼:“我家的兔子呢?!” 有几个喜欢凑热闹的混混,欠揍的搭话:“你要找兔儿爷么?” 景泽听了骂了句:“我去你祖宗的!给小爷滚一边儿去!” 曲静深跑下楼,等到了楼底下就没了命的疯跑,他不知道撞了几个人,被骂了多少句神经病,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停不下来。脑袋旁边不停地回荡着一句话:我有病我他妈的真是有病!从那天那姑娘提起这回事时他早就该知道,纸包不住火,引火必将自焚。而景泽就是那把火,那是好奇、依恋或者是叫性的邪火。 景泽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手上划了条口子。那乍然而来的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些,迷迷糊糊记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有不少学生还在楼梯口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他立马爬起来,飞速下楼,眼睛不停地寻找着那抹身影。 景泽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害怕的感觉,那不是精神上的压抑或者心理上的紧张。他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二十多年踏过多少欢场,玩弄过多少感情,一刹那都成了空白。他就像个身无长物的流浪儿,四面八方都是路,但就是没有他要走的那一条。 天色渐渐暗下来,霓虹灯亮起,这个城市总是如此绚目。曲静深蹲在楼下的阴影里不愿上楼,他用手蒙着脸,一会又觉得手上热乎乎的,冻疮那儿跟小虫子爬似的痒。他心想不能抓不能抓,可是手还是忍不住地抓上去,有点自虐似的,不一会那些冻疮就血肉模糊。似乎只有这样,曲静深心里才会稍微好受点。 那个年代,人们在心底其实还是挺奉行社会的某些约定俗成。他们的事在旁人眼里看来叫“变态”,其实他心底一直都有这样的忌怕。可是依旧飞蛾扑火,认为那是爱情。他是爱景泽的,不管是出于哪种爱。他相信,景泽也是爱他的。可即使如此,心底还是有些反叛情绪,自己跟自己怄气似的。 曲静深抱着腿坐在那儿,黑暗让他想起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沉默地坐了很久很久。他想不出生活为何会如此戏剧化,让不该发生的全发生。而本应花好月圆的却如镜花水月一般,脆弱、易碎。他曾想过,如果自己继续跟景泽在一起,很可能会得到许多鄙夷的目光,但他想不到会这么快,在毕业的节骨眼上竟然会出现这种事。 景泽被外面的凉风一吹,酒差不多醒透了。他一路跑到家,然后上楼猛敲门,他在门口说了许多好话,甚至低声下泣地道歉,可门还是冷冰冰地关着。最后这敲门声惊动了邻居,景泽突然想到个办法,那就是从邻居的窗户里爬进去。可是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进去以后,家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人。 景泽站在那儿猛喘气,口干舌燥,他想拿起暖瓶倒点水喝,可是开水全倒在了手上,烫的手面一片红。景泽虽然很二很不着调,但是他不傻,他想自己应该算了解曲静深的。甚至他能感觉到曲静深作为农村人的自卑,那是本性里带出来的东西,生了根发了芽,就算读多少书也学不会的开阔。比起他来,曲静深的世界很小,眼界也很小,可他就是着迷他的怯弱与小心翼翼。就像是一只胆小的兔子,你明明鄙视它的小气吧啦,却还是忍不住要抱住它,揉揉它圆滚滚的肚子,然后据为己有。 景泽站在那儿,突然冷笑了一下,他在笑自己的荒唐。那些朗朗上口的脏话,如今似乎都在嘲笑着他的没本事。可是性格使然,他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了,并且不知哪天又会全忘记。 景泽下楼去找曲静深,等他来来回回把想得到的地方都找遍后,却始终没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他垂着头回到家,然后听到某处传来低声的抽泣声,有点压抑的却又忍不住的声音。景泽寻着声音走过去,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仿佛能敲打到人的心尖上。 景泽最后停在那抹身影前,他伸手摸了摸曲静深的脸,满手的泪,冰凉冰凉的。 第41章 大耳刮子 曲静深抬头看了看景泽,景泽的脸被霓虹模糊的余光映衬的有些不真实。景泽伸手去拉他:“兔子,起来。”曲静深的手依旧抱着膝盖,并没有伸出的意思。 景泽说:“对不起,我喝多了。起来,我们回家。”曲静深伸手抹了把眼泪,凝结在手背上的血又被眼泪冲化了,鼻间全是血腥味。似乎他独自一人飘在这个北方城市的委屈,全都留到了今晚。那无依无靠的感觉是灭顶的,他被冻的浑身冰凉,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景泽深吸了口气,鼻间全是酒味。他从口袋里掏了支烟点上,然后蹲在曲静深身边。他手里的烟很快被抽完,他把烟尾巴弹到地上,伸出手摸了摸曲静深的脸。 曲静深稍微往旁边躲闪开来,景泽手上暗暗使力想捋住曲静深的头发,可却怎么都不不去手。最后他默默地把手放平,变成了抚摸的动作。“走,回家。” 曲静深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所动。景泽看着他颓败的样子,就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使劲拉扯曲静深,怒吼:“叫你回家没听见吗?!” 曲静深没他力道大,被扯的踉跄着站起来,景泽的手大力捏着他的胳膊:“你害怕了是不是?啊?!”景泽这才看到曲静深的手,上面一道道的血痕,有的地方皮都张开了,露出了肉。 景泽感觉自己喉咙很堵,心里有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他本来想服个软、认个错的,可是却没料到曲静深一个大耳刮子甩过来,清脆的响声让景泽惊呆了。直到脸部火辣辣的疼,他才相信刚才发生的不是假的。 景泽大骂:“我操你的!来啊,再打这边!”景泽把另半边脸又凑上去,曲静深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景泽站在那儿气的要发疯,他长这么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曲静深!你就是害怕!从他妈的第一天起你就害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怕被人看到了瞧不起…”曲静深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上楼的脚步声听起来很沉重。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面冲突,景泽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或者女人有什么区别,但就在看到曲静深无助表情的瞬间,才意识到原来是有区别的。但区别在哪,他当时还不够成熟,想不通。 景泽在那儿站了良久,直到手脚都冻麻了才上楼。他站在门口敲门,足足十分钟后曲静深才给他开门。曲静深坐在沙发上,呆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景泽叹口气,坐到他身边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说那些…我…”可我什么,景泽却没有了下文。 曲静深坐在那儿呆呆地听着,景泽看到他手上干涸的血迹说:“我去拿温水洗个毛巾帮你擦擦…” 曲静深看着景泽的背影,心里一片空白。没多大会,景泽洗好毛巾,蹲在地上拿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着,生怕弄疼他。等擦完了以后,又去重新洗了下毛巾,然后耐心地帮他擦脸。“别哭了,哭的跟小花猫似的…” 他这一说不要紧,曲静深跟管不住自己似的,泪又掉下来。景泽拉过曲静深的手摸着自己的脸:“你刚才打的可真疼,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 曲静深跟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景泽拉过他削瘦的手捏了捏,说:“兔子,你要是打定决心真跟我好,就不要怕这些事。” 听完这话,曲静深愣了愣。景泽紧了紧抓着的手:“妈的今天都是李国其他们灌的,以后我再也不喝醉了好不好?再喝你就打我,拿扫帚可劲打。” 折腾这么久,曲静深有点累,仰躺在沙发上,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景泽转身拿来曲静深常用的本子塞他手里。曲静深不接,景泽只好把本子搁在他胸前。 过了一会,景泽问:“兔子,你饿不饿,我去做饭。”景泽转身去了厨房,可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却又无从下手,他才想起来,菜从昨天就没了。他想学曲静深烙饼,可是光和面就和了半个小时。 曲静深在沙发上坐着,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敲打的声音,把头深深地埋在了手臂里。他又有什么呢,他什么也没有。 景泽端着烙好的两张饼放到桌子上:“兔子,第一次呢,你就尝尝。”饼糊了,黑乎乎的,还有一股子焦糊味儿。曲静深瞄了一眼,胃里虽然唱着空城计,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景泽撕下一小块,放到曲静深嘴边:“来,吃一口,就吃一口。”他满脸堆笑,讨好似的看着曲静深。 曲静深接过来放到嘴里嚼了嚼,全是盐粒,还有点苦。景泽问:“好吃吗?别生气了啊,相信我,不会出事的,谁敢乱嚼你舌根,回家跟我说,找人揍丫的!”景泽撕了块饼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全吐了出来。 曲静深却跟没事人似的,一口不停一口的吃着。似乎这饼就是美味,或者他只想把肚子填的满满的,多少会有些安全感。看他这样,景泽又有些烦躁,他劈手夺过曲静深手里的饼丢到一边。 景泽逮着曲静深的手腕,死捏着不放手:“闹够了没?!”曲静深抬眼看他,眼里隐约又有泪花,景泽把本子死活塞他手里:“写啊,把心里想的全写出来!” 景泽把笔强塞到曲静深手里,曲静深握着手却使不上力。好大会才写出了几个字:“你走吧。” 景泽劈手夺过笔扔到一边:“你还是别写了!等我走了你再找其他男人是不是?你现在跟女人还行吗?!” 曲静深知道景泽嘴没个把门的,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要抬手再给他一耳刮子。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想打人。景泽没让他得逞,他抓住曲静深抬起的手死死不放:“我刚才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想怎样?!” 曲静深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摸到笔记本就甩向景泽,景泽没避开,正好砸到鼻梁上,血顿时从鼻子里流出来。景泽伸手摸了摸,满手的血,他倒也不紧张,朝曲静深笑笑:“非要见血你才满意!” 曲静深似乎也有些紧张,他赶忙起身去拿毛巾,却被景泽拉住了手:“算了,让它流呗,你什么时候不生气了再让它停。” 曲静深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还是去给他拿了毛巾,手上故意没个轻重地帮景泽擦。景泽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他朝曲静深笑,又伸手搂他的腰,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反正脑袋为你开了一次瓢了,也不在乎第二回,要不出去捡个板砖,往这儿砸…”景泽指指自己的脑门,又拿着曲静深的手戳了戳。 曲静深把带血的毛巾往地上一丢,大呼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泄气的皮球似的倒在沙发上。景泽把他拉过来,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听话,我知道你难受,你那破专科学校能找到什么好工作,大不了真出了事,我养你。” 曲静深安静地趴在他腿上,景泽伸手摩挲着他的嘴唇,慢慢地竟把手伸到曲静深嘴里,却不料曲静深使劲咬下去,景泽啊的大叫一声,紧紧抱住曲静深。“兔子,我刚才才发现,我挺喜欢你的…不对,是爱你,我挺爱你的。看到你哭,心口就疼。” 曲静深静静听着,满心里全是无奈。他在想着,总要保持一种平衡,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就得付出某些意想不到的代价。景泽啄了一下曲静深的嘴说:“兔子,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曲静深听了这话没任何回应,好大会才拉过景泽的手,轻轻地亲了一下。景泽问:“今天的事,你不怪我了吗?”曲静深摇摇头,心想我恨不得拿板砖砸你,可爱归爱。他似乎感觉到了某种与他之前所理解的感情不同的东西,那不仅仅是过日子,而是一种咬牙切齿的想把对方置于死地,但这权利又只能自己拥有的情愫。大概,男人之间就是这样互相斗劲儿的征服。 景泽说:“兔子,你别担心了,李国其那边的工程要是敲定的话,咱就有钱了,等有钱了,给你买几身好点的衣服,看整天穿的跟小要饭的似的。” 曲静深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景泽肚子上。景泽揉揉他的头发问:“那儿很有安全感吧?咱们签订个条约呗,以后那儿只属于你。”曲静深又蹭了蹭,挺舒服的。既结实又温暖的肌肉,很有安全感。 就这样安静地靠了一会儿,景泽突然趴到曲静深耳边说:“兔子,去睡觉吧。”然后一把抱起曲静深,抗到肩上,直接丢到卧室的床上。 两个人都在堵着气,有点泄愤似的,景泽的动作无比精暴,进入的时候一点也不温柔。那霸道的占有欲让曲静深呼吸更加急促,甚至忍不住的要去回应。景泽腰上跟装了马达似的,把床弄的吱吱作响。曲静深仰起纤细的脖颈,继腿没处放,只能缠在景泽的腰上。 景泽喘着粗气:“兔子,你逃不了了,甭管你多想打死我…身体是骗不了人的…别那样吸,轻点…” 曲静深一点好处也不给他,景泽让他轻他就重,景泽让他慢,他就快。最后当景泽控制不住要出来的时候,曲静深张嘴咬在景泽肩膀上,血淋淋的一个牙印,景泽大叫着身寸出来,紧紧扣住曲静深的头接吻。疯狂的,夹杂着绝望的,但又炽热的爱。 第42章 谈买卖 昨夜的放纵让曲静深睡的很沉,眼看着天已大亮,按平时来说,他早就张罗着做饭了。景泽搂着曲静深睡的正香呢,电话却响起来。景泽骂了句娘,不耐烦地接通:“喂,谁啊,这么早不让不让人睡觉?” 李国其在那边赔着笑说:“老弟啊,工程马上就要开工,咱啥时候抽空一起过去看看?还有那钱,你筹多少了?可就差你了啊。” 曲静深被电话吵到,趴在景泽怀里动了动,景泽伸手戳戳他的鼻子,对着电话说:“得,我做不了主,等我媳妇儿醒了咱再谈。”李国其一听这话,知道这事算定了,于是满意地挂了电话。 曲静深睁开眼看了看景泽,昨天的事他可还记在心里,不愿意搭理他。景泽厚脸皮地蹭上去,吻着曲静深的脖子说:“媳妇儿,你看这生意咱做还是不做,全听你的…” 曲静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心想昨天那大耳刮子煽的真对。景泽伸手拿过床头准备的本子给曲静深:“请媳妇儿定夺!” 曲静深懒懒地接过本子和笔,慢悠悠的写:“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景泽想了想说:“也就那样呗,老油条,可是现在想赚钱,不得不跟有经验的老油条合作啊。” 可能跟自己的学习的专业有关,曲静深一直想开个小店,当个体户。想到这儿,曲静深划啦:“要是你真能弄到钱投进去,还不如咱们自己开个店呢。” 景泽看到哈哈大笑,呼撸几下曲静深的头发说:“那这回是卖地瓜,还是卖煮胡萝卜?” 曲静深知道景泽是消遣自己呢,把本子往旁边一丢,背过身去,不再理他。景泽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乱蹭:“兔子,昨天的事你还恨我吗?” 曲静深心想,哪能不恨呢,他从小到大就没动手打过人,那耳刮子可是头一回。可是爱这种东西,有时恨不能想把对方踩个稀巴烂,可是踩完骂完,又舍不得真丢一边。 景泽拉过曲静深的手搁到自己脸上,那手面上还有没退下去的血道子,景泽放到嘴边亲了亲。“兔子,要不是昨天,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跟犯了贱似的稀罕你呢。” 曲静深突然侧过身来,拿手轻拍了拍景泽的脸,那眼神里全是纠结。景泽翻译出来:“你是想说我就是犯贱呗?”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也不恼:“傻兔子,你也好不哪去,我犯贱还不得你配合着吗,不然哪有地儿?” 曲静深真是懒得跟他交流了,他想起身下床,奈何腰间的酸疼让他无能为力。景泽嘿嘿笑,搂住他的腰不让他动,故意拿手指去戳某个地方。那里还未退去昨晚激情后留下的潮意,软糯糯的,很好玩。曲静深拿手蒙着脸,呼吸略显急促,景泽趴在他耳边咬耳朵:“习惯了那么大的,这么细是不是有点空虚?再‘嗯’一声给我听听。” 景泽见曲静深不听话,他来了兴趣,模仿曲静深昨晚忍不住的呻、吟声:“嗯…嗯……”曲静深听到这音羞耻的都快扎枕头底下去了,可景泽跟来劲似的,叫个没完。 曲静深想伸手再给他个耳刮子,却被景泽捉住了手腕:“哟嗬,还打习惯了呀?先吃老孙一棒!” 那突然如其来的戳刺彻底打败了曲静深的忍耐,那个字还是忍不住喊出声来。景泽满意地抱着他又来一次,才心满意足地躺在床头哼歌。曲静深跟散架似的,瘫在景泽怀里,脑袋里一片空白。年轻时的情事,总让人不知后悔为何物。即便昨天还怨得你死我活,可身体一快乐,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景泽拿着手机给二胖打电话:“喂,二胖啊…干嘛呢?” 二胖正跟着女朋友逛街买东西呢,他让女朋友先看着,自个儿找个角落接电话:“怎么了?陪媳妇逛街呢。” 景泽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小日子过的挺不错的嘛,想哥没?”这话惊的二胖差点没把电话丢出去:“靠,别拿哥们儿开涮,你知道我不好那一口嘛,有事快说,我老婆叫我呢。” 景泽也不跟他客气,开门见山:“二胖,你那有一万块钱没,我这边儿急用,等倒腾出来立马给你。” 二胖想了想,把那天给曲静深钱的事告诉景泽,景泽瞧了眼怀里的人:“他要不还你那才怪呢,他不是那样的人。” 曲静深一听这话是说自己呢,立马支起耳朵仔细听着电话。二胖沉默一会说:“成,咱哥们大钱没有,这点钱还是有的,这就给你送去,送他住的那儿?” 景泽说:“嗯,赶紧的啊,下午我们还有事呢。”二胖在电话那头都气笑了,这个么人呐,借钱还这么财大气粗的,还真是当爷当习惯了。 景泽看到曲静深不解的眼神,解释道:“我跟他从穿开档裤就认识啦,这兄弟情,你不懂~”曲静深在心里唏嘘,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那个二胖…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二胖的速度挺快的,不到一个小时就送来了。那时候还不兴银行卡,二胖把存折往景泽手里一丢:“里面总共一万三,你先用着,哪天要还就还双倍的吧。” 景泽连让人喝水都没让,他接过存折,瞅了一眼说:“密码多少啊?”二胖哭笑不得:“我的生日,对了,你做什么生意呢?别不靠谱给人坑了。” 景泽说:“是靠近郊区的一个工程,据说是要盖别墅,找承包商呢。”二胖想了想,现在开发别墅的倒真不多,他叮嘱几句让景泽多留心眼,就要离开。临走之前朝卧室看了看,又说了句:“你小心点,安全措施做好啊。” 景泽说:“你管的怪宽呢,他干净的很,跟我是第一次呢。”可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曲静深耳朵里,他心里跟打个疙瘩结似的,突然有点不舒服。 景泽走进卧室,把存折交到曲静深手里:“兔子,你先拿着,下午我去跟李国其他们再谈谈,看啥时候把钱给他们合适。”曲静深就有一张存折,上面最多的时候都超不过一千块钱。景泽给他张这么多钱的存折,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生怕出了差错。 曲静深想了好大会,这李国其他还没见过一回呢,挺想见见的,再说现在骗子多,虽然他知道把对方想成坏人不对,但总得有个恻隐之心不是?曲静深拿过床头的本子写:“下午我们一起去吧?” 景泽说:“你能下得了床,我就带你去。”这话显然有些调笑的意思,曲静深揉了揉不再那么酸疼的腰,写:“我能去,一会就起床。” 他俩的中午饭是在外面吃的,三菜一汤,都是挺简单的家常便饭。但曲静深觉得俩人两个菜就够吃的,可不是,最后剩下好多,弄的曲静深心疼了大半晌。景泽伸手捏捏他的脸:“兔子,有时候你真的挺招人疼的。”曲静深不领情,狠狠瞪他一眼,他不习惯在外面做出这种暧昧的动作,可景泽却乐此不疲。 出了小饭店的门,景泽伸手招了辆出租车,曲静深有点不乐意了,可抗不过景泽硬扯。景泽说:“兔子,第一次跟人见面不能太寒酸了,不然怪让人瞧不起的。” 曲静深低着头不说话,算是理解、默认。曲静深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他在这个北方城市呆了好几年,这才找到些归宿感。他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这偌大的城市,一定会有人比自己生活的更艰难。 景泽跟司机师傅闲扯:“师傅,您去过城边上新建的滑雪场吗?”那师傅也挺能聊的,张口就来:“您选的地儿好啊,要不咱这就去,这个季节滑雪正好,不是太冷。” 景泽说:“切,您可别乱忽悠人,瞅您长的挺老实的,咋一开口就露馅呢。”两人越扯越欢,听到调皮的地方,曲静深都忍不住笑出来。 曲静深又瘦了,下巴变得更尖,深深地陷在领子里。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眼角还有颗不仔细看就不会注意到的痣。景泽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乍然而来的凉意让曲静深往后缩了缩,景泽倒笑的比平时温柔。 二十多分钟后才到跟李国其约定的地点,景泽又恢复那身欠揍的痞气。李国其老远就热情地招手:“老弟,在这儿哪,天冷吧,我都订好包间了,老徐他们都等着呢。” 曲静深盯着李国其看,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挺油滑。李国其笑着走到他们身边,问景泽:“这是你弟吧?长的真帅气,太精致了!” 这话景泽很受用,可曲静深心里却不爱听,这种话怎么能用来形容男孩子?显然李国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关系。曲静深心里有些犯触,但也没多想,跟着景泽一前一后地进了饭店。 这回包间里的气氛倒挺不错的,也有个谈生意的样子。曲静深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抱着个茶杯暖手。景泽则跟李国其聊工程的事。他们总共六个人,李国其对景泽说:“老弟,你要是能拿出一万块钱先垫上,你自己就占三份,剩下的我们再分。” 景泽抽着烟也不吱声,他在想这话的可信度,以及这三份里能抽到多少钱。李国其见他没反应,又说:“咱们的施工队已经开工了,前两天开标的时候,咱们也竞争到了工程后期的标权…其实算起来三份已经很多了。要不是咱哥们钱被占着,早拿出去垫上啦。” 景泽把烟夹在手上问:“那要是施工中出现事故怎么办?” 李国其解释说:“有开发商嘛…”曲静深在角落里听着,觉得这话有些含糊其辞,但他又不能说出来。他朝景泽使了个眼色,景泽却没注意到。 李国其继续说:“老弟,咱们也不勉强,不然就跟上赶着似的,上赶着的买卖谁也做的不踏实不是?我是觉得跟你挺投缘的,就算共不了事也算朋友。” 景泽哈哈一笑:“有没有正式合同,给我份打印的,我带回去跟老…商量商量……”曲静深趁没人注意瞪景泽一眼,心里也觉得这话对,就算要做,也得先把合同上写的看明白。 李国其从包里掏出合同,没给景泽,直接递给曲静深:“听老弟说你学合计的?正好给你看看,造价什么的,你也懂。对了,你不能说话看过医生吗?哥认识几个看这病的,要不改天带你去瞧瞧?” 曲静深本来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只是朝他笑了笑,仔细看起合同来。合同上的甲方乙方丙方……看的他头疼,他不懂工程上的事,但看到后面盖的城建局的公章,还是把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景泽在那边跟他们聊天闲扯,大约半个小时后才走到曲静深身边瞧了眼合同,顿时就觉得头大,他是没耐心看完的。景泽问:“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妥么?”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看到曲静深眼神里是认可的神色,立马说:“国其兄,咱们现在就签了?还是我把存折给你拿过来再签?” 李国其哈哈一笑:“咱兄弟不客气,趁现在大家都在,就签了呗,钱事是小。”他忙把笔递给景泽,指了某处空地让景泽签字,然后又按了个手印,把其中一份合同交给景泽。 景泽翻了翻,交给曲静深放好。李国其提议晚上去唱歌,他请客。景泽看看曲静深无精打采的样子,还是拒绝了。 第43章 暴风雨 签完合同的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曲静深跟故意逃避似的,不愿去学校。景泽似乎看出了其中端倪,倒跟他讨论起来以后就业的事。景泽说:“兔子,你以后怎么打算?要不就先跟我一起玩这工程呗。” 曲静深正握着笔记帐,这些天他们的开销不小。等他把帐弄明白,才慢吞吞的写:“我们这个专业,工作也就那么回事,有背景的能进银行,没背景的,也挺难找的。” 景泽打趣说:“你还真是老惦记着当个体户呢?” 曲静深点点头,他倒是想。可能是从小家庭影响,他爹那时候去给人家帮忙盖房子,盖好许久都拿不到钱。他想着从别人手里讨钱,还不如自己开家店,至少自个儿当家,一开始赚多赚少都不那么重要。 景泽严加鄙视了一番他的小农思想,转头又问曲静深:“兔子,咱家是不是该买台电视了?顺便买个VCD机,这闷在家里没事,好歹有个玩的不是?” 曲静深倒是想过买电视机的事,但VCD就算了。要真买了那东西,还得租碟。像景泽那样的,刚开始挺稀罕,不知道会多花多少冤枉钱呢。他计划着,想着下周末去二手市场转转,看有没有靠谱的电视机。 景泽闲的在沙发上打滚:“兔子,好无聊啊…来来来,坐过来。” 曲静深已经对景泽的话自动免疫,他拿出前两天学校里发的招聘传单,耐心地翻看。某张传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写着招聘钟点工,一个钟头十块钱,干的活也不累,就是普通的日常打扫。曲静深觉得还行,他拿笔在上面圈了个圈,等明天抽空去仔细问问。 景泽瞅了眼正好瞄到,大吼:“这种招聘广告可不能相信,都是骗你们这些二楞子的,说不定人还不要男的呢。” 曲静深知道景泽心里想的嘛,他朝景泽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景泽却来劲了,劈手夺过来:“甭看了~要是真那么好,人早不就挤着脑袋去了,还能花钱打广告啊。” 曲静深扑上去抢,可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抢到传单,还把传单扯成了两半。景泽得意地看着曲静深:“瞧吧,这可是你自己扯的,怪不得我嘛。” 曲静深扬起手就要打景泽,景泽一把夺过他的手,搁到嘴边上:“乖乖,这都跟谁学的啊,怎么突然就这么暴力了,嗯?” 曲静深在心里狂骂,去你大爷的。过了一会景泽让他帮忙点支烟,曲静深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竟然把着着的烟头碰到景泽手腕上,景泽被烫的吸了口气。曲静深拿过手腕帮他吹了吹,上面有个轻微的小疤痕。 天已逐渐暖和起来,但北方倒春寒时,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吃过晚饭,景泽提议出去散步,曲静深磨磨蹭蹭的收拾完,才勉勉强强地跟着景泽出门。 景泽直感叹说:“兔子,我觉得你现在可爷了,要不你站那边台阶上,让小的Orz一次~” 曲静深这次倒听话,小跑着过去,站到台上,还理了理领角。看着他故装严肃的样儿,景泽噗哧一下就笑出来。随后也迈上了台阶,伸手搂住曲静深,看在外人眼里,就跟哥俩好似的。 现在天不是真暖和,晚上出来散步的人挺少。在他们住的地方和曲静深学校中间有个小公园,因为里面没看头,又收费,所以这儿人气并不旺。在附近住的居民,经常逃票跳墙进去。景泽远远就看到一对情侣翻了过去,心下瘙痒难耐,便对曲静深说:“兔子,咱要不也进去玩玩呗,嫌着也是嫌着~” 曲静深本来想着要是真想进去,就买张票呗。可离近一看,买张票要五块钱,于是默默同意了景泽的馊主意。景泽趁看门的大爷喝水的空当,三下五除二地攀上去,他伸手挺利索的,不一会就翻过去。 景泽拍拍手上的泥,对曲静深小声说:“来,兔子,快点,我接着你!” 曲静深犹豫一下,还是学着景泽的样子爬上去,可到了跳的时候却有些害怕,快两米呢。景泽压着声音喊:“下来,哥下面接着你呢” 曲静深咬咬牙…妈的,还是不敢啊。景泽耍了个坏心眼,朝曲静深说:“兔子,大爷拿着棍子来啦,快点快点!”曲静深闭上眼,心想着死就死吧,咬牙一跳。景泽倒真接住他了,可是被重力一冲,抱着曲静深摔了个四脚朝天。景泽还觉得挺刺激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曲静深趴在他身上也不住的喘,脸上的笑容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景泽大大地亲了曲静深一口,弄的曲静深腮帮子上全是唾沫星子。曲静深朝后避开,顺便瞅了眼外面,哪有老大爷的影子啊。曲静深心知又被这货骗了,趁景泽不注意的时候踹他一脚,才算满意。 这公园的确不大,他们转了二十分钟就逛遍了,景泽借着路灯的光从地上拣个小石子投进人工湖里。曲静深也学着他丢小石子玩。景泽说:“兔子,以前来过公园吗?” 曲静深摇摇头,心说我哪舍得花门票钱。景泽接着说:“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谁没事娘们兮兮的来这种地方~要想谈恋爱还不如到床上呢。” 景泽的声音挺大,这话正好传到了那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身上。那女的骂他流氓,景泽接话接的很利索:“哟,这话说的就跟我流氓了你似的,要流氓也不流氓你啊…”还没说完就被曲静深把嘴堵住了,以他对景泽的了解,景泽接下来该说:要流氓也是流氓你男人。 景泽哈哈直乐,曲静深也忍不住笑了。此情此景也勾起了景泽的少男心思,他故作动情地、极其羞涩地说:“兔~我爱你。” 曲静深点点头,脸都不带红一下的。景泽大受打击:“幸好咱家的钱归我管,不然这要翻天了啊!”曲静深听了傻笑,其实他也挺想进去景泽那里的…可这个想法挺让人羞涩的,但却让他这几天压抑着的心情轻松了些。 这个夜挺浪漫的,可他俩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出了点小事故。这次还是景泽先跳的,轮到曲静深的时候,他很不幸地被铁钩子挂到了衣服。景泽先是呆了一下,然后闷声笑的差点满地打滚。他憋着笑,走上去抱住曲静深把他往上举,如此几次,曲静深才安全着地。 曲静深在心里骂了句他大爷的,脸都憋红了。景泽哈哈大笑,说他又可爱又白痴。这晚上还是挺冷的,稍一有风,立马冻的人缩脖子。曲静深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心想也许今年春天是他在这个北方城市里最期待的一个春天。 周一的时候,曲静深一大早就出了门。他们今天上午有两节商务英语课,他挺看重这门课程的。他不能说话,这门课程永远也成不了他的优势,但是他能看,至少以后能看懂这方面的东西。商务英语课本上有不少阅读是讲怎么跟人进行商务谈判的,他挺羡慕这类指点江山的成功人士,但是这对他来说又可望不可及。每每这时他都会有些遗憾,也许这就是他心底深处的英雄情结,可能永远也无机会实现。 正当他翻着课本想入非非时,班长过来叫他:“曲静深,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曲静深有点呆愣,找了本子写:“是现在吗?” 那班长点点头,曲静深把课本合上正准备去呢,陈翔宇却从背后叫住了他,走到他面前才磕磕巴巴地说:“曲静深…你这些天都在校外住吗?前两天听他们传的沸沸扬扬的…是真的吗?” 曲静深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念头涌上心头。陈翔宇看他的眼神有点复杂:“那你先去,我们回头再聊。”曲静深刚要走呢,陈翔宇又在身后叫住了他:“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我的手机号你还记着吗?”曲静深点点头,陈翔宇知道他平时都这样,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主任办公室。 曲静深站在门外,有些紧张地敲门,主任的声音挺温和地说:“进来吧。” 进门后,曲静深挺拘谨地站在那里不动了。主任说:“你坐,喝水吗?”曲静深摇摇头,可那主任还是给他倒了杯水。曲静深两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 那主任见他这样倒是笑了:“别那么紧张。前些天还听你任课老师说你期末考成绩不错呢。对了,你家是农村的吧?能考出来读书就挺不容易的。” 曲静深在那听着,他大概猜到了主任找他谈话的原因。但又不能确定,谈话结果会是怎样。那主任把他这几年在学校的情况大致都说了出来,最后才说:“前两天在自习室闹的事影响挺不好的。” 听到这话,曲静深立马抬头看着主任。主任却笑了:“你别那么紧张,听我说完。校长昨天跟我谈了这件事,说是劝退…” 曲静深听了这话手里一松,纸杯就掉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他赶忙站起来,鞠着躬道歉,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那主任说:“坐下坐下…听我说完。”曲静深这才如履薄冰地坐下,心里却跟擂鼓似的,一秒钟都不能平静。 那主任叹了口气说:“我这两天翻了翻你以前的成绩单,突然想起当年我上学的时候,我家也是农村的,去城里上学,家里都舍不得吃穿,钱都供我身上了。你父母去世了吧?” 曲静深已经泪如雨下,他用手蒙着脸,感觉呼吸困难,脑袋很重。前两天他明明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可是等这结果尘埃落定的瞬间,他还是难受,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难受。 那主任递了纸巾给他,等曲静深泪止住了才说:“我帮你求了个情,你也别谢我,校长那边说是折中一下,让你提前毕业。你论文写完了吗?”曲静深猛点头,这么短时间之内的落差让他还未完全平复。 那主任接着说:“咱们学校也没有这样的规矩,要不是你任课老师帮你说好话,怎么也不能开这种先河。”曲静深一听这话,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跪到那主任身边。 那主任被吓了一跳,赶忙拉起他来,但曲静深却执拗地磕了三个头。这大概就是农村人知恩图报强烈情绪的体现。曲静深拿袖子抹着泪,那主任在一旁笑他:“一个孩子,心思却那么重。回去上课吧,下课把论文带过来。” 曲静深从包里掏出本子来写:“老师,你能跟我说一下手机号码吗?” 那主任接过笔,把手机号码写上去。曲静深摸了摸口袋里就十几块钱,那主任看出了他的意图,道:“别别,咱不兴那个,要不是你成绩在这儿摆着,拿再多票子咱事该咋办还咋办。” 曲静深红了脸,他用袖子擦干了泪,心里深深记下了他的恩情。他走出办公室时的心情忽而轻松,忽而沉重。轻松是因为最坏的打算没有来,沉重是因为他马上要面临复杂的社会。 第44章 被“钓鱼”了 商务英语课结束后,曲静深把论文送到办公室交给主任手里。那主任又跟他闲扯几句关于找工作要注意的事项就放他回去了。临走之前那主任又说:“我估摸着这毕业证怎么也得半个月才能出来,要不这样吧,你留个手机号,到时我给你发短信。” 曲静深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把景泽的手机号给那主任说了,这才告别离开。曲静深眼睛肿的跟个桃子似的,被外面的寒风一吹,眼圈火辣辣的疼。他伸手揉揉,可越揉越疼,最后只能又把手缩回袖子里。 他们学校后门是条小吃街,里面乱七八糟卖什么的都有。可比起平时来,今天的热闹似乎有些过了。曲静深有点好奇,也跟着人流扎进去。等他被挤到里面,才看清原来是招工的摊位。那个年代还不是太兴招聘会,一般毕业生学校都会给分配,可是他们专科学校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一年能正式分配四五个就已经很不错。 曲静深站在那儿看,人家就顺手塞给他几张广告单。曲静深大致瞄了几眼,原来是销售相关的工作,他在心里叹口气,像自己这种情况就算去应聘也是白搭。他刚想挤出人群呢,有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就让他留个电话。那个年代手机还少,曲静深瞄了瞄纸上也就两三个留的,他心里顿时一亮,赶忙写上景泽的手机号,要是真按这种方式通知,那他也许还有些机会。 留完电话,他挤出人群,心里面似乎比刚才要轻松了些。他顺手从菜市场买了几颗白菜,中午准备喝白菜汤。等他回到家,景泽刚从床上爬起来刷牙呢,他看到曲静深有些奇怪,顾不得满嘴泡沫便问:“兔子…今天中午咋回来了啊…咳…” 曲静深从景泽身边路过时戳了他一下,指了指他的嘴,意思是刷牙不许说话,然后径直走向厨房去做晚饭了。 景泽刷完牙洗完脸,飘进厨房,习惯性地伸手捏捏曲静深的脸:“嗯?咋回来这么早?下午不上自习去了?” 曲静深扭脸瞧景泽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洗手里的白菜。景泽看到他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我去!眼睛咋搞的,才一上午没见就肿么跟桃子似的,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去,非得收拾的他不能人道!” 曲静深十分配合停下手里的动作,伸出中指直指景泽。景泽看见他还没消肿和中指,悻悻地说:“我洗我洗,你上课累,去歇着吧去歇着吧。” 曲静深还真把洗菜的活交给景泽,自己去一边切葱花去了。他经过景泽身旁时轻声叹了口气,景泽虽然听见了,但这次反射弧有点长,老大会才反应过来:“兔子,是不是出了啥事?你别闷心里一个人瞎想啊。” 景泽也不洗菜了,赶忙把曲静深扯到客厅,把他的手擦干,顺手拿了本子跟笔交到他手里:“听话,告诉我。” 曲静深接过来,刷刷几笔:“我被退学了。” 景泽看到先是一呆,立马张口大骂:“我操他大爷的,什么破学校啊!就为了这点破事,妈的下午绑着炸药去炸你学校去!” 曲静深低着头,眼睛略微有了些笑意。他又想到小时候经常唱的那首儿歌:太阳当空照,我去炸学校。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景泽跟炸毛的大狗一样在房间里转圈,最后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低声下气地垂着头站到曲静深面前:“兔子,对不起。我那天喝醉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吧,咱昨天刚买的扫帚呢?我去拿。” 景泽还真拿来扫帚递到曲静深手里,然后立正站好:“兔~开始打吧!啊妈呀好痛啊啊…” 曲静深心思我还没动手呢,你鬼叫个屁。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要是不打几下,还真是不解风情。曲静深这样想着,还真就拿着扫帚把啪啪地抽了景泽几下。他又想起前两天景泽抽他屁、股的事,手上暗暗用劲,来了几下狠的。 景泽从小被他爹打习惯了,也有自己的绝招。他又是哭爹又是喊娘的,曲静深这边还没下手呢,他就跟杀猪似的鬼叫起来。曲静深被他叫的心慌,把扫帚丢到一边去了。 景泽假装哭哭啼啼地站到曲静深面前说:“兔~你还生气吗?要不你再打几下?” 曲静深心想再打你几下手疼不说,我都替你的嗓子疼。景泽见曲静深没动作,这才蹲到曲静深面前摇着他的腿:“兔子,别担心,哥以后养着你,你也不用去工作了,在家做做饭,种种花草嘛的,要不找几个老娘们儿打牌~” 曲静深赶忙打住话头,这越往后说越不中听了。景泽不停地跟他说对不起,可能在他心里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差点就害了曲静深一辈子。 曲静深要是真狠狠心不告诉景泽让他多内疚几天才好,可是看景泽那德性,还是狠不下心。曲静深摸过手边上的本子接着刚才的话写:“但是,能拿到毕业证。”他写完把本子往景泽手里一撂,扭头去做饭了。 果然如曲静深所料,景泽看完大叫三声,直冲厨房,从后面搂住曲静深的腰:“你个坑爹的啊!我操你大爷!不对,妈的,还是操你吧!我操…” 曲静深笑的肚子疼,景泽捏捏他的鼻子说:“你可记住了那些下,早晚要还回来!操啊,竟然学会骗人了!想吃胡萝卜就直说呗…” 景泽嘟囔着离开厨房,曲静深光顾着乐了,放油的时候忘记放盐,他又赶忙放盐,可锅里炒的白菜有点糊了,他又赶忙兑进去些水,准备煮汤。 景泽跟大尾巴狠似的在房间里转着圈子想着坏主意,越想下面就越硬,不对,不光是硬,还痒。最后景泽赤裸着走进厨房,他搂住曲静深说:“亲~爱~的~~我要欲、火焚身了!” 曲静深已经感觉到景泽某个部位顶着他,而且被景泽搞的,自己身上也起了团邪火。景泽在他耳边嘿嘿笑着说:“兔子,知道后院起火的滋味了吧,嘿嘿嘿嘿嘿…”于是这种情况,只能先灭火。 下午两个人正抱在一起睡午觉呢,手机却响起来了。曲静深睡的浅,被手机的短信提示声给吵醒。他从床头拿过手机,本来是想按亮屏幕看看时间呢,没想到却错按开了条短信。短信开头竟然写着他的名字,曲静深好奇地把短信看完,把手机搁到一边。 那短信上写着让他下午三点去XX国际花园后面的民宅10#303室报名,说是某个知名企业的统一面试。曲静深心里有些打鼓,首先他不知道这样的信息可靠不可靠;其次,如果信息属实,那自己又有什么竞争力呢?景泽翻了个身,把他抱进怀里。曲静深伸手摸摸他的脸,突然跟打鸡血似的想去试试。最起码,也算见过这种场面不是? 曲静深想着就从床上爬起来,他给景泽留个纸条,然后揣上一百块钱出门了。那地儿就在他学校附近,离他住的地方也不远,他步行到那儿也就花个二十分钟。 曲静深站在那小区门口,外面的铁大门都锈的不成样子了,上面全是黑乎乎的铁屑。铁门里面有几座白楼,墙皮是涂料涮的,已经被雨水冲的乱七八糟,无精打采地挂在墙上,就像一有风就会立马被刮掉似的。 曲静深站在那儿就觉得挺糁的慌,他想了一会,刚要扭头走呢,就看到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个纸筒从身边走过去。曲静深猜他手里拿着的是简历,七上八下的心也算平静下来,跟着那小伙子一前一后地进了用红漆刷着10#大字的白楼。 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到三楼,那小伙子敲门前还对他笑了笑。曲静深也回笑了一下,站在旁边,有些拘谨地理着衣服。那小伙子大概敲了七八下,才有个中年妇女慢吞吞地出来开门:“你们是来面试的吗?”那女人边说着还边打个哈欠。 那小伙子笑着点头:“大姐,是这里吧?”那女人点点头,让他们进去。等进了门,曲静深才开始仔细打量着这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摆了几张木桌子,几把木头椅子,实在简陋的狠。除了客厅外,房间还有两个卧室,门都紧紧闭着,他们在外间坐了好大会,才有个中年男人出来。 那中年男人上来就问:“你们是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我们不要本地的,不好管理,比较麻烦。” 那小伙子立马说:“我是外地的,是XX学校的毕业生。”曲静深一听,人家还是本科呢,心想自己这回肯定黄了。那中年人又转头问他:“你呢?”曲静深立马指指自己的嗓子,摇摇手。 那男人倒乐了:“你是个哑巴?”曲静深点点头。那男人转了个圈去拿了些资料交到他们手上:“这是我们公司产品的介绍,我们现在是刚创业的小公司,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你们要是真铁了心想去,先交一千块钱的押金。” 那小伙子接过资料倒看的津津有味,一会问这一会问那的。可曲静深总觉得不对劲,哪有毕业生一个月领八百工资的?他长了个心眼,问那男人厕所在哪,那男人朝里指了指,曲静深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他们卧室有个门是跟厕斜对着的,曲静深往里瞅了一眼,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心想这可坏了! 第45章 火烧屁股 景泽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伸个懒腰,朝外面大喊:“兔子,人打哪儿呢?对了,晚上甭做了,咱们出去吃去呗!” 景泽等了好大会没有回音,把客厅和厨房都找遍,还是没发现那抹瘦弱的影子。这时电话突然想起来,景泽转悠到卧室去接电话,这才看到曲静深留下的纸条。 李国其打电话那头说:“老弟,晚上跟老徐他们出来吃饭呗,对了,带上你弟。” 景泽瞅着纸条,嘴里直哼哼:“甭了,他有事不在。哪个地儿啊,我这就过去。”李国其把地点报上,景泽摸了外套就出了门。甩上门之前还在心里抱怨了句:臭兔子! 李国其他们叫景泽吃饭根本就没进去什么像样的饭店,李国其解释说:“那些装修上档次的饭店都是些小年轻爱去的,娘兮兮的,咱们大老爷们的在小门小铺的喝二锅头才过瘾!” 景泽在心里问候下他大爷,夹了一筷子醋溜豆芽,嚼巴嚼巴又吐掉。还没他家兔子做的炒大白菜好吃呢。吃过饭,李国其又说要去搓几把麻将,景泽本来要走,可李国其死活不让他走。 李国其说:“老弟,我再给你介绍个朋友,挺帅气的小伙子,精神头足着呢!” 景泽笑说:“咦,吃个饭迅速变身月老了,这顿饭怎么说着也得我请啊。”李国其打哈哈,把景泽领到那个小孩子家。李国其站在门口边敲门边对景泽说:“可水灵了,真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这时门开了,景泽瞅瞅开门的小孩,二十出头的年纪,很瘦,皮肤很白。那小孩见了生人有点怯,不自然地说:“国其哥,这这是…您要来之前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瞧家里乱的。” 景泽玩味地看着那小孩,啧,长的真不错。李国其跟老徐他们去摆麻将桌,景泽眼睛都快长那小孩身上了。李国其偷偷瞧了眼,说:“小白,快给你景哥倒水。” 那叫小白的应了一声,景泽说:“不用不用,家里有可乐吗,给我拿瓶就成。” 小白羞眉搭眼的说:“没没了…要不我去买吧,哥,您先坐这等等。” 景泽心里乐了,心想被他家兔子看到这场景,定不着几天不搭理自己呢。景泽说:“别别,要不倒杯白开水,一会坐哥跟前,赢了分你买糖吃~” 小白很乖,倒了水就坐景泽跟前。景泽摸张八万要打,小白突然说:“别,哥你三筒也没用,先打这个~”景泽伸手捏了捏小白的脸,打了三筒。接着下家打了八万,于是东家胡了。 李国其说:“小白,喜欢你景哥还是怎么的,没见你以前跟谁这么亲过呢。”小白听了脸立马红了,景泽摸不准李国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逢场作戏地调戏了下小白。换到从前,他巴不得往床上带呢,现在总算有些长进。 玩麻将玩到十点,李国其说:“老弟,要不你今晚留在小白这儿吧,咱们明儿就去工地上转转,小白这儿离那近。”景泽眼冒桃花瞧小白一眼:“想哥留下不?” 小白脸红了,磕磕巴巴说:“景哥你要是不走,我这还真有房间。” 景泽脸不红嘴够贱立马搭话:“咱们睡一间,哈哈,自摸~刚开玩笑呢,这不早了我得回去,要不后院准起火~” 李国其一看景泽非得要回去,就散了场。几个人一起离开小白家的时候,李国其悄悄对景泽说:“这小孩吸毒,看不出来吧?” 景泽一惊,有点惋惜地摇头:“还真看不出来,觉着挺老实的~喂,出租车~”景泽伸手招了车,对李国其说:“先走一步,有事电话联系呗。”李国其笑着说成,还帮他带上车门。 景泽坐在车上闲着无聊跟司机侃大山,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景泽说:“哥们儿,停一下车,我去买点东西。”景泽现在知道顾着曲静深了,一个人在外面又吃又玩的,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正好路过蛋糕店,买点兔子爱吃的糕点,就当讨好他呗。 景泽买了块肉松蛋糕,又买了些泡芙,他记得兔子顶爱吃泡芙的。等他上楼的时候还在想,兔子肯定要爱死他了,可是打开门一看,家里冷清清的,哪有半个人。 景泽有点着急,曲静深没有什么朋友,这么晚不回来,能去哪呢?他把曲静深下午留的纸条看了又看,实在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眼看就十一点了,这货不会被人抢劫了吧?景泽一有这念头,立马呸了几句,丫的他怎么也成脑补帝了! …… 距离下午四点钟已经快八个小时,曲静深饿的肚子咕咕叫,他借着朦胧的光看到墙角堆的发霉的馒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跟他一起来的那小伙子嘴干的都褪皮了,他低着声音对曲静深说:“哥们儿,咋办,以前我们班主任说这事的时候,还觉得离我挺遥远的,没想到今儿真遇上了…妈的…” 房间里黑乎乎的,曲静深的挎包被没收走了,他只能拿起对方的手,在手心里写道:“想办法逃出去。” 那小伙子低声说:“三楼呢,跳下去连活命的份儿都没了…” 曲静深想了想写:“你身上有手机没?打电话求救。” 那小伙子说:“没电了啊,等等我再打开试试。”只见他从内裤里摸出手机,看到曲静深不解的眼神又低声解释:“生怕出事,来之前借了同学的手机。” 不知道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手机还真打开了,曲静深忙接过手机给景泽发了条短信,刚写个“救”字,房门就被推开,曲静深手快,按了发送键。 景泽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呢,被短信提示音吵醒了,打开短信,就看到这一个字。他的心立马吊起来,救?难道真被人绑了?! 曲静深忙着把手机藏起来,两个中年男人走过去,狠踹他一脚:“还藏!把手机拿出来!” 曲静深被踢到胸口,顿时有些发闷,手机啪嗒掉到地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去捡,就被抽了两耳光:“少他妈的有这小动作,看到这几个了吗?老老实实的,给家里要钱来赎你!” 那小伙子被揍急了,大吼:“操你妈!你们这些狗玩意儿!” 这句话激怒了那俩人,其中一个从角落里拿过钢筋条就往曲静深他们两个身上抽。曲静深伸手一挡,正好抽到手腕,顿时火辣辣的疼,眼里忍不住的蹦出泪花。 那小伙子比曲静深还惨,被打破了头,曲静深怕这样打下去会死人,赶忙把小伙子拉到自己身后,结果背上也挨了几下。曲静深疼的抽气,忍着手腕的疼忙捂住那小伙子头上的伤口,结果弄的满手是血。 那小伙子已经晕过去,曲静深从裤子上撕下些布条,粗略地帮他包扎一下。房间里又暗下来,曲静深又冷又饿地缩在角落里,心里想着就算景泽收到短信报了警,真的能找到自己吗? 景泽真去了附近的警察分局,等他打车走到那,已经十二点多了。里面有值班的警察正在打着瞌睡,景泽急扯白咧地进门就说:“我要报警,有人失踪了!” 那警察眯了吧唧扫他一眼说:“什么时间不见的?” 景泽大吼:“大概今天下午四点钟出的门,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警察听了继续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没再找找吗?不好意思,还不够立案的时间。” 景泽心里跟火烧似的着急:“人都不见了,还什么时间不时间的!你们怎么做警察的,不赶紧找人!小心我去有关部门举报你值班睡觉!” 那警察被他一吼清醒了许多问:“失踪者在失踪之前有异常表现吗?” 景泽仔细想了想说:“没有!” “失踪者有精神疾病吗?” “没有!” “失踪者是你媳妇吗?” 景泽条件反射地回答:“是!我说你这警察怎么当的,全问些没用的!” “哦,你媳妇夜不归宿,你跑警察局来干嘛?回去洗洗睡吧!” 景泽差点没把他的桌子砸了,他气的喉咙里喷火:“我说你有病啊!他都给我发来求救短信了,我闲的蛋疼晚上不睡觉,跟你这开玩笑!” 那警察听了这话,表情严肃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信息还保留着吗?拿来给我看看。” 景泽没好气地把手机掏出来翻到那条短信递给他:“就是这条,十一点钟发的,我立马打过去,他手机就关掉了。” 警察一边看一边问他:“你老婆平时跟不相关的人接触过吗?最近有没有跟谁接触比较频繁?” 景泽突然想到曲静深下午给他留的纸条,立马说:“他下午出去时留了纸条,说是要去面试。” 警察又问:“给你留纸条,你当时不在家?那么就是说你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景泽听他问的全是不相干的,有点不耐烦:“他是个哑巴!” 警察点点头,“从他失踪到现在有人给你索要钱财吗?去哪面试说了没?” 景泽想破脑袋都没想通:“昨天还没听到他提这回事,就是今天中午从学校回来,下午才提的面试的事…” 警察把这情况都写下来,才抬头对景泽说:“这样吧,你先回去,她到明天早上还没回来,并且确定不是在朋友那,满了24小时正式立案。” 景泽说:“!!可他的确发来求救短信了,万一出事怎么办?谁来负责?你来负责吗?!” 第46章 挂彩了 到后半夜,小房间里越来越冷,曲静深嘴唇冻的发白,他用力掐着那小伙子的人中,想让他醒过来,这样睡下去怎么是好?那小伙子轻微地动了下,曲静深立马用手拍拍他的脸,希望他快些转醒。 那小伙子睁开眼瞧了瞧他,慢慢地摸摸头上的伤口,憔悴地说:“谢谢…你放下我…看能不能逃出去…” 曲静深的胸口像裂开一样,呼气吸气时连带的肺都疼。他撑着一口气拉过小伙子的手写:“我…除了窗户那,没别的地方能逃。”那小伙子虚弱的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又要晕过去。 曲静深手上粘乎乎的全是血,他想着这情况下去非得要人命不可。他把小伙子放到墙根那儿倚着,慢吞吞地踱到门口那,刚想转动把手,门就被打开了。外间的灯光刺的曲静深的眼睛轻微的眯了眯,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大耳刮子煽的趔趄几步。 曲静深的耳朵嗡的一声嘶鸣起来,耳膜被震的不住发颤,好大会听不见声音。 “少他妈的动歪主意,明天赶紧联系家里送钱来!操…大半夜的也不安生!” 曲静深头晕的弓着腰好大会才直起身子,他指指墙角昏迷的人,又指指自己的头,做了个包扎的动作。那人还没等曲静深表达清意思,又甩了他一耳光。 那一巴掌正好甩到鼻梁上,血哗一下流出来,曲静深赶忙拿袖子擦,门嘭一声被关上。曲静深感觉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走了,他慢吞吞地抹到墙角扶墙坐蹲到地上,耳鸣声就像潮起潮落。 景泽在警察局赖了一夜,早晨那值班的警察换班时对他说:“早不是让你回家等着,说不定你媳妇早回了呢。我刚把这情况说了,够二十四小时了马上立案。” 景泽朝他竖个中指:“孙子!都他妈的是孙子!我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的放火把你们这烧了!” 那警察打个吹欠:“哥们,我能理解你,但咱凡是有个规矩,不然就乱套了!成,回去等着吧。” 景泽也不蹲着了,他腿麻了,换成没形象地坐在地上,点支烟衔在嘴里,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这形象完全像混黑社会的小流氓,那警察也是个能脑补的,顿时脑海中一片了然:这小子得罪了道上的人,人抓不到他,抓了他媳妇威胁。这样想着他就有理由赶紧回家休息,养足精神等待一番警匪恶斗。估计这哥们也是警匪片儿看太多。 景泽在那又坐了一会,没多久就被人劝着回家了,临走前他差点没把那儿吵翻天,烟头还丢到人家衣服上,给人刚领的新警服烧了个洞。那警察嫩,哪忍得住这闷气,要不是同事死活拉着,景泽又得挨揍。 景泽回到家,家里还是空荡荡的,他想躺床上睡一会,毕竟一夜没睡,头晕晕的。可躺床上没半分钟,立马爬起来:“我操…兔子…”他毛毛躁躁地摸衣服穿上,出门。 景泽厚脸皮地去曲静深的班里打听,问了班上同学,知道的都说昨天上午还见着人了,下午就没来学校。这事一出,甚至有不少人造谣说曲静深是同性恋,被学校开除,忍不住打击,一走了之。 景泽差点没跟说这话的人打架,后来还是忍住了。他突然想起曲静深说的面试的事,抓住个学生就问:“你们这儿昨天下午有哪家单位来面试?” 那学生莫名其妙:“没有啊,要是有,还不挤破头!”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又说:“你可以去门口瞧瞧,那儿有招工的…” 景泽骂句娘,心里跟烧着把火似的,去了后门。那里的摊位都打听遍了,也没问出有个哑巴来过。景泽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突然觉得挺怂,他有点埋怨自己,竟连曲静深一点都不了解。昨儿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景泽正郁闷着,手机响了。他没好气地喂了一声,电话那边传来怯懦的声音:“景哥…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景泽看看陌生号码,没听出是谁:“你谁啊?” 电话那头说:“我是小白,咱们昨天才刚见过…” 景泽有点印象,问:“有事吗?” 小白说:“也没事,我称了排骨,中午想请你过来吃饭,就我自己也吃不完,再说昨天哥你光打牌,咱们也没好好说说话…” 景泽乐了,说:“得,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还要买东西吗?” 小白赶忙说:“不用不用,你买了也吃不着,你能来我就很知足了。” 景泽心里很烦,他现在有点闹不清曲静深到底是自己跑了,还是失踪了?他想找人说说话,小白正好这时打电话来,他就应了。景泽打车到小白那儿,小白挺热情又有点羞怯地把他让进门。 小白说:“哥你喝水吗?我这有朋友送的龙井,还没开盒呢,我给你沏上,你试试。” 景泽毫不客气地倚到沙发上,少男病闷了一路子,这下终于再也憋不住:“小白,你们当下面的到底怎么想的?那个,你是吧?” 小白倒茶回来,有点不好意思说:“嗯,也没怎么想,就是哪回都一心一意扑上去,最后都是被伤。” 景泽不爱听这话,立马反驳:“哪有这回事,有时做上面的掏心掏肺的,也不见得你们下面…”景泽想不到形容词了,他脑海里又出现曲静深被他压在身下时的样子,心里又开始着急,有点坐不住。 小白笑着把茶递给景泽说:“哥你这是跟那位哥吵架了?瞧你说的,遇上你这样的长的又帅又有钱又肯死心踏地的,真是几辈子的福分。” 景泽乐意听这话,心里可骄傲了,少男病一发不可收拾:“是啊,我挺爱那小免崽子的,小白,你没朋友?” 小白苦笑:“以前有一个,去结婚了,他结婚后又好了段时间,觉得整天偷偷摸摸,怪没劲的,就散了。” 景泽说:“这人可真王八蛋!” 小白无奈地笑说:“可不是,不提这个,我去厨房弄菜,哥你闷了就看电视。” 中午吃的炖排骨,虽然挺好吃的,景泽还是觉得没曲静深手艺好。小白开了瓶白酒,老是让他,一来二去景泽就喝高了,他勾着小白的肩说:“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弟!…” 小白开心的笑,笑容里又有点苦涩。他把喝的七荤八素的景泽弄进卧室,抬手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脸,却不料景泽抓住他的手:“兔子,哥喜欢你,来香一个~”说着还真亲了下小白的手。小白跟触电似的,心里跳乱了拍子,他俯身亲了下景泽的嘴,顺手帮他盖上被子。小白去客厅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心里很矛盾。 景泽由于昨晚一夜未睡,又喝了酒,这一觉睡的昏天昏地的。他做梦了,梦见兔子回来,正非礼他呢。于是他也非礼回去,心里越想越甜,最后嘴角都咧到天上。 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小白叫景泽吃饭,可是喊了几声,没叫醒。小白把他蹬的乱七八糟的被子帮他拉好,却不小心碰到景泽的那儿。景泽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那儿硬梆梆的跟棍子似的。 小白拉开景泽裤链的时候手还有点抖,景泽跟感觉到似的,动了动,小白吓的脸都白了,赶紧拉好,夺门而出。他贴在外面的墙上猛喘气,自己下面也有了反应。他躲进洗手间,一边想着景泽一边打手枪,最后身寸满一手。 景泽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十一点,还是被手机振醒的。小白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忙跑进来,想帮他关上手机,却不料景泽大声嚷嚷:“帮我拿过来!” 小白赶忙把手机递到景泽手里,景泽接通,便听里面说:“您是昨晚上来报案的那个吗?我们也接到类似的案子,已初步确定是一个传销组织,在其他市也有作案前科。” 景泽声音有点抖:“被骗的人救出来了吗?有伤亡吗?”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已经调遣警察过去,请您手机保持开机状态,有情况随时通知你。” 景泽身子顿时凉透了,不再是平时的嚣张,甚至低三下四地问:“您能跟我说地点吗?” “XXXX学校附近。”对方报上地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景泽急忙下床穿鞋,可越着急手上越不听使唤,鞋带怎么也系不上。小白忙蹲到地上帮他系鞋带:“哥,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 景泽拿上外套边穿边往外走:“哥有点急事,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改天哥请你吃饭。” 小白看着景泽高大的背影有点失落,他立马拿了外套跟上:“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景泽忙着走,连瞧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已经是深夜,外面车也不好打。景泽站在路边上着急,想拿支烟抽,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他一气之下,把打火机摔老远,嘭的一声响,吓小白一跳。 景泽伸手挠头发,小白马上制止他:“哥,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别这样,会把头皮抓破的。” 景泽吼:“他妈的,他还没过一天好日子,整天折腾他个屁,我操啊!”景泽像只被烧着尾巴的公狗,连计程车都不敢拉这种客人,可是一瞧景泽那发狠的眼神,不得不拉上他,绝尘而去。 第47章 哭了 景泽坐在车里,拳头不住地握紧又松开。小白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却被景泽推开:“别!”小白顿时不好意思,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搁。过了一会,小白试探着问:“哥,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我都陪着你。” 景泽虽然不吱声,但人却静不住。他都快把人家出租车上的座套挠出洞来了。那司机扭头瞅他一眼,这下可好,景泽大怒:“瞧嘛瞧,没见过帅哥啊?” 那司机本来就不爽他,可又被这话堵的哭笑不得,悻悻说:“瞧你帅,绕着XX城,就没见过您这么帅的!” 景泽大声说:“谢谢!”那司机手上一滑,差点没撞上路边的防护拦。小白也忍着笑,时不时地偷偷打量着景泽的神色。出了什么事他不是很清楚,但差不多猜出个大概,又在心里羡慕起素未谋面的曲静深来。 景泽这些天看警匪片看的太多了,受其影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曲静深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害他的那些亡命之徒追回来剁个稀巴烂。 司机停下车问:“到学校门口了,付钱呗。” 景泽还在想着怎么对付那些亡命之徒呢,被吓了一跳,态度恶劣地从口袋里掏出钱丢给司机,摔门而去。小白忙跟司机道歉,然后小跑着追上去。 景泽急的转圈子,他摸出手机拨电话,大声嚷嚷:“你们找到人没?具体位置在哪,我在XX学校大门口!”对方挺有耐心地把地址报上,景泽连句谢谢都没说,边嘟囔‘你们这群警察吃干饭的么’边挂上电话。他也顾不上身后跟着的小白,撒腿就往出事地点跑。小白紧跟几步没跟上,在原地呆了会,咬咬牙,又小跑着跟过去。 景泽现在的形象在自己心目中堪比长跑冠军,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跑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事发地点。那儿已经围满了警车,由于是深夜,只有附近的人家出来看热闹。景泽二话就说就挤进去,结果理所当然地被拦在安防线以外。 景泽大声咋呼:“他妈的你们让我进去,我媳妇儿还在里面呢,有个三长两短我弄死你们!” 那个拦住他的警察抹把冷汗,低声说:“那你弄死我吧…”景泽抡起拳头就要打上,那警察立马开口:“哥们儿,刚才里面传出信来,并没有伤亡,咱甭这么激动!” 景泽甩开他的手,对方可劲扒拉几下没拉住,由他跟疯狗似的闯进去了。景泽不知道几楼,光知道蹬蹬地上楼,等一口气上到三楼,才看到有个门敞着,门口围满了警察。景泽看有警察正押着犯罪嫌疑人出来,立马抡起胳膊,大耳刮子煽的那人满嘴是血。景泽又拳打脚踢跟上,要不是其他警察拉住他,肯定得闹出人命来。 “我说哥们儿,您先进去找您亲属,这些人我们会教训的!”景泽冷哼一声:“要不是你们没用,怎么会有这一群这坑爹的玩意儿!” 警察:“……” 统共就两个房间,景泽一会就找到了曲静深。曲静深正倚在墙根那昏迷着,他身旁站着个警察正在打120。曲静深脸上还有风干的血迹,外套上也是星星点点的血。刚才还风风火火的景泽看到这情景,脚下有点发虚,就跟踩上孙悟空的筋斗云似的,可是却不懂咒语,筋斗云半步也走不动。 那打完120的警察看回头睨了他一眼:“你是家属吗?” 景泽这才回神,三步并两步跑到曲静深身边。他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擦了擦曲静深脸上的血迹,可是血干涸在上面,怎么擦都擦不掉。 景泽把曲静深的头小心地抱到怀里:“兔子…兔子,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景泽的手忍不住的颤抖,才一天的时间,他家活蹦乱跳的兔子怎么就变样了呢? 景泽心疼的一抽一抽的,他在给在场所有人一耳刮子,虽然这想法极其无礼取闹,但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压抑着的情绪。以前景泽还会嘲笑他是农村人,并且自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城里人”的优越感,可现在一脑补他家兔子这些年受的罪,就难受。 直到景泽抱着曲静深坐到救护车上,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他问随车护士:“他没事吧?” 那护士在曲静深身上来回摸了摸,直到摸到胸口的时候,曲静深紧紧皱起眉头,那护士停下手上的动作,说:“可能胸腔受了点伤,等到医院再仔细检查一下。” 景泽这才放心,抱紧他家兔子,给他找个舒服的姿式。小白在救护车的角落里瞧着这一幕,心里有些酸涩,有些嫉妒。从景泽抱着曲静深从楼里面匆匆忙忙地出来,到现在,那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似乎和平时都不太一样。小白瞧见了昏睡在他怀里的人,说不上帅气,顶多也就算长的不错,看着舒服。 景泽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小白:“不好意思,麻烦你啦,回家休息呗,改天请你吃饭。” 小白说:“没关系,我回去也没事儿,我陪你把哥送医院吧,哥你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景泽朝他笑笑,算是接受安慰。回头又轻轻拧拧曲静深的脸:“死兔子,敢有事,哥干死你~”景泽摸摸曲静深干裂的嘴唇,对身边的护士说:“他嘴唇干,能喂他点水吗?” 那护士说:“先别,你拿酒精帮他擦擦吧,他胸腔受伤,咽水应该挺难受的。” 景泽这回挺老实,他默默地接过酒精棒,小心翼翼地帮曲静深擦干裂的嘴唇,生怕弄疼他。 等到了医院,做完医生吩咐的检查已经凌晨四点。中间景泽回家取了趟存折,幸亏二胖借的钱还有不少。小白替景泽在医院守着曲静深,他趴在床边上盯着曲静深看,他挺有亲和力的,但说清秀,远不如自己。 景泽从家回来,进病房门就对小白说:“先回去吧,谢谢你~小白。” 小白笑着说:“不客气,那哥我先回,明天炖了汤来看哥。” 等小白离开,景泽才仔细地帮曲静深换上病服。虽然提前有心理准备,可是当景泽看到曲静深胸口紫黑色的淤血时还是淡定无能。他骂了句我操,顿时浑身跟打了鸡血似的想揍人,可是一看躺在病床上的曲静深,还是怂了。 景泽这回可不敢再往床上跟他挤一起睡了,他搬个板凳守在床边,握着曲静深的手。曲静深的手一点也不光滑,但却很干燥很温暖,景泽把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少男病又犯,撒着小娇:“你讨厌~>.<~” 天亮的时候曲静深就醒了,其实昨天晚上的事他有知觉,他知道景泽来救他了,所以就安心地睡过去了。曲静深刚挪动一下,景泽就醒了。他迷了吧噔地说:“兔子,以后不许留纸条,要当面跟我说,不然就干死你。”景泽说到“干死你”这三个字的时候,满满的是说情话的宠腻。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看着他干巴巴的嘴唇问:“渴吗,喝水不?” 曲静深继续点头,景泽转身把凉白开兑兑,一会就端过来,喝了口试试温度:“喝吧,正好,小口喝,大夫说你伤到了胸腔,喝太大口会疼。” 曲静深乖巧地小口喝着,咽水的时候喉咙和整个胸腔都火辣辣的疼,他想咳,可刚咳了一声,胸腔跟被铁球猛砸似的难受,只能忍住后面的咳嗽声。 景泽帮他拍着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半宠半怪罪地说:“叫你自以为是,人家说有工作,说能赚钱,你就得巴得巴跟猴似的跑去了,咱长点脑子成不,嗯?” 曲静深在心里觉得好笑,咦?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成人么,怎么都觉得这话该自己说才对? 景泽拧拧他的鼻尖,曲静深紧皱皱眉,景泽忙问:“这疼?伤到鼻子了?” 曲静深这一动头不要紧,耳朵又开始嗡嗡的叫,刚才响的动静小,他没在意,这回跟海啸似的,惹的他头也跟着疼。景泽看着他的表情,担心疯了:“兔子,怎么了?哪儿疼?!” 曲静深指指自己的左耳,景泽忙说:“你别动,我出去叫值班医生!” 那正是值班医生换班的点,值班室里没有人,都在更衣室换衣服。景泽一看值班室没人,听到斜对门更衣室有动静,二话不说就闯进去,弄的几个换衣服的女医生挺不好意思。景泽却丝毫不觉:“医生,他说耳朵里疼!快过去看看啊!” 那个女医生披上白大褂,还来不及系扣子就被景泽拉走了。曲静深皱着眉头,他就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叫的难受。女医生问他:“觉得哪里难受?” 曲静深指指耳朵,女医生看景泽一眼,景泽说:“他不会说话,他就是耳朵疼,你帮着看看。” 女医生叫助手去拿手电筒,等取来手电筒,她接过来照了照曲静深的耳朵询问:“撞到过什么坚、硬的东西吗?” 曲静深摇头,然后拿手比划一下,女医生不解,景泽说:“是被打的…兔子,你还记得是谁吗,我废了他!” 女医生又问:“疼吗?当时流血了吗?” 曲静深摇头,女医生接着问:“是不是只是耳鸣?就是耳朵里面不住叫,吵的难受?” 曲静深点点头,女医生大概理解什么情况了,她转头对住手说:“你去配支消炎止疼针,先注射上,过一会耳鼻喉科上班了,再好好查查。” 景泽忙追着女医生出去:“大夫,他这严重吗?会影响听力吗?” 女医生摇摇头:“我不是专门看五官的,等会检查过后才知道。不过按他说的情况,也不是太严重。” 景泽声音有点打颤:“他不能说话,如果现在耳朵再出问题,你让他以后日子怎么过?” 女医生叹了气:“他是先天性的失语吗?我懂一点哑语,看他似乎没学过。” 景泽说:“不是先天性的,是后天受过刺激才不能说话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女医生问:“等下顺便带他查查呗,我让护士去开单子,你先回去吧,别担心。” 景泽点头,转身回到病房。曲静深刚注射完药剂,闭着眼睛休息。景泽蹭到他身边,趴下亲亲他。曲静深睁开眼,抬手摸摸他的脸,景泽想笑,想嘻皮笑脸开几句玩笑,可是他妈的,嘴角跟吊着千斤顶似的怎么也勾不起来。 曲静深指指自己的耳朵,摇摇手,意思是说打完针就不疼啦。景泽却心酸的难受,曲静深帮他理理头发,景泽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掉了滴男儿泪,正好落到曲静深鼻尖上。 曲静深呼噜几把他的头发,安慰他,景泽大声嚷嚷:“我他妈的难受!”曲静深傻瓜似的笑了,他觉得耳朵内的轰鸣声似乎小了些,胸口也不那么疼了。 第48章 逗乐 景泽趴在床边上跟撒娇的大狗似的,曲静深时不时地摸摸他的头,像在说:病的是我,你蔫巴个什么劲!景泽问:“兔子,疼吗?耳朵难受吗?” 曲静深摇头,刚才去检查了一下耳朵和喉咙,结果还没出来。景泽拉过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说:“要不改天带你去算算命呗,咋就这么倒霉?” 曲静深拿手做了个写字的动作,景泽会意,从他包里掏出本子和笔递给他。曲静深写:“多大的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景泽呸了一声:“好了又想干嘛,整天没事瞎折腾!就该拿链拴到床边上,整天就喂喂饭上上床最好!” 曲静深愣一会又写:“不折腾怎么赚钱?你看房交了半年的,不知道嘛时候又要续交。” 景泽怒:“我去赚钱,你就呆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 曲静深笑笑,接着写:“我也是男人啊,也得养家。” 景泽二话不说把笔从他手里夺走:“你只要吃好睡好在床上听话就成!” 曲静深哭笑不得,怎么又踩到这人的狗尾巴了?景泽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又凶了曲静深,他跟撒了气的气球似的说:“跟李国其合作的那工程要是真能赚到钱,咱们就有钱了,到时看能不能把你不能说话的病治好。” 这话曲静深听了挺感动的,他把景泽的手拉被子里,紧紧抓着。景泽把另一只手也伸进被子里,搁在曲静深腰上,轻轻地揉捏着:“舒服吗?”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本来要戏弄他呢,可是一看他那副乖样,实在下不去手。景泽耐心地帮曲静深揉着,手一会又移到他圆鼓鼓的肚子上:“乖,叫一声给我听听。” 曲静深决计不出声,景泽低声说:“可喜欢你了,可稀罕你了…” 曲静深傻笑,上午的阳光照进来,洒的病床上暖洋洋的,景泽就像个治愈系的大男孩。曲静深心想这丫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招人待见的,可是一出声,实在讨厌的狠。 讨厌的景泽不应景的开口说话:“兔子,你的腿真细~”然后上摸下摸左摸右摸,快瘦的皮包骨头了,景泽里酸溜溜的。他总算懂点事了,知道自己再难受也不能让曲静深发觉。 景泽说:“兔子,你累吗?要不睡会呗?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吃流食。” 曲静深摇头,心说你以后要是整天都这样听话,没准还真能过一辈子。曲静深懒得继续往下想,转而又想到住院费的事,拿过本子写:“这次得花多少钱?够吗?我橱子里还压着些钱,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拿过来。” 景泽轻轻地敲敲他的头:“这种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乖~睡会~” 曲静深有点累,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还真睡着了。景泽在旁边守着,十点钟的时候有护士叫他去拿检查结果,他拿到后翻了翻,只看懂检查结果的结论:传导性耳聋—中度。 景泽心里跟起了团火似的,他逮着医生就问:“什么是传导性耳聋?严不严重?能不能治好?” 女医生被他的气场逼的有些犯怵,她解释道:“传导性耳聋是耳朵的常见疾病,是内耳受到巨大的冲击产生的病变。” 景泽的问题跟连珠炮似的:“什么是中度?用药物能不能治好?对另外一只耳朵影响么?” 女医生不急不缓地解释:“用药物治疗肯定会见效的,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我们也不敢保证。至于厉害程度,再轻度也是出了问题,一样得治疗。” 景泽垂着头安静了,他在想,怎么告诉曲静深这个消息。女医生认真地翻看着检查结果,看完以后说:“你也别太担心,他或许还有再讲话的希望。一会拿去五官科找专家好好瞧瞧。” 景泽接过检查结果,立马撒丫子去了十楼的五官科。他排了老大会号,才见到专家。那专家是个老头,戴着老花镜盯着他看:“小伙子,你的头发上有根草。” 景泽马上伸手呼啦头发,结果什么都没摸到,立马火冒三丈:“我靠,你唯老不尊啊!…” 老专家也不生气,嘿嘿笑道:“听觉挺好的,声音也很洪量,看起来没啥大问题。” 景泽把检查结果往桌子上一摔:“小爷健康的狠呢!这才是病人的检查结果!” 老专家拿起来看了几眼问:“不是先天性失语症?是后天受了刺激?” 景泽点头,老专家问:“你一健健康康的人在这,我也看不出啥,改明儿带人来瞧瞧呗。” 景泽头发丝都快着火了,老专家说:“年轻人肝火旺哟,多吃苦瓜~”景泽把门甩上,带着一张苦瓜脸下楼。 他在电梯里还想是先去买点粥还是先去看看他家兔子?还没决定好去哪,电梯到了六楼,他就条件反射地走出电梯。丫,还是先看眼他家兔子呗。 景泽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小白的身影,曲静深也醒了,眼神追随着景泽,直到他走到床前。景泽说:“小白,不是说让你回家好好休息吗,怎么又送东西来了?” 小白笑着说:“景哥,医院能有什么好吃的,你看哥还躺着呢,再说,我在家也没事。” 景泽没搭话,他俯身捏捏曲静深的脸:“这是小白,李国其介绍认识的,挺好一孩子。” 曲静深朝小白点点头,算是问好。小白立马说:“哥,你别动,我做了粥,冷一会,就给你盛。”刚才曲静深睁眼时看到床边上守着这么个人,以为自己是做梦呢。小白瘦瘦小小的,长的十分秀气,乍一看,跟他弟弟小时候十分相似。 景泽看到曲静深光看小白,心里酸溜溜的:“兔子,瞅你的眼都直巴了!”曲静深被景泽一叫,这才回神,他有点不好意思,把目光看向别处。 小白笑着说:“景哥你真会开玩笑,不少人说我长的秀气,可像个玻璃娃娃似的,哪有哥有亲和力。” 曲静深觉得小白十分亲切,如果他弟弟能活到现在,差不多也是这么大。曲静深拿过笔在本子上写:“我叫曲静深,叫我静深就成。” 小白说:“静深哥,我叫白山,都叫我小白,好多人都说我名字跟长相不符。” 曲静深笑了,景泽看到曲静深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转头对小白说:“谢谢。” 小白摆摆手:“没事没事,能认识你们我也挺开心,汤冷好了,景哥你扶静深哥起来。” 景泽在曲静深背后垫了个枕头,然后搂着腰把人抱起来倚枕头上,接过小白手里的碗,拿勺子小口地喂曲静深。曲静深喝的很慢,他咽东西的时候胸口那里依旧很疼,耳朵里也嗡嗡的响。 景泽问:“耳朵还是和昨天那样难受么?”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顺口说:“那以后说情话只能给这边耳朵听了~”他说话完全不在乎场合,可曲静深觉得小白在场,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脸薄的竟然红了。 小白装没看到,笑说:“景哥,静深哥,你们感情真好,现在像你们感情这么好的,已经很少了。” 曲静深在心里切一声,心说那是你没见过平时这货的真面目,能气死个人。景泽被夸的很得意,骄傲地扬起头:“改天我没事了就办个班,专门传授夫妻相处的秘诀!”曲静深嘴角抽了抽,心说:跟你学?你能把人家领茄子地里。 曲静深喝完粥又躺了下来,小白接过碗,拿去洗涮。景泽见小白离开了,对曲静深说:“兔子,你不会吃醋了吧?”曲静深摸过本子来写:“没有,我觉得这孩子挺好的,你认识他多久了?” 景泽大脑回路一直很奇怪,立马问:“打听这么清楚干嘛?难道你看上他了?不准!” 曲静深写:“看上他就休了你~正经的说,我看他挺顺眼的,他长的像我弟,不过我弟死了。” 景泽夺过曲静深的笔,说:“不许再探讨他了,就是像你弟,又能怎么样,你现在是我的,嗯哼,心里不许有别人!” 曲静深拉被子蒙住头,装不认识这货。曲静深提到弟弟时景泽突然想起他能再说话的事,劈手把被子拉开,“兔子,你从几岁时不会说话的?” 曲静深有点奇怪景泽为啥会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拿手比划一下,大概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吧?景泽摸摸他的头:“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去看你的‘哑巴病’~”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看他的眼神,能理解他摇头意味什么:我都这么多年不会说话了,无所谓啦,反正习惯啦。 景泽还想把他耳朵的事告诉他呢,一看这局面只好作罢。小白正好此时进来,曲静深朝他笑笑,拿过本子写:“你们出去吃饭吧,我睡会。人都在这,我也睡不着。” 景泽捏捏他的鼻子:“你个死兔子,吃饱了就把我往外赶!再也不要给你喂食了啦!”曲静深表情抽搐,咱一米八几不带么撒娇的! 小白乖巧地站在一边,说:“景哥,咱们去吧,让静深哥好好休息休息。”小白说着朝曲静深眨眨眼睛,曲静深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猜小白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49章 初春 曲静深在医院住满一周时,景泽还没敢告诉他耳朵的事。曲静深时常会觉得耳朵里嗡嗡的响,可响过一阵后就轻一点,如此循环往复。 景泽正坐在床边上削苹果,看到曲静深拿手揉左耳朵,便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曲静深挠挠耳朵根,那儿沾了根头发,痒痒的。景泽放下正削着的苹果,俯身帮他取下来,顺手摸摸兔子的脸,占把便宜。景泽拿起苹果继续削,边削边嘟囔:“擦,这卖苹果的真坑爹,还说又大又甜呢,大个毛线啊!” 曲静深满眼笑意地看着被景泽削掉的无辜的苹果肉,嘴角抽搐一下。景泽好不容易把苹果削好切块,递到曲静深嘴里:“啊~张嘴,甜咩?” 曲静深小口地嚼着,挂了几天水,胸口没那么疼了。景泽边喂曲静深边自己啃苹果,他刚才削的时候没注意,苹果上有个小虫子眼儿,米粒大小似的,景泽一不留心正好咬下去…结果:“我操他大爷的!妈的…” 曲静深笑的要死,那苹果背上赫然一个虫子洞,景泽把嘴里嚼着的苹果全吐出来,拿刀子把苹果大卸八块,还是没发现那可怜的虫子。 景泽面部表情顿时僵硬,张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曲静深:“……”他在心里觉得挺好玩的,可一想到自己刚才也吃了苹果,顿时头皮发麻。 景泽跟怂了的大狗似的耷拉着头:“兔~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殉葬…” 曲静深伸手摸了把景泽的脸,这种吃瘪的样儿他还真喜欢,跟小媳妇儿似的。景泽拔拉开他的手:“兔子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对我就跟对小孩似的?!” 曲静深点头默认,你不是小孩吗?景泽炸毛:“擦!老子才是一家之主!你再点头,我就…” 景泽嘿嘿一笑,瞄了眼确定外面没人,直接撅着屁、股爬到床上,虚撑着胳膊,生怕压到曲静深。 景泽得意地说:“你再得瑟啊?嗯?!”曲静深伸手蒙住脸,心说天黑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景泽把长腿挤到曲胸深腿中间,这动作十分大男人:“兔子~你说接下来该做什么呢?啧,该做点什么好呢?”景泽做思考状,早已上下其手,把该摸的都摸了。 曲静深继续闭着眼睛,心说爱做嘛就做嘛,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景泽扒拉他的眼皮:“睁开好好看着我怎么对你!” 景泽老是扒拉他的眼皮,曲静深只好睁开眼睛,直盯着他看。他眼睛本来就长的好看,黑漆漆水灵灵的,虽然很禁欲,但在景泽眼里看来却色授魂与。 景泽深吸了口气,说:“兔子,再这样看我,我就…我就…啊!妈的痒死了!”景泽炸毛,曲静深这回倒很听话,不让我看我就不看嘛,得,干脆再闭上眼睛。 景泽气息越来越租:“你这是玩儿我呢吧?!” 曲静深满脸都是笑意,从来没笑的这么开心过。他睁开眼,捏捏景泽的脸,景泽一把抓过他的手,按在枕头上:“擦!别动手动脚的!” 景泽觉得曲静深今天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他仔细想了一会,终于找到合理的形容词:跟被下了春、药似的。敢情刚才那苹果里的虫子是在发、情期?不能吧?这也太坑爹了! 景泽说:“兔子,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曲静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屈起一条腿,景泽感觉一股邪火都要把头发尖儿烤糊了。 景泽直哼哼:“等着,我这就教训你!”他把头埋在曲静深的脖子里,吻他的左耳朵,轻轻咬他的耳垂,舌头在那儿打着转。曲静深脸红了,他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似乎从嗓子眼的最底部发出来的,有点涩,但却跟猫爪子似的挠的人心痒难耐。 景泽大骂:“我操!我终于确定了你就是玩我呢!给我等着!”景泽气呼呼地从床上爬下来,扭头就钻进了厕所,天知道他刚才是多想按住这不知死活的兔子狠干,干到他哭着求饶,妈的,不能再想了,他手里的东西硬的跟棍子似的。 等景泽开完飞机从厕所出来,曲静深正笑着看他,景泽拉起被子蒙住他的头:“我叫你乐我叫你没事穷乐!”直到曲静深闷的咳嗽,景泽才放他出来:“知道错了吗?!” 曲静深点头,可是一点认错的意思都没有。景泽把爪子搁到曲静深鼻子那儿:“闻闻~有男人味儿不?” 曲静深躲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脸皮可真厚。景泽嘿嘿笑,总算有了些报复的成就感:“知道爷的厉害了吧,小样的,下次再敢调戏爷,我就把那东西全让你吃了!” 曲静深闭眼睛,景泽继续强调自己够男人自己是一家之主,曲静深继续闭着眼装睡觉。景泽把他摇醒:“用一句话形容一下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曲静深瞅了他一眼,心说坑爹。景泽把本子递到他手里:“快快快,写!” 曲静深接过本子,慢悠悠的写:“真坑爹。”景泽瞄了一眼,摆出霸道男人的架式:“这是一句话吗?” 曲静深面部抽了抽,倒也乐意陪他玩:“你真坑爹。”景泽把笔夺过来:“你就不会说一句我爱你吗?!” 曲静深心说,我爱你算形象吗?景泽都快贴到他脸上了,曲静深略微抬抬头,亲了亲景泽的嘴角,又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景泽僵硬一秒钟,我擦,今天的兔子太不正常了,我刺激他了吗?没有吧,似乎今天的话题都还蛮正常的啊,我也没黄、暴啊。 正当景泽跟曲静深腻歪的正起劲的时候,李国其跟小白来了。景泽朝曲静深做了个苦瓜脸,然后转身对李国其说:“不是让小白跟你说,这都没事了嘛,怎么又都过来了?” 李国其笑着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前两天工程开始动工,没空过来。老弟你没事了吧?” 曲静深笑着点头,小白忙拆果篮,给曲静深剥了个香蕉:“静深哥,你尝尝甜么?”曲静深接过来,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孩亲切,如果他弟当年没死该多好。 景泽说:“这些天我抽不出时间去工程那边,存折的事,等他出院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李国其忙说:“不着急不着急,对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儿,直说,咱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但能帮忙肯定帮。” 景泽点点头,心想你们还真会选时间,眼看着就要吃晚饭的点了。景泽问曲静深:“大夫说你可以下床活动了,我还欠人小白一顿饭呢,要不咱一起出去吃个饭?” 小白赶忙阻止:“景哥甭客气,啥请不请的,等静深哥好了,一起来我家吃个饭,我就很开心了。” 曲静深眼神跟景泽一交汇,景泽就知道啥意思了:“我扶你起来,你看看下床行不?” 曲静深点头,景泽半抱着把人从床上拖下来,小白忙着给曲静深拿鞋,曲静深看着自己破旧的鞋,有些不好意思。景泽蹲下,帮他把鞋穿上,然后把前两天刚给曲静深买的新外套帮他穿上。 曲静深躺了几天,身上有些发虚,但仗着年轻身体恢复的快,下床走路还是没多大问题的。景泽跟李国其在前面走,小白跟曲静深在后面慢慢跟着。 这两天北方气温回升,外面虽然有风,但吹到人脸上不再像前些天那么冷。曲静深挺惬意地眯眯眼睛,小白笑着说:“静深哥,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郊外踏青吧,这几天气温回升的挺快。” 曲静深点头,他把随身带着的本子拿出来写:“你还上学吗?” 小白脸上有些苦涩:“高中毕业就不上啦,家里穷,供养我上学挺费劲儿的。再说,我学习成绩也不好。” 曲静深有些抱歉,小白说:“没事儿没事儿,对了,静深哥,我挺羡慕你们的,你怎么套牢景哥的,为什么我每次都遇到王八蛋呢。” 曲静深心说,其实那货也是王八蛋,并且间歇性抽疯。要说景泽会永远打他身边守着吗?也许会,也许不会。小白接着说:“听景哥说你也在找工作?现在骗子可多了,有的干几个月都拿不到钱。景哥不是要跟李哥合伙包工程吗,要不你就帮他们整整资料好了。” 曲静深光笑,也不表态,后来小白说笑话逗他解闷,景泽戒备地扭头瞅了两人一眼:“小白,你不会看上我家兔子了吧?” 小白大笑:“哪能啊景哥,你还不得活剥了我!” 四个人选了一家普通的小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些啤酒。景泽喝了几瓶有点晕,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曲静深身体没完全好,喝白开水。最后吃好喝好的时候,景泽离大醉已经不远。李国其提议要送他们回去再走,景泽大手一挥:“我跟媳妇儿散步,你们凑啥热闹!” 李国其只好笑着跟他们告别,并没有跟小白一起走。景泽趴曲静深耳朵边上:“兔子,身上还难受吗?耳朵呢?” 曲静深正让小白先走呢,没搭理他。景泽跳脚,开始大声嚷嚷。曲静深朝小白摊摊手,小白也挺识相,不再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告别离开。 一见人全走了,景泽很满足:“老婆,剩我们俩人了哦~” 曲静深哭笑不得,幸好天已黑透,没人注意到他们。景泽扯着曲静深的胳膊摇来摇去:“你说话嘛,你说话!” 曲静深伸手拍拍他的额头,景泽逮住手就是啊呜一口,嘴里自言自语:“就算你是个哑巴,就算你有个耳朵听不见了,老子也不会嫌弃你的!” 曲静深一愣,什么叫耳朵听不见?本来他已经忽略耳朵里的嗡嗡声了,可被这样一提醒,顿时觉得耳朵里的躁音吵的人难受。景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再给风一吹,酒醒了些。 曲静深停住不走了,景泽扯扯他的手还是没反应。他知道曲静深这德性肯定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了,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没事喝那么多酒干嘛!“兔子,你耳朵没事,医生说吃点药就好了,虽说会影响听力,但你看这不是好好的,你自己都没发觉嘛~” 曲静深心里咯噔一下,他低下头,有些失落。前几天他晚上睡不着也怀疑过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但这事情做实了,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他这样,景泽挺心疼的,他伸手把曲静深抱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刘海长了,出院带你去剪。” 曲静深把头埋在景泽肩膀上,这个初春的夜晚,两个人间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一大步。如果说以前的在一起还有些虚浮,那么现在就是有血有肉的,对方学会了心疼他,而自己,也渐渐习惯信赖那个抽疯起来很坑爹的男人。 景泽用满是酒气的嘴亲了亲曲静深的脸:“兔子,笑个嘛~”曲静深勉强的笑了一下,景泽皱着眉头捏住他的嘴:“别笑了,比哭的都难看。”曲静深丧着脸不理他了,景泽拉着他慢慢地走在路上,初春的风还是挺凉的,景泽打了个喷嚏。 第50章 酸啊酸死了 曲静深住院的这些天,小白天天往医院送饭。连景泽都过意不去了,他趁小白出去涮饭盒时,跟过去说:“小白,你就是想着让我请你吃饭呢吧?这得欠你多少顿饭来着?” 小白直乐:“哥,你记着就成,这比实践都踏实。” 景泽哈哈笑:“老实跟哥说,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兔子了?告儿你,想都别想,他跟你一样,做不了上面的。” 小白脸一红,手上水管没来得及关,溅了景泽一脸水:“哥,没事吧,我这不是故意的!”小白急忙拿袖子帮景泽擦脸,景泽直哼哼:“靠…你就这样对情敌么?” 小白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帮景泽擦脸时不小心摸到对方棱角鲜明的脸,手上热的不像话,赶忙拿开手。景泽呼噜一把脸说:“听话,哥给你找更好的,来~摸摸头安慰~” 小白乖乖地站在那儿任景泽揉揉他的头发,景泽没当这是回事,嘴里念叨:“哟,跟小奶猫一样乖哦…” 小白慢吞吞的从后面跟上,心里想:你喜欢小奶猫不? 进了病房就看到曲静深倚着枕头在那躺着,抱着本子在写东西,景泽不客气地夺过来看,上面写着:“咱办出院吧,我这好的差不多了,在这一天就得花不少钱吧。” 景泽把那页纸撕下来团巴团巴丢垃圾箱里:“写的什么?无字天书么?咋没看到一个字儿?兔~你真是越来越神奇了!” 曲静深:“……” 小白:“……” 景泽挠头:“我出去买包烟,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抽,憋的想撞墙!”曲静深抽抽嘴角,你怎么不去撞墙呢,撞不死,墙坏了你赔。 临走之前,景泽开玩笑似的威胁小白:“白啊,少打我媳妇儿的主意!”小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哥,您放心的去吧,我保管不打静深哥的主意。” 曲静深给小白使了个眼神,意思是你别搭理他。小白眨了眨左眼,意思是接到指令。景泽大大咧咧的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吹着口哨出去买烟。 小白搬了个板凳做到床前,“哥你好点了没?景哥在这,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曲静深拿过本子写:“嗯,好的差不多了,这几天就能出院。不过…”他顿了顿,“耳朵的问题有点麻烦。” 小白看了曲静深写的话,倒有些着急:“那能治好不?” 曲静深想了想写:“医生是说能治好,但是我想应该也会影响听力吧。” 小白叹气:“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呢,打雷下雨全搁一家这儿了…” 曲静深扬扬嘴角,看看窗外晴好的天,接着写:“其实我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挺难过的,但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事实,不如接受呗。” 小白有些心酸,去帮曲静深倒了杯水递他手里:“一定能治好的,听景哥说,你不能说话也能治好。看,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不是?” 曲静深傻乐:“这么多年不能说话也习惯啦,能说话了倒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过了一会又写:“你年纪这么小,应该上上学,学点东西的。” 小白说:“不小啦,以前不知道学习,现在就算后悔也没有机会了。” 看着小白略带沮丧的脸,曲静深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小白总让他想起自个早夭的弟弟,可弟弟小时候跟小老虎似的,哪有这么乖。“你要是真有这想法,可以报成人高考,每年都能报名,上课时间也比较自由。” 小白耷拉着头说:“我…这…其实我挺笨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曲静深一只手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写:“等我出院了,陪你去自考办问问。顶多三五年就考出来了,有个学历好找工作,不然总干临时工也不好。” 景泽进门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极其不满地咳了一声:“聊什么呢,小手都拉上了。” 小白赶紧把手拿出来:“景哥,你速度挺快的,挺快的…” 景泽哼了一声:“我要是不快点,说不定连小嘴都亲上了。” 曲静深觉得这太丢人了,恨不得拉被子蒙住头,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景泽剥了支棒棒糖塞他嘴里:“老实吃着,别给小爷勾三搭四的。” 小白苦着脸想说话,景泽又变出支棒棒糖敲敲他的鼻梁:“一边吃糖去,我不在的时候,不许私自给兔子喂食,这是私养动物!知道了吗?” 小白乖巧地点头,回头给曲静深削了个苹果:“来,静深哥吃苹果。” 景泽接过来咔嚓咬掉一大口,“味道还不错,兔子,你吃吗?” 曲静深嘴角抽搐,心想你吃吧,我不吃,真的不想吃,麻烦你能离我远点吗?景泽很满意曲静深的表现,小白低声下气地收拾保温桶:“晚上我炖点鱼汤带过来,景哥,静深哥,我先回去了。” 景泽倒知道送送小白,回房间又开始跟兔子瞎吧啦:“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给他摸哪了?摸这里了吗?”景泽把手伸进曲静深被子里乱摸一气,然后手停在他肚子上来回打圈,软软的挺好玩。 曲静深想拉被子蒙住头,心想这是幻觉,我什么也没听到。景泽劈手把被子拉下来:“他亲你了吗,有感觉没?嗯?”景泽趴曲静深脸上咬了一口,曲静深伸手擦擦他留下的口水,景泽有些不满:“擦毛擦,再擦就干死你!” 曲静深都快哭了,心道咱能别这么霸道不讲理成么?景泽腻在他胸口乱蹭:“兔子,喜欢死你了,爱死你了…” 曲静深现在挺开心,拿过本子写:“你做什么亏心事啦?不用这么腻歪,说不出来听听,不太严重,我就原谅你。” 景泽看到,顿时大叫:“哇操,啧啧看不出来啊,什么时候学这么精了?” 曲静深扶额:“是你做贼心虚在先,好吧?” 景泽死猪不怕开水烫,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来来来,检查一下,闻闻,看有没有别人的味儿。” 曲静深配合地闻闻,别的味道没闻见,倒是满满的烟味。曲静深写:“这两天怎么抽烟抽的越来越厉害了?” 景泽闷声说:“还不是担心你嘛,这辈子第一回觉得压力好大。”景泽说的是真话,以前有家里靠着,吃喝玩乐不愁,哪又会想到过这种事? 曲静深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继续写:“小灾小难的,不怕不怕,等我好了,咱一起努力赚钱过日子。” 景泽老不乐意:“赚钱是大老爷们儿的事,你瞎凑什么热闹!” 曲静深嘴角小抽一下,接着写:“我也是男的啊,再说我是不是大老爷们,你不是最清楚么?”曲静深指天发誓,他这话真是无心的。 景泽听了跟火烧屁、股似的要求他澄清:“操,我挠死你我,兔子,你这是有心的吧!靠,你这还不会说话呢,会说话了,不得能翻天啊?” 曲静深痒的打颤,心说我不是故意的啊,再说那话也没错啊。景泽说:“你认错!快点快点…” 曲静深举手投降,景泽这才算饶过他,还不情不愿地哼哼。曲静深这些天吃的好,睡的也不错,脸色比住院前还要红润,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他手上的冻疮也好的差不多了。前两天痒的要命,景泽怕他挠,哪天晚上睡觉都得抓住他的手。 这次玩闹的厉害,结果曲静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景泽的少男病又犯了。景泽的犯病症状就是问一些十分傻逼的问题,被提问者还必须老实的回答,不然他就跟被拔光毛的斗鸡似的,脾气暴躁的像定时炸弹。 景泽问:“兔子,你爱我吗?”曲静深点头。 景泽又问:“你怎么会爱上我的呢,你爱我哪里,说出来,让我骄傲一下。” 曲静深:“……”景泽拿本子塞他手里说:“写。” 曲静深接过本子,想了想写:“你自以为是,大男人主义,缺心眼,小气,不可理喻…”曲静深写的很投入,景泽一把夺过笔:“你还是别写了,还是用肢体语言回应我吧!”景泽啃上曲静深的嘴唇,曲静深这次挺主动的,不就是接吻嘛,勾舌尖就可以了。结果出师不利,把景泽舌头咬破了,景泽戳曲静深的额头:“要不是看在你有伤在身的份上,早就日、你了。” 曲静深用眼神杀死他,意思是说你还能更下流一点么?景泽骄傲地扬起头,趴在他耳朵边上说:“我当然能更下流一点,关键是你让我怎么下流法?乖,别动别动,让我把手伸进去…” 景泽大大地亲曲静深一口,说:“这样够下流吗?还是这样…” 曲静深皱着眉头,眼里泪汪汪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景泽得寸进尺,直到曲静深被迫喷出来…其实做男人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曲静深觉得自己还是爽到了。 可比起爽到的下场,他宁愿自己从来没爽过。景泽侧身钻进被窝,拉过来曲静深的手就往那儿搁。曲静深刚要收手,可对上景泽撒娇似的眼神还是败了。景泽搂着他的腰说:“兔子,快点摸摸它,它都要想死你了。” 曲静深被手里热的不像话的东西弄的脸通红,可还是配合着把它喂饱,结果弄自己一手。更不要脸的一刻终于来了,景泽贴着曲静深的脸说:“这是我对你的爱~来,舔舔。” 曲静深蒙住头装死人,可景泽还是强迫他…曲静深直想撞墙,也许是出于报复心理,他拿过本子写:“其实,小白挺喜欢你的吧。” 景泽对把某些爱弄进曲静深嘴里很满意,没有直接丢掉本子:“原来这是隐藏最深的真相,兔子,这也被你发现了,不愧是我媳妇儿!” 曲静深心想,小白你拿砖头呼死我吧!过了一会景泽又问:“咦?你怎么这么关注他?” 曲静深闭上眼睛,心想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景泽说:“老婆,以后在你眼里,除我以外的男人都是女人,你现在已经跟女人不行了吧…” 曲静深实在忍受不了景泽歪曲事实的功力,没好气地拿本子划啦:“我只是把他当弟弟,我弟活着也差不多他这么大。” 景泽眨眨眼:“原来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小舅子,改天你出院了,我带你去他家玩。” 曲静深心想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少男病、少男情结一类的症状,真是要防患于未然,这是比外星人侵占地球更恐怖的事。多年后,当曲静深提到这桥段,景泽已长成个有担当的男人,他说:“有吗?有证据吗?谁说的?拉过来给我弄死。” 曲静深心道你先把我弄死吧,景泽恶狠狠地威胁:“以后不许说让我出糗的事,不然把鸡毛插你屁、股上!” 第51章 如果能说话 下第一场春雨的时候,曲静深死活要出院。他觉得身上不疼了,耳朵没先前叫的那么厉害了,景泽把他按到被子里,下命令:“听话,睡觉!”自从景泽发现曲静深躺床上睡觉身上能长点肉,整天强制他吃吃睡睡。 曲静深心道这白天睡晚上也睡的,哪还能睡得着。景泽直哼哼:“我就知道你是惦记家里的破东西犯潮!” 曲静深被戳中痛点,脸上一片惋惜之情。景泽故意叉开话题:“我出去抽根烟~”曲静深忙扯住他的袖子,眼睛里满是祈求的神色,景泽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呼噜了下他的头发:“这也值当的你,其实我也可以答应你,下午乖乖跟我去五官科,给专家看看!”曲静深顿时又怂了。 事情是这样的,打好几天前景泽就要带他去五官科看看,可曲静深觉得耳朵里面的嗡鸣声轻多了,觉得没必要看。虽说耳朵不像之前那么舒服,但耳鸣对听力的影响并不是太大。除了莫名其妙偶尔听场潮汐外,并没其他影响。 曲静深指指耳朵摇摇手,景泽拧住他完好无伤的另一只耳朵:“我知道你耳朵没事了,去看声带!” 曲静深一听又耷拉下头,景泽伸手挑住他的下巴:“乖,难道你不想说话吗?” 其实,曲静深从小到大最怕就是这个。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叔也带他看过这病,那农村土先生给他开的一些偏方,喝的他发了三天高烧,差点一命呜乎。再说,他都过了这么多年无声的世界,早已经习惯。 景泽烟也不抽了,爬上床搂着他:“乖,去瞧瞧又不是把你卖了,怎么这么怕?” 曲静深想拿本子把自己的理由写出来,可是被景泽阻止了:“甭写,我不想看,你写的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曲静深捏捏景泽的脸,被景泽拍到一边。曲静深心道怎么还真跟小孩似的?要不,就顺着他吧,反正只是去看看,就算真能说话,可他实在讨厌再一个字一个字的重新练习。 过了一会,景泽问他:“难道你不想对我说句‘我爱你’吗?”曲静深心一下子就软了,跟猫挠似的,就像自个媳妇儿跟自己撒娇,明知道这要求很无礼,但就是提不起勇气拒绝。 景泽知道这招好使,继续演苦情戏:“难道你不想半夜里跟我抱一起说悄悄话吗?” 想,当然想。曲静深点头,以前他跟他爹娘睡一间房的时候,半夜就能听到他们说话,虽然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在他眼里看来,只有夫妻间才能有这样亲密的举动。那也是他思想意识里最初对爱情的定义,挺朴素踏实的感觉。 景泽得寸进尺:“难道你不想叫我的名字吗?” 曲静深继续点头。景泽:“难道你不想在亲热的时候叫出声来吗?”曲静深在心里啧一声,再正经的话到他嘴里都变味,再苦情的戏搁他身上都成了喜剧。 景泽知道差不多了,继续巩固一下药效:“那就这样说好了,下午去挂个号瞧瞧。真乖,来,亲一个~” 曲静深把他的脸推开,景泽不满:“还没亲到呢,还没亲到呢,来来来~” …… 下午景泽跟押犯人似的把曲静深押到十楼五官科,还是挂上次帮景泽看检查结果的老专家的号。曲静深心里有点犯怵,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似乎这病因是他少年时最惨痛的记忆,或者说,是一生都忘记不了的痛。 景泽以为他是心疼钱,安慰道:“你能说话了比什么都重要,别胡想八想的,等会配合人大夫。” 没多大会,就到曲静深了。景泽陪他一起进去,那老专家透过老花镜瞅景泽一眼:“哟,小伙子又来了?” 景泽说:“盯着我看干嘛,我又不是病人。” 老专家笑说:“年轻人欲求不满可不好,要懂养生之道。”景泽脸皮厚,没任何反应。倒是曲静深,脸红了。 老专家递给曲静深个小本子,又递给他一支笔,“会写字吧?一会我问什么,你写什么。” 曲静深十分配合的点头,老专家问:“你有多少年不能开口说话了?声带受过什么伤吗,比如被坚硬的东西伤过,比如卡过鱼刺之类的东西?” 曲静深想了想,写:“大概有十年多不能说话了,我倒没被这类东西伤到过,如果被火熏不算的话。” 老专家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又逼你提到伤心事儿,是那次受到打击了吗?” 曲静深点头:“对,我父母和弟弟都死于那次火灾,刚不能说话的时候也看过医生,说是受了刺激,心理作用。” 景泽插嘴:“你不是跟我说是农村土大夫看的吗?!老头,那不算看大夫!” 老专家显然不爱听这称呼,用手掏了掏耳朵:“你滴!去护理室帮我要几根棉棒!” 景泽愣了几秒,见老专家也不看病了,光用眼神杀死他,景泽有求于人,自然投降去拿棉棒。等景泽一出门,老头发挥自己的求知精神,小声问曲静深:“你男人?” 曲静深实在接受不了这种问法,慢吞吞地点点头,心说这个年纪的人不是最看不惯这种违备社会伦常的事吗?那老专家倒挺轻松的哈哈直乐:“怕我骂你们呀?早怕那就别搞呀,人活这一辈子真是不容易,该做自己觉得快乐的事儿。对了,你父母离开后多久才发现自己不会说话的?” 曲静深回忆,他父母离开后,他有很多天想起来就哭,中间还得了场大病,发了好几天高烧,最后送到他们镇上的医院输液,才退烧。 从这之后,才发现不能说话。曲静深尽量把细节写出来,老专家看了说:“农村的?上大学了吗?” 曲静深点头,老专家叹气:“苦孩子,挺不容易的。你想把这病治好、想说话的欲、望强烈吗?” 曲静深照实摇头,其实他都习惯了,虽然有时会想如果自己能说话该多好,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绪从最初的焦躁变成现在的麻木。就像一个习惯用左手使筷子的人,你再让他换回右手,实在是难。 老专家拿个手电筒,让曲静深张开嘴,:“你试着发音,我看看声带。” 曲静深费了好大劲才发出几个音节,老专家瞧得仔细,自言自语说:“双侧声带结节,退化性声带萎缩…我看了你检查结果的报告,不过咱不信它,那些机器测出来的玩意,太无情啦。” 曲静深听不懂专业术语,可那询问的眼神瞒不过老专家的眼睛。老专家会意,说:“还不想让你相好的知道病情?真有意思~知道声带结节咋回事不?我想声带萎缩你应该知道,就是表面意思。” 曲静深摇头,老专家说:“声带结节就是声带上长茧,人长期说话的才会得这病呢,你这原因吧,可能是因为当时被火炝的声带冲血,没当回事,久而久之,就成这病了。” 曲静深似懂非懂的点头,老专家又说:“你这和别人的又不大一样,你除了声带病变外,还有不少心理上的因素。别人的做个喉显微手术就好了,你这还得克服心理上的障碍。” 曲静深越听越头大,拿过本子写:“那我还是不做了吧,这样挺好的。” 景泽正好踩着这个点进来,老专家接过他拿来的棉棒说:“他刚才说不接受治疗啦…”曲静深心想这老头怎么这么讨厌,他还没把本子藏起来呢,就被景泽劈手夺走。景泽一看那几个字就来火:“甭听他的,治不治我说了算。” 此刻曲静深真想化身一朵白云,轻飘飘地人不知鬼不觉地飘出去。景泽看到沙发上有条系东西的绳子,二话不说拿过来,绳子一头捆住曲静深的手腕,拴到桌子腿上。 那老专家欲言又止,后来又直白说道:“我可没说做了手术就一定能复元啊,声带萎缩可是个麻烦事儿。虽说也可以手术治疗,或者是注射药物治愈,但心理因素也很重要。” 景泽听的云里雾里,忙问:“声带萎缩治不好吗?是不是就跟得了半身不遂的慢慢地恢复灵活性一样?” 老专家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做完喉部显微手术以后,就得时常进行声带发音练习,就跟小孩子学说话一样。” 景泽皱皱眉头说:“可这怎么听都怎么不靠谱啊?”曲静深附和地点点头,景泽说:“老实点,要不把另一只手也拴上!”兔子怂了。 老专家说:“其实这算小手术,风险也很小,要不你们回去商量商量呗~”老专家扭头问曲静深:“他在家也整天拴着你么,下回再拴你,甭跟他过了!” 景泽直哼哼,把系在桌子腿上的绳子解下来,牵着曲静深走了。老专家目送他们出房间门:“……” 曲静深想伸手解开手腕上的绳子,景泽说:“亲爱的,楼道里没有人,让我享受一回当主人的感觉吧。” 曲静深想撞墙,心想幸好没有人,不然以为这神经病呢。景泽把曲静深牵到病房里,一边关门一边说:“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翻来覆去地想了良久,虽然那老头看起来不像啥好人,可他的建议的确靠谱。” 曲静深想去拿本子,景泽说:“从这一秒起,剥夺你的发言权,不然…哼哼,别怪我把你拴起来,押上手术台。” 曲静深心想,先服个软,让他把绳子解开,不然这像什么话。景泽倒把绳子给他解开了,“上床躺着休息,我出去给你买点好吃的,想吃蛋糕吗?” 曲静深摇头,心想你别乱花钱了,这住院费就够贵的了。景泽扭头就走,他什么也没看到。到了医院的花园里,他摸过手机给景森打电话,景森那里正好是凌晨,他正准备睡觉呢,看到来电显示,眉毛一挑,按了接听。 “喂,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景森说:“嗯,很好,你呢?”景森十分奇怪,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怎么开口叫自己哥了? 景泽吱吱唔唔,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己很怂。“哥,借我点钱呗,等我有了就还你。” 景森继续挑眉,他家宝贝儿洗澡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碰掉了,浴室里一阵怪响。景森说:“多少钱?干什么?” 景泽说:“给他看病,大夫说他或许能说话。” 景森听到这儿头疼了,斟酌一下语言才说:“你小子都多大的人了,别这么天真,这几个月滋味怎么样?知道钱的重要了吧?” 景泽一听这话又想跳角,如果换到以前他肯定大骂粗口说不借拉倒!可是现在…他在不发火,又能挽回自己的面子前提下说:“过的挺好的,如果不是他有事,还不太知道。” 乐雨陶洗完澡出来,一边拿吹风机吹头发一边说:“亲爱的,我把你刚买的香水弄地上了。” 景森点点头表示知道,继续跟景泽说话:“要多少?爸妈说了我再私自给你钱就打断我的腿。” 景泽撇撇嘴:“他们如果舍得打断你的,我就自残双腿以谢天下。打一万吧,等我有了还你。” 乐雨陶扑到他家亲爱的身边躺下,问:“这么晚了谁打来的电话,有病呢吧?!” 景森把电话搁乐雨陶耳边上,景泽说:“你赶紧打啊,明儿一早就转账!” 乐雨陶顿时鸡血三升,大叫:“殿下!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大舅!” 景泽噗哧笑出声来:“我操…皮鸭子,滚你二大爷的!”乐雨陶很开心,大声嚷嚷:“没见着你最后一面我走的十分不安,今晚我去找你,一定要做梦哦。” 景泽跟乐雨陶瞎扯几句,才挂上电话。曲静深正从窗口看他呢,虽然听不到他说的话,但是看他张牙舞爪的,也觉得挺开心的。 第52章 驯兽师 景泽提进来一大堆好吃的,有比较稀罕的水果,有果冻,还有各色糖果。曲静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子,盒子周围都是花边,上面印制的图案十分漂亮。景泽把东西放病床旁边的桌子上,说:“想吃吗?” 曲静深在心里默默的算,这得花多少钱啊?心疼的一抽一抽的。景泽去洗了串美国红提,用手提着在曲静深眼前瞎转悠。“知道这是什么吧?” 曲静深瞅了一眼,不是葡萄么?可又有些不一样,似乎比普通的葡萄要小些…景泽揪了一颗,强盗似的塞在曲静深嘴里,曲静深只好配合地嚼了嚼,挺甜的,皮还挺脆。 “这小东西可贵啦,就那么一点,三十多块钱呢。”曲静深觉得自己牙疼,实在提不起勇气再吃第二个。这些钱吃饭够吃好几天呢。 景泽把手里的红提全递给他,曲静深接过来却不肯吃了。景泽问:“不喜欢吃?这东西还有个名儿,叫‘红地球’,来,再吃一个嘛~” 曲静深第一次吃这么贵的水果,他想不通,这东西怎么这么贵呢?过了一会,景泽把那块蛋糕的盒子拆开,拿刀子切一块,递到曲静深手里。他知道兔子喜欢吃甜食,照以前,景泽肯定会挖苦他,说他们农村没好吃的,现在只剩下心疼。景泽最近总在想,他以前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都想带他玩玩。也许这就是爱情?景泽不知道,他少男病没犯的时候,是感情白痴。 曲静深拿勺子挖着上面的巧克力,吃的嘴角黑乎乎的。景泽说:“你也不嫌腻,喏喏,给我个葡萄干吃。”曲静深傻笑,找个几个藏在蛋糕里的葡萄干喂到景泽嘴里。 小时候没吃过的东西,长大了有条件了总想一口气吃到腻。曲静深对甜食有着极其强烈的爱,那种腻舌的味道让人心里觉得温暖踏实。他爹娘小时候成天说,虽然没钱,但安于本分、乐天知命,就算没白活着。曲静深在童年时,把这种思想奉为人生最高层面的追求。就连后来经历生离死别、失声等不幸的事时,这种想法都没有动摇。 景泽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到床边陪他说话:“别吃太多,省得一会吃饭的时候吃不下去~” 曲静深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里的蛋糕打扫光,肚子都快撑破了,心里挺踏实挺温暖。景泽帮他把嘴边的蛋糕屑擦去,说:“吃了我的东西,就得听我的~” 曲静深进食完,倒挺好说话,潜意识地点着头。景泽说:“听话,去做那个喉部显微手术,我去问了,又不贵,才几千块钱。” 曲静深一听这话就怂了,他拿过本子写:“容我再想想,你觉得这些钱不算钱,可我觉得挺多的。” 景泽小怒:“买这么多好东西给你吃,都喂白眼狼了!” 曲静深心道,这不是一码事啊。况且做手术这种事,决定权在我手里吧。景泽霸道起来,从不讲理,他顺手拿过那根绳子,一头拴在曲静深手腕上,另一头拴床头的镂空栏干上,“啥时候点头,啥时候解开,不然…哼哼,真拴着你上手术台,说到做到。” 曲静深耷拉着头,不搭理他了。其实,除去担心的手术费问题,还有手术后的恢复问题。要练习发声,又得回到小孩咿呀学语的年代,一个字一个字的学。况且,他在心理上,已经接受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这么多年被人从后头指指点点,他都撑过来了,为什么又要从头开始? 景泽挑起他的下巴:“身体是好的差不多了吧?要不今晚开始尽夫妻义务?” 跟景泽相处这些天,曲静深越来越了解眼前这个霸道不讲理的货了。平时看上去抽疯吧啦的,倒该男人的时候还是挺男人的,他知道景泽不是说着玩,一定会说到做到。 景泽亲亲他的耳朵根:“不是不想说话吗,那我试试看,有没有这个能力让你忍不住叫出声来。”景泽体内的暴虐因子被激发,曲静深有点犯怵。 景泽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套子,还有一管润滑剂,说:“要不咱们现在就开始,吃了我的东西,当然要为我服务。” 曲静深可劲往里缩,景泽手上没轻没重地拉着他的胳膊往外扯。曲静深指指窗户外面,阳光正洒进来,照的他苍白的脸近乎透明。景泽说:“我知道这是白天,这种事感觉来了是控制不住的,还分白天和晚上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想明白。” 曲静深没反应,景泽很生气:“我他妈的低声下气地去帮你弄手术费,你就这样吗!?” 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景泽扫到地上,还踩了好几脚,果冻全被他踩烂了。曲静深想下床拾东西,还没穿上鞋呢,被景泽扯住猛地丢到床上,腰撞到床楞上,曲静深忍不住痛呼一声。 景泽顺势把他压到身体下面,伸手扯上窗帘。曲静深挣扎几下未果,另一只手也被拴起来。景泽不留情地一口啃上他的脖子,禁、欲这么多天,这火如果起来了,定是熊熊大火。 景泽既粗暴又温柔,既让曲静深疼的掉泪,又让他舒服的不知所以。身体里面像要着了火,又像置身于冰天雪地,这反反复复的冰火两重天,煎熬的曲静深眼角全是泪水。 景泽细细舔舐,依然停不下动作,曲静深死死咬住唇角,试图不发出一点声音,可那嘶哑的嗓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从嗓子里发出来。景泽很满意,趴在他耳边问:“难道你希望这辈子的此情此景,都无法回应我吗?我很难受,心里真的很难受。”景泽不知如何表达心里的失落情绪,他只知道让自己动,不能停止的动,似乎只有这样的结合才是最安全的。 曲静深又何尝不是痛苦的?他的泪哗哗地往下流,腿慢慢地勾住景泽的腰,他配合着,让景泽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上。胸口那里被咬的很疼,曲静深心想那儿一定会肿。 景泽终于停止动作,他把曲静深的手从床头解下来,手腕红红的,景泽帮他揉揉。曲静深不买他的账,把手放回被子里,景泽说:“生气了?” 曲静深拉过被子把头蒙上,医院的被子本来就窄,景泽被自动隔到被子外面。他哼了一声,摸过衣服穿上,下床。“你就怄气吧,死哑巴臭哑巴破哑巴…” 曲静深真想堵住耳朵,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他知道景泽是故意刺激他的,可是心里还默默地想:我本来就是个死哑巴啊,是你先来招我的。 景泽拿温毛巾过来,帮曲静深清理一下。曲静深窘的抬不起头来,偏偏景泽还在他后面要命的地方戳了戳,然后帮他上了点药。收拾完残局,景泽摸起外套穿上就走:“自个好好反省,想明白了,让我学狗叫都成。” “啪”一声,门被带上,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曲静深摸索着把裤子穿起来,腰那儿又酸又疼,估计被床硌的那一下挺厉害的。他下床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把烂掉的果冻拾到垃圾篓里,又顺手揪了个葡萄填嘴里,然后躺回床上。 他挺头大的,这事如果自个儿不点头,景泽定不成闹腾成什么样子呢。哪见过这么无赖二皮脸的人?如果跟他一样,真是不想理他。要是他对自己不好还成,可是好起来又跟抹了蜜似的。 最后,曲静深把这些归结于少男病的另一种表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听自己话,就想用强制性的手段让他屈服。如果这方法不好使,再软磨硬泡,厚脸皮跟上。曲静深睡不着,胡想八想的。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小白提着饭盒进来。“刚才在路上遇到景哥了,都不爱搭理人的。”看着小白脸上的笑容,曲静深倒放松不少。他让小白在床边坐下,拿过本子写:“不用天天来,真的挺过意不去的。” 小白一边倒鱼汤一边说:“哥你是不是嫌我煮的鱼汤不好喝?” 曲静深赶忙摇摇头,写:“长这么大,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鱼汤。小时候家里穷,没喝过,后来大了,又舍不得喝。” 小白说:“哥,那你就多喝点,我小时候家里也穷,咱们这一代差不多都这样,城里人哪那么多呢!” 曲静深接过小白盛的鱼汤一口气喝完,直到碗见底,才搁到桌子上。小白又要继续加,被曲静深阻止了,他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肚子,意思是再喝就要撑爆了。 小白涮碗回来,曲静深拉着他聊天,拿本子写:“你现在没交朋友么?看你整天都很闲的样子。” 小白摇摇头,说:“现在找个真心跟自己处的,挺难的。瞧景哥对你这么好,真是羡慕。”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观察,他觉得对景泽而言,自己一点希望也没有。 曲静深心道,不是局内人,不知道局内人的纠结。小白说:“哥,刚才听景哥说你不肯动手术,是没钱吗,我那还有些,要是不够我都拿过来。” 曲静深挺感动的,“不是这个原因,我觉得吧,就是动了手术,也不一定能治好。倒不如,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嘛。” 小白说:“怪不得景哥生气呢,这还没试怎么就知道没有希望?刚才景哥那架式都想跟人打架。” 曲静深笑笑,写:“他敢欺负你,我回来揍他。”回头又想,如果真动真格的,自己还真揍不过他。 小白在那陪他说了一下午话,聊了许多。曲静深想以后开个自己的店,话头扯起来,小白说自己也想做个体户。两个人合计一下午,都没想好干什么。四点多钟的时候,曲静深让小白先走,说一会太阳落山,气温又要降好几度。小白欣然答应,说好明天再送汤来。 等小白离开病房,曲静深觉得在床上躺着挺没劲,看窗户外面阳光不温不火挺惬意的,于是决定出去散散步,看看身上的霉气会不会少些。他绕着医院的花园走了几圈,不经意看到天空中飘着的风筝,然后目光追随着风筝,最后锁定到天台上。原来是有人站在那放风筝,怪不得能飞这么高。 曲静深站在花园旁边研究了下地形,之后不急不缓地朝天台出发。等他吭哧吭哧地爬上去,那儿早没人了。曲静深有点失落,找个小台子坐下来。天台上的风很大,可是吹到人身上却很舒服。 太阳像金饼似的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周围的颜色红彤彤的,像红裙上的花边。曲静深眯着眼睛着迷地看着,就在这样的不知不觉里,看它慢吞吞地落下山。等曲静深回过神来,天已经有些暗了。 …… 景泽下午去了哪里?答,跟他以前的狐朋狗友打台球去了。景泽今天下午手劲特别足,杆杆进洞。玩到下午四点多,他那群狐朋狗友说晚上一起去哈皮,景泽十分坚、挺地拒绝了诱惑,打车回医院教育媳妇去了。 医院门口有卖地瓜的,景泽走上去站在摊前挑来挑去。卖地瓜的大爷问他:“小伙子,看这么久,还没挑好吗?我看这个长的就挺好的。” 景泽摸了只最胖的,又捡了只第二胖的放到老大爷手里。老大爷边撑边说:“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苗条的吗?” 景泽说:“切,我媳妇以前卖过地瓜,我有经验,胖的甜,瘦的糊味重。”老大爷本来想坑他几毛钱呢,心想着竟然是同行,那几毛钱也没坑成。 景泽悠哉悠哉地回到病房,打开门一看,空空如也。幸好曲静深的包还在那儿挂着,不然他还以为这小子又逃跑了呢。他把医院角角落落来来回回地翻了一圈都没找着人,心里顿时火烧火燎的。他又折回去问护士,护士说没见着,看他着急,又说:“你去医院的广播室,让他们帮你找找,如果在医院里,应该都能听见。” 景泽又急匆匆地跑到广播室,外面音响里放着广播员的声音:“曲静深,你男人叫你回家吃饭呢。”那个女播音员快笑叉了气,景泽表情平静地小跑到楼下。 曲静深正沉醉在夕阳美景中,好大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叫的是自己啊。他站起来往下看看,正看到景泽在住院部的门口站着,这一瞬间,曲静深实在想大声地喊他的名字:景泽景泽,我打这儿呢!可是无论自己手挥的多有力,景泽都看不到。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声的小丑,难看极了。再美的景致也比不上这一刻的残酷,还真想叫他的名字,看他兴高采烈地回应自己。 第53章 听话,就给糖 景泽逮人就问:“看到一个瘦瘦的,不会说话的人了没?”对方猛摇头,被景泽凶煞的表情给吓倒了。景泽在心里冷哼,最好别让我找到你,不然,哼哼…不把你拴起来,我就随你姓! 过了一会,花园旁边围了不少人,对着天台指指点点的。因为从花园的角度看上去,正好看到曲静深站在天台边上。花园旁边人越聚越多,景泽出于好奇,也跟了过去。这一看不得了,他心浑身都僵了。那不是曲静深是谁! 曲静深丝毫没注意到下面的情况,他正呆呆看着夕阳落下的方向思考问题。要不着就做手术,如果治不好,那些钱就算白扔,以后再赚。他胡想八想,又想到以后景泽新鲜期过了,会不会嫌他闷?毕竟和一个哑巴生活在一起,不是件容易的事。 曲静深又返回小台子上坐下,拖着下巴纠结这个问题。景泽眨都不眨眼,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脖子都僵了。只见曲静深拖着下巴身子往前倾着,似乎下个瞬间,就要纵身跳下去。 景泽心里发毛,非常后悔下午对他做的事,莫不是真生气了?可我出去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啊?景泽慌不择路,撒丫子就往顶跑,他都忘了还有电梯这回事。 景泽气喘嘘嘘地爬上去,他弓着腰在那个半开的小铁门前猛喘气,感觉肺里火辣辣的。“兔…兔子…你不要想不开…想不开…” 曲静深乍听到景泽的声音没反应过来,他刚刚不还在下面吗?景泽喘了足足一分钟,才慢慢地走过去。曲静深静静地瞧着他,景泽呼噜把脸,声音颤抖的一塌糊涂:“别站那儿,听话,过来…” 曲静深心里回过味来,心里猜出个大概,这货不会以为自己轻生呢?好,正愁着没报仇的机会呢,捉弄他一下,省得以后再把我当团子想要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 景泽急的快哭了:“兔子,你过来,我都听你的,真的,你说东西我绝对不往西。” 曲静深没反应,看着风把景泽的头发吹的杂乱无章 ,其实他认真的时候不是那么讨厌嘛。景泽试着慢慢走过去,他不敢走的太快,因为曲静深不会说话,心里就算有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况且自己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无暇揣度曲静深表情的含义。 曲静深看着景泽一脸焦急,心想这玩笑是不是开大发了?他刚想起身走过去呢,景泽大叫一声:“兔子!别冲动!你要是不想做声带的手术,那我们就不做了,不说话,我们不说话了…”说到后面,景泽语气里满是祈求,他声音颤抖的极厉害,被凉风一吹,又降几度。 曲静深再一次尝到无声的痛苦,许多话想脱口而出,却碍于声带阻滞。他笑着看景泽,拿手朝下面随意指指,意思是不会跳下去。奈何景泽现在智商为零,理解力还不如小学生水平。满脑子都是:他要跳下去,要是死了,该怎么办,上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景泽又想起他温热的身体,想起他欲拒还迎的配合…他抬手抽自己个大耳刮子,手掌接触皮肉的声音在安静的天台上十分响亮。 曲静深知道真玩大发了,也顾不得许多,忙跑过去拉住景泽的手。景泽二话不说猛把自己兔子搂怀里,“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不想活了,不要我了呢…” 曲静深配合着搂住景泽,心里想解释,我是看着没锁门,上来玩呢。可是一句说不出来,虽说随身带着纸笔可以解决一部分不能说话的问题,但关键时刻,写的又怎么能比得上说的快呢? 景泽抱着曲静深老大会,直到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冲上天台。刚才不知是谁打电话报了警,下面已经乱的不可开交,正在布置急救措施。 这次还好,景泽耐着性子解释一通,然后把自家兔子带回病房,一路上沉默,半句话都没说。曲静深偷偷地瞧景泽的脸,黑的跟抹了黑锅灰似的。心想这下坏了,回去又不知道怎么折腾自个呢,腰还疼着。 景泽带上病房门,上锁。曲静深心里咯噔一下,耳朵支起来听景泽的动静。景泽端起桌上的凉水一口气喝完,又把外套脱了,把衬衣领口的扣子解开。 曲静深把叠好的被子拉开,准备上床休息会,他有点累。他不敢弄出大动静,生怕惊动了景泽。等他上床躺好,把被子拉得挺靠上,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 景泽看到这情形,一肚子气全没了,心里只剩下心疼。他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看着曲静深,说道:“你这么怕我?” 曲静深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慢吞吞地把被子全拉起来,蒙住头。景泽伸手拉扯被子,曲静深在里面死死抓住不放。景泽不敢使大劲,争了一会说:“乖,拉开点,闷着不难受么?” 曲静深闭上眼睛,我睡着了睡着了,什么也没听到。景泽叹气,隔着被子抱抱他:“别害怕,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谁信呢!反正曲静深不信,这话景泽开心了,偶尔会说,但哪次都食言。这货太欠揍了,上午刚欺负完,现在又这么正儿八经地说不欺负他,除非是…没有除非,反正就是不信。 过了一会,景泽见曲静深不是太抵触了,轻轻地把被子掀开,曲静深正闭着眼睛呢。景泽趴他脸上亲亲:“真的睡着了?你今天快吓死我了,你说该怎么办补偿我呢?嗯?” 曲静深心说我还腰疼呢,要是再来一回,恐怕好几天都下不了床。景泽说:“你睁开眼,我就不用那种方式要补偿了,不然…” 景泽话还没说完呢,曲静深就睁开眼了。景泽好笑:“真的怕我对你做那种事,看你不是还挺舒服的么?” 曲静深心道,舒服个鬼,腰酸背酸浑身都不舒服。景泽就是讨债的地主黄世仁,他就是小白菜。景泽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不不不,你怎么会是小白菜呢,你是杨白劳。” 有什么不一样吗?都是被剥削对象。景泽毛手毛脚地摸他的腰,曲静深皱皱眉,景泽关心地问:“怎么了?给我看看。”根本就没有拒绝权,景泽把他的衣服拉起来,看到他腰上偏左的地方有一大块淤青。 景泽啧了一声,问:“上午我没有使那么大劲儿,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曲静深跟个小木偶似的,任他动作。景泽边揉边说:“看,不会说话吃多大亏,真气极了,骂我一顿也行,可我让你随便骂,你又骂不出。” 这话说出口,景泽又觉得不妥,立马改口:“我没再提让你动手术的事,我想明白了,动手术这事还得你决定。刚才在天台上,我就想好不再强迫你,动手术这事我再也不提了。可是又不是多大的手术,起码有点希望,不动手术实在太可惜了。” 曲静深真想堵住耳朵,说不提,还每句都带着,这不是明着欺负人么?景泽叹气:“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点?我说动手术不还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人一陌生人才懒得管你是聋子哑巴呢。” 曲静深真想一脚把他踹飞,最后飞到一根树桩上撞晕过去。景泽跟苍蝇似的,瞬间化身祥林嫂,啦个不停,句句带着“动手术”三字。最后曲静深终于不堪重负,默默地点了头。 做,反正…以后的事以后说。恐怕做了手术后,不能说话,失望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他无法把这种情绪说给景泽听,即便景泽保证不失望,可事到临头,谁又真能不失望?只要抱着希望,心里再坦荡,还是会失望。 做为奖励,景泽啃的曲静深满脸口水,“以前觉得你长的顶多就算端正,可是现在越看越顺眼。”曲静深给他抛个眼刀,景泽说:“是啊,你也知道自己没我帅?这么帅的男人对你这么好,是不是特有成就感?实话实说嘛~”曲静深心说眼前这个人得过多少年才能成熟起来呢,要是自己真能陪他到那时候,说不准真是个优质男人。 …… 腻歪到晚上吃饭的点,景泽问曲静深:“晚上想吃什么?”曲静深写:“随便。”景泽问:“随便是什么?好吃不?”曲静深快被气死了。 最后还是景泽决定的,晚上一起吃火锅。他带曲静深去的那个店是他以前常去的,中高档的火锅城。曲静深以前倒吃过几次火锅,都是和同学在学校附近吃的,质量当然远不比这里。 为了照顾曲静深,景泽要的是清汤锅,然后要了许多羊肉。他把菜单递给曲静深,曲静深看着直咂舌,都好贵,他捡最便宜的要了几样,结果吃的时候难吃的要死,全剩下了。 景泽涮好肉放到曲静深的盘子里,曲静深不声不响地吃着,景泽喂啥,他吃啥。最后景泽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嘛,听话就给你肉吃,不听话就光让你吃草。”话音刚落,曲静深夹了筷子白菜,吃的津津有味。 景泽假装没看到,有多久他没像这样正儿八经的吃一顿饭了?在没认识曲静深之前,他可天天都是这样,呼朋换友,花天酒地。以前他听说“人总会变”时还不信,这回搁自个身上,不信也得信。他爸有个战友十分喜欢研究紫微斗数,以前帮他看过命盘,紫微在命,迁移宫有破军,说他性格自高自大,一生起伏较大。现在,已经作实不少了。 这种复杂的问题,景泽不会让自己多想的,他立马拉回自己的思绪。“兔子,明儿个我就去找那老头,跟他说你准备做手术。” 曲静深埋头吃着东西,头也没抬。景泽在桌子下面勾住他的脚,轻轻挠他的裤角,曲静深抬头看景泽又玩啥把戏。景泽拿纸巾擦擦曲静深的嘴角:“笨蛋,都吃嘴上了。” 第54章 手术记 曲静深终于同意动手术了,这在景泽看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曲静深来说,却是喜忧掺半。喜的是,或许能说话;忧的是,动了手术依旧不能说话。有的时候,有希望比没希望更残酷。 天气一暖和,景泽和李国其一起包的工程就要动工,这两天他整天跑工地,都是小白来医院陪曲静深解闷。曲静深跟小白接触这段时间,渐渐发现这是个挺天真的小孩,并且脾气出奇的好。 这天又聊起来感情的事,小白眨着眼睛问曲静深:“哥,你相信两男的真能过一辈子不?现在的同志圈,玩的多,正儿八经的少。” 曲静深想了想,写:“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天生喜欢男人的人…”那时候互联网还未普及,这类信息的交流平台非常少。他不知道,在这个北方城市的角落里,究竟住着多少跟自己一样的人。 小白托着下巴,满脸的天真,阳光透过窗子洒到他身上,映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哥,我挺想谈恋爱的。” 曲静深笑着写:“那就找个合适的处着试试呗,要不就找在校的学生,干净。” 小白懒了唧地趴到床上,慢悠悠地说:“上学的,才看不上我呢。对了,哥,你是怎么跟景哥认识的?” 怎么跟景泽认识的?曲静深想了好一阵才写:“他追人跟人送花吃了闭门羹,我帮奶站送牛奶,正好遇一块,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搞上了。” 小白指着曲静深的本子大笑:“哈哈…哥,没想到你也用‘搞’这个字,做完手术你能说话了,用正儿八经的表情说这话,一定很好玩。” 曲静深拿本子敲了下他的头,小白立马说:“哥,你别用这种表情看我,景哥看到又说我勾引你!” 曲静深在心里直叹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净跟景泽学混话?什么叫勾引啊…这些天相处下来,彼此间已变得越来越熟悉,再没有刚认识时的拘谨。 两个人闲扯傻乐一会,景泽跟被火烧屁、股的猴子似的,风风火火地冲进病房。他瞅了跟跟曲静深有说有笑的小白,直哼哼:“小白痴,我告你,别趁哥不在挖墙角!”景泽擅长给你起外号,小白这么文静的名字,愣是让他喊成了二逼。 小白朝曲静吐吐舌头,立马把床前的宝座让给景爷。景泽满意地坐下说:“兔子,后天手术,刚才我去五官科问过了,等一会把病房转过去。”说完,景泽又问:“害怕不?” 曲静深摇头,景泽捏捏瘦了唧的脸说:“不怕不怕,有我在这护着,谁敢欺负你,咱立马赶尽杀绝~” 小白背着景泽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曲静深忍不住勾起嘴角,景泽:“我就知道,你看我一回来就开心,甭笑了,人小白还在呢。” 曲静深嘴角抽搐,我谢谢你这么自恋,真的。 过了一会,小白问:“景哥,要不我帮着挪完病房再走,反正回家也没事儿做。” 小白这一说,景泽才想到李国其让自己带话给他,立马说:“不用啦,你李哥让我带个话,他给你介绍个朋友,晚上让你过去见个面。” 小白吃惊地啊了一声,眼睛瞪的圆圆的:“以前咋没听他提起过呢,景哥,那个…有你帅不?” 景泽骄傲地扬起头:“小爷长的风流倜傥,帅俊无双,你说呢?!切~明知故问!” 曲静深拿眼神安慰小白,像在说你别听他瞎咧咧。长那么帅又不当吃不当喝的,关键是会疼人啊。小白懂他的意思,立马开窍:“对对,关键是会疼人,知冷知热的。” 景泽插话:“兔子,别有事没事把我的优点到处说,万一有人挖墙角怎么办?” 曲静深心说赶紧的,谁想来挖,我提供铁锨。或者…干脆我帮你一起挖,两个人干活快。 小白呆了半晌,见在这就是个多余的,赶紧告辞回家。病房门一关,景泽就开始爬床,一边爬,一边念叨:“春天太讨厌了,好困啊兔子。” 曲静深往里让让,想让他正儿八经地休息会。奈何景泽上了床立马变身能量超人,跟打鸡血似的,抱住曲静深就腻歪。曲静深开始不回应,后来象征性地回应了那么一芝麻点。就是景泽亲他十下,他回应一两下的样子。即便这样,景泽都登鼻子上脸,“兔子,做一回,想做。”景泽撒娇,越来越娇羞,曲静深闭上眼装睡,好困好困。 景泽这几天奔波在工地与医院之间,或许真的累坏了,没闹一会,就打着呼噜睡过去了。曲静深起的晚,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倚在床头看窗户外面的风景,后来实在觉得无聊,把视线放到景泽脸上。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觉得比先前更无聊了。 曲静深伸手把景泽的嘴唇捏到一块,平时这张嘴最讨厌。景泽睡梦中动了下,吓的曲静深赶忙把手拿到一边。过了一会,见他又睡熟了,便又变本加厉地戏弄起来,谁叫他平时这么坑爹呢。 这个时候,是真的想过一辈子的。甚至设想过他们老了的时候,两人一起散步晒太阳。要什么大起大落荡气回肠呢,有饭吃有房子住,这就足够了。 曲静深这样想着,似乎又回到童年时代。他家养了鸭子,他娘在吃过午饭后给鸭子喂食,他爹就绑丝瓜架子,他弟弟蹲在院子里拿破皮球轧蚂蚁玩。曲静深把皮球丢到一边,拿着放大镜和纸过去,把在学校学的新奇事物演示给弟弟看。纸在放大镜下冒着烟,弟弟乐得露出没长齐的白牙。 有点想家,只赖外面阳光太好,太困人。景泽翻个身把腿压到他腿上,手霸道地放在他的腰间。那一脸不可一世的神情,简直是个小霸王。曲静深趁机拧他的耳朵,景泽没醒。曲静深心想,真是占大便宜了。 曲静深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过去,等醒睁开眼的时候,景泽正看着他。景泽问:“醒了?梦到什么了啊,口水直下三千尺那个那个…疑是淫、水落九天…” 曲静深还没醒透,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投去正直的疑问眼神。景泽立马解释:“我问你做梦梦到瀑布没?” 正直的摇头,正直的揉眼睛,正直的伸个懒腰……可景泽看这番动作却看的心猿意马,皇天老子再大,也得先吃饱再说。于是景泽上下其手,曲静深开始还有些反抗,他不喜欢在白天做这种事,白日宣、淫实在是让人脸红啊。奈何男人的身体都是再诚实不过的,到底还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景泽吃饱后,十分有兴趣跟曲静深逗乐:“我们来玩个换字游戏?” 曲静深点头,心里哦了一声,面瘫脸看着景泽。景泽说:“问题来了,听好~我刚才把你这样那样,你不想让我这样那样,于是你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还是这样那样了,而且还很喜欢这样那样…”说完,景泽也很佩服自己这样那样的功夫,于是特有成就感地瞅着曲静深。 曲静深愣了一会,终于明白其中的意思了,想伸手抽景泽,却被景泽逮住手亲了一下:“乖~大白天的,别动手动脚的,你要是想,咱们晚上拉灯以后…嘿嘿。” 曲静深彻底投降,整理自己被这样那样时弄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景泽闲着没事,刚想抽口事后烟,却被曲静深逮住手把烟丢掉一边,末了还不忘用眼刀狠狠剜他一眼。 景泽对他这样的行为是很满意的,曲静深以前有些怕他,他心底是知道的。可近来,由于自己调教的好,对这样的成果,景泽十分喜闻乐见。 上午的时候,景泽已经把换病房的事跟医院协商好。等到下午才办好手续,通知他们搬病房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他们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趟就拿个差不多。曲静深有些紧张,坐电梯上时候,一直站在角落里。这看在景泽眼里,就跟受气小媳妇似的。 碍于电梯里人太多,景泽没办法动手动脚,只能蹭到曲静深旁边,不太老实地站着。电梯上到八的时候,不知谁放了个屁,电梯里顿时有些骚动。有捂着嘴巴笑的,有光明正大笑的,还有似笑非笑的。 景泽属于第一种,并且还有行动。他赶忙把曲静深从那人身后边拉到自己的阵营。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装什么都没发生。景泽笑着说:“哥们,咱注意点场合行不,这一电梯的人呢!” 那人被说的脸通红,但大老爷们,还是有话说:“俗话说的好,管天管地管不到别人拉屎放屁!咱现在提倡的是民主自由,你真落后!” 景泽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十分感谢你能给我普及这种基础知识,为了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请你在这里拉屎,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电梯里哄堂大笑,连曲静深也绷不住了,嘴角都是笑意。结果报应立马来了,景泽大叫:“哎呀,这都十二层了,我在十层要下的啊。”电梯里又是一阵大笑,景泽拉着曲静深在十二下来,又爬了两层梯。 这边的病房要的同样是单间,住下以后,护士把早已开好的检查单递到景泽手里:“手术前要检查的,明天早晨别吃饭,去抽个血。” 景泽看着那一沓化验单,鄱翻,好奇宝宝似的问:“为什么还要化验尿?” 护士耐心地解释:“查血糖,如果有糖尿病,影响手术后刀口愈合。”景泽心里念叨,这太坑爹了,一进医院浑身上下全都是病。妈的,要想赚钱,开医院是个好路子,奈何他学的是商科。 天蒙蒙黑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下去吃饭。在路上,景泽说:“是个小手术,不用放在心里,乖,等动完手术,复元了,哥教你说话~” 两个人在人少的地方就拉着手,开始的时候曲静深还有些排斥,不过后来跟景泽学的脸皮越来越厚。扯就扯,总比他跟自己撒泼强,曲静深不争气的想。 听着景泽不着边的话,曲静深的眼圈莫名其妙有些红,景泽擦擦他的眼角:“怎么哭了?看看,要是你能说话多好,每次问你话时,等着我的永远是沉默,活该找不上媳妇儿…” 原本取笑的一句话,搁曲静深心里却怎么听都不是味儿。他心里想,我要是真能娶上媳妇,还跟你搞一块?后来又想,这种想法不对,景泽对自己挺好的。想着想着又纠结起来,刚才想哭的情绪却越来越淡了。 景泽看曲静深一脸不高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改口:“要是你能找上媳妇,我还找不到你呢。这样想想,还是我沾光嘛。” 吃完饭回来的路上遇到上次给曲静深看病的老头,老头老远就招呼景泽,景泽跟曲静深低声说:“为老不尊。” “哎呀这么巧,您老也出去吃饭刚回来?”毕竟自家兔子的手术是老头做,他非常非常识抬举。 老头哼哼几声说:“你刚才跟人说什么呢,别看着人老实就欺负!” 景泽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老教训的是…”曲静深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头一回见景泽这样,还不太习惯。 老头十分满意景泽的表现,背着手悠哉悠哉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几句:“这几天没吃辣的,明儿一天吃点清淡的,小子,记住了咩?” 景泽猛点头,等老头走远了,悄悄跟自家媳妇咬耳朵:“看,这老头花花肠子还不少,还会卖萌呢。”曲静深默默地想,你没花花肠子,怎么知道人家在卖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笨! 两个人在外面转悠了会,景泽提议去小公园幽会、交欢,曲静深怎么听这话都不是正经话,死活不去。景泽胳膊搭在曲静深肩膀上哄了一阵,曲静深这次十分坚、挺。 回到病房,曲静深开始铺床,景泽闲的无聊,打开窗子倚在那儿抽烟。曲静深平时不太管他抽烟,可这是医院,虽然住的单间,但也不能坏规矩。他铺完床,刚走过去要夺景泽手里的烟,却被景泽一把揽住。 “嘘…看,看外面…”曲静深抬眼望去,入目的尽是璀璨如花海般的灯火。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打量这个城市,这里离地面太远,没有车水马龙的打扰,耳边是温凉的春风,他心底不觉地酝酿着某种言语无法表达的感觉。 景泽趴在他的耳边说:“漂亮?白天都没这么好看。知道这叫什么不?” 曲静深带着疑问的眼神看景泽,景泽说:“这叫万家灯火…看北边,那里是最高档的住宅区,等以后有钱了,咱们也在那儿买房子。” 曲静深顺着景泽指的方向看过去,说不出的美。即便这是琐碎拼成的,如果拆开来看,都会成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尘埃,但还是忍不住的心动。很开心,很快乐,很幸福,也很知足。 第55章 续手术记 第二天一大早,景泽就拿着化验单带着曲静深一趟又一趟的跑化验室,等他把大夫要求的各项都检查完,已经到中午了。景泽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我靠,查这么多项,没病也能查出病来!” 曲静深也在心里翻白眼,不是说一个小手术么,怎么查这么多?中午吃过饭回到病房,有护士过来跟景泽说手术推迟到后天。景泽当好炸毛:“不是说明天吗?怎么又推迟了?搞什么!” 那个护士耐心解释说:“本来是要推到大后天的,可是林主任大后天要出去开个交流会,这还提前一天呢。”林主任就是那老头,景泽气的咬牙切齿要吃人,小护士当他是空气,传完话就离开了。 到下午护士过来叫景泽去拿检查结果,曲静深正在迷迷糊糊地睡着,景泽戳戳他的脸,小声说:“兔子,哥去收拾妖魔鬼怪去了~” 景泽拿到检查结果,翻了几遍,也没看出个头绪。这时护士对他说:“林主任在办公室等着你过去,把检查结果拿着。”景泽点点头,转身去找老头攀交情。 老头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到他进来挑了挑眉。景泽直哼哼:“怪自在的嘛,喏,看不懂。” 老头接过来,懒懒地翻看几眼,慢吞吞地说:“有点贫血呀,营养不良,体质虚…” 景泽说:“这还用你说嘛,瞧他瘦的样儿,长眼的都知道!” 老头瞪他一眼:“不许咋咋呼呼的,跟长辈说话哪有你这样儿的?搁文革时期就得被人拔了舌头!” 景泽吐舌头:“你拔啊来来来~喏…” 老头大骂:“臭小子!得了,我不看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景泽立马怂了,不吱声,专心瞅着老头的眼镜看。老头看完检查结果,慢悠悠地说:“看嘛看,我眼镜上又没有花!越瞅你越觉得你长了一副欠揍样儿!” 景泽麻利地接话:“切,我妈几百年前就说了!小爷不跟你扯蛋了,咱说句实话,手术做了,能说话的可能性有几成?” 老头伸了三个手指头,景泽看到脸跟结了冰似的,硬是把老头的手指头掰成六个,这才满意地笑笑。“我就知道,您医术高明,等好了,我给您送块旗!” 老头看着自己倘着中枪的手指头叹气:“实话跟你说,不要抱太大希望。你们哟,年纪轻轻的怎么知道过一辈子的难处,我看他挺内向的,你别伤着人家。” 听到这儿,景泽倒正儿八经起来:“没爱上他之前,他是孙子,爱上他之后,我是孙子,这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儿,想这么多干嘛。” 这句话说的讨好,老头听完眉开眼笑的,有点羡慕地叨叨:“你家的比我家的乖,听话,我家那老头,又别扭又傲娇,难整着呢!” 景泽顿时兴奋地睁大眼睛,有点不相信地说:“你你你…也是GAY?……不会?这么巧!” 老头拿检查报告敲他的头:“小声点,露馅了小心我整你。”说着就乐呵呵地去整理书柜,不搭理景泽了。 景泽又打听了一会八卦,觉得无趣,灰溜溜地回病房陪媳妇去了。 曲静深刚醒,正打着哈欠呢,看到景泽进来,用寻问的眼神看着他。景泽把外套脱掉丢到床上,说:“刚才拿检查结果给那老头瞧了瞧,喂,我跟你说…” 曲静深心里咯噔一下,神情变得郑重起来,莫不是自己身上又有其他毛病?景泽似乎没注意到曲静深细微的神情变化,接着说:“那老头跟我们是一样的,他家里的也是个男人…” 曲静深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放下。他当没听见这话,拿起景泽刚放下的外套,指指墙上的挂钩。 景泽撇撇嘴,老大不乐意的把衣服挂过去。“跟你说呢,你就不能有点反应?” 曲静深拿过本子写:“要什么反应。” 景泽说:“你不想见见老头家的姘头?” 曲静深瞪他,咱不带把话说这么难听的,给当事人知道,肯定又得揍你。 景泽呼噜他的头发:“别觉着自己跟没事人似的,整天喂你那么多好吃的,还是胖不起来!老头说你体质差,营养不良,嗯?” 曲静深写:“我从小就这样,吃再多也不见长肉。” 景泽见他很淡定,唬他:“啧,以后一天吃四顿饭,看看能不能胖些。”景泽说着,还不忘摸一把人家的腰。这一摸不得了,又趴到曲静深耳朵边上低声说:“春天到了,脑袋里老想不该想的,前几天在工地上看了个片,等你做完手术我们也试试…” 曲静深堵住耳朵,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他的脸没红,他一点都不想打人。 曲静深的手术被安排到了下午,老头说他贫血,携痒能力差,要输血。昨天晚上的时候,已经注射了一些蛋白质和维生素,有利于术后伤口的恢复和愈合,提高防御感染的能力。 景泽抱着曲静深说:“别怕,我在外面等你,乖乖的。”曲静深点头,主动亲了一下景泽,蜻蜓点水般的亲在他的鼻尖上。景泽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暖暖痒痒的。 上手术台前注射了麻醉剂和镇定剂,昏沉感袭来,曲静深闭上眼睛,渐渐失去知觉。刚开始他脑子里意识还是清楚的,可后来就感觉自己像被人悬空抬着,又像在半空里飘着。那种感觉很奇妙,感觉浑身轻松,又感觉除了意识之外,又什么不是自己的。 曲静深刚被推进手术室,小白来了。“景哥,人已经进去啦?别担心,大夫不是说了么,小手术。” 景泽在手术室外面一圈又一圈的走,明明知道不用担心,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手术室门前的灯亮着,他觉得灯光是那样的刺眼。过了好大会,景泽问小白:“你说要是动完手术,他不能说话怎么办?” 小白安慰道:“一定可以的,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是不?” 或许人在忧虑的时候总会特别脆弱,景泽被小白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我这会虽然不嫌弃他不会说话,万一有一天,我说万一有一天突然嫌弃了怎么办?” 小白知道他是紧张,尽量把语气放缓,“说不定,静深哥先嫌弃你呢,是不?” 景泽一想也是,曲静深是喜欢姑娘的,说不定哪天就找个姑娘成家立业去了。想到这里,又恨恨的想,还是哑巴好,这样就只有自己肯跟他好。 就这样纠结着坐了一个小时,景泽又开始着急:“都进去那么大会了,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事件?不是说小手术么?” 被他一说,小白也有些着急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想说话打发时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曲静深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他的意识是清晰的,又是混沌的。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他能意识到有刀子在划开他的脖子,但又感觉不到疼痛。这种体验很奇妙,甚至连血管细微的跳动意识到。 他似乎进入到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那种状态和现实世界的感知完全不同。在那个世界里,全靠个人的主观意识维系。比如,他感觉景泽是爱他的,那么景泽就是爱他的,并不需要做出任何爱他的举动。似乎只需要想,就能得到心里所有想要的东西。 他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问他:“你想说话吗?”他想点头,说想,可头却被人接住了。他在意识里很焦急,后来似乎有人对他说,他肯定会说话,他才放轻松。 曲静深在那一刻才相信,原来人真的是有灵魂的,灵魂里存放的是意识状态,而就是为了实现灵魂的某种状态服务的。潜意识里爱一个人或一样东西,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同他接近。 这时,他突然生出了个连自己都要笑的想法,景泽经常想跟他床上活动,原来那是爱自己呢,就当是。他觉得这种状态实在太好玩了,只用想的,内心就可以满足。 可是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他觉得有点疲惫,不再放任潜意识胡想八想。再后来,他又恢复了先前那种状态,他听到景泽再叫他,可是却睁不开眼。 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景泽赶忙冲到手术室门前。老头有点疲惫摘下隔离口罩,景泽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老头点点头说:“挺成功的,好好照顾他,一会护士会跟你说的。这把老骨头哟越来越不顶用了…”老头自言自语地打道回府休息了。 曲静深被推到术后隔离病房,护士给他装上了电子监视设备,又帮他输上氧。景泽问:“装这些干什么?” 护士说:“喉部手术后十二小时,要观察呼吸型态。注意点,伤口愈合好之前不要碰到他的喉咙。还有,不要下床活动。” 景泽十分耐心地记下这些吩咐,等护士出去,他伸手摸摸曲静深的脸,能摸到的感觉真好。可看到他脖子上缠的厚厚的绷带,又挺心疼的。 小白低声说:“哥,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晚上我不回去啦,在这陪着。” 景泽想说,你回去,我在这就行。可是还没张嘴,小白就拍拍他的手:“别说啦,我跟静深哥也挺聊得来,没事。” 曲静深在手术后整整睡了十个小时,直到凌晨才醒来。景泽感觉到曲静深的手动了动,刚才还困的迷迷糊糊的,立马转醒,睁大眼睛看曲静深。 曲静深睁开眼,看到景泽,对他笑了笑。因为很久没进水,他嘴唇干的掉了皮。一个架式睡这么久,浑身都酸,曲静深刚想动一下,就被景泽立马按住了。 “别动,等麻醉劲儿过去,伤口又该疼了。” 曲静深还是笑,其实早就有点疼啦。麻醉劲过后,感觉总特别敏锐,似乎连脖子那儿的动脉跳动都能意识到。 景泽坐到床边上,抓着他的手说:“再睡会,睡觉伤口好的快…乖,听话…”从未这么温柔过,景泽看到曲静深这种样子躺在床上,心里似乎都软成了水,想急也急不起来。 曲静深指指厕所,想撒尿,实在憋不住了。他想下床,却被景泽死死按住:“大夫说不让你乱动,吃饭、大小便都得床上解决。” 曲静深顿时怂了。景泽从床底拿出医院给的尿壶,帮他脱裤子,然后把那个软趴趴的东西拿出来。 “尿?咦?怎么不尿?要不我吹个口哨…快点啊,手都麻了。” 曲静深闭上眼睛,尿了。真是丢人丢姥姥家去了…景泽帮他穿裤子的时候不忘摸摸他的腿。小白趴在桌子上睡的很熟很,不然曲静深肯定会脸红死。 第56章 鸡零狗碎 曲静深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他半眯着眼看景泽去洗手间帮他倒尿壶,听见水管哗啦啦的水声。景泽看到他正瞅着自己,便说:“你再睡会,身上哪里难受吗?” 曲静深摇摇头,景泽伸手摸摸他的脸:“乖兔子,没事儿,老头说等伤口复元,就算成功了~” 脖子里缠着厚厚的纱布,曲静深无法点头,只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景泽趴在床边上,一夜未睡,这时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个哈欠。 曲静深看他这样,就要拿一旁放着的纸笔,却被景泽抢先一步按住手:“别乱动,我知道你想说嘛,你闭上眼睛休息会,我也眯会儿,一会有事就用手戳我~” 景泽说着就趴在床边上闭上眼睛,曲静深瞧了他一会,也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麻醉药的劲差不多已经过去,伤口有些疼,又有些痒,想伸手抓抓,奈何脖子上一圈纱布,末了只能作罢。 景泽一会就打起来小呼噜,曲静深心想,这人睡着了,还一脸霸道,皱着眉头,跟谁欠他多少钱似的。到春天了,天亮的越来越早,外面的天从沉沉的灰变成融融的白,那白里又透着些冷,看的人眼里心里一片爽快。 人无事可做的时候就爱乱想,曲静深脑袋里跟过山车似的,轰隆隆,一会想起点这,一会又想起点那,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虽然这次手术有景泽陪着,可是潜意识里依旧有些脆弱因子,那并不是景泽能帮着他克服的。 曲静深有点想家,更何况是这样的天色,更让他想起农村的某些早晨。他十来岁的时候,经常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早晨的风凉凉的,必须得穿上厚外套才不会冷。但他总不爱穿,觉得被凉丝丝的风吹着挺舒服。 麦子地里有隔夜未干的露水,蹭的他脚踝凉凉的。他爹娘低着头干活,时不时扯几句家长里短,他就在旁边默默听着,因为他从小就不爱说话。 等天略微亮堂些,就会有放羊的牵着羊出来吃草。这时曲静深就专门负责看着自家的麦子地,省得被羊糟蹋了。有些小羊羔跟在大羊后面,倒不上吃草,曲静深就爱扯几把麦苗特意丢给小羊。他就在旁边站着看它们吃完,生怕大羊过来抢。 他爹娘看到他拔了自家的麦苗去喂小羊就会狠瞪他,每到这时他就不敢再喂,可过了一会,等他爹娘不注意了,又继续原先的动作。 这些片段似乎在他脑袋里根深蒂固了,时常空闲的时候就会想起。他的童年时光很幸福,虽然没有好玩的玩具,没有精致的吃食,但至少有爹娘做顿热乎饭,有新衣服穿,还有麦子地。 春天时候,麦苗绿油油的,等上午太阳出来,把麦子上的露水晒干了,就可以在上面打滚,别提多舒服了。这是他们农村的孩子最喜欢玩的游戏,小孩有小孩的聪明,都不滚自己家的麦田,专门滚别人家的。最后被追着满村子里跑,谁跑的慢被逮着揍一顿,能被嘲笑上好几天。 等到了夏天,就可以去河里洗澡,说是河,其实也就是个大水坑。虽然里面的水不太干净,但小孩不怕脏,整天长在河里瞎扑腾。河里有人养鱼,不过都在深的地方,河边浅水处全是小虾米。拿个“罐头瓶”,泡上点馒头屑,拴个绳子放到河底,一会就能逮不少小虾米。 他家养的鸡和鸭子,都可爱吃这些小虾米了,把它们丢到地上,然后托着下巴蹲在一边看,眼睛里全是好奇,真的这么好吃吗?小曲静深偷偷从地上捡起一个,拿水冲干净,放到嘴里嚼嚼。结果‘呸’的一声全吐出来,难吃死了,一股腥味,得要吃好几块糖才能盖的住,但是家里没糖块,只好要几毛钱去买。买三块,还得分给弟弟两块,但他有一块吃就已经很开心啦。 曲静深闭着眼睛,脑袋里断断续续的全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景泽开始打呼噜,曲静深想着给他盖点东西吧,要不怪冷的。可思绪就停在了这里,他也睡着了。 是小白先醒来的,他用凉水洗把脸,看看两个正睡着的人,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小白刚走出住院部的门,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原来是前两天李国其给他介绍的朋友,想跟他见个面,正在他家门口等着。 小白还想着去给病房里的两个人买饭,可是又一想,万一他俩起不来,饭可不是要凉了?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回家,做点小米粥,再送到医院。 李国其给他介绍的朋友叫方启程,是个开五金店的,挺老实的一个人,离过一次婚。方启程是挺典型的北方男人,长的挺硬气,一米八几,脸也方方正正的,说不上好看,但也不算难看。 方启程远远的看到小白,赶忙把手里的烟掐灭,他本来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 “你怎么跑我家来了?”这时的小白远没有在景泽和曲静深面前的软糯,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眼前这男人挺窝囊的,可这才是跟人家见的第二面,怎么就知道人窝囊了? 方启程搓搓手说:“今天店里没事,我想请你吃个饭,早饭吃了吗?” 小白有点爱理不理的说:“李哥怎么把我家住哪跟你说了?” 方启程站起来,跟在小白后面走着,说:“我跟李国其不熟,他这人不太地道,你以后也不要跟他经常在一起掺和。” 小白有点恼,他最烦别人背后嚼人家舌根,顿时对方启程的印象又打了个折扣。小白不冷不热地把他让进门,把沙发上放着的几本书收起来放到卧室。 方启程有点拘谨,他抽烟抽的口渴,心想着这小孩看着挺乖巧的,怎么就不给他倒杯水?他自己又不好去倒,怕动乱对方的东西。 小白一会从卧室出来,就去厨房煮南瓜粥,没搭理方启程。等他忙完从厨房出来,方启程依旧做在那儿,动都没动。 小白说:“李哥怎么跟你说的?他把我家地址告诉你,都没跟我说这事。” 方启程挺老实,小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李国其这些天从我门市里赊了几批货,跟他喝酒的时候,他无意说的。” 小白知道李国其的为人,这人跟他上任男朋友挺铁,后来小白跟那男人分手,李国其不知怎么也跟那人掰了,倒跟自己越走越亲近。小白没搭话,转身去给他倒了杯白水。 方启程有点紧张,再加上渴极了,端过水就要喝,结果被烫的‘哎哟’一声。小白打心里翻个白眼,谁跟这人过日子谁脑袋被驴踢了,闷不死人才怪!怪不得离婚呢,小白想。 方启程在沙发上坐了半天,见小白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道:“要不我请你吃午饭吧?明天以后就有事要忙,怕没时间。” 小白爱搭不理的说:“我朋友昨天刚动完手术,我得去医院送饭。” 方启程没吱声,顿时又冷场了。小白去厨房看粥,眼看着就快中午了。他估摸着时间,给景泽去了个电话,说一会过去,然后挂了电话。 方启程不知道他跟谁打电话,见他细声细气的,一口一个哥叫着,完全跟对待自己时两个样,心里挺不是滋味。 小白打完电话,粥也煮的差不多了,于是去厨房盛好粥,准备出门。“你怎么还在这呆着呢?我中午去送饭,没空。” 方启程也是贱,他都对自己这样了,还赖着不走。“我也没事,要不我跟着去看看你朋友吧?” 小白也没拒绝,心想着你一会见到景哥,就自卑了。方启程在路上买了些水果,小白手里的保温桶也被他接过去了,小白在前面带路,跟拉着只木头狗似的。 曲静深早就醒了,正跟景泽大眼瞪小眼消磨时间。景泽实在郁闷透了,曲静深刚动完手术,不能摸不能碰的,又不能惹他,万一影响伤口愈合,倒霉的还是自己。 景泽无聊到挠头抓耳,最后想个下下策,拿过本子画兔子。一溜的没毛兔子,兔子手里拿什么的都有,想象不出的黄暴。景泽画了一阵,灵感就来了,结果画出一幅让曲静深极其无语的兔子龙阳十八式。 景泽把佳作拿给曲静深欣赏,曲静深心想为毛不是自己眼睛动手术呢,蒙上眼睛就不用看了。 景泽正耐心给他解释着十八式,小白就敲门进来了。曲静深横他一眼,景泽立马把本子搁到抽屉里。 小白边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边问:“哥你好点了吗?看着精神挺不错的。” 景泽瞄了眼跟在小白身后提着果篮的男人,啧了一声,“小白,你姘、头?” 曲静深跟小白一起翻白眼,心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曲静深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眼小白,小白趴他耳朵边上小声说:“李哥介绍的,跟个木头似的…” 景泽大吼:“小白,别跟我家兔子这么亲近,你姘头还在呢~” 方启程羞赧地朝景泽笑笑,景泽丢给他根烟,又想到不能在这抽,于是拉着方启程出去抽烟了。 小白见门一关上,立马说:“哥,烦死了,那木头跟我一上午了,李哥真不地道,没事把我家地址跟他说了,可不,从医院一回去,就给人堵门口了。” 曲静深笑笑,表示理解,心说刚才那人看着挺老实挺靠得住的,但人不可貌相,曲静深也不敢乱说话。 这种手术,四个小时以后就可以进流食,但景泽觉得这跟多大的事似的,死活没敢让曲静深吃东西,现下曲静深的肚子早已饿的扁扁的,闻到南瓜粥的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小白拿了勺子,坐在床边上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曲静深十分配合,小白说:“这种事教给景哥,还真是不放心。哥,真好,你能说话了,咱们好好聊聊开店的事。” 曲静深眼里闪过一抹忧色,现在景泽也盼着他能说话,虽然他嘴上说着不会说话也无所谓,可那期盼的神情是骗不了人。曲静深咽粥时试着感觉一下喉咙的情况,除有些痛感外,跟平时一个样,顿时失望起来。 小白刚喂他喝完一小碗粥,正好护士进来送东西,见到曲静深吃饭,把一瓶液体交到小白手中,道:“这是呋喃西林液,每回吃完饭之后记得用它含濑,等喉咙没有不适感的时候,才能正常吃饭。” 小白接过液体,又问了服用方式,然后喂曲静深服下。小白问:“哥,难受吗?”曲静深摇摇头,可那液体的味真不好闻,呛鼻子。 一会景泽跟方启程抽完烟进来,景泽张口就问:“小白,刚才护士来干什么?”小白把刚才护士交待的,又跟景泽复述一遍,景泽才满意地点点头。 景泽摸摸自家的兔子,曲静深见有人在,不好意思地避开。景泽不敢来硬的,只好悻悻地放下手。他见方启程出去上厕所,便对小白说:“这男的挺不错的啊,当姘头挺好的。人等着跟你吃午饭呢,要不是兔子在这躺着,哥就请你俩吃饭。” 小白说:“剩下的粥够我喝的,景哥你跟他一起去呗,瞧你们聊的挺来的。” “哟嗬,那我可真去了啊。”景泽一边说着一边瞄曲静深,曲静深装没看到,一直在跟小白眉目传情,小白跺跺脚,气呼呼的道:“不是不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胳膊肘儿都往外拐!” 景泽立马接话:“嫁鸡随鸡,退狗随狗嘛!”说完又觉得这话听着别扭,不吱声了。景泽哪是吃瘪的人,过了一会便元气恢复的满满,对小白挤眉弄眼道:“嘿嘿,白啊…看他长的挺壮实的,一定很够劲儿。” 小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正好方启程进来,呆愣愣地问景泽:“什么?” 小白绷着脸没反应,景泽跟曲静深默契地对着笑了笑。景泽故作清清嗓子,道:“小白你跟启程去吃午饭吧,我一会把南瓜粥喝了,就当午饭啦~赶紧的啊,别打扰我们二人世界啊。” 小白有苦难言,只能跟着方启程下楼。一路上方启程也没说话,看到医院门口有卖烤地瓜的,便问小白:“你吃么?我去给你买。” 小白没点头也没摇头,方启程乐颠颠地去买了两块,然后笨手笨脚地剥掉皮,递到小白手里。 第57章 春光烂漫 曲静深的颈部的手术切口,是在一星期后拆的线。老专家特意过来瞧了他几眼,说是愈合的不错。景泽恬着脸跟老头背后献殷勤,老头还没说要坐呢,景泽就搬来椅子。 老头透过老花镜瞅了他眼,说:“这次表现不错嘛~” 景泽猛点头,问道:“他这什么时候才能全好呢?伤口好了就能说话了?” 老头摆摆手说:“这本来就是个小手术嘛,像主持人,老师都容易出声带方面的问题,做完手术半个月就能说话了,照样唱歌,高音飚的老扛扛的…” 景泽被他说的心里越来越没底,忙问:“那您倒是给说个办法,不能白挨了这一刀。” 老头声音猛得提高:“能有什么好办法,跟小孩学说话一样,从头开始学。a、o、e会吧,慢慢教!” 景泽不吱声了,曲静深见景泽吃瘪觉得十分好笑,竟忍不住笑出来。老头看到了说:“瞧这开心的,总算帮你出气啦?” 景泽在心里默默的骂:死老头,别色眯眯瞧我家兔子。赶紧滚蛋,椅子哪儿搬的搁哪儿去。 老头悠哉悠哉地走出病房,景泽立马扑到床上:“听到了没,来,跟着我学,a~~” 曲静深真想自己的手变成钳子,把他的嘴夹住,省得再听这样的胡言乱语。其实…他潜意识里也不想学,生活习惯这玩意儿,形成时轻而易举,再改,就难如登天了。 曲静深在床上躺了几天,浑身不得劲,非得要景泽带他去外面透透气。景泽无奈,只能跟护士去要个轮椅,然后把曲静深抱轮椅上,推着他出去。老头说不能下地活动,不然影响伤口恢复。 景泽一边推着他一边自言自语:“刚才抱你的时候怎么觉得又瘦了?骨头硌的人手疼…” 曲静深好不容易出来一回,眼睛光顾着四处乱看了,根本没理他。景泽吧啦吧啦的说不停,曲静深扭头瞅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的嘴巴。 “得,我不说了,这总行了吧!”景泽推着他在花园里转了几圈,最后觉得腻味了,坐到路边的石凳上,不动了。 今天的阳光挺好,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曲静深心情不错,见景泽怂了,便伸腿踢了踢他的小腿。景泽一把抓住:“这是没事找事儿?有这功夫,来跟着我说a~~” 曲静深立马成撒了气的皮球,收回脚,耷拉着脑袋,不吱声了。 景泽哪肯饶过他,继续说:“既然动了手术,早晚都要学,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曲静深心说,我耳朵不好,没听清你说什么。阳光穿过他的刘海,赖在他的眼皮上。眼皮松松胀胀的,曲静深这下想到了好办法,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这惬意。其实事情真相是,故意逃避。 景泽见他一会没反应了,伸手挑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装吧,这么快就睡着了?再装,你就亲你了啊?” 曲静深猛的睁开眼睛,败了。顿时又心生一计,抬手指指自己脖子,意思是不舒服。 景泽直哼哼:“反正那老头说,半个多月足够好了,到时看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能迟一天是一天呗,曲静深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老头亲自过来看看,说恢复的挺好,可以考虑出院了。景泽说:“要不要再留下观察几天?” 老头说:“你赶紧走吧,省得天天跑我办公室烦人。” 景泽哼哼:“小心我写举报信告你上班时间玩象棋,还浏览一些不健康杂志。” 老头说:“浑小子,不就赢了我几盘棋吗,瞧你都快得瑟天上去了。别提那什么破杂志了,不知道哪外兔崽子搁我包里的,害我回家被骂了一顿狠的!”提到这个,老头气的牙痒痒。 景泽安慰说:“下次下棋让着你啊,让你一个车马炮,够意思吧?”说着背着老头用手在背后摆了个‘V’字型。 曲静深立马理解了咋回事,有点哭笑不得。敢情老头知道是景泽黑他后,不知道动不动手揍他呢。幸亏曲静深不能说话,不然肯定要告发景泽。没有原因,就是想看他吃瘪的样子。 老头在病房呆了一阵,走之前特地嘱咐:“能不吃辣就不吃辣,切记不能抽烟。”老头指指景泽:“你,听着点,以后别在房间抽烟,至少一年内不能抽,一年后能不抽就不抽!” 景泽苦着脸点头,“就跟老婆怀孕,不能做有痒运动一个理。”老头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怪不得这么投缘,简直是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不正经。曲静深想着,突然对老头家那口子同情起来。跟这人过一辈子,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哪! 景泽说:“你有手机吗,把号给我吧,以后请你跟你家老头吃饭,顺便请教一下怎么才能更好地培养夫夫之间的感情…” 老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丢给他说:“我上小学时拼音没学好,你自己输吧。” 景泽接过老头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阵好按,存好以后递给老头,老头没看就直接把手机放到口袋里。 内容是:姓名,你大爷,手机号码,136XXXXXXXX。 若干天后,老头家的小老头检查他的手机,看到这串号码有点好奇,他啥时候多了个大爷?于是问老头:“你大爷不是死了几十年了么?啥时候又认的?” 老头正在看足球,随意应了句:“管这么宽干嘛,我大爷难道不是你大爷?” 小老头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可是你大爷死了啊…” 老头:“妈的,守门员当摆设的吗!刚才那么一个破球都进了,我操你XXXX!”小老头大吼:“跟你说多少遍,不许把鞋放沙发上!还有,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就我操,你现在还有这个能力吗?!” 曲静深出院的那天,景泽进门太慌张,不小心在门框上碰了个大包。他一脸委屈地期待着曲静深安慰,曲静深拿本子划拉两大字:“活该。” 景泽魔爪覆上他的脸:“几天没收拾你,脾气渐长了?哼哼…” 曲静深没理他,弯下腰收拾东西。景泽看他把医院给配的塑料盆装方便袋里,顿时皱起眉头,一脸不乐意地说:“这东西拿它干啥,都不要了,晦气。” 曲静深本来是不舍得的,但一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又把盆子放下。景泽见他又要拿住院时买的毛巾,还有洗涮用品,赶忙阻止了他:“不是说不拿了吗?” 这回曲静深死活不同意了,景泽拧不过他,又不想惹他不开心。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收拾,大不了回家以后再全部丢掉。 等收拾完东西,景泽成了最好的运输工具,还是免费的。曲静深想帮他拿,可被景泽拒绝了:“得了吧你,晚上方启程说请你吃饭,我要累坏你,准得又被批斗。” 这些天,小白跟方启程经常来,景泽又是个人来疯,跟他们混的挺熟。小白也不跟方启程正式确定关系,也不拒绝方启程找他。曲静深跟小白讨论过此事,小白说:“以前吃的亏太多,这次得好好观察观察。尤其是结过婚的男的,万一哪天玩够了,又去结婚,我找谁哭去?” 曲静深拍拍自己的肩膀,小白会意,笑着说:“我敢这样做,景哥还不得活剥了我?”其实小白还是挺喜欢景泽的,要是景泽跟他好,他立马把方启程踹到十万八千里去,可是跟曲静深相处这么久,又怎么忍心拆散他们? 家里这些天没人收拾,被子特别潮。曲静深想自己拿到阳台上去晒,景泽自告奋勇,把被子扛到阳台晒好。曲静深去厨房转了一圈,看到吃剩下的,现已长毛的馒头,真是可惜,只得丢进垃圾桶。 他把炉灰清理了,又拿抹布擦了一遍厨房,才算稍稍满意了些。景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悠到他身后,直腻着他说:“兔子,我以后一定发奋图强,赚钱让你过好日子。” 曲静深配合的点点头,不管这话是真是假,能不能实现,起码这份心意他是收了的。 曲静深负责收拾,景泽负责把垃圾运下楼。曲静深站在厨房里看到景泽提着垃圾桶的样子,觉得挺好玩的,歪歪扭扭的姿式,一看就是个生手。 晚上的时候跟小白他们约好吃饭,景泽和曲静深六点就出了门。现在天变长了,六点多还挺亮。由于约好的地点离他们家很近,曲静深不舍得花钱打车,跟景泽交流一通,说要步行去,还能看看风景。 景泽举目四望,脖子都酸了,都没搞清曲静深要看什么风景。你要心疼钱,就直说嘛,越来越坏了,学会哄骗人了,还挺是那回事,跟真的似的。 等他俩走到约好的地方,小白跟方启程早到了。小白正看着菜单,方启程一张木头脸,看着小白。 景泽趴到曲静深耳边说:“这人要是换张脸,还真跟我哥一个德性,不过我哥比他精多了。” 曲静深好奇地看着景泽,咦?称呼怎么变了?景泽被踩包,顿时炸毛:“不是我哥!是景森!王八蛋!” 曲静深满意地点点头,你从良了我还真不适应,王八蛋的弟弟,王九蛋同学。 小白招呼他俩入座,把菜单递给曲静深:“哥,想吃什么就点,方启程说今天他请客。”潜台词就是:点吧可劲儿点,捡贵的点! 方启程羞涩地笑笑:“嗯,想吃什么就点,听小白的。” 小白翻白眼:“不许叫我小白!” 景泽插话:“那叫你什么?” 方启程说:“小山。” 景泽说:“小山。” 小白挠头,向曲静深求助,曲静深用眼神支援他。小白怂着声音说:“还是叫我小白吧,叫小山好怪…” 没捡贵的点,曲静深点的都是些清淡的,景泽点了些荤的,方启程又点了个汤,让服务员上菜。 小白问:“哥,听景哥说,大夫让你练着说话,你可不能排斥,我满满的时间,可以陪你练。” 提起这事曲静深就头大,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 方启程说:“就是,听小白说这次手术也挺成功的…” 小白瞪他:“平时也没见你这么能说,怎么这一会跟被话神联附体似的。” 景泽插话:“小白啊,平时也没见你这么…雄纠纠的,公鸡附体了么?” 小白默默的心里想,景哥,你跟方启程才是一对吧?我跟我哥都是假相。 饭吃到一半,方启程宣布了个消息:“我跟小白正式交往啦,他说我适应期勉强通过,以后观察情况,再往正式的转。” 曲静深立马摸出本子写:“恭喜你们,这顿饭该我们请的,我住院时小白整天送饭,欠他好几顿饭呢。”曲静深瞧了景泽一眼,景泽会意:“是哈,要不你们再加点几个菜,不然亏了哟~” 方启程坚持要自己请,小白也举双手赞成。曲静深和景泽觉得再争下去不太好,干脆下次再请他们吧。 饭吃到一半,小白问曲静深:“哥,你这出院了,有什么打算吗?在医院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想当个体户嘛。” 曲静深想想,的确是没有什么好路子,除非是找工作,可学校答应给他提前发的毕业证都拖了这么久,还没通知他去领。 小白说:“方启程说想开个分店,他现在手里有资金,闲着也是闲着,哥,你要是想,咱们一起做。” 曲静深听完,眼睛立马亮起来,笑着写:“真的?可是启程是做五金的吧?我一点都不懂。” 小白眨眨眼睛:“我不是也不懂嘛,哥你不是常说还年轻,学什么都不晚,可以慢慢学的,是哈方启程?” 方启程点头:“小白说你学合计的,正好能帮着算账,我可以教你们。” 景泽被当成局外人,十分不舒服的咳了几声,提醒他们这还一个活人哪。小白立马赔笑脸:“景哥你有本事能包大工程,我们只能开小店,还不太懂…” 景泽很满意这回答,嗯了一声算应允,曲静深饭也不好好吃了,在跟小白头对头的交流。小白说:“哥,你看你要是能说话,多好。” 景泽点头,方启程点头,曲静深老不乐意地写:“我学就是了,我要是再不点头,就成你们的公敌啦。” 第58章 步入正轨 曲静深出院后,生活渐渐步入正轨。这几天天气明显的回暖,景泽跟李国其包的工程正式动工。景泽忙的整天不着家,每天都到半夜回来,一身酒气。 这样持续几天后,曲静深心里有些纳闷,包个工程要这么应酬法?本来想第二天问问景泽,可景泽起的又晚,等他起来吃完饭,又急匆匆地往工地跑。曲静深刚想拉住他交流呢,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他只好望着关上的门叹气。 曲静深刚出院的那几天,景泽整天都耐着性子教他发音。可他每次都不配合,这样回头想想,倒想他教自己了,不用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 小白一个人闲在家里没事,方启程忙的时候,他就来找曲静深玩。这天他来的时候正好在外面碰到景泽,远远的就打招呼:“景哥,你这么急干嘛去哪?” 景泽朝他摆摆手:“你小子又来勾引我家兔子!我这去工地呢,这几天事特别多,跟政府的那帮人打交道可真够累的!这些天闷坏他了,要不你们就出去玩玩,我昨天刚给了他钱…哎出租车停一下…”景泽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白看着扬尘而去的出租车,叹了口气。这几天他倒听方启程说了,李国其要请他去玩,他都拒绝了,这时想来,里面肯定有景泽。 小白刚走进楼道,正好遇到出来倒垃圾的曲静深。小白笑着说:“哥,这活就该交给景哥干,来,你身体才好,让我去吧。” 曲静深笑着摇摇头,指指楼梯,意思是你先上楼等我,我这就来。 小白说:“不啦,我在这等你,刚才正好遇见景哥,急赤白咧的,都没说上几句话。” 曲静深正背对着小白倒垃圾,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话。他今天穿着件白色的衬衣,外面套了个毛衫,显得格外秀气。虽然白衬衫离近看已经有些发黄。 小白忍不住跑到曲静深旁边:“哥,你今天穿这个真帅,在后面看还以为是拍电视的呢。” 曲静深还是那个笑容,不张扬,暖暖的,看在眼里就像大冬天喝了碗红糖水一样舒服。小白非要帮着他拿垃圾桶,曲静深硬不过他,只好让他接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门,曲静深倒了杯白开水递给小白。小白接过来喝了口便放到一边:“哥,这些天你练习发音了吗?方启程有个朋友是当医生的,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特意帮你问了,人家说动了手术后自己练习特别重要。” 曲静深坐下来陪他说话,手里抱着个本子。小白二话不说就把本子夺过来,“哥,你不能总信赖着这个,要不什么时候都迈不出第一步。” 看着小白一脸真诚,曲静深实在不能拒绝他的好意。他从小白手里拿过本子写:“那你就陪我练会,辛苦啦。” 小白见他十分配合,便极耐心的开始教他:“我们先从最基本的练习,来,跟着我说,‘a……’” 曲静深不太习惯,张了好几次嘴,这个音节都没发出来。小白说:“不用紧张,来,再跟着我说一遍,‘a……’,试着让声带振动。” 曲静深又来几遍,可是还是没发出来这么简单的音节,他都被自己的笨拙逗乐了,好笑地看着小白。 小白倒是挺有耐心,一遍又一遍的教。直到教到五十多遍的时候,曲静深终于发出来这个音节,虽然声线有调听着有些怪异,但也算进了一大步。 中午小白留在他家吃的饭,吃完饭两人一起收拾了,然后搬了椅子到阳台晒暖。小白心情不错,看着景泽前两天买回来的仙人掌说:“哥,这玩意好养吧,看着挺有生气的,我遇着了,也买个。” 曲静深写:“他是买水仙时人家赠的,可水仙没几天就泡烂了,但仙人掌却活的很好。” 小白笑说:“水仙挺娇贵,对了,看景哥这些天挺忙的,你都问他忙活啥了吗?” 曲静深写:“晚上喝醉了倒头就睡,第二天还没捞着人呢,就不见影了。” 小白想了想,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哥,虽说景哥对你很好,但你也得管着他,男人变心很快的…”小白说完又觉得这话不是正经味儿,又马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整天野外面不着家也不是回事,你得上点心。” 虽然曲静深听到这些心里挺不是滋味,但还是点点头写:“我知道,对了,你跟方启程怎么样了?” 提到方启程,小白就恨的牙痒痒,那明明就是根木头,亲热的时候就知道蛮干,一点情趣也没有。曲静深一看小白绷着脸不吱声,又写道:“怎么不开心?吵架啦?” 小白耷拉着脸说:“谁要能跟他吵起来,我倒贴三百块…不,倒贴五百!” 曲静深乐了,“你别看人老实就使劲欺负,老实过日子多好,你看景泽…” 提到景泽,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很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小白说:“景哥哪都好,就是太贪玩,心野。” 这些曲静深是知道的,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把他绑起来拴在家里吗?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如果主动要求他,就跟自己管着他似的,他想到男人要做这些事,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两人闲扯半晌,最后扯到方启程开分店的事,据说门面已经选好了,在装修,等装修好大概就能开门。曲静深写道:“需要我投钱吗?昨天景泽给了我些钱,虽然不多,如果能用到,你就拿着给方启程。” 小白摇头,“请你来干活,哪能收你钱。等你见了方启程自己跟他说,我要乱拿主意,又得说我不懂事。” 曲静深笑着写道:“看你提到他时一脸凶神恶煞的,要是景泽跟他这样脚踏实地,我就是受点苦也没什么的。” 提到方启程,小白就一脸郁闷的表情,但是从他话里,又能闻出些甜蜜的味道。曲静深想,果不然,两个人相处就得有一个上赶着的,一松一弛才是长久之策。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方启程来电话了。小白接完,对曲静深说:“哥,你别弄炉子啦,方启程说晚上出去吃,景哥也在,还有李国其他们。”自打知道李国其的为人,小白就不跟先前那样叫他李哥了,至少背着他不会。 曲静深停下拔弄炉灰的动作,把刚拔开的炉子又堵上。小白说:“哥,你穿件厚点的衣服,虽然是春天啦,可是晚上温度一降下来,挺冷的。” 曲静深去卧室拿衣服,小白也跟着进去,瞅了眼曲静深的衣橱,里面稀稀落落的挂了几件老样式的衣服,便说:“哥,过几天我们一起去逛街吧,去市场,那儿的款式又全,又便宜。” 曲静深随便摸出一件外套穿上,心想着倒该给景泽买几件春天穿的衣服,于是就点点头。也不知道他家里的那些还能不能拿过来?曲静深一直没问过他,他以前那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知道曲静深会过日子,于是坐公车过去的。等到了那家饭店门口,就打电话让方启程亲自出来接。方启程动作倒挺快,他们刚在门口一站,他便出来了。 小白说:“整天喝酒,做个生意跟喝酒又有什么关系?”方启程看他一眼,没吱声,朝曲静深点点头,算问好。 方启程领着曲静深和小白走进包间,里面乌烟瘴气的,呛的人直皱眉头。服务员已经上了几个菜,有几个陪酒的小姐在一边站着。由于曲静深跟小白来的比较晚,只能坐到靠外的边上。 曲静深朝景泽看了眼,他坐的比较靠里,嘴里正噙着一支烟,也在看着他。曲静深最烦看到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儿,可是现下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地喝着服务员给他倒的水。 李国其见曲静深被呛的时不时咳嗽,立马让服务员开了窗子:“这位老弟刚动完喉咙上的手术,咱们可不能吸烟了,哈哈。”曲静深朝他笑笑,算道谢。李国其问:“还不能说话吗?”曲静深点点头,李国其再没话了。 景泽把烟掐灭,旁边倒酒的小姐看到说:“没见您啥时候这么配合呢,今天是吃错什么药啦?”说着就扭着腰往景泽怀里蹭,景泽配合地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喝了她刚倒的那杯酒。 这情景看在曲静深心里跟刀扎似的难受,小白皱着眉头低声对曲静深说:“哥,这儿的女的没一个好东西,你看方启程身边那个…他要敢动手,晚上回去我把他手剁了…” 曲静深哪有心思听这话,眼睛光往景泽那边使劲了。他总觉得景泽在看着他,可是等他再看过去,景泽又在喝酒。那给他倒酒的女的要往他身上坐,被景泽皱着眉头推开了。 菜上的差不多了,可曲静深却没吃几筷子。他觉得心里很闷,于是打着上厕所的幌子出去了。看着包间的门被带上,景泽若有似无地叹口气。 李国其多会察颜观色,立马发现其中的不妥,笑着说:“你看年纪大了,喝点酒就想上厕所,你们玩着,我去去就来。” 曲静深站在走廊的尽头吹着风,晚上的风有些凉,正好把刚才郁闷的情绪吹走一些。跟景泽混一起时间越长,却越来越摸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有时候他说话不管场合,有时候又阴恻恻的让人想不明白。 曲静深想到这里,脑海中猛然出现景森的万年冰山脸。果真是兄弟,别说,有些地方还是挺像的。景泽沉默阴沉的时候,倒和景森有几分神似。可是一想到,他的手刚才搂在别人身上,曲静深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知道这是自己小气,男人嘛,在外面应酬难免要做这些事,换到自己也肯定拒绝不了,但为什么偏偏守着自己做?我来之前,他也是这样做的吗?越脑补越气愤,说不定以前经常这样做呢。 曲静深体内像被埋上了火力十足的炸药包,随时都面临着爆炸的局面。李国其也会挑时间,正好这时过来了。 李国其从背后拍拍曲静深的肩膀说:“老弟,上完厕所怎么不进去呢?” 曲静深指指自己的胸口,又指指喉咙,李国其明白了一二,笑着说:“是包间里太闷了?哈哈,倒是我们经常出来混的习惯啦” 曲静深配合着笑笑,李国其说:“最近全靠景老弟应酬啦,那些政府的官他倒认识不少,也会说话,改天好好请请你们。” 曲静深本来想推辞的,可是一想自己光用肢体动作表达,对方不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做罢,听着李国其说。 “对了,景老弟跟你提了没,前两天跟土资源局的局长吃饭,他家正在读大学的儿子跟景老弟挺聊得来的,前两天还一起打台球来着。景老弟台球打的挺不错的,教的也好,那局长的儿子可佩服死他了。还说过两天去玩呢,要不到时你一起去?” 曲静深摇摇头,李国其看他的脸色比刚才更不好,自己的目的算达到,便说要先回去。曲静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李国其会错了意,他以为景泽已经厌倦曲静深,正好那局长的儿子似乎对景泽有点意思,这么顺水推舟一下,以后自己的事也好办。在他眼里,总觉得男人玩男人,只是寂寞紧了玩玩而已。他把小白介绍给方启程,还不是看上他店里的货? 这场酒喝到十点多,一反平常,景泽没有喝醉。那个陪酒的姑娘正腻着景泽让他送她回家,景泽挣扎几下,没挣开。曲静深离的门口近,眼看着就跟小白出了门。景泽被堵在里面,李国其他们还跟他说着场面话,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 小白看曲静深低着头,脸色不太好,他知道怎么回事,便劝道:“哥,在外面应酬都是这样的,不信你问方启程…方启程,你快说话啊。” 方启程木愣愣的点头:“小白说的对,在外面做生意就是这样的,逢场作戏,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白瞪他,低声说:“你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火上浇油!哥…”小白说话的空当,曲静深已经撇开他们一大段距离。 景泽出了包间门,哪还有人?他小跑着下楼,看到小白便问:“你哥呢…” 小白被突然出现的景泽吓了一跳,“…刚才还在那呢,可能打车先走了吧?方启程,你看见我哥没?”方启程朝四周看了看,没见到曲静深的影子,只能摇头。 三个人找了一圈没找着,小白说:“我哥可能先打车自己回去了,我说景哥你…” 景泽点了支烟抽着,“我知道。”小白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告辞跟方启程回家。 一支烟抽完,景泽在心里骂自己今天实在不该玩这一出!他这些天都在气曲静深不好好跟他学说话,想冷落一下他,找找自己的存在感,却没想到弄成这副样子。 景泽被风一吹倒清醒了不少,他潜意识里总觉得曲静深并没有一个人先回家。而且,曲静深什么时候舍得花钱打车了?他宁愿走着回去。景泽摸出手机看看时间,这个点应该还有公车。 他这样想着,便朝附近的公车站台走去,果不其然,远远地就看见蹲在公车站台上的瘦弱背影。这样看着,景泽又暗起自己可恨来。 第59章 一定要冷战 曲静深晚上空腹喝了几杯酒,又吃了不少凉菜,被风一吹,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本来想着蹲下也许会好些,可没想到,刚蹲下,胃里就跟被人拿着棍子搅似的,忍不住呕吐起来。 酒味呛的他的嗓子眼火烫火烫的,曲静深一股脑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好不容易才消停下来,反而又没力气站起来挪挪地方。他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跟他说没事,要大度点,两个人过日子,要学着忍让。另一个声音却让他质疑,如果这样隔着肚皮过日子,三年五年可以凑和,那三五年以后呢? 最后一班公交车来了,停在站台边上,从车上下来三三两两的人,然后有几个人上车。他不想回家,心里想着景泽找不到他,肯定以为他先回家了。 曲静深蹲在那里,开始回想认识景泽以后发生的事,虽然他有荒唐的地方,但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次动手术的事情,着实让曲静深感动了一把。反反复复的想,最后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曲静深向来都是这样,他不能说话,许多时候只能承受。无法追问无法辩白,只能学着想通。 他试着安慰自己一会,身上被夜里的风吹的忍不住打激灵,于是准备站起来回家。他又有点生自己的气,如果刚才上公车走了,得省多少钱?曲静深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这个点出租车不好打,从身边经过的那几辆里面都有人。他就这样边走边想,冷不防地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景泽跟曲静深相处这么久,已经知道他的脾气,想让他学说话,不能好好跟他说吗?为什么故意气他,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景泽看着曲静深瘦削的身体,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最想让他过好日子的吗?景泽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犯贱!可他就是看不上曲静深整天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受气小媳妇似的! 猛的被拉住吓了曲静深一跳,转眼看到是景泽,又打定主意不理他,使劲往外抽自己的手。景泽死捏着不放,问他:“生气了?” 曲静深摇头。景泽怒道:“如果你真生气,不想我在外面应酬,不让我跟不清不楚的人搞在一起,就告诉我。” 还是摇头,曲静深心想就算我说了能顶什么用?管得了一时能管得了一世吗?沉默了一会,景泽说:“你总是这样,遇到什么都是息事宁人的样子,倒像每次都是我在胡闹一样。” 曲静深怒瞪了他一眼,手腕使上猛劲,非得要甩开他的手,每次不是你在胡闹吗?吃喝嫖赌抽,你哪一样不会?就这么不学好?你指望我怎么样?管着你吗?我有这么大本事吗? 这是他俩在一起以来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以前景泽胡闹,曲静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事。看到他这副样子,景泽心里也跟着窝火,“看你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又想动手打我吗?来,打这,使劲打!”景泽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狠狠地瞪着曲静深。见曲静深没有动作,竟然还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搁。 看他这样,曲静深气的牙痒痒,你就是吃定我不敢打你。好,那我就打,又不是没打过。景泽正咄咄逼人地看着他,没想到曲静深真的甩他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深夜的马路上,景泽半边脸顿时浮上来五个火辣辣的手印。 曲静深看着景泽脸上的手印,不敢相信的看看自己的手,这真的是自己吗?不会是刚才被什么恶灵附体了吧?怎么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景泽似乎还不敢相信,他伸手摸摸自己肿起来的半边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曲静深,看的他不寒而栗。曲静深想伸手摸摸景泽的脸,却被他无情地甩到一边:“滚你妈的,老子不伺候你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这话传进曲静深耳里,就像有人拿着刀子戳他的心尖,一颤一颤的疼。他想道歉想说声对不起,可看到景泽的冷冰冰的背影时,又不得不把所有的话咽到喉咙里。怎么成自己的错了?是我错了吗? 曲静深盯着刚才甩景泽耳光的手看,越看越生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景泽。比这更贱的是,他还喜欢景泽讨好地跟在他身边,喜欢景泽跟他腻歪。 以前没有的甜蜜,得不到的爱情,当这个人上赶着给自己时,却又想摆出一种局外人的姿态。其实自己心里想学说话,可偏得等对方央求自己,才老不乐意的学上一两次。大概是以前从未拥有过,所以真抓到手里了,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曲静深身上的力气似乎全被抽光了,他不想往前走,不想回家,只能呆愣愣地坐在马上牙子上。他口袋里还装着景泽落在家里的烟和打火机,他原本是想给他的。可是现在人都转身走了,还给他做什么? 曲静深从烟盒里拿出支烟,学着景泽的姿式点上,叼在嘴边。后来又学着景泽的样子吸了几口,顿时呛的猛咳起来,真是不顶用,都咳出眼泪来了,要是景泽看到,肯定会笑话他没用。 真是没用吗?曲静深傻乎乎的想。小时候他弟让他上树掏鸟窝,他怕摔,不敢爬。果真是胆小没用,不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对自己是,对身边的人也是。他挺羡慕景泽有什么说什么的二劲,哪里像自己,习惯把一切往肚子里吞。 曲静深手里夹着烟,时不时抽上一小口,然后咳嗽一阵,直到烟灰被风吹完,他才把烟屁股丢到地上。景泽去哪了?不回家了?就这样散了吗? 如果真这样,那自己怎么办?刚习惯跟他生活在一起,如果再回到最初的状态,如何是好?对了,小白不是经常说,同志圈里玩玩的多么?而他,又什么时候成为同志的呢?恐怕是跟景泽以外的男人不成,他想想方启程压在自己身上做那种事,就有种想呕吐的感觉。唉,也许跟景泽分了以后,自己会找姑娘结婚吧… 曲静深越想越难受,他也不知道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多久,直到浑身冰凉,才打车回家。坐在车上时还想,如果下次景泽教他说话,那就学吧,如果不迈出第一步,那真永远不会说话了。其实,还是想跟他说声喜欢和爱的,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 景泽焦躁地打了辆车,先给司机师傅说要去XX俱乐部,那是他以前常去的地方,纸醉金迷的一个世界。可快到惧乐部的时候,又跟司机师傅说要去XX酒吧。反正他出钱,司机师傅倒听他的话,调头朝XX酒吧开去。 景泽坐立不安,平放着腿也不是,翘着二郎腿也不是,等到了XX酒吧,景泽又反悔了,说要去另外一家。司机师傅有些不耐烦,说:“小伙子,您这是折腾咱玩呢吧?您说个准确地儿,我抄近路拉您去。” 景泽没搭理他,司机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他这种情形,便试着问:“怎么了,跟朋友吵架了?我跟你说,现在女的哪,不能用哄的,得用强上的,压住她就安生了,要不净骑在你头上瞎胡闹!” 景泽漫不经心地说:“哦?” 司机师傅见他搭话,立马传授经验:“这女的嘛都这样,你要跟她穿着衣服说,她倒张嘴就是理,到床上…嘿嘿,你让她怎么她怎么…” 景泽说:“是吗?”他恨恨的想,如果今天把曲静深用这种方式正法了,他肯定好多天不理自己。哼哼,这次小爷我还真是给他扛上了。 “去XX路XX小区,就这个地方了,不换了。” 司机师傅笑应着,他以为自己说的真起作用了,挺骄傲。“我就说嘛,这个点去,她哪有赶你的道理。”景泽闷声应了,又忍不住想,他家兔子回家了吗?现在大概睡着了吧,他想我了没?景泽摸摸自己红肿的脸,恨恨的想,他肯定没想我,这以后算是在家里彻底没地位了! 小白刚跟方启程亲热完,洗好澡出来,对着方启程抱怨:“我说你怎么就会这几样,都玩腻了!” 方启程倚在床头抽着事后烟,看着小白擦头发,慢吞吞道:“去哪里学?” 小白要是控制力弱,真的要把浴巾丢他头去!“去买片子学,这还要我教你吗?!” 方启程把烟屁、股按灭,说:“我觉得我还行,不用学。” 小白猛虎扑兔子似的扑到他身上,然后又爬起来骑到他腰上,伸手虐掐着他的脖子:“你怎么每次都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方启程拔开他的手,用粗糙的大手抚摸他光滑的背部:“还没你长的好。”方启程闻闻他的嘴皱皱眉头:“你还抽着?” 提到这个,小白刚才嚣张的气焰顿时被浇灭一半,吱吱唔唔的说:“时不时的会抽些,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别管了,睡吧,累死了…” 方启程没吱声,刚想伸手按灭床头灯,门却在此时嘭嘭地响起来。小白朝方启程呶呶嘴:“这么晚谁这么讨厌,你去开门,我穿衣服。” 方启程倒好说话,披了衣服下床开门。景泽站在门口看到方启程,便打招呼:“启程,我跟曲静深吵架了,来投奔你们呢,收还是不收?” 方启程傻笑:“你是小白的哥,我敢不收,他能吃了我。” 这时小白从房间慢吞吞地出来,一看是景泽,有点吃惊:“景哥,刚才你找到我哥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泽翻了个白眼:“小白你偏心眼,明明认识我比他早,可叫他哥却叫这么亲,不地道啊。” 小白忙给他倒杯水递过去:“哪能啊,我哥呢,你们没一起回去?” 景泽这一路抽了不少烟,早渴的口干舌躁了,立马一口气灌下去半杯,这才说:“吵架了呗,冷战啦。” 小白立马皱起眉头:“景哥,不是我说你,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跟那倒酒的小姐那么近乎干啥,看吧,我哥生气了吧,如果换我,我也生气。” 景泽瞅了方启程一眼,方启程还是那副木头脸,对小白的话丝毫没有反应。“哟嗬…回家他不理我,来你这你还罗嗦,那我干脆去酒吧买醉得了,至少清静。”说着还真往外走。 小白赶忙拉住他:“我不说了成吧,我一句也不说了。我哥那么好脾气的人,你都能惹到他生气,景哥你…”小白知道后面的话不好再说,只能愣愣地停在那儿。 景泽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躺:“你不知道,他这个人…”顿了顿,又接着往下说:“别看他一副软柿子似的任人捏揉,其实心里强硬的狠,又不肯说出来,整天闷心里,唉。” 小白认识景泽以来第一次看他这么叹气,忙问:“怎么了景哥,有事你跟我说,我去说说我哥。” 景泽摇头:“你说不了,他跟我怄了好些天气了,你以为真是今天一天呢?他知道我在外面跟其他男的玩,也不吱声。” 小白越听越头大,曲静深真是这样,有些事他发现了也不会说,就不坑气地闷着。小白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说:“景哥,我哥是很在乎你的,这瞒不了别人,是不是方启程?” 方启程点点头:“这在这个圈里很难得了,他又不是天生的同志,肯跟你,已经太不容易了。” 方启程这么一说,弄的景泽心里更加酸涩难当。是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搞成现在这样子,当时服个软装个傻不行吗?可是景泽自己知道,就算时光真能倒流回去,还是做不到。性格原因,无他。 小白见景泽闷着不吱声,便提议:“要不咱们三个打斗地主吧?明儿早上我一早过去看看,景哥,现在就是让你睡,你肯定也睡不着。” 景泽大叹一口气,说:“行,不想了不想了,大不了明天去道歉,反正在家里最没地位的就是我。” 小白笑:“怎么会呢,我哥还不都什么都听你的,方启程,去拿牌!” 景泽瞅了他一眼:“挺听你话的嘛?”小白笑着点头,方启程的确挺听他的话,什么都纵容他。小白看着面前的景泽,在心里感叹人的感情真怪,他前些天还喜欢景泽喜欢的不得了,转眼又跟方启程好上了。 第60章 酸的要发酵 三人玩斗地主玩到凌晨五点钟的时候,都跟瞌睡虫附体似的。小白出了个三代一,方启程反应比平时更迟钝,闷声问道:“小白,你刚才打的什么?” 小白爱理不理地说:“三个十代一对五,要不?”方启程摇摇头,“我以为三五代俩十呢,我正好有三个六。” 这把景泽是地主,他前面的牌下的都挺顺:“我要我要,仨皮球,代俩勾~剩三张,报牌!你们打不打得起?不出我出啦!” 小白看着一把烂牌,默默摇摇头。他瞅了瞅方启程手里就剩下四张牌,往哪里要?不对,刚才不是还要打自己的三代一么,原来是唬人呢,手里剩四张牌打个屁。 景泽见他俩不出,知道这把赢定了,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拍:“大小王炸弹,要不要得起?单了啊。” “一个四!我赢了!”景泽见小白没反应,便问:“咋了,把牌进去洗牌啊,再来。” 小白确认了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小王,才慢吞吞的说:“景哥,咱就一张小王吧…”小白把牌抽给他看,“小王…小王在我这里啊…” 景泽定睛看了看,果真是小王。他再低头看看刚才自己打的牌,擦,一个大王一个梅花三…景泽顿时怂了:“不玩了不玩了,被曲静深气的眼都花了!” 小白对方启程说:“这不是一次了吧?” 方启程慢悠悠的道:“他上一把下了一对九,其实是一个九和一个六。” 小白大囧:“方启程,你要不要这么呆愣啊?” 地主再斗下去,都快成神经病了,方启程边收拾着牌边对小白说:“什么?” 景泽原地不动,往沙发上一躺,默默叹气:“如果我家兔子在身边陪着我,斗不死你们…唉,后院着火实乃人生一大苦事,小白,给我来瓶砒霜一死了之吧…” 小白问方启程:“砒霜是用瓶装的吗?” 方启程想了想说:“没见过,第一印象就觉得是用纸包着的。” 景泽见他们没有同情心,叹气声越来越大。小白没忍心再挤兑他,再说曲静深怎么样了,他还不知道,一会天亮了要过去看看才放心。 玩了一整晚,景泽觉得头晕晕的,可心里总惦记着曲静深的事,但自己又实在不想回去。这样一次还好,那以后呢,要再有第二次第三次,该怎么办? 方启程回卧室休息,天亮还要去店里,剩下小白一个人在客厅里收拾残局。以前李国其经常带人到他家打牌,他都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了。倒是他跟方启程交往以后,李国其就再没来过。 “小白啊……”景泽拉长音调叫他。 “嗯?景哥什么事?”小白见景泽一脸疲惫,实在有些可怜。 “没事儿,真没事儿…哥就想这样叫你,方启程在场都不能这样叫…”景泽又把顶到喉咙口的话咽回去,不然显得自己太孬种了。小白不是说天亮了去看吗,况且…景泽瞅瞅窗外的天,还没亮透呢。 “咦?真没事儿?那我就去休息会啦,有客房,自己去,在沙发上躺着怪不舒服的。” “真没事儿啊…小白啊…” 小白把抹布往桌上一丢,道:“景哥景哥,咱打住,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你赶紧睡会吧,一会哄人才有劲。” “小白啊…”景泽总算满意了,这三字里带着浓浓的得意:“一会来个电话,等你。” 小白去卧室瞅了方启程一眼,顺便拿上外套出门。这早晨还真冷,小白打了个寒颤,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他上车以后报了地点,然后就一直在心里腹诽:景哥真会算计,怕打扰哥睡觉,非得打牌折腾到现在。幸好曲静深给过他一把钥匙,不然这个点喊门,肯定会被邻居骂。 曲静深昨晚回到家折腾到大半夜,上吐下泄的,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尽,喝了点温水才好些。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零晨一点半,景泽怎么还不回来?是不回来了吧? 他一定不回来了。曲静深迷迷糊糊的爬上床,脑袋里跟装了陀螺似的一直纠结这个问题。他翻个身,眼角瞥到桌上的水晶相框,忍不住伸手拿过来。相框被景泽不小心摔掉一个角,相框里,景泽笑的还是没心没肺的。 曲静深伸手摸摸他的脸,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就不跟人说理?他拿着相框看上一会,然后闭上眼睛想想。一来二去,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相框被他拱到被窝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抱着相框睡。就当是抱着吧,就抱一会。虽然是这样催眠自己,可心里却依旧抹不去景泽决绝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 现在的曲静深就像只刚开始学话的八哥,前几回主人喂给剥好的瓜籽,吃了可以不说话,凡是有个开头。但是拖的久了,主人大概就会烦感。可是已经养刁了,哪会习惯突然断食? 所以,曲静深总想着一睁眼,就能看见那张欠抽的脸。他要想亲自己就亲吧,想做那种事就做吧,就当我迷迷糊糊的在做梦,面子全喂狗吃。 可是景泽不知在哪玩乐,却不知道他曲静深的心思。再睁眼,还没看到人,门还是睡前的样子,那相框还在怀里抱着,可自己却发起烧来。曲静深闭上眼睛,恨恨的想,发烧就发烧吧,烧清楚点也好。 小白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满脸潮红的曲静深,他以为他是盖的被子太厚发了汗,想帮他扯开点被子却无意碰到他的脸,滚烫滚烫的。小白吓了一跳,又摸摸他的额头,果真是在发热。 小白试着摇醒他,“哥,哥…你发热了,起来吃片药,家里有药吗?…” 曲静深迷迷糊糊睁开眼,他感觉到有人摇他,以为是景泽回来了。看到是小白,他有点失望。小白见他醒了,忙追问:“哥,你发热了,家里有药吗?” 什么?自己发热了?曲静深才意识到头晕晕的,四肢酸软无力。原来是病了,想着又想钻被窝里继续睡,却被小白阻止住:“哥!你别自己跟自己怄气,家里没药我去买,要不去医院。” 曲静深一听去医院,心里怕了,抬起酸软无力的手臂指指抽屉。小白拉开,里面果然放着些家庭常用药。他找到退烧药,去厨房倒了水,照顾曲静深吃了。 吃完药,曲静深却再也睡不着,这才觉得浑身难受起来。小白试试他的温度,的确挺高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心,就要给景泽打电话。“哥,你先睡会,我给景哥挂个电话,他来了要是烧还退不下去,就去医院吧。” 曲静深只听到“医院”俩字,他想都没想就拉住小白。小白以为他还生景泽的气,只得劝慰:“哥,景哥现在肯定知道自己错了,你身体要紧,我一会就回来。” 小白执意要去,曲静深没拉住。他呆愣愣的想,是景泽错了吗?不全是,景泽的错是显性的,自己的错是隐性的,他心里很明白。一会他要是真来了,说个软话,就给他个台阶下,也算给自己找个台阶。 电话拔通了,小白说:“景哥,我哥在发烧,刚喂他吃了退烧药,你赶紧过来吧,看要不要送医院?” 景泽立马坐起来,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心更是一塌糊涂:“去!你赶紧打医院电话,我这就到!” 小白瞅了眼床上的曲静深,说:“我哥似乎不想去…” 景泽大怒:“由得他吗?!整天闹闹闹!你喂他喝点水,我马上到!”小白挂掉电话,又去给曲静深倒了杯水。 景泽越着急越是打不到车,现在天已大亮,正是出租车司机换班的点,很多空车都不拉人。景泽气的大骂,可对方鸟都不鸟他。 就在景泽急的跟火烧屁、股的猴子时,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到他跟前。一个略带稚气的男性声音说道:“哟,景哥,还真巧,怎么着?昨晚也玩了通宵?”然后一张稚气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景泽定睛一看,原来是简明越,土资源局局长的独生子。“早晨车真难打,小简公子这是去哪玩了?精神头挺足的嘛,年轻就是好。” 简明越朝他笑笑:“得,别叫我小简公子,听着就满嘴铜臭味,叫我明越吧。你这是去哪,要不我带你一程?” 景泽心里虽着急,但却也知道这人情不好还,他远近都瞧了瞧,哪里有出租车的影子?于是不得不上车。 简明越问:“景哥,你要去哪?现在路上人少,我开快点,过瘾。” 景泽把地点报了,简明越却皱皱眉头:“景哥,你怎么住那地方?得,以前我久仰大名多时,你家的事我也知道点,我御景小区还有套别墅呢,你要不嫌弃,明儿就搬过去住。” 景泽摇摇头:“还说我满嘴铜臭味呢,那可是你老子的钱。” 简明越并不生气,依旧笑着说:“幸亏我有个这样的老子呢,不然景哥你才不搭理我呢。” 景泽张张嘴,的确如此。简明越在他心里就是个大孩子,虽然他年纪跟曲静深差不多大,却比曲静深天真开朗的多。一想到曲静深正发着烧,景泽眉头皱的更紧。 简明越果真开的快,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曲静深楼下。景泽下车时说:“谢谢,改明儿请你吃饭。” 简明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景哥,既然来了,怎么着也得上去坐坐不是?就当认个门,下回我请你去骑马,我爸最喜欢骑马了。” 景泽这几天的确有事求简明越他爸,不想把关系弄的太僵,只好点头同意:“你上去坐坐就走,家里有病人。” 简明越点头答应了,跟景泽一起上楼。进了门,小白看到景泽带着人回来有点纳闷,但又不能当着面问,只好对简明越笑笑,算打招呼。然后才对景泽说:“景哥,我哥还躺着呢,烧退了些。” 曲静深没真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睁开了眼。景泽正站在床边看他,背后跟着个大男孩正对自己笑,他长的可真好看,玻璃娃娃似的,曲静深想。 景泽伸手探探他的头,又是气他又是气自己,脸绷的冷冰冰的,心里闷着股火。刚才在楼下,还想着不管多少人在场都要亲亲他呢,可是看到他那副自作从容的样子就来气。 简明越问景泽:“要不送医院吧,我医院里有朋友,不用排号的。”他声音挺清澈明亮,像叮咚叮咚的泉水。 景泽没说话,简明越又问曲静深:“你很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就说出来,我们也好去医院。” 他的眼睛真好看,又黑又亮,钳在白白的皮肤上,说不出的惹人怜爱。曲静深这样想着,心里顿时五味繁杂。他觉得自己既糟糕又别扭,跟跳梁小丑一样,但跳梁小丑也会说话啊,可自己却不会。 小白看出来曲静深不舒服,便对景泽说:“景哥,你先带着你朋友去忙吧,我在这照顾哥。” 景泽没应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曲静深看,仿佛要看进他心里。“兔子,你也让我出去陪朋友?” 曲静深心里一万个声音喊着不想,我想让你留在这儿陪我。可最终却还是点点头,去吧。 景泽转头对简明越说:“明越,你刚刚不是说要去骑马吧,那咱们走吧。” 简明越笑着同意了,临走之前对曲静深说:“你好好养病,下次我带东西来看你。” 景泽跟简明越走到外间,简明越问景泽:“景哥,他咋不说话呢?” 景泽说:“就是呢。” 第61章 谁比谁更纠结 简明越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孩,至少他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一个有能耐的爹,一张讨喜的面孔,还有令人羡慕的学历。在所有人眼里,简明越就是个人生赢家。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别看他小小年纪,活的却是既温柔又洒脱。他对自己的情人都很体贴,不管是男还是女。 两个人一起下楼,简明越帮景泽开车门,景泽顿了顿,反倒做了个请的手式:“哪能劳烦你呢,还是我来开吧。你昨儿玩一夜,现在疲劳驾驶,遭殃的可是我。” 简明越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坐到副驾上。景泽发动引擎,问简明越:“去哪?” 简明越点了支烟抽上,吸了两口递到景泽嘴边。景泽摇头说:“嗓子有点不舒服,不抽。想好去哪了没?还是直接送你回家?” 面对景泽的拒绝,简明越也不恼,也不说去哪,倒说了句无关的话:“景哥,你真要跟我一起走呀?”他漆黑的眼睛水汪汪地眨巴着看景泽。那眼神很纯真,就算你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忍心当面揭穿他。 景泽一边倒车一边说:“你以为呢?这不在车上了,还有下去的理?这车性能挺不错的。” 简明越舒服地躺在副坐上啧啧几声:“都说我聪明,其实我才是最蠢的,不知不觉就被当成了炮灰。” 景泽停下看了他一眼:“怎么着谁还敢把你当炮灰?跟哥说,哥揍他丫的!” 简明越笑的脸上开花:“还不就是你,楼上的,你朋友?” 景泽既没点头,也未摇头。想起曲静深他心火又燃起来了,但凡是想他留下,就算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角,自己必定不会走,坐在那儿陪他几天几夜都成。虽然心里想着一切不计较,可是忍不住的…计较起来。 景泽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经过这次事以后,他才发现,其实在感情上他是个白痴小气鬼。他想着,如果曲静深趴他怀里撒个娇,主动亲他一下,或者拉拉他的手,让他怎么样都成,可这又算什么? 就在这时,简明越突然贴上来,嘴唇都快蹭到景泽的耳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别动,你这儿有根白头发…” 景泽闻到他身上夹杂着烟味的香水味,并不是多浓郁的香气,但却刺激着人的感官。景泽稍微移了移身体:“别动,我开着车呢。” 简明越坐好,拿着那根白头发在手里把玩:“咦,这么说,你不开车我就能动了?” 景泽似乎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简明越表现的越单纯,景泽对他的印象就越邪恶。如果真有第六感这种东西存在,景泽已经开始意识到简明越必定会影响到他现在的生活。 景泽已经把车子开到马路上,简明越没说去哪,他就一直往前开,遇到红灯就停,绿灯了继续开。简明越舒服地倚在那,车里放着首舒缓的钢琴曲,他的手跟着打着拍子,表情十分惬意。 景泽却浑身不舒服,他总觉得有简明越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溜。景泽在心里捏把汗,简明越哪有外面传的那样天真无邪?狐狸爹怎么能养出纯良的儿子? 这时,简明越突然轻声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这句话听在耳里并不像示爱,反而更像情人间撒娇时才说的情话。既有祈求的意味在,又有不容人拒绝的成分。 景泽却笑起来:“小屁孩子,改天叔再教你打台球。” 没有得到正面回答,简明越并不恼,仍旧极好风度的回答:“不好,刚才还是哥,怎么一会就变成叔了?” 景泽轻松地哈哈大笑:“叔我都一把年纪了,又哪里不像叔了?” 简明越却出乎意料地伸手按住景泽握方向盘的手捏了捏:“不像叔,哪里都不像。” 如果景泽当即推开他的手,便显得自己没风度。如果不推开,心里想到曲静深,却是满心口的难受。曲静深跟简明越不同,如果不是曲静深无意进入他的生命,似乎他跟简明越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还没等景泽有所动作,简明越识相的把手拿开,“他在床上功夫怎么样?” 景泽盯着认真地盯着前方的路,说:“很笨,什么都笨,连喜欢人都不知道怎么表达。” 简明越笑笑:“那你岂不是很不满意?” 景泽并不否认,他是不满意,不满意极了。他想把曲静深压着猛干,干到他哭着求自己,干到他趴在自己怀里服软。景泽甚至想…就算他哭了我也不要停下。 见景泽不吱声,简明越继续说:“实不相瞒,我以前就听过你的光荣事迹。当时我就想,还真有这么个人呀,我总算是遇到对手了。前些天你教我打台球时,我还想着,如果那是在床上,得多销、魂呢。” 话已说到这份上,再不应声,就显得自己太孬种。景泽把车停到路边,盯着简明越看了几眼,“换到从前,我就在这里把你做了,样儿!” 简明越倒是挺大方,四肢大开,倚在座位上,邀请道:“来啊,咱不带光说不做的!” 景泽笑了,并没有按自己说的做,“你很好,不过我有人了。”说完,就想推门下车,却被简明越急时拉住了胳膊。简明越的脸都要贴到景泽脸上,他睫毛很长,扑闪扑闪的,那纯真的眼神令人难以拒绝。 简明越说:“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同类总能闻到同类的气息,你就算不跟我一起,那也不可能是他。” 景泽推开他说:“没遇到之前,这谁也说不准。没准明儿你就爱上个农民工爱到死去活来的呢。” 简明越毕竟年轻,这时倒有些急了。如果换到平时,他这些招术没用完,对方就已乖乖的被驯服。“死都不可能,我怎么会看上他们!” 景泽刚想推门下车,听到这话又停住,扭头看简明越一眼,十分不在意地说:“说句不怕你笑话的,我连农民工都不如,走了,有缘再见~” 简明越见他真要走,说:“慢着!你不喜欢我哪儿?要不来一炮试试,莫非你连打一炮都不敢?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景泽潇洒地下车,背对着他朝他挥挥手:“我就是传说中的孬种,这事我还真不敢。” 简明越看着景泽高大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的,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拒绝他。宝马香车,呼风唤雨,他有这能耐。怎么着就一个人,倒是得不到了?这不可能。他爸曾经跟他说,得不到的就想方设法的毁掉,既然你不能让他英雄地站到你面前,那么就让他狗熊地跪在你脚底下。 景泽远远地看着简明越开着宝马车走了,他给自己点了支烟。心里想着:刚才还真是孬种,怎么就不敢跟他来一炮?想着想着就笑出来,兔子,你看我多爱你,对你这么忠诚。 曲静深的烧虽然退了,人却依然昏昏沉沉的。小白支着下巴坐在那儿,看着憔悴的曲静深叹气:“哥,你别乱想,他这是故意的气你呢。昨天晚上在我那打了一晚上牌,今天一早就过来了,肯定是路上遇着的。” 曲静深虽然点着头,心里却像系了个疙瘩。他咋不说话呢?就是呢。这句话跟把刀子似的捅进他心里,很疼,但比这更疼的是让人无话可说。是啊,他是个哑巴,又能说什么? 是他自己高估了自己在景泽心中的分量?还是真应了那句话,守着眼前的这个,只是因为还没遇到更好的?曲静深拿过桌上的本子,写道:“小白,以前你分手的时候难过吗?” 小白说:“哪能不难过呢,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么让人鄙视的事都做得出来,真逼到那份上,没办法。但是这些做了,还是没办法,只能分手。” 曲静深又写:“我现在也很难过,描述不出来那种感觉。真的难过的时候,还真是说不出来。” 小白又想到自己以前分手时的心情,安慰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爱上时什么一辈子不结婚啊,领你回家见父母啊…哎,果真还是男的了解男的,连对方想听些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曲静深握笔的手有些发抖,手里轻巧的圆珠笔顿时成千斤重。他写:“那你后悔过没?” 小白拖着下巴想了想说:“当然后悔,甚至自暴自弃,不想把自己当人,可是清楚过来,又觉得心里难受。人还真奇怪,好好的,心说难受就难受了。” 好好的,心说难受就难受了。得不到时,事情不按自己的要求发展时,最重要的人不在乎自己时……都很难受。那滋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心像缺掉一块,对,就是缺掉一块的感觉。不是他,就填不满。 小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六神无主的曲静深,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便到阳台上去给景泽打电话。可拔了好几次,对方都不在服务区。 曲静深在床上支着耳朵听着,可是并没听到一句对话。他不接电话,竟然连电话都不肯接了。曲静深失望的闭上眼睛,可这并未让他轻松多少,他脑海里全是景泽跟简明越离开时的画面。其实他们挺配的,两个都是挺帅挺好看的人。 曲静深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躺到下午,中午饭因为没胃口,根本没吃。傍晚的时候方启程过来找小白,顺便买了饭带来。小白给方启程开门,方启程问:“怎么样了?” 小白拿下巴朝卧室呶呶,低声说:“正睡着呢,烧退了。唉,景哥怎么这样,哥病着还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 方启程递给小白一个白嫩嫩的包子:“饿了吧?先吃点,炉子点着没?我把粥温上。” 小白接过包子啃一口,又没胃口的放下,朝方启程抱怨:“你们当1的都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啊?” 人心都是肉做的,会疼。这句话说的方启程心里不是滋味,他没负过别人,却是别人负他良多。他用粗砺的手指摸摸小白的脸,郑重其事的说:“你跟我一辈子,我一定对你好。” 小白有些呆愣,他跟谁学的这话?虽然嘴硬,但心里还是春风化雨般温润。想到这里,又暗暗骂了句自己不争气。以前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就天真过多少回。 天暗下来的时候,曲静深觉得肚子饿,便下床去吃饭。方启程正在炒菜,葱花的香味从厨房传出来,让人心里觉得暖暖的。曲静深想,有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几个人吃过饭,方启程说店里有事情要处理,要小白过去帮忙。曲静深笑着把他们送出门,看着他们下楼,然后回到冷冰冰的家里。前段时间还跟景泽商量着要买台电视来着,想想那时真该买,不然现在也不会这样冷清。 曲静深坐在客厅里的破旧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挂钟看。先是八点半,再是九点半,十一点半…眼皮困的直打架,他才回卧室睡觉。但没想到,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他伸手取过来自己跟景泽的合照看,看着看着这才睡着。 半夜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门被打开。但又不确定,感觉像在梦里。他梦到有软软的东西再蹭自己的脸,很舒服,就像午后的阳光磨蹭着自己的眼皮。他在梦里跟往常一样睁开眼,面前的那张脸很熟悉,又很陌生。他笑的太温柔,温柔的像在做梦。这肯定是个梦,曲静深这样想着又闭上眼睛。 第62章 到底哪错了 景泽在开门的那一刻还在想,这事不能就这样完了,不然还会有下次,下下次。景泽动作很轻,曲静深似乎已经睡熟了,脸有些红。他们那张合照就在枕边放着,曲静深一只手压在上面,不知是随意还是存心。 曲静深的手腕极瘦,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青色的皮下血管。景泽的心顿时就软了,本来还想着闹个天翻地覆,结果却是觉得心里的想法实在可笑。不就是想看他服个软吗? 景泽不自觉地伸出手拔了拔他眼前的碎发,曲静深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景泽俯下身,让自己的脸贴到他脸上,轻轻磨蹭。没一会,便觉得触感不太对,这才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滚烫。景泽在心里暗骂自己太他妈犯贱,又是气自己又是气曲静深。难道从早晨烧到现在不知道去医院吗?这是存心的要折腾自己? 景泽手上的动静有些大,曲静深迷朦地睁开双眼。景泽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往哪放。他等着曲静深不搭理他,可没想到,曲静深却闭上眼睛。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事,嘴角轻轻扬起一个恬淡的笑容。 景泽的心顿时酸涩起来,心口像有东西揪揪着。他趴在曲静深耳边轻声说:“兔子,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曲静深这时突然睁开眼,眼睛没有焦点地看着他。不是说烧退了吗?怎么又要去医院?曲静深迷迷糊糊地想到这里,挥挥手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景泽被他的动作弄的既好气又好笑,二话不说帮他穿上衣服,抱起人就走。直到下楼的时候,曲静深总算清醒过来,他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泽,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景泽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故意绷紧了脸。 凌晨外面气温低,景泽裹紧曲静深在路旁拦车。可等了许久,只等到一辆眼熟的宝马。简明越从车里探出头来说:“真巧,景哥,我们又遇上了。” 曲静深刚才睁了一会眼,听到简明越说话又闭上。景泽把这幕看在眼里,瞧了眼简明越说:“啧,这是成心的吧。” 简明越笑笑:“景哥,晚上跟你一起玩的是我朋友,他知道我想跟你交朋友,刚才我送他回家时,特意跟我说的。” 外面挺冷,景泽怕曲静深冻着,便拉开后门上车。简明越看着后视镜说:“早上不还是坐前面的?是嫌前面不够舒服吗?” 景泽帮曲静深调个舒服的姿式,“操,别守着我媳妇儿瞎说!” 曲静深耳边是景泽有力的心跳声,车里放着抒情歌曲,他的手本来搁在自己的腹部,慢慢地移到景泽的腰上。景泽极配合地让他搂住自己的腰,低下头送个吻。 曲静深觉得鼻子跟灌了醋般的酸,他紧贴着景泽的衬衣忍不住掉了几滴泪。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哭什么哭,以前再难的时候也没见得这么爱掉泪。 事情来临之前排演过再多遍情节,等事到临头时才会发现实在不堪一击。景泽承认自己心里难受了,明明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为什么要跟个娘们似的小心眼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景泽用衬衣帮曲静深擦泪,低声说:“乖,睡会吧,一会就到医院了。” 简明越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一声说:“景哥,你当我是死的?” “你这不活的好好的?”景泽心里不好受,这话说的挺冲。 简明越不痛不痒地笑笑:“你不怕我在这里丢下你们?” 景泽说:“随便,我们自己打车去也成。” 简明越顿时踩油门加速,车像离了弦的箭一般蹿出去。曲静深只管搂着景泽的腰,很暖,就像晌午的太阳光洒到身上的感觉。 简明越把他们送到市医院门口,景泽说句谢谢,然后抱着曲静深下车。简明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跟着他们一起下了车。景泽看了他一眼说:“不早了,回去吧。” 简明越点支烟含上,“我乐意,你忙你的。” 景泽不再理他,抱着曲静深径直去挂急诊号,值夜班的护士帮他打了退烧针。景泽抱着曲静深坐在护疗室里,低声问:“兔子,好些了没?” 曲静深点点头,却开始咳起来。本来还是三两声的轻咳,后来越发厉害,似乎连肺都要震出来。景泽着急,忙去喊护士,让简明越帮忙照看一会。 简明越欣然点头,等景泽出去便坐到曲静深旁边。曲静深往旁边挪了挪,他有些怕简明越,却说不上为什么。简明越把肩膀蹭过去,说:“来,倚我的也一样。我借你肩膀,你能不回答我一个问题?” 曲静深看着他点点头,却没有真借他的肩膀。简明越一点不见怪,问道:“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呢?你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大概不知道,我很早之前就跟景森认识。” 曲静深疑惑地看他一眼,他不相信,刚二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这样阴恻恻的? 简明越见他脸色不太好,脸上随即换上纯真的笑容:“哎呀,不好意思,你刚才病着,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简明越陪他坐了一会,然后站起来去倒了杯水。他喝掉一口,问曲静深:“喝吗?温度刚好。” 曲静深礼貌地摇摇头,简明越眨着黑漆漆的眼睛问:“咦,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呀?”说着就走到曲静深面前,强行把水灌到曲静深嘴里:“是不是嗓子太干说不出话?那你喝点水,喝呀…” 曲静深没想到他会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下子就动起手来了?他急忙避开纸杯,没想到纸杯被水浸过后严重变形,里面的水全洒到曲静深衣服上。 景泽开门进来就看到曲静深领口处的水印,急忙问:“怎么了?”曲静深只顾着擦水,没有抬头。简明越说:“他刚才喝水不小心洒衣服上啦,我找了好久没找到毛巾。” 这时护士递了块毛巾过来,景泽马上接过,帮曲静深仔细擦着。曲静深抬头看了眼简明越,简明越对他笑笑。他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说不出的招人。 曲静深的咳嗽是按急性肺炎看的,本来打个小针,拿些药就可以回家,可景泽坚持让他在医院输液。简明越呆了一会就走了,景泽把他送到门外,一会便回来了。 房间里又剩两个人独处,景泽轻触着他打着点滴的手,问道:“疼吗?” 曲静深摇头。 景泽亲亲他的手指,又问:“早上小白不是说吃退烧药了吗?难道烧没退?” 曲静深依旧摇摇头。 景泽叹口气,趴到曲静深枕边:“为什么你总让人有火气发不出来呢,恨的牙痒痒的,真想咬你。” 曲静深伸出没挂点滴的胳膊,递到景泽嘴边上。意思是,你咬吧。 景泽不客气地张嘴咬上去,牙齿在上面轻轻辗着,留下淡淡的牙印。景泽问:“疼吗?”曲静深摇摇头。 景泽说:“明明每次都是我先跟你怄气,但为什么我的心口也疼呢?” 曲静深瞧瞧四周没找到本子类能写字的东西,只好指指自己的心口,然后又指指手上的针头。意思是,我的心也疼,跟针戳似的。 景泽把他那只乱动的手塞到被子里,有些泄气的说:“你以后能不能改改你不温不火的脾气?有时候看着你无所谓的表情,比你对我发火更让人生气。” 曲静深没吱声,他静静地看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的流进身体里面。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景泽说:“好了好了,乖,你先睡会,等你好了,我们好好聊聊这个事儿。” 曲静深却执意不闭上眼睛,他拉过景泽的手,在他手里画了个心,然后又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景泽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这是曲静深第一回跟他说这三个字。以前做、爱做到情到浓处时都没有过。 景泽问:“你是在说,你爱我,对吗?” 曲静深连点好几下头,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低声说:“笨蛋,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笨的。你们农村人都这样笨吗?” 曲静深点头,是的,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花样,当然很笨。如果哪天聪明了,才怪呢。 景泽没再说话,他一会看吊瓶里的药水,一会看曲静深。曲静深也没睡着,他就这样跟景泽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他往旁边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地方,扯了一下景泽的手。 景泽说:“是想我上床陪你睡吗?”点头。 景泽脱鞋上床,侧着身子躺下,用手支着头看曲静深。曲静深的手主动放到他胸口上,景泽在被子下面勾住他的脚。曲静深非旦没拒绝,反而回应了他。 景泽咬咬他的耳垂,说:“你这是在割地求和吗?” 曲静深脸有些红,他很少这么主动,这下被景泽揭穿了,倒有些不好意思。 景泽伸出手把玩他的红的滴血耳垂,慢悠悠的说:“我可不是英美列强,以后割地赔款我就能放过你吗?” 曲静深的耳垂被景泽揉的有些痒,他刚想躲开,却没料到景泽竟一口咬上。他用舌头轻轻的舔舐,发出渍渍的水声。曲静深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麻掉了,时冷时热,像被通着高压电流。他刚想侧头躲开,没想到景泽更得寸进尺:“别以为这样我就不生气了,我气的狠呢。” 曲静深不得不承认自己胆小,景泽这样一说,他又不敢动了,任电流电麻自己的心肺。景泽玩够了,趴在他耳朵边上问:“刚才吃这里的水声跟吃哪里一样?” 曲静深想装睡,却被景泽撑开了眼皮:“再躲,我就更生气了。以后找个小本本专门记着,等堆够了一起算总账。说,刚刚那声音像哪儿的?” 景泽抓住曲静深的手说:“乖,自己指给我看。要不我拿着你的手指了?到时可没有这么容易过关了。” 曲静深心想死就死吧,他硬着头皮用指尖指了下胸口的小红豆。景泽才算稍稍满意,亲了他一口:“嗯,还算乖,让我验验货。”说着指尖装作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胸口,那儿顿时机灵灵的硬起来。 景泽把曲静深外面套着的毛衫撩起来,隔着薄薄的白衬衣舔了舔那里。曲静深脸通红,景泽说:“自己掀着衣服,听话。” 曲静深闭上眼睛,听话地掀着毛衫。景泽趴在那儿,专心致志地舔着他左边胸口的那颗红豆。他的唾液洇湿了曲静深的衬衣,那温暖潮湿的触感似乎能传进心底。 景泽轻轻地咬了他一下,曲静深顿时瑟缩起身子。景泽叹气:“唉,谈恋爱真是个力气活。总有那么几回神经搭错筋,怎么看你都觉得不顺眼,非得弄的你哭鼻子,弄的自己心里堵。” 曲静深睁开眼看他,景泽拉过他掀着毛衫的手放到自己刚才舔过的地方:“摸摸,湿了吗?” 曲静深没反应,景泽继续拉着他的手指玩那儿:“问你话呢,湿了吗?”景泽把曲静深的两根手指并到一起,拿着他的手轻轻地辗了辗那地方。 “问你呢,湿了吗?难道耳朵又犯病了?天一亮就办入院手续吧。” 曲静深这才点点头,手指间夹着的小东西都肿了。有点疼,但不碰,又有些痒。 景泽满意地亲亲他说:“真敏感,湿了呢…”呢喃一样的话,前两天还彼此怄的要死,转眼又如胶似漆。曲静深在心底感慨感情的微妙,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又怎么不把立场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时,才发现,只有他的手,才能把你救上岸。这种感觉既让人开心上天,又让人绝望入地。 曲静深挂完点滴时天都蒙蒙亮了,景泽看看医院的表,五点多。景泽本来说要在这儿呆到天亮,曲静深说自己肚子饿,想回家。景泽没生气,反而很开心:“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不要整天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这很好。” 他俩打车回家,曲静深却在快到家时让司机师傅停下车。景泽疑问地看着他,曲静深没有解释什么,便拉他下车。景泽直哼哼:“谁说要跟你合好了?账还没算完呢,要不是你昨天晚上病着…” 曲静深见拉不动他,所幸放下他的手,一个人往前面走。景泽心里又有些蹿火,拉几下就算完了?你不会再拉几个啊。景泽在心里叹口气,装作不情愿地跟上去。 曲静深把他领到一个卖饭的小街上,那条街跟他学校后门的街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比那条街要窄短很多。这个点已经有不少出摊卖早饭的了,曲静深买了两个肉夹馍,递到景泽手里让他拿着,然后又把他领到一个卖豆腐脑的小店里。 曲静深朝老板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一下,他以前来过,老板认识他,知道他是要两碗豆腐脑。“要不要辣椒?”老板问道。 曲静深摇头,看了看景泽,景泽说:“我的要点。” 曲静深找个靠里的位子坐下,景泽老不乐意地把肉夹馍放到桌子上:“怎么又来这种地方?吃早饭可以去快餐店…”景泽话音未落,曲静深指指门口。 景泽顿时哭笑不得:“哟嗬…还真听话,我真走啦?我敢打赌,我要走了,你指准又难过。昨天早晨我跟简明越走的时候,你都快哭出来了。” 曲静深埋头吃着肉夹馍,装没听到他的话。景泽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跟着吃了几口。这东西虽然看着不好看,但味道还是不错的。豆腐脑很快端上来,白白嫩嫩的豆腐上洒着翠生生的香菜,堆在碗里,非常养眼。 曲静深喝了几口见景泽没动静,他瞧瞧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便拿起勺子喂他。景泽有点吃惊,但又极乐意的享受曲静深的服务。曲静深眼底带着笑意,看的景泽心里暖暖的。 他们刚相遇那会,不就一起喝过豆腐脑吗?谁想到会有今天。一碗豆腐脑才五毛钱,一个肉夹馍八毛,总共一块三,两个人就是二块六。这么便宜,却又十分难得。 由于昨夜没睡好,两个人回到家便倒头就睡。景泽半睡半醒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那笔账,可是越想越不知从何算起?要不饶过他这一回?景泽这么小气,又怎么可能。 于是,当曲静深睡饱了睁开眼后,便看到景泽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景泽问:“兔子,你那儿还痒吗?” 曲静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景泽饿狼扑羊般的压到身下。衣服瞬间被扯的七零八落,景泽埋在他的胸口,依旧玩着他那儿:“痒吗,要不要舔舔另一边?” 曲静深被折腾的仰起脖子,胸口自然抬高,倒有些送到景泽嘴边的意思,景泽当然当仁不让。 轻拢慢捻抹复挑,景泽喘着粗气趴在曲静深耳边问:“想要吗,想要更多吗?” 曲静深被他折磨的哪还有神志,他本能地点头。景泽果然记仇,动作既蛮横又温柔,直到曲静深受不了,直到他眼里闪现泪花。 景泽问:“错了吗?知道自己错了吗?” 曲静深被顶的不得不抓紧景泽的肩膀,他一边点头又一边摇头。他的腿不由自主的盘上景泽的腰,真的,这样的波涛骇浪里,他又如何能由得自己? 曲静深想着,不如就这样沉睡过去吧。从选择爱上的那一刻起,便已无路可退。 第63章 枝丫 激、情过后,景泽得意地抱着累的昏昏沉沉的曲静深,他觉得自己十分有成就感,并且深以为这场别扭闹的十分有水准。曲静深趴在他颈窝里,还未从刚才的激烈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景泽支着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曲静深看。他腰上还留着曲静深无意划出的血道子,现在才觉得有些疼。 看来景泽是成心不放过他,他伸出手指戳戳曲静深的脸,低声说:“兔子,喂…别睡,喏…”景泽指指自己的腰,“啧啧,看你刚才盖的章,知道错了吗?” 曲静深被他摇了好几下才睁开眼,果真,深深浅浅统共四五个血道子,翻着白花花的皮肉。他迟钝地想:自己没留指甲啊,怎么会这么厉害? 景泽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一下:“宝贝儿,说吧,怎么补偿我?” 曲静深轻轻摸了摸,想着下床拿点药帮他涂一下,奈何刚翻个身,腰酸疼的就像要断掉。 景泽立马按住他,瞪他一眼:“干嘛去呢,乖乖躺着。啧,都这样了,还学不乖么?” 曲静深没再动,况且他想动也动不了,刚才那一阵子急风暴雨,早已耗干他的精力。景泽似乎一点也不累,他精神抖擞地用手指在他身上戳来戳去。戳到胸口那儿时,还特别得意:“肿啦,疼吗?帮你按摩一下…” 话音还未落,手就灵活地按住那俩可爱的小东西,一边按一边坏笑,曲静深半睡半醒,拿他没辙。景泽坏心眼,还不忘舔了两下,看曲静深皱起眉头。吃饱了的男人,心情果真特别好。 曲静深毛绒绒的猫科动物似的,有意无意地在他怀里蹭蹭。他妈的自己真是有病,怎么会爱上这么个货?有时霸道的跟三岁小孩似的,有时又挺男人,说不上顶有担当,但至少对自己算有担当。 曲静深迷迷糊糊的想着,任景泽在他耳边说些调、情的话,什么再来一次啊,什么你那儿又乖又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甚至还提议玩骑乘。 曲静深完全是斗败的公鸡,只有割地赔款的份儿。并且光割地赔款还不算,自己都要赔进去。景泽直到把他胸口的小红豆玩到又硬又肿才算告一段落,他让曲静深贴着自己躺着,然后把他的头按到自己的心口上,用极难得的认真语气说:“兔子,听…” 曲静深这下总算清醒了一些,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似乎可敌万马之势,强有力地穿过他的耳膜,踏进他的心里。他想让耳朵贴的更近,他想听的更清楚,他想在不确定的生活之外找些确定的东西。此时此刻,他多想问问景泽:这些你可以给我吗?如果你能给,那我一定会放在最贴心最安全的角落收着,只有我们俩,不给任何人看。 景泽温柔地抚着他的漆黑的头发,继续刚才的话:“听见了吗?兔子,我就说一遍,你听好。”曲静深点点头,继续沉迷在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中。 “兔子,我爱你,真的,特别特别特别爱你。我说不上为什么,你不开心不高兴,我心里就难受,就着急,然后就会犯浑。” 曲静深安静的听着,这算两个人正面表明心意吗?的确,从他认识景泽以来,就没见景泽这么认真过。 这时,景泽伸出胳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仔细听听,以后我就把你搁在那儿,不论以后怎么样。你不开心,我那儿也难受…知道了吗?” 景泽的语气还是不可一世的霸道,曲静深觉得自己实在太贱,他竟然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说,我也爱你,真的,这辈子第一回,第一回爱上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们赤、裸地抱在一起,景泽把自己的一条腿插到曲静深的两条腿中间,霸道地宣布着自己的拥有权。景泽说:“乖,跟我说,你吃简明越的醋了?” 曲静深点点头,是吃醋了。这没啥不好承认的,看到景泽跟别人亲近,他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这样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小气,可这又怎么样?抱在怀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景泽低声笑他,曲静深抬头看他一眼,景泽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吃醋就跟我说,不想我出去应酬就跟我说,甚至更无礼的要求,只要你让我知道,我就不生气。” 景泽拿着曲静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因为这儿都是你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不对?” 曲静深猛点头,如果有一天,景泽成熟起来,一定是个好男人。景泽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满满的温柔,似乎能将人融化:“你啊,心事太多,又不肯说出来,说,这次是不是你不对?”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怎么还能摇头?曲静深只能点头,他想回身拿本子,他想跟他说,明天开始你教我学说话吧,从头开始学。 景泽制止住了他的动作,他问:“想学说话了?终于想通了,看来这回生气还挺值得的。” 曲静深点头,景泽便更有成就感。爷是谁?爷在风流的时候像流氓,爷在正经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像流氓。 从他以前干过的事来看,就知道景泽很小气。他这回总算舒坦了,总算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怎么都这样了才阶段性?其实,这只迈出了第一步而已嘛。打一棒槌,给块糖吃,这还是跟他妈学的。 景泽在曲静深脸上戳来戳去,曲静深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温柔地帮他拔开。曲静深觉得冷了,他搂紧他,帮他盖好被子。可却说什么都不让他闭上双腿,曲静深刚想让景泽的腿抽出去,景泽就坏心眼地用手戳他后面那儿。曲静深前后顾不过来,只能任由他把腿搁在那儿。 这时景泽突然问:“把相片放被窝里怎么回事?” 曲静深蹭着他厚实温暖的胸膛,没抬头。景泽强行让他抬起头看自己:“是不是想我了?然后就把相片放被窝里?” 曲静深没承认,也没否认。景泽说:“这不我现在回来,是不是该有些表现?” 表现?什么表现?曲静深腰疼的不想动。景泽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腰上,舔着他的耳朵说道:“抱紧我,快点,小腹还没贴到一块儿呢。” 曲静深只好往他身上挪啊挪,直到景泽满意,才放过他。景泽低声说:“我都帮你舔过这么多次了,你也帮我舔舔?”说着就把曲静深的头按上自己胸口。 曲静深配合地含住,他学着景泽的方式舔着,听着景泽的呼吸声越变越粗。景泽奖励似的拍拍他的屁、股:“宝贝儿,真带劲,没想到男人这里也这么敏感,我第一回让人舔这儿,好好表现。” 啧啧的吮吸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景泽捞过曲静深,抱在怀里猛亲一通。脖子上,胸口上,腰上,甚至…那个不耻的地方,都被亲了一遍。景泽偶尔会咬他几下,曲静深身上就跟有高压电流通过似的,忍不住颤抖。 景泽说:“我爱你,知道吗?就是这样…”景泽狠狠一口咬住曲静深的脖子,然后又趴在上面轻轻舔舐。那疼和痒夹杂在一起,似乎长了脚一般,爬向曲静深心底。大概爱情就是这样,疼的时候像脖子上被咬出的一排排牙印,痒的时候,就像有蜜糖灌进这些牙印里,从曾洇出血的细缝里,慢慢渗进心里。疼是真的,但甜也是真的。 那样炽烈的情绪,让曲静深的鼻子有些发酸,既而刺激到相连的泪腺,眼角忍不住现出零星的泪光。景泽吓了一跳,忙问:“兔子,我弄疼你了吗?” 曲静深猛摇头,景泽从他身上下来,然后把他捞过来抱怀里:“那你哭个屁,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下面还长着把呢,羞不羞?” 曲静深被他一说,更不好意思。是不是特别娘们?似乎从认识景泽以后泪腺也跟着发达许多。但话又说回来,没被逼到份上,根本无法想像一些事。曲静深主动亲亲景泽的脸,但这一主动就不得了了,曲静深被景泽逮住猛亲了好几口才算完。 他俩在床上腻歪这么久,外面的天色现已完全暗下来。路灯从从窗户里透过来,暗暗的黄色,却让破旧的房间里镀上一层温暖安逸的色调。景泽扯扯被子,低声说:“搂着自己的老婆真好…”撒娇似的,“老婆,我得加把劲让你怀上个宝宝~” 曲静深有点难以招架,擦,一秒钟变少男…发生这种对话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景泽瞬间被少男情结附体了。曲静深在心里叹气,刚才还挺像男人呢,怎么现在…不是一个人吧? 景泽咬曲静深的喉结,口齿不清地说:“到底生不生?”说着手又抚上他的肚子,扁扁的,肌肉紧绷滑腻,景泽又趴在他肚脐眼上亲两口。 曲静深脸皮薄,有点不好意思的合上双腿,挡住两腿中间的那玩意儿。景泽故意不让他合上,还揪了揪那里的毛:“改天全剃了吧,挺碍事儿的…” 曲静深瞪他一眼,捂上脸。景泽自言自语:“怎么不剃我的?我的不用剃啊,除非是…想吃你早说嘛~” 景泽兴冲冲地拉开曲静深捂在脸上的手,霸道地按在枕头两边:“要不我们再玩一会儿吧。”说着不容曲静深拒绝,侧跪到曲静深旁边。 “乖,张嘴…快点,不然我硬来啦?我以前不也给你做过嘛,不用害羞。” 说的怪好听,不用害羞?曲静深的脸都快滴出血来了。箭在弦上,如果不发,也会被强迫着发。死就死吧,曲静深张开嘴送上,听天由命。 景泽腰劲十足,上面一次还满足不了。然后又把曲静深按住来了一回,后来又侧着身子温柔地身寸了一发。曲静深这次累闭上眼就睡,再也叫不醒。景泽做完善后工作,搂着自己媳妇跟周公下棋去了。 两个人昏天黑地的睡到凌晨三点,然后大眼瞪小眼,原来都是被饿醒的。睡了这一觉,曲静深身上总算舒服了些,他披着衣服去厨房看了看,哪还有吃的?这两天光顾着怄气了,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他回到卧室,对景泽摊摊手。景泽立马下命令:“宝贝儿,我们去外面吃去,浪漫一回~” 曲静深耐不住他软磨硬泡,最后半推半就地陪景泽出了门。半夜温度比白天低不少,虽已是春天,但还是挺冷。景泽见曲静深走路的方式有点怪,坏笑着问:“呀,兔子你怎么了?来来来,我看看哪里坏掉了。”说着就上下齐手动手动脚,曲静深狠狠瞪他一眼,伸手揉揉酸疼的腰。 晚上路上很安静,景泽四周看看,就他俩,今天可不会倒霉催的遇上简明越了吧?他搂着曲静深站在路边上打车,路灯的光把曲静深的脸映衬的特别温和,景泽忍不住伸手摸摸:“兔子,你真好看。” 曲静深一时没反应过来,刚投过去个疑问的眼神,出租车已停在身边。景泽上车报了个地点:XX路Seilin西餐厅。曲静深投过去一个反对的眼神,被景泽捞过来搂怀里。曲静深懒得再动,安静地倚在景泽温暖的肩膀上,花钱就花钱吧,破财消灾。这次算想得开了…因为想不开也没办法。,曲静深泄气的想。 Seilin西餐厅在一个挺僻静的胡同里,门面也不大,上面挂着牌子,是低调的深蓝色。曲静深本来还以为是豪华的大餐厅,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景泽拉着他进去,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曲静深仔细打量了一下,虽然没他以前打过工的饭店装修的好,但比那里要精致的多。他很少来这种地方,动作还是挺拘谨。 景泽坐在他身边,耐心地拿着菜单给他讲每一道菜如何如何。曲静深看上一个冰淇淋,名字叫露珠,的确物如其名,冰淇淋表面全是巧克力浇的小点子,看着很好看。 景泽要了两份牛排,又要了些热饮,还有曲静深看上的那个冰淇淋。牛排上来,曲静深不会用刀叉,他笨拙地学着景泽切牛排,却怎么也切不下来。 景泽停下手里的动作,好玩地看着,曲静深大窘,干脆放下刀叉,吃冰淇淋。景泽又觉得好笑,他切了一小块牛排递到曲静深嘴里,曲静深乖乖地张开嘴。 “好吃吗?”曲静深点点头,景泽十分满意。 两个人在桌子底下把腿叠在一起,景泽突然想到一点事,于是询问道:“兔子,改明儿把你那儿的毛剃了,说话算话啊。” 曲静深正咬着一块牛排,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景泽大乐,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发了一百朵小红花。这才叫驭妻有道,看来以后不听话,还得冷战。 第64章 景二郁结了 两个人把满桌子的好吃的打扫干净,饿了一天的肚子终于被填饱了。景泽打了个饱嗝,悠哉悠哉地喝几口水,问曲静深:“喜欢吗?喜欢以后常来吃。” 挺好吃的,但就是太贵,曲静深想摇摇头,但又怕景泽发起疯来,于是只好点点头。景泽满意地捏捏他的脸,果真是自个媳妇儿,越看越顺眼,看哪,哪招人。 坐了一会,曲静深看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多。店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只有角落稀落落地坐着几对情侣。景泽已经挪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腰黏糊。 幸好没人,不然曲静深又得不好意思。景泽低头看着自己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红痕,又覆上去印上几个。曲静深被他咬的脖子里嗖嗖的凉气,想躲开,奈何景泽的手臂用了死劲,极难挣开。 景泽趴他耳边低声说:“兔子,喜欢死你了,爱死你了。” 不管说多少次,曲静深似乎对这样的话都没有抵抗力。他握住景泽的手,安静地倚在他怀里。桔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俩身上,给人一种毛茸茸的错觉。 景泽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时不时钻进衣服里摸几把。景泽找借口说这是因为自己手凉,需要暖手。可是曲静深觉得景泽手上的温度明明比自己身体高上许多。 腻歪够了,打道回府。景泽仗着路上人少,搂着曲静深的后腰不肯放手。两个人在氤氲的光晕里,慢悠悠地走那条不短不长的胡同里。曲静深朝四周看看,没有人,就只有他俩。 曲静深耳边是景泽强有力的呼吸声,脚下不时的踩到沙砬,咯吱咯吱的响。曲静深腰有些酸,略略动了下身体,景泽以为他不想被自己这样抱着,假装撒娇道:“兔子,抱~我怕鬼。” 抱就抱呗,曲静深挑起嘴角笑了笑。他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是悲或是喜,他只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这样就挺好的。不管对方怎么样,有能或者无能,荣耀或者平庸,爱上了就没有办法。 就这样走了一会,曲静深实在累的不行,颇显得体力不支。景泽也知道昨天玩的实在过分些,于是没再无理取闹。他在曲静深前面稍微蹲下身子,说:“兔子,上来,小爷背你。别扭捏,不然公主抱了啊…” 曲静深倒不客气,趴到景泽背上,还不忘往上蹿蹿,搂紧他的脖子。景泽背着他一边平稳地走着,一边说:“兔子,来点奖励呗,好让小爷有劲背你~” 曲静深的头耷拉在景泽肩上,伸手捂住景泽的嘴。 景泽:“啊哇你还不想活了哇哎…” 曲静深在心里自言自语,哪还活得了,一见色狼误终身,从此正常是路人。 过了一会,景泽烟瘾犯了,喉咙痒的不行。于是吩咐曲静深:“兔~从我口袋里掏支烟,点上,拿着让我吸。” 曲静深腾出一只手,从他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递到大爷嘴边。景泽抽了一口,转头把烟圈全吐到曲静深脸上,呛的曲静深猛咳嗽。曲静深惩罚似的勒紧他的脖子,景泽怪叫:“啊啊啊要死了,来人啊,这里谋杀亲夫了…啊!” 曲静深有点想不通,明明没用多大劲啊,鬼叫个屁啊。景泽拍拍曲静深的屁、股:“不疼啦?乖一点嘛,不然回去有你受的。” 景泽肯定是故意的,那儿大概红肿了,稍微碰下就疼的一抽一抽的。曲静深只好老实地伺候他抽烟,没再考虑怎么使坏心眼。 虽说睡了那么久,可抵不过折腾的更久啊,于是曲静深沾床就睡着了,景泽一个人玩了一会,见曲静深没反应,没一会也睡着了。景泽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在嘴里骂了句娘,接起电话:“喂,啥事啊,我现在没空!什么时候出的事,怎么不早打电话来?!” 李国其极少见景泽红眼,这下倒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原来是工地上出了事,一农民工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摔折了腿,刚送到医院。 景泽顿时清醒过来,吼道:“说了多少遍,让他们注意安全,怎么就偏偏当耳旁风?!有警察去了吗?” 李国其忙说:“没没没,这事压住了,老弟你最好赶紧过来趟,一会不知道他家属会不会来闹事。” 景泽冷着脸说:“好,知道了,就去。”挂上电话就开始骂娘,一群眼睛里只有钱,混吃混喝的东西!忘记说了,这个工程承包时,景泽出的钱最多,合同上写的是他的名字,所以他要付全部法律责任。 曲静深被电话吵醒,不解地看着他。景泽把事情经过跟他说了个大概,曲静深有些担心,也要起床陪他一起去,却被景泽按住肩膀:“听话,晚上回家陪你吃饭。要不叫上小白跟方启程,出去吃。我一会打电话给小白,让他过来陪你。” 曲静深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景泽就急匆匆地出了门。已经下午了,曲静深不想动,窝在被窝里发呆。呆了许久,他刚想翻个身,那儿就开始疼起来。先前景泽在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动那儿,趁他不在,他才敢把手伸过去摸摸。果然肿了,有点粘腻,稍微把手往里放一点,就有嫩肉不约而同的吸附过来。 曲静深窘透了,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实在不敢想景泽撒丫子冲撞那儿时的场景。这么小的地方,他那里又那么大…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知识实在匮乏,哪天有空问问小白,或者上网查查资料才好。 景泽气冲冲地跑到工地上,先前围在那儿的人已经散了。李国其赶忙迎上来,想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却被景泽制止住:“人现在怎么样?” 李国其说:“刚打电话问了,没生命危险,不过…”李国其脸上沉下来,景泽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下半辈子都要躺床上了。伤到脊椎了,下身瘫痪。” 要不是李国其比自己大,景泽真想甩他几个大耳刮子。可事已至此,打了又有什么用?说实话,景泽这辈子第一回遇到这么棘手的事。不心慌是假的,他在脑袋里想了许多种后果,但还是问道:“家属那边怎么说的?” 李国其说:“老徐他们跟着去医院了,说家属知道病人的情况以后又哭又闹的,闹的不可开交。” 景泽没再说话,他静静地站在工地上呆了一会,虽然这不是夏天,但他还是觉得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晒着自己。要不是如此,连他自己都不会想到,紧要关头,他竟然想到他爸小时候教育他的话:既然做人,就要做个人样,做人事。人可以坏,但不能闷着良心。 景泽转头问李国其:“你比我有经验,以往出了这种事都会怎么样?” 李国其斟酌下语言说:“等着被起诉,赔偿。或者是私了,赔偿。” 景泽问:“赔多少?” 李国其想了想说:“私了,两方商量。通过法院,就不好说了。”他说完见景泽没吱声,试探地问道:“老弟,你不是跟土资源局的小少爷有点交情?这事如果让他爸来在中间调解下,应该没大问题。” 景泽:“哦?” 李国其忙说:“这种事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谁还真较真?走走过场,赔两个钱就得了。” 景泽说:“你让我想想。”他这二十几年来都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十分悠哉滋润。他多牛B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名牌大学毕业证搞不见了,他都不放心上,现在也就他家兔子能拴着他,其他的算个毛?可这事不一样,人命关天不说,还有他心里从未觉醒过的责任感作祟。 景泽说:“你跟包工头说了吗,要他们注意安全,走吧,去医院看看。” 李国其说:“出事以后一再强调了很多遍,要不你别去了,我一个人过去吧?” 景泽说:“别废话,一起去吧。怎么还没动工几天,就出这样的事了?你们打哪找的人,干过工程么?” 李国其心里捏了把冷汗,他之所以会找景泽当承包人,完全是打着出了事景泽负责任,有好处,他们拿钱的幌子。不然这块肉怎么无端的会到景泽嘴上?因为他拿的那些钱吗?其实,他们老早就把景泽的家底摸的一清二楚了。而这件事,景泽却一点不知道。 到了医院,景泽还没进病房门,就被里面哭闹声吵的耳膜发麻。李国其说:“要不你在外面呆会,我先进去看看。” 景泽没吱声,却径直推开了门。病床上的人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苍白,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手上挂着点滴。那病人的家属一看有人进来了,先是止住哭声,等她身边有人告诉他这就是承包人的时候,她顿时又放声大哭起来。 景泽皱了皱眉头,刚有些走神,就见病人的家属抡起椅子朝他砸过来。景泽反应过来,但躲避不及,还是被椅子砸到了腿,顿时锥心的疼。 李国其忙拉住那发疯的女人,着急地问景泽:“没事吧?” 景泽忍痛摇摇头,可能就蹭掉层皮,又怎么比得上病床上那人的痛苦?他以前也听说过黑心的包工头,现在换成自己,他虽然知道那事要怎么做,可死活做不出来。 李国其朝他使个眼色:“你赶紧回去吧,这儿有我,要不你去找简少爷聊聊,说不定他有办法。” 景泽看着狼藉的病房,觉得自己站在这实在无用,于是朝李国其点点头,拉开病房门离开。他在走廊里还能清晰地听到病房里的辱骂声,甚至把他家祖坟里睡着的都剖出来骂过一遍。刚跟曲静深合好时的轻松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景泽心不在焉地走到医院门口,却看到那辆熟悉的宝马。简明越朝他摆手,“喂,景哥,你不是答应我要陪我骑马去吗?现在有空了没?” 景泽在心里冷笑一下,真是巧。他拉开车门坐到副架上,问简明越:“有烟没?” 简明越从烟盒抽出一支烟递过去,又给他点上:“咋啦,眉头都快皱成沙漠了?” 景泽抽了口烟,才算放松一些。他直盯着简明越看了许久,才说:“你明知故问,不乖。” 简明越眨眨漆黑的眼睛,有些调皮的说:“难道景哥喜欢乖的?以前没听过你好这口啊,要不我模仿一下?”简明越纯真的笑起来,真是,这笑容太他妈的有欺骗性了。 景泽弹弹烟灰说:“我有媳妇,我媳妇很乖。” 简明越启动车子,车子开到半路,景泽问:“这是要去哪?” 简明越笑着说:“去了就知道啦,陪我玩玩,你的事交到我手上。” 简明越带景泽去的地方是一个小型的赌场,并不像普通的赌场那般乌烟瘴气,甚至装修精致,摆设优雅。景泽知道这地方,以前他也玩过,只是不好这口,只陪朋友来玩。 景泽扫了一眼,在前厅里坐着的,有些是富二代,有些是暴发户。简明越把他带到个小包间,关上门。 第65章 难关 那小包间挺精致,装修似乎比外面还要好些。墙上贴着时兴的壁纸,优美但并不张扬的花纹蜿蜒交叠。简明越把小包间里的壁灯全打开,比刚进来时要亮堂许多。 景泽扫了一眼包间里的摆设,无非是赌博时常玩的几样。简明越懒懒地坐到他身边,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好看的锁骨,上面还有没消下去的印子。 景泽点了支烟抽上,朝简明越扬扬下巴:“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什么事?为什么非得来这种地方?小情调的餐厅不比这里强多了嘛。” 简明越抱着胳膊,歪着头瞧他:“来这里当然要赌嘛,喏…”简明越拿过几颗色子,边搁在手里把玩边说:“来吧,摇大小。” 景泽狠狠抽了口烟,说:“我去你大爷的,你就觉得大爷我这回非得求你是不?” 简明越但笑不语,细长白皙的手指继续把玩着色子,看他熟悉的动作,像是经常玩这种游戏。 景泽眯起眼睛看他:“我说,我以前没干得罪你的事儿吧,这整天跟魂似的,你烦不烦?” 简明越轻轻用手一弹,把一颗色子弹进摇筒里,伸手夺过景泽正抽着的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景泽皱眉:“咱能别这么恶心,行不?” 简明越把烟丢一边,动手解衬衣的扣子:“来一炮呗,反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眼看着简明越要动手解腰带,景泽忽一下站起来:“有屁快放,没屁少玩这些,哥不陪你玩了!” 简明越说:“你不敢?” 景泽差点没把桌子踹翻,“我去你妈的,老子这几天把以前做的缺德事儿都想遍了,实在想不出来哪儿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简明越像是打定他不会怎么自己,手放在皮带那儿不动了。景泽骂骂咧咧几句,就要开门离开。原本安静的简明越,突然伸手摸过桌子上的摇筒,使劲朝电视砸去,“你敢出这门,我他妈整死你!” 景泽转过身,面容安静地对简明越说:“请便。”然后摔门而去,把身后狂暴的声音关进包间。景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他跟简明越并无新仇旧恨,他更不相信简明越会对他一见钟情,并且还情绪这么激烈地大吵大闹。 简明越把触手能及的东西全都砸到地上,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拒绝他的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神色黯然地从包间走出来,砸点东西又算什么,反正他赔得起。可是心里的不甘和难受,却很难被治愈。 景泽从那赌场俱乐部出来,随手招了辆车子回家。一路上他都在考虑简明越的事,甚至想到他爸在国内是否跟他们家打过交道,可想来想去,依然没有找到答案。他刚想给景森打个电话问问,奈何已经到家,只好作罢。 景泽进门时曲静深正坐在阳台上洗衣服,满手泡沫。他见景泽回来,老远就朝他笑笑。景泽心里的沉重顿时被一扫而光,他走过去蹲到曲静深身边,问:“兔子,腰不疼啦?” 曲静深白了他一眼,把洗干净的衣服放到另一个盆子里,指指那盆脏水。景泽会意,蹲着敬了个滑稽的礼:“遵命,老婆大人。”景泽端起那盆脏水起身时,小腿突然一阵刺痛,害的他险些跪到地上。 曲静深担心地瞧他一眼,景泽边往外走边说:“没事儿,你男人强着勒!” 曲静深顿时又觉得他不可理喻,他重新挽挽滑下来的袖子,等着景泽端水过来冲洗衣服。景泽把端来的多半盆水搁到曲静深身边,然后一遍一遍的倒水换水冲洗衣服。 景泽拖着下巴蹲在一边看:“兔子~你要是能说话多好,来,跟我学,‘a’~” 曲静深朝他笑着把这个最简单的字母说出来,声线虽然有些沙哑,但在景泽看来,已经十分开心,他终于肯听话的学了。 曲静深把冲干净泡沫的衣服递给景泽,景泽会意拿衣撑撑好挂上。一件一件的递着,等递到景泽的内裤的时候,却被逮住调戏一番。 景泽故作好奇地问曲静深:“咦,为什么前面要留个洞?” 曲静深扶着腰站起来,拿拖布把溅出的水渍拖干净,却被景泽从后面搂住:“兔子,你说嘛~”景泽理所当然地接过曲静深手里的拖布,帮他拖着。 其实曲静深在心里也倍感好奇,这人怎么能随时随地的发骚发情呢? “来,跟我学,我,…”景泽心血来潮,把刚才的事丢到一边,又来教学大业。 曲静深跟着学,奈何发出的声音奇怪到不行,他都没勇气再继续读下去。但景泽笑的跟朵花似的:“来,再来几遍,…” “…”曲静深虽然心里想着发出‘我’的音,但所有的音说出来,都成了一个音,那个音就是声带振动发出来的,根本不受人的控制。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俺和我一个意思嘛,有进步,晚上带你出去吃。” 两个人抱着在阳台上闹了一会儿,就回到卧室。景泽大字型的躺到床上,让曲静深给他倒水。曲静深去客厅给他倒水,兑到适宜的温度才端到房间。景泽懒得起来,他想趴着喝水,奈何翻身时又碰到腿上的伤,疼的吸了一口气。 曲静深端着水让他喝完,景泽又大字型躺平。曲静深把茶缸放到桌子上,坐到床边上,挽起景泽的裤腿。景泽挣扎一下,嘴里念叨:“没事儿,下午在工地不小心碰的…” 曲静深不搭理他,静静地看着景泽小腿上那块夹着血丝的淤青,皱起来眉头。这哪里像不小心碰的?明明就是被什么东西砸的。那道印子挺深的,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不知道包扎一下么?血都干了。 景泽伸手就要把裤腿放下去,他扯着曲静深的手说:“已经没事啦,过来亲亲我嘛。” 挺疼的,亲就亲吧,曲静深主动的亲了亲景泽的嘴。然后下床,去抽屉里翻以前买的碘酒和药酒。景泽一看碘酒就害怕,上次他脑袋被开瓢时记忆犹新。火辣辣的疼啊,就像在油锅里滚似的… 曲静深拿着棉棒醮些药酒小心的帮他涂着,景泽“啊啊啊”的惨叫声不断。景泽可怜兮兮地盯着曲静深看:“兔子,疼…亲亲~” 曲静深被他吵的心烦,亲亲就亲亲吧,覆上去咬咬他的嘴唇,然后继续拿碘酒帮他的伤口消毒。等消完毒,找出上回用剩下的绷带,帮他缠好。 景泽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皮开肉绽,哪有不疼的理。景泽虚弱地扯扯曲静深的手:“兔子,我是不是将不久于人世,好疼…” 曲静深抽出自己的手,趁虎之危,伸手拍拍景泽的屁、股,去客厅拿自己常用的本子。景泽大吼大叫:“这不是你能碰的地方!这地方对你来说是禁地,是禁地!懂吗?!!” 曲静深忍不住笑出来,但依旧掩盖不住心里的阴霾,这种伤一看就是被硬、物抡出来的,他以前听说过工地上乱,脑补一下现场,还挺可怕的。 再回到卧室,景泽还叫着疼,见曲静深坐到床边上就贴上去求安慰。曲静深拿着笔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腿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景泽有点不耐烦,就要夺他的笔,这次曲静深却没服软。行,你别说,那就继续冷战吧。曲静深写:“我去小白那玩了,晚上不回来了。” 景泽可怜巴巴:“兔子,我疼。” 曲静深写:“活该。” 景泽快哭出来了:“我不要活了,我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在家里简直没一点地位,我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勇气吗…” 曲静深惜墨如金:“去吧。” 景泽差点吐血,看来怕老婆这事是坐实了。“啊呀,天快黑了,我去做饭,宝贝儿,你想吃什么?” 曲静深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温柔的小白兔不见了,那眼神跟刀似的,看在景泽眼里实在不舒服。不瞒了,原本是怕他担心,但要是不说出来,他未必能少担心多少。 景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只带过简明越的名字。曲静深沉着脸听完,然后写道:“这事跟简明越没关系,他找你干什么?” 景泽挠挠头:“我也不知道,那人就跟神经病似的。我看八成是有病,闲的…” 曲静深写:“你要是不给人有病的机会,人怎么只在你面前有病?” 景泽半真半假的说:“人看上你老公啦,可我在他面前…阳痿…”曲静深瞪他一眼,景泽立马改口:“行啦行啦,我现在有了你,怎么再跟别的乱搞?你想我插你那儿的东西去插别人?” 曲静深白他一眼,没个正经。他又写道:“要赔多少钱?” 景泽摇头,说:“不知道。” 曲静深愣了一会,似乎敲定结果了才写:“我当时还想李国其怎么这么看重你,让你当承包人,原来是这个理。” 景泽冷笑着说:“那帮孙子,你指望他们能做什么事?五块钱的东西,买一块五的,一块多的,就用几毛的。” 曲静深写:“知道这个,还跟他们混一块,真是。” 景泽却释然一笑:“男人嘛,就是明知山有虎,偏走虎山路,不然怎么做你男人?你希望你男人很窝囊很一无是处很穷鬼啊…” 曲静深在心里默默想,难道你不是吗?他知道这话写出来景泽肯定要炸。于是写道:“我就觉得平平静静过日子挺好的,要是早认识小白,我肯定不让你包工程,大不了咱们跟方启程一样,开个小店…” 景泽想要夺他的本子,但曲静深学精了,把本子搁到安全线以内。景泽直哼哼:“那种开店的事,只能你做嘛。” 曲静深写道:“人方启程不是做的挺好的么,你就是浮躁,好高骛远。” 景泽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立马炸毛:“曲静深,你又想吵架是不是?”景泽二话不说夺过曲静深手里的本子丢到一边,曲静深起身要走,却被景泽猛搂住腰:“要去哪?你要去哪?现在能耐了啊?骂你两句就要离家出走了么?!” 曲静深不甘示弱的点头,不刚说了么,要勇于表达内心的想法,不要憋着。 景泽顿时软趴趴:“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走…” 曲静深想咬断他的脖子,他指指被丢到一边的本子,景泽帮他拿过来,双手奉上。曲静深对这表现还算满意,接过本子写道:“乖,别闹了,不是要跟小白吃饭么,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景泽看到那个‘乖’字,就跟被人踹了屁、股似的,他指着那个字大呼小叫:“不许用这么娘的字眼跟我说话!听到没?!” 曲静深摸摸景泽的头发,乖,赶紧打吧,不然等人吃完了,这饭又吃不成啦。 第66章 开小店 景泽打完电话,跟小白和方启程约好时间,便和曲静深动身出门。景泽从床上下来的时候腿疼的一抽一抽,曲静深瞄他一眼,没吱声。景泽继续装可怜:“兔子,疼,你背我~” 曲静深作势弯下腰去,景泽趁机揩把油,笑嘻嘻的说:“不背了,多俗,来个公主抱呗…”说着就张开胳膊肘儿等着曲静深抱他。结果曲静深看都没看他,直接去厨房堵上炉子。 景泽苦巴着脸,朝曲静深的背影喊:“不抱是吧,不抱我就红杏出墙!!看我干嘛?!” 曲静深无奈地摇摇头,这人诶,都出这么大的事了,还能乐得出来,真不知道他大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小白跟方启程比景泽他们早到了会,已经点好了菜。从他俩坐到那儿,小白就要笑不笑地瞅着他们。景泽说:“看嘛看啊?才几天没见就想小爷啦?这方启程还在旁边坐着呢。” 小白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说:“景哥,合好啦?” 景泽点点头:“嗯,我驭妻有道,小case啦。”景泽骄傲地扬起头,接过方启程给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 小白偷偷地朝曲静深竖个拇指,悄声说:“哥,真厉害,好样的,看好你~” 景泽还沉浸在驭妻有道的快感中,白了小白一眼,没跟他计较。男人嘛,就该胸襟广阔,不是那谁谁说,男人的胸怀是委屈撑大的么。但景爷忽略了,他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心眼,那心眼就颗芥菜粒儿那么大。 几个人聊了些散事,刚停下来吃了几口东西。小白突然说:“哥,方启程那店选好位置了,在顺捷路上。那边似乎在开发,政府从前年就计划着拆迁呢。” 曲静深惊喜地看着小白,命过本子快速写道:“这么快就选好啦?反正我这几天在家也没事,明天就可以过去帮忙。” 景泽十分不满意曲静深急切想工作的想法,在一边不冷不热地瞎叨叨:“干嘛干,在家收拾家务,做做饭不是挺好吗?” 小白插话:“哥,你看景哥多疼你,羡慕诶~”方启程木着脸,夹了筷子菜。 曲静深朝景泽翻个白眼,跟小白凑一旁交流:“店大概有多大?想好名字了吗?需不需要钱,不要跟我见外,毕竟咱们一起经营,这些事都是应当的。” 小白老实的回答:“店面大概有四十平左右,楼上楼下一起租的,上面能住人,平时也方便。” 曲静深挺满意的,这跟他以前设想过的很相似,甚至条件比他想的要好很多。小白说:“我正想着要不要搬过去呢,我现在住的那儿离方启程挺近的,如果搬到这儿来,又得折腾方启程。” 小白撞了下方启程的胳膊:“爷,咱说句话成不,你的脸哪是木头啊,木头都比你的脸都好看。” 方启程面无表情的说:“是啊,我那离这儿挺远。静深,你那儿的房子快到期了吗?我那边正装修着,要不你住过去。这几天去看看,看喜欢什么样的装修类型。”这大概算方启程一口气说完的…最多的话了。 小白怎么看他都觉得不顺眼,使劲拧了把方启程的胳膊才满意。景泽隔岸观火,嘴里发出啧啧声:“启程,他在床上也这样儿?” 方启程依然木着脸回话:“没有,在床上挺好的。” 景泽明了地点点头,“我说呢,要我家兔子敢这样,哼哼,大巴掌抽丫的。” 曲静深瞪他一眼,怎么没见你这么威风?不是要打我吗?曲静深逮住景泽的胳膊狠狠拧了一把,景泽疼的嗷嗷直叫,也没见那大巴掌在哪。 几人商量一番,最后决定曲静深搬过去住,正好,他那边租的房子也快到期了。曲静深搬过去,景泽自然要跟狗皮膏药似的跟过去的,他问方启程:“启程,那这样,我算不算入股了?” 方启程想了想说:“你不是包着工程嘛,东西可以在我这儿拿。但如果你入股了,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景泽啧了一声,端起杯子跟方启程喝了一杯:“看不出来嘛,挺精明的。” 方启程依旧木着脸,小白使劲摇他胳膊:“你笑个不行吗?整天都跟人欠你钱似的!” 方启程倒稍微笑了一下,对小白低声说:“回家再笑给你看。” 景泽看着别人如胶似漆了,委屈似的扯扯曲静深的袖子:“兔子,他们秀幸福。”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炸毛:“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曲静深从下面拉住他的手握了握,听话嘛,说正事呢。景泽总算消停了,又跟方启程喝起酒来。 方启程问景泽:“你那边工程怎么样了?我听李国其说,似乎出了点事儿?”方启程酒量不错的,其实这男人不傻,甚至挺精明的,就是不爱说。 景泽灌了口酒,皱着眉头说:“别提了,伤了个人,挺严重的。” 方启程没有惊讶,依旧慢声慢气的问:“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景泽说:“能怎么处理?赔钱呗…” 方启程点点头:“哦。” 景泽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方启程说:“我想说的你都知道,还说来干嘛。” 景泽笑着跟他碰杯:“来,喝酒!”他朝小白呶呶嘴:“养得不错嘛,比刚认识他的时候胖了不少。” 方启程笑笑,朝曲静深看了一眼说:“他瘦了,再加把劲。”景泽笑着点头,那自是当然。可是不管投喂多少东西,总长不胖。 曲静深跟小白越聊越来劲,他写道:“不是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人不好嘛,看现在人对你多好。” 小白哼哼一声:“我才不爱跟个木头脸呢,尤其是那啥啥的时候…烦死个人。”方启程听见这话,若有似无的瞧了小白一眼,小白聊的太H,根本没有发现。 小白问曲静深:“前两天跟景哥在一块的那男的是谁啊?看着就不是个好惹的,哥,你以后得多上点心。这两回三回没事,但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曲静深点点头,写道:“我没过问过,他要是真怎么了,我也没办法。” 小白瞪他一眼,极有经验的说:“这男人就得管,往死里管。不然真等到爬墙的那天,可就真完了。” 曲静深笑笑,算是接受他的建议。两个人又开始聊起小店的事,曲静深写:“账什么的我管就成,你就负责进货出货。我没法说话,做这种事不太方便。” 小白点点头:“哥,不是说手术挺成功的吗,你平时得多练。以后在店里,没活我就陪你练。” 曲静深笑着点头,看景泽喝的差不多了,便夺过来他手里的酒瓶搁到地上。腿上还带着伤呢,不怕发炎么。 景泽朝方启程摊摊手,方启程耸耸肩作为回应。小白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对方启程说:“初步检查为酒精过量,今晚就睡客厅的沙发吧。” 方启程木着脸不吱声,景泽大笑他窝囊。曲静深从桌子底下踢踢他包着绷带的小腿,景泽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曲静深朝小白温和的笑笑,小白说:“咦,景哥怎么啦?是不是喝太多了要吐?” 景泽说:“没没没…我想吃虾,再加个虾仁吧。”于是方启程不顾曲静深的阻拦,要了个虾仁。曲静深在心里腹诽,这方启程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还挺会疼人的嘛,怪不得小白的脸越来越圆了。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小白跟曲静深约好明天去新店那里见面。方启程递给景泽支烟说:“有事,就跟我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景泽抽了一口烟,吊儿郎当的说:“看这桥搭的,嗯,等我电话吧,有事开口我不会客气的。” 扯完这些,两对夫夫各自回自己的家。在路上的时候,曲静深拿出本子写道:“我想老大会了,要不咱们也投点钱进去,不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景泽顾左右言他:“你要名正言顺的当人什么呀?” 曲静深写道:“说正经的呢,家里还有多少钱?” 景泽说:“几万块钱吧,上回你动手术时借的景森的,不过他打过来的比我借他的要多些。” 曲静深写:“那我们就先拿五千,你哥的钱,以后慢慢还。”说到这里,曲静深又想起来工地上的事,于是写道:“李国其没给你打电话?你不打过去问问情况?” 景泽说:“如果需要钱,早打电话找我了。所以,这样,应该不会出啥大乱子。” 曲静深一想也是这个理,又想问其他的,却被景泽夺过去本子和笔,搂在怀里:“操这些散事的心,还不如好好练说话。刚才方启程还鄙视我怎么没把你养胖呢。” 景泽摸摸他的肚子,自言自语:“吃的也不少啊,咋就胖不起来?” 还在公车上呢,虽然两个人挑了个角落坐着,但是车里还有不少人。景泽离的他很近,淡淡的啤酒味喷到他脸上,曲静深想挪开,却被搂的更紧。景泽捏捏他的屁、股,说:“长点肉不好吗,你看人小白那儿圆圆的…” 曲静深的脸顿时通红,保不准他以后看到小白的那里,不会想到景泽的话。他相到这里,赶忙刹住思绪,啧,被景泽带的越来越黄暴了。 小白家里。 方启程正在拿着茶壶对着嘴喝茶叶水,小白见状大吼:“方启程你不长耳朵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对着茶壶嘴喝,你这样喝还让别人有法喝吗?!!” 方启程慢吞吞的把茶壶放到桌子上,摸到旁边的茶杯,老老实实地倒水。小白说:“你都用茶壶喝了,再占杯子,难道嫌我涮的次数少吗?!” 方启程揉揉额角,这人怎么在别人面前小白兔一样,在自己面前瞬间变身大灰狼?方启程把袜子随手脱掉,丢地板上,这个问题他怎么也想不通。 小白说:“方启程,给你说多少遍,袜子丢到洗手间,光我收了拾不下几十遍了!” 方启程拾起来袜子,光着脚往洗手间走。小白抓狂:“方启程,你光着脚走,地板不脏吗?!” 方启程头也不回的把袜子搁到洗手间里,折回客厅打开电视,嗯,调到他最爱看的足球。小白说:“整天看足球,有啥好看的,又不进球!” 方启程干脆关掉电视,抬起头看小白,木头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小白回瞪他:“看嘛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话音还未落呢,方启程跟猛虎扑食似的扑上去,把猎物小白按倒在地上。方启程惜字如金:“你欠、操了呢吧?” 小白挣扎几下,都被方启程狠狠按住,最后只得作罢,任他把衣服甩的满地都是。小白没他力气大,回想刚才…的确,自己是有那么一点儿过分。 方启程把他身子翻过来,骑压到他腿上,巴掌卯足劲儿使劲抽他的屁、股。方启程本来力气就大,没几下小白就叫着认错求饶。 “方启程我告儿你,你再敢一下…我我跟你算不完!!”小白可劲扑腾,可是依旧没撼动一百好几的方启程。 方启程又抽了二十我下,才稍微满意,“知道错了吗?” 小白呜呜的挣扎大喊大叫:“方启程你个木头疙瘩,你再敢打一下…” “啪”的一声…接着啪啪啪连着十几下。方启程说:“我一向最听你的话,不打一下。” 小白声音都喊出哭腔来了,方启程才伸手摸摸他的脸,还真掉泪了,沾了他一手。冰凉的地面,肯定不能多呆,做做样子就成了。方启程把小白扛起来丢到卧室床上,随即扑上去。 方启程吻吻他的眼睛,说:“宝贝儿,怎么哭了?” 小白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方启程只好进行更深一步的交流,分开小白的腿,舒服的直哼哼。深深浅深,来来回来,引他夹紧自己,再故意不给他,其实方启程一点儿都不傻。 等做完以后,方启程搂着小白,亲着他的脸问:“宝贝儿,爱我吗?” 小白浑身无力,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挥着胳膊说:“睡觉睡觉…困死了…” 方启程帮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式,说:“不是想看我笑吗?”方启程勾起嘴角,难得的笑笑,可小白已经睡着了。 曲静深跟景泽这一晚倒相安无事,曲静深嫌腰疼,景泽只能当了回坐怀不乱的君子。第二天早晨醒来,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他拉着曲静深的手摸他那儿:“兔子,晨、孛力了…” 曲静深故意下重手捏了捏那硬乎乎的东西,景泽却舒服的呻吟一声:“兔子,再紧点…” 曲静深顿时无语,景泽却按住他的手覆在那里死活不让他挪开:“来嘛,用手,不然这里顶着穿裤子,别人看到什么样子。” 你也知道别人看到什么样子?曲静深耐不住他软磨硬泡,还跟小白约好去店里呢。曲静深只好帮他来了一发,然后起床做早饭。 早饭还算好做,昨天半夜带回来的包子热热,再煮点米粥就成。景泽磨即好大会,才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脸。等收拾完,曲静深的饭也快做好了。景泽坐在小板凳上啃热包子,曲静深去帮他盛粥。 景泽不知道又哪种情结体附身,他觉得这种生活挺幸福的,关键是有奔头,有可以做的事。不像从前,整天无所事事,即便排得行程满满,还是觉得心里空虚。 景泽看着曲静深忙碌的身影,说:“宝贝儿,过来吃饭,一会就凉了。”曲静深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坐到他对面摸起个包子就啃。 景泽直乐呵:“傻样。”曲静深喝口粥,然后就口包子。 景泽说:“宝贝儿,我爱你。” 曲静深点点头,嗯,我也爱你。但‘宝贝儿’这称呼实在太娘了,咱以后别叫了行不? 吃完早饭,景泽先出的门,临走之前还抱着曲静深腻歪了一会。曲静深表面平静,却甜在心里,还真有新婚过日子的味道。想到这里,又笑着摇摇头,把碗放到饭橱里,准备出门。 曲静深头一回去顺捷路,下了站台转悠许久才找对路口。顺捷路在主干道后面,曲静深从主干路穿过去,沿路看到不少正在施工的工程队。他心道,看来方启程还挺会选地方的。 曲静深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小白说的店面。小白早到了,站在门口一边指挥着人装修,一边朝路口张望,他生怕曲静深找不对地方。 曲静深远远的就瞧见小白朝他招手:“哥,打这儿呢!” 小白兴冲冲的小跑着过来,可没走几步,就皱着眉头扶住腰。曲静深瞧着不太对,赶忙小跑到小白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小白说:“没事,都是方启程那王八蛋,看我今晚回去不收拾他!” 哦,曲静深倒是明白咋回事了,原来是昨晚玩的狠了。不过这也阻挡不住小白的兴奋,他忙拉着曲静深去店里:“哥,你看看,还不错吧?” 他们租的店面朝南,正好有阳光射进来,映得房间里更加亮堂。曲静深站在那儿,把四周都瞧了个遍,他真的特别喜欢,就跟拥有了自己的某种东西一样。小时候的梦想挺多的,想过当官想过当老师想过当科学家……可是等他读了大学,在城市里呆了这几年,知道许多事不是想的那么容易,才想开个小店,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小白看着曲静深眼神有点不对,便问:“哥,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刷的是方启程自己卖的涂料,估计明天就能刷好。对啦,今天下午有人送货架过来…哎呀忘了,你要不要去楼上看看?” 小白开心的有点颠三倒四了,他扯着曲静深的袖子就往楼上走。曲静深任他拉着,一步一步跟他上楼。楼上似乎比楼下要宽敞些,有独立的厕所和厨房,虽然都不太大。 小白推开房门,对曲静深说:“这边都刷好啦,改天买个床,买个衣柜,再买个彩电…对,彩电就摆在这儿~”小白指指西北角,“摆这正好,挺不错的吧,哥?” 曲静深呆愣愣的,有点像梦游。等他回过神来,才摸出本子写:“挺好的,我很喜欢,谢谢你和方启程。” 小白笑:“谢啥,你是给方启程做事的,该了谢你才对。还有,方启程说你靠得住,他巴不得你帮他打理…” 曲静深笑笑,自己长的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吗? 小白拿着扫帚把房间内的垃圾扫出去,“开着门放放味儿,哥,你赶紧学说话吧,用笔写字多麻烦呀。” 曲静深从嗓子眼发出个单音节,吓了小白一跳,先是一呆,然后又笑起来:“哈哈,还是景哥有办法。要不说呢,一物降一物嘛。” 两个人在上面呆了一会,又下楼监工。中午的时候,俩人领着几个干活的去吃饭,方启程找人的时候就说好中午管顿饭。没遇事儿看不出来,中午带着那伙人吃饭的时候,小白手忙脚乱的。但曲静深却处理的有条有序。 小白问:“哥,咱们吃什么呢?要不点几个菜?” 曲静深拿过菜单翻翻,拿出本子写:“要不要大碗菜吧,然后要些馒头,菜不够可以加,馒头不够再要。”所谓的大碗菜就跟乱炖差不多,把几样菜炒一块,既省事又吃得饱。 小白说:“这样行吗?会不会有点单调?” 曲静深摇摇头写:“这样既方便,还省钱,下午还要干活呢。”按小白的意思还是要喝些啤酒的,但是被曲静深强烈否决。喝了酒,还怎么干活? 小白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把想法给他们说了一下,虽然有几个挺不乐意的,但是也没有办法。他们正吃着饭的时候,方启程打过来电话问进度怎么样,小白说一切都顺利,不用担心。 下午的时候,有来送货架的。方启程总共订了八个架子,有稍微大些的,有稍微小些的。送货架的工人问他们:“是帮着摆好,还是放在空地儿,你们自己摆?” 小白看看房子里的垃圾,皱皱眉。曲静深发现了,立马写道:“小白,咱俩清理垃圾,先让他们放着,不然这么重的东西,可不好摆。” 小白想想也是,于是便让他们先摆着,自己跟曲静深清理垃圾。等把房子里垃圾清理的差不多了,互相看着对方哈哈大笑:“哥,你一脸灰,跟花猫似的。”其实小白比曲静深花的更厉害,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刷完了涂料,小白把说好的工钱给了他们工头,又多加了二百:“你们晚上自己吃吧,辛苦大家啦。” 把那群工人遣散,曲静深和小白累的趴到仅有的一张椅子上喘气:“哥,我快累抽筋了,腰跟断了似的…” 曲静深点点头,指指自己的腰,一样啊,我的也要断了。刚消停没多大会呢,方启程的电话就来了,小白半死不活的接通电话。 “喂,木头脸,什么事儿?呼…我快累死了…啊?!什么?我们这就过去!” 曲静深疑问地望着小白,小白立马拉起他往外走:“哥,景哥出事啦,听方启程说被人打了,现在正在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后,曲静深的头嗡的一声响,险些站不住,早晨还好好的,怎么又惹出事来了啊?小白急忙扶住他说:“哥,别急,不是重伤,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曲静深一路上都忐忑不安的,他生怕景泽出点什么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当年他父母、弟弟的情形,越想越后怕。要是景泽有什么事,那不学说话也罢。曲静深有点泄气的想着,手紧张地捏住衣角。 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曲静深有点不敢下车了,刚才还迫切的想快些到医院来着。小白连拉带扯把人弄下来,“哥,没事,方启程刚才说只是点皮外伤?” 只是点皮外伤吗?曲静深愣愣地看了眼小白,撒腿就往医院跑。小白立马跟上,扯着他朝方启程说的地方猛跑。 景泽胳膊骨折了,正吊着胳膊倚在床上。一看曲静深来了,声音软软的叫他:“兔子,哥刚才跟人打架了…” 曲静深灰头土脸地站在景泽面前,伸手轻轻地摸摸他的胳膊。景泽用另一个手握住他的,“不疼。” 第67章 泥泞 曲静深看着景泽低头不说话的样子,心突然就软了。这货,怎么净惹事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人打架?难道好好说不能解决吗? 景泽扯住曲静深的袖子,眼睛巴巴地瞧他:“兔子,疼…” 曲静深:“!”刚才不是说不疼吗?怎么又疼了?!曲静深赶忙扶着他躺下,景泽皱皱眉头说:“不要躺着,难受死了…” 不愿躺着?也好,曲静深自己生病时的经验,躺着未必能舒服多少。他最担心景泽有事,可现在确定景泽没多大事了,便回头看方启程,希望对方能告诉他事情真相。 方启程的嘴绷成一条线,木着脸看景泽。景泽朝他眨眨眼,方启程微扯了下唇角。景泽以为大功告成,他不太想让曲静深知道这回事,不然对方肯定会瞎操心。本来让他知道工地出事,景泽就觉得自己已经够好了。 奈何极不爱说话的方启程却开了口:“其实也没多严重,那出事人的家属找了群人,堵着景泽揍了一顿。不过,他们也不敢胡来,不然我们有的是理由不赔偿。” 曲静深听方启程说完,眉头皱的更紧了。景泽大吼大叫:“方启程,你个靠不住的死木头!靠,说了几百遍,不让你说不让你说,你还说!下回出事,我再给你打电话,我他妈就是孙子!” 景泽差点把脖子里吊着的绷带挣断了,曲静深急忙拿出纸笔,写道:“你再胡闹,我就走了,你自己在这闹吧。” 景泽立马耸了,直朝方启程冷哼哼。小白插话道:“景哥,都什么时候了,眼下最该做的就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我跟哥都累了一天了,现在身上跟散架似的…” 小白说完就使劲戳方启程的额头:“景哥让你说你就说,我说的你从来没听过!”方启程默默扶额,我说吧,得罪景泽。不说吧,又得罪你哥。要是两边都不说,那就是里外不是人。你到底让你我怎么着?果真先贴上的,先输啊。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最后还是最不爱说话的方启程打破这安静。方启程问景泽:“你准备怎么办?” 景泽倒正经的回答他:“如果直接交给市政部门处理,送点礼,塞点钱,按工伤处理。政、府让给多少就是多少,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就跟咱们没关系。” 景泽愣了愣又接着说:“其实,我倒想私了,这样一来,他们能拿到的钱多点。反正钱这玩意儿,没有再赚,我倒无所谓,但对他们那种家庭应该挺重要的吧。” 曲静深听他说完,把已经写好的字递给他看:“这事我不懂,不过在我印象里,事情要跟市政等部门扯上关系,又拖又慢。一来他们办事没效率,二来,肯定会想着让你多塞钱,又是请客吃饭的,还不如私了。” 景泽叹口气:“啧,第一回觉得自己实在怂透了,还得让老婆操心。我给李国其打个电话,看能不说服他们家人私了。这都什么破事儿呢…” 景泽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国其简单的说了,李国其说:“按我看,巴不得他们公了,市政那边咱不是有朋友么,疏通一下不就得了?再说,那摔伤的那天不喝了酒么,带酒在高处施工,这种事就算找劳动局,他也没话说。” 景泽伸手揉揉眉心,心里顶烦,明摆着李国其他们不想出钱。手机的扩音挺大的,他们几个都听见了李国其的话,没想到带还有这一茬,原来那人竟是喝了酒的。 景泽有点没耐性了,“行了行了,我说私了,你就尽管往私了里劝,钱我自己出行了吧!”景泽挂掉电话,气愤地说道:“这帮玩意儿,想从他们身上拿一毛钱,都跟抽他的筋扒他的皮似的…” 曲静深写道:“那得要多少钱?” 景泽随口说:“三五万吧,反正又不是拿不起。” 曲静深写:“那这样下去,一出事就往里砸钱,以后还怎么得了?这人是李国其他们找的吧?不如下次把人招到一块儿,把不合适的给点钱打发了,省得真出事了麻烦。” 景泽揉揉他头发,说:“宝贝儿,哪有这么容易。把人家找的人开了,不就是转弯抹角的往人家脸上煽巴掌吗?启程,你说是不是?” 方启程点点头:“这在人情上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曲静深有点头疼,分店的事刚有了些眉目,怎么景泽又搞出这事来?这都被人揍医院来了,如果软撑着下去也不是回事。找人揍回去吗?对方家人都摔成那样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曲静深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他家景泽受了委屈,心里更酸了。景泽说:“都这么大人啦,你看衣服上弄的?” 小白刚想说话,方启程立马打断他:“你自个身上,也不比人家好哪儿去。” 小白抿抿嘴唇,自个念叨:“方启程,回家再折腾你!”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商量一通,也没商量出来什么东西。眼看着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方启程说:“走吧,出去吃饭。要是景泽不想下床,我跟小白吃完,给你们打包带来。” 景泽一听方启程这么说,立马要下床:“又不是多大的伤,顶多不能拿筷子,走吧,喝几杯!操,今天被打的真窝囊,要不是怕惹出什么事,在这躺着的就不是我了!” 曲静深狠狠瞪他一眼,都这样了,还喝酒?景泽讪笑着瞧曲静深:“这不说说吗,启程喝,我看着。”曲静深默默腹诽,不喝就说不喝,干嘛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 在吃饭的时候,景泽几次想把脖子上的绷带摘下来,都被曲静深狠狠的制止了。景泽有点烦躁,曲静深端着杯啤酒搁他嘴边上:“喝吧,只许喝一口。” 景泽的心情这才算好些,刚喝了一口,还没品出味来呢,曲静深就把杯子端走了。景泽老好人地建议:“还剩这么多呢,瞎了多不好。兔子,你不是最会过日子嘛,钱买的哦。” 曲静深不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到右手边,因为景泽坐在他的左边。景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喝?” 曲静深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我喝有什么不可以吗? 景泽猛点头:“嗯嗯,你喝你喝,启程,要不再要点?小白你要不要再喝瓶?” 小白捏捏有点晕炫的脑袋说:“不喝啦,这都有点晕了诶…” 方启程开了瓶新的递给曲静深:“还有好几瓶呢,等喝完再要。” 曲静深一般不喝酒,好吧,是根本没喝过酒。但男人似乎生来就对酒有一种天赋,几口下肚,那玻璃杯就见了底。方启程又给他添上,曲静深也没有阻止。 景泽拖着下巴观察着曲静深微微泛红的脸颊,粉嫩嫩的,真想扑上去啃一口。奈何力不从心啊,胳膊还伤着呢。景泽指指虾仁说:“兔子,我想吃那个…” 曲静深帮他夹过来,然后喂到他嘴里。忘了说了,景泽伤的是左手,可是他是左撇子。景泽嚼着还算可口的虾仁,有点坑爹的想,其实伤着还不错,至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嘛。 可能是因为心里都有事,这顿饭吃的挺压抑的。吃到最后,景泽有点发烧,没精打采地趴在座位上哼哼。方启程说:“走吧,还用我们送你们回医院么?” 曲静深摇摇头,突然想起点什么事,忙拿出本子写道:“启程,那个开店的钱,可能要拖你些时候了,等景泽的事处理完吧,我们尽快给你。” 方启程难得笑着摇摇头:“都是朋友,客气什么,这个节骨眼上我再要你们的钱,自个心里就不踏实。” 曲静深对他感激的笑笑,景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嘟囔:“兔子…跟谁眉目传情呢?…” 曲静深小心地扶起景泽,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回到医院后,又叫护士给他打了个退烧针,才扶他回床上睡觉。 景泽入睡很快,曲静深就坐在床边拖着下巴守着他。这货连睡着都不老实,曲静深生怕他碰到手,根本不敢睡着。可奈何他白天也忙了一整天,还没湍口气就来了医院。最后眼睛斗不过磕睡虫,意识越来越模糊。 毕竟心里放着事,曲静深睡的极浅。半夜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景泽的哼哼声,猛地打个机灵睁开眼睛。景泽额头上正渗着细汗,人也半清醒半迷糊的。 曲静深摇醒他,景泽清醒过来就说:“兔子,疼。” 曲静深拿毛巾帮他擦擦额头的汗,幸好吃饭回来的时候记着买一块。景泽脖子里也有汗,曲静深极耐心的帮他擦着。等差不多了,他刚想去洗洗毛巾呢,奈何景泽一把抓住他的手:“兔子,别走…” 曲静深心说,我不走,再说,你在这,我能走去哪?他指指洗手间的门,景泽才慢慢地放开他。曲静深动作倒挺快,他用洗好的毛巾又重新擦拭景泽的额头。 景泽嘟囔:“兔子,我热…胸口热…” 曲静深摸摸景泽的胸口,果然潮乎乎的,已经被汗浸湿了。景泽用手焦灼地拉扯着衬衣,曲静深见他越来越急躁,只好帮他解开衬衣扣子。 等结实平整的胸肌彻底露出来,景泽似乎才舒服点。曲静深蹭了蹭,粘粘的,果真不舒服。他想都没想就用湿毛巾帮景泽擦胸口,景泽舒服的哼出声来,这下总算清醒了。 曲静深极细心的帮他擦完,又去洗了遍毛巾,搭在床头拦上。景泽说:“宝贝儿,上来睡会。累吗?困吗?” 曲静深摇摇头,仗着年轻,不累,至少还没跟折腾一夜累。景泽往左挪了挪,拍拍右边腾出来的地方说:“宝贝儿,上来睡会。你那会生病,不也这样嘛。” 景泽见曲静深不动,又说:“你不上来,那我也不睡啦,睁着眼陪着你。”景泽肯定这话一出,那笨兔子肯定会上来。果不其然,曲静深脱掉鞋子,爬上来。 景泽把右胳膊放平,说:“来,宝贝儿枕上来,刚才我太感动了。” 曲静深知道自己不从,他肯定又会胡闹,所以乖乖地枕上去。景泽亲亲他的嘴唇说:“不担心哈,我一个胳膊也能搂着你不是,跟杨过似的,你就是小龙女。” 曲静深在心里恶寒,这个比怎么听都不是正经味儿。不过算了,由着他吧,就那么一个人,能咋。 景泽收紧胳膊,把曲静深裹进怀里。曲静深为了配合他的动作,翻了个身侧躺着。 景泽把他按到胸口上,问:“听到心跳了吗?”景泽似乎特别喜欢给曲静深听自己的心跳声,大概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时不太靠谱。但心跳声是不会骗人的,心脏每跳一下,似乎彼此间的距离就会越近些。 景泽搂着曲静深说:“兔子,以后这就是你一个人的权利啦,嗯?” 曲静深点头,自从上次狠闹过一回后,两个人之间似乎更随便些了。那不是肢体动作上的随便,而是心里的笃定与信任。不管别人嘴上怎么说,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就不信。或者,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给对方一次解释的机会。 景泽把玩着曲静深的耳垂,时不时跟他搭句话:“方启程的分店收拾的怎么样了?” 曲静深按开床头上的应急灯管,从桌子上摸过本子写:“涂料刚刷完,货架也摆好了,不知道还要不要摆些装饰性的东西。” “哦,挺快的嘛。真可惜,如果这是我给你开的店就好啦。”景泽有些惋惜,在别人开的店里打工叫伙计,自己开店,才叫小老板。若是问景泽,那谁是大老板呢?景泽肯定会扬起头,没看见小爷这风度嘛,当然是小爷! 曲静深写:“我已经特别满足啦,真的,以后你少折腾事儿,我就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景泽轻轻地捏捏他的脸:“不折腾那活着个嘛劲儿?行,不折腾事儿也成,那我可就把精力全放到折腾你身上了。” 曲静深握笔的手滑了一下,画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弧线。景泽握住他的手稳住,并不放开,“想写什么,一起写。” 曲静深的手被他握着,不太能用上劲,歪扭七八的写:“你混蛋。” 景泽说:“嗯,我混蛋,可你不就喜欢混蛋嘛。” 曲静深败下阵来,任景泽握着手不放开。握着吧,不握了不知道又想到嘛新鲜玩意儿。床头的灯管打出来的光,照在本子上的白纸黑字上,有那么些灯下夜读的感觉。极安静,似乎只有这样的时刻才不会为白天的琐事劳心劳形。 景泽低声说:“来来来,画个Q版合照,一起画嘛。” 好,曲静深的手任他握着,紧紧跟随着景泽的腕力在纸上画出一条条弧线。不一会儿,一对Q版的人物跃然纸上。 景泽嘴里念念有辞:“嘿嘿,再加上两个兔耳朵…还真像。” 曲静深仔细瞧着,画面的确挺温暖动人的。可景泽把他自己画的可壮可男人了,但是…身边戴着兔耳朵,长着兔子尾巴的却很瘦弱,像个奶娃娃。 景泽自言自语:“要不要再加上个奶瓶?” 曲静深夺过他手里的笔在旁边写:“一辈子。” 景泽点头,嗯,一辈子呗,不过明天还有麻烦事儿要处理,先睡觉吧。于是夺过来曲静深手里的笔,和本子一起放到桌子上,按灭床头的灯管,“宝贝儿,快睡吧。” 第68章 焦头烂额 天刚蒙蒙亮,曲静深就醒了。他转头看看身边的景泽,正睡的踏实。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曲静深怕他碰到受伤的胳膊,非得让他把胳膊放到肚子上,然后自个儿伸手帮他按着,省得他半夜乱动。 曲静深动静极小的下床,想着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再买早饭带过来。他离开房间之前,还帮景泽往上拉拉被子。 虽说已是春天,但早晨的风仍旧有些凉。曲静深把半挽着的衬衫袖子放下来,不急不慢地走向公车站台。没一会公车就来了,他心想,这个点应该是第一班车才对。公车上的人很少,多数都是中学生,背着书包,正打着瞌睡。 曲静深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拖着下巴看窗外。有的小店刚开门,店主披散着头发出来倒垃圾,脸上带着刚起床的疲倦。曲静深想,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 大概会吧,生活不就是一点一点磨么,遇到事情就处理事情,没有事情,就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样想想,还真觉得自己挺胸无大志的。最后思绪又慢慢回到景泽身上,不知道这次工地出事,该怎么办? 曲静深有些出神的想着这些,就在这时,一辆眼熟的车子从眼皮底下开过去。曲静深心里突然咯蹬一下,他认识这车子,简明越的。刚才一闪而过时还看到副座上坐着个人,李国其么? 公车又行到站台,曲静深想着,要不再折回去吧?但又一想,听他说了那么多话,这点信任还是应该有的。他暗自笑笑,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是他的,自然是他的。不是他的,早晚也会离去。 曲静深回家换完衣服,又急忙赶回医院。等到了医院门口,又去小饭店给景泽要了份排骨汤。小店的老板问他:“有十三的,有二十的,十三的不放红枣、枸杞…”曲静深朝他比划,要二十的。 曲静深拎着排骨汤从小店出来,再去包子店买了几个包子。他知道景泽喜欢吃猪肉大葱的,便买了不少。等曲静深折回病房,推门时正看到简明越给景泽倒汤。 简明越看到他进门,朝他灿烂地笑了笑。依旧是明亮的眼睛,阳光帅气的面容。曲静深站在门口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捏紧手里提着的方便袋,再看看桌子上摆着的精致吃食,人和人还是有区别的,农村的,就是农村的。 景泽没接简明越递过来的碗,眼睛直勾勾的瞅着曲静深:“兔子,这干啥去了,刚才一睁眼没看见你,还以为怎么了呢!” 曲静深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把鸡汤倒进从家带过来的碗里。他低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着手里的动作,生怕有一丝一毫出错。 景泽问:“回家啦?都不跟我说一声,哼哼,一会再收拾你。” 李国其插话道:“老弟,我昨天也没跟那家人商量出来一二三,今天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明越,我把这事跟他说啦,是吧明越?” 简明越点点头:“是啊,李哥都跟我说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包我身上,景哥你好好养伤。” 景泽别有深意地瞧了简明越一眼,别说,那天他发疯的事儿,似乎还没掰扯明白,怎么今儿一知道他伤就来了?景泽没搭话,对站在一旁忙活的曲静深说:“兔子,我饿了,不是买包子来啦,喂我嘛,我是伤员~” 曲静深朝景泽摆了个手势,示意他要去洗手,景泽点头,算是应允。等曲静深出去,李国其就说:“老弟,他有什么好的,论长相,算不上好看,又是个哑巴,要是玩玩还成,当真可就不好说啦。” 景泽最烦他说这话,先是装没听见,后来又说:“他有多好,我自个儿知道就成了。反正是我的人,我搂着我抱着,你们哪,少管别人家事。” 李国其张张嘴又闭上了,简明越看景泽的眼神越来越深。我的人,我搂着,我抱着,关你鸟事。跟那个人的话如出一辙,简明越自问没有哪里不好,但是总会有些硬伤,是不看出身的。 曲静深洗完手回来,坐到床边上拿过包子喂景泽。景泽张嘴就是一大口,差点咬到曲静深的大拇指。曲静深瞪他一眼,意思是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景泽说:“人都是我的,还怕我咬手指么…”这话简直把在场的两个人当成空气,若放到以前,曲静深肯定会不好意思,但现在也想明白了,自个儿做自个儿想做的,又关别人什么事? 景泽一口气吃掉四个大包子,似乎这才想起围观的两个人,便说:“你们先回去,今儿下午我亲自过去看看,李哥,还是照我原来说的做。至于理由么,没啥理由,就当我是怂大头,钱烧的呗。” 李国其张张嘴不知说什么,眼神时不时瞧瞧简明越的表情。简明越绷着脸,实在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景泽似乎想了想,才对简明越说:“明越,要是你愿意跟我当朋友呢,那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喝酒打台球唱歌我奉陪到底,但也只能是朋友,一起说说黄段子讲讲荤笑话挺好的…” 景泽的话还未说完,简明越猛地打断他:“我知道。”简明越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有些冷淡,但随即又变成平时的常有的表情。他风度翩翩地笑着跟景泽说再见,又问李国其是不是要跟他一起走。李国其肯定会跟他一起走的,这么一个攀高枝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两个人刚出门,景泽便叹口气,拉过曲静深捏捏他的脸:“快点儿吃包子,还热着呢。我知道他们在这,你不肯吃的。” 曲静深朝他笑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懂我想什么了?景泽用没受伤的爪子拿过包子搁到曲静深嘴边上,慢悠悠的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乖,快吃。” 曲静深就着他的手咬一口,喷香可口的肉馅,吃的他嘴巴上一圈油。景泽伸手帮他擦掉,然后把沾油的手用被子擦干净。曲静深无语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实在哭笑不得。 曲静深把排骨汤端给景泽,景泽喝了几口,说:“宝贝儿,你也喝,瞧这瘦的…”景泽说着,便含了汤,要嘴对嘴喂他,曲静深不得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景泽上午在医院观察了半天,受伤的胳膊并没有异象,午饭便嚷嚷着去方启程那儿吃。曲静深这才想起来分店的事,不知道小白在那儿能不能忙过来?他让景泽给小白挂电话问问情况,小白说都挺好的,他正在打扫着一些小地方,不累,让他放心照顾景泽。 挂了电话,曲静深拿过本子写道:“挺不好意思的,开分店的事也没能帮上忙,现在钱又不宽裕。” 景泽狠狠的呼噜了把他的头发:“宝贝儿,别乱想这么多,都是我没用嘛,还没赚到钱就出事了。” 曲静深写道:“这不怪你,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干这个工程,是我们太大意啦。” 景泽说:“都到这时候了,哪能后悔,既然接了,硬着头皮也得做下去。” 曲静深点点头,他同意景泽的看法。其实,有的时候,他发现这个人并不是那么不靠谱。景泽有他自己的处事方式,他没必要反对,只需试着理解并支持就够了。大概,这才是曲静深的好。 下午的时候景泽一个人去见那受伤者的家属,曲静深有点不放心,他想跟着去,却被景泽拒绝了。于是他只好去帮着小白收拾新店,他心里总落不到实处,但反过来想想,本来就没有,不怕输,大不了从头开始。 小白见到曲静深来,十分惊讶。曲静深写道:“怎么啦?不想看到我来呀?” 小白瞪大眼睛看他:“景哥没事啦?我还以为要在医院呆上几天呢,正想着晚上炖汤送过去呢。” 曲静深笑着写道:“他那人哪坐得住。” 小白又问:“那赔偿的事说准了吗?到底是私了,还是公了?” 曲静深摇摇头,“下午就去谈这事,不管私了还是公了,都不好处理就是啦。” 小白担心的应着:“对对,和钱扯上关系,本来就麻烦。昨晚还跟方启程说,如果有用着我们的地方,尽管说。” 曲静深捏捏笔头,实在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想了好大会才写道:“太谢谢你们了,幸好认识你们,不然出了事也不知道该找谁。” 小白说:“方启程说,钱嘛可以再赚,但朋友,就不太好交了。还说,要不是有这回事,他还认识不了我呢。” 要不说呢,世上的事总是很微妙。零零碎碎的事情,再回头看时,却又环环相扣。因此,不得不庆幸那些看似不经心的相遇。午后的阳光懒懒的投射进来,曲静深和小白挽着袖子,弯着腰打扫着房子。只是这样,曲静深就觉得十分满足,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个小气吧啦的人。 跟曲静深这边比起来,景泽就麻烦就多了。伤者的家属死咬着他不放,非得要把人告上法庭。景泽头有点大,他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再加两万块钱,私了。” 跟他谈理赔事情的中年女人十分激动,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孙子,以为钱就能摆平一切吗?!” 景泽说:“你想上法庭,不就是想多要点钱吗?” 中年女人被他这话刺激的情绪更激动,顺手不知摸到什么玩意就往景泽身上砸。幸好景泽闪的块,不然玻璃杯就直接甩到他头上。 景泽顿时火冒三丈,指指床上昏迷着的病人,吼道:“我他妈的要不是可怜这是条人命,你爱公了就公了,老子不陪你玩了!”景泽起身理都不理再次发疯的女人,甩上门转身就走。 景泽胸口像埋着一团怒火,是他把这个世界想简单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简单的东西?原来要做成一件事,不仅需要想法,现实中还有各种各样的阻碍。景泽一直是高看自己的,他有记忆的人生里,都活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可是有一天,才恍然大悟地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 想到这里,景泽突然停下。他泄愤似的挥着拳头砸着硬、梆梆墙壁。直到手背的皮都磨破了,他依然不觉得疼。景泽终于明白,再他妈的拽的像爷,有时候也不得不在别人面前装孙子。一想到这种事,还真他妈的! 第69章 小日子 景泽从医院出来时,心里的邪火总算少了些。先前的暴力发泄还是有用的,可是他妈的,手疼。景泽看着从手背上有些血肉模糊,还真像跟人刚动过手。 景泽给李国其打了个电话,“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别影响工程进度就好,该请客的请客,该送礼的送礼。” 李国其听着他语气不太友善,便明白了其中关系,笑着说:“老弟,早跟你说了,这帮人不知好歹,行了,都交给我吧。”李国其挂上电知心里也没个着落,他在想简明越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景泽本来还打算到工地瞧瞧的,可是被这破事搞的一点心情没有。他给小白挂个电话,问清楚分店地址,打了个出租车就过去了。 小白对正拿着抹布擦着货架的曲静深说:“哥,景哥刚打电话说一会就过来。” 曲静深疑惑地看了小白一眼,景泽不是说下午要处理赔偿的事?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小白知道曲静深又担心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安慰说:“哥,没准景哥已经处理好了呢。一会等他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曲静深点点头,跑去洗了洗抹布,店里已经打扫的差不多,就等着方启程上货了。曲静深想到这里,放下洗干净的抹布,拿过本子写:“启程说什么时候送东西来了吗?是不是要提着把货的名字统计一下?” 小白摸不着头脑:“那是什么玩意儿?方启程说找人直接送来就成了嘛。” 曲静深笑了笑,心想叫小白还真符合他。小白问:“哥,怎么啦?你笑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么?” 曲静深摇头,没有没有。小白往旁边椅子上一瘫,抹布丢到一边:“累死我啦,方启程太会算计了,知道找咱们不用花钱。” 曲静深心想,省下钱还不是为你们以后的生活?要是景泽跟方启程一样会过日子他就踏实了,可那个不着调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实在让人担心。 曲静深正想到这里,景泽人还未到声音已先到:“挺好找的嘛,方启程还挺会选地方的…” 小白朝门口瞄了一眼说:“景哥,你还挺快的,对啦,手上的伤好点了没?”小白说着就要凑上去看,走近了才看清景泽手背上的伤,皱着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啦?” 景泽大大咧咧甩了甩手:“没事儿,小意思。” 曲静深这时也凑上来了,看到伤口直皱眉,怎么才这么会,又伤了? 景泽跟犯错的小孩似的,立马把手藏到身后,嘻皮笑脸地对曲静深说:“宝贝儿,小白没欺负你吧,要是有尽管说,没事儿,方启程不在这,我揍他。” 小白抽抽嘴角,也不关心景泽的伤势了,撒腿退到安全地区:“啊,景哥,不带你这样的,躺着也中枪啊…” 曲静深白了景泽一眼,不给我看是吧,那自个找地儿歇着吧,我还有活要干呢。曲静深没再理他,径直去收拾刚才没收拾完的事。 景泽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习惯性的抬手挠挠头,结果碰到伤口,疼的嗷的一声叫出来。曲静深手上的动作愣了愣,然后…继续干。 景泽正脑补着曲静深会立马跑过来,拿着他的手一脸心疼的表情。结果对方正屁、股对着他,头都不带转一下的。既然山不就我,那还是我主动就山吧。 景泽走上去,伸手拍了下曲静深的屁、股:“过分了啊,没听到我刚才喊疼吗?” 小白眼神四处飘: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我是好孩子。如果我真在这儿壮烈了,方木头啊,逢年过节的记得多给我烧点纸钱。 曲静深跟被火烧屁、股似的立马站直身子,恶狠狠地瞪着景泽。景泽心里闷着的那股邪火,被曲静深这‘冷冰冰’的眼神,灭的片甲不留。 既然邪火没了,景泽只能老实交待:“没谈拢,自个儿跟自个儿生气,砸墙砸的。” 曲静深心说,幸好当时只看到了墙,如果我在现场,指不着怎么被蹂躏呢。 景泽说:“没事儿,只是磨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啦。” 曲静深瞄了眼他的伤口,眼见为实,真不是磨破皮那么轻松。血已经干了,还沾着未来得及擦掉的墙灰。曲静深逮着他的手,死拉着他去水池那儿冲洗。 小白会意,说:“附近就有小药店,我去拿点消炎药。” 曲静深朝小白点点头,算谢谢。小白很利索,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曲静深把水龙头的水流拧小,仔细地帮景泽冲着。 景泽疼的吸气,曲静深又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他不再用手碰伤口,只靠水流的冲力把沾在上面的墙灰冲掉。干涸的血迹冲净了,露出白花花的肉。景泽额头上冒出细汗,嘴里嘟囔:“真他妈的疼,当时怎么着就不疼?” 曲静深给他一个‘你这才知道啊’的眼神,景泽讪讪地笑了笑。曲静深扯了些卫生纸帮他擦干手背上的水迹,留下伤口那一圈,小心翼翼地帮他吹着。 清清凉凉的吹气稍微缓解了一下伤口的疼痛,景泽把下午的事跟曲静深跟扯闲话似的说出来,说完自言自语的道:“你说这么简单的理,他们就不明白?” 曲静深看到他紧紧皱着眉头,心说,生活环境,生活遭遇不同,你又怎么能让别人完全理解你的想法?这是不可能的事,就跟我总想不通几百块钱的衣服,跟几十块钱的衣服有什么区别一样。 这件事似乎让景泽很感慨,他长叹一口气说:“宝贝儿,人活着真受罪啊~~” 曲静深觉得好笑,小白正好这会进来,好奇地问:“景哥,咋啦,发出这种感慨可不像你啊。” 景泽瞥了他一眼:“在跟病人交流时,请注意你的言行。” 小白抽抽嘴角,把药撂到曲静深手上:“哥,碘酒,还有消火药,顺带要了些绷带,景哥这得绑绷带吧,看着伤口挺厉害的。” 曲静深似乎十分同意小白的观点,点头。景泽说:“白啊,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啊。” 曲静深拿过碘酒,看了景泽一眼,景泽立马往后抽手:“疼啊啊啊啊,宝贝儿你手下留情!” 曲静深不管他的狼嚎,朝小白使了个眼神,你,过来按住他的手。 小白特别乐意接受这个任务,“景哥,得罪了啊,我们都是为你好,嘿嘿嘿嘿。”小白笑的挺温柔,但手上好不含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曲静深速战速决,手上尽量放到最轻。可碘酒那玩意,只要碰到伤口就是钻心的疼。景泽眼巴巴的瞧着曲静深:“兔子,你你你…晚上等着,你给我等着…” 曲静深把绷带最后一道缠完,终于大功告成。小白累的汗津津的,“哎天哪,真要命。” 景泽也就嘴上占占便宜,其实自个儿心里都有数,谁让他冲动来着,这都是活该。他看着两个手上都缠着绷带,噗哧乐了:“这做的什么孽啊…” 曲静深才得空摸过自己的本子,他写:“这回可总算得长记性了吧,做事之前不想想后果么。人家不同意你的意见,就这样,以后谁敢跟你处事?” 景泽说:“这次明明是他们不对,我是往好处劝,又怎么成我的不是了?” 曲静深极有耐心的写道:“他们大概有他们的打算,毕竟生活经历不同嘛,你还指望别人都理解你的想法?” 景泽说:“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曲静深写道:“我跟你一起骂他们一顿就能解释事情,那我肯定骂的。” 景泽颇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事,想起来就肝疼!” 曲静深生怕被景泽夺了本子,往后退两步,才写道:“不提就能解决了么,早晚要处理的啊。” 景泽把手上受伤的事忘了,习惯性地伸手去夺本子,结果又扯到伤口,疼的直抽气。曲静深丝毫没有上前安慰的迹象,不单这样,并且又往后退了几步。 景泽气极反笑:“一堆破事,本来还想着你能安慰我一下呢,结果被你气的肝疼,过来。” 曲静深知道这货说变脸就变,一点缓冲时间都不给。小白还在这呢,他怕景泽又做出什么事来,死活站着不动。 景泽又说:“过来。” 曲静深急中生智,指指未摆好的桌子,然后转身去摆桌子了。景泽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本来还想惩罚他一下呢,结果这种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他知道曲静深在他真生气的时候,还是有些怕他的。景泽想,算了,为什么要因为这些破事弄的心情不好。 想到这里,景泽起身朝曲静深走去。曲静深有点手忙脚乱,差点没被板凳砸到脚。景泽忙走上去拉住他:“宝贝儿,小心点。不怕,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曲静深瞅了两眼景泽的表情,确认这是真的以后,心才落到实处。唉,自己真该练习说话了,不然有些情绪靠写的真是表达不出来。 小白躲到角落里给方启程打电话:“方启程,一会下班来接我呗,你昨天不是说要去买几件衣服么?” 方启程说:“嗯,知道了。”小白愤怒地挂上电话,嗯你妹啊,多说句话能死么?! 景泽听到后问曲静深:“要不我们也去逛逛?” 曲静深指指身上穿的衣服,意思是有穿的,不用买。景泽侧身挡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听你的。”顿了顿又说:“我刚才想通啦,要是外人,人才不管我呢。你肯说我,那是爱我呢,是不?” 曲静深知道此时自己只有点头的份,如果不点头,不知道对方又搞出什么妖蛾子。 五点多钟的时候,方启程过来接小白,看到景泽也在,有点吃惊,“怎么有空呆这里,你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景泽把大体经过跟方启程说了一下,方启程想了想说:“你这是头一回,慢慢的就知道这事不算事了。” 景泽这回倒挺受教的样子,点点头说:“是啊,又没出人命,工程该什么进度,还是什么进度。”似乎刚刚曲静深跟他说的话,起了些作用。 方启程拍拍他的肩膀说:“晚上喝点?” 景泽伸出自己裹着绷带的爪子,可惜说道:“方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小白刚从楼上下来,只听了个尾巴,便问:“景哥,什么心有余而力不足诶?” 景泽朝方启程使了个眼神,心照不宣,这小白货只准想歪了。 方启程揉揉小白的头发,然后走到曲静深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他:“拿着,一会我跟小白先走,你锁好门。” 曲静深感激地接过钥匙,朝他笑着点头。果不其然,没过一会,方启程就带着小白先走了。 景泽看了眼外面的渐暗的天色,说:“宝贝儿,我们也该回家啦,晚上想吃红烧茄子。” 曲静深点点头,把东西细心的检查一遍,又把楼上的门锁好,这才拉上卷帘门,和景泽一起回家。两个人顺道去菜市场买了几个茄子,又买了些西红柿。路过一个新开的蛋糕店,景泽探头往里瞧了一眼,问曲静深:“兔子,想吃吗?” 还没等曲静有所反应,景泽就已经推门进去。要了块慕斯蛋糕,又要了些泡芙。景泽付钱的时候,问店员:“你们能把泡芙里面的奶油换成果酱吗?” 店员姑娘瞪大眼睛看他,嘴上吱吱唔唔说不出来话,大概是个新店员。景泽自言自语:“如果慕斯蛋糕上面,换成草莓果酱就更好啦…” 景泽提着东西出来,看到曲静深就先认罪:“又乱花钱是吧?嘿嘿嘿…”景泽捏了个泡芙喂到曲静深嘴里:“快尝尝看,说刚做出来的呢,好吃不?” 甜腻腻的奶油入口就化,舌尖上还留着淳厚的奶香气。曲静深傻兮兮地点点头,他伸手捏过一个,趁身边没人的时候喂到景泽嘴里。景泽很开心,挥着那个受伤的爪子,差点没把东西掉地上。 两人回到家点炉子做饭,景泽跟在厨房里添乱。曲静深淘米,他就在旁边投食泡芙。曲静深切菜,他就拖着下巴看他。曲静深切完茄子,锅里的米似乎还未煮好,他拿勺子搅搅,又盖上锅盖。曲静深去洗西红柿,然后切片。等切完了,他拿过几片喂给景泽,景泽倒吃的挺开心。 景泽从后面抱着他腻歪:“宝贝儿,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嘛。”曲静深心想,幸好你没说后两句,不然好不容易营造的和谐气氛立马烟消云散。 腹饱思淫、欲,景泽吃过饭,倚在沙发上时不时的问:“宝贝儿,收拾好了吗?”厨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景泽又问:“宝贝儿,好了吗?”曲静深差点没把手里的碗砸了,他加快手上的速度,省得景泽跟叫魂似的叫他。 在景泽的千呼万唤之下,曲静深终于从厨房出来。景泽提议:“宝贝儿,我们是出去散散步呢,还是在家里做、爱做的事呢?” 曲静深拿过本子写:“出去散步吧。”景泽点头,也好,散完步回来再做、爱做的事也不晚。 于是两个人下楼散步,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绕到他们之前去过的小公园了。景泽眼尖,立马看到公园的小门没锁,“兔子,看到没,走,快点儿。” 曲静深会意,瞧瞧四周,并没什么人,两个人互相掩护着,静悄悄地溜进小公园。景泽说:“小样的,挺有天赋嘛~” 曲静深笑笑,心说敢情都是您调教的好。这个散步的点,公园里稀稀落落的有些人,幸好这小公园路灯设备分布不均,还是有不少黑暗的小角落的。 景泽以安静为由,专门往小角落钻,曲静深只得亦步亦趋,就算不亦步亦趋,也会被强迫着亦步亦趋的。景泽瞧瞧四周没人,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宝贝儿,过来。” 曲静深刚坐下,就被景泽用左手搂住腰。曲静深不敢死活的动,怕碰到景泽的伤口,奈何景泽更得寸进尺往他身上贴,“宝贝儿,这没有人…” 曲静深大概知道这家伙脑袋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景泽趴在他耳边,低声说:“饿了,好几天没吃了。” 曲静深:“……” 景泽的手不太灵活,有点着急地对曲静深说:“宝贝儿,帮我嘛,不信你摸摸,石更了…” 曲静深朝他那儿探了探,果真跟小铁棍似的杵着。景泽说:“口袋里有套子,宝贝儿,快点,乖了…” 景泽滚烫的气息喷到曲静深脸上,如何拒绝呢?如果再拒绝就实在矫情了,反正都是男人,不怕被看。 曲静深咬咬牙,帮景泽拉开拉链,手在某个玩意上碰了碰,已经湿了。景泽把胳膊搭在曲静深脖子上,往自己身上拉,含住他的嘴唇,狠狠地亲上去。 曲静深任他亲着,任他下面的东西抵在自己小腹上。景泽使劲往他身上蹭,“宝贝儿,要爆掉了,快点儿,乖。” 曲静深脑袋跟短路似的,照着景泽的吩咐,帮他把套子戴上。景泽喘息着说:“乖,坐上来,快点…” 坐上去了,然后被插的很深很深。曲静深皱着眉头抽口气,任景泽恣意地顶撞着,滚烫滚烫的…似乎能灼进他的心里。 景泽的腰跟装了马达似的,曲静深有些支持不住,埋在他的胸口,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景泽说:“宝贝儿,自己摸摸自己那儿,听话…”景泽说着又猛动几下,曲静深有了感觉,跟不受控制似的喷出来。他赶忙伸手挡住,生怕弄到景泽的衣服上。 景泽被他这动作刺激的肾上腺激素猛升,卖力的弄了一会,也出来了。他亲吻曲静深的嘴唇,亲吻曲静深的脖颈,埋在他耳边低声说:“宝贝儿,真带劲,以后常来这儿吧。” 曲静深腰软软的使不上力,任他搂着轻薄,景泽说:“最爱你了,乖,自己拿出来…”至于拿出来什么…鉴于景泽的手伤着,只好曲静深自己动手了。 第70章 节外生枝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景泽仗着双手受伤,更加死皮赖脸和不要脸。景泽搂着曲静深的腰,咂巴舌:“宝贝儿,昨晚燃暴了,以后时不时来上一回嘛,很爽吧?” 曲静深腰还酸着,翻了个身不理他。景泽从他背后瞎腻歪,碰的都不是该碰的地儿。曲静深深知景泽非常有擦枪走火的能力,于是先知先觉的翻过身来,随了景泽的意。 景泽大大地亲了他一口,说:“宝贝儿,昨天是不是特别爽?”曲静深依然不想吱声,但耐不住景泽的软磨硬泡,最后点了点头。 有时景泽就跟小孩子似的,特别好哄,有时又跟那二椅子似的,特别傻逼。景泽神清气爽的从被窝爬出来,叫曲静深:“兔子,来来来帮你男人穿衣服,一会要去工地呢。” 曲静深看看他绑着绷带的双手,心里突然酸了一小下,嗯,只是一小下。曲静深果着坐起来,下床给景泽拿衣服。景泽看着曲静深瘦削的背影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屁、股还是没肉,要是胖点就好了,腰也全是骨头,硬了吧唧的…” 曲静深自动过滤那些不着边的话,拿起衬衣,帮景泽仔细地穿上。他指指袖口,景泽会意说:“不用系啦,帮我挽起来,挽到胳膊肘儿那。” 曲静深低着头帮他挽好,他额着细碎的黑发就在景泽眼前晃啊晃的,景泽故意往前倾倾身子,让头去碰触曲静深的额头。曲静深也不躲,依旧认真仔细地做手里的事。看嘛看?脸上又没花。 曲静深摆弄完衬衣,又拿过景泽的裤子。景泽配合地伸腿,然后指指裤档那儿的拉链,某个部位故意地往前挺了挺。曲静深心说,咋就这么流氓呢?但没得办法,只好绷着脸正儿八经地帮景泽拉上。 景泽突然皱了皱眉头:“宝贝儿,夹到毛了…哎,帮把手啊。” 曲静深扭头拿了把剪子在景泽眼前晃了晃,景泽顿时怂了:“宝贝儿,你做的太到位了,一点都没夹、住,我爱你~” 景泽在曲静深的辅助下洗完脸、刷完牙,临走之前觉得左手上绑的绷带实在碍事,便央着曲静深帮他解开。“宝贝儿,我觉得不疼了,这样出去,人看到会笑话死的!” 曲静深瞄了他一眼,继续忙手里的活,没有一点要帮他的意思。 景泽继续瞎叨叨:“宝贝儿,我早不疼了,再说又不是啥大伤,捂着好的慢!” 曲静深:“!!!”靠,好了你不早说?那昨晚上的事算嘛,今早上跟爷似的被伺假又算嘛?! 景泽嘿嘿笑:“我喜欢被你在乎的感觉嘛~宝贝儿,再不帮我解开,等我弄开了,你今天就别想出门了。” 曲静深下意识的揉揉自个儿的腰,下手十分重地帮景泽解开,景泽疼的龇牙咧嘴,曲静深又帮他上了些药粉,才放人出门。并一再叮嘱,遇到事可别再冲动。 景泽出了门便把曲静深刚才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他打车去工地,刚走进工地的范围就听有人打那儿哭。景泽拉过旁边正在推砖的年轻小伙问道:“那儿怎么了?” 年轻小伙倒挺实在,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都说了一遍。“景哥,不就是上次意外受伤的刘哥他媳妇,刘哥现在还跟医院躺着,多少得给人点啊…” 景泽挥挥手:“管这么多干嘛,赶紧干活去!”推砖的小伙怕他扣钱,一溜烟似的走了。 景泽想过去看看情况,但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闹吧闹吧,不是说公了么,那小爷就等着市政局的人来! 不知道是哪个坑爹的跟那女人说了景泽的临时办公室位置,景泽刚坐下没十分钟呢,那女人就哭嚷着进来。进门二话不说,便坐到地上呼天抢地的哭喊。 景泽皱着眉头说:“事儿你不是告到市政局了么,怎么着没法院授理?来我这哭当个屁用,留点力气去他们那儿闹吧!!” 那女人嚷骂:“你们这群见钱眼开的畜牲!你们有钱你们说了算…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就是任人鱼肉的!…” 景泽那股心火又上来了,他烦躁地撂下杯子,准备绕开坐在地上的女人出去。可刚走到她身边,就被她抱住了腿,手胡乱地在景泽身上捶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人都那样躺医院了,你们一点同情心都被狗吃了?!没人性了啊……” 景泽被她闹的急了,刚开始时腿上还没用劲,后来腿上的劲忍不住大起来。他不知踢到了女人哪,那女人突然‘啊’地大叫一声,一口血吐到景泽的裤角上。 景泽本来无心,他见状怕真伤到她,便俯下腰问:“你…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那女人怒视着景泽,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景泽脸上。景泽没躲开,刚想伸腿把她隔到一边,却不料那女人不管不顾的往墙上撞去。头撞了道口子,血顿时喷泄似的流出来。 那女人满脸是血的瞧着景泽,面目疯狂:“反正他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景泽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我先送你去医院吧,不是跟你说了么,如果私了,拿到的钱能多点…”景泽自言自语,走上去扶她,却不料此时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那女人原本恹恹的神情立马变得鲜活起来,抬手指着景泽,吼叫道:“是他,就是他!拒不赔偿,还想杀人灭口!” 景泽扭头看看推门进来的人,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正站在门口,他们盯着景泽看了几眼,说:“景泽先生是吧?我们是法院派过来取证的,麻烦你配合一下。” 景泽一拳头砸到办公桌上,这是巧合还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景泽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女人,那女人跟不觉得疼似的,还对他笑了笑。 景泽说:“要不先送她去医院?” 其中一个穿制服的女人说:“不用,我们外边还有几个人,让他们去吧。小孙,进来一下,这儿有个伤者需要送医院。”话音刚落,就有个三十多岁,穿着制服的男人进来把那女人搀扶出去了。” “好了,景先生你坐吧,我们会问一些问题,你照实回答就成。” 景泽坐到办公桌前,沉着脸问道:“喝水么?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其实连景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和景森十分像。 “不渴,谢谢。是这样的,伤患家属王丽娟说他丈夫刘奇之所以摔伤,是因为工地上的设备质量不过关?” 景泽说:“我不负责工具采购。” 穿制服的女人笑着看他:“那要是没有你签字,谁敢随便动采购来的东西?” 景泽脑袋转的飞快,不出一会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你们过来,最主要的不是谈赔偿问题的吗?” 穿制服的男人在此时说话了:“当然主要是这个,但我们也要了解一些细节,比如是设备质量不过关,还是伤患者自己不小心?” 景泽面无表情,想了想说:“你们不知道刘奇上工之前喝过酒?” “有这回事?请问有证人吗?刚才王丽娟是你推到墙上撞伤的吗?” 景泽抬手捏捏眉心,“那天中午跟刘奇一起吃饭的应该都知道,对了,判定蓄意伤害和自残的标准是什么?”景泽极少有这样正儿八经理智的时候,刚刚有好几个瞬间他都想拍案而起,但生生忍住了。他怕惹出事来,他家兔子又会担心。 “一会我们会去问的,希望不是你在说谎。蓄意伤害,一要看有没有在场证人,二要看被伤害者是否精神正常,三嘛,一般我们都会验指纹。” 景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出去。” 那俩人摇摇头,走之前说:“如果有必要,开庭审理的时候,希望能见到你。” 景泽目送他们出去,门刚关上,他就把杯子砸的粉碎。按他之前的性格,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大发雷霆,至少也得波及身边不少人。可是此时此刻,他被突如其来的事情压的喘不过气来。或者说,他根本不是怕事,而是刚才那满脸是血的女人,对他来说,刺激太大。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人,以前被保护的太好,不用管这些人情来往,世俗营营,乍一接触,心里就像突然被剜出一个黑洞,那里装着怒火与不解。比这更可恨的是,这些在许多人眼里竟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简明越来的很是时候,推开门就看到满地的玻璃渣子。他笑着问:“景哥,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简明越今天穿的是件休闲白衫,映得他的脸色更白,黑漆漆的眼睛跟会说话似的。 景泽抬头看他一眼:“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错过了刚才的好戏。” 简明越说:“景哥不是传说中最不着边的纨绔子弟嘛,这么一较真,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哪。” 景泽抽支烟点上,深吸一口,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慢慢你就习惯了。” 简明越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景泽的脸,他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些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又恨恨的移开。 景泽问简明越:“你跟阴魂不散似的,真的就只希望我跟你来一炮?那这一炮实在太值钱了。” 简明越说:“你敢不敢?” 景泽掐灭抽到一半的烟:“跟你打炮太贵了,我现在是穷光蛋,付不起钱。有事儿没?要没事儿小爷回家抱老婆去了。” 简明越稍皱了皱眉,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不合适。”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景泽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表情:“想过啊,是挺不合适的。他很笨,没见过啥世面,又有些登不了台面的小精明,性格还别扭的狠……”景泽把能想到的曲静深身上的缺点都列了一遍,他摸摸下巴,慢悠悠的说:“但是嘛,我爱他。好了,走了,请便。” 景泽径直从房间走出去,没再理会简明越。其实简明越这么三番几次的纠缠他,景泽不傻,早隐隐约约地猜出咋回事了。但是他不想挑明,也没这个心思挑明,多麻烦啊。 景泽还真回了家,还破天荒地顺道去菜市场买了菜。曲静深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但更喜欢吃蒜薹炒肉,只是后者成本太贵,他不经常吃。 景泽提着好几样菜,吹着口哨上楼。上午的郁闷早被他封锁在某个小角落里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景泽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根本没人来开门。他心想曲静深肯定又去店面那边了,于是才掏出钥匙开门。 果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房间虽然破旧,但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景泽把菜放进厨房,他是想做好给自己媳妇儿送去的,可是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动手?景泽在家里转了几个圈,觉得实在无趣,最后锁上门,找老婆去。 这几天的时间,曲静深和小白倒把店里收拾的挺整洁的。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干完所有的活,小白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跟曲静深说话:“哥,一会去吃什么?” 曲静深刚摸过本子,小白便发出一声惨叫:“我不要吃西红柿炒蛋了!”小白痛苦摇头状。 曲静深的手抖了抖,写道:“那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呗。” 小白终于拿过主动权,笑嘻嘻地说:“拐角那儿不刚开了个烤鸭店嘛,咱们不如去尝尝…” 曲静深刚要写呢,小白咋呼:“啊,我请客我请客!”曲静深是真的嫌贵,再说两个人去吃那玩意儿也不是太合算。 最后,还是曲静深点了头。午饭事商量定了,小白继续犯懒。过了一会,小白问曲静深:“哥,景哥那事处理好了吗?” 曲静深摇头,小白叹气:“别担心,私了还好说,拿点钱就行。公了又要走这流程又要走那流程的,明摆着是有些人从里面挥油水嘛。” 这时两个人聊的对象突然出现,景泽说:“哟嗬,以前没发现,小白懂的还挺多的嘛。” 小白跟曲静深同时讶异的看他一眼:“景哥,这个点,你不该在工地吗!” 景泽白了他一眼说:“想老婆了,就过来了嘛。” 曲静深眼尖,景泽一进门,他就看到他裤角的血迹,想问的话已经写好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裤角上的血…怎么回事?” 景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道:“没事儿,管家婆似的…” 曲静深不听他斗嘴,几步走上去,俯身挽起他的裤角,确定无新伤后,才松了口气。 景泽不想再提这事儿,想转移话题,便对小白说:“小白,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给他来次魔鬼训练,这老不主动学说话的。” 小白举双手同意:“是啊,早该来了!首先得把他的本子藏起来,没本子了,说不定一着急,就会说了呢。” 景泽说:“啧,兔子你听见没,小白坏水还不少呢。” 曲静深对小白笑笑,你别理他挑拔离间的。小白顿时心虚:“哥,我我我…也是为你好嘛,真不行咱就去训练说话的学校,医生都说手术动的挺成功的。” 景泽插话:“没准受点什么刺激,突然就会说话了也不一定。” 小白点头同意这个观点,景泽摸着下巴绞尽脑汁,“兔子,假如有一天你看到我跟个男的在床上爱爱,会不会突然大骂句‘不要脸’?” 曲静深无语,还用骂么,你不是一直都在走不要脸的路线么? 小白说:“假如我哪天看到方启程跟别的男的在床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我第一时间就是阉掉他!”小白陶醉在自己的臆想里,自动忽略了门口出现的高大身影。 景泽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对着门口说:“都听到了,阉掉哪,阉掉哪……”景泽说着,又看曲静深:“兔子,小白说阉掉哪呢,我怎么没听懂呀。” 方启程说:“都在呢,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小白跟看鬼似的看他一眼,小声说:“我们正想着怎么阉掉你呢。”果真,言灵这种东西真是存在的。 方启程听了也不恼,他不声不响地看小白一眼,小白顿时闭上嘴,明天大概屁、股和腰都得疼了。 方启程转头问景泽:“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景泽叹口气说:“还是老样子呗。对了,你们这边哪天上货,需要我过来帮忙咩?” 方启程说:“就这两天了,对了,你跟静深要不先搬过来,到时候也方便,省得来回跑,麻烦。” 曲静深觉得他说的挺有理的,顿时点点头。景泽心想,精明的你哟,明摆着是找人来看货嘛,还不明说,老好人哦。 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个饭。鉴于景泽爪子伤着,依旧不能沾酒,为解心头气愤,非得让曲静深亲手给他夹菜,并喂到嘴里。吃完饭散伙,曲静深和景泽回去找房东,说退房的事,还要收拾东西,虽然东西不算多。 那房东倒挺好说话,曲静深租的房子还差半个月就到期了,房东说:“搬进来的时候,说租半年,现在还没到时间。你又没提前说要搬走,我现在也找不到下家租,肯定要空置一段时间。这样吧,我把押金退给你,那半月的房租就算了。” 虽然曲静深平时不算大方,但也是个讲道理的,他觉得房东说的有理,就点头同意了,说这两天就搬走。 曲静深刚打开门,就被景泽用左手从后面搂着腰抱住了。景泽撒娇似的说:“想死你啦,哪都想。还没说完嘛,如果我做了那件事,会不会阉我?” 被他抱着,曲静深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包里掏出本子。他写道:“男人嘛,敢做敢当。” 景泽说:“那你要是满足不了我,我只好去找别人啦。” 曲静深挣了几下,但顾着他手上的伤,也没敢使上力气。曲静深写道:“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想着这回事?” 景泽说:“趁现在能做的动,多做点,有你不得不吃素的时候。” 曲静深懒得理他,写道:“帮我收拾东西吧,明天还要去买床,那边还没床呢。” 景泽倒好脾气地放开他,朝曲静深立正稍息:“遵命,老婆大人!” 家里东西看起来不多,但收拾起来实在费力。景泽看到用不着的东西,就想扔掉,结果又被曲静深一件一件地拣回来。说来也怪,曲静深总能想到它们的用处,说不定哪天又用得上呢。 直到天黑透,他们才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完。景泽累的瘫到沙发上,曲静深也累坏了,倚在景泽身上不想动。景泽让他枕到自己的腿上,摸着他的脸说:“我小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小霸王,天下无敌。” 曲静深看他一眼,现在呢? 景泽捏捏曲静深的鼻子:“现在啊,我觉得很多事自己都无能为力。” 曲静深很敏感,他听到景泽这种无奈的语气,就要起身去拿本子。但却被景泽一把按住:“嘘,就这样呆会。以前嘛,物质丰富,身边的人却换来换去。现在嘛,物质贫瘠,却只想操你一个。” 曲静深原本还想安慰他一下来着,但听到最后这句话,哼哼自生自灭去吧。 第71章 挪窝 因为答应房东这两天搬出去,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景泽就被曲静深从床上拽起来。景泽用迷朦的小眼神瞅曲静深:“死兔子,这么早抽什么疯呢?!” 曲静深早就准备好了,见景泽这德性,他把写好的大字往景泽面前一撂:“搬家,去搬家公司找车运东西,然后去家具城买床。” 景泽本来半支起的身子顿时又粘到床上:“再睡五分钟,眼都快睁不开了…宝贝儿,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曲静深这还觉得时间紧呢,他二话不说就把景泽身上的被子掀了。景泽蹬蹬腿,反正天不是太冷,还能将就着眯会。可是景二万万料不到,他家兔子趁他未醒之际,竟狠狠往他屁、股上甩了两巴掌。 顿时‘啪啪’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曲静深表情挺淡定地看着他:你到底起还是不起? 景泽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可是由于手伤着,动作不是太麻利,歪三扭四的。景泽哼哼:“小样儿的,都给你惯的!”景泽说着就要伸手去捞曲静深,曲静深退后一步,急书:“好啦,穿衣服,时间挺紧的,赶黑弄不完就不好了。” 景泽人模狗样的点点头:“乖,准奏!” 曲静深:“……” 两人商量一通,曲静深提议先去买床。现在这个点去正好,走到家具城正好那儿刚开门。很少有人会去这么早,送货时也不用排队。景泽衔着个包子,“嗯,家事都听老婆的!” 曲静深抽抽嘴角,拽着景泽上了23路公车。这车的终点站就是家具城,比打车过去合算多了。曲静深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他心思,如果买个床下面带抽屉柜的就好了,可以装些衣服。这样的话,衣橱就不必急着买了,最近钱紧。 等到了家具城,曲静深才知道带着景泽来的痛苦。他看上的标价全上五位数,曲静深看都不看,这东西就算再舒服,打死他都不会买。 景泽指指靠墙的棕色那款:“兔子,那个不错吧,又耐看,又舒服。” 曲静深配合地瞄了一眼,随后抛弃景泽,一个人转到价格比较便宜的床区。曲静深耐心地比较了好几圈,觉得有款白色的挺合适的。他走过去仔细瞧瞧,这床还带着抽屉柜呢。这跟曲静深示先想好的不谋而合,他看看标价,二百三。这在他接受范围里算比较贵的了,他正在考虑买不买,就有售货员走过来对他说:“先生,这床是我们这最后一款,你要是浑觉得合适,可以给您打个八折,免费送货上门。” 曲静深想了好大会,掏出本子写:“一百八行吗?最后一款,肯定是样款,不太好卖吧?” 曲静深说中了,那售货员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去帮您问问。” 景泽找了好大会才找到曲静深,他看见曲静深正陶醉在一个又笨又丑的床前,于是伸脚踢踢床身:“又丑又笨的,颜色这么土,有嘛好看的。” 曲静深麻利地隔开景泽的脚,那售货员正好过来,笑着对曲静深说:“好的,我给您开个单据,您到收银台付下钱。等会把地址留下,我们给您送去。” 景泽使劲捏住曲静深的脸乱吼:“我们买不起几万的,一两千还是能拿出来的!这床买回去你自己睡!” 曲静深早猜到景泽这德性了,抬手安抚下他的头发,然后写道:“不睡床,那只能睡地下啦。” 如果换到以前,景泽不跟他吵上一架,名字就倒过来写。可是现在,莫名其妙地发不出火来。他闷声闷气地低下头:“哼…” 曲静深忙着去付钱去写地址,哪有时间理他这小性子。于是等曲静深忙完这些事回来找他的时候,景泽不乐意的脸都快耷拉到裤档上了。 曲静深扯扯他的衬衣袖子,没动静。曲静深拉拉他的胳膊,没动静。大上午的,家具城里人并不是太多。曲静深瞧瞧周围,见没人注意他俩,他迅速地把手指放到自己嘴上一碰,更迅速地贴到景泽嘴上。 景泽立马逮住他的手咬了一下:“哼啊,我刚才是故意的,擦,这么小媳妇儿似的…都是跟你学的。” 曲静深笑着看他,心想,不不,你那是浑然天成,天生丽质,没有丝毫的模仿痕迹。 这样琐碎到鸡毛蒜皮的小日子。曲静深和景泽走出家具城时,上午的阳光正好。似乎春天都快过去了,又似乎冬天才刚过去不久。曲静深觉得这样的感觉真好,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挑好,然后放进不算太大的家里。 路边上有大爷正推着三轮车卖糖葫芦,曲静深停下来买了两串,总共花了一块五毛钱。景泽老大不情愿的接过去,大概和成长经历有关系,景二总觉得吃路边上的东西掉价。 曲静深早看出来他有点不自在,他装没看到,咬了一个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挺好吃。幸福么,本来就是无价的东西,又怎么会有掉价这一说? 他们从家具城直接回到分店,小白正搬个板凳在门口晒太阳。反正这里收拾的差不多啦,曲静深是特意过来给小白支会送床的事的,他怕这里没人。 小白拍着胸口保证:“哥,放心嘞,一切包在我身上。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 景泽说:“家里东西都收拾好了,等下去搬家公司找车子。” 小白跃跃欲试:“要不我过去帮忙,顺便叫上方启程?” 景泽摆摆手:“得了吧,在这给爷接御塌。我就说嘛,给小白打个电话就成,非得不放心,要亲自来看…”当然,后半句话是说给曲静深听的。 曲静深光笑,这种从小养成的不安感,不知道哪天才能完全消除。 他俩没敢在这逗留太久,闲扯一会就去搬家公司了。等谈好价钱,装完东西,已经下午一点过。平时看着东西少,但真搬起来,可一点儿也不少。再者,零零碎碎的一些东西,曲静深都舍不得丢。 下午又是一番体力活,景泽手伤着,只能干些轻活,剩下的都是曲静深和小白在处理。把东西从楼下一趟趟地搬上楼,本来就挺累,再加上下午温度高,曲静深衬衫都湿透了,最后干脆脱掉,光着上身。 景泽也不干活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桃花闪烁。曲静深弯腰搬东西,露出小内的边,景泽眼睛跟定在上面似的,妈的,这还春天呢,怎么这么坑爹的热?! 小白呼哧呼哧地喘气,他把衬衫扣子全解开了,露着胸膛。景泽算是找到好玩的事儿了,啧啧,要是兔子比小白胖点就好了… 小白站在楼梯半截朝景泽喊:“景哥,你看外面有卖西瓜的不,我都快热的着火了!” “啊?哦哦,那个…我出去看看啊!”景泽做贼心虚,一溜烟儿跑没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大西瓜,不知从哪弄了把刀,倒挺有模有样的。 景泽把西瓜放到桌子上就要下刀砍,曲静深正好下楼看到,忙夺过西瓜,然后找了个盆子,放到水管下面冲着。 曲静深伸出胳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景泽腻上去,趁小白不在楼下,恶作剧似的捏捏曲静深胸前的小红豆,嘴里念念有辞:“我还在这呢,就坦胸露、乳的…” 曲静深胸前的小红豆被景泽捏的红红的,他拍开景泽的手,弯腰把西瓜来回洗了好几遍,才拿出来搁到景泽手里。景泽心想,擦,早晚得在水管这儿做上一回,就让曲静深按着水池边,撅着屁、股…不不,要把他的手绑水龙头上…… 景泽越脑补身上的火势越大,他跟泄愤似的使着狠劲儿切西瓜,小白说:“景哥,你轻点轻点,我看着肉疼。” 景泽拿着刀朝他比划一通:“来啊,嫌我用的劲大,换你的!” 小白一溜烟蹿上楼,他悄悄地问曲静深:“哥,景哥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曲静深正忙着收拾东西呢,他倒仔细地想了想小白这问题,然后点了点头。有啊,怎么了? 小白忙摇头,脑补了很多黄、暴场面。 呼,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终于把一切搞定了。小白不知道从哪翻腾出来个凉席,往地上一扑。他跟曲静深不约而同地赤着上身躺到上面。嗯…真舒服。 水管下面的盆子里还冰着没吃完的半块西瓜,小白和曲静深对望一眼打定主意,由小白开口传达:“景哥,你把那块西瓜拿过来切了吧…” 景泽:“……” 小白:“咦,景哥你怎么不动呢?快点…对了,哥,明天方启程说要上新货。”本来方启程计划着是最近几天,可是鉴于今天曲静深和景泽搬过来,所以只得往后推迟些。 曲静深累的都快散架了,他晕了吧唧的点点头。景泽无意瞅到他这模样,真想压到身下欺负一百遍啊一百遍。可是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景泽顶不住高压,不情不愿地去拿西瓜,还得…切好。 景泽把切好的西瓜一条一条地运过去,曲静深跟小白懒怏怏地爬起来,盘腿坐到凉席上,开始啃西瓜。景泽看着挺好玩,也来凑热闹。他本来想靠近曲静深吃些豆腐的,可是曲静深身上汗津津的,远观挺性、感的,可近玩就…粘乎乎的,哪有下手的地儿。 曲静深可能真是累孬了,他啃完一条西瓜,往席子一躺,西瓜皮顺手一丢,正好丢景泽裤档那儿。粘乎乎,湿漉漉的。景泽哼哼着去算账,曲静深摸过手边的本子,懒懒地写道:“别闹,一身汗。” 景泽把本子和笔夺过来丢到一边,支着左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曲静深:“宝贝儿,我不闹,我就看看你。” 小白佯装咳嗽,这还有个大活人哪。曲静深拖着累极的身体,提着最后一口气往右打了个滚,趴在那儿不动了。 景泽:“……” 曲静深见景泽没反应,心想这货怎么就突然从良了呢。他偏过头看他一眼,景泽正用痛苦的小眼神杀他呢。 景泽挪过去,让曲静深翻个身把头枕到自己腿上。曲静深倒挺配合,景泽趴到他耳朵边上低声说:“宝贝儿,你这种样子燃暴了。非常有小男人的味道,小肌肉挺结实,又不张扬,腰虽然挺细的,但扭起来,蛮有力度。” 曲静深眯着眼看他,心想,你别说话,让我安静的歇会行呗。 景泽越看越觉得曲静深看他的眼神深情,诱惑地眯着,似有千万句情话要跟他说。可是比这更浪漫的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啊,他家兔子肯定爱惨他了。 小白看着他俩腻歪,羡慕的狠,于是拨了方启程的电话。方启程说:“怎么了?” 小白拖着疲惫的音儿:“启程哪——” 方启程:“说。” 小白在凉席上打个滚儿:“启程啊——” 方启程冷汗三滴,小白挺实诚个孩子,怎么在他面前就走形了呢? 小白说:“启……” 景泽咋呼:“方启程,是男人就骑着火箭过来,你家小白发情呢!” 曲静深朝小白投过去个同情的眼神,景泽捏捏曲静深的脸:“嘿嘿嘿,他在羡慕我们呢…”曲静深心说,其实我挺羡慕小白的,他还能在凉席上打个滚活动活动筋骨。 李国其领着几个警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景泽抬头看他时心里咯噔一下,景泽那种奇异的安静让曲静深敏感地抬起头。他原以为自己是累花了眼,结果定睛一看,真是警察。 曲静深立马坐起来,景泽倒不急不慢地问李国其:“怎么了?” 李国其解释道:“下午工地上出了事,死了一个工人,我下午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都关着机,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这里。” 景泽紧皱着眉头站起来,问道:“上次出事以后,我不是跟你说要你好好检查一遍吗!”这样难得严肃的景泽,哪有一点嬉皮笑脸的样子? 李国其说:“这么多地方,哪能几天检查的完。” 景泽在心里冷哼,好,现在一个在医院躺着,一个直接去见了阎罗王。连他自己的手上、腿上,都还伤着。 这种在施工过程中出现人身事故的事算挺常见的,如果市政局有人,这种事可大可小。景泽万万没想到,给那群东西送了不少钱,请过不少次客,到最后却给他来个这局面。他不傻,没一会就想到了一个人,简明越。 这时,其中一个警察开口了:“景泽先生是吧?前几天你所承包的工地上刚出了事故,经有关部门检查,你们用的建筑钢材和施工工具质量不合格,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曲静深和小白早穿好衣服,紧张地站在景泽身后。景泽转身捏捏曲静深的脸,低声道:“没事,等我,一会就回来。” 曲静深顿时觉得身上的疲惫感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沉重的心。景泽并没有多言一句,曲静深看着那个熟悉高大的背影离开,原来他认真时是这样子的。 李国其留下负责后续工作,他拍拍曲静深的肩膀,安慰道:“景老弟这回是有些麻烦了,不过你放心,能帮到的地方我会尽力帮。对了,你有认识的能帮上忙的人吗?小白,你把方启程叫来把这事跟他说,咱们都想想办法。”李国其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景老弟不是认识市土管局局长的小公子吗?” 曲静深突然特别恨自己不能说话,他手忙脚乱地找到本子,拿笔的手有些发颤:“是简明越吗,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么?” 李国其把简明越的手机号码写给曲静深,“我去别处想想办法,有事我直接联系小白。” 等李国其走了,小白才走过去拍拍曲静深的肩:“哥,你别太担心了,我这就给方启程打电话让他过来。方启程说李国其这人靠不住,景哥这次肯定是被他阴的。” 曲静深六神无主,他还没理清怎么回事,只知道工地上死了人,景泽要付责任。刚才不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落差里回过神来,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还买了新床,怎么他就出事了? 第72章 白日 小白给方启程打电话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方启程先是沉默,过了一会才说:“李国其前些时候刚从我这拉走将近一万块钱的货。” 如果这话景泽听了,肯定能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小白担心地问:“那家伙准又是没给钱,追不回来了吗?” 方启程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我这就过去,等我到了再细说。”其实这些钱白搭进去就白搭进去了,方启程是怕质检局找他的麻烦。虽然他经常孝敬各路神佛,但官场就是个杂乱的大毛线团,谁理得清? 小白刚挂电话,曲静深就把写好话的本子递到他面前:“小白,你能不能给简明越打个电话,帮我约他过来?” 在小白心里,简明越虽然看着挺单纯,但他觉得那不是能随便招的人。小白抓住曲静深的手使劲握住:“哥,别担心,方启程一会就到了,到时商量好再找他,总比现在毛毛躁躁的强。” 曲静深想了想,点点头,小白说的有道理,他本来跟简明越就没交情。现在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死了人’这三个字,或许是他没见过世面,总觉得这件事很了不得。但他更怕的是,景泽出事。 方启程一会就到了,他朝曲静深点点头算打过招呼。曲静深握着笔埋头刷刷的写道:“启程,我…求求你帮帮他。”曲静深一脸焦急地看着方启程。 方启程说:“别担心,施工事故在工程中挺常见的。但是这接二连三的出事,恐怕处理起来挺麻烦的。” 曲静深不顾酸疼的手腕,飞快的写:“怎么个麻烦,会被判刑入狱吗?还是只赔款?” 方启程沉思一会,才说:“这我也说不好,按说动工的时候,市政,土管那边应该打好招呼了才对,就算真出了事,也不会惊动司法部门,他得罪什么人了?”方启程在商场混的时间不算短,这种事再常见不过。莫名其妙的被黑,肯定是得罪了人。 这么一说,矛头全都指向简明越一个人。曲静深拿笔的手不由的颤了一下,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不规则的波浪线。他把李国其的电话号码找给方启程,然后写道:“启程,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约个地方见一面。” 方启程刚想问清楚情况,小白说:“那个叫简明越的,不就是看上景哥了么。还真会使手段,长得倒是挺无害的。” 方启程看了曲静深一眼,想确认这情况属不属实,曲静深点头。大概是不会说话的缘故,曲静深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存在感很弱的那种人。但这次,方启程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些与平时不同的东西。那是比沉默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情绪,像冰一样,却又隐忍待发。 方启程开始拔那个号码,没想到刚拔通,对方就接了。 简明越笑的挺温和:“喂,你好。” 方启程说:“我是景泽的朋友,想约你出来见个面,现在有时间么?” 简明越还是那副轻松模样:“还真是好几天不见景哥,有时间,定地儿吧。” 方启程说出个地点,附近的某个咖啡厅,然后挂掉电话。他问曲静深:“用我陪着你去吗?” 曲静深摇摇头,写道:“启程,你把地址给我吧。你跟小白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 曲静深拿着方启程给他的地址去了咖啡厅,这是他第一回来这种地方。当服务员问他点什么时,他才翻了翻花里胡哨菜单,拣了个最便宜的。 简明越来的倒挺快,他坐到曲静深对面的沙发上,微笑着朝曲静深伸出手:“你好,早就想请你喝东西了。” 曲静深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简明越自然地对服务员说:“摩卡。”他那种从容自然的态度让曲静深捂着咖啡杯的手不自然地紧了紧。 简明越笑着问他:“找我出来什么事吗?”那种坦然的态度,倒让曲静深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呢?有些东西根本不必用语言叙述,就已经溃不成军。 简明越交叉着修长白皙的十指,拖着下巴看他:“其实你长的挺好看的,挺耐看。” 曲静深低头从包里掏出纸和笔,这话让他愣了愣,刘海自然地拂过眼角。 简明越问:“你天生就不会说话吗?” 曲静深点头,简明越叹口气:“唉,倒真挺可惜的。”过一会又说:“你知道景哥为什么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曲静深想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找不到贴切的答案,最后统统归结为缘分。不知不觉,不明不白的就搞到一起了。做了不该做的事,但身体却是快乐的。慢慢的,竟然就说出了爱这个字。 简明越说:“既然都出来喝咖啡了,那我就告诉你呗…他喜欢你身上禁、欲的感觉,不像声、色场所那样乌烟瘴气的。就是你们在床上真放开做了,浪也是淳朴的浪,更勾人。” 曲静深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还未出招,便已输了三分气势,这如何是好? 简明越说完,极其自然地朝曲静深摆了个请的姿式:“说说你找我什么事吧?” 曲静深写道:“求你帮帮景泽。” 简明越挑挑眉:“我为什么要帮他?” 曲静深看着他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气场,写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简明越冷笑:“你能做什么?你有什么?我要稀罕你的什么东西?” 曲静深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握到一块,虽然这话他不爱听极了,但是他说的都是事实。除了景泽以外,他还有什么东西是对方想要而没有的? 简明越问:“你真的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就算让你被很多人操,都愿意?” 曲静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过了许久才写道:“你以为这是表达爱情的方式吗?” 简明越反问:“如果你爱他,你不会为他这么做?” 曲静深觉得十分可笑,一个男人要靠出卖身体来换另一个男人的平安无恙?真的,他觉得这样做的只有女人。如果有男的,也是女扮男装的。 曲静深写:“你表达爱情的方式太虚荣了,总想着让别人看到你的表演,羡慕你痴情,羡慕你爱的疯狂。” 简明越说:“不是都这样么?不然又哪来的乐趣呢?” 曲静深写道:“我长的没有你帅,没有你的家世,没有你的学历,没有你身边的朋友多。你何必放低姿态跟我比。” 简明越冷笑:“那玩意儿,只有你稀罕。饭桶一个,别人下好套,一套一个准。” 曲静深:“!”他惊讶地看着简明越,手中的笔没握住,掉到桌面上,然后又滚到地上。 简明越一副胜利者的模样看曲静深:“还跟我谈什么谈,出发点都没搞清楚。我听说你们农村人都挺会过日子的,这杯咖啡挺贵的吧?” 曲静深把他这话自动过滤,写道:“那你为了什么?” 简明越说:“我觉得你挺可怜的,那就告诉你一点儿。我摸不清一个人的心,想问问他。” 简明越说完这句话起身走了,“这咖啡我请吧,就当你陪我聊了这么久,有空出来一起玩啊。” 曲静深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离开,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他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侵蚀着味蕾。原来已经不知不觉地将喜怒哀乐全交给他了啊,他刚才还觉得简明越疯狂,原来自己也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曲静深灰头土脸的回到店里,方启程跟小白立马迎上来问他情况。他摇摇头,写道:“不是你们想的,我也没弄清他在玩什么。” 方启程说:“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个律师朋友,他说二十四小时后可以保释出来。毕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那帮人办事效率挺低的。” 曲静深忧心忡忡地点点头,这些话根本没听心里多少。 晚上三个人出去吃了饭,曲静深食不知味,本来吃的就少,这下根本没怎么动筷子。方启程跟小白商量着让小白在这陪他住一晚,但却被曲静深拒绝了。 一夜无眠,翻了覆去,覆去翻来。似乎早已经习惯睡前跟景泽不正经的闹一番,景泽最爱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听心跳声,这下四周都安静了。房间里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收拾,摆的乱七八糟的。 曲静深趴在枕头上看着外面的天渐渐变亮,脑袋里跟过火车似的,把他跟景泽认识以来的事全回想了一遍。不是还说要赚钱给我买好房子住么,还没赚呢,就把自己给弄进去了。 景泽这一夜也不好过,他坐在冰冷的审判室里,所有该交待的事情已经反复交待许多遍。可对方却一口咬定他是犯罪嫌疑人,死活不让他回去。 景泽嗓子已经吼哑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工程施工中意外死伤,有明文赔偿规定,你们这样押人不放,是犯法!” 景泽猛拍桌子:“我要找我的法律顾问!” 看守他的警察说:“再拍你的手就要残了,到时候我们可不负责任。”景泽左手刚结好的笳已经裂开,又流出血来。 房间狭小闭塞,又阴暗潮湿,在这种环境里,情绪越是暴躁就越觉得绝望。景泽又渴又饿,从小到大,他哪受过这样的罪?他越想心里越烦闷,拍着桌子大骂:“简明越,我操你的!” 到了后半夜精力费的差不多的时候,景泽才安静地倚着椅背发呆。灯罩旁边飞着叫不上名的小昆虫,这才几月份?景泽这才知道,原来电视上演的都是真的,这种环境真能把人折磨疯。 等第二天方启程的律师朋友把景泽保释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十分憔悴。曲静深第一回见到这样的景泽,隔夜青色胡渣,乱蓬蓬的头发,被扯掉的衬衣扣子,撕烂的袖口……怎么跟平日里笑的没心没肺的人比? 景泽抬起左手,臭美的顺顺头发,走到曲静深面前,捏捏他的脸说:“乖,不担心,没事了。” 曲静深说不上为什么,心口挺疼。他想他大概是了解景泽的骄傲的,那是天生的玩意,不管后天怎么努力学着卑微都很难改变。不论景泽表现的多轻松,曲静深都知道此时此刻他心里必定不好受。 方启程说:“没受伤吧?” 景泽:“哈哈,哪能这么脆啊。不是嚷嚷着今天上货么,我这不还得帮你上货呢。” 小白绷着脸说:“景哥,你刚才出来的时候真的帅暴了,太拉风啦!” 景泽说:“再把裤腿撕的烂乎乎的,踩着双拖鞋,就可以拍无间道了!”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大家都没再说什么,景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想问的事,第二天再问也不迟。曲静深和景泽回店里,方启程和小白回家。 他们是打车回去的,还在路上景泽就趴在曲静深肩膀上睡着了。曲静深帮他把烂乎乎的袖子整理好,又帮他理理头发。景泽跟小孩子似的在他肩窝里不安的蹭蹭。不过才二十四小时没见,怎么觉得隔了这么久? 幸好方启程细心,早装好了热水器。曲静深找了个大方便袋,套在景泽受伤的胳膊上,怕沾上水。或许景泽觉得挫败的滋味不好,他自己还没返过劲来,并没有闹着让曲静深帮他洗。 曲静深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等景泽洗完澡出来,他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景泽说:“宝贝儿,陪我睡觉,困。” 曲静深拿过干毛巾又帮他把头发仔细擦过一遍,景泽逮住他的手亲亲:“想死你了。”曲静深把毛巾搭好,反正一夜没睡,不妨陪他补眠吧。 两个人躺到床上,景泽安静地搂着曲静深:“这次吓到你了吧?” 曲静深点头,将耳朵贴到景泽的胸口上,听着有力的心跳声。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乖,简明越找你了吧?” 曲静深继续点头,景泽说:“都是我不好。” 摇头。景泽问:“你买的沐浴乳么,挺好闻。”曲静深想着今天回来景泽肯定会洗澡,昨天顺手买来的。 曲静深主动亲亲景泽的嘴,被他脸上的胡渣刺挠的不舒服。于是翻身下床,去拿景泽常用的剃须刀来。 景泽安静地躺着不动,任曲静深支着胳膊帮他刮胡子。等刮的差不多了,景泽说:“上次不是说要剃你下面的毛么,拣日不如撞日,去把剪刀拿过来。” 曲静深装没听见,他把剃须刀放到桌子上,躺到景泽身边。景泽压着他腻歪一会,似乎真是的累极了,没一会便睡着。 曲静深看看窗户外面,还是黄昏呢。他早已习惯了身旁睡着这个人的安心,不知不觉的也进入梦乡。 第73章 晨 第二天曲静深醒的很早,被尿憋醒的。他上下床的动作把景泽折腾醒了,景泽伸出胳膊捞了一把,没捞着人。曲静深这才主动抓动他乱动的胳膊,放到被子里。 景泽嘟囔:“宝贝儿,来,抱抱……” 曲静深枕到他胳膊上,景泽这才算稍稍满意。可这一醒,却再也睡不着了。 景泽看看外面,天还没完全亮呢。“兔子,再离我近点。” 曲静深看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近了啊。 景泽说:“你趴起来,把头搁我这儿。”景泽指指自己的脖子。 曲静深照做,他半个身子都快趴在景泽身上了。景泽扣住他的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似乎昨晚的热情全都留给现在,曲静深回应着,任他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任意妄为。 景泽咬咬他的脖子,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儿,这不是好好的。你摸摸,摸这儿。” 景泽拿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上随意摸着。过了一会,景泽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宝贝儿,摸到了吗?再用点劲儿,嗯……” 本来是隔着内裤摸,可没一会曲静深就改变主意,直接把手伸进去。景泽喘着粗气说:“乖,谁教你的?嗯?” 景泽捞住曲静深的头吻起来,恨不得把他的舌头跟自己的缠到一起永远不要分开。景泽心想,活了二十多年,总算遇到让自己崩溃的人了。曲静深哪里好,他说不出来,但就是,不是他,就不行。 或许是由于昨天的惊怕,曲静深今天特别主动。内裤不知道何时被脱掉,他任景泽随意地揉捏他的腰、臀,甚至因为顾念着他手上的伤,竟十分主动地将自己迎上去。 景泽被他的热情烧的下面火热,“宝贝儿,亲亲它好吗,就一下…” 曲静深从来没为他口交过,就算极动情的时候,景泽怎么求都是白费口舌。可这次,曲静深满心里都回荡着那句话:我要让他快乐…我要让他快乐…… 曲静深觉得胸口像被千斤重的巨石压住了,不论他如何用力吸入新鲜空气,都无计于事。 窗户外面是天将明未明时的暗,眯着眼睛去看,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只属于露水的冷感。曲静深大力吸口气,把窗帘露出的缝拉上。 景泽叫他:“宝贝儿,别折磨我,难受。” 曲静深一改平时的被动,他俯下身主动按住景泽的动来动去的左手,然后从他的额头一直亲到下颌。景泽眼神迷乱地看着他,此时的曲静深隐忍且温柔,丝毫不像平时逆来顺受的样子。景泽想,他是真的怕了。 曲静深吻他的小腹,在他的肚脐附近来回打转,就是不肯碰触他那喷着火的玩意。 景泽温柔的拉弄着曲静深的头发,把他往那个东西上靠,可曲静深跟倔脾气上来似的,你越让他往东,他偏往西。 景泽的手使劲捏住床单,脸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曲静深抬头看他几眼,跟下定决心似的,闭上眼,低头含住景泽那里。 温暖的口腔,柔滑的舌头,舌苔时不时蹭到某处小孔……景泽忍不住动起腰往里顶了几下。 曲静深开始有些排斥,他不习惯那里腥膻的味道。可是景泽嘴里一口一个‘我爱你’实在让不知如何是好。曲静深在心里想:我是爱他的,我是喜欢他的,才会对他做这样的事…… 景泽感觉自己要爆掉了,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他害怕伤到曲静深,但又不能停下腰上的动作,一看到曲静深看自己的眼神,就越想进、入的更靠里。 最后身寸出来的时候,景泽把曲静深拉过来接吻。曲静深支着胳膊,右半边身体压到景泽身上。 景泽说:“宝贝儿,如果每次都能这样,那我真希望多出几回事…”情话一样飘荡在曲静深耳旁,景泽笑的极无所谓,可曲静深却掉下泪来。 先是一滴,再是二滴…曲静深抹抹脸上的泪,却怎么抹也抹不净。真的,他害怕再失去。当年他父母、弟弟离世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以至于一想到景泽出事,他就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亲亲他的脸,轻声哄道:“怎么哭了?我知道你担心我有事,这不好好的么。” 曲静深用最快的速度把泪抹干净,躺到他的身边,头枕在景泽胳膊上。 景泽说:“我知道,你心里怪我当时接这工程接的莽撞。”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那帮王八孙子,老子就想看看他们怎么玩我!” 曲静深按开床头灯,拿过笔和本子,写道:“你争完这口气怎么办?你想过没有,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一辈子翻不了身。” 景泽冷声说:“老子不怕他们,没一个好玩意儿!” 曲静深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他是女人,可以直接腻到景泽身上撒娇劝他。他握笔的手有些发抖,许久才把那句话写完:“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景泽看到这句话,心里顿时一抽一抽的疼。他使劲把曲静深搂到怀里,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 景泽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儿,如果我真给抓去坐监狱了,你就找个大姑娘结婚,不过我没法去喝你的喜酒了。等我出来的时候,你儿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 本来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却像一根利刺般戳到曲静深心窝里。他有些堵气的写道:“好啊,我去结婚,我会给你留几块喜糖的,然后用我儿子打来的酱油给你做菜吃。” 景泽笑嘻嘻的点头:“嗯,以后每年都给你儿子包红包。你说放多少钱好,五百还是一千?” 曲静深写道:“一千吧,五百怪拿不出手的。你好面子,我当然得成全你。” 景泽说:“那是~天底数下小爷最好面子。所以我出狱的那天你别接我去了,省得我没面子。” 曲静深写道:“好,我那时应该接我儿子放学。” 景泽看了哈哈大笑,差点没笑出泪来。他拿手擦擦眼角,戳戳躺在身边的曲静深说:“兔子,你看我眼睛里进什么东西没?有点疼…” 曲静深支起胳膊肘儿仔细地帮他检查,那视线纠缠在景泽的脸上,似乎要把他的一丝一毫都记清楚。 景泽也难得正经地看着他,曲静深的呼吸声轻柔地拂过他的脸。他没说话,只伸手捏捏曲静深的下巴,眼神里满满的占有欲。 此时此刻,景泽觉得他俩之间只能这样了。似乎一切不必多说,似乎又从未停止过诉说。 这时,曲静深突然张开嘴,认真地说:“景…景……这…泽…我卧…挨…爱……你…泥……”他说的很慢,语调别扭,发音和吐字都不清晰,唯有脸上的表情既深情又郑重。 景泽突然不敢动了,这个画面太美好,他怕自己一开口,它立马就会成为碎片。 曲静深继续说:“其…气……时…实,我…澡,早…就,想…像……说…”可能是舌头太久不习惯发音方式,所以总会打结。 景泽再也控制不住,他伸手呼噜把脸,手上潮乎乎的。以前他总觉得一掷千金买的礼物才算贵重,玫瑰西餐才够浪漫,宝马香车才够拉风。可看到这样的曲静深,他心想,我就是骑着破自行车,也得驮着他去吃碗面。 曲静深说:“你…妮……哭…”‘了’这个音他怎么也发不出来,舌头怎么动都白搭。 景泽吸吸鼻子,把头扭向一边。多少年没哭过了?他以前总爱说自己是老妈调教出来的最没心没肺的铁人,可是现在这情形,他绷不住。 曲静深伸手帮他抹抹泪,滚烫滚烫液体落在手心,一会便蒸发干涸。 等稳住了情绪,景泽才说:“声音难听死了,真难听,再没有比这更难听的声音了。” 景泽口是心非起来,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他把曲静深捞到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我爱你宝贝儿我爱你。” 可情话再动人再情真意切,天还是要亮的。曲静深穿衣服起床,下楼去买早饭。等拎上来,景泽正在穿衬衫,看到曲静深进来,便朝他招招手:“兔子,过来帮我一把。” 曲静深走过去帮忙,末了景泽抓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别担心,都交给我,没事的。”曲静深点点头,去盛早饭。 方启程和小白一大早就过来了,小白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啃完的包子。 方启程看到景泽便问:“能不能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 景泽说:“我不在现场,当时在这儿。” 方启程看了他一眼,说:“昨晚我托朋友问了问,上次摔伤的家属一口咬定你是蓄意谋害,故意把她推到墙上。” 曲静深听的云里雾里,他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景泽,景泽把那天的事又重说了一遍。曲静深听完,脸立刻变得煞白。 真的,如果有人从中顺水推舟,下定决心要整他,他肯定要玩完。 方启程抽支烟递给景泽,帮他点上。他斟酌良久才问:“你和简家小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昨天静深见过他,”他看了眼曲静深接着说:“看样子,是没为难你吧?” 曲静深点头,景泽抽着烟,仔细地回想认识简明越后的蛛丝马迹,“他不是为我,以前我倒从别处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没打算认识。要不是李国其叫我去打台球,还认识不了。” 方启程脸上疑惑的表情越来越重,“这不可能,如果这样的话,他做这些岂不是费力不讨好?你们办事需要人,他办事也需要人…” 景泽把话头接过去:“再说他爸那个位置,不太可能会落把柄在人手里。”他爸妈都从政,虽然他从小对这种事不敢兴趣,但其中关系他还是懂一些的。 方启程点点头:“如果不找出结在哪,使多大劲都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 曲静深突然想到些什么,他摸出本子写了两个字给景泽看。景泽点点头,说:“原来真是这个,我老早就觉出端倪了。” 景泽举了举手机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景森虽然身在国外,但却十分惦记国内的弟弟。但凡是景泽的电话,他都是第一时间接起来。此时,他正为了看动物世界还是财经新闻跟乐雨陶挣个不休。其实,他大可以上网去看,但这样不是比较有趣么。 这时景森的手机响了,乐雨陶如蒙大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播到动物世界:“耶!老子又赢了!”还不忘在沙发上打个滚。 景森走到阳台上接通电话:“喂。” 景泽破口大骂:“我操,你带着小情人一走了之,让老子帮你背黑锅。” 景森被震的耳膜打颤,不过还是一脸淡定:“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就挂了,再见。” 景泽恨不得能穿越到景森面前掐死他!“我说…你跟乐雨陶搞一块之前跟谁在一起?” 景森声音依旧冷冰冰:“我跟谁搞一块还要经你允许?” 景泽说:“前几天简明越找我,说要跟我上床。” 景森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慢声慢气地问:“那你答应了?” 景泽咋呼:“上个屁,老子快被这玩意儿折腾死了!” 景森不为所动,甚至景泽的死活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这么点事都摆不平,你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这话说的很慢,是景森一向的风格。可景泽突然反驳不出什么,如果没有景森,他真是折断双翅的笨鸟。但如果没有简明越,一定会有简明溪简明允……等一类人。 景森叹了口气,虽然声音轻到不被察觉,但景泽还是听到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景森说:“从小到大都这样,智商比别人高,但做出的事怎么就连智商的一半都没有?” 景泽怂了,沉默良久,他说:“哥,我想学,你教我。” 景森似笑非笑:“你求我啊,这不是你从小最爱说的话么?” 景泽炸毛:“滚你的……老子求你怎么了,为了我老婆,老子求你!” 这话虽说的颠三倒四,但景森却理解了其中的精髓。他笑着挂了电话,心情不错地回到客厅,对摆着奇怪姿式看电视的乐雨陶说:“宝贝儿,赶紧去睡,明天回国。” 乐雨陶一跳三尺高:“哦圣母玛利亚,你叫我什么?!” 景森说:“宝贝儿,有什么不对吗?” 乐雨陶从石化到花枝乱颤再到风中凌乱:“靠……这比大BOSS发的大绝招都骇人啊,传说中的血槽顿时成负值,原来是真的啊!我擦!” 第74章 到底为什么 景泽打完电话,心里轻松了些。但就在这时,手机收到条短讯。景泽随手按开,发件人姓名那栏赫然挂着“简明越”三个字。 “景哥,晚上有空吗,带上你家小哑巴出来吃个饭呗。——简明越。” 景泽左手指飞快地打字:“好啊,小爷穷,你请客。”他发完后把手机放到口袋里,不再理会简明越回复的短信。 见他进来,方启程问道:“怎么样,有头绪了吗?” 景泽朝他比划个OK的手势,“晚上去赴鸿门宴,到时候就知道了。” 曲静深总算舒口气,绷了好几天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些了。景泽搂住他,低声说:“不担心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不那么浑了好不好?” 曲静深拿出本子写道:“这两回事就算能摆平,那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怎么办?” 方启程插话道:“静深说的有道理,干工程么,遇到这样的事家常便饭。” 景泽握紧拳头又慢慢放开,好大会才说:“工地上现在用的这批东西,质量都不太过关。这事李国其办的,塞点钱就揶揄过去了,大家心照不宣,谁知道又闹这出?” 方启程冷笑:“他拜高踩低的,遇上个更有权势的,恬着脸去巴结倒算正常。” 景泽哪里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以前懒得想这些。他歪歪斜斜在坐在椅子上说:“我原本以为能绕开这些的,啊……” 就在这时,景泽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低声说:“李国其,我接一下。” 李国其大概也不知道事情会闹的这么厉害,他觉得简明越只是小孩争口气罢了,没想到质量检测部门会真刀真枪的上,工地上已经被迫停工了。 景泽耐心地听他说完,“停了?那就停些天吧。” 李国其支支唔唔:“我们签过合同的,如果误了时间……不太好。” 景泽顿时破口大骂:“我操!事情你自己惹的自己想办法!他给了你多少钱?!啊?”景泽虽然在心里不喜欢李国其,但因为对方比他大不少,很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国其被景泽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景泽说:“好玩吧?把自个玩进去了,还给别人数钱!” 李国其混了这么多年,他当景泽年轻气盛,根本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他半妥协半讨好地说:“老弟,我这不是也在想办法,先这样,我这就去区政一趟。” 景泽把头挠成了鸡窝,方启程说:“现在知道做事难了吧?” 景泽张张嘴,把蹦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是啊,很多事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以前景森总骂他不学无术,景泽总说,爸有你这么个精明的儿子,那我就憨一点呗。 曲静深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景泽一歪头压住他的手:“宝贝儿,我是不是挺不学无术的?” 曲静深诚实地点头,景泽像被伤了自尊心一样,情绪立马降为负值。曲静深帮他整了整乱哄哄的头发,写道:“我们可以一起学,很多事我也不懂。” 景泽这才算找到些安慰,他看了几眼方启程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景森的?” 方启程笑笑:“老相识了,什么时候看出来我跟他认识的?” 景泽说:“早了,不愿意说,懒得跟他接触过的人打交道。”他说到这停了一会,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太严肃,于是接着说:“哎呀,一个小白妃怎么足以干预朝政。” 曲静深有些惊讶地看着方启程,他跟景森认识?想到景森,曲静深还是会被对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 小白瞪眼,听不太懂,他拉着曲静深要求解释。曲静深童叟无欺,实话实说…写:“方启程跟景森是朋友,景森是景泽的哥哥。” 小白恍然大悟:“哦哦…那景森帅不帅?” 曲静深想了想,挺帅的,至少比方启程要帅很多。于是,点头。 小白顿觉危机感倍升,问方启程:“你老情人?” 方启程的嘴角微妙地抽了一下,说:“不是。” 小白继续问:“那他是你老情人?”方启程摇摇头。 小白依旧不死心,问景泽:“景哥,你哥现在在哪?” 景泽胡编乱造:“抢了别人的男朋友,怕人追杀他,于是和现男友私奔到国外去了。” 景泽眉头皱都不皱的说瞎话,曲静深的心事被这样轻松下来的氛围治愈了不少,至少能把心放到实处了。 晚上的时候,景泽带着曲静深去赴简明越的鸿门宴。在路上的时候,两个人扯着闲话。景泽问他:“要是简明越拿我威胁你,你怎么办?” 曲静深没吱声,景泽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对出租车司机说:“师父,我们在这下车,反正快到了,走过去。” 景泽搂着曲静深下车,外面的空气比车里要好许多。现在正是华灯初上,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黄金时间段。这里虽不像高处能俯视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但却能更深切地体会到某些更质朴的东西。 景泽说:“我这眼皮老跳,要不咱甭去了。” 曲静深刚想掏本子呢,景泽蒙住自己的双眼,半边身体挂到曲静深身上:“我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曲静深无奈,只好拉着这个突然抽起疯来的二货往前走。 过了一会景泽抽完疯,倒正经起来,对他说:“兔子,不管我怎么样,你都要好好的。” 曲静深没点头没摇头,却抬手轻轻地在景泽脸上打了一下。 景泽说:“生气了?我这不是说着玩嘛,如果我真有点啥闪失,你找个靠谱的…就找像方启程那样的,虽然不是啥好鸟,但不会对自己老婆不好。” 曲静深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你这嘴怎么就这么贱呢?几年如一日的贱啊。 简明越还真是有备而来,他把整个咖啡店都包下来了。景泽瞄了瞄在屋里站着的人,说:“哟嗬,现在土管局也流行这个了么,你爸的保镖?挺牛逼哄哄的。” 简明越笑着说:“景哥,你说笑了,还是你面子大,不然我怎么会带来?” 景泽不知从哪摸了个硬币,他让硬币立起来,然后猛力一弹。硬币在桌子上转着圈,景泽托着下巴认真地盯着看,对坐在身边的曲静深说:“宝贝儿,猜猜是正还是反?猜对了,就亲你一下。” 曲静深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简明越,简明越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收腰休闲衫,衬的皮肤更加白。他眼睛还是那样好看,像夜里最明亮的星星。 景泽轻咳一声:“宝贝儿,不许盯着我以外的男人看。” 简明越说:“景哥,你管的太宽啦。” 景泽目不转睛盯着的硬币正好此时倒下,是反。他问简明越:“我跟我哥长的像不像?” 简明越还真认真仔细地看了一会,答道:“鼻子像,但他嘴唇比你薄一点。” 景泽说:“我小时候挺羡慕他的,成绩比我好,长得比我好,上中学时追他的人也比我多。我当时就想…”景泽停住,思绪仿佛又回到那段争强好胜的少年时光。他接着说:“当时就想我爸有他一个这么好的儿子就成了,我嘛,混混日子,打打游戏,泡泡妞,谈谈恋爱,混个文凭,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曲静深从未在景泽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有点无奈,但又很坦然地在说“我过的很好”。曲静深心里像扎了一根刺,脑海里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往往看起来很快乐很没心没肺的人,心里都有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景泽说:“我上初中时,有个小姑娘为了他喜欢看芭蕾舞,每周都去练,把脚都磨破了。不过后来他又喜欢上钢琴了,我挺喜欢那小姑娘的。” 景泽下巴抵在桌子上,要笑不笑地说着。曲静深从景泽露出的时光缝隙里,断断续续地见了抹少年的影子。他从未听他提起过这些,此时此刻他就像在看一场快进的电影,越是细枝末节,甚至黑白屏上时不时蹦出的雪花点,都让人心生感慨。已经过去的,已经成为记忆的东西原本不能共享。这只能成为从爱上他变成深爱他的理由,似乎一点不在意,又似乎全搁在了心尖上。 景泽叹口气,对简明越说:“你何必为了一个走了的人,折腾自己?”景泽扫了一眼他身边跟着的人,接着说:“欠别人人情,迟早要还的。” 不知为何,一提到关于感情的事,原本还算安静的简明越,立马就会变得暴躁起来,好几回都这样。他把咖啡杯扫到地上,根本不顾咖啡溅在衣服上。“我去他妈的!” 景泽说:“停停,他妈也是我妈。” 提起景森,简明越气的简直要发抖,他指着景泽的鼻子大吼:“他自己的感情是感情,那我的就不是了吗!他说他可以为谁去做什么事,这些事我就没做过吗?!” 景泽忙把曲静深挡住:“吁吁吁…你太激动了,才这么小,脾气太大不好。” 简明越愤怒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他使劲挠挠自己的头发,似乎不管用。他又把手搁到桌子上,指甲使劲掐进手心,情绪才算好些。 曲静深看到他掌心冒出血珠,实在不忍,“泥…你……” 似乎这样的情绪触到了他身体里某个开关,简明越抬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眼角的泪抹掉。他说:“你们既然来了,就走不了,等着他来换你们吧。” 听到这话,景泽收起原本笑嘻嘻的玩笑表情,他说:“你们的事自己解决,跟我们没关系。” 简明越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要怪就怪你是他弟弟。” 景泽冷笑,“陪你玩玩你就不知好歹了?果然是小孩子好哄弄。” 简明越怒冲冲地瞪着他,手猛拍着桌子:“你说谁小孩子?!”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小孩子,尤其是在情绪失控的时候。 景泽拉起曲静深:“宝贝儿,我们走。” 曲静深皱着眉头看简明越,他一直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前后之间差别那么大? 就在这时,简明越不知从哪摸出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曲静深脖子上,说:“怕吗?” 第75章 穿梭 曲静深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以前在电视里见过。枪口和脖子接触的地方有点凉,就像突然从皮肤上长出不相干的东西似的。他微低头,看着简明越握枪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因为情绪失控的缘故略有些颤。 简明越被曲静深看的有些不耐烦,“既然来了,咖啡还没喝,就要走吗?” 景泽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出,他以为只是小孩对得不到的东西心有不甘,摆摆阵势,服个软就能解决。 景泽的左手在背后握成拳,然后又松开。他慢慢坐下,手指夹起桌面上的硬币,用手指不断摩挲硬币表面,“这样吧,如果是反你就拿枪跟我玩,我比他好玩,我会说话,指着个小哑巴多没劲,崩了也听不见个动静。” 简明越看了眼景泽手里的硬币,景泽依言抛出,硬币在空气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啪嗒”一声落到桌面上。是反。 景泽弹弹指尖,他站起来把抵在曲静深脖子上的枪慢悠悠地引到自己额头上。景泽说:“你打着玩吧,不过先放他走,我可不想自己整天压着的人看到我怂,以后万一硬不起来,找谁?” 景泽粗暴地扯了把曲静深的胳膊:“走啊,我不乐意你看我没种的样子。走吧,你走了我就跪下求他。” 景泽用的力气极大,曲静深的手腕顿时红了一圈。他没站稳,踉跄地碰到桌子棱,嘴里无意识地嘶了一声。 景泽想伸手帮他揉揉,但却生硬地停在半空中:“操……你怎么那么笨?快走快走,省得在这儿招我嫌眼。” 简明越的情绪稍稳了些,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曲静深和景泽的一举一动说道:“谁也别想走,在这里等他来吧。” 简明越收起枪,“景哥,对不住,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景泽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没吱声。他忙拉过曲静深说:“碰到哪了?疼不疼?我看看。”景泽不由分说地挽起曲静深的裤腿,他本来就瘦,腿上只见骨头不见肉。 果真,那里青了一大块,景泽轻手轻脚地帮他揉揉,低声说:“不疼不疼,唉,你说你个死心眼,早说不要来了嘛。” 曲静深没有理会景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简明越看。简明越整个人都倚进了沙发里,绷着一张脸,跟平时比起来完全两个人。不知为什么,曲静深却从他年轻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和无助。 曲静深握住景泽的手,强行停止他手上的动作。他拿过本子,写道:“你多说点你哥的事,好不好?” 景泽哼了一声:“你想知道什么,以后见了面问他不就得了,问我干嘛?” 曲静深写道:“想听你怎么长这么大的,不可以?” 景泽低声说:“等回去我抱着你在床上说,想听多久听多久,保准管够。” 其实,景泽不是太想提自己的成长经历,跟景森一比,那简直就是教坏小孩的反面教材。小学三年级时,他妈跟风给他报了个毛笔班,他第一天就在前面小姑娘的背上画了只乌龟。这还不算完,他还在乌龟壳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字:王八。那小姑娘哭了好几个小时,从那以后再也没敢去。后来比这严重百倍的事情他也做过,景森骂他烂泥扶不上墙。他骂景森阴险狡猾两面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曲静深看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简明越,哑着声音对景泽说:“说…我……停…听…” 景泽大方地说:“既然走也走不了,坐着也挺无聊的,那小爷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们讲讲吧。” 曲静深知道这是了解景泽难得的机会,虽然景泽嘴上说以后给他讲个够。那就像把一个完好无损的袋子撕开条口子,交交叠叠的光阴慢慢流泄出来。有些人对往事近乎病态的执着,解不开的结会在心底生成茧,永远放不下,只是后来木讷了,不疼了。 简明越抱着膝坐在沙发上,枪就放在旁边。厚重的布帘遮住外面的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此时的他就像个孤独的少年。 景泽手里把玩着硬币,嘴角微微挑着,像在笑,又似乎不是。他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男的吗…我第一回看到真人版的现场,就是景森跟一个常来我家玩的男的。”那时他父母工作忙,他能不着家就不着家。那天巧了,新买的游戏盘忘记带出去。景泽不情不愿地折回家去拿,推开家门,就看到沙发上两具交缠着的裸、体。 当然,那个常来他家玩的以后再也没来过。当时他说景森,你真不要脸,玩下面带把的。景森不急不慢地穿衣服,脸上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景泽这时想起来,还忍不住咂舌:“那个吃干抹净都不带吐骨头的,他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比他矮两级的学弟闹着为他自杀。我就问他,你要是不想跟他好,开始就别招他。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既然喜欢我让他这么痛苦,那就算了吧。” 曲静深写道:“后来呢?” 景泽皱皱眉头:“后来没见他再带什么人,他有段时间挺消沉的,晚上回家时就一身酒气。”景泽说着就把衬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那儿:“这就是那段时间跟他打架留下的。” 曲静深抬眼看去,细细的一条口子,小手指那么长,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看得出当时一定很疼。曲静深伸手碰了碰,以前他也见过,只是没有机会问。 景泽苦笑:“我不就把他一条破链子给冲马桶里了么,我他妈的是白好心帮他收拾吐的一踏糊涂的衣服!” 似乎有些情绪一旦扯开,就像被冲开的堤口一样,堵不上,只能等它自己慢慢愈合。景泽不敢再想那晚发生的事,景森跟疯了一样按住他往死里打,甚至动了刀子。直到景泽胸口满是血,景森才清醒过来。 景泽从来没有见过优秀的景森如此失控,他躺在地上压抑的哭,拿胳膊盖住自己的眼。景泽记得很清楚,他胳膊上有三个烟疤,已经结了痂,痂有些发黑。 这时,简明越突然端起桌子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又酸又涩,沾在唇舌上挥之不去。 景泽的手握成拳又放开,反复多次,他才重重地叹口气。他问曲静深:“兔子,如果你哪天突然没了,我会不会也发疯?” 曲静深抓住景泽的手,紧紧握住。失去自己用心爱过的人,的确是件撕心裂肺的事。光阴真是好东西,不知不觉中就把往日的行踪渐渐洗净。 景泽对简明越说:“你觉得这样下去有意思?我不相信一个土管局局长这么大面子,能让儿子随身带着把枪。”等待景泽的只有沉默。 景泽狠狠地砸桌面:“真他妈的!……”那是条长长的看不到头的路,回头望去并没有走过时的曲折。那些沟壑似乎都埋在了心里,零丁琐碎到不起眼。 没有人提出要吃晚饭,时间过的很快,曲静深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一刻不到十二点。景泽无精打采地倚在沙发上,一会又慢慢地蹭到曲静深身边,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曲静深想伸手隔开他,却无意碰到了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景泽趴到他耳边嘟囔:“宝贝儿我睡会,一会他要是再拿枪欺负你,就拿我堵枪眼儿…” 本来是玩笑话,曲静深心里却甜滋滋的。他不缺景泽不着边儿的情话,他就是挺想知道这么个金刚活宝是怎么长起来的。小时候欺负同学,长大了欺负老婆。那以后要是养个孩子,不得被他当人形玩具?原来不知不觉,就想了这么远。 简明越一个坐姿坐久了,腿麻的几乎没有知觉。他看看时间,十二点整。他想把腿放平,却不小心碰掉了身边的手枪。他俯身拣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的把玩。 景泽说:“小巧便携式手枪,没点门路是弄不来的。” 简明越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满的悲伤:“能给他打个电话吗?我饿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十分奇怪。但景泽却听懂了:“他要来嘛,早晚会来。不想来的话,等一辈子也没用。” 曲静深觉得这话不太可能从景泽嘴里说出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看景泽。景泽说:“宝贝儿,我男人吧?” 简明越伸手呼噜把脸,手枪上还有隐约可见的水痕。 景森来到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多,乐雨陶去找自己同学玩了,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一件黑色的春款风衣搭在手上,衬衣的袖口挽到三分之一处。 景泽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以为遇到空难了呢。” 景森还是那副冷脸面瘫的样子,他看看景泽,说:“原来还是没什么长进。” 景泽皮笑肉不笑,一句不让他:“你倒有长进。”他朝简明越呶呶嘴:“喏,我走了,快困死老子了!” 景森说:“明越你……” 景森皱皱眉头,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景泽低声对曲静深说:“兔子,快看,我押一箱安全、套,这辈子都别想这再见到景森这样……” 简明越说:“你,过得好吗?”他声音暗哑的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抹了把脸上的泪,骂道:“我去你妈的!” 景森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喜怒:“你让他们先回去吧,拖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说清楚。” 简明越不知被哪句话刺激到,又发起疯来!他朝房顶开了一枪,崩了一盏吊灯。碎片纷纷而下,落满了地面。“谁都别想走,还有你!……” 简明越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曲静深:“你不是很懂吗!…那你告诉我,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会这样?你说啊!说……” 景泽迅速地把曲静深挡到自己身后,把他的枪按到自己心口上:“这才是爱,纠缠和占有只会把自己逼到绝境,生不如死。” 景森看着满地碎片,他强硬地把简明越的手扳下来:“明越,都这么多年了,放下吧,他会难过的。” 听到这句话,简明越手颤的几乎握不住枪,他大吼:“我爱的是你啊,当年也是现在也是,你怎么就不明白?!阿森,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这几年我过的并不好…” 简明越泪如雨下,手已经被玻璃碎片划出细小的伤口。景森心口某处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没有血,只是疼。他把简明越单薄的身体搂在怀里:“明越,你这样,我很难受。”景森曾想过试着和他重新开始,但却做不到。他真的很爱简明越,也知道简明越很爱他,但那早已不是爱情,只剩下相互折磨。 简明越狠狠地搂住他不放手,嘴里一直在说:“阿森,我们是可以的。真的,再试试,要不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不遗憾么?”简明越从来未求过人,只有景森。忘不提放不下,跟多少人上过床都白搭。 曲静深躲在景泽身后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似乎能猜到他们以前的故事,似乎又无从知晓。 景森慢慢掰开简明越搂着自己的手,他说:“明越,其实你一直没变不是么?总爱拿身边的人开玩笑,迁怒身边的人。” 简明越呆呆地看着他:“我可以改,真的,我不是故意要拿你弟弟开玩笑的,真的真的……” 景森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对一直站在旁边无支于衷的佣人说:“去把你们当家的叫来,他情绪这么激动,不太好。” 景泽表情复杂地看着景森,景森指指脑袋:“他这里不太好。” 曲静深这才把老早就写好的字递给景森看:“是精神分裂吗?” 景森点点头,看着简明越手腕上的那道刀疤紧紧地皱起眉头。忘记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知道简明越跟别人搞的不清不楚时还不相信,中间因为这件事吵过很多次。再后来,当他亲眼看到他跟别人上、床时才下定决心跟他分手。景森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断的一干二净。他抓心挠肺的痛过几天,后来简明越突然消失了,没再来打扰过他。再后来,学校突然传出来有低年级学弟为他自杀的事。 只有景森自己心里清楚,自杀是真的,但不是低年级学弟。当时他家还算有些权势,简家不敢往死里整他,只能这样处理,算作警告。自此,简明越销声匿迹。后来他找人打听过,知道对方精神不太好,一直在养病。 简明越骨架本来就小,至于现在的资料,大概是重新改过的。景森以为简明越会忘掉他,再从十七岁开始有记忆,至于之前的,忘掉也许更好。 景泽看着景森脸色不太好,小声问:“哥,你没事吧?” 景森摇头,往事交错而来,永远停留在简明越十七岁的时候。往前是爱和痛,往后是空白。一辈子像被折成两部分,一部分活在十七岁以前,为旧事追悔伤怀。一部分活在十七岁以后,倔强地以为某些错可以弥补,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景森抱住简明越,如果天亮就要醒来,那就在天亮之前再沉睡一会吧。但景森心里清楚,他只是有点怀念那段日子罢了。 简明越很安静,但皱着的眉头却久久未舒展开来。 曲静深写给景泽看:“其实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唉,挺让人难受的,我们不怪他了,好么?” 景泽说:“我再也不羡慕景森了。” 没过多久,这咖啡厅的主人就出来了。那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相一般,但气质却沉稳历练。他朝景森点点头,景森站起来,低声对他说:“带走吧,别让他在这里呆着。” 宋唯点点头,朝景泽笑笑:“不好意思,这次的事对不住了。” 景泽看着满室狼藉,简明越又成了那副样子,他点点头接受道歉。宋唯对景森说:“我只是想让他死心,本来医生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谁知道他想起以前的事竟然又这样。” 宋唯扶起简明越,低声在他耳边说:“明越,我们走,该睡觉了,饿了吗?” 简明越任他扶着站起来,经过景森的身边时,小声说了句:“再见……” 宋唯半抱着他离开,景森抬手蒙住自己的脸。这一别,大概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原来飞了十几个小时,跋涉过千山万水,竟是来听他说句再见的。 景泽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帮我处理这事,都是我惹起来的。” 景森没吱声,沉默地穿起外套说:“走吧,我还要去找陶陶。你们也回去睡觉吧。” 凌晨的风很凉,景森没有给乐雨陶打电话,也没有招出租车。他无目的的走着,任风扬起风衣,就像吹散了许多年前的往事。他想点支烟,可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他想他怀念的不是简明越,而是那段爱过痛过的岁月。可它,再也回不去了。 往事虽已沉封,然而那旧日烟花,晃如今夜霓虹。 第76章 倒影 景泽回到家就摊倒在床上,刚才在路上并不觉得累,可这一放松,连带着浑身上下的劲儿都给放松跑了。他朝曲静深招招手:“宝贝儿,过来过来…” 曲静深把景泽扯掉的衬衣、裤子拣起来放好,这才走过去。曲静深觉得身体里仍有未来得及消化的情绪,他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景泽。 景泽挪挪身体,蹭到他腿边,抬头看着他抱怨道:“擦,论说现在应该挺开心才对,可他妈的…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曲静深盘腿坐下,拿过本子写道:“那个人应该挺爱简明越的。” 景泽抬眉:“你说那笑面虎?” 曲静深捏捏他的嘴,写道:“别随便给人家起外号,他看起来挺有权有势的样子。” 景泽手开始不老实,一边往曲静深身上胡乱摸,一边说:“就起外号,你能怎么着?兔子兔子兔子……” 曲静深扯开他的臭手,写道:“那事情到现在该怎么处理?” 景泽变本加厉的继续摸曲静深,突然想起曲静深腿上的外伤,于是非得要曲静深脱了裤子给他检查。 曲静深拗不过他,大大方方地脱掉裤子,继续刚才的问题。 景泽有点不敢相信:“……”啥时候变这么奔放了? 曲静深写道:“该赔偿的还得赔偿,喂…别乱动!” 景泽伸手摸摸他大腿上的伤,又亲亲,漫不经心地道:“明天让李国其去处理这些事吧,他自己惹出来的。现在,让我们做点能忘掉不开心的事儿。” 景泽半趴在他身上腻歪,时不时在他小腹那里亲亲捏捏。曲静深被弄的很痒,支着胳膊往后退。 景泽自言自语:“陶陶这顶绿帽子戴的哟,神不知鬼不觉的…宝贝儿,你哪天会不会也给我戴绿帽子?嗯?” 景泽摸着曲静深内裤里胀起的小东西,故意地轻轻咬了下又放开。曲静深心里像被只猫轻轻地挠,可越痒,那猫越不挠了。他鼻间不自觉地发出轻喘,手已经轻轻抱住景泽的头。 景泽反而不动了,嗯,他就是故意停下的。景泽用半个身子把曲静深压住,问道:“说呀,会不会有一天给我戴绿帽子?” 曲静深翻个白眼,满足他的好奇心:“灰…会……” 景泽啊呜一口咬到他脖子上,手也没闲着,狠狠捏了把曲静深的腰。 “嗯…啊!”曲静深忍不住叫出来,景泽得意兮兮地说:“敢给我戴绿帽子,看我不做死你!” 景泽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心里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他只是压着曲静深,手也老实地撑在一边,低头仔细地吻吻曲静深的脸。 曲静深见他动作突然停住,疑惑地看着他:“怎?……” 景泽:“唉,兔子,你说景森是不是挺不是玩意儿的?”满地的玻璃,还有简明越流血的手深深地印在景泽的脑海里,眼前的事和过去的事纠缠不清,理不出个因由对错。 曲静深顺势抱住景泽,在他劲窝里蹭蹭,没吱声。 景泽抱着曲静深躺好,点了支烟叼在嘴上,问曲静深:“咱们要不要把这件事给陶陶说?” 曲静深忙拿过本子写道:“千万别,他们两个的事,轮不到咱们管。” 景泽辞不答意道:“扎的慌…” 曲静深写道:“我也是。” 那碎掉的玻璃渣,不经意地钻到每个当事人的心里。那么透明晶晶亮的玩意,杀伤力竟然如此大。曲静深突然理解此时景泽心里的不安,或许还有他自己的不安。 曲静深写道:“你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景泽把烟掐灭丢到一边:“有啊。” 曲静深接着写道:“那说说他吧?” 景泽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曲静深在心里想,正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我才想听。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景森的事似乎戳破了他们中间某张泛黄的薄如蝉翼的纸,千头万绪顿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曲静深说:“哪…那虽…睡巴…”他伸手关掉床头的台灯,房间顿时沉入黑暗。东方渐白,但却不是彻底的白,浑浑的,像被泼了层颜料似的。 曲静深翻身朝外躺着,中间故意跟景泽隔开点距离,这很明显是要跟他划开界限。 景泽将左手半搭在眼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近了,远了……最后在虚虚实实之间交替,他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感觉,于是蹭到曲静深背后,伸手搂住他。 曲静深没睡着,他反握住景泽略显粗糙的手,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等待着答案。 景泽像是个别扭的孩子,他明知道曲静深想听的是什么,但却不说。似乎说了,就少了点什么。而到底少了什么,他也说不清。那是他跌跌撞撞走过来的路,摔的再疼也只剩下伤疤。 曲静深往景泽的小腹摸去,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他曾仔细审视过那道疤,丑陋狰狞。疤痕的中间是新生的肉,把暗红色的伤口分成两部分,像在割裂某段回不去的过往。还像印证了某句老生常谈的话: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王八蛋? 景泽率先打破沉默的局面:“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不联系了。”有些事交交错错,竟然完成了最后的结局,实在是不可思议。 曲静深复又按开床头的灯,司空见惯的塑料按纽的“咔嗒”声,此时听来却有些突兀。他拿过本子写:“那他干什么去了?” 景泽面无表情地说:“结婚去了。”简单的四个字,却藏了几万字都说不清的故事。 曲静深若有似无地叹口气,景泽立马说:“兔子,我爱你,真的挺爱你的。” 曲静深点头,写道:“我知道,我叹气只是不想你在藏着掖着。万一哪天跟你哥和简明越这样见面了,那该怎么办?” 景泽烦躁地挠挠头,景森的事之所以让他不安,原来重点在这,他想逃避,或者当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景泽想不起那时自己几岁了,明明现在也不老,却像过了许多年一样。景泽从小就被他妈惯的欺男霸女,天下唯我独尊。可他这种爱装逼的最怕遇到有真本事的。 大概是高二的时候,他们高一的体育老师黄钢牙因家庭原因转调到别的学校。这黄钢牙还是景泽给他起的名字,那中年男人挺好脾气,怎么捏怎么成形,很合景泽的胃口。因此黄钢牙走的时候,景泽还挺舍不得的,还约好以后向他请教篮球什么的。 那个年纪的小孩刚尝到了分别的滋味,懵懵懂懂的,黄钢牙离开的头几天,他情绪都挺失落。因此刚来的年轻体育老师,景泽横竖都看不顺眼。忘记说了,新来的体育老师叫程逢。 程逢说同学们先跑几圈热热身,景泽跟棍子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程逢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当时的景泽要高半头多,将近一米九的个子。 程逢绷着脸,一脸严肃,据说他曾当过兵。“同学,你没听见我说什么吗?” 景泽仰头看天:“今天的天气不错,白云真白,要是没有人乱吠这天气得多舒服呀…”这话景泽是故意说的,黄钢牙离开的情绪正好没处释放,憋的他浑身难受。 程逢迈着八字步在他身边来回走着,景泽丝毫不为所动。程逢是硬汉形象,虽然第一回遇到这样的学生,但有的是办法:“同学,去双杠那边坐一百五个俯卧撑,有你这么对老师说话的吗?” 景泽呸了一声,懒得跟他再扯,小跑着去找二胖他们玩篮球去了。可没走多远,程逢就跟上来拽住他的胳膊,他手劲很大,景泽挣了几下并未挣开。景泽把自己会的所有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可对方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句回应也没有。 这梁子就算结下来了,隔了几天景泽就叫人堵住他揍一顿解气。可他找的那群人没个中用的,最后被打的七零八散的,一哄而逃。 最后剩下他们俩,景泽看着程逢,程逢也看着他。他线条刚毅,不像景泽还未脱去少年稚气。程逢踹了他一脚,并给了他一巴掌。他手劲很大,景泽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小腹翻江倒海的疼,他不得不扶着墙蹲到地上。 程逢居高临下的看他,冷冰冰的说:“有本事自己打回来,没个操你的,还以为自己只能操人?”程逢说完,潇潇洒洒地走了,景泽看着那坚毅的背影,心里别扭的说不出话来。 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但后来阴差阳错的事竟让他们彼此熟悉起来。程逢没把景泽当学生,景泽也没把他当老师。程逢会叫他去喝酒,程逢赌黑车也会叫他跟着。 程逢第一次亲他,是在某次赌黑车赢了五千块钱。当时程逢兴奋的发疯,景泽乐意接受这个吻,他眯着眼看兴高采烈的对程逢说:“程逢,老师,我可不可以追求你?” 程逢没反对也没同意,他们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一起。景泽操过程逢,程逢也操过他。一起抽烟喝酒看黄片,一起打群架。活的这么热烈的一个男人,景泽没法不爱他,说他年少无知也好,当时根本就控制不住。 景泽说:“程逢,等我高三毕业就出去留学,到时候咱们到国外结婚。” 程逢眼里深不见底,却也点了头:“好啊,死小孩。” 景泽兴高采烈从家里拿钱买了戒指,虽不是顶好,但已经十分不错。程逢伸手让他戴上,并任他随意亲吻自己的手指。 景泽不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可是在当时,是真想一辈子的,一辈子和这个大自己将近十岁的男人在一起。 两个人也甜蜜了一阵子,可是后来某次赌黑车的时候,程逢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他跟景泽被人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住。对方有真刀真枪,一直坐在车里的男人突然说话了:“你是让我要他的命,还是玩够了决定跟我回去?” 程逢低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为他拼命的景泽,他把戒指从中指上摘下来放在手心里。景泽大声朝他喊:“程逢,你快点走!别管我!……” 景泽没占到什么便宜,全身上下都是伤。生死一线的时候,他看到有人挥着刀朝程逢砍去,便不顾一切地为他挡下这一刀。刀尖锋利,将腹部割裂,扑天盖地的疼让景泽倒在地上痉挛起来。这时他才突然想起来,程逢比他身手好,可为什么会这样?他躺在血泊里失望地看着程逢。 程逢就像那次一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一言不发地把手心里的戒指丢到地上,金属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景泽却听的一清二楚。 戒指在地上乱跳,景泽想伸手去接,但手上全是血,他怎么舍得让戒指沾上血?第一次学会爱人,第一次在生死一线,被人狠狠的抛弃。景泽想哭,可身上的力气早已被不停流出的血一点点抽去。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他只剩下腹部流血的伤口。 后来,他被送到医院。再后来,程逢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从他生命里消失。伤口结了痂,止了血,却再也不是原来鲜活滑腻的年轻皮肤。 景泽原本以为这伤口能疼一辈子,结果一年未到,他连程逢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他很快乐,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活的快乐自在。不是不想愈合,而是未将伤口示与青天白日接受阳光春雨,又如何去愈合? 景泽一直觉得快不快乐和经历过什么事没关系,只要你想笑,所有悲伤都可以成为笑的理由。至于多年后会不会重逢,至于当年遗憾没能相守到老,又有什么可怕的?其实,真正缺失的是直面伤口的勇气吧。 故事既短又长,景泽说完最后一个字,深呼吸。曲静深半倚在他身上,乖乖的一动不动。他伸手摸摸景泽腹部的伤口,仔细地观察着景泽的表情变化。 景泽把他的手按在那里,并握着他的手来回摩挲:“早不疼了。” 曲静深不知道他是说伤口,还是别的。他只是俯下身子,虔诚地亲吻着那狰狞的伤口,就像在接受景泽的过往。 景泽任他亲吻着,痒痒的,麻麻的。他突然伸手拉过曲静深接吻,舌头紧紧地勾在一起,心贴着心。等这吻结束,景泽说:“兔子,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别乱想。”景泽呼噜把他的头发,把他抱在怀里。 曲静深想,他何尝不是另一个乐雨陶?不怕他曾经有过多少牵扯不清的人,只怕他还把谁放在心里。景森是爱简明越的,景泽是爱程逢的。虽然听起来十分残酷,但他不得不承认并且接受。 曲静深说:“我…唉爱…妮…你。”不管你以前遇到多少个,但你是我的第一个。 景泽抱紧他,觉得心口又疼又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吐出两个字:“傻瓜……”景泽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接着说:“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像景森和简明越那样。” 景泽拉着曲静深躺下,俯身亲亲他的眼睑,“乖,睡觉,明天还有事儿呢。” 曲静深依言闭上眼睛,眼前却时暗时亮,似乎那一地玻璃碎片已经印在心里。原来这就是爱情,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但却依旧爱的分不开。 第77章 真心话 曲静深的睡眠时间比景泽要短N倍,但这一觉却睡得昏昏沉沉的。本来已经睡饱,可以起床了,但潜意识里又告诉他不要醒。没有梦境,只有时不时听到的景泽的憨声和翻身声。 其实,又哪里来的愤怒?现在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安心地睡着,在自己伸手便能碰到的距离。有些孩子气,生活开心,遇到再怂的事也义无反顾地坚挺着。曲静深想,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景泽的手机响起来,他闭着眼睛乱摸,爪子从曲静深脸上蹭过,伸到床头桌上。曲静深半睁着眼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景泽的手去抓手机。 景泽迷了吧唧说道:“喂,谁啊?” 景森啧一声,冷冰冰地说:“我,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景泽骂骂咧咧:“我操…跟你吃饭还不如搂着老婆睡觉呢,是哈老婆…” 景泽滚到曲静深身边,头搁在他颈窝里腻歪。曲静深推开他,他又蹭过来。再推开,再蹭过来,比不倒翁还敬业。 挂掉手机,景泽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他伸手拉曲静深:“宝贝儿,懒宝贝儿,起床。” 曲静深老不乐意地躲开,他心里有句话闷着,不说出来胸口憋的难受。他半支着身子拿过桌上的本子,趴在枕头上写道:“你现在心里还想着那个人吗?我…我不是吃醋,就是不问出来闷着难受。” 景泽下巴搁在曲静深肩膀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念道:“你心里还想着那个人吗…你就是吃醋,不是心里闷着难受…傻瓜。”景泽笑眯眯地吻吻曲静深的脖子。 曲静深转过脸看他,景泽脸上暖融融的,“嗯?” 曲静深写道:“你在笑话我吗?” 景泽捏捏他的脸:“傻瓜,几百年前的事儿了,哪值得你这样惦记?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啦,起来起来,咱们吃死景森!” 曲静深想伸手摸摸景泽腹部的伤口,却被景泽截住:“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下回遇到这种事,我用心口帮你挡好不好?”一句话说的像在撒娇,又像在调情,曲静深彻底被打败,起床。 景森叫上了方启程和小白,乐雨陶正抱着游戏机玩的欢快。景泽远远地朝乐雨陶吹个口哨,乐雨陶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游戏机往沙发上一丢,扑上去:“二子!我想死你啦想死你啦!” 乐雨陶半挂在景泽身上,又打又踹的。景森揉揉眉角:“陶陶,下来。” 乐雨陶自动过滤掉景森的话,朝曲静深:“兔子哥,好久不见,啧,越来越帅了嘛。” 景泽手脚并用把这货扒拉下来,搂住曲静深:“滚边儿去,别动老子的人。” 乐雨陶哼哼:“我擦……” 曲静深看着这个兴高采烈的小孩,便知道景森没有把事情告诉他,也许乐雨陶不知道会更好。曲静深看了景森一眼,景森也在看他。曲静深低下头,景森笑了笑。 方启程看到,低声问他:“就这样?” 景森点头:“不然呢?有什么好说的?” 方启程欲言又止:“那宋唯……” 景森猛地抬头看了方启程一眼,“他啊…”后面的话景森再也说不下去,还能怎么样,只能祝他们幸福,白头到老。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小白问曲静深:“哥,事情都处理好了没?” 曲静深点头,掏出本子写道:“应该只剩下赔偿了,那店里什么时候上货定准了没?” 小白说:“方启程说后天。” 乐雨陶见他俩唧唧歪歪,极不讨好地插话:“喂,你叫小白吧,拿开你的爪子,小心景二疯了咬你!” 景二:“……” 小白:“……那个,皮鸭子,都这样叫你的吧?” 乐雨陶说:“别听景二妖言惑众日啊…” 景森皱眉,这脏话都是跟谁学的?他瞪了乐雨陶一眼:“再说脏话,晚上睡沙发吧。” 乐雨陶闻言扑到景森身上:“达令,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呢,我操谁骂脏话,我把他嘴缝上!” 这样的气氛,任谁都不敢相信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从头到尾景森都绷着脸,曲静深时不时会看他两眼。景森似乎知道曲静深眼神的含义,他趁景泽他们去厕所的时候对他说:“想问什么,问吧。” 曲静深紧紧握着手里的笔,想了好大会才写道:“你不告诉他吗?” 景森说:“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曲静深写道:“那你爱他吗?现在……”曲静深想着这句话要不要写,最后还是决定写出来。 景森笑笑:“这话现在再说,已经没意义了。你呢?跟他在一起怎么样?” 曲静深笑着写道:“挺好的,起码他现在知道做正经事了。” 景森嘴角上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以前的事,跟你讲过?” 曲静深点头,景森没再说话。 等景泽他们回来,景森说:“景泽,爸妈年纪大了,这样吧,这工程也别做了。我借些钱给你,跟着方启程一起做吧。” 景泽扬着脸对景森说:“你让我做我就做,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景森也不生气,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不是说要学么?” 景泽顿时怂了,“那做完这个工程,要不我不甘心!” 乐雨陶轻飘飘地来了句:“真不甘心哪…”真不知道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 景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景森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才几天就折腾出来这么多事。” 景森说话的语气,让景泽心里不由自主地闷了股火。本来他真想服个软,好好跟自家兄长学些东西,可现在景森这副德性,弄的景泽十分不爽。 景森见景泽一脸怒气,继续说:“怎么?还说亏你了?” 景泽哪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他随手摸个茶杯往桌子上一砸,茶水四溅:“我操!你自己做过的事就这样心安理得的让人买单?!” 此话一出,曲静深,方启程都沉默了。小白不明就理,抱着围观的心态。只有乐雨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 景森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他揉揉太阳穴,却依然抗不过景泽话语的杀伤力。 “你总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给谁看啊?!摆了这么多年没摆够啊,我就是真跟方启程做那也是我愿意的!跟你没半毛钱关系!”景泽差点没把茶杯全砸了,曲静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景泽眼底有一抹稍纵即逝的东西,曲静深说不清那是什么。那像是许多年积攒下来的负面伤害系数,又像是对自己信赖的某种东西的反抗。 景森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回来干什么?”他了解自己的弟弟,那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他爸妈拿景泽跟自己比了许多年,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景泽二话不说,泄愤似的摸起身边的白酒,脖子一仰,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白酒的汁液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的线条流到脖颈里。他粗手粗脚地胡擦一通,不知是白酒不小心进到眼里,还是连白酒都压抑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手上热乎乎的,全是泪。 曲静深看着这一幕,揪心的疼。 景泽把白酒瓶摔到地上,满地的玻璃渣子,跟昨晚的一样。面对现实和回忆往事都会让人变得无力,更何况是这两件事全遇到了。 景泽指着景森破口大骂:“我操,你他妈的懂不懂我心里的感受?!……”胸口的情绪太复杂,以至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曲静深再也看不下去,他起身拉住景泽,却被景泽一把甩到地上。曲静深脚下一滑,摔倒在一堆玻璃渣里。他没觉得玻璃扎入肉里有多疼,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景泽。他眼前像被抹了一层雾气,他看不清景泽在想什么。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小白忙跑过来扶起曲静深,着急问道:“哥,你没事吧?景哥喝醉了,快快快起来,别坐地上…” 景泽呆愣愣地看着小白扶曲静深站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肯定是气过头了! 幸好玻璃渣只是划伤了曲静深的手,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 景泽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兔子你…” 浓重的酒气喷到曲静深脸上,醉了,一定是醉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会醉。 曲静深突然有一刹那的茫然感,他真的了解过景泽吗?如果不了解,那自己爱他什么?如果了解,那刚才那一把又为的什么?以前的甜言蜜语,耳鬓厮磨……他说过的那些情话,到底有多少出于假意,又有多少出于真心?像个小丑一样啊。 景泽摊开曲静深被划伤的手,轻声问道:“疼吗?……” 曲静深摇头,不疼,跟心口上的疼比起来,不算什么。他终于明白景森先前沉默的含义了,他了解自己的弟弟,远胜于自己。 景森似乎对这个场面挺满意,他端起酒杯朝方启程举举:“启程,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敬你。” 方启程面无表情地闷掉半杯酒,小白低声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哥和景哥怎么说翻就翻了?” 方启程没吱声,景森替他回答:“心里有疙瘩,翻是早晚的事。” 景森说:“启程,你……” 方启程截住景森后面的话,他点头道:“我知道。” 小白疑惑地看着两个人,方启程却低下头,他不想解释这件事。 乐雨陶看着这杂乱的场面,才后知后觉地跑到景泽跟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乐雨陶很少过问景森的事,但他神经再粗再大条,现在也知道景森一定有事瞒着他。 景泽说:“你自己去问他吧。” 景森朝乐雨陶招手示意他过来,乐雨陶颠颠地跑到他身边,声音没有平时的跳脱:“阿纳达…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 景森伸手呼噜了把他的头发,没说话。乐雨陶早就习惯了景森的沉默,可这次,却让他忐忑不安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阿纳达,我是做错什么事了吗?” 景森只是静静地看着乐雨陶,这时景泽突然说:“你瞒着他,自己心里真的过得去?” 景森答非所问:“有时我发现你跟我还挺像的,流着一样的血不是么。” 听到这句话,景泽像被利器戳到了心脏,很疼。 景森说:“路是你自己选的,爬也得爬完。”他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我能教你什么?跌倒了爬起来,还是一直跟死狗似的爬不起来,永远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景泽刚要冲上去跟景森说个明白,却被曲静深及时拉住了:“我们…周…走……巴。” 曲静深这话说的磕磕巴巴,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却像掷地有声一般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景泽叹口气:“我带你去医院把手包扎一下。” 景森叫住景泽:“明天我就走,你再好好想想吧,想通了来找我。” 乐雨陶说:“阿纳达,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景森闭而不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他亲了亲乐雨陶:“乖,你只知道跟我在一起就够了。” 乐雨陶特别想问为什么,可是他了解景森,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不管问几百遍,都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电梯里。 景泽说:“对不起。” 曲静深觉得有些话还是要亲自说出来好:“你…要是…不卜…想和喝……喔我栽…在一起…就说、说,我不会乖、怪你……”曲静深恨自己的嘴,明明是一句这么简单的话,但他说出来却显得这样艰难。 景泽耐心地听他说完,摸摸他的脸:“说什么呢,我爱你,我不会跟景森去国外的。” 似乎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曲静深的力气,他拿出本子写道:“你只是不想别人离开你,你就没放下过。” 景泽哑然失声,今天这样失态和昨晚的回忆没有关系么?有的,对方默不作声的离开他。还爱吗?不知道,过去的事怎么说得清。 第78章 纷至沓来 电梯一直降到一楼,都没有人再打破这寂静。电梯门打开,曲静深首先出去,把景泽抛在后面。 景泽看着那个瘦弱的背影,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情绪。是心疼还是气愤?他跑上去紧握住曲静深的手腕,略显低声下气地说道:“宝贝儿,别闹了好吗,我现在一团乱,乖,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曲静深没有挣开景泽手,但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碍着是公众场合人多,景泽放开曲静深的手,“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一路上哑口无言,曲静深望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霓虹灯,十分茫然。他们农村再发展个几十年大概都不会有这些东西,但那里比这里实在,都是踏踏实实的好。不像城市,掺杂了太多浮华。他有点自嘲的想,我就是个农村人,干嘛非得学着过他们城里人的生活? 想到这里,曲静深对景泽释然的笑笑。看到这个笑容,景泽有点懵,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道:“宝贝儿,想什么呢?” 曲静深从包里掏出本子写道:“没什么,突然有点想家。” 景泽说:“农村有什么好的?要是真是回去,那我抽空陪你一起去。” 曲静深写道:“是挺好的,挺踏实。” 茫然的并不止曲静深一个,连景泽都忍不住问自己,要是程逢现在出现在他面前,自己又会怎么选择?而他又爱曲静深什么呢?他仔细打量着那张脸,不算帅,身材又偏瘦,是个哑巴,从农村来的……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刚到家,景泽就接到景森的电话。 景森开门见山,上来就问:“你想见那个吗?” 景泽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在哪里?!” 景森说:“前两天刚打听到他的下落,那时候你不是成天缠着我帮你找吗?” 这句话仿佛一个铁锤,一下子就击到景泽心里最弱的那根弦。时间就像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下午或某个夜晚,那时候真的很傻,不管是发型还是思想,一溜的傻逼。 景泽追问道:“告诉我,我想见见他,想当面问清楚一些事。” 景森说:“据说所知,他现在在国外,等会我把手机号发给你。” 景森切断通话,果不其然,没一会就收到一条短信。看到那串数字,景泽的手就像不听使唤似的,不知按哪个键好。 这一切都被曲静深尽收眼底,说不难受是假的。他拿着换洗的衣服去洗澡,洗到一半才发现太阳能里的热水都用光了,他只能用凉水。曲静深低头看着自己的锁骨,上面还有景泽亲吻的痕迹。 似乎有时候,爱是那么脆弱,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曾在传言中听闻搂着自己的男人与谁谁花前月下,许下白头到老,谁能大方地说句没关系?然后一笔勾销?况且他还是那么迫切地想与他取得联系。 曲静深这澡洗了许久,景泽见他没有出来,便去敲门:“宝贝儿,没事吧?怎么洗这么久?” 景泽在外面喊了很长时间门才打开,曲静深拿毛巾擦着头发,裸着上身出来。 景泽要接过毛巾帮他擦,却被曲静深躲开了。景泽没当回事,跟平时一样搂过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宝贝儿真香,哪都是香的。”从头到尾,景泽都没有注意到,曲静深的眼圈是红的。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跟往常一样亲热,曲静深没有再问什么。他搂着景泽的肩膀,高、潮时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两个男人到底对不对?他不知道,只是那儿已经习惯了对方的侵犯。 吃饱餍足,景泽搂着曲静深,在他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床头灯打出昏黄的光,虽然照不出万家灯火的震撼,但却能照到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景泽说:“明天我要跟景森去国外走一趟,大概几天就回来,乖乖在家等我,成吗兔子?” 曲静深拿过本子,握笔的手有些发抖:“不要去,行不行?” 景泽呼噜把曲静深的头发:“几天就回来嘛,这么舍不得我走嘛?” 曲静深深吸口气,写道:“你不是说都是以前的事了,还惦记着干什么?” 景泽夺过他的本子和笔,一边说话,一边在本子上画兔子。“有些事总归要问清楚,不然才真是放不下,你说呢?” 圆珠笔与纸面摩擦发出刷刷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曲静深看了看本子,上面是两只在草地上打滚的兔子,一只兔子的前爪按住了另一只兔子的耳朵。 景泽似乎画得特别投入,画完后拿给曲静深看:“我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打听到他的下落。” 曲静深接过本子和笔,在两只兔子旁边画了个心。他写道:“你要是真想去,就去吧。” 景泽如蒙大赦,立马亲了曲静深一大口:“兔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其实曲静深想问,如果到时候他回头,那你是不是留在国外不回来了?想想真可笑,他自己这样又算什么? 一觉睡到天亮,景泽破天慌地起了个大早,只给他留了个纸条:宝贝儿,我去找景森那王八蛋了,等我回来,爱你。 曲静深起床洗涮,刚要下楼去吃东西,就遇上了小白。小白晃晃手里提的早饭说:“哥,赶的巧吧,早一会儿你没起床,晚一会儿你就该吃饭了,嘿嘿嘿。” 曲静深接过来早饭,去厨房拿碗。小白买了小米粥,金黄粘腻,光看着就觉得一定好喝。 吃饭的途中,小白试探着问:“哥,昨天没事儿吧?” 曲静深摇摇头,笑了笑。 小白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景泽他哥看起来阴森森的,怪吓人的。他跟方启程也不知道啥时候认识的,我问方启程,他说认识挺多年了,怪不得都一个德性。” 曲静深听小白闲扯,小白朝卧室瞄了几眼说:“咦?这么早景哥干啥去了?” 曲静深摇摇头,小白有些担心:“哥,你跟景哥没事吧?昨天到底怎么了,我看的糊里糊涂的。” 这时曲静深拿过本子写道:“一会陪我去学校问问毕业班的事吧,拖了挺久的,应该发了。” 小白忙点头:“嗯嗯,我还没怎么去学校转过呢。” 吃完早饭,小白陪曲静深去了趟学校。曲静深直接去找上次的年级主任,那年级主任倒挺好说话,把毕业证拿给他,说道:“前些天就下来了,我这儿最近忙毕业的事,给忘了。” 曲静深把在路上买的水果和烟递上去,那年级主任本来还推辞,后来也笑纳了。那年级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找个工作,别嫌好道歹的,先做着。” 曲静深猛点头,握着手里的红本,心里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从农村到这个大城市,三年多的时间全压在了这里,最后换来个红本,他不知这是荣耀,还是屈辱。 小白似乎比他兴奋许多,拿过红本来回的翻看,既羡慕又失落地说:“哥,弄的我也想读书了。” 曲静深拉着小白在生活过三年的校园转了一圈,两个人坐在路旁的石椅子上,他拿出本子写道:“可以学自考,现在许多大学应该都有自考的吧?” 小白耷拉着脑袋,蔫了吧唧的:“可是我怕报了名,又不愿意去上,想到学习就头疼。”小白直挠头。 曲静深写道:“也没什么难的,选一样你喜欢的就不觉得枯燥了。对了,我想回家一趟,店那边你先照应着吧。” 得到这个消息时,小白有点惊讶:“啊?怎么说回去就回去,以前都没听你提过。” 曲静深写道:“想家了呗。”他抬头看看校园两旁的大树,阳光从碧绿的树叶间倾泄下来,不像夏天那样炽热,一切都暖洋洋到不失分寸。 小白似懂非懂的点头,问道:“什么时候?我去送你。” 曲静深写道:“下午吧,一会回去收拾东西。” 小白怪叫:“啊?!这么快!景哥知道不?” 曲静深愣了愣,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给小白:“这是我婶家的坐机号,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小白把手机号收好,还没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那我一会陪你收拾东西,送你去车站吧,坐火车还是汽车?” 曲静深写道:“火车,现在是运输淡季,票应该很好买。” 曲静深回家收拾了一下,带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临走之前他又看了眼这没住几天的地方,床上还丢着景泽今天早晨换下的衬衫,桌子上还放着景泽留下的纸条。 小白把曲静深送到火车站,顺利地买上了当天的火车票,两个小时后的车。小白陪曲静深在火车站附近闲逛,嘟囔:“哥,我也有点想家,也好久没回去了。” 他们坐在火车站广场的台阶上,看往来的行人。曲静深写道:“那就回家看看。” 小白托着下巴说:“在这里呆久了,回去就觉得有点陌生。但从家回来,又觉得这里挺陌生。” 曲静深点头表示同意,他刚从农村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城市大的让人害怕。这么多人忙碌着自己的事,谁也不肯停下来。这个城市有的是数不完的霓虹和怎么走都走不熟的街道。 他在心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再见,景泽,我爱你。也许景泽还会遇到更多更多曲静深,但如果自己回到农村,说不定和那里的多数人一样,结婚生子。 两个小时的时间过的很快,曲静深朝小白挥手,似乎也在向这个城市挥手。 小白大声地朝他喊:“哥,你一定尽快回来,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曲静深点头,这场景突然有点伤情。他偷偷抹干净掉下的泪,还是有些不舍的,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 一个背包,一个挎包。挎包里放着他的毕业证,这就是他所有的东西。和景泽在一起的日子他很开心,但却像没有根一样,说一辈子实在太沉重。 火车是很旧的绿皮火车,票价几十块钱,很便宜。这是他第五回坐火车,里面依旧充斥着怎么清扫都清扫不干净的厕所味。他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看着站台上匆匆忙忙的人,等待着火车的启动。 车厢里稀稀落落的坐着人,火车在二十分钟后开出站台。曲静深打开窗户,任火车带起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头发。明天下午他才能到家,还有二十几个小时。他闲着无聊,从包里掏出那几个常用的本子,里面还写着与景泽的对话。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写完这么多本子。 曲静深想了很多事,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开口尝试着说那三个字……火车摇摇晃晃地驶出这个城市,也许再也见不到面了吧。他不想跟景泽纠缠,不想非逼着他说清道明坦白只爱他一个。 他只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大,他试过也努力过,但景泽突然决定的事情,也让他认清,感情的的事纠缠无用。 三年前考到这里,他连公车都不会坐。他穿的是农村自己做的内裤,被宿舍里的舍友笑土。他喜欢把钱放到一个小布袋里,然后贴身放着。这是他婶告诉他的,说钱只有贴身放着才最踏实。 曲静深想,农村和城市最大的区别就是,农村人需要钱过日子,柴米油盐踏踏实实。城里人需要钱让物质变得更丰富,享受其中的乐趣。而情啊爱啊是城里人兴的东西,他们农村人就是成家立业过日子。城里人衣服破了直接丢掉,而他们缝缝补补继续穿。 景泽说他们农村,就是放羊娶媳妇生娃。其实这并没有错,曲静深想,学着城里人爱一回,也不枉在这里呆了三年。 景泽跟景森聊了很久,景森一眼就能看透景泽的心事,问他:“你这样去国外,他不会吃醋吗?” 景泽说:“我操,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 景森无语,过了一会又问:“如果真找到程逢,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景泽冷笑:“问的好,你还会跟简明越在一起吗?” 景森揉揉太阳穴:“小声点,别让陶陶听到,不然又麻烦。” 景泽:“……” 景泽到晚上才回去,顺路给曲静深买了块小蛋糕。他知道曲静学爱吃甜的,当然…还有点讨好的意思。结果回到家,人却不在。 曲静深在这儿也没啥朋友,景泽第一个就想到小白,立马给他挂了电话:“小白白,又把我家兔子拐哪去了啊?小心哥抽你!” 小白有点呆愣:“我哥他回家了,没跟你说吗?” 景泽好大会没反应过来:“我操,回哪个家啊?” 小白说:“今天上午走的,我送他去的火车站,估计现在都到半路了。” 景泽顿时就炸了:“我日!!!说个屁,我刚到家就不见人了!” 小白:“……那个,我哥给我留了个坐机号,要不你打过去问问?” 景泽差点没把手机摔了,我操,这是跟谁学的离家出走?日… 第79章 回家 绿皮火车开的很慢,在路上会时不时的停车,给快车让路。曲静深晚饭吃了些泡面,他胃本来就小,吃了没几口就再吃不下去。夜越来越深,车厢内的灯光昏暗,像生了锈似的,但比铁锈又多了些烟火气。 车窗外全是黑鸦鸦的不明物,除了远处人家未熄的灯火,再也看不到其他。偶尔会经过某个城市,放眼望去,街上空荡荡的,霓虹灯却依旧亮着。虽然没有那个城市的华丽,但心情失落与否,从不论身在何处。 曲静深看累了,就在桌子上趴一会。车厢里很安静,许多人因为旅途的疲惫酣睡起来。呼噜声清晰地传入耳朵,这样吵闹的安静。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但一个农村小子,又要渴求些什么?这个想法让他坐立不安,想去厕所那儿洗洗手,又想去买瓶水。明明手不脏,也不渴。 曲静深最后还是忍不住想,景泽大概已经出发去国外了吧。他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不争气。或者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不知道能拥有什么,要去争些什么。空荡荡的来来回回,就自己一个人。 景泽挂断小白的电话,把手里的小蛋糕泄愤似的摔了个稀巴烂。精致的小蛋糕被摔的七零八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房间里很安静,不像平时,曲静深总在这里等他回来。 就在这时,景泽收到条短信,发件人的名字让他没勇气打开。程逢,甚至有段时间,景泽把这个名字叫成‘重逢’。曾迫切的希望再重逢,可对方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景泽按开短信时手有些颤抖,短信内容很短,就几个字:我过的很好。 景泽想按拔号键,可按了以后又立马取消,换成回复短信的模式。他匆匆忙忙地打上一段话,又赶忙删掉。最后发送出去的只是短短的几个字:我想见见你。 短信发出许久,程逢都没有回复。景泽把手机丢到一边,呈大字型躺到床上。他左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捞,空荡荡的,没有人。景泽嘟嚷:“臭兔子,跟谁学的离家出走?嗯?看我逮到你不好好收拾你!” 这时手机响了,景泽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有点失落地按下接听键:“喂,又有什么事?” 景森说:“想好没?跟不跟我一起走?” 景泽很纠结,他真想立马买机票飞到离曲静深家最近的那个城市。但是,心里又有个声音在喊,反正跟他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两天。 景森没等到景泽的回应,继续问道:“我听说他不太常待在一个地方,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景泽说:“别,我去,夜长梦多。什么时候的机票?” 景森满意地笑了笑,说:“明天下午。”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景泽翻着手机里的通话列表,想出去鬼混,却又不知道该找谁。擦,兔子,你等着我逮着你的… 曲静深第二天下午才到他们省会城市。他跟着人流从站台出来,才知道天气并不好。天阴的很沉,随时会下雨。火车站上人来人往,都走的很急。 曲静深站在出站口放眼望去,三年前他就是从这里坐火车去的那个北方城市。似乎一切没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火车站对面不知何时建起了汽车站,还有几个冷饮店、快餐店,以前是没有的。 曲静深在那站了才一会,就开始起风。风很凉,吹的他脸颊一片清爽,也把他的衬衫吹的鼓起来。他怕一会下雨,赶紧小跑着去对面汽车站买票,希望天黑之前能到家。 还没等他走到汽车站,豆大的雨点就落下来,砸到他脸上、脖子上。等他小跑到汽车站,衬衫都湿了半个,粘嗒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可这些,比起手里的车票,却显得无关痛痒。 这汽车不到他们村里,要回去,还要再转次车。外面下起大雨,玻璃窗上被雨水淋得模糊一片。火车站上是四散乱跑的行人,隔着窗子还能听到小孩的哭叫声。 这一切都让曲静深觉得陌生,似乎离得再近,也会有格格不入的感觉。疲惫感袭来,他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两个半小时后汽车到站,雨已经停了,空气很清爽。曲静深在车站等了好大会,都没等到去他们村里的车。最后只得跟人合租了一辆小面包车,司机说直接送到村里。 跟曲静深同车的人都是从外面打工回来的农民工,他们说话声音很大,言语粗鲁。有个特别壮实的小伙子切了个西瓜,分完自己的熟人,问蜷缩在角落里的曲静深:“你吃吗?” 曲静深本来想拒绝,但看到对方热情的脸,还是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朝他竖竖大拇指。 那小伙子大大咧咧地问:“你是个哑巴?” 曲静深笑着点点头,那小伙子又切了条西瓜递他手里:“再给你,吃。” 一路上并不枯燥,听他们天南地北的闲扯,说城里人看不起他们农村来的,又说城里人有啥好的,咱农村没房子能自己盖,城里人行吗? 有人问曲静深:“喂,你是去哪打工回来的?” 曲静深掏出本子写道:“我上学。” “哎,那大学生留在城里不挺好的嘛,回来干啥?” 曲静深笑笑,不回答。往往都是这样,在家里的人觉得外面好,在外面的又碍于生活习惯,有家回不得。 路变得越来越颠簸,两旁都是庄稼,偶尔会看到个小型加油站和小饭店。但牌子已经掉了色,沾了泥土,显得泥溜溜的。麦子已经长到小腿高,远远望去,绿的人神清气爽。 司机把曲静深放在他们村的路口,“小伙子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送他们,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 曲静深点头,付了钱,看着面包车开走。他记得他们村口有个小商店,现在还在,只是比以前旧了些。曲静深拿着所剩无己的钱,买了些营养品,空着手回家实在不像话。 曲静深沿着那条窄小的公路往村里走,有个骑摩托车的人老是跟他周围打转。曲静深抬着看他,他也看曲静深,似乎不太敢认:“你…你是那个小哑巴?” 曲静深笑着看他,那个小伙子赶紧刹住摩托车:“还真是!你上学回来啦?” 曲静深点头,这是跟他从小就一起玩的大强,有几年没见了。 大强特别高兴,“来,小哑巴,我带你回家呗,反正也顺路!…买了东西看你婶呢?” 曲静深不客气,拿着东西坐到摩托车后座上。 大强丝毫不吝啬地把农村人的热情发挥的淋漓尽致,“哎我问你,你找对象没?我前年结的婚,现在儿子都一岁多了。” 大强扭头看曲静深,曲静深傻笑,大强也笑:“哎哎你可一点没变,小哑巴,下回领个城里媳妇儿回来给我们看看!” 摩托车开的很快,驶过他熟悉路。路已经不是多年前的土路,他还记得小时候收庄稼正赶上下大雨,他家驴拉的车子陷进土里,他爹妈要费好大劲儿才能把车子推出去。 大强说:“正好,你等你叔家收完庄稼在走,在这里正好帮忙。” 曲静深说:“嗯…” 大强有点惊讶地扭头看他:“哎你会说话啦?以后可不能再叫你小哑巴了。” 大强把他送到他叔家的门口,脚支着地递给曲静深支烟:“抽不?成,你赶紧回家看你叔去,赶明儿我带着昊子他们找你玩哈。” 曲静深点头又摇头,他不会抽烟啊。大强把烟卡在他耳朵上面:“甭给我,回去给你叔抽。”大强说完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曲静深站在他叔家的门口,手心里全是汗。他推开木头大门进去,他叔正在弓着身子喂狗,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他。 他叔比前两年更显老了,头发白了一半,真快成农村老头了。曲静深眼睛酸涩,带着哭腔喊他:“叔……” 他叔呆呆的看着他说:“孩子,回来啦?……” 曲静深狠狠点头:“嗯。” 他叔忙走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朝里面大声喊:“孩他妈,阿深回来了!…”他拍拍曲静深的肩膀:“回来就好,能说话啦?早知道叔当时就带你多去个地方看看,总比现在要好些。” 曲静深用袖子抹抹眼里的泪,他叔搂搂他的肩膀:“傻小子,哭什么,有两年没回来了吧?” 曲静深点头,他婶也老了,脸上皱纹明显多了,头上也多了不少白头发。 曲静深叫她:“身…婶…” 他婶看见他忍不住抹了把泪,“哎,阿深回来了,还走吗?” 曲静深没吱声,他叔家的弟弟现在在县城里上高中,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 房子没有翻新,更旧了。屋里的灯光很暗,吃饭用的桌子是他叔自己做的,上面的涮的漆已经掉的七七八八。他婶给他杀了只鸡,晚上炖的鸡。他叔拿出二锅头,叔侄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曲静深写道:“叔,我想在家住段时间,书已经读完了,毕业证都给发了。”曲静深去把包里的毕业证拿过来给他叔看。他叔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摩挲着那红本本,嘴里念叨:“真好真好…在家住着就成,不缺你吃的用的。” 那天晚上,他在他弟弟床上睡的。这屋里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他婶只好点了蜡烛。曲静深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看着黑醺醺的房梁,有点想他爹娘。 他很小的时候,那会农村还没有电灯泡,晚上就点油灯。蜡烛太贵,他娘不舍得买。煤油灯很暗,只能照亮一小块儿地方。他娘不做针线活连油灯都不怎么点,吃过饭收拾完,就直接上床睡觉。 曲静深断断续续了做了一整夜梦,快天亮的时候被院子里的狗叫声吵醒。他叔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锯木头。曲静深起床去帮忙,他很久没干这种活,有些生疏。 他叔问他:“阿深你有什么打算?要不我托人去县里给你找个活?好歹是个大学生,没有找不上工作的。” 曲静深埋头锯着木材,如果他叔真给他找到工作,那铁定要留家里了。这本来不就是他的家吗?他还能去哪。 曲静深说:“叔…” 他叔停下手里的活看着他:“嗯?” 曲静深继续叫他:“叔…” 他叔呵呵笑了:“傻孩子,你爹妈去的早,叔一直把你当自己儿子看的。” 曲静深不想再细想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他就只剩下这些亲人,要是哪天他们也没了,那真连落脚地都没有。 吃过早饭,曲静深跟他叔说,想回自己家看看。他叔给了他把扫帚:“好久没去打扫了,你拿着,能打扫就打扫点。” 曲静深接过扫帚,转了好几条小胡同,才在一个逼仄的夹道里找到他家大门。这几年有不少人家垫宅子或者修院墙,路变得越来越窄。 大门上的锁已经生锈,钥匙来来回回塞了许多次,才勉强拧动。门吱吱呀呀的响,落了曲静深一身土。曲静深进来后把大门关上,院子里落满枯枝败叶,没个下脚的地方。 曲静深拿扫帚狠狠扫了几把,可越扫烂叶子越多,有的已经烂到泥里,枯败的叶柄早已化成泥土。墙还是土墙,除了多了个大门外,其他的一切都没变。 堂屋的门掩着,靠近门一米远的地方有个狭窄的小窗户,上面糊的纸早就腐烂了,只剩下个黑乎乎的窗户衩子。曲静深站在窗户下面朝里看,房间里黑洞洞的,房梁是后来新续上的,炕已经被那场大火烧的黢黑。 曲静深打开门,房间里几乎没有一点完整的东西。桌子腿躺着,椅子被烧的面目全非。他无助地蹲在地上抹掉忍不住流出来的热泪,都成灰烬了,他的家他的爹娘他的弟弟,全被那场大火带走了。而这些,景泽又知道多少?而自己,却在最无助的时刻想起他。 院子里的枣树发了新芽,槐花已经落尽,还能闻到淡淡的槐花香。他娘最喜欢给他蒸槐花糕吃,再蘸点白糖,又香又甜。可此时闻到似曾相识的熟悉香味,只有喉咙处咽也咽不下去的苦。 曲静深真想躺在地上大哭一场,在他家,在他爹娘的怀里。等离开这里,他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泪怎么也止不住,从压抑着低声哭泣到最后的号啕大哭。 不知谁家的猫怎么蹿到这里的墙上,黄白相间的花色,它站在墙头上瞪着眼看躺在地上的曲静深。曲静深蒙着眼睛,似乎这里的旧物他多看一分,就深疼一分。 曲静深哭完,从地上爬起来拍打干净身上的泥土。院子里的压水井许多年没用过,曲静深往里灌了许多雨水才压出水来。那只猫见他出来,撒腿就跑。曲静深看看墙根底下,那儿有一只死老鼠。 直到压出清水来,曲静深才接水洗了把脸。虽然是清水,但里面依旧有浓浓的铁锈味。他又给枣树和槐树浇了点水,才准备离开。锁门的时候,他想,如果哪天有钱了,就把这里修一修吧。 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笑一回或者痛哭一场。旧地重游,旧物重赏,旧事重提,哪一种不让人悲从中来。曲静深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心里装了个人,他爱的深沉,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浮华的修饰,像农村一样,那是有根的东西。他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也不需要别人的唏嘘。 景泽跟景森一起去了国外,乐雨陶不像平时那样聒噪,整个人都蔫蔫的,没有半点精神。景森翻着本时尚杂志,时不时喂乐雨陶喝点柠檬汁。 乐雨陶问景泽:“二啊,你找到那个人会留在国外吗?” 景泽耷拉着脑袋,也没有精神:“不知道,皮鸭子,我想我家兔子了,抱怀里软软的,可口极了。” 乐雨陶连玩游戏机都玩的不带劲,随意应着:“哦,二啊,如果我跟你哥分手,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景森去了厕所,根本没听到这话。景泽拿过杂志翻了翻,觉得无聊又丢到一边:“瞎想什么呢,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玩游戏呢。” 乐雨陶怏怏的:“哦,可是这破游戏机太难玩了,送你吧。” 景泽说:“我不要。” 乐雨陶收起游戏机:“草泥马啊草泥马…不要拉倒。” 第80章 匆匆往事 飞机在美国EWR机场降落的时候,正好是凌晨四点钟。有风,吹的身上凉丝丝的。景泽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是依旧觉得这一切陌生。 乐雨陶打了个喷嚏,景森把手里的外套披到他身上:“小心感冒。” 十几个小时的机程,让身心变得极其疲惫。他们三个走在灯火通明的路上,景森递给景泽支烟,并帮他点上:“觉得还习惯吗?” 景泽恹恹的抽了一口:“啥?没啥感觉,差不多。” 景森招手打车回家,刚上车没多久,乐雨陶就趴在景森怀里睡着了。 景泽扭头看了景森一眼,景森倚在座位上,脸埋在阴影里。景泽张了张嘴,又识趣地闭上。 景森低声说:“想说什么?” 景泽:“你这样…对他不好。” 景森微挑下嘴角:“前途我都为他打算好了,养个儿子也不见得能这么用心。” 景泽皱眉:“他现在还小,等他大了呢?等他哪天发现你心里有人…他这性格会被打击死的。” 乐雨陶在景森怀里动了动,景森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嘘…” 景森住的是个小别墅,虽然不算大,但也精致的没话说,足够两个人住了。景泽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装修啧啧几声,景森就是比他有能耐,不怪他爸从小就拿他当反面教材。 景森抱着乐雨陶上楼,背对着景泽说:“二楼有客房,自己去睡。” 景泽半点不客气,上楼洗澡睡觉。临睡前他把手机开机,信息收件箱里还躺着程逢最后给他发来的短信。他按了回复键:我到了。发完以后,把手机丢到一边蒙头大睡。 可能是陌生的地方,景泽刚睡着就开始做梦。他梦见许多年前刚认识程逢的时候,他们喝酒打牌亲嘴做、爱。那感觉很激烈,有浓烈的青春味道,像烈日下的青翠麦田,又像八月天无休止的蝉鸣。 梦里景泽骑着一辆破摩托车,程逢就坐在他后面,坚、硬的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景泽驮着他驶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胡同,热的急了就买大瓶的矿泉水披头浇下来。 程逢喜欢他暴粗口,喜欢听他问候谁谁家长辈,喜欢看他不爽就撸袖子跟人干仗。程逢有时候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认识许多年的人。景泽始终读不懂他要表达什么玩意儿,几句话不投机,也会动手小打小闹一番。 很多事就这样隔着光阴倾泄而下,像透过树叶投射在地上的破碎阳光。可以欣赏,但却不能碰触,因为那些原本就是影子。也许这并不是最动人的一段,但却占据了他最动人的岁月。 不知是梦太长还是梦太短,那些闪耀的场景全部杂揉成一团,争先恐后地侵犯着人的意识,分不清道不明。他走了,他正对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后退,他脸宠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却变成曲静深的脸。 做过同样的事,景泽骑着破自行车载着曲静深在雨里飞快地蹬着。曲静深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他腾出一只手为自己打伞。曲静深继续倒着往后走,景泽张嘴朝他大喊:“兔子…你怎么来了?!” 曲静深就像没听到一般,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景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喊,对方都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一辆大卡车急驰而过,景泽眼睁睁地看着曲静深的身体被卡车辗过去。 血,全是血…没有程逢,也没有曲静深…景泽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块大石头压住了,怎么也喘不上来气。最后他被憋醒,外面阳光慵懒地投射进来,他眼睛被阳光照的不舒服,睁开复又闭上。 景泽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飞快地拿过枕边的手机,上面有一条未读信息。他按开:这么快?明天我要走了,要不今天晚上见一面吧? 发信人:程逢。 景泽看完把手机丢到一边,复又拿过手机,拔通小白的电话。 国内正是凌晨,小白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他捅了捅方启程:“电话,帮我拿过来…” 方启程按了接听键,把手机搁在小白耳边。小白闭着眼睛说:“喂,谁?……” 景泽急赤白脸的说:“小白,我问你,你给兔子打电话了吗?!我刚刚做…” 景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小白打断,小白说:“打过了,他没在家,他叔说他到家了。” 景泽心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那没事了,小白你常跟他联系着点,我过两天就回去找他。” 小白说:“哦,那景哥你赶紧回来,我在睡觉,等我醒了再给你回过去……” 手机被切断,景泽把手机搁到一边。程逢,晚上就要见到程逢了,可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 小白没有立马睡着,他蹭蹭方启程,迷了吧唧的问:“启程…你说,他们兄弟两个还挺像的,虽然景哥没他哥精明。” 方启程不置一言,小白此时的表情不知为何竟让他浑身烧起火来。方启程把腿叉到小白两、腿之间,亲吻他的脖子和胸口。小白忍不住呻、吟起来。嗯,这次方启程十分爷们的挺、进了他。 景泽下楼时乐雨陶正趴在沙发上发呆,一张巴掌脸都快揉变了形。他看到景泽下楼,无精打采地说:“小叔子,你睡醒啦?” 景泽说:“嗯,还不赶紧过来伺候小爷梳洗?那冰块呢?” 乐雨陶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继续造冰去了呗,一早就走了。小叔子,嫂兄我实在没力气伺候你…” 景泽嘿嘿笑:“被干啦?” 乐雨陶随手摸了个抱枕就丢上去:“我操,那叫爱爱,干这词多粗俗多难听!” 景泽:“切~干干干干干干…够粗俗吧够难听吧,擦…换身羽毛就以为自己真成啥好鸟了啊?” 乐雨陶趴着不动,默默地说:“我日!” 景泽没心情跟他继续斗嘴,他把乐雨陶攻击他的抱枕又丢回去,去找食物填饱肚子。 景泽还惦记着跟程逢见面这事,吃饱以后主动坐到乐雨陶旁边。“喂,皮鸭子,你对附近的地形熟吗?” 乐雨陶爱搭不理的说:“还好啊…滚滚滚坐过去点,别靠我这么近!” 景泽故意伸手摸了把乐雨陶的屁、股:“挺翘的嘛~~嘿嘿。” 乐雨陶嗷的一声惨叫道:“我日你小心我跟景森说,妈的滚滚滚滚滚滚滚……” 景泽心情稍微轻松了点,说道:“好啦好啦不闹了,一会咱们出去转转呗,看有没有好玩的地方,晚上我要见个朋友。” 乐雨陶扭头看他,确定他是正经的心后,才说:“哦哦,是见你以前的姘头吧。” 景泽没否定,逮住乐雨陶的衣服领子就要把他拎起来:“快点儿皮鸭子,不然哼哼小爷现在就把你办了!” 乐雨陶死死扒住沙发,宁死不屈:“叫声爷我就去!不然草泥马来了我也不去!” 景泽这回倒挺好说话的:“皮爷!现在都流行电动草泥马啦,改天让景森买个给你玩,你赶紧的!” 乐雨陶踩着景泽给的台阶大摇大摆地下来,吩咐景泽道:“小爷现在要去洗脸更衣,反正等我也是等,你就给小爷泡杯茶去吧。” 景泽:“……” 玩笑归玩笑,乐雨陶还是老老实实地陪着景泽把附近逛了个遍。乐雨陶累的脚都快断了,他朝景泽撇嘴:“小叔子,您有中意的地方吗?” 景泽摸下巴:“去酒吧吧,人多,不太适合叙旧。就刚刚那家叫‘blackback’的,你觉得怎么样?” 乐雨陶朝他抛白眼:“小叔子,我怎么觉得你一下穿越到了十八岁?” 景泽痛骂道:“我去你大爷的!”话音刚落,景泽就掏出手机编了条短信发出去。 乐雨陶:“唉…” 景泽:“唉…你叹个屁气!” 乐雨陶悠悠地飘出句跟他风格完全不像的话:“究竟多少旧情人,搅乱了新欢的心。如果时光能回到过去,我希望你们爱的轰烈彻底,为还未相遇的我们,省去那份伤心。” 景泽安慰似的拍拍乐雨陶的头,勾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回家。 无论在哪个国家,大城市总有共同的特点。人流如梭,车水马龙。怎么望也望不完的高楼大厦,怎么赏也赏不完的连绵霓虹。为了避开喧扰的人群,他们约的是夜里十一点。希望那时会安静点,希望那时的安静能平复波涛暗涌的心绪。 景泽提前一个小时出门,景森要送他,他拒绝了。他沿着路一步一步地朝约好的地方走,似乎想靠着这段时间再回忆一下往事。程逢像一杯浓辣的白酒,乍入口时烈味呛喉,但几杯下肚后又会转为甘淳绵厚。 此时路上行人很少,景泽脑袋里时不时蹦出‘会不会遇到抢劫犯’的念头。偶尔会有几辆私家车从他身边经过,车里的人朝他吹口哨,他也流氓兮兮地回吹过去。 二十分钟的路程竟不知不觉地走了快四十分钟,景泽站在路这旁,看着对面的‘blackback’。里面还亮着灯,昏黄的略显暧昧的灯光。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我到了。 短信很快被回复:我也到了,在里面,没看到你。 景泽把手机放回口袋,大步朝‘blackback’走去。跟他想的一样,现在这个点里面人很少。景泽一眼就看到了程逢,那张面孔的轮廓比以前更加深邃。 程逢像个老朋友似的朝他招手,景泽像个小孩子一样走过去。 程逢微笑着对他说:“EnglishorChinese?” 景泽说:“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程逢,这个名字他数不清自己想过多少遍,光阴明明灭灭地交叠在一起,他却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程逢要了两杯咖啡,“好久不见,你长大了。” 景泽点点头,问道:“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怎么来国外了?” 程逢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比起多年前,少了锋利,多了温和。“我挺好的,你呢?” 景泽说:“我也很好,你结婚了吗?” 程逢点了支烟,并递给景泽一支:“我不爱女人,你知道的。” 不知是吸不惯烟的味道还是别的什么,景泽被呛的猛咳起来。程逢递了杯冰水给他,“怎么还跟当年一样毛毛躁躁的?” 景泽眼圈有点发红,狼狈地喝了几口水。他抬头对程逢说:“他妈的,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程逢说:“怎么可以跟老师这样说话?” 景泽抹抹眼圈,说:“什么狗屁老师,我都干过你…” 程逢笑的无害:“彼此彼此。傻孩子,哭什么?” 景泽说:“哭你妈,老子才没哭,我日!”景泽想,这时如果有瓶烈酒就好了,一饮而下,把恩怨情仇烧的干干净净。隔了这么多年,除了回忆之外,还有什么? 程逢说:“对不起。” 景泽抬头看他,这三个字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景泽觉得透不过气来,他把衬衣的两颗扣子解开,骂道:“我操,这里太闷,找个地方喝酒去吧!” 程逢点头道:“是很多年没一起喝酒了,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程逢比景泽稍微矮一点。这情景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俩也是这样,闲学校太闷,出去找酒喝。老情人的意思,大概就是老在光阴里的情人。 程逢从便利店买了许多酒,两人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景泽不知道程逢买的是什么洋酒,他拧开盖子仰头狠灌。热,辣,苦,酸,咸,涩齐齐涌上心头。他扭脸问程逢:“你当年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程逢比他喝的要慢许多,他说:“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只是早晚。” 景泽冷笑:“我去你妈的,你知道老子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看你走的滋味吗?!我操!你能懂那种绝望的心情吗?!” 景泽狠狠抓住程逢的领子,手指收紧,不容他有半点退缩:“你他妈的不懂你他妈的一点也不懂!老子当年那么喜欢你,都他妈的喂狗吃了!” 程逢掰开景泽的手,“对不起,我不该…” 景泽不容他说完便大吼起来:“我滚你妈的不该!你不该上了自己的学生,你不该跟自己的学生谈恋爱,你不该他妈的一言不发就走!…可这些道歉有什么用?!我一刀捅死你,再跟你说对不起,你接受吗?!” 泪水止也止不住的流出来,景泽用袖子胡乱地擦干净。是啊,一切早就完了,从不辞而别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完了。他不是为程逢而哭,他只是在哭他这么多年的执着。 程逢夺他手里的酒瓶,景泽一拳打到他脸上,趁程逢呆愣的瞬间把他压到地上。景泽甩了他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程逢被打的嘴角流血,景泽说:“这一耳光就是打你当年不辞而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你当时在跟另一个男人好,我他妈的都知道…” 他以为只要装不知道,他就永远不会离开。戒指都戴了,又怎么不想白头到老一辈子? 程逢抹干净嘴角的血,说:“你跟他很像,真的。” 景泽再没有力气给他第二个耳光,他趴在程逢身上呜呜地哭,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程逢推开他,任他滚到地上。 程逢说:“我漂了这么多年,现在想好好地跟他在一起过日子了。所以,以前做的错事,要一件一件地处理完。” 景泽从地上爬起来,坐到程逢身边,他问道:“你欠了多少人?” 程逢笑的十分苦涩:“像他的很多人。”多可笑,他觉得那个人欠他许多许多,可是他又欠多少人许多许多? 程逢扭脸看他:“不过你是第一个。” 景泽苦笑着灌了口酒,以前的种种变得越来越薄,又越来越重。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却怎么也吹不散他们之间的沉默。是爱过的,像血一样浓,像酒一样辣,像青春一样烈。又是陌生的,像得不到、看不清、放不下的一切。 在异国的街头,重提故国的往事。光阴有如利箭,穿过喉刺过心,伤口会结痂,但却永远不会痊愈。如果你在,请等等我,为你把这首歌唱完,把欠你的疯狂再交给你带走。 地上歪七扭八地躺着空酒瓶,他们之间的情分也不过是喝完这场酒。 景泽平复完心中波涛汹涌的情绪,平静的对程逢说:“很晚了。” 程逢点头:“是很晚了。” 景泽说:“那我走了,再见。”景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既然伤口早已成了痂,又何必再拿刀子把它重新剜开?人都是不甘心,无关爱或不爱。 景泽头也不回地走了,风吹的他的脸很凉。往事只有在回忆里更暖,换成现实就是冷冰冰的泪和疼。景泽突然很想他家兔子,滚他妈的老情人,滚他妈的程逢。 第81章 雷霹 景泽走着回去,被冷风一吹,身上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他摸出手机,在电话簿里找到程逢的名字,按了删除键。屏幕上出来对话框,景泽愣了一会,又按了取消。既然断了念想,又何必形式主义? 景泽脑袋里一片空白的晃到家,景森还没睡,正坐在客厅等他。景森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着眉头说:“怎么喝这么多?” 景泽说:“你怎么还不睡?” 景森笑笑:“等你活着回来啊,以前在外面跟人打架,我也不这样等你?” 景泽朝他竖中指:“日…去睡了,晚安。” 景森不冷不热地问道:“没有旧情复燃?上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景泽忍无可忍,走过去踢了踢景森的小腿:“复燃你妹,你跟简明越能燃的起来吗?你提得起兴致?” 景森挪开小腿,“想找揍就说,去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景泽说:“明天我要回国,跟你说一声。” 景森揉揉眉头:“不去看看爸妈就走?我既然把你带过来,就有的是方法让你回不去。” 景泽一听这话就急了,刚想伸手去扯景森的领子,就被景森把手打到一边。景泽大骂:“我操,咱不带这么阴损的!” 景森充耳不闻:“去睡吧,护照我锁保险柜了。”景森起身上楼,无视发怒抓狂的景泽。 景泽狂躁地把触手能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由于情绪激动让血液循环加速,景泽的酒劲上来了,头晕的一踏糊涂。泥马景森老子明天不跟皮鸭子揭你老底,名字倒过来写! 景泽迷迷糊糊地上楼洗澡,蒙头就睡。他家兔子怎么样了,想他了吗? 曲静深此时正蹲在院子里,逗他叔家养的笨狗玩。笨狗叫阿黄,是当地的土狗品种,因为长了一身黄毛,故此得名。下午的阳光懒懒地照在曲静深身上,不像城里的那般燥热,而是一股子踏踏实实的暖。曲静深想,其实农村也不错。 农村野猫多,经常能在墙头上或麦秸堆里见到。曲静深记得小时候经常拿成块的窝窝头喂这些小家伙,农村的猫胆子大,敢在人手心里吃东西。 大黄跟他熟的很快,它趴在地上,任由曲静深给它顺毛挠痒。他叔家还养了些鸡和鸭子,堆碳的小杂房里还有几只兔子。曲静深逗过来一遍,想去屋子里看会电视,奈何电视就能收俩台。一个演着大头儿子小头爸爸,一个演着西游记。 曲静深看了会西游记,才演到孙悟空在花果山为王的那儿。真是…挺欠揍的。曲静深把电视关上,背着挎包出去了。 他们村里还是土路,坑坑洼洼的,走不巧就会有小石子钻进鞋里。路上遇着了几个认识的长辈,离老远就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小哑巴,听你叔说你大学毕业回来啦?这要留在家吗?对了,改天叔给你介绍个小姑娘,也是刚毕业回来的,都在城里上过学,有话聊。” 曲静深笑着点头,叫人:“叔。” 那叔被吓了一跳:“哎呀能说话了,以后可不能叫你小哑巴喽。” 曲静深还是站在那儿傻笑,那叔说:“我去地里看看,改天去我家找柱子玩,还是以前那地儿。” 曲静深点头,目送那叔离开。再往前走就是条小河,不大,有人家在里面养了鱼。曲静深蹲在河沿上往里投了颗小石子,‘叭嗒’一声惊散了扎堆的几条小鱼。 曲静深觉得好玩,干脆坐到河沿上。他把鞋子脱了,脚搁进河水里搅着玩。毕竟不是夏天,水偏凉,不过依旧很舒服。曲静深怕裤子沾到水,又往上挽了一点,看到了脚腕那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碰的青紫痕迹。 想起来了,那是景泽前两天跟他闹着玩不小心踢的。自己都回来好几天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肯定在生他气,可能房间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曲静深越想越不爽,手里的石子一颗一颗地往河里丢。丢的正入神呢,河对岸有人朝他喊:“洗脚可以,别往里丢东西,不然会吓到小鱼苗的!……” 曲静深悻悻地停手,再抬头往对岸看时正看到大强笑着朝他摆手:“嘿小哑巴,又见到你了,这是我家承包的,等着,我就过去找你玩!” 大强说着就跳上了一条停在河岸边的破铁船,他手里握着一条长木棍,不像是原装,倒像是后来现配的。河本来就不算太宽,大强一会就撑着船过来,船到岸边他也不下船,他站在船上对曲静深说:“小哑巴,好几年没坐过船了吧?” 曲静深笑着点头,大强说:“来来赶紧穿上鞋,我带你转一遭。” 曲静深也觉得新鲜,飞快地穿上鞋跳上了船。大强撑着船朝河中心行去,船摇摇晃晃的,曲静深生怕掉下去,使劲抓着船沿儿。 大强笑他胆小,曲静深从包里掏出本子,写道:“大强,改天领我去看看你媳妇儿呗。” 大强没上过几天学,好大会才把这句话念通,他摸摸自己的脑袋,憨笑着说:“那敢情好,到那天从河里捞几条鱼,给你炖鱼汤喝。” 过了一会儿,大强问曲静深:“在城里上这几年学,就没谈上个媳妇儿吗?” 曲静深摇头,在本子上写:“城里姑娘眼光高,看不上咱们农村的。” 大强忙点头:“这倒是,不过农村也有好姑娘。”说完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小时候我还亲过你呢,转眼这都当爹了。”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农村孩子上学晚,整天混一起玩。那时候正播着新白娘子传奇,一演就一下午。后来这帮野孩子就喜欢演里面的角色玩,曲静深在男孩子中间算比较文静乖巧的,当然是演白娘子的最好人选。 有回正好大强演许仙,他张口闭口娘子长娘子短的。当然,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娘子什么意思。 曲静深托着下巴点头:“是…啊。” 船划到河中央,大强把橹杆往船上一放,拿起鱼网舀鱼。“小哑巴,过来看,这鱼可精着呢,见着网子跑的比什么都快。” 曲静深俯身去看,这一动让船晃悠的更厉害,他不小心趴到大强背上。大强的脸顿时红了,他伸手牢牢地抓住曲静深:“小哑巴,你小心点。” 两个人离的很近,大强的气息不偏不倚地喷到曲静深脸上。其实都是男人,这不算回事,可是曲静深跟男人好过,脸顿时就红了。 大强手里的鱼网差点没掉到河里,表情也没刚才自然。他闷不做声地捞了几网,结果屁都没捞着。大强把鱼网递给曲静深:“来,小哑巴你玩,我抽根烟。” 曲静深接过来,在水里搅腾了一会,鱼都被他吓跑了。他心思本来就敏感,大强怎么会突然不对劲儿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大强性子直耿,根本藏不住话,抽完那根烟,他就对曲静深说:“小哑巴,六子你还记得吧?赵五叔家的,小时候咱们一起玩过,他还揍过你呢。” 曲静深想起来了,六子小时候特别皮,个子蹿的又快,根本没人敢欺负他找他的事。他疑惑地看着大强,希望他接着说。 大强跟说什么秘密似的,蹲到曲静深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哑巴,我跟你说了,你别着急。前些天,我看到你弟跟六子在麦秸堆后面亲嘴来着…我当时是去代销点买烟,无意瞧见的…” 曲静深脑袋轰的炸了,他叔可就这一个儿子,在农村闹出这种事来,会被全村的人当神经病唾弃的。 大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似的说:“就我一个人知道,我这是跟你说,别人我哪敢说。你见了你弟跟他好好说道说道,省得…”大强嘴笨,后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曲静深忙摸出本子写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大强老实交待:“我是半个月前看到的。” 曲静深写道:“那你保证谁都不能说。” 大强猛点头:“不说不说!我要说不早说了么,再说谁信,我是看你从城里上学回来才跟你说的。我要真说了,准都得把我当神经病!” 曲静深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强问他:“城里这种事多吗?男人…跟男人亲嘴啥感觉啊,前面都是平的,有什么好摸的。” 曲静深摇头,我不…我不知道。他跟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似的,幸好他跟景泽断了。不然还真没脸回家,他叔肯定骂他带坏他弟。 本来挺惬意的一件事,最后被搞的心虚的跟什么似的。这事怎么不早不晚的赶这么巧? 景泽这几天也不好过,跟热窝上的蚂蚁似的。他什么办法都用了,景森就是不给他护照。两个到底还是打了一架,景泽被景森用拳头揍出个黑眼圈,还挨了他一耳刮子。当然,景森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乐雨陶抱着游戏机在一旁观战,最后游戏机也不玩了,直接操控真人对打。 景泽骂:“我操,踢死你!” 乐雨陶大叫:“景森,左左左勾拳,打对方的腹部!” 景森依旧淡定的说:“跟个农村的小哑巴好,有什么前途?” 乐雨陶狂叫:“景泽,旋风腿,踢他下盘,使劲儿!” 景泽大骂:“我爱跟谁好就跟谁好,你他妈的连我上谁都管啊?!” 乐雨陶把游戏机丢到一边,托着下巴皱着眉头叫道:“景森宝贝,达令,阿纳达!旋风腿踢烂他的嘴!哎妈…宝贝儿你真狠…” 景泽嘴角挂彩,但战斗力丝毫没有减弱。乐雨陶在一旁呐喊助威:“好嘞好样的二子!打打打拳头戳死他,啊啊啊轻点轻点!” 景森腹部被景泽打了一拳,动作稍微一滞,然后一个旋风腿,把景泽扫到地上。景森一脚踩在景泽背上,绷着脸说道:“老子教你打架,是让你来打老子的吗?” 乐雨陶在一旁大力拍掌:“宝贝儿好样的!你现在这个动作酷呆了!” 景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整天在家里玩游戏,不去学校吗?” 乐雨陶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立马怂了:“达令~这不小叔子一个人在家无聊吗,我陪陪他。” 景泽死命的挣扎,嘴也没闲着:“我日!景森哪天老子一定下迷药弄晕你,让皮鸭子强X了你!” 景森朝乐雨陶抬眉一扫:“哦?” 乐雨陶拿个抱枕抱在怀里,装乖宝宝:“不不不小叔子,我不敢。你哪,怎么总想这些事呢?好好地跟你哥学学做生意赚钱,才是正道哪。” 景森狠狠一脚踩在景泽屁、股上,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去公司,在家好好面壁思过。” 乐雨陶瞧着景森走远了,才哒哒地跑到景泽面前,看着景泽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叹气:“小叔子,你真可怜。” 景泽在地上趴着也不起来,“皮鸭子,你男人真恶毒啊。” 乐雨陶耷拉着脑袋:“哎妈…谢天谢地你才知道,我知道很久很久了。” 景泽抬眼看他:“皮皮,你真可怜。” 乐雨陶点头:“小叔子,你也真可怜。” 景泽的手猛的砸到地上,吓了乐雨陶一大跳:“我他妈的活该挨揍,犯贱啊,来国外干嘛!” 乐雨陶说:“嗯,跟景森比起来,你家兔子就是天使。” 景泽恨恨地看他一眼:“皮皮,你在往我伤口上撒盐吗?” 乐雨陶立马跳开三尺远,远离危险源:“小叔子,虽然我难得有机会在精神上击败你,其实我现在挺同情你的。” 景泽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朝乐雨陶逼近:“皮皮,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乐雨陶举手投降:“报告小叔子,皮皮现在身上就五十块钱!” 景泽翻白眼:“你比我还穷,操!” 乐雨陶说:“皮皮穷死也不给你操,皮皮心里只有你哥,小叔子,你怎么可以……” 景泽急了,吼道:“他妈的别再给我装疯卖傻的,你都跟景森感情危机了,还小叔子个屁!” 乐雨陶的脸色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苍白起来,“小叔子,你干嘛非得戳我痛点?” 景泽说:“早晚得面对,你跟了景森,也算倒了八辈子霉了,好了,我不欺负你了。” 乐雨陶怂了,软趴趴地趴在沙发上。景泽问他:“在这里补个护照得等多久?” 乐雨陶说:“等你补完,你家兔子早结婚生孩子了。” 景泽:“……” 景泽说:“少刺激我你会死吗?” 乐雨陶说:“你活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活该。” 景泽揪住他的耳朵:“刚才的账还没跟你算呢,找事是吧?” 乐雨陶疼的嗷嗷叫:“小叔子你放开我,我要去楼上学习!” 景泽心里烦的要死,没心情陪他闹腾,于是放他上楼。 乐雨陶上楼以后就开始拉二胡,那曲子叫一个悲啊…跟他妈的吊孝时用的曲子似的。景泽忍了十几分钟,那首曲子才拉完。 乐雨陶站在楼上对着楼下说:“接下来我要拉一首梁祝,谢谢,谢谢你们的掌声。” 景泽嘴都快气歪了,乐雨陶装没看见。 景森晚饭前打电话来说公司要加班,他明天白天再回来。乐雨陶怏怏地挂掉电话,景泽趴在晚饭桌子上发呆,显然是一点食欲也没有。 乐雨陶戳戳景泽胳膊说:“小叔子,你哥外遇上了。” 景泽:“唉…” 乐雨陶拉椅子坐到他旁边:“唉…” 景泽捏捏小孩的脸:“陶陶,以后你一定能遇到更爱你的人。” 乐雨陶差点蹦出了泪珠:“小叔子,哦不不,现在应该是泽哥…泽哥,你也一定会遇到更爱你的人。” 景泽狠瞪他一眼:“你闭嘴,我跟兔子好好的,你少来!” 乐雨陶撇撇嘴:“如果你刚才不凶我,我就成全你。” 景泽问:“成全我什么?” 乐雨陶漫不经心地说:“护照啊,回国啊。” 景泽翻白眼:“少来,你有个屁办法!” 乐雨陶说:“我知道他保险柜怎么开啊。” 景泽瞪大眼惊讶地看他:“真的?!” 乐雨陶爱搭不理:“真的啊…” 景泽立马抓住乐雨陶的肩膀:“陶哥陶爷陶哥夫!…你赶紧帮我拿出来啊这都快一星期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乐雨陶一点都不H,甚至还很LOW,“我也不想你回国,许多人想出国还出不来呢。” 景泽怂了,解释道:“其实国内国外都一样,关键是过的开不开心,对不对?” 乐雨陶说:“我现在觉得自己过的一点都不开心。” 景泽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那就跟我一起回国吧!” 乐雨陶想了好大会,才下定决心说:“好吧,去国内找同学玩。那我们啥时候走?” 景泽归心似箭,怂恿道:“拣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乐雨陶指手划脚地让景泽帮他收拾东西,他自己则去开景森的保险柜,把护照取出来,还不忘拿了些钱。 景泽肩上背了个大背包,手里抱着个大背包,问乐雨陶:“这些东西还不够?护照拿出来了吗?” 乐雨陶瞧瞧那两大背包东西,把护照交到景泽手里:“我决定要跟景森分手,走吧,泽哥。” 两个人打车到了机场,买了当晚的机票。在候机室里的时候,景泽问乐雨陶:“皮鸭子,你真要跟景森分手?” 乐雨陶怂着脸,问景泽:“难道我现在不像失恋的样子吗?一定得哭出来才算吗?” 景泽:“……”日,景森知道我拐走了他老婆,肯定会整死我的。 第82章 降落 十几个小时过后,飞机降落在他们熟悉的城市。乐雨陶蔫了吧唧地背着个双肩包跟在景泽后面,景泽没精打采地打个哈欠,问乐雨陶:“皮皮,你去哪?” 乐雨陶耷拉着脑袋:“回家呗,要不去我朋友那儿,疗伤。” 景泽嘴角抽搐,有点心虚:“这不…景森还没登堂入室嘛…” 乐雨陶朝他翻个白眼:“日,难道我非等到那地步才离开啊。泽哥,我叫你泽哥…你把他那回事跟我说说呗。” 景泽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发现的?” 乐雨陶说:“我又不是傻子!” 景泽说:“不是吗?……” 乐雨陶作势要去掐他的脖子:“说,不然我死也不知道咋死的。” 景泽把简明越的事去繁从简地跟他讲了一遍,其实这不能怪景泽,毕竟这种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乐雨陶闷闷的应声:“噢…我本来以为他经常晚上不着家,是在外面包情儿了呢。” 景泽瞪眼:“你不知道简明越这事?” 乐雨陶说:“知道啊,你不刚告诉我了么。以后景森问我,好歹有个理由了。谢谢你啊~小叔子。” 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景泽真想拍死他丫的。景泽把乐雨陶的包往地上一丢,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去你大爷的,老子不跟你在这瞎叨叨了,自个爱滚哪滚哪吧。” 乐雨陶把包捡起来,嘟囔:“小叔子,你的护照还在包里哪。” 景泽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看他家兔子回来没,说不定已经回来了呢。他还没进门,就远远地看到小白蹲在门口。景泽朝他吹个口哨:“哟,小帅哥,好久不见。” 这几天店里在上货,曲静深又不在,小白快累瘫了。他怏怏的说:“景哥,你回来了啊。” 景泽:“嗯,你哥呢?在楼上呢吧?” 小白说:“我哥不是回家了么,还没回来呢。昨天我给他挂了电话,他叔说跟朋友出去玩了。” 景泽原本还归心似箭的,一听这话,一颗火热的心立马冻成冰了。 小白问:“景哥你咋啦?表情怎么变的这么快?” 景泽蹲下来看着小白:“跟哥说,你哥家那地儿怎么去?” 小白摇头:“我不知道啊。” 景泽:“那你不会问啊!” 小白对躺着中枪这件事十分无奈,但如果不打这个电话,景泽定不着怎么折腾他呢。小白只好老老实实地打了电话,他说说曲静深还是没回来。 小白诚恳无害地说:“叔,我是静深哥他朋友,想过去找他玩,您能把具体的地儿,跟我说一下吗?” 曲静深他叔很实在,想着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把地址告诉他了。 景泽掏出手机,把小白说的地址存下来,同时存上了这个电话号码。 小白挂了电话,问:“景哥,这是咋了?哥最近也没提过要回家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景泽声音很小:“欠操呗…” 小白掏掏耳朵,刚才耳朵里有点痒,他嘛也没听到,起来干活去了。 景泽上楼收拾了点日常用品,关门时又看了一眼地上孤零零地躺着的蛋糕,心里不是滋味。出了门,他就直奔火车站,买了当天晚上去曲静深那儿的火车。嗯,也算是报应,往那方向开的只剩下绿皮火车的票了。 景泽头一回坐绿皮火车,一晚上睡的昏昏沉沉的。等第二天下午才到达那个小城市,景泽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去买汽车票。去那儿的大巴车很旧,车里面全是汗骚味儿,景泽突然觉得自己穿越了,怎么有种知青下乡的感觉? 大巴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开到某个县城,景泽下了车茫然四顾,周围全是灰朴朴的,车站还有脚蹬三轮车呢。 景泽拉了一个老头问:“你们这怎么去流曲村?” 老头摸不着头脑:“你说的什么,听不懂听不懂…” 景泽无语:“您听不懂普通话?” 周围路过的人都用一种看猴子的异样眼神看他,景泽在车站徘徊好久,才有一个面包车司机问他:“你要去那村吧?不过得等等,人满了我才拉。” 景泽又急又热,他烦躁地把衬衣扣子解开两颗:“你也别等了,这车我包了。” 司机看他那身行头,觉得像有点小钱的,于是多讹了他五十块钱。面包车里的空气不好,地上还扔着不少烟头,还有饮料瓶。 景泽皱眉头:“这车也不清扫一下啊?” 面包车司机回头看他:“清扫嘛,扫完不得脏,这不像你们城里那么讲究。” 开到半道,景泽不耐烦的说:“师父您能快点吗?这都快四点了。” 司机说:“这不是我御磨,这土坷垃地太难走了啊。” 景泽说:“御磨是啥?是啊,土路是挺难开的。” 司机耐心地给他解释:“就是慢了吧唧的,嘿嘿有意思,这我骂你,你还听不出来。” 景泽彻底默了,他觉得自己真的是穿越了。其实,总呆在城市里,也会落伍啊。 面包车停在流曲村村口,司机说:“到了,下车吧。” 景泽拉开面包车门,一脚踩在了泥洼洼里。这里前两天刚下了雨,土路不太好走。 面包车调头开走,景泽站在村口朝村里张望,土路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小积水坑。 景泽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肯往村里开的车,他只好一步一步的朝村里走。路才走不到三分之一,就踩了七八个小水洼,还有一回差点摔倒。皮鞋上沾的全是泥,袜子筒上全是泥星子。景泽最后干脆脱掉鞋提在手里,光着脚丫子还能走的快点。他越走越怨念,直哼哼:“兔子,你以后哭着求我,我都不让你回娘家!” 景泽走一会儿,就要挽挽裤腿儿,说来也巧,走这么久竟然没遇着一个人。他大概不知道,在农村一下雨土路就难走,很多人都躲在家里看电视,要不就凑堆玩扑克牌。 景泽好不容易遇着个十几岁的小孩,老远就朝人孩子喊:“喂喂小家伙,我问你,你们这有姓曲的人家吗?” 小孩认生,愣在那儿看他,好大会才怯生生地说:“我们…这全村都姓曲…” 景泽满面黑线,继续问:“那有个小哑巴吗?” 小孩说:“不不知道…前两天刚回来个小哑巴…往里直走,路过一条河,再往前有个胡同,第二家就是…”农村地小,有点鸡毛蒜皮的事一会儿就能传遍。 景泽从钱包掏出十块钱叠成四方状丢给小孩:“拿着买糖去吧。”小孩穿着雨靴,拿了钱就腿脚利索的跑开了。 景泽朝里望望,的确有条河,可是还离得很远。景泽刚要往前走,这时突然从身后头冲过来一辆摩托车,溅了他一身泥。 景泽大骂:“我操,不长眼啊你!” 大强骑摩托车去打酱油,这段路挺难走,他只想快点走完。实在是没反应过来,前面还有个活人。 大强找了个稍微平整点的地儿,脚支着地打量景泽:“哪来的啊?眼生哪。” 景泽说:“甭管哪来的,不能这样欺生啊!” 大强说:“我就欺生怎么了,刚才暴粗口的时候还不是牛烘烘的啊!” 景泽心里本来就烦,越看大强越不顺眼,骂道:“我滚你母亲的,骑这么快赶着鬼投胎哪。” 大强想停好摩托车教训一下这外来货,可看了一圈,都没个平整地儿。大强急中生智,想了个好办法,他启动摩托加足马力,呼一下从景泽身前开过去,又溅了景泽一身泥水。 景泽刚要炸毛,大强又呼的一下从景泽身后骑过去,景泽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落下的泥水点。 景泽气的牙痒痒,手里拎的鞋想也不想就抡过去,正中大强的后脑勺。大强回头朝他露出个胜利的微笑,景泽朝他竖中指,大骂:“我日!” 生气归生气,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景泽只能继续往前走。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那条小河边上,河边的路既窄又湿滑,景泽走的小心翼翼。 大强今晚要守夜看鱼塘,他正好看到对岸的景泽,老远就朝他招手:“喂,手下败将,你来找谁呢?” 景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儿去,以后小爷遇见你,准揍你丫的!” 大强一点不让他:“哟嗬,城里来的了不起啊~” 景泽有点累,干脆坐到路边上歇歇,反正衣服已经脏了,也不差再多这一点。 大强见他坐下,就问他:“你来找谁的啊?” 景泽说:“我媳妇。” 大强本来就热情,听他这么说,更好事起来:“你媳妇是谁家的闺女啊?脑门儿被夹了吧,找你这样的。” 景泽:“……”这肯定是个闲的蛋疼的玩意儿,不然怎么说这么傻逼的话。 景泽歇够了,天也已经蒙蒙黑。他穿好鞋和袜子,按那小孩指的路继续找。果真,靠小河没多远,还真有条胡同。景泽顺利找到了第二家,刚敲门,就听到门里一阵汪汪的狗叫声。 这时,里面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谁啊?”声音刚落下,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大门打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问:“你找谁?” 景泽猜,这肯定就是曲静深的叔叔了。他说:“我找曲静深,没走错地方吧?” 曲静深他叔说:“你就是昨天打电话来的,阿深的朋友?” 景泽点头,问道:“他呢?” 曲静深他叔把景泽领进家门,朝厨房喊:“阿深,有朋友来找你!他正烧锅呢,你要不往堂屋里坐坐,喝点水。” 曲静深正往农村支的大锅里塞柴火,听到他叔叫他立马就出来了。朋友?什么朋友来找他?他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呆了,景泽叫他:“兔子!” 曲静深扭头就往回走,他叔看到了说:“锅别烧了,我烧,你去陪你朋友吧,人家大老远来的。” 景泽赶忙说:“叔你忙着你忙着,我们前两天闹了点别扭,我去跟他道个歉就没事了。” 曲静深他叔刚要说点什么,景泽就小跑着进了厨房,顺手把门带上了。 曲静深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往锅底塞柴火,看都不看景泽。灯泡的度数太低,厨房里显得格外昏暗。曲静深的脸被柴火的光映的红红的,锅台上放着一碗喝掉一半的水。 景泽走过去蹲到曲静深身边,拉住他正往里塞着柴火的手:“兔子,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去吧。” 曲静深装没听到,理都没理他。 景泽急了,扯住曲静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宝贝儿,我真快想死你了,真的,都想疯了!” 曲静深猛抽出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朝外走。景泽立马跟上,曲静深打天大门出去,景泽亦步亦趋。 出了大门以后,曲静深指指朝村外去的路说:“走…吧。” 景泽站在他面前,两人离的很近,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景泽说:“你不走,我就不走。” 曲静深说:“随便…”他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走了,进门的时候还不忘把门从里面插上。 景泽跟在后面猛敲门,曲静深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回厨房继续烧锅。他叔听到动静,进厨房问他:“怎么把人关外面了?” 曲静深说:“他…走。” 他叔点点头,说:“我去喊你婶来炒菜。” 曲静深说:“我我…来。” 他叔说:“傻孩子,你没你婶炒的好吃,叔吃惯你婶炒的了。” 他叔出去了,厨房里只剩下曲静深。他真没想到,景泽会来找他。本来以为日子就这么安静的过下去,农村的生活节奏慢,种种花草,喂喂鸡鸭,没事的时候看看打牌的。人的一生不就该这样吗?平静的看着时间慢慢流逝,越想费尽心思拥有一件东西,活的越累。 农村晚上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差不多吃过饭看看电视就该睡了。曲静深点上蜡烛,躺到床上枕着胳膊。他盖的被子是粗布的里子,虽然不细腻,但却让人觉得踏实。他不骗自己,他就是在想景泽,不知道他走了没。 曲静深想了很多事,大概说爱他的,除了自己的父母以外,就剩下景泽了。他起身吹灭蜡烛,躺下闭上眼睛。 曲静深半夜被尿憋醒,起来上厕所。他穿着衬衣下床,院子里挺冷的,他忍不住打个寒颤。他拿着手电筒朝大门口照照,他在心里叹口气,朝大门走去。 景泽正蜷缩在他叔家的大门口,被手电筒的光一照,不适地眯起眼睛。等他看清楚曲静深的脸,才叫他:“宝贝儿。” 第83章 春雨 曲静深关掉手电筒,被手电筒的光照着他心里有点不得劲。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太想看清景泽那张脸。 景泽腿蜷了半晚上,早有点麻了。他扶着墙根站起来,想伸出手抱抱曲静深,却被曲静深挡开。 曲静深低着头说:“你…走。” 晚上太黑,景泽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些曲静深的单薄轮廓。这么瘦,衬衫挂在肩膀上,松垮垮的。 景泽说:“兔子,跟我回去吧,这里条件这么差,有什么好的。” 曲静深不吱声,景泽扯住他的手腕:“乖,听话,跟我回去。” 曲静深面无表情,他掰开景泽的手,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走…我们不…不太可能。” 景泽声音有点着急:“前两天不还是挺好的,听话,啊?!…” 曲静深又抬头看他一眼,说:“走。”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关门。 景泽在外面拍了几下门,引得院子里的大黄叫起来。他最后只得做罢,怏怏地蹲坐在地上。他知道曲静深并不像表面那样,圆方任人揉捏。 景泽点了支烟,抽到一半就烦躁地丢到地上。他十分后悔,前两天怎么就跟魔怔似的,一定要出国去找什么程逢呢?果然得不到的,才最不让人甘心,跟事情怎样和对象是谁没有关系。 曲静深躺床上再也没睡着,天刚蒙蒙亮,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添水做饭。引火烧锅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那儿立马起了一个大水泡。 好不容易点着了火,填上些柴火让它烧着。曲静深把昨晚剩下的隔夜饭倒给大黄,又掰了些碎馒头喂它。大黄摇头尾巴吃的很开心,有几只鸡鸭想过来沾点便宜,都被大黄低吼着哄走了。 曲静深蹲在地上笑,心想你咋那么护食呢,都是一家人,分一点又不能怎么样。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大门哐当哐当地响起来。曲静深他叔也醒了,披着外套出来上厕所。“阿深你去看看,谁这么早?” 曲静深知道是景泽,蹲在地上磨磨蹭蹭地不起来。他叔就要去开门,曲静深这才赶忙起身。 景泽又冷又饿,眼睛下面挂着俩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睡好。曲静深露了个门缝,“干嘛,走…” 景泽说:“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曲静深哐当一下把门关上,他叔上完厕所回来,问他:“这么早谁啊?” 曲静深说:“走错。” 他叔点点头,说:“我刚才还跟你婶嘟囔呢,以后不用你早起来做饭。反正也没事,吃早点晚点都一样。阿深,你婶刚才说要托人给你说媳妇儿呢,就村长他闺女,虽然没大文化,但人挺好的。有空让你婶带你去见见。” 曲静深愣愣地站在那没吱声,他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笑着说:“到时候了,害啥臊。” 吃过早饭,他叔说要去地里看麦子。曲静深没事,自然就跟着去了。 景泽怕人觉得奇怪,天一亮人多了他就没敢再坐在曲静深他叔家的门口。 八九点钟的时候大门才打开,曲静深提着两杯水跟在他叔后面。他叔一眼就看见坐在麦秸堆那儿的景泽,回头看了曲静深一眼,见他低着头没反应,也没说话。 论说前两天刚下过雨,地里积了不少水,十分泥泞。有的地方的麦子被雨水浇的伏在地上,需要人挨个扶起来。他叔把布鞋拖掉,挽挽裤腿下地。 曲静深照着样子学,他好几年没下过地了。他叔说:“你拿着铁锨把田梗挖开个口,往外放放水,不要下来了,听话。” 曲静深很听话,放完水,立马下地,学着他叔扶麦苗。 景泽在代销点上买了两个干硬的面包,一袋花生牛奶。花生牛奶袋上写着:三鲁花生牛奶,营养丰富。景泽喝了几口润润喉咙,果断丢掉。 曲静深他叔家的地在大堤下面,地势比较低。景泽就坐在大堤根上往下看,由于早上露水还没晾干,地上潮乎乎的。 曲静深挽着裤腿,躬着腰仔细地把伏倒的麦子扶起来。他的腿很细,膝盖骨突出。风鼓起他的衬衫,周围是起伏有致的麦浪。 景泽托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仿佛已经入神。似乎才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来,也许会有很多比他长的帅的,比他有钱有才的,但是这个人如果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再也遇不上了。 曲静深去自行车旁边拿水,自己喝了几口,又递给他叔。可能是嫌衬衣在外面碍事,就把它塞到裤子里面。 景泽突然想起来刚认识曲静深时,跟景森说过的一句话:看到一个人时,判定你能不能爱上他的第一标准就是:想不想跟他接吻,然后上、床占有他。景泽想,如果可以,他真想跟曲静深在麦子地里做一回,就这样赤、裸裸的以天为被,地为席。 曲静深似乎看见了他,但又装没看到继续忙手里的事。 半晌的时候,有个讨厌鬼骑着摩托车从大堤上冲下去,景泽扭脸一看,正是昨天跟他吵架的二货。景泽刚要骂他两句,就听对方隔老远就喊:“小哑巴!!” 曲静深抬头看他,笑的一脸灿烂。景泽气的牙痒痒,屁、股下面的草都被他捋了不少草尖。 大强大大咧咧地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上,挽挽裤腿下地:“小哑巴,跟你叔来的啊?” 曲静深点点头,大强朝那个躬着腰的背影喊:“曲叔!” 曲静深他叔笑着应了,“大强你家小娃娃都快两岁了吧,我家阿深还没个对象呢。” 大强拍着胸口保证:“曲叔您放心着,有好的我一定介绍给小哑巴,是哈?”大强朝曲静深傻笑,曲静深也笑着回应。 大强家的地跟曲静深家的离的很近,几个人一边干活一边闲扯。景泽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刺挠的难受。他点支烟抽上,抽了两口,又暴躁地丢到一边。 太阳越来越高,晒的人挺难受。大强说:“曲叔,要不先干到这呗,回家吃午饭,等下午太阳快落了再来。” 曲静深他叔看地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点点头:“那成,回家呗。” 大强挠头:“那个曲叔,中午跟大海,四壮他们几个在我家吃饭,让小哑…阿深也跟我去玩呗。” 曲叔笑着答应:“成啊,别喝酒,聊聊天叙叙旧就成。” 大强:“哎…那我跟小哑巴先走了!” 曲静深把裤腿放下来,大强去启动摩托车,腿支着地喊:“小哑巴,快点儿!” 曲静深不紧不慢地跨上后座,景泽再也坐不住了,嗷嗷的大喊:“小哑巴,你敢上你真敢上?!我操,你给我下来!” 大强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眼,对曲静深说:“小哑巴,这人你认识啊?昨儿个我在村口遇着他了,被我溅了一身泥,神经病啊?” 曲静深说:“嗯。” 大强骑着摩托车从景泽面前拉风地驶过去,景泽大喊:“小哑巴,你现在给我下来还有商量,你等着的,你给我等着的!”景泽急的跳脚,奈何没半个人理他的。 大强问曲静深:“小哑巴,你认识他啊?” 曲静深说:“不。” 大强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神经病来找谁的,还说普通话呢,干脆找几个哥们儿把他赶出去得了。” 曲静深说:“好。” 大强猛点头:“对对,就看不惯这玩意儿了,老几啊,在咱们地盘上还敢嚷嚷呢,打不趴他!” 景泽小跑着跟了摩托车好远,但人哪有车跑得快,曲静深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景泽垂头丧气地往前走,一肚子邪火。 大强中午的时候去河里捞了几条鱼,午饭吃的红绕鱼和清蒸鱼。大强的媳妇儿很贤惠,见那几个人里面就曲静深没结婚,立马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 景泽去代销点买了盒烟应付,他问老板:“你们这儿经常骑个摩托车得瑟的是谁啊?” 老板认真地问他:“得瑟是啥意思?” 景泽嘴角抽搐:“就是那整天有事没事骑着摩托车瞎转的,长的黑黑的,有点傻的那个。” 老板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大强啊,咋了?” 景泽问:“他家怎么走?” 老板拍拍脑门:“我说你看着不像本地人呢,原来是他亲戚啊。” 景泽在心里把大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面上还是点点头:“好多年没来了,忘了他家在哪了。” 那老板极耐心地给他指了路,景泽照他指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才到大强家门口。大强家门正大开着,景泽伸头往里看了看,立马有只大黑狗凶神恶煞地回看他。 景泽刚想往里走呢,大黑狗:“汪汪汪汪汪汪汪!…” 景泽随手捡了个土坷垃,照着大黑狗脑门就砸上去。大黑狗使劲扯着狗链要冲上去咬他:“汪汪汪…汪汪汪汪!” 景泽转了个圈,拣了根稍微长点的竹竿,他趁没人就往大门里走了几步,戳了戳狗头。 大黑狗气的呼呼喘气,叫的更厉害了,张着狗嘴就要咬景泽手里的竿子。景泽使劲戳狗嘴:“咬啊咬啊咬啊…” 这时大海正好出来上厕所,他酒量不太好,才喝没多久,就开始醉醺醺的了。大海揉揉眼睛,看清楚这一幕,愣了愣立马大喊:“大强大强你快来,有人打你家的狗!” 景泽巴不得大强出来呢,他继续乐此不疲地拿竿子跟狗玩。大强蹬蹬地从屋里跑出来:“是谁啊闲的有病啊…” 景泽把竹竿收回来扛到肩上,单手叉着腰说:“是老子啊,我去你妈的,昨天的账还没给你算呢。” 大强正光着膀子,黑黝黝的皮肤让他显得十分壮实。大强说:“上午还说呢,找几个哥们把你赶出去,没想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四壮,阿灯,豆子!你们几个快出来!” 景泽把竹竿从扛着变成拄着,“怕你啊,死黑子,黑猩猩!” 大强一呼唤,正在屋里吃喝的正欢的几个人立马奔出来,曲静深也跟出来了,不过在夹在最后面,一点不显眼。 六七个大汉站在大强后面,虎视眈眈地看着门口的景泽。大黑狗耸起浑身的毛,随时准备出战。 景泽越看那大黑狗越觉得不顺眼,现实版的狗仗人势啊。景泽又拿竹竿拍打了下大黑狗的头,大强把指关节活动的噼里啪啦响:“你再打一下试试?” 景泽又照着狗头敲了一下。 大强说:“你再来一下看看?” 景泽利索地连着来了许多下,大强紧紧裤腰,一挥手:“哥们儿,上!揍他!” 大强身后的几个人都喝了酒,农村的事本来就不多,这下有点事了,血气方刚的小青年都跃跃欲试。大强踢了景泽一脚,景泽险险地躲开了。 大强似乎对自己挺有自信,朝身后比划了个停的手势:“哟荷,不错嘛,能躲过去我这腿。大海你们先停着,大爷我给他个机会,打过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赶紧滚。要是打不过,揍死你!” 景泽把竹竿扔到一边,挽挽袖子:“我操,打就打,谁怕谁?!” 混战开始,大强出腿踹他,景泽不跟他死扛,灵巧地躲开。大强朝他出拳,景泽先闪,再用腿攻击他。来来回回试了几回合,谁也没占多小便宜。 大强有点不耐烦,对景泽说:“没看出来啊,还真有两下子。” 景泽一拳头戳大强脸上:“谢谢,你也不错嘛,哎啊我本来想打你眼的,怎么戳你鼻梁上了!” 大强吃痛,一个旋风腿扫过去,景泽躲避不及,被迫往地上打个滚,显显避开。大海拍掌叫道:“好!大强揍他,瞧他那流里流气的样儿,去他妈的!” 曲静深从后面挤到前排,看着混战的两个人。景泽看见曲静深,身形随即愣了愣,吃了大强一脚。 景泽朝曲静深喊:“小哑巴!”他不想在这么多讨厌的人面前叫他兔子。 大强愣了愣,回头看了曲静深一眼,结果吃了景泽一拳。 景泽体力消耗的快差不多了,他从昨晚到现在没吃好睡好,能撑住就不容易。他趁大强愣着的时候赶紧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朝曲静深喊:“小哑巴,你不要跟这群人混一块儿,早晚会把你带坏的!” 大海问曲静深:“小哑巴,你认识他?” 曲静深摇摇头:“不。” 大强朝门口堵着的几个人挥挥手:“不搭理他,走走走!回屋喝酒去!我把黑子放出去,让他再打黑子。” 大强说着就把狗链解开了,他拍拍黑子的头,指着景泽跑的方向说:“黑儿,咬他去!” 黑子一溜烟儿似的冲出去,大强他们几个回屋继续喝酒,曲静深跟在后面走的最慢。 景泽跑了一会见没人追来,自然放慢了脚步。他心想着他们人多,干脆就找地坐着等他家兔子出来吧。可刚坐下,还没喘过来气呢,就看见一只大黑狗奔跑着朝他冲来。 景泽在心里骂了句我操,趁大黑狗离他还有段距离赶紧找地躲起来。农村别的没有,就是麦秸堆多,很多人家都堆在门口附近,当柴火用,十分方便。 眼看着大黑狗跟疯了似的飞跑,离他越来越近。景泽根本没多想,借着墙根的力爬上了麦秸堆。 大黑狗在麦秸堆下面打转,朝景泽汪汪的叫。景泽随手抽几个麦杆丢到大黑狗头上。 大黑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景泽说:“叫屁叫,有本事上来咬我啊,来啊,来啊。” 大黑狗见叫了几声没用,干脆就蹲在麦秸堆下面等他下来。 景泽:“……” 景泽原本以为大黑狗一会就走呢,结果…他拿手机看看,大黑狗都已经蹲守他一个小时了。景泽满面黑线,恨不得手里有块石头把它砸晕。 大强他们几个中午喝高了,有的干脆留在大强家,离的近的自己晕晕乎乎的回家。大强本来说要去送曲静深,奈何他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曲静深好歹说服他去休息,这才离开大强家。嗯,已经快三点了。 曲静深慢悠悠地走着,老远就看见麦秸堆上面坐着个人。 景泽正耷拉着脑袋没精神呢,没想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曲静深,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朝曲静深大喊:“兔子,兔子…” 曲静深:“……” 曲静深看着坐在麦秸堆上的景泽十分无语,景泽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上的麦秸杆,跟长了草似的。 曲静深蹲在大黑狗面前顺顺它的毛:“黑。” 大黑狗见过他,挺乖顺地让曲静深摸它。曲静深说:“回家。” 大黑狗跟在曲静深后面摇着尾巴走了。景泽才慢吞吞地从麦秸堆上跳下来。 曲静深把黑子送到家,顺便关上大强家的门才折回来。 景泽正倚在树上等他从这里路过,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景泽十分纳闷,他扭头打量着周围的地形,远远地看到路尽头那抹瘦削单薄的影子。 原来曲静深不知抄了哪里的近路,根本没走他守的这条路。 第84章 乡土情结 景泽在曲静深他们村里游荡多半天,村子本来就不大,走过来一遍后,见过的人都觉得眼熟。傍晚的时候,景泽溜完一圈儿回到曲静深他叔门口蹲着,他没再敲门。 曲静深喝了酒,回到他叔家倒头就睡。等他醒过来,天都蒙蒙黑了。吃过晚饭,他蹲在地上拿着俩馒头喂狗,大黄嗷呜嗷呜的低声叫着围着他打转。 景泽扒拉个门缝,轻声喊曲静深:“兔子…兔子。” 曲静深扭头看他一眼,由于天色太暗,只模模糊糊地看见景泽多半个轮廓。 景泽眼巴巴地看着他说:“兔子,饿。” 曲静深走到门口,把喂狗剩下的多半个馒头从门缝里递过去。 景泽:“……” 曲静深见景泽不接,扭头就把馒头丢给大黄了。大黄衔住馒头,开心地摇着尾巴。 景泽委屈的说:“我没说不吃。” 曲静深说:“捡来,给你…吃。” 景泽嘴角抽搐:“我不饿,真的,一点都不饿。兔子,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曲静深说:“走。” 景泽死皮赖脸:“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曲静深把门从里面锁上,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景泽:“……” 那天晚上景泽在麦秸堆下面睡的,麦秸怎么说也比硬了唧的墙舒服多了。天还没亮透,公鸡就开始打鸣,有一只叫的,一村的公鸡全跟着叫起来。 景泽极不耐烦地捂住耳朵,刚想再睡会,结果就听见断断续续的哗啦哗啦声。景泽半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好家伙,一只大狗正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墙根那拉扒着腿撒尿。 景泽顿时怒了:“滚边儿去,不然乱棍打死。” 大狗朝他叫了两声,夹着尾巴滚了。景泽却再也睡不着了,膈应的慌啊。 景泽好不容易熬到上午九点多,才看见曲静深跟他叔一起出了门,景泽立马麻利的跟在后面。曲静深他叔疑惑的看他几眼,对曲静深说:“阿深,这人呆这好几天了?” 曲静深说:“不用管。”过了一会从包里掏出本子写道:“过几天他自然就走了。” 曲静深他叔说:“你们是打架了还是有啥说不开的事?我看他在外面睡两夜了,晚上天怪冷的。” 曲静深扭头看了景泽一眼,对他叔说:“看着还挺精神的。” 景泽受宠若惊,在心里暗想:嗯,他家兔子心里还是有他的。没事儿,不过是闹个小别扭,哄哄就好嘛。 地里的活昨天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今天就是收个尾。景泽还是坐在老地方看他,曲静深看着他了,但当没看到。景泽郁闷的抓耳挠腮,从地上摸起个土坷垃朝曲静深丢去。 土坷垃砸到曲静深小腿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碰到什么东西了呢。结果脚下一个没站稳,再加上刚下过雨地滑,险些蹲到地上。幸好他动作快,手撑着了地。 曲静深恨恨地瞪了景泽一眼,景泽大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曲静深心想,你是有意的。曲静深不想搭理他,看到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烦。 景泽白白浪费了一上午,曲静深当他是空气。 中午曲静深跟他叔在回家的路上正好遇着大海,大海说:“小哑巴,大强他媳妇儿给你介绍个对象,听说明儿下在他家见面呢。大强没跟你说呢,正好我把话先给你说了。” 曲叔很高兴,“难为大强还想着这回事,真成了,请你们来我家吃饭。” 大海笑应着:“哎!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家吃饭。” 景泽把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插嘴道:“相个屁亲啊,那黑猩猩他媳妇能介绍多好的对象,切~” 大海白了他一眼,他认出来了,不就是昨天很欠揍的那个。但他没吱声,心想着一会叫上几个人揍他一顿。 景泽一路跟到曲静深家门口,曲静深把门哐当一关,景泽耷拉着脑袋坐到墙角。 在农村,吃完午饭,睡个午觉,如果不用下地,下午自由支配的时间还是挺多的。大海睡完午觉就去找大强,把上午的事跟大强一说,大强顿时就拍板:一定得把景泽赶出村去! 于是大强叫上几个人,牵着自己家的黑狗满村去找景泽。 景泽正蹲在曲静深他叔家的门口打盹,黑子离老远就朝景泽汪汪大叫,把景泽给吵醒了。 景泽眯着眼看看正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的一群人,嘴角抽搐。原来电视上演的农村剧都是真的啊,打架斗殴还真是常见的事。 大强把黑子的狗链解开,“去,黑子,咬他去!” 黑子记仇,新仇加旧恨,让它凶猛地扑向景泽。 景泽一看苗头不对,嗷一声从地上站起来,撒丫子就跑。 黑子在后面猛追,景泽一边朝后面看一边加足马力往前跑。他心想着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附近又没麦秸堆。 曲静深听到外面的动静,出门就看到这一幕。 黑子追不上景泽,心里十分烦躁。景泽从地上捡起个石块,侧着身子往黑子头上砸。 黑子不幸中枪,变得更加愤怒,追景泽的速度比刚才更快。 景泽…不幸被黑子咬住了裤腿。黑子累的气喘嘘嘘,现下能做到的就是咬住裤腿不放。 景泽甩了几下,再加上黑子的撕扯,裤腿“撕拉”一声裂开了。 曲静深:“……” 大强、大海及众人:“……” 黑子硬生生的把景泽的裤腿撕掉一半,景泽趁机喘口气,甩开黑子继续往前跑。他在心里把大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心想着早晚要挖他家的祖坟。 黑子一见没咬到景泽,吐掉撕的乱七八糟的裤腿继续追景泽。 景泽累的都快上不来气了,幸好前面是条河。景泽加快速度,想都没想就跳到河里。 河不深,水晒了快一天,也不凉。景泽在河里站稳,叉着腰喘气:“有…有本事…你下来啊…呼,累死老子了……” 黑子站在河岸上,朝他汪汪汪大叫。 景泽朝它泼了一把水:“我去你妈的!滚!” 几分钟后,曲静深跟大强他们尾随而至。众人望着泡在河里的景泽:“……” 大海胳膊肘儿顶顶大强:“强啊,你家的鱼塘,都交给你了。” 大强说:“小子,再给你次机会,赶紧给我滚出村去,要不我天天带人堵你。” 景泽洗了把脸,甩甩脸上的水说:“让你们村长来见老子,你放狗咬人在先,村有村法,得瑟个屁。” 大强说:“我爹去找亲家下棋去了,没空搭理你。快滚出来,别把我家鱼塘的水弄脏了。” 景泽大骂:“我擦你爹是村长就了不起啊,狗仗人势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子又不是来找你的,要不他在这,倒贴我钱我都不来!” 景泽的衬衫湿透,袖子上不知从哪沾的污泥,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大强刚要脱裤子下水逮他,曲静深拉住了大强的胳膊。大强愣了愣,曲静深对景泽说:“你走。” 景泽说:“不走!就不走!你在这里我能走去哪?!” 众人讶异地看着曲静深,大强试探性地问:“你俩认识?” 曲静深点头,大强立马说:“就他这熊样,就算认识你肯定也被他欺负了不少回。”大强朝景泽说:“滚,小哑巴都说了让你走,现在就走,慢一会老子不折腾死你算这嘴白长的!” 景泽有点恼,这闹的实在太过了啊,他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整过。景泽朝大强冷笑:“你是他谁,凭什么管他的事?” 大强被堵的说不出来话,他看了曲静深一眼,才说:“他我弟不行吗,在这村里我是老大,我愿意罩着谁就罩着谁!” 景泽自言自语:“挺能耐的,回来没几天就跟人勾搭上了。”他声音虽然不大,但曲静深却清晰的听到他说的话。他抬眼看景泽,景泽眼神坚定地回看过去。 大强问曲静深:“小哑巴,要不我们把他逮上来扔出村去?” 曲静深说:“赶他走。” 大强点头:“听见了,赶紧滚出去,要不哥们儿天天整你,今天是叫黑子赶你,明天把大海和柱子家的狗也牵来,可就不像今天这么便宜你了。” 景泽不理大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曲静深,小声说:“我还给你买了蛋糕呢,你怎么忍心?” 曲静深心里猛一抽,大强听不懂景泽的话,追问曲静深:“小哑巴,他说什么蛋糕?” 景泽说:“滚,别离他这么近!” 景泽的鞋陷进了污泥里,光、裸的小腿冰凉冰凉的,他全身都像透风似的,那风吹的心口很冷。他觉得自己很认真,他觉得自己从没这么认真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表达给对方看。 曲静深说:“大强…你你们先走,我想跟…他说几句话。”曲静深话说的磕磕巴巴的,大强十分不情愿地点点头:“那少说几句啊,我们先走,晚上来我家吃饭哈,你嫂子有事想问问你。” 曲静深点头,等一干人等离开以后,他才蹲在河沿上对景泽说:“你上来,怪凉。” 景泽显然生气了,他爱搭不理的说:“冻死最好。” 曲静深说:“那我走了。” 景泽立马从河里出来,跟曲静深并排坐到河沿上。 曲静深问他:“冷吗?” 景泽给风一吹,浑身打哆嗦:“冷…” 曲静深愣了一会,才说:“看到了吗…这才是我家,我们不一样。” 景泽说:“哪不一样?!” 曲静深说:“哪都不一样,没你们…城里人那么多花花肠子。” 景泽质问:“我花谁了?!我他妈的就是太惯着你!” 曲静深眼神凌厉地看他:“你说走就走,我就不能吗?” 景泽绷着脸说:“我他妈的不就去了趟国外吗?!为了回来我都跟景泽闹翻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曲静深说:“去找老情人,扑空了再回头?” 景泽听了这话立马火冒三丈,他的手使劲扣住曲静深的肩膀:“我滚你的老情人,你知道吗老子跟他打了一架!你在想我们如何卿卿我我如何旧侣情深吗?!” 曲静深肩膀快被景泽捏碎了,他不吭声,任景泽继续暴躁。 景泽觉得曲静深就像团棉花,不管是狠话还是好话,到他身上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景泽知道有些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那就用行动表示一切。 景泽猛地把曲静深拉到怀里,无视他的挣扎,狠狠的惩罚似的咬上他的唇。 这个吻一点不甜蜜,只有霸道的侵占,曲静深喘着气推开他。景泽说:“知道了吗,老子要是心里有别人,早他妈的不来这儿受你们的鸟气了!” 曲静深被景泽鲁莽的行为吓的心慌,他看了好几遍,确定四周没人后才稍放些心。 曲静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景泽对着他背影说:“兔子…你错过我会后悔的,你再找个娘们儿,她会有我这么喜欢你吗?” 曲静深没应声,景泽在河边坐到天黑,去代销点买了些吃的东西,又去守在曲静深他家门口。 景泽一身狼藉,甚至有小孩把他当成要饭的,怯怯地靠近他,给他块糖吃。景泽一点不客气,接过糖剥开就填到嘴里。 小孩子甲对小孩乙说:“咦?他还会吃糖,跟上回来咱们村的乞丐一点也不一样。” 小孩乙点头:“你去拾点麦秸来给他吃,看他吃不?” 景泽:“……”他朝那俩小孩做了个鬼脸,小孩吓的大叫着蹿了。 天黑透的时候气温突然降下来,随后就开始刮风,不一会就下起雨。景泽大骂倒霉,躲到曲静深家的门下面避雨。可风势越来越大,夹带着雨水刮到景泽身上,不一会,浑身又湿透了。 景泽打个喷嚏,心想着这回肯定得感冒,要不明天去县城里找个旅馆住下。 农村的路全是土路,经不得雨水。景泽坐的那块干地,不一会就被雨水浸湿了。他从门左边挪到右边,头昏昏沉沉的,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似乎雨更大了,似乎雨一会就停了。他觉得自己的视线被雨水淋的越来越模糊,可脑袋里却越来越清晰。 刚晒干的麦秸堆又被淋湿了,大黄的窝上面搭着破旧的塑料布,从堂屋到厕所的路铺着不规则的砖。走这些砖时必须特别小心,不然一不留神就会滑倒摔跟头。 第85章 麦田 雨下得越来越急,曲静深拿着手电筒,去帮他叔遮盖狗窝。大黄身上潮乎乎的,它身下铺的麦秸被雨水泡湿了。曲静深把狗窝盖严实后,忍不住朝大门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景泽倚着大门的身子突然朝旁边倒去,摔在泥水里。泥水溅了他一脸,嘴角全是泥星子。 曲静深伸出脚踢踢他,景泽没反应。雨水顺着他的脸淌下来,显得他脸部轮廓更加坚毅。 曲静深心里突然抽疼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上面已经冒出青色的胡茬,有点扎手。 曲静深的手从景泽的眉角一直来到他的下巴,最后大力地捏住他的嘴,就是这张嘴,曾说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 景泽迷迷糊糊:“唔…” 曲静深并不放开,景泽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声音很低,甚至还有些沙哑:“兔子…” 曲静深握伞的手突然一松,伞顺势滚到一边,被风一吹便伞顶着地。哗啦啦的雨水顺着伞骨不停地淌着,由于脱离了伞的遮盖,曲静深的脸上不一会就落满了雨水。 景泽伸出手,蹭蹭曲静深的脸,笑着说:“乖,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对。我被狗咬了也被雨淋了,你该消气了吧?跟我回家吧,我想你…” 曲静深不吱声,手电筒的光线被雨水打落的越来越模糊。景泽从侧躺变成平躺在地上,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曲静深:“兔子,以后我再犯浑你就不搭理我,我还想让你过好日子呢,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还想让你过好日子呢。这句话在曲静深耳边不停的回荡,雨水浇的人脸上潮湿一片,分不清有没有泪。 景泽呼噜了一把脸,他把衬衣扣子解开,任雨水不停地冲涮着胸膛。 曲静深蹲在地上,瘦瘦的一团。景泽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没想到全是骨头。“我操…怎么又瘦了?” 曲静深说:“嗯。” 景泽说:“跟我回去吧?” 曲静深说:“那以后呢?” 景泽说:“还有以后个屁,妈的这次老子折腾的还不够惨吗?况且这还没有擦出什么火花来,不然我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曲静深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景泽伸手卡住他的下巴,“就喜欢你这劲儿,别人身上没有。我喜欢你下地干活的样子,也喜欢你小气吧啦的省吃俭用的样子…还有你那天说你爱我的样子…” 曲静深说:“下地干…活有什么好看的。” 景泽啧啧嘴说:“好看,你在绿绿的麦子地里显得特别土,特别朴实,混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能不宝贝么?” 曲静深说:“是啊,我很土。” 景泽擦擦他脸上的雨水,笑的特别温柔:“不土,我说不土就不土,我就喜欢你那劲儿。” 曲静深笑了笑,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未落的雨滴。他说:“知道吗,我挺看不起自己的,我…我其实,不想真离开你。” 景泽立马打断他:“知道我都知道,你就是故意整整我,我不生你的气,我活该。” 曲静深说:“你听我说完。” 景泽猛点头:“说,我听着。” 曲静深舌头突然有点打结:“我…我你…你第一个说…你爱我啊。” 这话说完,曲静深的肩膀突然瑟瑟发抖,他刚才明明想说,你是第一个说爱我的人啊。果然有些话,还是说的不利索。 景泽摸摸他清瘦的脸:“那以后我都继续爱下去,这辈子就爱你一个,好不好?” 曲静深说:“一辈子多长啊。” 景泽揉揉他湿透的头发:“很短的,转眼就成白头发的老头了。” 曲静深问他:“你嫌我又老又丑吗?” 景泽笃定似的摇头:“一个糟老头怎么会嫌弃另一个糟老头。” 曲静深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说要…跟我一辈子?” 景泽说的特别轻松:“是啊,虽然这我保证不了,但我保证一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就不爽、嫉妒到发疯!” 曲静深笑了:“你还没疯够?” 景泽指指自己烂了半截的裤腿说:“你觉得呢?” 曲静深不说话,景泽猛地把他拉到怀里,狠狠吻住。雨水顺着脸的轮廓流到嘴里,曲静深被景泽紧紧扣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景泽似乎还不满足,他又翻身把曲静深压到身下。熟悉的身体熟悉的动作熟悉的气味… 曲静深说:“雨…还下着雨…” 景泽立马堵住他的嘴:“管他呢,老子多想你,你知不知道?!” 景泽把曲静深的胳膊压到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后还敢闹别扭吗?” 曲静深挣扎几下没挣开,雨水叭嗒叭嗒地落在他脸上。景泽骑坐在他身上,像个打了胜仗的霸王龙。 手电筒的光渐渐变得微弱,曲静深打了个喷嚏,景泽着急地说:“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睡吧,别介再感冒了。” 曲静深问他:“你呢?” 景泽耷拉着头看他:“没登堂入室的命,只能呆在这喽。” 曲静深笑了:“你…让我起来。” 反正这身衣服不能再穿了,景泽毫无顾忌地坐在旁边的泥水里,顺便把曲静深拉起来。 曲静深拾起来搁在门檐下面的手电筒,站着朝景泽伸出手:“走吧,回家。” 景泽受宠若惊,刚才还觉得晕眩的脑袋立马清明灵动起来。两个人手上全是水,景泽的指尖甚至都被雨水泡得胀了起来。 曲静深他叔和他婶早睡了,听到了动静隔着堂屋问了一句:“阿深,谁来了?” 曲静深说:“叔,我朋友。” 景泽跟着曲静深喊了声:“叔。” 曲静深他叔说:“阿深,好好招待人家。” 曲静深说:“哎——” 曲静深划根火柴把蜡烛点亮,景泽说:“没灯吗?” 曲静深把蜡烛放到高处,说:“闪了,没再买。” 景泽把衬衫脱下来丢到地上,曲静深去杂货间拉了大木桶出来。“来,帮我涮涮,洗澡。” 景泽把烂掉的裤子扯下来,帮着曲静深把大木桶涮好。曲静深说:“幸好厨房里有存好的柴,我去烧点水。” 景泽帮曲静深打着伞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进了厨房,曲静深烧水,景泽蹲在旁边,学着曲静深的样子往里塞柴火。 曲静深问他:“第一回见这种锅吧?” 景泽说:“嗯,不过挺好玩的样子…” 曲静深阻止了一味往里塞柴火的景泽:“慢点…塞多了着不过来。” 景泽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现在肚子饿的叽里咕噜叫,他从饭橱里摸个凉馒头就要啃。曲静深赶忙阻止他:“别,凉。” 曲静深伸手夺走馒头,回头拿了根逢年过节炸东西时才会用到的长筷子。他把馒头串在长筷子上,递给景泽:“喏,在火里烤烤。” 景泽有样学样,可最后馒头还是烤糊了。外面雨势并未见小,既喧哗又安静。 景泽用水桶把烧开的热水提进屋,倒在涮干净的木桶里。曲静深在一旁往里兑凉水,景泽把身上仅有的一条内、裤也扯下来,自言自语道:“粘乎乎的真难受…” 曲静深无语:“……” 景泽浑然不觉:“喂不介意吧,反正都看过了哈。” 木桶特别大,那是曲静深他叔自己做的。景泽第一回在里面洗澡,他紧紧地搂着曲静深不放,曲静深说:“别闹。” 景泽把头搁在曲静深肩膀上,低声说:“宝贝儿,我爱你,真的。” 曲静深倚在景泽怀里,听着外面忽大忽小的雨声,心里特别安静。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情景,特别容易让人想起一辈子。蜡烛的光很暗,远照不明人生的路。人生的路是靠走的,深一步浅一步,有坦途也会有泥泞。 景泽低声问他:“宝贝儿,你想什么呢?” 曲静深说:“想以后干什么。” 景泽从后面用腿缠住他的腰说:“想什么想,有我呢。” 即使景泽这样说,曲静深心里也知道,他们的路还长着,前面不知还会有怎样的风波。 景泽轻轻地啃咬着曲静深的肩膀,曲静深扭脸对他说:“别闹。” 景泽哼哼:“好多天没亲热了,想死你了…想你。” 他们不知这场澡到底洗了多久,直到木桶里的水都凉了。景泽腻歪着曲静深不放手,曲静深早感觉到了他的情动,怕他乱来,便说:“把水倒了,我叔…别咬那…” 景泽咬完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赤、条条的从木桶里出来。曲静深去拿了擦澡布,其实也就是块废弃的床单。擦干以后,景泽用水桶把木桶里的水舀出去,倒进下水倒。 曲静深收拾床铺,没找着多余的枕头,只能跟景泽枕一个。 景泽完成任务以后飞扑上床,抱住曲静深的脑袋狠狠亲往他脸上啃了几口,弄的曲静深一脸口水。曲静深指指搁蜡烛的地方,对景泽说:“吹灯。” 景泽抬起头朝蜡烛猛吹口气,蜡烛的火焰晃了几晃,并未灭。 曲静深要起身去吹蜡烛,却被景泽按住:“你打开手电筒吧,我去我去。” 曲静深按亮手电,景泽飞快地把蜡烛吹灭,又飞快地爬上床抱住曲静深。曲静深知道在劫难逃,也只能随他了。 景泽把曲静深刚套上没多久的大裤衩扒下来,轻轻地往他屁、股上拍了两下。曲静深想阻挠,却被景泽按住手。 景泽连喷到他脸上的气息都是热的,“宝贝儿,想死你了,真的。” 景泽下、面某处火烫烫地顶着曲静深,曲静深小声说:“别别…乱来,我叔…” 景泽亲亲他的额头:“那你小声点。” 景泽怕自己控制不住,没敢正面进入他,而是让曲静深侧过身子,从侧面慢慢地进、入了他。 许多天没被进、入的部位有点不适应,曲静深死咬着嘴唇,生怕发出什么声音吵醒他叔。 景泽忍得辛苦,他怕曲静深咬伤自己,干脆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让曲静深咬着。 曲静深一点不客气地咬住他的胳膊,景泽趁机一个深深的顶、入。 “啊!…哈…慢……”曲静深被景泽霸道地填满,那感觉如此鲜活,很热,有点疼,但又觉得温暖。 景泽舒服地呼出口气,再接再厉的往里冲刺起来。曲静深从火辣辣的疼变成酥痒的麻,甫道火热,景泽的手不怀好意地玩、弄着他已抬起头的前面。 景泽怕恩、爱完以后处理起来不方便,他没敢身寸在里面。曲静深失神地看着景泽从自己身体里面抽出来,景泽捏捏他的鼻子:“小笨蛋,腿夹、紧点。” 曲静深依言绞紧双腿,景泽的火、热就在他大腿间来回抽、动。曲静深感觉自己大腿处的皮肤都快被磨破了,景泽才低吼一声,释放出来。 景泽把曲静深腿间的米青液抹到手上,放到曲静深鼻子边上:“宝贝儿,闻闻…它也爱你。” 幸好是在黑暗里,不然曲静深的脸红的真不敢见人了。景泽把手上的米青液抹到曲静深胸口上,他捏捏那挺、立着的小红豆说:“宝贝儿,其实你也很想我,对吧?” 曲静深摇头,景泽猛捏了一下那颗小红豆,曲静深疼的低、吟出声。景泽笑嘻嘻地说:“石更了…”他亲亲曲静深的脸,把他搂在怀里:“睡吧,你也累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曲静深被公鸡的打鸣声吵醒。景泽还睡的很沉,而他正枕在景泽胳膊上。曲静深想挪挪身体,省得被他叔看出有什么不妥。谁知刚一动,景泽就迷迷糊糊搂住他:“兔子,别走…” 曲静深没理他,帮他掖了掖被子就下床做早饭去了。院子里还有积水,昨晚被风打落的枯枝烂叶被埋在泥里,大黄窝里也进了不少水,曲静深干脆把它的链子解开。 大黄摇着尾巴跟在曲静深后面跑里跑外,他叔也起床了,逮着他就问:“你那个朋友住的还习惯吗?” 曲静深点头:“挺好的。” 他叔说:“是你同学吗?叫你一声回城里么?” 曲静深说:“嗯,叔,我不舍得…你。” 他叔笑笑:“傻孩子,你想去城里就去呗,城里机会比农村多。”他叔说完就走开了,曲静深看着他叔一年比一年苍老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景泽醒来见曲静深没在旁边,他差不多能猜到曲静深干嘛去了。床头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景泽穿在身上略有些小。他穿好衣服出去上厕所,谁知刚出堂屋门,大黄就嘲他汪汪大叫。 曲静深站在厨房门口哈哈大笑,朝大黄喊:“黄——” 大黄摇头尾巴跑过去,景泽一脸委屈,他真这么招嫌么,连狗都不待见他。 由于刚下过雨,村里的路泥泞难走,景泽这几天都待在曲静深他叔家。幸好他知道再惹事,兔子还会不搭理他,所以收敛了不少。雨似乎一口气下完了,后来的几天都挺阳光普照的。 曲静深他叔在吃晚饭的时候说:“这几天阳光足,路都干了,也该往地里瞧瞧麦子去了。” 曲静深说:“哎——” 曲静深他叔看向景泽:“小泽要不要跟着去看看?你从小在城里长大,根本没见过麦子地吧。” 景泽十分恭敬:“叔你别说,还真没怎么见过。都是在电视上看的,呼啦啦一片绿油油的,跟画似的。” 曲静深他叔说:“那画拍的肯定比真正的麦子地好看,城里人都挺能的。” 景泽摆手:“哪能哪,拍出来的都变了味儿。明天我跟阿深一起去得了,就当体验体验生活。” 曲静深他叔说:“那多不好意思,你是客人。” 景泽看了曲静深一眼:“入乡随俗嘛,就这样说定了,是哈阿深?”景泽笑眯眯地看曲静深。 曲静深说:“嗯,不然白吃我叔家饭。” 第二天八九点钟,景泽就骑着辆破自行车驮着曲静深下地。一路上曲静深时不时的跟他讲自己小时候都经常在哪在哪玩,景泽说:“虽然地方小,但能玩的比城市里多。” 曲静深说:“当然。” 景泽说:“我小时候整天玩红白机,按手柄按的手疼。” 曲静深说:“你还有汽水喝。” 景泽说:“你不还有泥鳅捉哪。” 他们在路上正好遇到下地看麦子的大强,大强差点没从摩托车上跌下来:“小哑巴…你你你们?!” 曲静深淡定地说:“大强哥,我们合好了。” 景泽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强,大强嘴角抽搐:“小哑巴,你你——”大强你你了好大会都没你出来个什么,他挠挠头说:“我家黑子算给你结上仇了,它咬你可跟我没关系!”大强说完骑着摩托车一溜烟走了,剩下景泽慢吞吞地骑着破自行车。 景泽说:“等咱们回去,我也这样驮着你去我长大的地方转转,肯定比你这好玩。” 那天景泽学着曲静深的样子挽起裤腿,下地。麦子尖上还有早上未干的露水,蹭的小腿上湿漉漉的。景泽累了就蹲在田埂上抽几毛钱一根的烟,烟比价钱高的烟呛、辣,但后劲却让人很舒服。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麦子地,老远就能听到别家地里的对话。有的说今年雨下得急时,收成一定好。有的说麦子品种不错,麦穗饱满。有的在聊家常里短,自家的兔子又生了小兔子。 景泽说:“兔子,大强跟你介绍的对象你还没去看呢。” 曲静深说:“谁让下雨了。” 景泽得意洋洋:“真是场好雨。” 麦浪翻涌,远处的树林里有放羊的老头,遇到遛鸟的大爷,远远地打声招呼。都是农村老头,淳朴到只剩下生活里的家长里短。一辈子都想去外头看看,但也乐于眼前的安逸。 第86章 转悠 趁着这几天天气不错,曲静深他叔说要把淋湿的麦秸堆摊开晒干。景泽打着赤膊,拿着耙子耐心地把麦秸摊平在太阳底下。 曲静深蹲在院子里逗大黄,大黄玩的很欢,伸出舌头舔曲静深的脸。 景泽皱眉:“兔子,离它远点好吗!” 曲静深站起来拍拍手:“小气。” 景泽一边干活一边直哼哼:“这是我的权利!……” 曲静深眯着眼看看越来越高的太阳,“去做午饭,你…弄。” 景泽低着头嘟囔,小白昨天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景泽问了曲静深很多遍,结果对方一句话都不说。 曲静深刚进厨房,他叔就脚赶脚的跟进去。曲静深边点火边叫他:“叔。” 曲静深他叔摸摸他的头,搬个小板凳坐到他身边。 曲静深点着火,问道:“叔,有事?” 他叔点上只旱烟,抽了几口才说:“阿深,你这几天要回城里去了吧?那小子,是特意来找你的吧?” 曲静深没否认,继续往锅底下填着柴火。他叔却阻止了他手里的活:“想回去就回去,叔知道,农村没城里的发展空间大。你爹妈走的早,叔很多地方对不住你。” 曲静深忙摇头:“没,叔你…待我很好。” 他叔叹了口气,又说:“我把你家的钥匙给你,前几年你还小,现在毕业了,成大人了,论说该交给你。听村里人说,今年头年那片要拆,说是重新划宅子。” 曲静深听完,说:“这事我不懂,叔,还得你操办。” 他叔没再搭话,扭头就走了。 景泽活干完了,进厨房来找曲静深:“兔子,你叔不会发现咱俩的事儿了吧?看他脸色很沉重的样子,哎…别推我,一身汗哪。” 曲静深说:“收敛点。” 景泽端起曲静深给他冷的水,边喝边说:“问你呢?不过没事儿,大不了我带你远走高飞嘞。” 曲静深嘴角抽搐,“是说我家的老房子,我叔要把钥匙给我。” 景泽笑眯眯:“嫁妆?” 曲静深懒得理他,去淘米煮汤。 景泽在后面追着他问:“老房子不都闹鬼吗?咱不要。” 曲静深点头:“嗯,要来也没用。” 景泽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得带我去看看,就当女婿见丈母娘。” 曲静深手里的水舀子一滑,澎了景泽一脸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午饭的时候,曲静深他叔又提起来这事,硬把钥匙塞到曲静深手里:“下午没事过去看看,刚下了雨,那边屋顶也该修了。” 曲静深不好硬还回去,只好收起钥匙。中午吃剩下的饭,曲静深支使着景泽去倒给鸡鸭。但曲静深自己却拿了把草,倾身进了木头和草搭的棚子里。 景泽完成任务,立马屁颠屁颠地进了棚子,然后眼前一亮:“我擦…你叔家竟然还养着兔子!来来来我喂我喂…” 景泽从曲静深手里夺过一把草,胡乱地往笼子里塞。曲静深皱眉:“慢点,都给你吓着了。” 景泽动作粗鲁地掀开笼子,逮了只倒霉的灰兔子提在手里逗着玩。 曲静深:“……” 景泽戳戳灰兔子的肚子:“哎哟,身上肉还不少嘛。”他转头朝曲静深:“兔子,你们农村不都喜欢烤这玩意儿吃吗,要不逮一只烤烤?” 曲静深立马夺回灰兔子塞进笼子里,推搡着景泽朝外走:“带你去我小时候的家看看。” 景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只倒霉兔子,在心里权衡一下,还是去看他家兔子小时候住的地方比较有价值点。 曲静深话说不利索,去的时候特意带上了本子。景泽嫌热,穿着曲静深他叔找的大裤衩。景泽扛着扫帚等清理工具跟在曲静深后面,他朝曲静深摆个姿式,得意地问:“兔子,我现在像个农民吗?” 景泽那一身混搭风极有乡村风味,曲静深瞄了一眼点点头:“挺像拾慌者的。” 景泽一点也不失落,他蹭上去死皮赖脸地说:“只拾你好吗?” 曲静深说:“贫。” 路越走越窄,曲静深带着景泽转进一条狭长的胡同。景泽话突然就少起来,他略带惊讶地看着路两边的土墙,唏嘘道:“这玩意儿我在电视里见过。” 曲静深说:“好多年了,都被雨淋坏了。” 景泽快走几步跟曲静深肩并肩,曲静深扭头看他:“嗯?” 景泽摸摸他的脸说:“没,就是有点心疼你。” 曲静深拿出钥匙开门,院子里除了多些积水和落叶外,跟前些天没两样。 景泽东摸摸西看看,问曲静深:“兔子,那枣树真能结枣吗?” 曲静深说:“能,很甜。” 下午一两点钟的太阳慵懒地洒在半边墙上,景泽蹲在水井旁边点了支烟。曲静深躬着腰把地上的枯枝拣起来丢到一边,景泽把烟掐灭说:“兔子,你别动,我来。” 院子特别小,几分钟就能走个遍。曲静深走过去把堂屋门推开,还是前些天自己来的样子。 景泽这时跟过来,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往里看,入目尽是黑糊糊的烧焦的木头。 曲静深指指那个不到两米的房门,对景泽说:“我小时候…跟弟弟就住那。” 景泽朝曲静深指的地方看去,那房门上糊的白纸都腐烂了,上面还沾着大火过后的黑色灰烬。木门上有许多目不可识的细小黑洞,那是蛀虫长年累月留下的痕迹。 景泽走过去推了推,房门应声而开,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那里面很窄,贴着墙放了两张床,大概火势未漫延到这里,床还完好无损。但上面早已落满灰尘,甚至床腿都被老鼠啃坏了。 曲静深指指靠窗边的那张床:“这是我的,那是我弟的。” 景泽看着这逼仄的环境,低声问:“能睡开吗?” 曲静深说:“能,小时候瘦,不占地。” 景泽心疼地呼噜把他的头发,“宝贝儿,以后我赚钱给你买房子,你想装成什么样,就装成什么样。” 曲静深拿出本子写:“我小时候还从上面摔下来过呢,可能睡觉不老实,打滚摔下去的。我弟小时候贪玩,半夜也不睡,就趴我床上玩。” 景泽说:“听起来虽然还挺不错的,但是你不许难受,都过去了,听话。” 曲静深说:“不难受,就是想他们。” 景泽再也忍不住,深深的吻上了曲静深的嘴。曲静深把记忆一点点剖开给他看,即便不着调如景泽也知道其中的意思,这是要铁了心跟他过日子了。 曲静深认真地回应着这个吻,阳光路过他的眉角,此刻心里既幸福又心酸。大概这就是爱上一个人时的心情,能看到温暖的阳光,也要享受阳光投射下的黑暗阴影。 一吻结束,景泽搂紧他的腰:“以后你要想回来,那我就常陪你回来。” 曲静深说:“谢谢你。” 景泽刮了一下他的下巴:“宝贝儿,开心点。” 曲静深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埋下头,开始清理房间。 其实老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除了把东西摆正以外,就是扫扫灰尘。 景泽在堂屋把歪歪扭扭的桌椅摆好,刚躬下身要扫扫墙角的积灰,就猛然看到一条蛇。 景泽吓了一跳,喊曲静深:“兔子,这儿有蛇!” 曲静深不紧不慌走过去说:“家蛇。” 景泽说:“好家伙,个头还挺大的,吓了我一跳呢!” 曲静深转身去门外找了根树枝,景泽蹲在那儿继续看。蛇也怕人,它沿着墙角朝隐蔽的地方爬去。景泽盯着它看,蛇从墙缝里钻过去,景泽看到蛇尾巴后面掉下了一张什么东西。 等蛇爬远,景泽才伸手把东西捡起来看。原来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一角已经磨损,照片上也满是尘土。 曲静深这时拿着树枝进来,他问景泽:“蛇呢?” 景泽说:“跑了呗,你刚才不是说是家蛇嘛,让它在这儿住呗,还能帮你看家。” 曲静深说:“你不是怕嘛。”他说着把树枝从门口丢出去,像农村这种土房子里见到蛇是非常常见的事。 景泽说:“老子怕个毛!是好多年都没在除了动物园以外的地方见这玩意儿了,这叫惊讶,笨。” 景泽举了举手里的照片:“刚才捡的,上面是你和你弟?” 曲静深蹲到他身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哪找的?还以为烧了呢。” 景泽指指照片上的娃娃:“左边这个是你吧?真瘦,猴一样。” 曲静深拿过本子写道:“这是六岁的时候,我弟才三岁,有来村里照相的,照一张要两斤麦子换呢。” 景泽说:“拍的真丑。” 曲静深笑:“长的本来就不好看。” 景泽拧他的嘴:“谁允许你说自己长的丑了?” 曲静深嘴角抽搐,景泽又夺回照片,三看两看就装了自己口袋里。 两个人把院子又归整了一番,景泽说:“到明年八月份我陪你来摘枣吃。” 曲静深说:“槐花糕也好吃。” 景泽说:“那明年三四月份也来,反正现在交通方便。” 曲静深说:“真不想回,那么大的城市。” 景泽厚脸皮:“城市再大,不还有我嘛,喏…给你拉着手。” 曲静深握住了他的手,其实他没告诉过景泽,他对姑娘,没感觉。 两个人锁门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曲静深站在大门口十分不舍。景泽从地上拣了根树枝,在土墙上写:“X年X月X日,景爷到此一游。”然后在署名的地方画了只兔子。 回去的路上,景泽问曲静深:“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父母的坟呢?” 曲静深说:“这次回来,我还没去呢。” 景泽问:“为什么?” 曲静深说:“不想去,难受。” 清明已经过去了,他父母的坟头长的草不知他叔帮着清理了没。两年没回来,真该去看看。许多年前,也是同样的路同样的门,他娘牵着他的手从胡同口走到胡同尾,然后开门进家。压水井吱吱呀呀地响着,一响就是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他遇到不算多的人,经历过不算多的事,都如烟似云的散了。 土墙上斑驳着不算平整的光阴,就像傍晚时的日薄西山,从灰暗里泛出明灭的光纹来。谁不是这样,二十多岁时,不知此生到底为谁而来。 曲静深主动去抓景泽的手,他说:“我是个死心眼。” 景泽牵住他的手,倒着走路。“以前我是喜欢你,但现在,现在我爱你。” 景泽又问:“宝贝儿,你知道爱是啥玩意儿吗?” 曲静深头摇的像拨浪鼓。那条长长的胡同已经走完,他回头再看一眼,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第87章 走吧,回家 景泽衔了根野草蹲在河边,他手里正拿着半块馒头,掐碎了往河里投。曲静深蹲在一边想事情,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叔说回城里的事。 景泽说:“哟嗬,还真有鱼啊?” 曲静深瞄了眼河里聚成一小堆的鱼,说:“专门养的。” 景泽嘿嘿笑:“中午买烟的时候还看见代销点有卖钓鱼勾的来着,不如…嘿嘿。” 曲静深白他一眼,劝他快点打消这个念头:“大强会揍你的。” 景泽十分不屑:“切~怕他,不就是仗着条狗抖威风嘛。” 曲静深说:“他爸是村长。” 景泽嘟囔:“都差不多,反正是抖威风欠抽。” 曲静深反问他:“那你呢?” 景泽恬着脸说:“我怎么啦,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曲静深笑骂:“死贫。” 景泽喂完馒头,就接着往里丢小石子,明明挺待见他的鱼,瞬间就被他砸散了。 曲静深赶忙阻止他:“会吓到它们的。” 景泽搓搓手,手闲了没一会又觉得难受。他戳戳曲静深的脸问道:“哪天回去啊?小白这两天老打电话说店里忙。” 曲静深说:“再想想,我叔年纪大了。” 景泽说:“他不是有个儿子吗?又哪用你操心。” 曲静深瞪他一眼:“不操心,但不忍心。” 景泽搂搂他的肩膀,妥协道:“好啦好啦,以后常陪你回来就是。” 曲静深点点头:“嗯,这话还能听。” 景泽搂着他不放,低声在他耳边说:“那先亲一个。” 曲静深没好气的推开他:“会有人。” 景泽指指远处不知谁家烟囱冒出的青烟说:“哪有人,都吃着饭呢,就你忌讳多。”曲静深他叔家今晚蒸的新馒头,所以吃饭吃的比平时要早。 曲静深看看周围没什么,想想景泽说的还有理,大家都吃着饭呢。 景泽见曲静深默许了,大大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乖宝贝儿,一想到能搂搂抱抱亲亲,被狗咬算毛线哪!” 曲静深又好气又好笑,只得伸出手推开景泽,让他离自己远些。 今天晚上该大强看鱼塘,所以他晚饭就在这吃的,是他媳妇专门过来做的饭。他嫌小屋里太热,干脆端着碗出来吃,结果好死不死的正看到这一幕。 大强眼睛都直了,半张着的嘴还未来得及闭上。他饭也不吃了,使劲揉揉自己的眼睛。 景泽的一只手正揉搓着曲静深的耳朵,两个人都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腿还特惬意的晃来晃去。 大强回过神来,搁在地上的碗里的饭已经被黑子吃的差不多了。大强想不起骂黑子,只是朝对岸猛咳几声。 曲静深比较敏感,立马抬头寻声望去。看清对岸是大强以后,猛地把景泽推到一边去了。 大强朝曲静深喊:“小哑巴…你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景泽呸了一声:“用你管,黑猩猩他弟!” 大强脑袋有点短路,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也见过曲静深他弟跟男的亲嘴。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男的有啥好亲的?正是这十分纠结的情结驱使大强撑起那破船,摇摇晃晃地朝对岸行去。 曲静深心里十分忐忑,景泽问他:“兔子,他过来干嘛?” 曲静深顺嘴一说:“揍你呗。” 景泽立马炸毛:“我操,他敢!” 不一会大强就撑到岸边,他挠挠头发问曲静深:“小哑巴,你你…他刚才亲你干嘛?” 景泽光明正大地又亲了曲静深一口:“我乐意,该干嘛干嘛去,别杵这里当电灯泡!” 大强恨不得拿手里撑船的棍子呼死他:“死变态,神经病!…前两天就该把你丢村外头喂野狗!” 景泽撸撸袖子,指着大强:“你骂谁呢,有本事滚下来单挑啊?怕你是孙子!” 曲静深立马拉住景泽:“闭嘴。” 景泽不情愿地闭上嘴,眼神四面八方的瞄,就是不看大强。 大强指着景泽气的直哼哼:“小哑巴,你看他…” 景泽正等着曲静深为他说几句好话正正身份呢,结果曲静深来了句:“他有病,不理他。” 景泽脆弱的玻璃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大强低着声问曲静深:“你们是…你们是…就是村里常说的二椅子?” 景泽直哼哼:“什么二椅子二椅子的,这么难听!黑猩猩他弟,跟你说啊,敢跟别人瞎叨叨,看老子不揍死你的!” 大强吃软不吃硬,立马针锋相对:“要不看在小哑巴的面子上,早打的你屁滚尿流了,别给脸不要脸!” 景泽大声嚷嚷:“说谁不要脸呢说谁不要脸呢?!有种的上岸啊。”景泽踹了一脚船头,船受力往后退了半米,大强性子急,就要拿棍子呼景泽。 曲静深看局面越演越遭,马上阻止道:“大强…” 大强哼了一声,勉强收起手里的棍子,对曲静深说:“小哑巴,你嫂子给你介绍的姑娘好着呢,要不前些天下雨,你们就见着面了。” 曲静深说:“谢谢。” 大强说:“今儿的事我就当没看到,也不跟你叔说,你赶紧找个姑娘结婚吧,结了婚就不会胡搞瞎搞了。” 曲静深愣了好大会,“我…跟他在一块挺好的。” 景泽十分满意这个回答,他仰着脸朝大强道:“黑猩猩他弟,听着没?赶紧的,咋来咋滚回去。” 大强恨铁不成钢地瞧了眼曲静深:“小哑巴,我走了,跟这人说话能活活气死。我改天去你叔家找你。” 景泽翻白眼,曲静深目送着大强的船调头离开:“好。” 等大强走远了,景泽问曲静深:“你干嘛让他去你叔家找你?” 曲静深不搭理他,起身就走。景泽跟在后面说:“怎么又生气了,咱俩谈恋爱,我亲亲你怎么了?” 曲静深不吱声,景泽继续说:“连亲也不给亲?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回去回去!明天就回去!” 曲静深瞪他一眼:“闭嘴行吗。”景泽觉得自己的头发丝都要着火了。 晚上半夜。 景泽支着胳膊看曲静深:“宝贝儿。”曲静深翻个身,自动忽略那张欠抽的脸。 景泽一只手不急不缓地摸着他的腰:“宝贝儿,理我一下嘞。” 曲静深没好气地翻身:“一晚上了。” 景泽否认:“哪一晚上了,从上了床才开始好吗?” 曲静深说:“八点半,到现在快四个小时。” 景泽侧身压住他:“睡不着,想做。” 曲静深:“……” 景泽说:“你叔这洗澡不方便,要不用手,要不用嘴,你说呢?”景泽趴在曲静深颈窝里七蹭八蹭,手早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去了。 曲静深被他搅了一晚上,此时心烦意乱。他踢了景泽一脚,低头埋在景泽小腹上。 景泽十分满意地享受这样的主动,他温柔地抚着曲静深的头发,细长干燥的手指不停地摸着曲静深的脸。 如果放到以前,打死曲静深他都不会相信自己会做到这一步。景泽的炽热时不时磨蹭着他的脸,曲静深突然有点想哭。 景泽似乎发现了气氛不太对,他大力地把曲静深扯上来亲亲他的嘴角,低声问:“怎么了宝贝儿?” 曲静深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景泽趴在他耳朵边上咬了一阵耳朵,曲静深脸更红了。最后,还是被景泽半哄半骗着做了次六九。 事后景泽搂着曲静深,“不用觉得不舒服,我爱你才会跟你做这种事,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曲静深半睡半醒地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类似的话,慢慢睡着了。 农村的日子过的很悠闲,这两天太阳光挺足,加上前些天刚下过雨,麦子长势特别好。不用下地干活的时候,曲静深就带着景泽满村乱逛。景泽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大堤,因为坐在大堤朝远处望去,全是绿油油的麦田。 景泽问曲静深:“咱爹妈的坟在哪?” 曲静深朝东南方指了指:“在那边,我不常去上坟。” 景泽说:“心里记挂着比什么都重要,对了,咱们回去吧,小白昨晚上又发短信了,说特想你。” 曲静深看看四周没人,便躺下来枕在景泽大腿上。 景泽很受用,“你要不想说,我就去跟你叔说。” 曲静深想了想:“还是我说吧。” 晚上吃饭的时候,曲静深就把这事跟他叔说了。他叔听了没吱声,去拿了瓶二锅头,又让他婶去涮几个杯子。 他叔说:“陪叔喝两杯,去了城里好好工作,那里机会多。” 曲静深没吱声,拿起杯子里的酒喝了口。 他叔说:“人这一辈子不就图个痛快,既然选择了,就要好好走下去,叔支持你。” 曲静深点头:“哎——” 他叔几杯酒下肚,脸上便浮起红晕,也不像平时那般沉默。“阿深,叔这一辈子也没挣下什么家当,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你爹去世后,你小,那两亩地还是我一直种着呢。” 曲静深听着这些话,心里酸楚难当,“叔,别这么说,你养我这么大,才不容易。” 他叔笑:“不容易哪——人活着有哪个容易的?你爹小时候,我俩去扛麻袋,一晚上扛几百斤才几毛钱。” 曲静深说:“不都过来了?以后我有钱了,让叔过好日子。” 他叔喝口酒,欣慰的点点头:“是啊,都过来了。现在一亩地几百块钱,比那些年不好过多了?” 景泽在一旁沉默的听着叔侄两人的对话,心里不知为何五味繁杂起来。他从小没吃过苦,顺风顺水地活了二十多年,活的轻飘飘的,一点重量也没有。 一顿饭吃到夜里十一点钟,曲静深和他叔眼圈都红红的。一去不回的岁月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他叔说:“年轻好啊,有力气干活,能养家糊口。” 曲静深趁没人注意抹抹发红的眼圈:“其实也不好,容易做错事。” 他叔叹口气:“谁又能说它是对是错呢,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小泽,你去让你婶给我拿盒烟。” 景泽知道识相的离开了,他知道曲叔接下来的话不想让他听到。 景泽前脚刚走,他叔就说:“前两天我在村东头遇见大强了,大强都跟我说了。” 曲静深猛地抬起头看他叔,脸上全是既惊奇又害怕的神色。 他叔说:“我没见过两男的过日子的,这怎么过呢,没孩子,就没家。” 曲静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开嘴好大会,就只喊了声叔。 他叔说:“哪天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再回来。” 曲静深顿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应了声:“哎——” 他叔叹口气:“夜深了,该睡觉了。” 曲静深把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递给他叔:“叔,你管着。” 他叔愣了愣,最后还是接了过来。从小没爹没娘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还能逼他做什么? 第二天景泽和曲静深起了个早,他叔特意让他婶帮他们煮了白鸡蛋,说是他们这就兴出远门的时候吃这个。曲静深默不作声的吃了仨,他婶又给他装了好几个,带着路上吃。 曲静深他叔给马套好鞍子,对曲静深跟景泽说:“走,叔送送你们。” 景泽第一次坐马拉车,觉得挺新鲜,还要抢着帮曲静深他叔赶车。“小泽,听阿深说你在做生意,好好干,到啥时候能开着车一起回来。” 景泽学着曲静深应着:“哎——” 路过河边的时候,正好遇到刚起床的大强。曲静深朝大强大声喊:“大强,再见。” 大强说:“小哑巴,你真要回城里啊?” 景泽代替曲静深回答:“再见,黑猩猩他弟!” 曲静深他叔问景泽:“小泽,感觉农村好玩吗?” 景泽点头:“好玩,比城里安静多了。这里慢,在这里活的挺纯粹。” “那以后就常来,我有空帮你俩收拾个房间。” 曲静深说:“叔,别留他。” 景泽瞪他一眼:“我跟叔说话你别插嘴。好啊,那我以后就常来蹭吃蹭喝。” 马车在干燥的土路上行着,留下浅浅的车辙。农村的早上格外的安静,时不时能看到谁家放出来撒欢的狗。 大强骑着摩托车从后面跟过来,等跟马车并排了就把速度放到最慢。大强说:“小哑巴,还没给你介绍媳妇儿呢。” 曲静深说:“谢谢你,大强。” 景泽:“哼,留着给你自己做填房吧!” 大强说:“我说你这人嘴怎么没个把门的…” 景泽说:“碰到你这样的,有把门的还不亏死!” 大强:“下回你再来我还揍你!” 景泽瞪他:“怕你是王八,整天骑着个电驴子还以为自己是少侠呢!” 大强被他气的差点吐血,“曲叔,小哑巴,我去巡村去了!等你下回再来,我儿子都会打酱油啦!…” 曲静深说:“再见,下来请你喝酒。”大强应了声,摩托车开远了。 景泽嘟囔:“好啊,请他喝,酒里记得放点兔子屎,就用咱叔家的。” 曲静深:“……” 一路上转了两次车才算到火车站,幸好出门出的早,紧赶慢赶才买上晚上的票,是卧铺。大概是累坏了,两个人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曲静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下床洗了把脸,回来后看看上铺的景泽,睡的正香。曲静深倚在枕头上隔着玻璃往外看,火车不知到了哪个城市,外面是寂静无人的街道。 可能是曲静深翻身的动静大了些,把景泽给弄醒了。景泽从上铺下来,去洗了把脸提提神。他没再上去,而是躺在了曲静深旁边。 曲静深往里挪挪,给他腾出些空。景泽说:“睡觉压到脖子了,难受。” 曲静深伸手帮他揉揉:“哪?” 景泽半倚在曲静深身上说:“往上点,再往左点。” 曲静深耐心地帮他揉捏,景泽亲亲他:“宝贝儿,你真好。” 曲静深笑了笑:“才知道?” 景泽说:“很早就知道了。” 揉了好大会,景泽才叫停。两个人躺在一起百无聊赖地朝窗外看,景泽低声对曲静深说:“街上都没人。” 曲静深说:“是啊。” 景泽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手心里说:“不过有我,我陪着你。” 曲静深偏偏头看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景泽笃定的点头:“谁也不愿意一个人走在这样的路上。”景泽指指那些安静的街道:“多寂寞啊,走多远都遇不着个人,有个伴多好。” 曲静深蹭到他颈窝里,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曲静深见景泽不吱声了,便问他:“你想什么呢?” 景泽说:“想吃烤羊肉串,回去陪我去吃。” 曲静深嘴角抽搐,的确,他肚子也饿了。 第88章 繁琐 曲静深跟景泽下了火车,又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快中午了。景泽老远就看见乐雨陶蹲店门口啃西瓜,他低头对身边的曲静深说:“这跟景森闹分手呢。” 曲静深看他一眼:“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景泽绷着脸笑抽:“我明明在难过,你看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曲静深看他脸绷的实在痛苦,便说:“笑出来吧。” 景泽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虽然这事做的有点不地道,但想起景森的装逼样,还是觉得心里好爽。 乐雨陶把手里西瓜皮朝景泽砸去:“喂,小叔子!请你吃西瓜嘞!……” 景泽忙躲开:“我这刚陪老婆从娘家回来,你就这德性吗?” 乐雨陶把吃西瓜吃的水不啦叽的手往短袖上抹抹:“小叔子,你把我偷渡过来的,必须负责送我回去!” 景泽抬眼:“哟嗬,要主动割地求和?” 乐雨陶耷拉下脑袋,小声嘀咕:“才没有咧,我是要回去上课!回去上课你知不知道!” 景泽一边勾住曲静深往怀里拉,一边说:“去呗,那跟我有个屁关系,你个软骨头!活该景森给你戴绿帽子你不知道!” 乐雨陶可怜巴巴的揉眼睛:“请不要再提醒我,我被戴绿帽子这回事好吗?” 景泽懒得搭理他:“请不要蹲在我家门口好吗,我们坐了一夜的火车很累。” 乐雨陶垂着头往一旁挪了挪,景泽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小爷跟你讲,你不理他,让他来求你。他求你,你也不理他。” 乐雨陶托着下巴问:“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理他?” 景泽摸摸下巴说:“等折腾够他了,你满意了,再理他呗。” 乐雨陶说:“可我想现在就理他啊。”乐雨陶把手机上的短信箱翻给景泽看:陶陶,听话回来,我不生你气。from:森宝 陶陶,两天之内回来,我不生你气。from:森宝 宝贝,我现在很生气,再给你半天考虑的时间,立马回来!from:森宝乐雨陶,现在是跟景泽在一起鬼混吗,快点滚回来。from:森宝…… 景泽抽抽嘴角说:“皮皮,你死定了,爷救不了你,爷补觉去了。” 景泽搂着曲静深进了店里,小白正趴在柜台上睡午觉,被刚才的说话声吵醒,揉着迷蒙的眼朝外看。 曲静深叫他:“小白,我回来了。” 小白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他:“哥,原来景哥说的是真的,你能说话啦?” 曲静深笑着点头:“不过说不利索。” 小白立马迎上去:“哥,你回来真好,我自己在这里快闷死了。” 乐雨陶看着这幅相见欢的画面,默默伤神:“小白,我不是在这陪你好几天了吗?” 小白说:“你好像…来到这里除了发呆就是吃东西。” 小白忙着去给曲静深切西瓜,景泽说:“死小白,别光顾着我媳妇儿,这还有个活人哪。” 小白应着,心里早开了花。方启程昨晚还说呢,从店开业到现在,账都被他搞的乱七八糟的。 乐雨陶怂着肩膀走过来:“我也吃,帮我切一块。” 小白:“……少吃点,瞧你肚子鼓的。” 乐雨陶把塞在牛仔裤里的短袖扯出来盖住肚子:“才不鼓呢,我明明还没吃饱。” 曲静深瞪了景泽一眼:“你负责把他,送回去。” 景泽把啃完的西瓜皮往柜台上一扔,说:“跟我没关系哈,他自己有脚有手的。” 曲静深皱眉:“垃圾箱…” 小白见曲静深说话不太利索,立马接过去:“垃圾箱就在柜台旁边,景哥。” 景泽拉起曲静深就往楼上走:“小白,我们一夜没睡好,补觉去了哪,晚上叫上方启程一起吃饭呗。” 小白点头答应,目送曲静深和景泽上楼。乐雨陶无精打彩的对小白说:“小白,知道哪有好玩的吗?” 小白说:“你的游戏机呢,没啥好玩的,去玩游戏呗。” 乐雨陶愁眉苦脸:“我失恋了,你能对我稍微温柔点吗…” 小白无语的抓心挠肝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些:“这条街街尾有个电玩城,挺适合你这个年龄的玩的。” 乐雨陶:“……” 小白疑惑的看着他:“高中生不都喜欢玩这个吗?对了,你在国外读书听起来挺好的,干嘛回来?” 乐雨陶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我被偷渡回来的,小白,你还是去睡吧,我再发会呆。” 小白心说真是好心没好报,他又趴柜台桌子上眯了会。 曲静深跟景泽上楼洗了个澡,然后倒头就睡。曲静深把被景泽丢到地上如今已经发霉的小蛋糕清理干净,景泽见状说:“宝贝儿,晚上再给你买块,现在睡觉。” 这一觉一直睡到天蒙蒙黑,两个人醒来后都神清气爽的。景泽支着胳膊肘儿看曲静深:“兔子,你再胖点就好了,身上全是骨头。” 曲静深很享受这样温柔平静的时刻,虽然他有时候嫌景泽烦人,但心里却很留恋这样的景泽。 “吃不胖。”曲静深说。 景泽捏捏他的脸:“是我喂的不好才对,你看小白跟方启程在一起以后屁、股越来越圆了。” 曲静深嘴角抽搐:“小白听到会生气的。” 景泽说:“这不他没听到吗。” 曲静深笑着说:“我告诉他。” 景泽佯装要掐他的脖子,却把人用巧劲儿压到身体下、面,坏兮兮的问:“服不服?” 曲静深摇头:“服什么?” 景泽说:“服我在上面呗。” 曲静深说:“你现在不正在上面嘛。” 景泽按住他乱亲一通:“真像棉花啊,打上去软趴趴的,愣是没个着力点。” 闹完一通,曲静深问景泽:“工程你打算怎么办?” 景泽显然不太想提这件事,但刚跟曲静深和好,他又不想甩脸子,只好说:“我去找你的这些天,李国其常给我发短信,这家伙真抠,知道我在省外以后就愣是不打电话了。” 曲静深问:“他说什么?” 景泽说:“没什么,就说该赔的钱都赔上了,一死一伤,总共赔了四万。” 曲静深叹气:“人命真不值钱。”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说:“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肚子饿了吧,叫上小白跟方启程吃饭去。” 曲静深问:“那陶陶呢?” 景泽瞪他:“不许叫他这么亲密的昵称!皮鸭子一天不走,我就得天天防着被景森黑。” 曲静深说:“自找的。” 景泽死死地箍住他不给动:“哟嗬,什么时候学会的胳膊肘儿往外拐?” 此时小白正在楼下大喊大叫:“哥,你跟景哥醒了吗?方启程来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呗!” 曲静深说:“喂,回话。” 景泽放开曲静深,打开门朝楼下喊:“嗯,等等,这就下去。”然后对曲静深说:“晚上回来再跟你算账。” 方启程见曲静深跟景泽一起下来,便对曲静深说:“回来了?” 曲静深笑着点头:“嗯。” 方启程也淡淡地笑了笑:“看来手术动的还蛮成功的。” 景泽看见方启程就开始皱眉头,最后实在忍不住才问道:“启程,你不是我哥派来监视我的吧?” 乐雨陶听到这消息猛的睁大眼睛:“!!!他跟景森有关系?!”他飞快地跑到离方启程五米开外的地方,说:“你你你…你敢把我的任何一点消息透露给他,我就…我就叫上几个同学揍你!” 方启程哭笑不得:“我只是跟他是同学而已,你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我哪有这闲功夫。” 小白立马拍胸脯保证:“他要是敢,我晚上让他滚沙发上睡去。” 乐雨陶这才放下心:“这就好这就好…” 景泽嘲笑乐雨陶没出息:“怂的你哟,别忘了自己下面带着把嘞,一点骨气都没有。” 乐雨陶说:“要骨气干嘛,我觉得我离家出走就已经够有骨气,够真汉子纯爷们了!” 景泽无言以对,“皮皮你赢了。” 乐雨陶失落的摇头:“不不不小叔子,我的人生是失败的,我不仅不能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还不能直面你的挤兑,我实在太失败了!” 曲静深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他跟景泽换个位置,坐到乐雨陶与景泽的中间。乐雨陶对曲静深说:“兔子哥,还是你最好。” 曲静深笑着说:“应该的。” 乐雨陶正处于失恋症候群中发病最严重的一个阶段,逮着个倾诉对象就使劲吐槽。“兔子哥,我的人生很失败吗?” 曲静深老实相告:“哪有,你只是失恋了而已。” 乐雨陶怏怏地趴在桌子上:“别安慰我了,作为男人,我连个男人都搞不定,实在是失败到不行了。” 曲静深刚要说话,景泽的脑袋凑过来抢先道:“是啊皮皮,我长这么大第一回见像你这么失败的呢。那个烧鸡腿让给我吃吧,明明我先看见的。” 乐雨陶翻个白眼,啃了口烧鸡腿,然后递给景泽:“给你,难吃死了。” 景泽对曲静深说:“看到了吧,丫好着呢,失恋个屁!对了,我纠正一下,他不是失恋,他是失宠。” 小白朝曲静深摊摊手,“哥,你还是跟景哥换过来吧。” 景泽正拿着筷子跟乐雨陶抢东西,乐雨陶抢起东西来可一点不像失恋的,精神状态倍好。 曲静深被他俩闹的头越来越大,最后主动跟景泽换过位置来。景泽说:“我早说换过来嘛,这样抢过来的东西顺手就递你盘子里了,多方便。” 乐雨陶说:“我的我的我的!……” 景泽拿筷子使劲抢:“我的我的我的!哼,看嘛看,我又不是景森,才懒得惯着你!” 乐雨陶把筷子丢一边,直接下手:“我要不是看着你是我前夫他弟的面子上,才不让着你!” 全桌人都崩溃了,景泽默默地掏出手作势要打电话:“我还是赶紧给景森打电话吧,让他把你带走。” 乐雨陶东西也不吃了,指着景泽手里的手机:“你敢,现在马上立刻绝交!” 曲静深看了景泽一眼,景泽回望过去。这一来二去间,拔号的速度就慢了点。 乐雨陶眼巴巴的看着景泽:“打啊,你倒是打啊!你怎么不打啊,赶紧的赶紧的…” 景泽崩溃:“你不是说我打了就跟我绝交嘛,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为了景森跟你绝交不值当的。” 乐雨陶两眼放光:“你先打,绝交的事等以后再说,反正以前也绝交那么多次了。” 连方启程都看不下去了,对景泽说:“其实景森跟他和好未必不是好事。” 曲静深:“……”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地道… 景泽点点头:“启程说的有理有理,我这就打。” “喂,景森吗。什么,皮鸭子的事跟我没关系。什么?他知道你以前的恋爱史就要跟你分手?放心吧,他才没那么有骨气呢。什么?!你要回国?!不用了,明儿我就给他买机票,立马遣送回去。什么?你不放心,要亲自来?还要绑回去天天冷战?还要禁足半年?嗯,好主意,那你过几天再来吧,怎么说也算是兄嫂,我帮他通融几天也是应该的。” 乐雨陶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手机看,小白问:“你不怕吗?要禁足半年呢。” 乐雨陶爱搭不理地说:“才不咧,禁足的时候阿森会陪着我嘞。” 真的,此时此刻方启程是真的相信报应这玩意儿是存在的,景森没少干坏事,这不老天有眼,遇着这货也够他受的。 景泽挂掉手机,对乐雨陶说:“皮皮小祖宗,景森这周末过来。” 乐雨陶哈哈大笑:“实在太好了,看我回去不折腾死他,叫他再夜不归宿,我去他大爷的!” 景泽抓狂:“皮皮,我刚有恩于你,你就问候我大爷,这不地道啊。” 乐雨陶不搭理他,从包里掏出游戏机开始玩对打。世界终于安静了。 景泽对方启程说:“我觉得我家兔子多安静乖巧,真是赚到了。” 方启程点头:“嗯,此话有理。” 小白说:“我突然觉得方启程是个木头真是件幸运的事。” 曲静深说:“其实…我觉得陶陶挺可爱的呀。” 乐雨陶头也不抬的说道:“谢谢!兔兔你也很可爱!” 曲静深面部表情奇异地停住了,他小声说:“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鉴于前面的各种活生生的案例,后来没有人敢主动搭理乐雨陶。 方启程大致把五金店经营的战略跟曲静深和景泽说了一下。他说现在国家特别注重旧地改建,国家发展快,当然少不了楼盘开发。所以五金这一行虽然不太起眼,但总少不了。 景泽说:“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靠近工地还好说,要是附近的工程都做完了呢?” 方启程说:“那就需要把牌子做出去,扩展业务。” 景泽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做大了还能做钢铁等大件器材。” 方启程十分同意:“你哥说你很聪明,果然是。” 景泽问:“所以呢?” 方启程说:“我很想让你过来帮我,工程的事…” 景泽打断他:“等这工程完了以后,我就过来帮你。” 方启程说:“那好,还有,静深,店里就先交给你跟小白了。” 小白很兴奋:“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可以做的很大很大,能当大老板吗?”小白问方启程。 方启程说:“路长着呢,这才开了第二家店。”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年轻人谁不想跃跃欲试?曲静深觉得自己心里燃起团火,一想起自己真能做出点什么事来,还是十分开心的。 乐雨陶一边玩游戏一边说:“前期接受投资吗?我让景森投点钱进来,等你们做大了,我就可以闲着领钱喽。” 景泽说:“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散桌之后,方启程跟小白回家,乐雨陶去同学家住,景泽跟曲静深走着回家。景泽没有食言,经过蛋糕店的时候,给曲静深买了两块小蛋糕,又要了两个冰淇淋。 曲静深说:“又乱花钱啊。” 景泽把冰淇淋递到他手里:“给媳妇儿买东西我乐意,咋?” 曲静深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着卖相精致的冰淇淋,上面的草莓酱很好吃,酸酸甜甜的。 景泽说:“咱们有空买个冰箱去呗,马上就到夏天了,冻点冰淇淋、西瓜什么的,吃着也方便。” 曲静深说:“好,那放楼下,用着方便。” 景泽很快就把手里的冰淇淋吃光了,曲静深把自己的递到他嘴边:“借你吃一口。” 景泽哈哈笑,咬了一口,说:“那改天我加倍还回来呗。” 第89章 远方何方 几天之后李国其上门找景泽,景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漫不经心地问他:“事情都处理好了?” 李国其笑着搓手:“是啊,都处理好了,工程进展的还算顺利。” 景泽点点头,李国其问道:“那三十万?” 景泽无所谓地摆摆手:“用着周转吧,我不要了。”钱还是景森转过去的,景森之所以转这钱,是想让景泽赶紧抽身出来,谁想景泽却跟怄气似的,死活要把这工程做到底。 李国其说:“那成,老弟你过两天歇息够了,就往工地上瞧瞧去。”他顿了顿又说:“这媳妇儿难哄吧?” 景泽弹弹烟灰:“是挺难哄的,但比起小人来,还是可爱许多倍的。” 这话说的李国其非常不好意思,他又寒暄几句,赶忙找理由离开。 曲静深正在整理前几天的账务,随意问道:“这人不知道以后还会…出啥主意。” 景泽说:“媳妇儿,咱不怕他,大不了等冬天工程完了,一拍两散呗。” 曲静深瞪他:“收敛点吧你。”他手里的计算器按的噼哩叭啦响,懒得抬头看景泽。 小白从外面抱了俩西瓜进来,进门就喊:“景哥,过来帮我接一下呗,快撑不住了。” 景泽慢声慢气地起身从他手里接过西瓜,衔着烟叫曲静深:“宝贝儿,一会再算,来吃西瓜。” 天气越来越热了,小白把短袖脱下来,赤着上身洗西瓜。景泽站在他身边,戳戳他的腰:“小白最近胖了不少嘛,你哥就太瘦了。” 曲静深:“……” 乐雨陶不知道啥时候蹿进来了,扯着声音喊:“小白你该减肥了,来看我的看我的…”乐雨陶说着就把短袖掀起来,露出排条一样的肋骨。 景泽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别显摆了,谁像你这样以色事主!” 乐雨陶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十分兴奋地说:“你哥马上就要来接我了,嗷!” 曲静深上楼去拿刀切西瓜,景泽也把短袖脱了:“妈的,这天热死了!小白,给你男人说该装空调了啊。” 小白边啃西瓜边说:“方启程说了,改天叫人过来装风扇。” 景泽说:“我出钱,装空调!” 曲静深幽幽飘来一句:“还是装电扇吧,空调费钱。” 景泽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还得买个冰箱,冻点饮料啤酒嘛的。” 曲静深和小白同时开口说话,结果都被景泽打断了:“吁!这种决定权都是大老爷们的,你们一边打打下手就行了。” 小白低声对曲静深说:“哥,景哥最近很独权啊,这样下去可不好。” 曲静深说:“小事,交给他就行了。” 景泽这回办事倒非常利索,下午没一会,就把空调和冰箱全弄来了。冰箱是双层的,空调是立式空调,看起来都非常漂亮的样子。 曲静深看看收据上的价格,手都抖了。景泽跑到他跟前邀功:“宝贝儿,不错吧。” 曲静深说:“是不错,俩月都不一定赚到这些钱。” 景泽捏捏他的脸:“这两天瞧你热的晚饭都不怎么吃,我看着心疼嘛。” 就是甜言蜜语也抵挡不住曲静深疼钱的心,他说:“我本来就吃的少。” 景泽说:“你热的浑身全是汗,多不舒服啊。” 曲静深说:“夏天谁不出汗?” 景泽手搭在他肩膀上:“有空调就不出汗了。” 曲静深拍开他的手,几步走到送货员身边,让他们动作轻点。冰箱放在柜台里面,方便取东西。曲静深打开冰箱门,仔细地把里面的说明书取出来,来来回回的看。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这玩意儿,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 景泽指指冰箱上的商标:“海尔的,看过海尔兄弟吗?就是那俩总穿着小裤衩小屁孩。”海尔在他们当时那个年代,算比较不错的牌子了。 景泽说:“我还见过他们那老总来着,有次跟景森去出席什么商会的聚会见到的,一个挺好玩的小老头。” 曲静深说:“嗯,电视上经常见他们的广告。” 景泽没再搭话,他正蹲地上调试冰箱的温度设定。景泽喊:“小白,你去超市买几瓶啤酒,来试试,看看好用不好用。” 小白掏了二十块钱递给乐雨陶:“皮皮,你去吧,我想上厕所。” 乐雨陶闲的快长毛了,接过钱屁颠屁颠地去了。十五分钟后,乐雨陶吭哧吭哧地提着一扎啤酒进来,另一个手里还拿着根雪糕,吃的津津有味。 景泽接过啤酒放进冰箱,瞪了乐雨陶一眼:“就买一支吗,自私鬼。” 乐雨陶把雪糕舔了个遍,递给景泽:“喏…就给二十块钱,买啤酒花了十九,只剩一块钱了。” 景泽极唾弃他这种行为,“景森怎么还不把你接走呢!” 乐雨陶说:“小叔子,请不要用这么粗暴的语气跟你哥夫说话好吗!” 曲静深在一旁无奈地摇头,心说:景泽,你就不会让着小孩子点么… 方启程下午的时候过来接小白下班,曲静深把整理好的账务拿给他看。方启程看了几眼又递给他:“你放好,年终给我看就成。” 曲静深说:“那成。” 方启程朝他笑了笑:“能说话就是好,不然写来写去多费劲儿。” 闹腾了一天,方启程把小白接走了。乐雨陶有同学叫他晚去玩,拍拍屁股也走了。店里就剩下景泽跟曲静深大眼瞪小眼。 曲静深问景泽:“晚上想吃什么?” 景泽说:“热,不想吃东西。”他晃晃悠悠的上楼洗了个澡,穿着个大裤衩下来。 曲静深在扫地,随口问他:“那吃凉菜?” 景泽说:“出去吃呗,做饭怪热的。” 曲静深头也不抬地说:“那多浪费。” 景泽蹭到他身边问:“宝贝儿,夏天到了。” 曲静深抬头:“嗯?” 景泽嘿嘿坏笑:“以后做起来方便嘛,穿的少,随时随地都可以。” 曲静深:“……” 景泽说:“要不做完再吃饭,要不去外面吃饭回来做,选一个呗。” 曲静深想,做完以后怎么吃饭?累的动都不想动了。他只好说:“那你去擦下柜台,收拾完出去吃。” 这个北方城市的春天短的稍纵即逝,前些天柳絮还没飘完,转眼就到了夏天。路旁的树似乎一夜间从嫩绿变成深绿,阳光从肥厚的叶子间流泄下来,添了不少清爽的味道。日子真是如流水一般的过着,曲静深想。 景泽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曲静深晃晃当当,车座生了锈,轻轻一动就咯吱咯吱的响。路上走着年轻的情侣,像是在讨论新电影的内容。 景泽说:“宝贝儿,去吃什么?” 曲静深才回过神来:“嗯?你说呗。” 景泽在路边一个大牌档支住车子说:“就这儿吧,看着人挺多的。” 曲静深从车座上跳下来,然后蹲下给车子上锁。景泽要了些凉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太阳已经落上,不再像白天那样燥热。甚至还会有微风吹过来,能消片刻暑意。曲静深闷不作声地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 景泽笑话他:“少喝点,酒量又不好。” 车流从行人身边匆匆而过,路灯亮了,来吃饭的客人逐渐多起来。嘈杂的讲话声,汽车的鸣笛声,耳边的笑声…曲静深突然觉得世界瞬间大起来,他心里有些陈旧的想法在慢慢转变。 曲静深问景泽:“你觉得人活一辈子能留下什么呢?” 景泽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全喷了,他哈哈大笑:“宝贝儿,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二逼的问题?” 曲静深说:“很好笑吗?” 景泽笑完一阵,倒正儿八经地想了想说:“很多人想留下东西,但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声不响的过去了。” 曲静深觉得景活这话挺对,他点点头,朝景泽举起杯子:“那咱们喝一杯呗。” 景泽跟他碰了碰杯子,玻璃碰撞时的脆响声被人潮淹没。身边桌子上的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 曲静深剥着水煮花生,剥好就递给景泽。景泽接过去极不客气的吞吃下腹,“嘿,怕花生吃不光吗?” 曲静深被他看透了心思,故意扯开话题:“跟我说说你的童年吧。” 景泽说:“好啊,求我。” 曲静深说:“快点,我给你烤鱼吃。” 景泽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交换条件,他说:“童年有什么好说的,吃睡玩,打游戏打架,闯祸,不着家。” 曲静深一边翻烤鱼一边说:“那挺有意思的,我小时候整天在河边玩泥巴。” 景泽问:“就咱们去的那河边?” 曲静深点头:“是啊,别的河脏,就那个干净些。” 景泽隔着桌子伸手摸摸他的头:“那改天我带你去游泳吧,好玩着呢。” 曲静深把烤好的鱼递给他,景泽故意说:“你剥好嘛,剥好再给我。” 曲静深无语:“是男人吗你…” 景泽说:“是啊是啊,不然晚上你怎么叫那么大声哪。” 曲静深叹口气,他彻底被打败了。 景泽喝了不少啤酒,有点头晕,骑着自行车,不当家的乱抖。曲静深搂紧他的腰问:“行吗?要不我载你?” 景泽挥挥手:“没事儿!怎么会有事呢!看我大撒把…”景泽显摆似的拿开放在车把上的手,结果车子一头撞到路旁的树上。 幸好曲静深没喝多少,反应还算比较快,他忙从后座跳下来,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景泽哭笑不得。 景泽朝他哈哈大笑:“宝贝儿,头有点晕,不当家。” 曲静深扶起他,又把车子从地上扶起来。他拍后座说:“上来。” 景泽叉着腿坐后座上,搂着曲静深的腰哼哼叽叽地说话。曲静深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只顾享受着夜里难得的凉风。 初夏夜里的风太难得,曲静深有点不想回家了。他载着景泽绕了一大圈,景泽迷迷糊糊的眯了一小觉醒来,他朝四周看看,问曲静深:“宝贝儿,这是哪?怎么还没到家?换我驮你呗。” 曲静深说:“带你兜风呢。” 景泽才反应过来:“你从春江路上绕过来的?” 曲静深点头:“嗯,晚上的风凉快。” 景泽说:“笨!下来,换我。” 曲静深回头瞪他:“我又不是姑娘。”潜台词是,我才没那么骄贵。 景泽说:“那你把腿翘起来点,听话!” 曲静深说:“干嘛?” 景泽哼哼:“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乖宝贝儿。” 曲静深拗不过他,只好照做。景泽等他的腿从脚蹬子上离开,自然而然蹬起来。 景泽说:“小时候大院里有载小姑娘的,都这样。” 曲静深有点生气:“我不是姑娘!” 景泽说:“我知道我知道…”他伸手摸摸曲静深的胸口:“这么小,谁家姑娘这么小。” 曲静深说:“这么晚了,你别闹了。” 景泽搂紧他的腰,把脸贴到他背上:“没闹啊,你赶紧看路,哎别扭。” 树在路灯的照射下,投下影影绰绰的影子。夜已深,两人的说话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景泽把短袖脱掉扛在肩膀上,曲静深说:“你别冻着。” 景泽说:“还是脱了爽,要不你也脱了,都是大男人嘛怕啥。”曲静深有想揍他的冲动。 刚回到小店,曲静深还没来得及把楼下的灯按亮,就被景泽扑住了。两个人在黑暗里接吻,曲静深好不容易抽出空把卷帘门拉上,房间里只剩下从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 景泽啃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小哑巴,你刚才在外面多勾人知道么!今晚一定干到你求饶!” 曲静深被景泽挑起了情、欲,直哼哼:“求…饶……” 景泽眯眼:“嗯?怎么求饶的?前两天教你的忘了?” 曲静深的衣服被景泽扯的差不多,他推着景泽的肩膀说:“去…去楼上。” 景泽扯下他身上最后一块布料,哼哼:“晚了!现在用我教你的方式求饶!” 曲静深喘息着说:“我我忘了。” 景泽把他的一条腿架到肩上,下、身在某处磨蹭:“想起来了吗?” 曲静深说:“别…景泽…泽…别碰那里…” 曲静深皱着眉头,最重要的部位还软趴趴的没精神,这种略显禁欲的样子让景泽再也把持不住。他用手胡乱的帮他开拓一下,搂紧他的腰,一个大力便冲进去。 曲静深皱着眉头啊了一声,景泽舒服的直喘气。他咬他的耳朵,咬他的胸口,直到曲静深那儿也有了感觉,石更梆梆地顶着他。 景泽说:“宝贝儿,乖,夹、紧我的腰,乖…” 曲静深说:“你出来点,难受。” 景泽使劲一顶,曲静深眼睛里顿时露出水光,他看着景泽说:“求你…求你慢点。” 景泽啊呜一口咬到曲静深脸上,却丝毫没舍得用劲,跟亲吻一样轻柔。“宝贝儿,乖一点,会让你快乐的。” 景泽的话像咒语一样传进曲静深的耳朵,身体某处渐渐有了感觉,逼的他头皮发麻。他想用力,却又被顶的逐渐失力。 景泽说:“宝贝儿,我们今天换个玩法。”他说着就把曲静深从地上抱起来放到柜台上,更不惜余力的进、入他。 曲静深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他不由自主地搂着景泽的脖子,双、腿大张的搁在景泽腰边。他用失神的双眼看着窗外昏黄的光,那光就像水一般沉匿在他眼底。 景泽发现了,问他:“宝贝儿,你在看什么?” 曲静深搂紧他的脖子说:“我爱你,快点。”这话说完,曲静深能清晰的感觉到埋在自己体内的某物一跳,随即便是扑天盖地的捣腾。 景泽抱着曲静深上楼,帮他洗完澡后问他:“宝贝儿,你以后稍微淫、荡点好吗?你越禁欲我越想狠干你。” 曲静深抬起手轻轻的给景泽一耳光:“睡觉。” 景泽支着胳膊看他:“就咱俩,有啥不好意思的?该做的都做全乎了。” 曲静深:“……”景泽心满意足的搂着他睡了。 第90章 大眼瞪小眼 景森临时被一些要紧的事拖住了,所以来接乐雨陶的时间往后推迟了几天。于是这几天,乐雨陶成了曲静深家的常客。天气越来越热,乐雨陶还穿着从美国回来时穿的那条牛仔裤,整天热的跟憨狗似的。 小白经过乐雨陶身边时问:“皮皮,热不热呀?” 乐雨陶把短袖撩起来扇风,“中午了!兔子哥我开空调了啊,热死了!”曲静深嫌费电,因此都是中午才开空调,上午只开风扇。 乐雨陶打开空调以后就站那儿不动了,曲静深说:“陶陶,别对着吹,小心感冒。”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我小叔子有大裤衩没,借我件穿穿呗,这天热的受不了啦!” 曲静深嘴角抽搐:“有,我上楼拿。” 曲静深没一会就拿了条大裤衩从楼上下来,然后递到乐雨陶手里。乐雨陶二话没说,当即把牛仔裤一脱,套上大裤衩。 小白见状目瞪口呆地看着曲静深,曲静深说:“小孩子。” 小白点点头:“还真是,瞧那细胳膊细腿儿的。” 乐雨陶听见了,蹭蹭走过去,捏了把小白的屁、股:“小白哥,肉挺多的嘛。”小白气的翻白眼,抬脚把他踹到一边。 曲静深说:“小白,你过来下。” 小白走过去,问道:“哥,怎么啦?” 曲静深支着下巴看小白:“小白,都好几天了,也不见几个来买东西的。” 小白拿过来账本瞄了几眼:“这不有买水龙头的嘛,还有买钉和锤子的,这儿还有买灯泡的…” 曲静深说:“这些小东西,赚不到钱的。” 小白挠挠头发:“下午方启程来了跟他商量一下,我也不太懂,听他说要主动联系客户嘛的。对了哥,景哥呢?” 曲静深说:“去工地,说晚上回来陪我吃饭。” 乐雨陶吹空调吹够了,凑到曲静深和小白身边,拿过曲静深手里的账本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你们好无聊,小叔子不在家连个打口水仗的人都没有了!” 小白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给他:“去玩游戏机去吧,少打这儿晃悠。” 乐雨陶摇头:“不想玩,没劲。” 小白拍他的肩膀:“哟,坏了,连游戏机都提不起你的兴趣了,皮皮,病得不轻哪。” 乐雨陶吸吸鼻子:“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我跟森以前的事,然后就觉得好伤心。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马上就要下雨。可森不打着伞来接我,我怎么回家?” 乐雨陶深情的望着小白:“白,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下着雨吗?” 小白招架无能:“皮皮,你小说看多了,景森很快就来接你,不然晚上再让景哥给他打个电话。” 乐雨陶说:“我等不及了,你不想给我点温暖吗!” 小白看看阳光灿烂的晴空,心想,下你妹的雨,一边玩毛线去吧。 乐雨陶见没人搭理他,于是就地炸毛了,仰天大吼:“我好寂寞我好寂寞我好寂寞!!!” 曲静深实在忍不住开口了:“陶陶,小声点,客人都让你吓走了。” 乐雨陶立马蹿到他身边:“兔子哥,我很寂寞你知道吗?!” 曲静深老实的点点头:“知道知道,你的行为已经说明,你很寂寞了。” 乐雨陶说:“兔子哥,还是你最了解我。我给你跳段街舞,好不好?” 曲静深说:“好,跳吧。” 乐雨陶把上衣脱掉一甩,抖得跟触电的神经病似的,腿都快成筛子了,小细腰也快扭断了。跳到用头着地转圈的那个动作时,乐雨陶倒立着在地上走,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他在念叨啥。 小白吸气:“哥,他跳的这是嘛啊?” 曲静深摇摇头说:“不知道,据说叫街舞。”他边说着边走到乐雨陶身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陶陶,别跳了,一身汗。” 乐雨陶邀功似的问他:“兔哥,好看吗?” 曲静深说:“好看。” 小白插嘴道:“哥,你看懂了吗?” 曲静深说:“没有。” 乐雨陶狂吼:“我好寂寞我好寂寞我好寂寞啊啊啊啊!”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乐雨陶立马接起来:“喂,达令,是你吗?” 景森说:“嗯,在干嘛?” 乐雨陶的语气顿时从刚才的狂躁,变成小媳妇似的委屈:“亲爱的…我想你了,真的。” 景森还是不冷不热地说:“知道,问你在干嘛。” 乐雨陶说:“地上呢。” 景森皱眉:“在地上干什么?” 乐雨陶咬着嘴唇,小声道:“无聊,打滚玩。亲爱的,你会揍我吗?” 景泽说:“不揍你,起来。我刚才买了今晚的票,明天就该到了。”乐雨陶欢呼一声,对着电话亲个没完。 小白朝曲静深摊摊手:“哥,景哥他哥那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皮皮?” 曲静深笑了:“我不也受得了景泽。” 小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倒是,一物降一物嘛。” 下午的时候,景泽往店里打了个电话,恰好小白不在,于是曲静深便接起来。景泽大大咧咧地开口就喊:“媳妇儿,想我了没?” 曲静深说:“你小点声行吗?” 景泽顿时把声音压低了:“宝贝儿,媳妇儿…” 曲静深淡淡的笑了笑,问他:“有事?” 景泽说:“也没事儿,中午吃饭的时候认识了某个工程的经理,聊起了五金材料什么的,我就把咱们那的情况跟他说了。” 曲静深似乎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忙问:“然后呢?” 景泽吊儿郎当的说:“求我我就告诉你,叫声老公听听。” 曲静深说:“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景泽败下阵来,老实把事情交待了一遍。曲静深说:“他要是需要的多,可以便宜点儿。” 景泽说:“再说呗,他说明天下午过去看看货,还给我留了名片儿。” 曲静深点头:“哦,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景泽说:“回啊,前几天不说游泳去吗,今天听人说有个海滩不错,叫什么水华养生会馆的,晚上吃完饭去瞧瞧呗。” 曲静深挂掉电话,把小白叫过来:“小白,刚才景泽打来电话,我突然想到件事。” 小白问:“什么?” 曲静深把自己的想法给他说了一遍,大致意思就是可以去一些建筑公司跑业务,推广他们店里的商品,开价尽量便宜点。 小白想了想:“前两天倒听方启程说了,就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现在不太兴这个,都是在酒场上拉关系什么的。” 曲静深沉默了一会说:“但光等着生意上门,总不是办法。”“我的意思是说,先把业务圈跑大。” 小白忙点头:“哥,你这个想法好。方启程以前谈生意都是靠喝酒应酬,他说人手不够,如果景哥能过来帮他就好了。” 曲静深说:“不还有我们吗,大家都是男人,事情都可以做呢。” 小白说:“等方启程来了跟他说叨说叨,那小孩睡去啦?” 曲静深笑:“难得安静一会。”乐雨陶刚才闹了好大会,现在洗完澡,睡午觉去了。 下午方启程过来接小白,曲静深把跟小白聊过的想法跟他说了。方启程十分同意:“这想法好,可是我在这个圈里脸熟,有些话不太好说,也抹不开面子死缠烂打。” 曲静深说:“我知道,那我呢,我可以的。” 方启程笑说:“景泽舍得?万一你哪天累着了,他不吃了我才怪。” 曲静深被他说乐了,拍拍胸口:“我农村出来的,以前啥苦没吃过。” 方启程稍微想了想,说:“那这样吧,这边的事以后你作主,有了大生意就跟我说声,小事自己处理。” 曲静深说:“谢谢。” 方启程笑笑:“刚起步,我需要人。我想弄钢材,五金建材这边也顾不过来。” 曲静深说:“嗯,那咱们一起努力呗。” 曲静深看着方启程跟小白一前一后的离开,乐雨陶打着哈欠从偻上下来,曲静深问他:“陶陶,睡够了?晚上留下吃饭吧。” 乐雨陶摆摆手:“兔哥,我妈刚才打电话,让我晚上必须得回家。” 曲静深说:“那你这就走啦?” 乐雨陶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打开,一边喝着一边往门外走:“明儿再来玩,游戏机先放这了,别让小叔子动我的啊兔哥!” 曲静深笑应着,一天又过去了,店里重新恢复安静。他看看墙上的挂钟,景泽也快回来了。他干脆扫扫地,擦擦柜台,等景泽回来一起吃饭。 天色暗下来,渐渐褪去了白天的燥热。景泽昨天带回来的仙人掌还搁在门口,曲静深稍微给它浇了些水,然后就蹲在那儿发呆。有小孩子啃着棒冰从小店门口经过,这里离主干路隔了一条街,汽车的鸣笛声传过来,刺的耳膜有点发疼。 曲静深喜欢这样蹲在门口,看着景泽穿过不长不短的一条街走到他面前,打破自己独处时的安静气氛。甚至听听邻里之间的家长里短也是好的,这样才算最鲜活的活着。 曲静深想着这些,走到电话旁,给他叔挂了个电话。“叔,是我。” 他叔笑的很开心,问他:“还适应吧?想家了就回来。” 曲静深说:“哎——叔你注意身体,先这样,我过几天再打。” 曲静深挂上电话,又拔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到哪儿了?” 景泽说:“马上就下车了,宝贝儿,想我了?” 曲静深说:“又打车。” 景泽嘻皮笑脸:“留着力气骑自行车驮你呢。” 曲静深说:“不听你贫,挂了啊。” 果然不消十分钟,景泽就出现在店门口,进门时差点没踢翻门口的仙人掌。曲静深说:“你慢点。” 景泽猛点头:“嗯嗯,遵媳妇儿的命!走,带你去游泳,会游吗你?” 曲静深说:“河边长大的,咋不会。” 曲静深去楼上收拾了些东西,然后把小店关上。景泽支着自行车,点了支烟抽上。 曲静深坐到后座上,景泽说:“抓紧喽,走嘞!” 两个人特意避开主干路,绕了个圈抄小路过去的。那条路上人不算少,但几乎没有车。景泽骑的很快,曲静深忙拉住他:“慢点慢点…” 景泽噗一声笑出来了:“宝贝儿,慢点什么啊?” 曲静深十分无语,懒得理他。鼻间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儿,这在城市里并不算常见。景泽也闻见了,扭头问他:“好熟的味儿,在哪闻过?” 曲静深说:“是枣树,附近有果园吗?” 景泽左右瞧瞧:“不知道哪,以前没觉得,这味儿还挺好闻的。” 曲静深说:“那是。” 景泽把车子骑的飞快,曲静深说:“人这么多,你骑慢点。” 景泽答非所问:“我觉着黑猩猩他弟骑着摩托车挺帅的,要不咱也买辆?” 曲静深说:“不买,又不常出门。” 景泽不乐意了:“以前开车开多了,现在不待见那玩意儿,就想玩些土的,带劲儿!” 曲静深死死搂着景泽的腰,紧张出来一手汗。景泽自顾自的骑着,觉得挺过瘾的,差点没撞到前边过马路的小孩。 两人找了个快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直奔游泳的地方。那是片人工沙滩,晚上人不算少。沙滩上到处用竹竿挑着电线,上面装着高度数的灯泡。 曲静深和景泽穿着大裤衩,手里拿着条毛巾。对于这样赤着上身走在公众场合,曲静深十分不习惯,所以一路都低着头。 景泽似乎看出来了,问他:“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曲静深点头:“嗯,第一回。” 景泽勾着他的胳膊一起下水,晚上的水温有些凉,但习惯了,便觉得很舒服。脚底下是软软的沙子,湖面被微风吹出一道一道的褶皱。曲静深掬了捧水,洗了洗脸。景泽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宝贝儿,你洗脸的动作帅死了。” 曲静深懒得理他,他很多年没像现在这样下过水了。以前在河里也没敢这样放松过,生怕水底下有玻璃渣子划伤脚。 曲静深朝远处望去,霓虹灯不经意地撒在湖面上,像飘着的万家灯火。再往远看有一座桥,桥上不停的有汽车行过,扬起尘土纷纷,却惊扰不了微风下的湖面。 景泽不知从哪顺了个救生圈,仰躺在水上面问曲静深:“宝贝儿,想什么呢?” 曲静深指指桥的方向,对景泽说:“感觉那一块挺好看的。” 景泽顺着曲静深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正好吹来一阵风,波纹连波纹,看的人心中一派清爽。“是挺好看的,可是那边是深水区,不让游。” 曲静深看了景泽一眼:“不是要游吗,那躺要救生圈上干吗?” 景泽从救生圈上站起来,趁曲静深不注意,强行把他按到救生圈上:“是吧,挺舒服吧。要是有根绳就好了,拴腰上,拉着你往前走。” 曲静深哈哈笑,问他:“跟谁学的?” 景泽说:“小时候我学游泳的时候,景森就这样带着我。” 曲静深说:“那他对你挺好的。” 景泽炸毛:“好个屁,把我带到水中间,再强行把救生圈拿走!” 曲静深笑的肚子疼:“那这也挺好的。” 景泽听了这话,开始抱负曲静深,硬是把他掀到水里。有个小孩拉着家长的手指着救生圈,生意弱弱的说:“就是那个叔叔拿的。” 景泽闻言,一个猛子扎到水中,朝曲静深喊:“兔子,快点儿,去深点的地方!” 曲静深只好紧随而至,景泽眯眼:“游的不错嘛。” 曲静深说:“以后不许拿小孩的东西。” 景泽说:“那是我借的,说好一会就还给他的。小破孩,还会告状嘞。” 曲静深从水里站起来,水已经漫到腰以上的位置,他呼噜把脸,对景泽说:“比赛一下呗,看谁游的快。” 景泽问:“啥彩头?” 曲静深扎进水里,早游远了。当然,最后是曲静深先到的终点。景泽紧紧跟在后面,他一边甩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说:“宝贝儿…挺能游的嘛…看来还有力气游,不错不错。” 这边已经算比较深的地方了,旁边没有多少人。景泽绕到曲静深身后搂住他的腰,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动,让我摸摸,我就摸摸。” 景泽的手从大裤衩边缘伸进去,摸进曲静深的内、裤,景泽说:“紧紧的裹在身上,嗯,摸着挺舒服的。” 曲静深说:“别乱来。” 景泽依约点头,把手拿出来,老实地搁在曲静深腰上:“宝贝儿,听话要有奖励的,不然下次这招就不好用了。” 沙滩上的灯光照不到这里,水面漆黑一片。那些年,这个北方城市还没有污染的这么厉害,如果天晴的好的话,晚上还能看到漫天的星子。 曲静深抬头正好看到北斗星,他戳戳景泽:“喂,看。” 景泽说:“今天星星蛮多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星星要比这亮得多呢。” 曲静深半倚在他怀里,说:“我娘说,北斗七星里住着妖怪呢,一颗星里住着一个,总共七个。” 景泽说:“骗你呢。” 曲静深点头:“是啊,骗我呢。小时候晚上不睡觉,我娘总爱这样吓唬我。” 景泽切了一声:“拿这吓你?我妈真刀真枪的吓我,我都不怕。” 曲静深说:“嗯,被你哥训练出来了。” 景泽不乐意听这话,他咬上曲静深的肩膀,曲静深嗯了一声:“你哥明天来接陶陶呢。” 景泽说:“来呗,早接走早安生。” 曲静深说:“那明晚跟他们一起吃饭?” 景泽说:“庆祝我偷渡成功吗?他会整死我的。” 曲静深说:“我保护你嘛。对了,今天你在电话里说的事?” 景泽堵住他的嘴:“以后不午光着身子谈正事,伤情啊伤情啊…” 风无声地拂过曲静深额前的头发,这是他毕业后的第一个初夏,他恋爱了。平静许多年的岁月一下子被打破,心里似乎装进了万家灯火,恍如此时此刻的水面,温柔地晃动着,在浩瀚的星海下面,在无声的流年面前。 第91章 决斗吧,亲 景泽的睡相一直不好,经常会踢被子,或者干脆用腿夹着被子滚来滚去。原本天气凉快,曲静深忍忍就过去了。可这大夏天的,谁受得了? 于是曲静深叫醒了景泽:“喂,老实点。” 景泽打了个滚,屁、股对着曲静深,继续打呼噜。曲静深伸手覆在额头上,无奈地闭上了眼。天啊,这床真的够大的了。 天亮了,气温也越来越高。景泽觉得背上捂的特热,他干脆翻个身趴着睡。可这一翻身不要紧,腿好死不死的压到曲静深腿上。曲静深顺水推舟的醒了,他看看景泽张牙舞爪,目中无人的睡相,再忍无可忍,于是便翻身压到他身上。 景泽迷迷糊糊,偏偏头问他:“宝贝儿,你干嘛呢?” 曲静深说:“你睡觉能不能,老实点?” 景泽说:“哦,别闹,困。” 曲静深越看景泽那张脸越觉得生气,啪啪两巴掌就打景泽屁、股上了。晚上睡不好的人,脾气总会有些暴躁的。 景泽现下总算清醒了,他挣扎几下想翻身,奈何曲静深压得太牢不易挣脱。“宝贝儿,我数一二三,乖点。” 景泽开始数:“一,二……”他见曲静深没反应,继续数:“两声半…两声半点一,两声半点五…我操,再不起来,我要来强的了!” 这下可好,彻底把曲静深激怒了。都知道平时越是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人,发起脾气来越恐怖。曲静深面无表情,抡起胳膊就往景泽屁、股上狠抽起来。 男人的力气本来比姑娘就要大,曲静深这几下把景泽打懵了。景泽反应过来开始反攻:“我操,都给你惯的!” 曲静深手下丝毫不留情,够着哪打哪。但他身板比不上景泽强壮,所以没占多少便宜就被景泽制服了。 景泽也不打他,只是趴曲静深耳朵边上狠狠咬了几下:“这大早晨,发什么疯?” 曲静深哼了一声,不准备理他。 景泽把拧着他胳膊的劲道放轻了些,生怕伤到自家媳妇儿。他把自己这两天做的稍微算错事的事想了个遍,不就是前几天闹别扭的时候摔破几个碗,跟乐雨陶打闹时把空调上磕掉块漆,还有放啤酒瓶时不小心把喝剩下的啤酒洒冰箱里,差点把冰箱的线路烧坏…可这些不都过了好几天了,也不该这时候怄气啊。 景泽拍拍曲静深的屁、股,这才敢理直气壮地问:“难道是后面痒了,想那个?”景泽摸摸下巴:“嗯,欲求不满的人总会特别烦躁,可媳妇儿…”景泽朝曲静深耳朵里吹气:“这也该是我的症状才对嘛。” 曲静深闭着眼睛,装没看到没听到。景泽抡起胳膊,却没怎么用力地抽了曲静深几下屁、没,最后手指头停在股缝处来回摸索。“宝贝儿,你惹祸了。” 景泽说着便提枪上阵,不管曲静深怎么挣扎,都被他制住了。等他最后心满意足地出来的时候,曲静深就打定主意今天不搭理他了。 景泽趴他耳朵边上哄了一阵,见半点成效都没有,便放弃了。曲静深趴在床上动也不动,景泽觉得无聊透了,但又舍不得抛下跟媳妇儿共赴云雨之后的微妙心情。于是他便从旁边的桌子上摸了支笔,然后对曲静深说:“宝贝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来,跟我说句话,叫声老公听听。” 曲静深继续挺尸,景泽冷哼哼的笑:“小样儿的,都给你惯的。”他说着便拿笔在曲静深屁、股上画起画来。曲静深这才狠狠地瞪他一眼:“别乱来。” 景泽说:“已经乱来过了,你那儿还湿着呢。来,我看看,还没完全闭上呢。一吸一吸的,真诱人。” 曲静深气的头要炸了,他没好气地踹了景泽两脚,翻身下床。景泽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宝贝儿,你该在屁、股上纹点东西,美爆了!” 曲静深是打定主意不理他了。等曲静深穿好衣服要下楼的时候,景泽一边吹口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宝贝儿,我以后晚上睡觉老实点,别生气了哈。” 曲静深没搭理他,装没听见,下楼的时候却笑了笑。景泽是对他好的,这他比谁都清楚,也乐于接受。虽然这些好里有那么点变态,有那么点正常人无法理解。 今天景泽没去工地,干脆在店里陪着他们打发时间,顺便等着景泽把皮鸭子接走。半晌的时候,景泽朝曲静深说:“宝贝儿,我去买个西瓜,拿点零钱给我!” 曲静深继续跟来买东西的客户说事情,当景泽耳旁风。乐雨陶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给景泽:“小叔子,来,我这儿有。虽然就十块钱,但里面全是我对你的爱意,你就凑和着收下吧!” 景泽一点都不客气的接过来:“真心的谢谢你,皮皮。” 乐雨陶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小叔子,你还真要啊,真够不要脸的。” 景泽朝他翻个白眼,大摇大摆的去买西瓜了。等那买东西的客户走了以后,曲静深拿了十块钱给乐雨陶:“给,陶陶。” 乐雨陶没有收下:“真心的谢谢你,兔兔。” 小白走过去拍拍乐雨陶的肩膀:“皮皮,等景泽他哥把你接走了,我们会很孤单无趣的。” 乐雨陶很少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伤感起来。他满面悲伤的看着小白说:“小白哥,那要不,我不走?我这就跟景森打电话,让他晚几天来接我。” 曲静深点头:“嗯,陶陶走了就没这么热闹了,在这多玩几天好。” 小白给曲静深使眼神,“哥,你推波助澜。” 曲静深不明白:“嗯?谁是澜?” 小白指指自己的鼻尖:“我。” 小白兀自伤感,如入无人之境。他伸出胳膊昂扬念道:“啊,朋友,每一次分别都是悲伤的!啊,朋友,让我再与你干了杯中的酒!啊,朋友,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天各一方!啊,朋友!让我们珍惜最后的这一刻!啊…小叔子,你买西瓜回来啦?” 小白低声对曲静深说:“哥,果然都是互补的,你看景泽他哥都不太说话。” 曲静深说:“有小孩子在家就是热闹。” 小白猛摇头:“小孩麻烦死了,还很吵,要是不听话还得操心。” 曲静深笑着说:“等我们感情稳定下来,就去领养个孩子。” 小白问:“那你跟景哥说了没?” 曲静深摇头:“你看他现在自己就像孩子,再说,怎么着也得等买了房子后,再说。” 小白点点头:“这计划挺好的,有要奋斗的方向就好。” 景泽切开西瓜,递了块给曲静深。曲静深说:“先搁那儿吧。” 景泽掰开他的手:“拿着,吃完再做。对了,我听方启程说,你想去跑业务?” 曲静深咬了口西瓜,点点头:“嗯,有这个想法。” 景泽霸道地说:“不许去,跑业务太累了。” 曲静深说:“我想,咱们该买套自己的房子,你说呢?” 景泽伸手抹去曲静深嘴边的西瓜汁,说:“这事都大老爷们儿做,你甭操心了!” 曲静深十分不爱听他这话,“我也是老爷们儿,而且,我还想要个孩子。” 景泽说:“是大老爷们儿,还整天挨操?” 他这话也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但曲静深说的都是正经的,他真心想跟景泽踏实下来过日子,没想到对方又这样。他顿时就火了,把啃完的西瓜皮狠狠丢到景泽脸上:“景泽!” 景泽被砸懵了,等他反应过来,又不舍得对曲静深动手,只能把脚下的西瓜皮当发泄对象,踩了个稀巴烂! 小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过来劝架:“哥,这是怎么了?” 景泽气冲冲的上楼洗澡:“都是给惯的!” 小白把战场打扫干净,问曲静深:“哥,刚才咋回事?” 曲静深勉强的笑笑,说:“狗脾气,毛毛躁躁的。” 乐雨陶一边啃西瓜,一边朝景泽离开的方向翻白眼:“兔兔,他怎么能这样啊,揍他啊。” 小白朝乐雨陶摆摆手:“皮皮,你一边啃西瓜去,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乐雨陶:“切,小看老子,老子知道的姿式比你们都多的多!” 小白点头:“嗯,小孩的虚荣心,我们都知道。” 乐雨陶炸毛了:“滚滚滚滚滚滚滚滚的N次方的滚!!!”于是他自己滚到街角游戏厅打游戏去了。 景泽洗完澡从楼上下来,跟傲娇的孔雀似的,坐在那儿不声不响地吃西瓜,谁也不搭理。 小白瞄了景泽几眼,小声对曲静深说:“哥,景哥生气了。” 曲静深说:“嗯,看出来了。” 小白:“不哄哄?” 景泽扬眉吐气似的扬扬头,等着曲静深过来跟他服软道歉。谁知道曲静深却说:“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麻烦。”景泽手里的西瓜差点掉地上,他在心里默默说:都是给惯的! 景泽的少男病复发了一下午,他坐在楼下喝完茶喝饮料,喝完饮料再泡茶。乐雨陶怎么逗他,他都爱搭不理的。乐雨陶十分生气,于是又去街角游戏厅玩游戏去了。 乐雨陶这一走,更没人主动搭理景泽了。景泽也十分生气,于是上楼睡午觉。等他睡醒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坐在床边上的景森。 景森说:“醒了?” 景泽爱搭不理:“嗯,来接小孩回家?以后走失了可别赖我,有手有脚的,关不住。” 景森冷冷的看他一眼:“都怪你太不争气,连累你嫂子也跟着降了个档次。” 景泽听着这话刺耳,二话不说就要踹景森,结果景森利索地躲开了。景泽说:“是啊,就简明越有档次。家里有钱,人长的帅,又那么那么爱你,都疯狂了呢…” 景森皱眉:“正经说话。” 景泽说:“景森!别整天有种你是大boss的错觉,有这种错觉的人都死了。” 景森冷笑:“说的真好,你有用?哪次捅了烂摊子,不是我来收拾?” 景泽说:“那是你乐意,没人求着你!还有,以后不要干预我的事!” 景森点头:“很好,那你先做点事出来给我看看,看能不能提起我的兴趣。” 景泽觉得今天特别倒霉,先是曲静深,这又是景森,一下子至亲至爱都跟自己翻脸了。于是他觉得十分挫败,晚上去吃饭的时候游离在队伍一米开外。 方启程问曲静深:“吵架了?” 曲静深点头:“嗯,他有时候太不像话了。” 景森插话:“是的,你终于发现了。” 曲静深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乐雨陶贴在景森身边,十分开心:“兔兔,小叔子这种人就是不虐不开心,狠狠地虐他一番,他就乖了。” 景森低头问他:“谁教你的这些?” 乐雨陶顺嘴就来:“漫画上看的,还说你这种冰山面瘫脸最闷骚了,心里想的要死但嘴上就是不说。亲爱的,你想死我了吧?” 小白问方启程:“皮皮说的有道理,你肯定也可喜欢我对你大呼小叫了。” 乐雨陶指着小白说:“他这种是天然呆人妻受,时而炸毛,对待这样的,首先要在体力上胜过他!记住啊,方哥~” 景泽看着如此美满欢乐的场面,心里分外凄凉。曲静深似乎看出了他的别扭,故意放慢脚步,等景泽走到他身边,才对他说:“一会儿别跟你哥吵架了。” 景泽怏怏的点头:“哦。” 曲静深低头走路,不再跟景泽搭话了。景泽实在忍不住,小声问他:“我真这么讨厌吗?” 曲静深笃定的点头:“嗯,是的。” 景泽说:“你很讨厌我吗?” 曲静深继续点头:“嗯,是的。” 景泽不再吱声,就这样跟着曲静深亦步亦趋。曲静深实在忍不住笑出来,被景泽发现了。景泽白他一眼:“小哑巴崽子,看我吃瘪这么好玩?” 曲静深笑:“嗯,是的。” 景泽偷偷摸摸地把曲静深拉到暗处,狠狠吻了几回合,才稍稍消气。 饭吃的还算相安无事,乐雨陶喝了些酒,最后醉的一塌糊涂,扬言回去再跟景森算账。景泽在散场的时候才对景森说:“哥,跟咱爸妈说,我会好好努力的。” 景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走了。”他朝曲静深点点头,然后带着乐雨陶离开。 又剩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曲静深提议走着回家,就当消食。反正已经晚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两个人闲扯着话,曲静深说:“我上午说的是认真的,宝儿,努力吧。” 景泽:“!!!!!!” 曲静深看他没反应,问道:“怎么了?” 景泽晃晃有点晕的头,问:“你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曲静深却再也不开口了。 景泽贴近他说:“你要是在咱俩那个的时候这么叫我,我准身寸死你…” 曲静深皱眉:“怎么又说这个?” 景泽忙说:“好好,我不说,那你再叫一声?” 曲静深摇头:“不了。” 时间:深夜。地点:家,床上。 景泽:“宝贝儿,快点,听话,我爱你。” 曲静深腰快断了:“别再…不要了…” 景泽缓缓地抽、出来,然后又狠狠地插、进去,卖力地往深处使劲。“宝贝儿,乖。”又故意使坏地撞了两下。 曲静深前面被景泽束缚着出不来,整个人都快爆掉了。他狠狠搂住景泽的背,被折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他把头埋在景泽肩上,喘息着喊:“宝儿…宝贝儿…” 那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听进景泽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就像彻底征服和占有了一件东西似的,让心也跟着充盈起来。他再也忍不住,喷薄而出。 曲静深突然哭了,他觉得幸福,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觉得幸福。他眼中就像浮起了漫天星子,像萤火虫一样眨着眼睛。他想,幸福就是这样了,没有宏大的场面,离远看,就像闪着光的尘埃。 第92章 起色 小白恹恹的支着下巴盯着店门口看:“哥,今天都没什么人来。” 曲静深点点头:“从上午到现在就卖出去个灯泡,还是隔壁邻居买的。” 小白懒洋洋地扭头看他一眼:“哥,皮皮走了好无聊。” 曲静深说:“我有他号码,要不给你,你打给他?” 小白垂头:“天啊,还是算了吧。” 曲静深伸头往外看了看,雨还下着呢,一点要停的迹象都没有。这是今年入夏的第一场雨,让逐渐闷热的空气变得凉爽了一些。外面有撑着伞匆匆而过的路人,店门口全是水,一会雨停了得赶紧扫了,曲静深想。 可两个小时过去了,这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倒比先前小了许多。店里的坐机响了,曲静深接起来:“喂,你好。” “是‘航程’五金吗?我是前两天过去看货的,景泽的朋友。” 原来是个客户,曲静深立马郑重起来:“是的,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前几天您来看的,只是货的一小部分。” 对方说:“最近我手头有个工程快完工了,需要些铝合金窗户和防盗门,你们那边最便宜能便宜多少?” 曲静深想了想,说:“这样吧,还是我先带您看看样本,如果合适,价格最好面谈。”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明天我要出差,那你看看一会能不能过来?远文大厦十楼,1002。” 曲静深往外瞧了一眼,雨势渐收。他说:“好,那我带些资料过去,有事面谈。” 小白见曲静深挂掉电话,忙问:“哥,有生意了?!” 曲静深笑着点头,“我给启程打个电话,小白,一会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曲静深把情况跟方启程说完一遍,方启程说每件只能便宜一块钱。曲静深说:“不是有批货压了很久吗?咱们不是要急着出手么,再便宜五毛,我觉得也行。” 方启程自然听出了曲静深的意思,他手里刚搞进来一批钢材,急需要奖金,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挂了电话,曲静深把客户的号码输进小白手机里,拿了把伞便出门。 外面水积的跟小河似的,刚走了没几步,裤腿就溅湿了。曲静深蹲下身挽了挽裤腿,幸好他穿的是极普通的凉鞋,露脚的,不怕趟水。为了赶时间,他在路口招了辆出租车。 半个小时后到达远文大厦,曲静深下车的时候觉得雨势似乎比刚才又大些了。他在路上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办这种事,生怕搞杂了。他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真高,心里顿时有些羡慕,觉得在里面上班应该是件顶有面子的事。 曲静深的短袖被雨水打湿一大片,他把挽起的裤腿放下。或许今天下雨的原因,电梯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等他挤进去,电梯叮叮的响个不停,超载了。他脸有点红,低着头不好意思地从电梯出来。 曲静深站在那儿吸了一口气,然后径直朝楼梯走去。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十楼,短袖也湿透了。曲静深突然觉得这副样子实在太糟糕,让人十分沮丧。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对方笑着看他一身狼狈。曲静深温和的笑笑:“没来晚吧?电梯忙,爬上来的。” 对方起身跟他握手:“你好,苏京。” 曲静深说:“我是曲静深,你好,苏…先生。”他本来想叫老板的,可觉得这称呼特别扭。苏京似乎比他大不了几岁,穿着板正的西装,一脸温和。 苏京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们的东西我以前就看过,但一直没用过。刚跟一个公司签的合同到期,想试试其他地方。” 曲静深来不及喝水,忙把资料递给他:“您再看看,看好我们再谈价格。” 苏京笑着看他一眼:“要是我说不合适,你不就白冒雨来这一趟了?” 曲静深傻笑:“没…没事儿,您瞧瞧。” 苏京被他逗乐了,把资料往旁边一放,问:“你们有网站吗?” 曲静深被问懵了:“网…站?什么网站?” 苏京指指办公桌上的电脑:“就是在互联网上能看,比这方便。” 曲静深是知道电脑的,他在学校里学过打字儿,可由于各种条件限制,他并没上过网。他们那会,正是互联网刚兴起的时候,谁能想到在上面做生意哪。 苏京又问:“景泽是你男朋友吧?” 曲静深更懵,忙抬头:“啊?” 苏京说:“你别害怕,我也是。” 曲静深茫然的点点头:“那您看看,要不我们说价格?” 苏京问他:“想没想过换个伴儿?我瞧景泽二乎乎的…” 曲静深总算回过味来了,“嗯,他是这样的。您明天不是要出差吗,您看看咱们定定价格,我们好有个准备。” 苏京再忍不住笑出来:“哪有你这样谈生意的,我想要你的东西,我主动联系的你,那你就没想过抬抬价?” 曲静深说:“啊?要是哄抬,下回您肯定不再用我们的东西了。” 苏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说真的,你要是不愿意跟景泽在一块了,就来找我。其实就算打一块,咱们干点别的事儿,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会知道的。” 曲静深问:“什么事?您除了生意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苏京彻底不知要如何表达下去了,他揉揉太阳穴问曲静深:“你们能便宜多少?我不想讲价,说个合适的,能成就成。” 曲静深说:“我们最多便宜一块五,不包运,得您自己的车过去载。” 苏京有点不敢相信,他问过好几家了,最多的才便宜一块二。“一块五?你们的货不会有问题吧?” 曲静深忙摇头:“咱们定下以后,可以带您去仓库看看。我们是想着,刚开始,总要比其他的便宜点。” 苏京是老油条了,当即便拍板定下。他给曲静深写了个条子,说出差回来就把百分之六十的订金送过去,让曲静深把货都准备到位。 曲静深接过条子看了又看,心里特别高兴。虽然不是多大的成就,可却是第一次啊。 苏京说:“我刚才说的…你不考虑考虑?” 曲静深其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回答去打圆场,于是只能装糊涂。他听小白说过,这个圈挺乱的。这下再也哄弄不过去了,曲静深才说:“我…我跟景泽感情挺稳定的,你…你也该找个固定的伴。” 苏京笑着叹口气:“好的都有主了,晚上一起吃个饭?”苏京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说:“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看这样子雨下的挺大的。” 曲静深忙摇头,指指墙边的伞:“没事,我带伞来了。” 苏京看了一眼伞,说:“景泽挺爱玩的,你可得看好。” 这话里有话,曲静深是听出来的。他笑着搓搓手:“他就那德性,那我先回去了,您忙着。对了,打这个电话能联系到您?” 苏京说:“嗯,随时欢迎你打给我。” 曲静深忙不迭的夺门而出,站在楼道里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他以前从没跟人这样打过交道呢,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傻透了。就像…就像站在家长面前的小学生一样。 外面的雨还下着,霓虹灯次第亮起来。曲静深挽好裤腿,撑开伞走入雨中。他站在路边准备打车,可正是下班的点,又加上下雨,哪里会打得到车。 二十分钟以后,他放弃了打车这个想法,径直走向马路对面的站台。这里没有直达他家附近的公车,最近的下车后还要走两站路才能到家。 景泽在批评小白,小白低着头不吱声。景泽说:“你手机晚上睡觉前都不充电的吗?他这么晚还没回来,也找不到人。”景泽急的转圈子,可外面的雨依旧哗哗啦啦的没个停。 过了一会儿,小白说:“景哥,你别再转圈子了好吗?” 景泽:“!!!那你让我干什么?坐下等吗!” 等来等去,一个小时过去了,景泽连曲静深的一个影儿都没看到。方启程刚才接走了小白,现在连个陪他斗嘴的人都找不到。 曲静深好不容易从走的比乌龟还慢的公车上下来,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全是积水,他趟着水慢慢的往前走。起了风,刮的雨点乱飞,曲静深的衣服全湿透了。 景泽蹲在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条路的路口。终于,他看到一个瘦瘦的身影出现,立马拿起身旁早备好的伞,小跑着迎上去。 景泽走到曲静深身边,抹抹他脸上的雨水,凶道:“谁准你这么晚回来的?!” 曲静深说:“本来想打车的,可是人多,根本打不到。” 景泽揉揉他湿呼呼的头发,把埋怨的话吞进去,拉起他的手说:“笨蛋,走,回家了。” 曲静深收起手里的伞,跟景泽打一个,他说:“我今天谈成个生意,就是前几天过来看货的。” 景泽问:“苏京?” 曲静深点头:“对,是叫这个,还说认识你。” 景泽不乐意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听见没?” 曲静深无语:“只是谈生意啊,对了,他还说你来着。” 景泽问:“嗯?说我什么?” 曲静深添油加醋道:“说你再外面喜欢跟人玩呗,也没细说,但我想,准没好事。” 景泽搂着曲静深的腰,使劲箍紧:“没好事儿?小脑袋瓜子想什么呢!” 两个人把店门关上,上楼冲了个澡。曲静深懒得做饭,洗完澡就趴在窗户那儿看雨。 景泽走过来,在曲静深身边停下,把下巴搁曲静深肩膀上:“宝贝儿,看什么呢?” 曲静深把他推开:“别这么近,燥的慌。” 景泽顺势往床上一躺,问道:“等会雨停了再去吃饭?” 曲静深点头:“嗯,对了,我问你,俩男的真能过一辈子吗?” 景泽说:“不知道,要不咱们试试?你也是男的,问我干嘛。” 曲静深说:“我是直的,你天生就喜欢男的。” 景泽使劲把他拉到床上:“这叫直的?我摸摸,哪里直了?” 曲静深看着景泽的眼睛说:“我说真的,你别闹。” 窗外是细碎的雨声,两个人的小世界和外面的大世界还是不一样的。两个人的时候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但与别人接触就不一样了,或许别人不经意的三两句话便能引起你对某件事的疑问。 景泽说:“你得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我。” 曲静深点头:“嗯。” 景泽拧他的脸:“嗯个屁,这还不是因为苏京的几句话又胡想八想的。” 曲静深推开他:“一边去,头发还湿着呢,别躺床上。” 景泽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我没躺床上呀,我明明躺在你身上。” 两个人左等右等,雨依旧没停。直到凌晨,曲静深起来上厕所,才发现雨停了。他推推景泽:“喂,还出去吃饭吗?” 景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摸饿得扁扁的肚子:“嗯,穿大裤衩出去吧,帮我拿过来。” 前几天曲静深在地摊上买了两条大裤衩,景泽的那条是深蓝色方块的,曲静深那条是灰白方块的。夜里安静,左邻右舍都已熟睡,路上静的只有路灯昏黄的光。 脚底下是这场雨留下的积水,有点凉,但趟过去时又觉得舒服。景泽扯扯曲静深的胳膊:“宝贝儿,我困。” 曲静深心血来潮,躬下腰说:“来,我背你。” 平时曲静深几乎不主动做这种亲密的事,景泽立马蹿跳上去,腿盘在他腰上。 曲静深背着他走了几步,便喘着粗气说:“不行了,你太胖了,背上就像长了块大石头。” 景泽笑着从他背上跳下来:“我就说嘛,你这身板只能当下面的。” 曲静深瞪他:“说过多少遍,在外面不许提这个。” 景泽说:“那我做给你看,来公主抱~” 景泽轻而易举地把曲静深抱起来,结果没两分钟,对方就嫌别扭,死活要他停止这种抽疯活动。 两个人随便找了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点了些东西。餐厅里几乎没人,景泽说:“以后常这个点来呗,就像给咱俩专门准备的。” 曲静深说:“还是得买东西自己做,周末下午陪我去菜市场买菜,家里有冰箱,不怕坏。” 景泽埋头吃东西,装没听到。曲静深又提起今天谈成的生意,笑着说:“我挺开心的,相信以后一定会好起来。” 景泽点点头:“以后去国外结个婚什么的。” 曲静深皱眉:“又不去国外住,结婚干嘛?” 景泽说:“这种事我决定就好了,你只有发言权,没有改变权。” 曲静深嘴角抽搐,把景泽不吃的芹菜全夹自己碗里。 第93章 夏 初夏的凉爽还未享受够,天便燥热起来。原本让人觉得舒适的夜晚,现在全被讨厌的蚊虫侵占。曲静深拿着自己兑的蚊子药,把店里角角落落都喷过一遍。 景泽问:“宝贝儿,这管用吗?我不记得这是在卖农药的地方买的来着?” 曲静深摘下口罩,停下手里的动作:“我叔家就用这个,把用剩下的农药兑水稀释一下,很管用。” 景泽半信半疑地看着墙脚蚊虫的尸体说:“嘿,这药还挺毒的。” 曲静深让他离远点,景泽干脆决定出门:“去工地看看,这两天出了点事,又有农民工摔伤了。” 曲静深听了这话跟被电击似的一机灵,立马说:“你小心着处理,万一…像上次那样,就不好办。” 景泽搂搂他的肩膀:“你瞎操心,对了,苏京这两天要是出差回来约你,甭理他。” 曲静深笑笑:“你赶紧去吧你,冰箱里有昨晚煮的绿豆汤,你喝点再走,外面太阳毒。” 这也不过刚上午九点钟的光景,小白正慢悠悠地走在来店里的路上。这个北方城市就是这样,说热就热起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曲静深目送景泽离开,觉得这样的安全的日子也挺好的,这也是他盼望过许多年的生活状态。 小白热气腾腾地走进店里,扯着嗓子喊:“哥,开空调,要冒烟了!” 曲静深拧开电扇,端了杯绿豆淘给他:“热一身汗,开空调容易感冒。给,先喝点。” 小白笑眯了眼:“哥,你真好。” 这时店里的电话响了,曲静深接起来:“喂,您好,航程五金。” 苏京伸了个懒腰,他昨晚刚出差回来,还惦记着这码事。“早,苏京。” 曲静深笑着说:“您出差回来了?什么时候有时间看货,我带您去。” 苏京说:“想歇两天,这几天随时有时间。” 曲静深说:“那要是您有空,要不现在就去,正好店里有人看着。” 苏京满意的点点头:“嗯,那我这就过去。” 曲静深挂了电话,对小白说:“前两天说要订货的,一会要去看货,店里你先看着。把账记清楚了,卖了什么东西都要记。” 小白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刚才过来的时候,见有卖桃子的,我去买点儿。” 外面阳光越来越毒,人呆着不动,身上也会莫名的冒出汗来。于是是曲静深把电扇关掉,打开空调。突然间晃了下神,想着他家里的知了也该叫了。小时候他特喜欢夏天傍晚去抓知了,刚从土里爬出来的。要不就干脆贴着地皮找,他娘告诉他那顶着薄薄一层土的小洞就是知了窝。景泽那会大概正光着膀子,跟玩伴玩水枪呢。 没多大会苏京的车就停在店外面,曲静深对他笑:“有车就是快。” 苏京乍迈入空调房间,身心顿时一片清爽,“喜欢?那我送你辆呗。” 曲静深似乎被这话吓着了,赶忙摇头:“不不不,我不会开车。您先坐一会,小白去买东西还没回来。” 苏京认识方启程,自然知道他跟小白的关系,并没有啥疑问。他指指冰箱:“有喝的没,热。” 曲静深打开冰箱门,想给他拿瓶矿泉水。苏京眼尖,看到曲静深煮的那一小盆绿豆汤,便问:“那是什么?不喝水,给我喝点那个。” 曲静深笑应着,盛了一杯递给他。苏京喝了几口,只是普通的绿豆汤,没放糖,但还是觉得亲切踏实。他也是农村混出来的,他娘在夏天也爱煮这种汤给他喝。于是,他自然对曲静深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苏京三两口就喝了多半杯,曲静深又给他满上。苏京看着他,问道:“能给我说说你的生活吗,整天见你都笑呼呼的。” 曲静深挠挠头发:“就是过平常日子呗,我人特容易满足。” 苏京笑笑:“我看得出来。”他打量一下店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货架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你住哪?” 曲静深指指楼上:“上面。”曲静深边说着边把账本翻到新页,他怕小白弄乱,便在上面记上时间。 小白哼着歌,手里提着买好的桃子走进来。他见过苏京,知道这笔生意的客户就是他,朝他打招呼问好。 曲静深说:“小白,去洗几个桃子,给苏…先生吃。”他还是不习惯叫这称呼,毕竟以前的生活里从来没用过,叫起来觉得别扭。 苏京早看出来了,摆摆手说:“瞧你磕巴的,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好。” 曲静深觉得他们并不熟,想了想才开口叫道:“苏哥,以后这么着叫您吧。” 小白洗好桃子递给苏京,转身就见曲静深没了影。苏京说:“上楼了。” 小白咬了口桃子,说:“我哥就这样,话少,人好相处。” 苏京点点头,问道:“那他跟景泽怎么认识的呢?” 小白说:“这个我还真没问过,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们就在一块了。我哥以前不能讲话,都是要写的。” 苏京:“嗯?不能讲话?” 小白大大咧咧的,也没啥心眼,心直口快地说:“就是哑巴,不,也不能算哑巴,他现在能讲话了。嗯,是嗓子受过伤。” 曲静深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个大杯子。这是前两天景泽给他买的,嫌他的茶缸太破,实在不能接着再用。曲静深笑着看他们:“聊什么呢?”他边说着边倒了些绿豆汤在杯子里,又顺手往冰箱里放了几个桃。 苏京一直注意着他手里的动作,却在曲静深转身时把眼神瞥到别的地方。他说:“走吧,或许看完货中午还能吃个饭。” 曲静深本来想客气的拒绝,苏京却说:“吃饭的时候,再详细聊聊。”曲静深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小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哥,你带着吧,方启程找我,就让他打店里坐机。” 曲静深接过去,小白趴在他耳边低声说:“哥,今天的电充的满。” 苏京见状便说:“前两天有人送我块手机,现在还闲着呢,要不带过来给你?” 曲静深先是惊讶,又忙摇头:“不不用,我用着的时候也不多。” 苏京帮曲静深拉开车门,曲静深有些拘谨地坐进去。他几乎没坐过副座,有种不知道手往哪儿搁的感觉。 苏京关上车门,问他:“开窗还是空调?” 曲静深说:“开窗吧,车开起来就不热了。” 苏京点点头:“那你自己开。” 曲静深盯着车门上的按纽看来看去,这个摸摸那个碰碰,还是没找到哪个是管开窗的。 苏京全看在眼里,倾身过去帮他打开窗。这让曲静深更加拘谨起来,他脸有点红,窘的。 苏京说:“没事,我刚从农村出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车呢。那年我才十七岁,刚在洗车行干活时,连车门都不会开。” 曲静深有点惊讶:“苏哥,你也是农村的?” 苏京问他:“不像吗?”他穿着深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平整得体的休闲裤,乍看上去便知这是成功生意人的打扮。这是曲静深第一回见他时的印象,这也是曲静深给他的定位。 曲静深笑着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我也是农村的,来这里上学。” 苏京笑了:“我那时候才土呢,不会讲普通话。那时候穷,只能吃便宜的东西,去买包子,人总给我拿馒头。” 这经历让曲静深觉得有那么点相似,他也遇到过这种事,去年冬天还帮奶站送过奶。他想笑,但心里却有那么点酸:“那你到今天,也挺不容易吧?” 苏京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都过来了,有时候心情不好,想着自个以前那么委屈,还是挺想哭的。” 曲静深点头:“嗯,这城市太大,在里面过日子,挺不容易的。” 苏京笑了:“这下不觉得我是乱七八糟的人了吧?我第一回见你,就喜欢你身上的朴素劲儿,像张白纸,干净。”苏京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扭头看他,那眼神里有太多深意,曲静深不知道自己看明白多少。 没人再说话,车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曲静深开口给他说仓库的地址,苏京还是不急不缓地开着。 曲静深的手机收到条短信,他见是景泽的号码,这才按开看。“宝贝儿,我在办公室发呆,无聊。” 曲静深嘴角忍不住勾起抹笑意,他回复道:我在陪客户去看货的路上,你找点事做呗。 景泽很快就回复了:“保持距离!不然回家再收拾你!” 曲静深没再回,把景泽的短信删掉。苏京扭头看他,问道:“景泽没车吗?” 曲静深说:“没,他穷,没钱。” 苏京疑惑地看他:“嗯?” 曲静深说:“要是不认识他,我就结婚去了。”他说的斩钉截铁,就像在不确定的未来面前,只有这件事是确定一样。 苏京漫不经心地说:“你这才多大,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或许就不这样想了。” 曲静深没再搭话,他觉得他俩不太适合聊这种话题。他早听小白说过,城里的有钱人爱玩年轻的男孩,他对苏京还是有戒心的。 仓库的地点临近郊区,是个废弃工厂改造的。方启程不太爱往这边存东西,他觉得不安全,这次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手里有批钢材需要占地方,只好把货先挪这边来,这也是他急着把这批货转手的原因。 苏京倒蹲在货旁边仔细地看了许久,仓库里满是铁锈的味道,让人潜意识里觉得这里很旧。曲静深是第二回来这里,第一次不过是匆匆看了几眼。这时仔细打量起来,才觉得这些单个看来没存在感的玩意,其实还蛮有分量。 苏京围着货物来回转了好几圈,他把一件铝合金的窗框拿起来,来来回回审视好几遍才放回去。他朝曲静深招招手:“过来一下。” 曲静深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苏京指着铝合金的窗框说:“我教你,以后见到这类东西,就要看他的窗角,如果结实这框就没问题。” 曲静深点点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苏京又把防盗门来回看了几遍,他对曲静深说:“看这玩意儿,要看它细节的地方。质量好不好,全在门把那儿。那里天天都要活动,最容易坏。” 他们那会还兴铁制的防盗门,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大铁框儿,上面需要钉窗纱。曲静深按他的说的方法看了几个,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这批货质量没问题。 苏京拍拍手站起来:“方启程是在搞钢材吧,要不哪舍得这个价出。” 曲静深站在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苏京笑了:“没事儿,我不跟他提这事。” 曲静深不知道这货竟然看了快两小时,转眼便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苏京说:“走吧,请你吃饭,再聊聊货的问题。” 曲静深忙说:“苏哥,这饭我请。” 仓库里闷,加上正午天热的跟火烤似的,曲静深刚上车就抱起那杯绿豆汤喝起来。苏京瞧着他,感慨道:“还是自己做的东西好,我娘去世以后,好多年没喝这东西了。” 曲静深说:“很容易煮的,淘好绿豆,放锅里添水就行。” 苏京启动车子,漫不经心地道:“整天忙,没时间。”曲静深没再吱声。 苏京请曲静深吃饭的地方是个环境不错中餐馆,两个人要了个小包间。苏京让曲静深点菜,曲静深点的全是素菜,要不是酸辣土豆丝,就是清炒豆芽,还有清炒蘑菇,点的汤是西红柿汤。 苏京皱着眉头说:“不用给我省钱。” 曲静深说:“我就喜欢吃清淡点的,吃太多油,容易拉肚子。” 苏京要了白酒,曲静深觉得让他一个人喝也不好,所以陪他喝了几杯。饭吃到一半,苏京说:“回去你跟方启程说声,这货我要,两天后找车去载。” 曲静深点头:“行,到时候我陪您去看着。” 苏京端起酒杯泯了口:“那公事就谈到这里,接下来说点私事呗。对了,你喜欢景泽哪儿?” 曲静深没反应过来:“啊?” 苏京说:“我虽然比不上那些非常成功的,但我觉得比他还是强许多的,可为啥像你这样的,就没碰见过?” 曲静深傻笑:“跟我过日子很没意思的。” 苏京问:“多没意思?” 曲静深说:“就是整天吃吃饭,卖卖东西,不浪漫,又不爱说话。” 苏京说:“偏是这样的最难找,我玩过来了,我知道。” 曲静深没接话,只是笑了笑。苏京叹气:“我们这样的人,安定下来实在太不容易了。” 曲静深没进过这个圈子,有些闲话只是听小白说过。他问:“真的那么乱吗?我没接触过,就遇到景泽是。” 苏京说:“前年的时候找了个小孩,跟你差不多大,偷了我快十万块钱。” 曲静深吃惊的看苏京:“真有这样的?” 苏京点头:“真有,而且还不少。有些是身上带着艾滋病毒的,还到处找人上床,发生关系。” 这是曲静深第一次听到这三字,以前他觉得这些离他很远。但现在却又有些隐隐的害怕,那是绝症,一旦染上就治不好。他们那年代,网络还没大范围的时兴起来,所知道的知识都是从书本上看来的。 苏京又说:“你们小心点,注意安全措施。” 曲静深点头:“嗯,听你这一说,那以后要定期去检查身体了。” 两个人又闲扯了些别的,曲静深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他说:“苏哥,要不这样,你喝了不少,先回去休息,咱们过两天见。” 苏京有些不舍:“好久没遇到聊这么投机了的。” 曲静深刚想说点什么,手机就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景泽:“宝贝儿,哪儿呢?” 曲静深说:“在陪苏哥吃饭,三环这边的‘竹翠轩’。” 景泽立马啧了两声:“我在店里,等着我,就去接你。”说完立马挂断手机。 曲静深听着忙音,对苏京说:“苏哥,恐怕还得多待会。” 苏京说:“那挺好,你家里人知道你们的事吗?” 曲静深想了想说:“我叔…应该是知道的。我爹娘都不在了,我们前段时间回过趟家。” 苏京想伸手揉揉曲静深的头发,却被曲静深躲开了。苏京笑笑:“要是我早遇着你点,该多好。” 曲静深说:“苏哥,咱俩这性格,过不一块去。” 苏京:“哦?” 曲静深说:“咱们都爱想事情,却不爱说,会越过越远的。” 苏京张张嘴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嗯,出来的时候小,不知不觉地就养成这坏毛病,现在想改也改不过来了。” 曲静深突然想起了乐雨陶,他对苏京说:“你就该找个性格活泼点的,爱动的。” 苏京问:“为什么?” 曲静深笑着答:“不藏着掖着,心里想啥就跟你说。” 半个小时后景泽到了地点,他把破自行车往路边一搁,也不怕被人偷。这个点店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景泽找到曲静深的时候,曲静深不知道正跟苏京聊什么,有说有笑的。 景泽朝苏京打个招呼,拉了曲静深就走。曲静深被拉的踉踉跄跄的,草草地跟苏京说了再见。 景泽跨在破自行车上,一脚支着地:“宝贝儿,不许对别人笑。” 曲静深答非所问:“这么热的天骑自行车干什么?” 景泽白了他一眼:“我乐意!” 大概由于阳光太毒的原因,路上的行人很少。景泽驮着他左拐右转,专挑有树荫的地方走。曲静深头有点晕,本来还抓着景泽的短袖,后来干脆变成搂着腰。 阳光晒的眼皮发酸,曲静深对景泽说:“骑慢点,别左摇右摆的。” 景泽说:“宝贝儿,你事还不少呢,等回去再给你算账。” 后来曲静深睡着了,那感觉特别微妙,人就像飘着,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但就是睁不开眼睛。 到了店里,景泽从曲静深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小白,带着曲静深上楼了。“白啊,你哥困了,你看店哪。” 景泽帮曲静深洗完澡,自己又冲了冲。这一折腾,曲静深倒清醒不少,他迷糊地看景泽:“到家了?” 景泽说:“没,我们在路上,这是野地。” 曲静深推开他:“别闹。” 景泽趴他脸上闻来闻去,直哼哼:“谁准许你喝酒的?” 曲静深说:“谈生意,我也是男人…” 景泽抽了他两下屁、股,曲静深翻个身,还是那句话:“头晕,别闹。” 景泽拿了毛巾被帮他盖上,然后穿衣服下楼陪小白胡扯。 曲静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揉揉晕呼呼的脑袋,穿衣服下楼。景泽正拿着游戏机玩游戏,曲静深问:“小白走了?” 景泽点点头,曲静深从冰箱里拿了个桃子啃起来。冻了一下午,桃子冰冰凉凉的,吃起来很舒服。曲静深走到景泽身边,看他玩了会游戏。 景泽张嘴:“宝贝儿,我也要吃一口。” 曲静深把桃子递给他,景泽咬了一大口,吃完却哈哈笑起来:“分桃断袖!” 曲静深听了差点噎着,景泽玩完一局游戏,把机子放一边。他捞过来曲静深就开始闻:“还有酒味儿呢,看我晚上不收拾你的!” 曲静深说:“那你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景泽说:“我是男人,你怎么能跟我比!我喝醉了酒是祸害别人,你喝醉了是给人祸害!” 曲静深赶忙把吃剩下的桃子塞他嘴巴里,省得再听他乱说。 景泽倒是身体力行,把账给算清了。曲静深腰软的不像话,景泽还全、裸着,说是懒得穿衣服。曲静深实在无法理解这理由,景泽之所以经常这样,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体很帅。 快睡着的时候,曲静深低声对景泽说:“改天我们去检查一下身体呗…”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把他搂怀里:“不担心,我没病。如果你想,那抽空就去。” 曲静深点点头,这才算安安心心地睡了。 第94章 消暑 苏京果然说话算话,两天后亲自找了货车去载货。曲静深全程都跟着,身上被蹭的泥溜溜的。苏京换了身运动装夏款,跟着抬货的来回跑,一点老板的架子都没有。 苏京递给曲静深根烟:“抽吗?” 曲静深抹抹额头的汗,摇头:“不会。” 苏京笑了笑,并没有收回递烟的手:“我教你。” 曲静深也笑:“家里有一个抽烟的就够了,再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苏京这才收回手,自顾自地抽起来。曲静深短袖的下摆那儿不知被哪里的铁丝挂了条口子,苏京看到,便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曲静深后腰上。 苏京的手很厚实,带着夏天的燥热,却让曲静深浑身一机灵,凉意漫上心头。曲静深回头看他:“嗯…?” 苏京一手夹着烟一手搁在原处,“破了条口子,看来得赔你件短袖了。” 曲静深忙起身与他拉开些距离:“没没事儿…” 苏京意识到他的不自在,便站在原地笑了。那个笑不张扬,很亲近,就像小溪里的水静静淌着一般。 曲静深傻笑:“我我…去那边看看,没几车就拉完了。” 苏京没再吱声,他看到曲静深躲到角落里接电话,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笑容。苏京抬头看看外面的日头,很毒,很辣。夏天就是这样,让情绪也跟着变得热烈起来。 过了下午四点,也不见阳光收势。曲静深的衣服全湿透了,他扯起短袖抹脸上的汗。苏京正在喝水,眼睛却盯着他说:“我越看你越觉得稀罕,这可怎么办?” 曲静深擦汗擦的正带劲的手立马僵在原地,“啊?…苏哥,我…” 苏京笑着摇头:“别慌,我不是那种人。我就是,好久没见到像你这样的了。” 曲静深愣了愣,像他这样的?哪样?土不啦叽的么,对,还小气吧啦的,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这都是景泽常挑的毛病。像不常挑的,比如闷骚,比如口是心非,比如总受欺负…这些景泽都叨叨烂了。 曲静深说:“苏哥,快拉完了,要不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 苏京当然乐意,“好,你选地方,你请客,不过我付钱。别抬扛,我知道你没钱。” 曲静深傻笑:“苏哥,你真是个好人。” 苏京也乐:“那你就跟我呗,保准比你跟景泽在一块过的好。” 曲静深笑说:“还是当朋友好,我跟他一天能吵好几回。当朋友聊聊天,开心。” 苏京抬头问他:“他不让着你?” 曲静深摇头:“不让,疯劲儿上来了一点理都不讲,胡闹。” 曲静深说起这些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昨天晚上他俩还吵了一架,原因是景泽要买大些的西瓜,而他说要小些的,不然搁一晚上第二天就不好吃了。 苏京看着那笑,心里觉得特别舒适。这个圈他也呆好几年了,心里或多或少的已经开始对爱情这玩意儿失望,总觉得人的心很难进入与把控。 曲静深说:“苏哥,你一定能遇到合适的。咱俩性格就是在一块儿,也过不一起。” 苏京点点头,却说:“没试过,怎么知道?” 曲静深答了句自己都觉得很傻的话:“我就知道,我先去那边看看。” 曲静深说完便转身走了,直到他觉得自己脱离苏京的视线范围时,才放松下来。昨天晚上睡前聊起苏京,景泽说这人不坏,但不好相处,心深。他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想真正接近却很难。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阳光灿烂如火,没多久便起了风。仓库里窗户多,风跟往里灌似的,曲静深顿时就觉得身上的汗全被吹走了。 苏京看着最后一车货装完,他对曲静深说:“今早听广播,说下午有雷阵雨,保不准就打雷。” 他话音刚落,曲静深便听见轰隆隆的一个惊雷。苏京笑着看他:“怎么?怕雷吗?” 曲静深摇头:“不怕,就怕下雨路难走。” 苏京乐:“还指着你怕打雷,占点便宜呢。” 曲静深磕磕巴巴的叫了声:“苏哥…” 苏京朝他摆摆手,说:“别说,我知道。走吧,送你回去。” 曲静深刚坐上苏京的车,外面便风雨大作,雨跟豆子点似的啪拍地砸到车窗上。曲静深对苏京说:“苏哥,你开慢点,本来还说晚上请你吃饭呢。” 苏京说:“要不,去你家吃?” 曲静深又开始磕巴了:“我我…家小,连个正儿八经吃饭的大圆桌都没有。”厨房太小,只能放张小圆桌,他跟景泽平时吃饭时都坐小板凳。 苏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曲静深点头同意,手机却在此时收到一条短信,是景泽发来的。“宝贝儿,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呢,你那边装完货了吗?” 曲静深回复道:“嗯,在回店里的路上,苏哥送我。” 景泽立马就打来电话,张口就是:“以后不准这么叫,喊这么亲干嘛!” 曲静深看看身边的苏京,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等雨停了,你再回家呗。” 景泽说:“让他送你来我工地这边儿,店里反正有小白看着,你来陪我。” 苏京听的一清二楚,等曲静深挂掉电话,他便问:“去工地?” 曲静深不好意思地笑:“嗯,麻烦你了苏哥,改天一定请你吃饭。” 苏京把曲静深送到工地的大铁门外边,“给他打电话,让他打着伞来接你。” 雨势早没方才那么大,曲静深心想景泽办公室肯定也没伞,与其两个人都被淋,还不如淋他一个。他朝苏京道谢,然后拉开车门,小跑着往工地里面跑去。 苏京看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直摇头,他拿出手机给景泽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他没有立马开车就走,而是打开窗户朝里看。 工地里面全是土路,被雨一淋特别难走。曲静深小跑了一段,便觉得鞋子底下沾满了稀泥,脚下沉甸甸的。他停下来甩了甩,非旦没甩干净,反而把另一脚陷到稀泥里。 雨哗哗地下着,反正已经淋湿了,他也不怕再多淋一会,只是脚上的泥让他非常不舒服。他朝四周看了看,离他没多远便是起楼体时支起的架子,他想也没想就走过去。 曲静深一手扶着架子,另一只手把鞋脱下来拎在手里,使劲甩着沾在上面的稀泥。或许是下了雨,掩埋架子的土有些松动,曲静深突然觉得背上一空,架子歪歪斜斜地扭到一边。就在这时,上面不知是什么东西,一股脑的全落下来。曲静深连抬头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硬物砸上脑袋。曲静深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景泽刚从办公室出来,他正搜寻着曲静深的身影,正好看到他家宝贝儿倒地的那一幕。景泽觉得浑身的血瞬间全冲脑门上,不管不顾地撒丫子就跑。 曲静深头被砸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又被没个停的雨水冲开,满脖子全是血渣子。他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头晕,像踩着棉花走一样,又像做梦时飞起来。 雨水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听到景泽咋咋呼呼地叫他,他想朝他摆摆手说自个没事儿,可是一切都不受他控制。虽然意识清晰,但肢体很沉。 景泽胡乱地帮曲静深擦了把脸上的血,抱起人来就往外面冲。景泽懵了,今天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成这样就成这样了? 天阴的很沉,电闪雷鸣,雨势越来越大,雨点子打的人的脸生疼。似乎所有事都是一瞬间的,刚才雨势还比这要小许多。 苏京看到曲静深倒地的那一幕就从车里出来了,此刻他浑身早已湿透。他心里刚萌芽的一些东西,被眼前的这画面彻底粉碎。景泽抱着曲静深拼命往前跑,这是不是就是叫爱情的玩意儿?他们就像当年的自己那样年轻,那样的…炽热,毫无保留的把本该深植于心的东西呈现出来。 苏京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很疲惫,真想就这样倒在雨水里,永远不起来。人海太过喧嚣,人越活越不想把心给人看。 景泽抱着曲静深喘着粗气停在他面前,张口便是:“你开车,去医院!” 景泽手打着颤把曲静深抱进后座,他胡乱地抹抹满脸的水渍,不知多少是雨水,多少是泪。曲静深脸色苍白的躺在他怀里,景泽用手使劲捂着他额头上的伤口,防止血再流出来。 苏京挂了最快的挡,闯了好几个红灯,最后把曲静深送到医院的急救室。 景泽倚着墙喘着粗气,苏京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刚才医生说是小伤,没事。” 景泽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顺着墙坐到地上。他对苏京说:“你不知道,他出一点事,我就怕的要命。”那语气完全不像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他本来就很年轻,还不够资格拍着胸口说自己是有担当的男人。 景泽十分懊悔地挠头:“他妈的…下着雨让他来什么工地!…” 苏京自言自语:“我还当你只是兴起,现在觉得,我抢不过你。” 景泽说:“他说要跟我过一辈子的,少一天我都跟他算不完!” 苏京叹口气说:“我回去了,过两天再去店里看他。” 等到医生为曲静深缝完伤口,包扎好以后,才允许他进去。景泽逮着医生就着急地问:“他没事吧?!” 医生说:“最好等醒了去做个脑部CT,外伤倒是没事,怕大脑里有血块。” 景泽总算舒了一口气,医生又说:“他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有点贫血。” 景泽顿时又皱起眉头来,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瘦削身体,五味陈杂。是他怎么养都不胖,还是自己养的不好? 景泽到外面给小白打个电话,让他送点钱过来。然后又回到病房里,趴在床前守着曲静深。 外面还在下雨,时不时夹着几声惊雷。医院里的气氛很闷,景泽把窗户拉开个小口通风。 小白急匆匆的关上店门,把店里的现金都带上,往医院赶。等他到的时候,曲静深还没醒过来。小白担心地问景泽:“我哥…怎么了?” 景泽把话缩到最短:“刚才在工地上不小心滑了一脚,头被架子上的水泥块砸了。” 小白问:“不严重吧?” 景泽说:“医生说醒了做个脑部CT,外伤不碍事。” 小白在这呆到天黑,雨已经停了,外面的空气难得的清爽舒适。景泽趴到床前戳戳曲静深的脸:“宝贝儿,起床了,该吃饭了。” 曲静深似乎真的听到了,十几分钟后便转醒。头还是很晕,不过能感觉到伤口的疼了。他迷迷糊糊地问景泽:“这是…哪?” 景泽说:“医院,你笨啊!怎么不让我出去接你?!” 曲静深笑笑:“怪麻烦…” 景泽瞪他:“那这样就不麻烦了?!真是被你气死,等你好了再给你算总账!” 曲静深笑的有点讨好:“我们回家吧,我没事了。” 景泽狠狠捏他的脸:“这回求我也没用!” 曲静深说:“那得吃饭吧?” 景泽绷着脸点点头:“嗯,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曲静深想了想说:“素三鲜的包子,小米粥。” 景泽俯下身,狠狠亲了亲曲静深的嘴:“乖,不许乱动,在这儿等我。” 曲静深看着景泽带上门出去,房间里少了他的聒噪顿时安静下来。他还能隐约记得景泽抱起他的时候,很紧很紧。他竟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遇上景泽。尤其是认识苏京以后,这种感觉更强烈。 景泽买了素三鲜笼包,但曲静深要的是那种五毛一个的大包子。景泽扶他坐起来,然后拿着筷子一个一个地喂他。 曲静深说:“让我自己来吧,你也吃。” 景泽哼哼几声:“我乐意!” 曲静深笑说:“我没那么娇贵,更何况一点外伤。” 这话不知刺激到景泽哪根坑爹的神经,他顿时又吼又叫:“你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吗!流的我满手都是!我他妈的当时就想,等你好了一定给你算账。” 曲静深夹了只包子塞到他嘴里:“宝贝儿,吃。” 景泽差点没咬到舌头:“你刚刚…叫我什么玩意儿?!” 曲静深说:“跟你学的。” 在曲静深的坚持下,景泽终于答应在吃过晚饭以后带他下楼转转。雨后的空气清凉,让人有种回到春末的错觉。草上,树叶上全都挂着水珠,时不时滴到人的脖子上,溅起一片清爽。 夜空如被水洗过一般清透,三三两两地挂着几只星子。小池塘边上能听到青蛙叫,景泽说:“宝贝儿,你这造型真活像一只兔子。” 曲静深说:“明天干脆全身都检查一下吧,你也检查。” 景泽立正:“遵命,老婆大人!” 曲静深说:“又贫。” 景泽嘻皮笑脸,他突然看到一只小青蛙跳进池塘边的草丛里。景泽伸脚踢了踢草丛,溅了一裤角水,小青蛙啪嗒一声跳进池塘里。 曲静深说:“你看,都不待见你。” 第95章 磕磕碰碰 等第二天医院工作人员刚上班,景泽就带着曲静深去做脑部CT。医护人员把他从房间里赶出来,景泽就站在窗户外面伸着脖子朝里看。那种机器看在眼里十分恐怖,黑筒似的。景泽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棺材…顿时觉得晦气,呸呸几声,把那玩意儿从脑袋里赶出去。 曲静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贵,做一次要花好多钱。等他出来,景泽跟在他屁股后面问:“嗯?没事吧?” 曲静深说:“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呢。” 景泽哼哼:“敢有事儿,跟你算不完。” 既然来了医院,顺便做了个全身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曲静深的视线就没从景泽身上离开过。景泽有点心虚:“看…嘛?” 曲静深把检查单往他跟前推推:“肺不好,戒烟。” 景泽强词夺理地解释:“只是一点小问题,关抽烟什么事啊?” 曲静深说:“你烟瘾又不是太大,容易戒。” 景泽应付的点点头:“嗯嗯嗯,我先去个厕所。” 曲静深目光如炬:“你不是上楼的时候刚去了?难道肾也有问题么?”曲静深的表情正儿八经,并且用关切的目光瞧着景泽,温温和和的,就像杯温开水一般,暖融融的。 景泽佯装生气,用手虚掐住曲静深的脖子,却没用半点劲。“肾不好,肾虚?我肾有没有问题,你不是最清楚么。小样的,挤兑我很好玩是不是?” 曲静深老老实实地说:“没挤兑你,是你自己说要上厕所的。” 景泽怂了,曲静深在一边自顾自地说:“肺炎,肺癌…呼吸道疾病,到老了整天咳,睡个好觉都别想。” 景泽捂住耳朵:“医生说了,让给你拿点保健药。说你贫血,要多吃红枣花生。” 曲静深说:“对,还有肺痨…我总算知道你早晨起来,为什么嗓子不舒服了。” 景泽耷拉着头问曲静深:“宝贝儿,一定得戒烟吗?” 曲静深点头:“必须得戒。” 景泽跟小学生似的讨价还价:“那等你头上的伤好了,我们玩次骑乘。” 曲静深放松着的神经立马绷紧了,马上环顾自周看有没有人经过。“不分场合,讨厌啊。” 景泽靠近他,低声说道:“嗯,虽然嘴上说着讨厌,其实心里喜欢的狠吧,是不是宝贝儿?” 曲静深面无表情:“胡闹。” 景泽最喜欢这种时候,跟曲静深逗着闲话,他总不爱多说,不像他以前接触过的人似的,爱撒娇爱胡闹。刚下过雨,连太阳都带着湿意,不烈不火,就那样闲闲地挂在蓝天上。 景泽说:“以后不许你再去工地,我有阴影了。” 曲静深说:“只是小伤,过两天伤口好了,就没事了。” 景泽搂了把他的腰说:“我说不许就不许,哪那么多废话?” 曲静深答非所问:“过日子,总少不了磕磕碰碰的。” 景泽把医生开的补品药单收好,原本要从医院直接拿药的,但曲静深死活不让,说是医院太贵。景泽拗不过他,只好去外面的药房买。 在回家的路上,景泽问曲静深:“宝贝儿,哪天你会不会外遇?” 曲静深扭头看他:“外遇干嘛?做那事么?” 景泽说:“这是最肤浅的外遇,我是说哪天你会不会突然爱上别人了?” 曲静深想了想,说:“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份力。再说,我这么闷葫芦样,谁会喜欢。” 景泽说:“我喜欢啊!没人喜欢更好,那我就喜欢你一辈子呗。” 曲静深说:“一辈子好长。” 景泽说:“宝贝儿,你别总这么一副禁欲样好吗?”景泽话音刚落,复又趴在曲静深耳边低声说:“你这样,让我很想干你…” 曲静深最烦听这种话,他了解景泽,越跟他对着干,他越蹬鼻子上脸,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搭理他。于是,曲静深便沉默着看向窗外。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景泽见曲静深不搭理他,便没话找话:“宝贝儿,回去跟小白说,请几天假休息。” 曲静深说:“上午查了个遍,又没大问题。” 景泽不乐意了:“为什么我说的事你都不听呢?” 曲静深把他靠近的头拍回去:“别闹。” 景泽把脸扭到一边,不说话了。曲静深知道他那别扭劲儿又上来了,便转头对他说:“前两天听小白说,方启程要带他去玩。” 景泽问:“去哪里?” 曲静深说:“小白说是去爬山,还没定好去哪。” 景泽趁没人注意搂住他的腰:“那我们也找时间出去玩,宝贝儿,你想去哪?” 曲静深想了想,说:“常听人提起的地方,我都没去过呢。有时候觉得自己土死了,以前没钱,渐渐的也没想去旅游的想法了。” 景泽说:“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时间带你到处走走。” 曲静深说:“那你平时花钱别大手大脚的,攒着点。” 景泽大大咧咧地拍拍曲静深的手:“宝贝儿,钱是赚来的,又不是攒的。” 晚上的时候,睡前要洗澡。景泽说:“宝贝儿,不嫌弃你,今天甭洗了吧,头上还缠着绷带呢。” 曲静深闻到自己身上满是汗味,非得要洗:“你帮我洗呗,借手用一下。” 景泽也就转了个身去拿晾在外面的浴巾,等他回过头看到眼前的情景,再忍不住,笑喷了:“哈哈哈——宝贝儿…我不行了,噗!” 曲静深十分无奈,无辜地问他:“有这么好笑吗?” 景泽指着他头上扣着的方便袋,笑的捂着肚子抽气。曲静深十分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这样就不会被水溅湿了。” 景泽:“噗哈哈哈…这造型实在是…哈哈哈,求合个影好吗?” 曲静深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去洗澡了,快点。” 景泽笑的打跌,这澡洗的都快把他的笑点撑爆了。而肇事者丝毫不觉,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任景泽帮他擦背。 浴室和厕所是一间小房子隔开的,既小又狭窄。灯是最普通的灯泡,从外面望去,有点昏黄。似乎除了两人的对话声和时不时的笑声外,其他的全是旧的。这些就像存在了很多年,专门为这一刻作准备的。 曲静深闭着眼睛,任景泽拿着花洒帮他冲洗。他们用的香皂是绿茶味的,淡淡的清爽萦绕鼻间。这个情景不长,但却像过了很多年,宛如一副沾了尘的画,从古旧里透出温暖来。然后就像一滴又一滴的水,让心上升起淡淡的薄雾。 曲静深睁开眼注视着景泽,景泽略微停了下手里的动作,问他:“怎么了?哪不得劲么?” 曲静深说:“没事,就想看看你。”方便袋的阻隔让他的声意变得嗡嗡的。 景泽的手滑过他的腰间,漫不经心地说:“傻样。” 曲静深说:“景泽。” 景泽躬下身子趴到他嘴边:“嗯?” 曲静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说:“喜欢你。” 这话温度太高,让景泽的下腹也跟着温热起来。年轻时就是这样,任何爱意都会引起荷尔蒙喷发。景泽草草地把身上的泡沫冲干净,扛起曲静深就进了房间,并且利索地插上门。 碍着曲静深头上的伤,景泽没有死活的做。他动作温柔缓慢,握紧曲静深的腰耐心地在某处磨蹭。曲静深搂着他的背,腿自然地贴着他的小腿。他问:“如果哪天,不能做这种事了怎么办?” 景泽说:“那就过日子。” 曲静深这次非常主动,既然是相爱了,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虽然他性格不像是作风奔放的人。他一点点地接纳景泽,不疼,只是有点酸酸麻麻的,热的不像话。 景泽胳膊支在他旁边,喘着气说:“宝贝儿,那里要化了,我忍不住了。乖,抓紧。”话音刚落,景泽腰杆上稍稍用力,便已攻城掠地。 曲静深眯着眼睛,满脸潮红,虽然不是正常的结合部位,但带来的快感却是无可比拟的。甚至那不全是生理上的快感,而是心理上的完全交付。他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在遇到景泽之前,没人把他放在心上。 曲静深越是想这些,心里越是温柔,又有点发酸,不敢想遇到景泽之前的岁月。有种感觉是与人伦纲常无关的,便是你知道他带给你的,在未来莽莽的岁月里,再无人做到。 曲静深说:“你…你快点…”心里某个地方,充盈的想要流泪。太满了,满的将要溢出来。 景泽说:“那你抱紧我。” 景泽的双手从背部扣紧曲静深的肩膀,并让曲静深的双腿紧锁在他的腰上。随即便是恣意的横冲直撞,任他百转求饶,任他嗓子沙哑,都不再放开。 曲静深闭着眼睛,仔细地感受那一进一出的细节。里面又热又痒,像有许多蚂蚁在爬。景泽每次从他身体里面出去,某个入口顿时便空荡荡的。 景泽的动作越来越快,甚至不给曲静深喘息的机会,也顾不得他头上的伤口。曲静深的指节有些发白,断断续续地喊着:“景泽…景…泽……” 景泽说:“在,我在,宝贝儿,别那么紧…” 曲静深跟他做对似的,故意收紧某处,便听到景泽的喘息声更大。景泽来回顶了他几次狠的,便趴在他身上不动了。曲静深知道他已经出来,便睁开眼睛对他说:“出来…别停在里面。” 景泽温柔地来回抽动几下,低下头看看那里,对曲静深说:“红了。” 曲静深还是那句话:“出来…” 景泽这才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体里面退出来,他仔细地盯着,生怕落下半点细节。他拉着曲静深的手放到某处,低声说:“你摸摸,还没全闭上呢。” 曲静深的手被景泽的手引着,刚碰到令人羞耻的某处,便触电似的想抽回。景泽却狠狠地按住他,不让动。 景泽说:“宝贝儿,你那里闭不上了,怎么办?” 曲静深被他这话弄的十分窘迫,便急急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景泽。景泽下床端水帮他清理完一切,这才又爬上床,跟他说话。 景泽说:“做了这么多回,怎么着也该脸皮厚点了,还这样薄?” 曲静深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立马闭上。景泽俯下身咬了下他胸口的红果:“今天很主动,要奖励一下。” 曲静深嗡声嗡气地说:“别闹,我要睡了。” 景泽说:“你白天不是还说我肾不好吗,我现在心里突然很受伤,睡不着了。” 曲静深说:“那就别睡了,醒着吧。” 景泽吃饱魇足,脾气自然也好了不少,自导自演地玩了一会,便搂着曲静深睡着了。 自然,第二天一早,没人爬起来做饭。景泽下楼买早饭的时候小白已经坐在店里了,小白问:“景哥,我哥呢?” 景泽嘿嘿笑:“楼上睡着呢,你吃早饭没?” 小白点头:“嗯嗯,吃过了。奇怪了,我哥不爱睡懒觉的。不过头上受伤,多休息一下才好。” 景泽今天脾气特别好,笑的满面春风的去买早饭了。过了一会儿,曲静深扶着腰从楼上下来,小白立马走过去扶住他:“哥,你好点了没?” 曲静深说:“嗯,没事了。对了,那批货你跟启程说了吗,苏哥把钱打过去没?” 小白说:“都说了,你就别操这些闲心了。方启程说要给你加奖金呢,这都光荣负伤了。” 曲静深笑着说:“都应该的,咱们一起做事,当然要上心。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去玩?” 小白说:“等他弄完手头那批钢材,要不你跟景哥也一起去?” 曲静深说:“我们要是去,店里就没人了。还是你们自己去,记得带纪念品回来。” 小白向来喜欢热闹,顿时觉得一起出去玩这主意挺不错的,便说:“去几天就回,店里关门呗,方启程说那批货就够赚不少的啦。” 曲静深笑笑:“再说吧,对了,小白,把昨天的账本拿给我瞧瞧。” 景泽回来时,便看到埋头认真看账本的曲静深。景泽瞪他几眼:“喂,说你呢,上楼躺着。” 曲静深说:“我又不娇贵,再说,躺着也睡不着。” 景泽上楼拿了碗,把豆浆倒进碗里,端给曲静深:“头上绑的跟兔子似的,在这里坐着会吓到人的。” 小白上厕所回来,听到这话想也没想便接:“才不会嘞,兔子多可爱。” 景泽瞪小白:“再可爱,也是我的!” 吃过早饭,景泽便去工地,店里又剩下曲静深和小白。小白趴在柜台上怏怏地说:“日子真无聊啊…” 曲静深说:“不都是这样么,哪有那么多有激情的事儿。” 小白说:“哥,你有没有觉得方启程很男人?” 曲静深失笑:“是啊,有担当,对你好,又顾家。” 小白说:“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个…方启程在那方面很男人。” 曲静深一时没听明白,疑惑地问道:“嗯?” 小白搬着椅子,挪到曲静深那边,低声说:“我是说那个那个的时候,就是在床上…” 曲静深认真地想了一下方启程身高,并估算了一下体重,说:“看得出来,启程身材不错的。” 小白点头:“嗯,有时做起来没个完…景哥呢?” 曲静深据实相告:“就一次。” 小白纳闷儿:“看景哥身体也不错的…原来,哦哦。” 曲静深说:“他肾不太好。” 小白瞪大眼:“啊?!” 曲静深淡定地说:“嗯,以后有段时间他会时常上厕所。” 以后的几天,小白仔细观察了一下,果真如曲静深所说,景泽一会儿就要去趟厕所。小白同情地看着景泽,在心里默默想,以后不要跟他斗嘴,不要跟他抢东西了。 某天晚上,景泽纳闷地问曲静深:“宝贝儿,你有没有觉得小白最近很怪?” 曲静深问:“怎么了?” 景泽说:“我觉得他的眼神,他的行为…都在同情我似的。今天下午我开玩笑跟他抢西瓜,他二话没说就给我了,这不正常不正常。” 曲静深说:“你肾虚,吃太多西瓜不好。” 景泽立马就炸了:“再说我肾虚,明天让你下不了床!” 曲静深问:“你烟戒的怎么样了?” 景泽说:“还不错啊,你看我现在都不大抽烟了。” 曲静深头也不回地说:“是啊,最近是不太见你抽烟,净跑厕所了。” 第二天景泽决定跟小白好好谈谈,景泽朝小白喊:“白啊,帮我倒杯水去。” 小白再三确定:“景哥你真要喝水?肾虚要少喝水才好。” 景泽朝小白勾勾手指:“看到你哥总在揉腰了吗?昨天晚上做的有点过了。” 小白想试探着劝劝景泽,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景哥…你肾不好就不该常做那种事,我哥会理解你的。” 景泽抓狂了:“谁他妈的肾不好,拉出去浸猪笼!再说我肾不好,让方启程揍你!” 曲静深在一边听着,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笑。小白默默腹诽,就算方启程揍我,你还是肾虚啊景哥。 以后的那些天每当景泽去一次厕所,小白就用那种既可怜又可惜的眼神瞧他。景泽在心里爆了N次粗口,最后觉得这件事还得从本质上解决,这样风波才能消停。 曲静深从报纸上看来的戒烟贴士全剪了下来,他给景泽买了一大盒棒棒糖,说嘴里难受不得劲时就含着。从那以后好多天,景泽嘴里常含着棒棒糖,厕所倒不怎么去了。 小白问景泽:“景哥,你怎么最近吃上棒棒糖了,以前没见过你吃这玩意儿。” 景泽手里夹着棒棒糖,爱搭不理地说:“治肾虚,可管了,吃一根棒棒糖,一夜七次狼。” 小白张大嘴巴看他:“哎以前我没听说过这法子,那我也吃几根。” 第96章 日光浴 在那场雨过后,夏天又回归原本的燥热,甚至更变本加厉起来。景泽说在外面逛两圈,身上就跟水洗的似的。小白越来越懒,整天吹着空凋趴在柜台上打盹。 曲静深还是老样子,穿着普通的短袖,平时不爱说话,每回开口都要先笑。他头上的伤口愈合后留下淡淡的疤痕,就在额角那里,不仔细看就看不到。 景泽趴他脸上看了一阵,说:“这么小的伤口,竟然流那么多血。” 曲静深推开他:“不是好了嘛,远点,热。” 景泽最近晒黑了不少,据他自己说整天在工地上转,生怕高温作业会出什么乱子。不过比先前看起来倒硬朗不少,多了些男人的轮廓。对于他这些转变,曲静深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比以前有长进了。 曲静深得空去银行开了个户,晚上时把存折拿给景泽看:“存了三千,前两天启程给的。” 景泽接过来看了看,说:“宝贝儿,你放着呗,等工程到秋末完了,赚的钱都存里面。” 曲静深说:“前两天苏哥说要带我去邻省认识几个客户,我想了想,店里有小白看着,能应付过来。” 景泽皱眉:“不许去!” 曲静深说:“两天就回来了,很快的嘛。” 景泽说:“干嘛跟他一块去,再说非做他那生意不可?” 曲静深说:“苏哥是好人,他也是从农村出来的,混到今天挺不容易的。” 景泽瞪他一眼:“真是好人啊,整天看你的眼神都闪着绿光!” 曲静深笑笑:“哪有眼睛闪绿光的?跟你说一声,明早就去。” 景泽绷着脸趴床上,不搭理他了。曲静深收拾好两件衣服,坐到床边上,拍拍他的屁、股:“喂,真小气。” 景泽嗡声嗡气的:“没听见你说什么,我要睡觉了。” 曲静深躺下摇摇他的肩膀:“跟我说说话呗,有两天晚上不在家睡。” 景泽这才勉强扭头看他一眼:“跟姓苏的说去吧,你们话题那么多。”自从曲静深受伤事件过后,苏京便开始常往店里跑,没什么事,可也不说走,一呆就能呆一下午。 曲静深笑着戳戳他的脸:“小气样,咱们以后都还会认识新朋友啊。” 景泽把人捞怀里,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可我就想你搭理我一个,对我一个笑,跟我一个吃饭、聊天。” 曲静深噗哧笑出声来,任他压着:“你少男病又犯了?” 景泽说:“滚,你才有少男病!” 曲静深说:“没少男病会这样?好了,那回来跟小白和启程去玩?” 景泽脸色总算好看点了:“你说的?” 曲静深点头:“嗯,我说的。下来,重。” 景泽二话不说,便狠狠地往他脖子上吸了一口:“好了。” 曲静深不用看就知道那儿肯定留下印子了,他皱皱眉:“明天出门啊,别闹。” 景泽说:“你不许跟姓苏的住一间!” 曲静深说:“两个大男人…又不睡一张床,哪那么麻烦。” 景泽顿时炸毛:“你还想跟别的男人睡一张床?!啪啪啪…” 曲静深闭眼装睡觉,不搭理他了。景泽在他身上又玩了许久,才肯关灯。他们房间里没有空调,床边上放着个落地扇,能定时的那种。前两天曲静深买了凉席,竹子的,睡觉前用湿毛巾擦一擦,特别清凉。 第二天一大早,苏京就开车过来接曲静深。景泽当然不给他好脸色,苏京看见便说:“多大人了,还玩这把戏?” 景泽牙也不刷了,狠狠瞪他:“大爷我乐意!就不该把你领店里来,引狼入室!” 苏京语气依旧淡淡的:“两个人过日子,不要太过干预对方的生活。” 景泽说:“操,非得等绿帽子戴头上再干预吗。” 曲静深见这场面无法收拾,立马夹针锋相对的两人中间:“饭我弄好了,你上楼吃饭。记得,晚上睡觉不要开一夜风扇。这两天,就在外面吃吧。” 景泽一点不在乎有苏京在场,他亲了亲曲静深的脸,哼哼着转身上楼。 苏京说:“跟他过日子,肯定不会无聊。” 曲静深笑着点头:“是啊,他就像只踩着尾巴就发毛的老虎。” 苏京跟曲静深一起出门,边走边说:“我也不敢保证他们一定要货,就当多认识几个人。” 曲静深笑着说:“苏哥,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苏京认真地注视着他:“既然叫哥,就别跟我客气。” 曲静深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把头扭到一边,佯装看别的东西。苏京问他:“去过那儿吗?” 曲静深笑着摇头:“没,我去过的地方很少,很土的。” 苏京说:“我最喜欢晚上开车去那里,路上没什么人,到了地方正好凌晨,路上特安静。” 曲静深听出这话里的失落与无奈,甚至还有些经历过风尘后的沧桑味道。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独自走了很久很久后,再回头时已经记不得当时风物。曲静深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在很多很多个无法入眼的夜里。天就这样亮了,然后天又黑了,一天便匆匆过去。 曲静深对苏京说:“苏哥,我觉得你该找个伴,起码有人说说话。” 苏京微笑:“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 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不不一样…苏哥你这么优秀,我配不上。” 苏京漫不经心地说:“我还在想,如果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景泽,是不是就能忘掉他?” 曲静深被吓了一跳,苏京笑着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但这话却让曲静深心里结了疙瘩,他认真的想了好大会,才说:“苏哥,我这人,其实挺死心眼的。从小就是,我不想说话,就十几年没说话。” 苏京问:“那怎么又想说了?” 曲静深说:“有些话想亲自表达出来呗,就又想说了。” 苏京觉得自己有很多种方法能接近曲静深,不只以朋友的方式。以前他总觉得做人要堂堂正正,一是一,二是二。可活了三十多年,他活明白了,得不到就是得不到,不管你多把这事搁心尖上。 中午十一点多到达目的地,苏京带着曲静深去了订好的酒店,果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曲静深心里有些犯怵,所以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这让他看起来稍微放松些。 苏京把其他人给他介绍一遍,然后指着曲静深说:“这是我弟,刚开店,生意上不熟。” 那些人似乎都很给他面子,顿时便对曲静深热络起来,又是劝酒又是夹菜的。曲静深听他们聊生意,聊股票、基金走向,满头雾水。有个胖胖的中年人问他:“你只有门窗的货啊?没考虑考虑搞装修么,据说蛮赚钱的。” 曲静深客气地说:“没,刚开始做,没敢想这么远。您呢?” “运钢材,顺带着干点工程,跟别人合伙投个楼盘什么的。”曲静深听完朝他竖起大拇指:“真厉害,楼盘我一点也不懂。” “下水试试,就知道深浅了。可以让苏老板带你呀,他可厉害着呢,东南那片儿的,谁不知道他的名字。” 苏京朝曲静深笑:“甭听他瞎说,我就是个小包工头。” 这算得上是曲静深第一次参与这种稍微正式的应酬,好几个人给了他名片,他没有名片,便仔细地把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到纸上递给他们。 苏京多喝了几杯,脸有些红,走路脚上不稳,曲静深便扶着他。苏京说:“晚上还有一场,先去上面休息一会,我头有点晕。” 安顿苏京睡下,曲静深便坐在窗边朝外面看。楼层很高,马路上的车和行人都显得格外渺小。他把收到的名片仔细地排好,装进口袋。他心里隐隐的觉得,以后的生活大概会有些不一样。似乎他有一天也会变得跟苏京一样,不将内心轻易显露于人,尤其在生意场上。 有了中午的例子,晚上那场应酬,曲静深倒适应了些。苏京介绍给他的那些人都是这个圈里的,一个个精的跟猴似的,曲静深笑的腮帮子生疼。 酒喝到一半,他们便几个人一小圈聚一起聊生意。由于曲静深是生面孔,并没有人主动理他。他也乐得自在,在一边听他们聊做生意的诀窍。 有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人说:“做生意得‘实在’,这个实在哪,是让买你东西的人觉得你实在。” 曲静深问:“那要是心里不实在,怎么让人觉得你实在呢?”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笑了。曲静深弄了个大红脸:“哪…哪错了吗?” 将军肚看着他笑着摇头:“这就是生意经,哪天等你悟透了,想明白了,你就是生意精了。” 曲静深受教,猛点头:“哎——”然后默默在心里说,我本来就不精,又怎么能让别人觉得我精。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拍曲静深的胳膊,曲静深扭头看他。是个年龄跟自己大不多的男生,皮肤白白的,眼睛很大,一脸古灵精怪的样子。他问曲静深:“喂,你干什么的?” 曲静深说:“你呢?” 男生大大咧咧的说:“我做生意的啊,不然来这里干嘛。卫小武,你呢?” “曲静深,你做什么生意的呢?”曲静深上下打量他一遍,看哪哪像孩子。 卫小武说:“收破烂的。听说苏京带你来的,你他谁啊?” 曲静深想笑,那‘收破烂’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特好玩。明明年纪不大,却学人装帅耍酷,一副别扭的小孩样。“我跟苏哥是朋友,合作过一次生意。” 卫小武哼了一声,算是自己听到了。“喂,他交朋友了吗?为什么每次见他都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 曲静深看了眼苏京,他正皱着眉往自己这边看。卫小武朝他吹了个口哨:“小老头,别来无恙啊?” 明明是一句问好的话,却让人打心里想揍他。曲静深默默在心里给他下定义,比乐雨陶更难搞。 卫小武把胳膊搭在曲静深肩膀上:“喂,交个朋友呗,这我名片。” 曲静深从口袋里拿出午休时裁好的小白纸块,写了自己店里的号码给他。卫小武看也不看就塞口袋里了,“你要是有货卖不出去,堆成垃圾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专门收破烂。” 曲静深把名片收好:“嗯,好的。” 卫小武抹了个圈,过了一会儿又回到曲静深身边:“我看着这里数你最老实,跟我说,苏京有伴了吗?” 曲静深摇摇头:“据我所知道的来看,应该是没有的。” 卫小武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点点头:“老男人闷骚嘛,嘿嘿嘿早晚有一天…” 曲静深默默想,这家伙肯定比景泽还难缠。果真他所料属实,等散场时苏京肯定被这小孩缠住了。小孩的伎俩也很糟糕,硬说苏京偷了他的钱包,死活赖着他不放。 曲静深见状只能自己先回房间,晚上他喝了酒,头有点晕晕的。但等他洗完澡躺床上,又睡不着了。他拿起旁边的电话给景泽挂电话,景泽可能喝了酒,声音嗡嗡的。 曲静深问:“你睡了吗?” 景泽说:“宝贝儿,是你吗?想你呢,睡不着。” 曲静深问:“你喝酒了?” 景泽说:“嗯,宝贝儿你鼻子真灵,比狗鼻子都灵,隔着电话都能闻到。” 曲静深不跟他贫,便说:“那你赶紧睡吧,别开一夜风扇。” 景泽呵呵傻笑:“不睡,想听你说话。” 曲静深也睡不着,干脆把今天晚上认识卫小武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曲静深说:“这小孩跟你真像,如果你有个弟弟,肯定也这样儿。” 景泽说:“我弟弟你不见过很多次了吗,怎么还能认错…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不然你怎么会记不清呢。” 曲静深答非所问:“他是个收破烂的,听着挺好玩的。” 景泽猛的警觉:“姓苏的没跟你睡一房间吧?我擦…” 曲静深笑了:“就我刚跟你说的卫小武,似乎对苏哥有意思。” 景泽立马放心了,说风凉话:“嗯,也就收破烂的能看上他。” 曲静深说:“困了,你也睡吧,晚安。” 景泽早困的睁不开眼,晚上喝了不少酒,回到家空荡荡的,他连澡也没洗就上床了。两个人过习惯了,家里少个人,就跟不是过日子一样。 苏京一夜未归,第二天一早才回到酒店房间。曲静深把整理好的名片拿给他看:“苏哥,昨天收了不少。” 苏京却问他:“昨晚卫小武跟你说了什么?” 曲静深笑笑:“没啥,就是闲扯了几句。” 苏京叹气:“这小孩从小是孤儿,说话没个轻重大小。前两年他得罪了道上的人,我帮了他一回,就这样缠上我了。” 曲静深说:“感觉得出来,他并不坏。苏哥,要不你考虑考虑?” 苏京居高临下地看他:“怎么?就只有小混混肯跟我?” 曲静深赶忙摇头:“没…我没这个意思,我就觉得这年头遇上个真心的,不容易。没准,试试就可以了呢?” 苏京说:“那你跟我试,我也是真心。” 曲静深有点慌:“苏哥…我一直很佩服您的,真的,你要不嫌我,我就一直当你是哥。” 苏京揉揉他的头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走,今天再见几个老狐狸。” 曲静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出门,苏京问他:“要是景泽听见我刚才的话,得劈了我吧?” 曲静深傻笑,不回话。心说他那脾气,不是劈了你,是劈死你。 今天倒是去了几家五金连锁店,曲静深直咂舌,里面装修的比他们店里好了不知多少倍,东西也特别全。苏京看他目瞪口呆的样,便问:“有动力了吧?” 曲静深点头:“嗯,感觉太不一样了。觉得能开家这种店,一定十分了不起。” 苏京还带他去了几个工地,曲静深心想,他认识的人真多。苏京看着曲静深鼓捣那一小沓名片,笑了:“希望会有收获,哥看你挺顺眼,要不也不带你见这么多人。” 说不感动是假的,或许苏京从他身上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或许苏京还是对他有那种想法。但是这些事,他都会永远放在心里感激的。至少以后有机会帮他,便尽力去帮就是。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有些感动会记一辈子。有句话叫“相识于微时”,也许真的能走一辈子,当一辈子的朋友呢?曲静深一直这样思考事情。他心里对生活的定义是平淡的,也知道岁月会逐渐过去,唯一算得上永久的便是爱人,还有陪在自己身边看一路风景的朋友。 从这个城市返回去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苏京的侧脸在霓虹灯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孤单。苏京跟曲静深扯着闲话:“我从农村出来的时候比你还小呢,一晃神,这么多年过来了。” 曲静深说:“苏哥,你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吗?” 苏京想了一会,说:“有,不过因为一些事闹翻,后来也就不联系了。” 应该也是有故事的,曲静深想。二十多岁的时候,总想让世界接纳自己的想法。不怕众叛亲离,只是想拼了命表达,总觉得一切都来得及。像景泽那样,甚至是像自己这样。 苏京说:“有些事你不懂,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 曲静深问:“那你会跟卫小武在一块过日子吗?也许真的可以呢。” 苏京扭头看了他一眼,“也许真的可以呢。”但谁又说得定? 渐入深夜,气温凉下来。曲静深打开车窗,浓烈的青草气便扑面而来。路两旁黑的深不见底,偶尔会经过一个加油站,暖融融的一盏小灯,便让人心里觉得格外温暖。 苏京说:“以前想像过很多回,要带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这样走走。” 这话却让曲静深心里五味陈杂,他只能假装看车窗外面的黑夜,假装风太大,没听清楚。他能理解苏京,他们有部分很相似,曾经都没有家。只是他比较幸运,遇着了景泽。 他心里的夜色是浓的洇染不开的,就算路过一座桥,桥下有湍急流水。就算夜里起了大风,将草木吹的东倒西歪,可也吹不动夜。 苏京把车窗全都打开,车里灌满了风。曲静深也想过过于沉重的问题,比如将来有一天会各奔东西,比如到老了得病瘫痪,再比如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变故。每每想起这些,便觉得一辈子实在太短。但却在一句又一句的情话里,把光阴拉扯的细长,就像淙淙不断的流水,流过朝露熹微,流过华灯初上,流过万家灯火,流过长长长夜。最后回归到最朴素的生活,睡的浅的夜里,能听到他翻了个身,能听到他打着细碎的小呼噜。 曲静深把这些说给苏京听,苏京说:“我也想跟那小王八蛋试试,我觉得自己福气有限,这辈子肯定再也遇不到你这样的。” 曲静深说:“我不好,都说相似的人才会走到一块儿,你看景泽多糟糕。” 苏京说:“我觉得还行。” 等回到自己熟识的城市,路上已没有行人,万家灯火早已灭去。苏京把曲静深送到住处,然后朝他挥手再见。曲静深一点不觉得困,苏京开车走后,他便抬头看自家的窗户。 他有点调皮的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朝自家的窗户丢去。奈何准头不够,小石子在半空打了个旋,又跟打败仗似的掉回自己脚边。曲静深朝着窗户喊:“景泽,景泽…我回来了。” 他不敢太大声,生怕影响到邻居休息,只能断断续续地一声接一声的喊。等喊到第八声,景泽才按开床头灯,拉开窗子朝下看:“宝贝儿…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曲静深说:“快下来给我开门。” 景泽顾不得把窗纱拉到原本的位置,便匆匆下楼。这样安静的夜里,曲静深能清晰地听到他走动的脚步声。不一会卷帘门被拉开一半,景泽说:“宝贝儿,钻进来。” 曲静深躬着身子钻进去,景泽又把门锁上,回身搂着他上楼。景泽问:“没带钥匙吗?” 曲静深笑了笑,说:“走的急,忘了。”其实是带着的,但就是想站在楼下面这样喊喊他。就觉得在所有人都睡去的夜里,还有个人能醒着陪晚归的自己,挺好。 房间里完全乱了套,景泽换下的衣服乱七八糟地丢到地上。曲静深去冲了个澡,然后睡到熟悉的床上,按灭床头的台灯。这里是城市,没有农村的犬吠鸡鸣。大概日子,在哪过都一样。关键是睡什么样的床,谁睡在身旁。 第97章 卫小武 曲静深把那天收到的名片拿给小白看,小白看着手里蛮厚的一沓,吃惊道:“哥,好多!如果都跟咱们做生意,肯定能赚到不少钱,嘿嘿嘿。” 曲静深笑笑:“有几个能联系到的就不错了。” 小白啧啧有声:“要不咱们也印点名片去,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 曲静深想了一会,小白这主意挺好的,就像前几天自己给人的联系电话一直手写,别人背不着装口袋里就忘记了呢。曲静深说:“嗯,那明天就去街头的印刷店去印。” 小白挠挠头:“哥,我也就一说。” 店里没客人的时候,两人又扯起闲话。小白说:“哥,我听方启程说他最近生意不是太顺当,说是有几家竞争的,来头挺大。” 曲静深说:“是啊,竞争的越来越多,出什么事啦?” 小白呆着脸想了想说:“方启程说都有后台,就欺负他没人罩着。哥,你说方启程吃瘪的什候什么样儿?” 曲静深说:“启程一向很稳重,大概,嗯,不动声色。” 小白笑喷了:“哈哈哈…大概会这样…”小白绷住脸学方启程说话:“嗯,生意上的事你别管。做饭,还是出去吃?”这话说完连曲静深都绷不住了,小白笑的肚子疼。 “你啊,方启程对你这么好,别净欺负人。” 小白一脸幸福:“小爷哪欺负他啦?不过,哥,我觉得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奇妙。我记得刚认识他时,可不待见他了。这真过起日子来,倒觉得挺好的。” 曲静深说:“你景哥不也这样么,整天挺二,脾气有时候还不好,但对人,挺好。” 小白伸个懒腰,大吼一声:“啊!好无聊——皮皮,我有点想皮皮了。” 曲静深抬头看他一眼:“那给他打电话,我这有号码,让他放暑假来玩。”曲静深最近闲起来就在看专升本的教材,他也不是太想专升本,只是恰好有工夫,就看看。 小白猛摇头:“不不不…这个揭底太可怕了,哥你当我刚才说梦话吧。” 就在这时,店里的坐机响了。曲静深接起来:“喂,你好,‘航程’五金。” 电话那头大大咧咧地说:“甭报了,我知道你这是哪。” 曲静深客客气气地问:“你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打了吗?你接电话又不要钱。喂,你们店在哪里,我刚来这破地儿,不认路。” 曲静深嘴角有点抽搐,幸好他被景泽练出来了。他淡定地把地址说了一遍,对方没礼貌地挂断电话,说一会来店里。 半个小时后,一个短袖扛在肩上,裸着上身,踩着脱鞋的小年轻走进店里。卫小武四下打量一下,吊儿郎当地对曲静深说:“喂,还记得我吗?前两天刚见过。” 曲静深想起来了,递给他瓶水:“你是那个收…” 卫小武拧开矿泉水瓶,仰头灌了一口:“对,那个收破烂的。” 曲静深说:“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卫小武说:“也没什么事,翻裤子口袋时正好摸到你留的电话,就来了。” 小白摸不着头脑,插话道:“我们这是卖五金的,你买什么呀?” 卫小武说:“有铁棍子吗,给我拿根,我给钱。” 小白朝曲静深使眼神:哥,你什么时候把个小流氓招来了?天啊,还有纹身呢。我看看…原来是条龙,咦龙尾巴在哪?小白盯着卫小武的胸口看,眼神一直顺着龙身子往下瞟。 卫小武大怒:“妈了个巴子的,不许盯着老子那里看!” 曲静深赶忙打圆场:“我们这里不卖铁棍子,不过有钳子和锤头。” 小白朝卫小武翻个白眼:“切~清汤排骨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卫小武冷哼一声:“就算清汤排骨,也轮不着你看!不要钳子锤头,把苏京地址给我。” 小白越看这小流氓越不顺眼,“你他什么人啊,你想要就给,开玩笑呢吧。” 曲静深说:“我也不知道苏哥的地址,不过有他电话,你可以打过去问问。”曲静深指指座机,卫小武抖的跟筛子似的走过去。 苏京正在陪朋友吃饭,看到是曲静深店里的号码,便马上接起来。 卫小武把腿翘柜台上,一脸得瑟:“小老头吗?我来了。你家在哪儿,我没住的地儿,收留我一晚上呗。” “什么,你家没多余的房间?让我赶紧回去?我昨天刚把那破烂厂卖了,没地回。”卫小武朝曲静深指指刚搁在柜台上的水,然后勾了勾手指头。 小白拉住曲静深:“哥,别给他,瞧他那样,真欠揍。” 曲静深朝小白笑笑:“别闹,苏哥帮过咱们的忙,他俩没准会在一起。” 小白瞪大眼睛:“什么…!苏哥跟他…靠,哥你没开玩笑吧?” 曲静深把水递给他,卫小武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两颗虎牙。“苏京,我跟你说,你不收留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什么?随我便?!那好,今晚上见。” 卫小武挂掉电话,慢悠悠地站起来:“你这我看着顺眼,改天再来玩,我先走着。” 小白默默说:“你赶紧走吧。” 曲静深问:“苏哥让你去他家吗?那你路上小心。” 卫小武朝他抛个飞吻:“谢谢你的水,下次再来时买西瓜给你吃。还有那个小白痴,下次再瞎叨叨,我揍不趴你。” 卫小武给他俩留下个潇洒的背影,小白问曲静深:“哥,他怎么知道我叫小白?你跟他说过吗?” 曲静深温和地说:“他说的是小白痴。” 小白顿时风中凌乱:“哥,你欺负人!” 曲静深淡淡地问:“有吗?” 方启程下午来接小白回家时对曲静深说:“苏京想跟咱们搭伙做生意,他也在搞钢材,但遇上些棘手的事,一个人应付不了。” 曲静深说:“他不是只包工程吗?” 方启程笑笑:“哪能呢,那是块肥肉,都想沾点腥。” 曲静深点点头:“嗯,他认识的人挺多。我们以后有货了,可以让他去联系客户。” 方启程说:“静深,我现在抹不开圈,想把进货的事也交给你。” 曲静深欣喜地看着他:“真的?!可是…我不太懂。” 方启程拍拍他的肩膀说:“不懂可以慢慢来,对了,晚上跟景泽说下这事。” 景泽这几天似乎特别累,回到家连澡都懒得洗,直接趴床上装死人。曲静深可总算知道,景泽多爱趴着了。 曲静深站在床边,对趴在床上的假死人说:“起来洗个澡再睡,身上全是汗,不得劲。” 景泽喘着粗气:“累,不想动。” 曲静深问:“怎么了?” 景泽有气无力地说:“人手不太够,帮着扛水泥了。” 曲静深朝他肩膀上看看,果真那一片全是灰。他心里顿时软起来,说不出理由的。似乎景泽知道上进,在他心里算再开心不过的事了。曲静深在床边坐下来,景泽自发地往他身边挪挪。 曲静深说:“来,帮你捏捏肩膀。” 景泽把下巴搁在曲静深大腿上,曲静深刚捏了没几下,景泽便皱起眉头来。 曲静深担心地问:“怎么了?劲大了?” 景泽摇摇头:“别动,疼。” 曲静深扯开他的领口往里看看,肩上全磨出了血丝,上面还沾着水泥灰溜溜的粉末。曲静深二话不说就把短袖帮他脱下来,景泽还算配合。 曲静深说:“去冲个澡。”说着就强行把景泽从床上拖起来,奈何景泽比他高不少,这动作做起来很是吃力。 景泽倒也配合,只是死活不肯穿鞋。他半趴在曲静深背上,手臂搭在曲静深肩膀上。曲静深说:“重死了。” 景泽闭着眼睛说:“做男人压力真大…” 曲静深越听他这语气越觉得好笑:“噗——哪里压力大了?” 景泽蹭蹭他的脖子:“不告诉你,反正就是压力大。” 澡是曲静深帮他洗的,反正身上已经被水沾湿了,干脆也洗了洗。景泽自言自语:“宝贝儿,现在这时候,明明就该嗯嗯啊啊的,可是今天有心无力哪…” 曲静深说:“我可以代劳的。” 景泽的神经像突然啪一声短路似的,睁大眼睛看曲静深:“宝贝儿,你说什么?” 曲静深说:“我刚问你晚上吃什么。” 景泽的精气神顿时又飞到九天云外,耷拉着头不爱说话:“不想吃,困。” 曲静深把景泽安全地运回床上,曲静深喊他穿内裤,结果景泽无动于衷。曲静深十分郁结,但又觉得裸着实在有伤风化,便不太情愿地帮他穿上。 曲静深看到他肩膀上有块暗青色的痕迹,便用热水洗了毛巾,动作轻柔地搁在那儿,景泽已经睡死了。 曲静深到小厨房里转了个圈,盘子里还有切好未炒的菜。他把它们端下去搁到冰箱里,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吃什么,干脆洗了两个西红柿吃。 外面路上吵吵嚷嚷的,这个时间下班回家的人很多。还有一些是已经吃完饭,闲着无事,跟邻居扯着嗓子聊天的人。甚至是叫卖声,或母亲责骂孩子的声音。 这些市井声实在鲜活,曲静深趴在窗户边上朝外看。有个推着三轮车的大爷仰头问他:“要豆角吗?一块钱三斤。我就剩这些啦,便宜点卖给你。” 曲静深笑着说:“大爷你等等,我就下去。”他身上没零钱,便从景泽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零钱,下楼买豆角。 豆角还很新鲜,一看就是自己家种的。虽然有些地方被虫子留下小黑点,但却让人觉得更接近自然。等曲静深把豆角放好回到房间,整个天地又恢复安静。 天渐渐暗下来,霓虹灯次第亮起。他没有打开房间的灯,任霓虹灯的光照进房间。曲静深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两辆自行车险些撞到一起,然后又各自骑向相反的方向。 过了一会,他觉得有点累,便歪到床上躺着。就这样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一开始还能听到房间里电扇的声音,慢慢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景泽是被饿醒的,他推推身边的曲静深:“宝贝儿,晚上的饭还有吗?” 曲静深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景泽捏他的脸:“宝贝儿,你晚上没吃饭啊?” 曲静深这下清醒了:“你怎么知道?” 景泽嘿嘿笑:“瞧你刚才呆样儿,就知道你没吃。你不会撒谎,一撒谎脸上表情就呆呆的。” 曲静深推开他点:“别这么近,热。” 景泽亲亲他的脸:“宝贝儿,穿衣服,觅食去~” 曲静深按开床头灯,已经凌晨两点。他说:“要不我去做点,都这么晚了。” 景泽说:“出去走走,浑身皱巴的慌,活动活动筋骨。嘿嘿,还是你想让我用另一种方式活动?” 曲静深推开他的脸:“去你的。” 景泽跟不倒翁似的贴上来:“宝贝儿,我还没问过你呢,当下面那个爽不爽?” 曲静深正儿八经地看他:“要不你试试?” 景泽忙摇头:“不不不,上面的太累。嗯,我是男人,就该要有担当的。” 两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景泽感慨:“宝贝儿,我觉得生活太不容易了。” 曲静深第一回从他嘴里听这话,便问:“怎么了?” 景泽说:“今天工地上有个搬运工中暑,我帮他做了一会儿。真他妈的不是人干的活,太阳这么毒,能晒个半死。” 曲静深点头同意:“你从小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赚钱有多难。我爹扛东西落下肩膀疼的毛病,带了半辈子。” 景泽把手心给曲静深看:“喏,一会就磨了俩大水泡,疼死了。” 曲静深说:“回去用针帮你挑破,过两天就好了。” 景泽贴近他:“宝贝儿,觉得你越来越贤惠了,来亲一个!” 曲静深说:“别闹。对了,还记得前两天我跟你说的那收破烂的吗?今天来店里了。” 景泽问:“来干嘛?” 曲静深说:“找苏哥,但又不知道他号。前两天我留了店里的号码给他,就找来了。” 景泽别有深意的点点头:“这好事啊,最好缠紧苏京,省得他成天往店里跑。” 曲静深把方启程跟他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景泽,景泽想了一会,倒也没说出来什么。曲静深说:“以后要忙了,启程把进货的事也交给我…喂,跟你说话呢。” 景泽说:“我摸我的,你说你的呗。宝贝儿,想做。” 曲静深赶紧着快走几步,离景泽远远的。景泽抽疯:“我是用三条腿走路的人,继承禁欲先辈的正直传统,爱兔子,爱六九…拒绝真刀真枪的强势插、入…” 曲静深要哭了,如果路上有人听到他唱这个,肯定会举报他的。他赶忙伸手堵住景泽的嘴,省得更猥琐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 随便吃了些东西,回来的路上景泽问曲静深:“宝贝儿,方启程说去哪玩了吗?” 曲静深摇头:“小白白天还说,没特定的地儿,现选。” 景泽问:“你想去哪儿啊宝贝儿?” 曲静深说:“随便,去哪都成,反正以前没去过。” 景泽捏捏他的脸:“宝贝儿,你真招人疼。晚上真爽,路上没人,天上也没太阳。” 曲静深抬头看看道路两边的树,点点头:“半夜的时候出来,就觉得所有东西都是自个的。” 两个人散着步慢悠悠的回到家,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口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景泽顿时警觉:“擦嘞,现在偷东西的都直接上门了。” 曲静深说:“要不要报警?” 景泽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走近点看看。” 话音还未落,便听黑影道:“嘘你个头嘘,没见着这里坐着个大活人吗!” 景泽忙走近几步,指着黑影怒冲冲道:“大半夜咋呼什么劲,黑乎乎的谁知道是嘛玩意儿!” 曲静深看清坐在门口的人,赶忙拉住景泽:“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收破烂的。” 卫小武说:“昨儿刚把破烂厂卖了,现在无业游民。” 景泽忍笑:“让姓苏的赶出来了?夜里找不到地方睡觉了?累吗困吗渴吗?” 卫小武想反驳,可景泽说的都是实话。他虽然嘴上不积德,但是个直肠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卫小武骄傲地点点头:“嗯。” “哈哈哈哈…苏京真不是玩意儿,大半夜的把你赶出来。”景泽笑的十分过分,卫小武真想抡拳头揍他。 卫小武说:“让我在这住一夜呗,等明天我想好招,再对付苏京。” 景泽点点头:“这话我爱听,准了,我们睡床,你睡沙发。” 卫小武朝景泽抱拳:“哥们儿,够意思。我叫卫小武,你叫什么?” “景泽。小武这名字好啊,一听就挺能打架的,下回跟苏京真打起来,就靠你了。” 卫小武把骨节活动的啪啪响,景泽火上浇油:“那姓苏的可不是玩意,看他那样,也不耐打。” 卫小武说:“谁敢揍他,我就揍谁。小爷看上的,谁敢动?!” 景泽:“……”这小孩太好玩了,比逗皮皮还有趣嘞。 曲静深把店里的灯打开,转头对卫小武说:“我们地方小,你先在这儿将就一夜。” 卫小武拍拍沙发:“嗯,比我家的床还舒服。” 景泽总算看清小孩长啥样,挺秀气的,看脸真想不到张口就爆粗口。 曲静深把这不速之客安排好,跟景泽一起上楼。他边走边对景泽说:“以后别跟小孩瞎逗,跟傻子似的。” 景泽说:“你吃醋了?好吧,那以后我只跟你一个人瞎逗。” 楼上的灯亮了又灭,夜还是很深很静的。睡熟的人呼吸均匀,醒着的人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话。仿佛耳语,淹没在这寂静的夜里,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98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果真,景泽头一天扛水泥压伤的肩膀第二天便疼起来。曲静深喊他吃早饭时问他:“你今天不去工地?” 景泽迷迷糊糊地说:“不去,肩膀疼…” 曲静深瞅了他几眼,问:“要不去医院看看吧?还是我去给你买点药?” 景泽清醒了许多,对曲静深勾勾手指:“你过来。” 曲静深问:“干嘛?” 景泽继续说:“宝贝儿,过来。” 曲静深站到床边,认真地问:“什么事?” 景泽挪到床边,搂住他的腿瞎闹:“没事儿,你别去楼下了,在上面陪我做点不寂寞的事呗。” 曲静深耐心地把他的手扯到一边:“别闹,你赶紧起床吃饭,一会就凉了。” 景泽顿时放开他,呈大字型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痛呼:“好麻烦,还得穿衣服、洗脸、涮牙!” 曲静深笑笑,依旧好脾气地说:“卫小武喜欢在两个碗里喝豆浆,说这样凉的快。” 景泽说:“没事,我一会自己盛,让他自便吧。” 曲静深把景泽的大裤衩扔给他:“我已经帮你盛好冷着了。” 景泽立马从床上跳起来,赶忙去洗手间洗涮。曲静深看着他毛毛躁躁的背影摇头:明明决定要起床了,还非得让我拿点事刺激你一下才算完。 景泽下楼的时候,卫小武已经吃掉六个包子,五根油条,喝完两大碗豆浆。景泽望着桌面上一片狼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问道:“你多久没吃饭了?饿死鬼投胎啊?” 卫小武打个饱嗝:“昨天快一天没吃东西,饿死鬼投胎也不投你们这里啊,一看就物资贫瘠。” 景泽拍掉他正拿油条的手:“哟嗬,小样儿,那你别吃。” 卫小武不服,换另一只手拿起油条就往嘴里放:“偏吃,又不是你买的。” 景泽搬个椅子坐到卫小武对面,腿悠闲地翘桌子上:“我媳妇儿买的,当然我说了算。” 卫小武朝他翻个白眼:“老子当年跟人打群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蛋呢。” 景泽自在地吹个口哨,捏起根油条神在在地吃起来:“不跟你贫,我要好好享受我媳妇儿准备的爱心早餐。” 曲静深把楼上的房间收拾完才下楼,景泽满手油哄哄的就要扯他的手。曲静深皱着眉头说:“把脚放下来,什么破习惯。” 景泽腿快抖成筛子了,“没事儿,在外人面前这样更爷们点。宝贝儿,等我们吃完你再收拾。” 曲静深可烦景泽这种大男人主义了,立马把他的脚从桌子上拿下来搁地上。 卫小武摇头晃脑要笑不笑地说:“切,明明惧内,有什么好显摆的!” 景泽直哼哼:“甭得意,以后姓苏的不惧内,你连哭都找不到地儿!” 卫小武猛拍桌子:“谁说我是下面的了?老子要把他大干三百回合!” 小白刚推开店门就听到这话,立马好学地问道:“咦?谁跟谁大干三百回合?喂,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小武把手上的油往身上抹抹,爱搭不理:“来就是来了,你管什么时候干嘛。” 曲静深把他们吃早饭的折叠桌收拾干净,吩咐景泽:“折起来,放到楼梯下面,在这占地方。” 景泽收到指示,不敢怠慢。卫小武在一旁幸灾乐祸:“大爷你可小心点儿,别夹了手~” 小白问景泽:“景哥,今天不去工地啊?” 景泽点点头,卫小武说:“去工地搬砖吗?这活好,虽然累点,一天好几十呢。” 景泽背对着他说:“就你,去工地搬砖也没人要。” 卫小武反驳:“你知道个屁,小爷穷的时候在工地搬了好几个月的砖呢!” 小白凑过头悄悄问曲静深:“哥,这拾破烂的咋赖着不走了?” 曲静深说:“过一会给苏哥打个电话,他朋友。” 苏京听到“卫小武”这仨字就头疼。那就是个从小没爹疼没娘爱自个儿野生长起来的小孩,行事粗鲁,整天脏话不离嘴,几句话不投机就动手。 苏京把车停到曲静深店门口,小白看到便朝他打招呼:“苏哥,来啦。” 苏京点点头,走进店里。景泽皮笑肉不笑:“我就没乐意你来过,不过今天倒挺乐意看见你,比以前顺眼多了。” 曲静深忙去给他倒水,“苏哥,我听启程说,咱们以后要合伙?” 苏京点头:“摊子太大,一个人收拾不过来。” 苏京看也不看卫小武,曲静深也不好主动提,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又去忙自己的。 卫小武:“咳咳咳…” 景泽看他一眼:“咳个屁,有毛病啊。” 苏京水也喝不下去了,站起来对卫小武说:“你跟我出去一下。” 卫小武跟在苏京后面走的很慢,就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丝毫没有刚才的嚣张气势。景泽无奈地啧了几声:“看上姓苏的,这小孩也够倒霉的。” 曲静深瞪他一眼:“别穿着鞋踩到沙发上。” 小白朝景泽摊摊手:“方启程在家也爱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破习惯啊!” 景泽不爽,抗议道:“纯爷们都这样!” 过了一会,景泽朝小白勾勾手指头:“白啊,去瞅瞅,看打起来了没?打起来了叫我声啊~” 曲静深还来不及阻止,小白哧溜一下蹿到门口,往外伸头。 苏京考虑许久,对卫小武说:“这样吧,我再借你点钱,你回去把破烂厂买回来。” 卫小武蹲在墙根那里低着头不说话。苏京好言相劝:“你还小,以后会遇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相信我,这只是你的错觉,长大就明白了。” 卫小武盯着苏京的鞋尖看,他眼圈有点红,抬头看苏京,说道:“我就觉得你对我好,我早铁了心不回去了,你不理我,我就在这里要饭。” 卫小武觉得自己很贱,可活了二十多年,就苏京一个人对他好点。他没家人,没朋友,没钱,一无所有。夏天上午九点钟的太阳已经很热,卫小武脸上是薄薄的一层汗。他说:“苏京,我哪不好,你说,我改。” 苏京想点支烟抽一口,可心里又烦躁的不想去拿。他对卫小武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不一样。” 卫小武目不转睛地盯着苏京看,他说:“哪里不一样?我也喜欢男人,我喜欢你!” 卫小武站起来,盲目且有力地搂住苏京的腰不放:“苏京,我喜欢你,真的,我想跟你过日子。不,我想跟你过一辈子!” 苏京挣了几下没挣开,有些嘲讽地说:“一辈子?呵呵,你知道一辈子是什么啊?” 卫小武说:“我不知道一辈子是什么,但我到白头发都不离开你!” 不知是天太热还是其他原因,苏京脸也冒出细密的汗。他猛地推开卫小武,神情却没有了刚才的自然与淡定。卫小武没有防备,整个人撞到身后的墙上,不知碰到了哪,疼的直抽气。 苏京忙问:“碰着哪儿了?你没事吧?” 卫小武扶着墙站起来,脱掉短袖,背对着苏京:“纹你名字的时候我不觉得疼,以前我觉得你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你。可是现在,我喜欢你。” 名字似乎刚纹上去不久,周围还有淡淡的红晕,像发了炎一样。苏京心里说不震撼是假的,他总以为卫小武小,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但此刻却被小孩的勇气震住了,舌头像打了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小武说:“苏京,给我个机会,我们试试,我不想一辈子都遗憾。” 景泽和小白伸着头朝外面看,他们离的不远,对话能听的一清二楚。景泽揉揉脖子说:“不听了,脖子疼。” 小白怅然若失:“好感人,苏哥怎么不答应那拾破烂的啊。” 景泽把小白拎回去,“你当是灰姑娘爱上王子,穷小子追求公主哪?我打赌,姓苏的会答应。” 曲静深对景泽说:“你看,你在店里,小白什么也不干了。” 小白挠挠头:“嘿嘿嘿…” 曲静深把账本丢给小白:“白啊,我账核对完了,你再从头对一遍,省得有差错。” 小白接过曲静深丢给他的账本,默默地蹲一边对账去了。景泽说风凉话:“白啊,真可怜。嗯,晚上我会教训你哥的。” 小白本来还怏怏的,听到这话又来精神了:“景哥,怎么教训啊?” 景泽神秘地笑笑:“这个嘛,不告诉你。” 曲静深把景泽按到沙发上坐好:“让他对账呢,你消停会。” 景泽让曲静深坐到一边,低声对他说:“宝贝儿,姓苏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捡破烂的…对他可真是一心一意。” 曲静深说:“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的。” 景泽说:“每到这时候就觉得有你真好。” 曲静深笑笑:“嗯,我有时候也这么觉得。” 景泽问:“那其他时候呢?” 曲静深想了想说:“就想着怎么把你的嘴堵上,省得你什么都说。” 景泽假装不经意地从曲静深胸口划过:“嗯?用这儿堵吗?那今晚一定得试试。” 曲静深淡定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正好苏京跟卫小武一前一后地进门了。苏京说:“我先走了,过两天一起吃个饭吧,叫上方启程。” 苏京说完便转身走了,卫小武绷着的脸立马乐开花,手舞足蹈地乱挥一阵。等苏京回头看他时,又瞬间换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景泽张张嘴:“小白,你来。” 小白啊了半天,一句话也没啊出来,转头看曲静深:“哥,还是你来。” 曲静深说:“这小孩挺好玩的。” 景泽说:“嗯,以后最好别来了,天啊!” 奈何景泽的祈祷未生效,第二天曲静深开门时便看到卫小武坐在门口喝豆浆。曲静深:“……” 卫小武说:“不好意思,喝完了,忘记给你留一点了。” 曲静深说:“谢谢…没事,我正要去买,你还喝吗?” 卫小武从口袋里翻出皱巴巴的十块钱递给他:“算我请你的,不过是假钱,不知道谁找给我的了。” 曲静深说:“谢谢…你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卫小武把装豆浆的塑料杯吹满气,然后搁到脚底下嘭一声踩爆了。他自言自语道:“没枪响,不好玩…哦,苏京说让我在你这帮忙,他说昨晚跟那什么程的说过了。” 曲静深欠苏京人情,对于这个安排他还是挺乐意接受的。“那你先进去等我会,等小白来了再细说。” 景泽吃早饭的时候问卫小武:“喂,昨晚得手了?” 卫小武说:“要你管。” 景泽说:“肯定被干三百回合吧?” 卫小武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地说:“你猜。” 景泽懒得跟他贫,工地上事多,他得赶过去处理。曲静深把他送到店门口,乱七八糟地叮嘱一番,景泽点头如捣蒜:“嗯嗯,我记住了。” 曲静深说:“夏天穿的少,少在外面乱逛,省得被从上面落下来的东西砸到。” 景泽宠腻地捏捏他的脸:“傻样,才没你那么笨呢。” 曲静深从外面进来,卫小武看着他说:“挺幸福的嘛。” 曲静深笑笑:“还好吧,他虽然贫,但对人还是挺好的。” 卫小武问:“以后怎么叫你?叫阿深吗?” 曲静深说:“你不嫌弃,就跟小白一样叫我哥,你该比我小。” 卫小武点头:“苏京说了,不许让我跟你顶嘴。叫我大武,熟人都这么叫。” 曲静深点点头:“大武,你在这有住的地方吗?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卫小武说:“嗯,哥。” 小白昨天晚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跟方启程折腾了半夜。奈何打又打不过方启程,最后被方启程按住狠狠的给正法了。小白睡着之前趴方启程怀里乱蹭:“呜呜呜…我已经看到未来生活的黑暗了。” 方启程揉揉他的脑袋:“有这么恐怖吗?” 小白说:“比皮鸭子还难对付…不来了,别动。” 第99章 长路 卫小武的到来让店里热闹许多,这小孩虽然嘴巴坏,但人还算勤快。有时候进货需要搬运,他都抢在第一个。前些天订的货今天下午送到了,曲静深忙的不可开交,又要点货,又要入账。 卫小武吭哧吭哧地抢在第一个,裸着的背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曲静深远远地丢给他瓶水:“大武,你慢点,不急。” 卫小武抹抹汗,仰起脖子喝了几口,指挥小白:“中午吃饭挺能吃的啊,怎么就没劲儿?” 小白要累趴了,喘着粗气说:“我我…我靠…” 卫小武把喝剩下的水往小白身上一泼:“甭谢,给你降温。” 小白说:“你你…给小爷等着,弄完就收拾你!” 人手不够,曲静深最后也上阵了。货都是些金属制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划伤。直到夕阳落山,事情才终于搞定。三个人瘫坐在地上,歇了好大会才回神。 曲静深说:“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小白给启程打个电话说一声,看他能不能过来。大武,你?” 卫小武:“?” 曲静深说:“苏哥能来吗?” 卫小武在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苏京不得不收留他先住着。卫小武耸耸肩:“姓苏的说不许我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打电话也白打。” 小白嘿嘿笑:“大武,你真可怜。” 卫小武用脚踢了他一下:“怎么?那半瓶水没泼醒你?” 小白抡起胳膊威吓卫小武:“不提我还真忘了,你当小爷好欺负是吗,你等着的…” 卫小武斜他一眼:“不好欺负吗?甭拉把式,我十岁不到就开始跟人打架了,一般的打不过我。” 曲静深按住小白的胳膊:“别闹,热。大武,你一个人过了那么多年,挺不容易的。” 卫小武笑了笑:“还行,有玩的就不无聊了。” 曲静深问:“你还小,不想继续读书么?” 卫小武漫不经心看曲静深一眼,说:“读那玩意儿没用,还没拾破烂赚的多呢。现在读书的,都读傻了。” 曲静深温和的笑笑:“也有道理,不过,不管怎么着生活,都得有个目标,才有奔头。” 卫小武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追到苏京,然后赚钱买房子呗。但是,他比我有钱,不知道花多少年才追得上。” 小白听了这番话挺感怀,便说:“肯定能追上的,苏哥这不是让你去他家住了吗。” 卫小武说:“当然能追上,你以为都像你这么没用啊。” 小白瞪他:“一会不挤兑我你就难受。” 卫小武说:“谁让你长得跟小白脸似的,我看到小白脸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曲静深听着他俩斗嘴,看着店里摆的满腾腾的货,打心底觉得这场面挺温馨。他没有什么大志向,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很满足了。小白喊曲静深:“哥,你看他,把鞋搁桌子上。” 卫小武吊儿郎当的说:“景泽搁得,我就搁不得?” 曲静深问卫小武:“是觉得穿帆布鞋热吗?那我哪天遇上了帮你买双凉鞋。” 卫小武低着头没吱声,过了一会就把鞋拿下来了。说实话,他最怕别人的关心,那会让他觉得特别羞赧,特别不得劲。这些,曲静深都看在眼里,但他却不会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 晚上一大群人去吃饭,场面甚是热闹。苏京来了,但方启程有应酬,就没来。曲静深问他们:“你们想去哪儿吃?” 虽然天已暗下来,但那股燥热劲儿丝毫未减。小白蔫蔫的说:“去路边大排档吧,别的地方也没啥好去的。” 卫小武点点头:“白脸儿,这回跟小爷想法一样,好久没喝啤酒了。” 曲静深看景泽,景泽摊摊手:“我没意见,宝贝儿你作主。” 最后他们选择了人最少的一家,旁边是个卖盗版碟的小店,里面放着流行的口水歌。由于桌子小人多,老板干脆把两张桌子拼到一块儿。在这种地儿吃饭,水煮花生和水煮毛豆角是必点的菜,每样要了三份。 景泽不知道啥时候把手挂了个口子,碰到盐水就疼的嗷嗷叫,曲静深无奈,只好自己边吃着边帮他剥。曲静深说:“你真麻烦,像个…” 话被卫小武截住:“像个娘们儿似的。” 苏京皱眉头:“你就不能正经点吗?这种话不要整天挂嘴上。” 卫小武把花生壳丢他身上:“嫌我粗俗是吧,嫌我没教养是吧,小爷就是这样长起来的!也没见少些什么!你有教养有内涵,你不也是农村出来的吗!” 小白弱弱的:“你最少的就是心眼儿…” 卫小武狠狠的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苏京的脸顿时绷了起来,把筷子往桌子一撂说:“你这样,是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的,得改改。” 卫小武哼了一声:“反正这些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朋友也活的很好。” 全桌的人沉默了,过了会景泽说:“终于有比我更不招人待见的了,好欣慰啊老婆~” 曲静深不爱搭理他,转头对苏京说:“苏哥,大武还小,你别生气,你不是跟我说过…” 苏京打断他:“我没…” 卫小武气势汹汹地灌了口啤酒,把杯子猛拍到桌子上:“随便!” 聊了很多事,数卫小武的故事最多。什么小时候饿的没钱吃饭,偷人东西被打。什么跟人得仇,被拿着刀追着砍…也说起未来的打算,千禧年刚过去,这个城市发展很快,有很多很多机会。 曲静深听着时而兴奋,时而失落。兴奋的是他觉得自己也有机会,让生活过的更好些,甚至能给他们村捐些钱修路。这想法听起来很土,还有点可笑,但年轻时都这么想过。失落的是他觉得自己很渺小,属于那类丢在人海里再也找不见的人。 曲静深把这个想法跟景泽说,景泽笑话他:“没事儿,生活总会好起来的么,努力活着呗。” 曲静深觉得景泽总是这样,当你认为他很傻很二的时候,他又蹦出几句跟他性格不相符的话。后来他想明白了,景泽大概是从小没缺过什么,因此物质上的东西对他没多大诱惑,所以他活的更真实些。 卫小武喝的晕乎乎的,胡乱地自言自语:“喜欢你怎么了,爱你怎么了,就是不惯着你。就算当下面的,也不娘娘们们的…就不买你账,就不向你软…怎么了!” 苏京哭笑不得,朝曲静深摊摊手。曲静深半倚在景泽身上,对他说:“苏哥,被人喜欢很幸福的。”其实是,被人放心上,很幸福。人么,不都是在别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么。 夜深了,卖盗版碟的小店已经关门,客人陆陆续续的走的差不多。方启程来接小白,把跟卫小武喝的晕头转向的小白扛肩上带走。卫小武死揪着小白的衣角不放:“来啊,白脸儿,喝,我先干了…” 曲静深傻笑:“呵呵,小白醉了,大武也醉了。苏哥,你醉了吗?…” 苏京说:“还清醒,要不我顺路送你们回去?” 曲静深摇摇头:“不了,你们先走吧,大武喝的不少。” 苏京看看景泽和曲静深,便起身架着卫小武离开。曲静深歪过头问景泽:“你说苏哥会跟卫小武在一起吗?” 景泽捏捏他的脸:“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喝这么多?” 曲静深笑着说:“刚才听苏哥聊国家的现状,觉得还是蛮有机会的。” 景泽倒正儿八经的点点头:“姓苏的说的互联网我挺看好的,几年前不是兴了阵子黄、页吗?似乎后来运营的并不太理想。” 曲静深摇头:“我不懂,我在大学上计算机课时跟白痴一样。” 景泽说:“你不一直很白痴嘛,呆样。” 曲静深问:“那咱们要不要试试,把咱们店里的东西弄到网上?” 景泽想了想,说:“可以试试,不过你得先把计算机知识弄熟练了。” 曲静深点头:“这倒是,要不过两天报个夜校。你会吗?” 景泽说:“切~太小看你男人了。当然会,但是嘛,没耐心教你。” 曲静深疑惑地看他,景泽说:“只要你不怕教着教着就教别处去了,那我挺乐意。” 曲静深说:“那我还是去夜校学吧,走嘞,回家。” 周围飘着烤羊肉串的味道,被强制熄灭的木碳还冒着黑烟。这一年夏天对曲静深来说,很多事是变化的。比如努力的方向,比如对生活的重新认识,比如认识了几个对他产生巨大影响的人。但只有两样是最重要的,一是跟景泽在一起,二是他毕业接触社会了。 有时候曲静深感觉生活就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推的人不得不前进。许多事没有征兆的发生了,需要手忙脚乱的应对。但应对完以后,又发现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心里落下遗憾,但生活却不会为此止步。 景泽说:“宝贝儿,有时候会觉得你可没安全感了。” 曲静深问:“为嘛?我一直相信你不会离开我,会跟我一起生活啊。” 景泽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就是觉得你对生活挺没有安全感的。” 曲静深:“嗯?” 景泽搂着他的肩膀说:“对生活认识特悲观,觉得好事儿永远落不到自己头上。” 曲静深傻笑:“嗯,以前还真是这么想的。” 景泽长叹一声:“这种事儿不管你想不想,都会发生,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 曲静深问:“那万一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呢?” 景泽捏捏他的脸:“折腾呗,少不了折腾,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想。” 曲静深郑重其事地看着景泽,景泽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我脸上怎么了?吃羊肉串蹭到灰了?” 曲静深点头:“嗯,是蹭到了,不过我突然觉得你很帅。” 景泽搂过曲静深,头靠着头:“那是!小爷帅的时候你没见过呢,群秒一帮姑娘。” 曲静深说:“可我不帅,长的也不算很好看。” 景泽大大咧咧:“我就喜欢你身上那股土劲儿,嗯…”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可能我以前太洋气了,所以物极必反。” 曲静深大笑起来,过了一会问道:“你三十岁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 景泽佯装绷起了脸,又清了清嗓子:“三十岁啊…三十岁肯定是又成功又帅的男人,多金,有品味,整天装逼兮兮的招摇过市。” 曲静深学他摸下巴:“到时候,肯定很多人喜欢你。” 景泽大笑:“傻样,那我就找很多帅哥,供咱俩享用。” 曲静深也笑:“真荒唐,不过也算是个好目标。” 这个时节,正是农村收割麦子的时候。城市里闻不见麦子熟了的味道,虽然共用一个太阳。曲静深有点惦记他叔,以前他上学,再加上经济原因,很少回家。现在经济条件算稍微好些了,就想尽些力。 想来想去,还是给他叔家挂了个电话。他婶接的,说是有收割机,很方便,不用挂心。曲静深问:“婶,我叔呢?” 他婶吱吱唔唔,好大会没说出来个因由。曲静深有点心急,便说:“婶,我就剩你们几个亲人,你跟我说实话,我叔他没事吧?” 他婶这才说:“你叔前两天去地里,摔了一下,把脚给扭了,小伤。” 曲静深忙问:“那收麦子时怎么办?婶你自己忙不过来。” 他婶说:“静旭请了几天假,再说就把麦子往家运运,他会开三轮车,没事。”静旭是曲静深他叔家的儿子,还在读书。 曲静深又说了几句让他叔好好歇着的话,便挂掉电话。他半晌都心神不宁的,小白问他:“哥,你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曲静深摇摇头说:“没事。”过了一会又叫过来小白:“白啊,你这几天没事儿吧?” 小白说:“没事啊,怎么了哥?” 曲静深说:“我婶说我叔摔了,家里得收麦子,我想回去看看。” 小白问:“摔的不严重吧?那你挺该回去的。反正店里也没事,有我跟大武看着嘞。” 卫小武说:“能不能别这么亲切的叫我名字?特娘们儿啊!” 小白说:“能不能别让我听到这俩字?我总想到隔壁王婶…” 卫小武炸毛:“妈了个巴子的,竟然拿老子跟老娘们儿比!白脸儿,你不想活了吗?!” 小白怂着脸对曲静深说:“哥,你可赶紧回来,不然你就见不着我最后一面了。” 曲静深给景泽打电话把这事说了,景泽说:“那就回呗,这应该的。” 曲静深说:“那你下午来的时候帮我订张票,明天就回去,我一会收拾东西。” 景泽:“嗯,行,不过等我交待完事啊。” 曲静深问:“交待什么?你不用跟着我回去,几天就回来了。” 景泽立马把曲静深这个念头打消了:“家里出事了,哪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再说,我想试试跟你在野地里…嘿嘿。” 曲静深皱眉:“本来很贴心的话,下一秒就完全变味了,我挺佩服你这点的。” 景泽很友好:“想学吗?那我教你。能将精神上的满足,瞬间变成肉、体上的享受。” 曲静深啪嗒挂掉电话,小白问:“哥,怎么了?” 曲静深说:“省话费。” 卫小武立马拿出手机拔通店里的电话,然后对小白说:“白脸儿,接。” 小白:“?” 卫小武说:“接电话又不花钱。” 曲静深:“……” 晚上的时候,曲静深在收拾东西,景泽穿着内、裤趴在床上看他。景泽说:“老婆,我爱你。” 曲静深把收拾好的衣服装包里,又去外面把晾干的毛巾拿进来,没搭理景泽。 景泽说:“老婆,我爱你,看我一眼好吗?”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嗯?” 景泽继续:“老婆,我爱你。” 曲静深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热?” 景泽把曲静深搁在床上的包往地上一丢,说:“过来,睡觉。明天早晨再收拾,反正下午的车。” 反正收拾的差不多了,曲静深倒听景泽的话,上床关灯。当然,夜还长,肯定会做些让人不寂寞的事的。 第100章 田野 回曲静深家的火车要行一段夜路,照样是卧铺,照样是车厢不太明亮的光,照样是黑漆漆的四野。不同的是,今晚有月亮。弯弯的一抹挂在天空上,映着远处的渔火,照得水面明明灭灭。 曲静深低声问景泽:“你睡着了吗?” 景泽大概是睡着了,并未应声,曲静深翻个身继续睡。耳边是火车的咔咔声,时不时还能听到鸣笛。一切都是简约而平淡的,望着茫茫夜色,心里也特别安静。曲静深就这样枕着火车的声音入眠,半梦半醒。 天刚亮时,景泽就醒了,他动作轻巧地从上铺爬下来。曲静深有些不安地翻个身,景泽轻轻地捏捏他的耳朵:“宝贝儿,该醒嘞。” 曲静深蹭了蹭景泽的手掌,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天亮了…” 景泽把他从小床上拉起来:“别躺着了,又不舒服,回家再接着睡呗。” 曲静深倚在景泽身上说:“嗯,要吃早饭吗?” 景泽苦着脸说:“火车上的东西难吃死了,不吃不吃不吃我不要吃!” 曲静深哭笑不得:“你就故意装疯卖傻吧?…” 景泽说:“这话得配合上在地下打滚,才算全套,我小时候常跟我妈玩。” 曲静深说:“你妈真可怜。行了,别离这么近,热。” 辗转一路,总算到了曲静深他家村口。景泽手里拎着给曲静深他叔买的补品,整个人都快被太阳烤着了。路上飘着成熟庄稼的味道,夹着点土气,很好闻,在城市里永远闻不到。 景泽对着村里的路感慨:“幸好没下雨,上回来刚下过雨,快折腾死我了。” 曲静深走在他旁边,“听我叔说,上边总说拔款修路,但是却一直没修出个样子。” 景泽哼哼:“指望他们哪,喝西北风去吧。” 曲静深说:“其实修条路,也花不了多少钱。” 景泽踢着脚下的土坷垃,麦秸杆不小心钻到鞋里,极不舒服。他皱着眉头说:“以前听人说希望小学,我还以为多大的规模呢。没想到一个小学就一个老师,几间破瓦房,下雨时还漏水,像上游泳课。” 曲静深笑笑:“你把脚抬高点,我帮你拿出来。别乱动,越动越热。” 景泽倒极配合,又说:“农村里真上学走出去的,不多。” 曲静深傻笑:“其实这里也挺好的,至少活的挺自在。就家长里短,那些事。” 两个人经过大强家的鱼塘,下意识地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半个人影都没有,那间小房子也锁着门。曲静深说:“肯定忙着收麦子去了,地里的麦秸根还得烧。” 景泽活动活动手腕说:“还想跟他打一架呢,切。” 曲静深说:“那我可不帮你,被揍了自己受着呗。”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走到他叔家的门口。家里的大黄听到动静,汪汪的叫。曲静深推门进去,大黄见是他,欢快地摇着尾巴。曲静旭赤着上身从屋里走出来,见是曲静深,又是惊喜又是拘谨:“哥,我听我妈说你前天打电话了,没想到还真回来了。听爹说你能说话了,真的吗?” 曲静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曲静旭,笑着点头:“嗯,能说了,做了个小手术。” 曲静旭比曲静深要小几岁,在上高中,很瘦,皮肤不像曲静深白,但比曲静深要高不少。曲静旭看了景泽一眼,问曲静深:“哥,这是?” 景泽自来熟,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叫哥就成,你爹没事吧?” 曲静旭叹口气:“大夫说没大事,就是骨折了。不过以后,不能干重话了。” 曲静深跟景泽一起去屋里看看他叔,他叔见到他就开始唠叨:“我又不是啥大伤,离这么远,家里又没事,回来干什么?” 曲静深不吭声,等确定他叔没事以后,心才落到实处。吃晚饭时候,开始说起收麦子的事。曲静深问:“找到收割机了吗?” 曲静旭泄气的摇摇头:“没呢,来的收割机少,地多,得慢慢轮。” 曲静深点点头,没再多说。景泽开始乱支招:“抢啊,抢不过就打,谁打赢了谁先用!” 曲静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我也说这样,可是我妈不让!嘿嘿,咱们明天就用这法子。” 景泽说:“一人扛把铁锨,见谁不顺眼就拍!” 曲静深瞪他一眼:“有你这样教的吗,小旭,你别听他说的。” 景泽嘿嘿笑:“旭啊,等暑假带你去城市里玩,可好了。” 曲静旭还是小孩心思,郑重地点头:“那好,可是我开学要升高三了,等我考上大学也不迟。” 满桌子人除了曲静深话最少,要不就笑笑,要不就点点头。晚饭吃到八点多,他婶说:“家里恐怕睡不开,小旭,你去同学家睡几晚上呗?” 曲静旭一边应着一边扛起衣服就往外走:“哎——那我明天一早就回来,赶家里吃早饭。” 他婶交待:“晚上别再打牌了,到那就睡啊?” 曲静旭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大黄被蚊子咬的转着圈呜呜叫。他婶问要不要烧点热水洗澡,景泽说:“婶你睡去吧,这么热的天,用凉水洗洗就成了。” 等回到他俩暂住的屋里,曲静深把东西放好,回头问景泽:“说吧,又想什么歪主意呢?” 景泽嘿嘿笑:“我还没在河里洗过澡呢,上次被黑猩猩他弟追的不算!” 曲静深说:“河边上蚊子多,再说你不怕大强逮着你揍你?” 景泽切了一声:“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不吱声我不吱声谁知道!” 曲静深顶不住景泽软磨硬泡,极不情愿地被景泽拖去了河边。河里热闹的劲儿早过去了,只剩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曲静深说:“得穿着拖鞋下去,河底容易有砖头和玻璃。” 景泽把短袖扯下来,大裤衩脱下来,一头扎到河里,嘭的一声溅起许多水花。景泽呼噜把脸,低声叫曲静深:“兔子,下来,河水还温着呢。” 曲静深中规中矩地下了河,稍微往里走了一点,水刚漫过腰。景泽很闹腾,狠劲扑腾周围的水。曲静深皱眉:“赶紧洗,一会就得回家,明天还得早起呢。” 景泽装怪:“这是第一回下河呀,觉得自己真老土。”景泽掬了一捧水说:“没有漂白粉的味儿,真自然。” 曲静深扯住他的胳膊:“你别往里去,深。” 景泽挺挺胸脯:“没事儿,小爷游泳……”河底的泥很滑,景泽不小心滑了一脚,差点仰过去。曲静深忙拉住他:“跟你说了,滑,你偏不信。” 景泽借势搂住曲静深:“好怕,兔子,给你个机会保护我,把握呀。” 曲静深生怕被人看到,忙推开他:“快洗,不然我洗完可不等你。” 景泽嘻嘻哈哈:“别别别,先让我撒会欢!” 曲静深念叨:“狗吗?” 景泽没听清楚,追问道:“什么?” 曲静深在黑暗里摇摇头:“没,赶紧洗。” 河边上能听到蛙声,时不时有低低的嘭水声传到耳里。景泽问曲静深:“兔子,这嘛声音?” 曲静深见怪不怪:“青蛙跳水的声音啊。” 景泽又问:“这水里还有青蛙,我以为光有鱼呢。” 曲静深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吓他,便说:“还有蛇呢,水蛇,游的很快。” 此话一出,景泽顿时汗毛竖起来了:“什么?…我擦,停停停!打住!” 曲静深继续未说完的话:“不过这蛇没有毒,被咬了也就流点血,疼几天。” 正好这时吹了阵风,景泽觉得自己身上凉嗖嗖的,连感官也跟着灵敏起来。这时,他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软不啦叽的…景泽立马踉跄地朝曲静深扑过去:“兔子,刚才有东西从我腿边上擦过去了…” 曲静深说:“鱼,不要紧。” 景泽扒着他的肩膀:“可我觉得不像鱼,像蛇…我能感觉到它的尾巴,擦了我一下。” 曲静深点头:“那你赶紧洗,不然一会游过来一圈定不着咬你。” 景泽的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曲静深在心里大笑。果然没一会,景泽就要求上岸。曲静深在心里想,这怎么着也是我的地盘,收拾不了你么。 俩人沿着原路回家,在没有灯的路上说着话。景泽还在纠刚才那个问题:“真有这玩意儿啊?” 曲静深郑重的点点头:“发洪水的时候,水里的蛇都爬树枝上,但也有在水里游的。” 景泽抖抖肩膀:“真可怕,宝贝儿,你不怕啊?” 曲静深说:“有啥好怕的,你不怎么它,它也不怎么你。” 此时抬起头便能看到北斗七星,像个勺子似的挂在天上。星子时灭时亮,路边的草堆里有蟋蟀在叫。有人家可能灯泡烧了,点了蜡烛。烛光微弱,让人看不真切。这大概就是农村的声音,再早些年,会有妇女在灯下纳着鞋底,将自家做的麻线真真切切地穿在脚上。布不是好布,是用裁好的陈年旧衣沾了浆子贴在板子上,然后在太阳底下晒。晒成以后剪成鞋样,再一层一层地用麻线纳起来。做好的鞋让亲人穿在脚上,去走农村坑洼不平的土路。 景泽认真地听着曲静深不急不缓地说这些事,他问道:“买鞋不行吗?” 曲静深说:“自己家做的贴心,后来就兴起来卖泡沫的鞋底。比自己纳的好看,穿着也轻,但就是捂脚。” 景泽说:“我从小还没穿过这鞋呢,我妈都是买。” 曲静深笑笑:“我刚去城市里上学的时候,穿买的那种鞋还穿不习惯呢,总觉得不得劲。” 这点上景泽倒有同感,“嗯,是不得劲儿,光着脚走最舒服了。” 曲静深说:“我说不过你,你的歪理由太多。” 景泽问:“说过我干嘛?要是每回都说过我,背不着哪天你就不爱搭理我了呢。” 曲静深听了这话,笑着说:“我嘴笨。” 景泽自言自语:“没啊,口、活挺好的。一直在进步嘛,我看好你,老婆。” 曲静深拿胳膊肘儿捣了他一下:“这种事整天挂嘴边上,有意思么?” 景泽特有理:“这不就咱俩,有人的时候我还不爱说呢。” 第二天鸡刚叫,曲静深就爬起来了。夏天天亮的早,才五点多,天便亮了。他去厨房把早饭做上,然后就回屋喊景泽。景泽四仰八叉地躺着,一点人样都没有。 曲静深推了他几下:“起来了,一会还有活呢。” 景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说:“早安吻。” 曲静深确定门口没人后,俯下身亲了他一下。“又犯病啦?” 景泽知道今天有事,倒挺利索地从床上爬起来。曲静旭六点多回的家,曲静深帮他盛饭,等他吃完,三个人便一起出了门。天已经开始热了,但碍着太阳刚升起来,热量还不是太足。 曲静旭开着家里的三马车,景泽十分好奇,非得要试试。曲静深忙阻止了他:“等忙完,你爱玩多久玩多久。” 景泽耸耸肩膀:“旭啊,这玩意儿好学吗?” 曲静旭猛点头:“好学,你会开车就会开这个。不过,刚开的时候可能不习惯,车把特别活络。” 三马车开到地旁边停下,抬眼望去,便是参差不齐的麦田。有的人家已经割完了,有的还没排上收割机。景泽还记得几个月前来的时候,当时麦子还是绿的,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里竟然熟成了金黄。 麦芒熟的像失去的养分,干巴巴地挺着。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东西,隔着衣服就能扎的人生疼。据说还有毒,让皮肤又红又痒,挠久了就发炎。曲静深一再叮嘱景泽,千万不要碰到这玩意儿。景泽看着没边没沿儿的麦子地,突然觉得自己特有存在感。大概不管是谁,到收获时节的时候,心里就会特满足。 远远的能看到几台联合收割机,曲静旭老远朝他们挥手:“哥!咱们就跟着那一台,等一割完就马上叫过来。” 曲静深说:“没别的吗…” 景泽嗷嗷的回应:“好!旭啊,我们这就过去!” 曲静深皱眉:“也不看看有没有别的,你怎么知道一会就割完?” 景泽说:“还这么多没割的,其他的也一样。”景泽说着自顾自地先走了,曲静深只得跟在后面。 九点钟一过,太阳跟打了鸡血似的开始热起来。景泽蹲在田埂上眯着眼睛喝水,曲静深说:“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就说,别中了暑。” 景泽摇摇头说:“没事儿!他奶奶的,怎么预约的这么多,都好几个小时了。” 曲静深说:“他们嫌村小,根本都不来,今年还多些呢。” 中午饭是他婶送来的,上午新蒸的包子,白白胖胖的。虽然没有买的好看,但特好吃。景泽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五个。曲静深盯着他的肚子看,张张嘴也没说什么。 景泽又要伸手拿,曲静深说:“别撑着了,晚上回去再吃。” 景泽咬着包子,可怜巴巴地看他:“我饿,婶,你做的真好吃。” 他婶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羞赧地笑笑,“这年纪吃的多正常,别噎着,喝点水…” 曲静深端着碗水站在一边,景泽时不时喝上几口。几个人站在树荫下面看着忙碌的收割机,他婶叹气:“今天够呛轮得上。” 景泽说:“放心,拿刀架着司机脖子也得让他赶天黑前给割了。” 曲静旭附和道:“对对这话在理!”复又皱着眉看看天:“呜…热死了!” 景泽一语成谶,等轮到他们的时候,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晚饭都没来得吃,景泽和曲静深负责拿着袋子接麦子,曲静旭负责封口。幸好机器割的快,几块地中间隔的也不远。 天已经黑透了,有人家扯了电线,灯泡的光照的很远,不至于摸瞎。景泽累的跟憨狗似的吐舌头:“我去他大爷的,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曲静深说:“农忙时候就这样的,一天也顾不上吃饭。” 曲静旭嗷嗷叫:“我手指系绳系的都要打结了!”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折腾完了,景泽看着三马车里的麦子瘫到了地上。曲静深担心地坐到他身边问道:“没事吧?要不要喝水?” 景泽赤着上身就往地上躺:“歇口气先…我擦,我现在觉得大黄都比我幸福。” 曲静旭问曲静深:“哥,我擦是什么意思?擦什么?……” 曲静深看了景泽一眼,对曲静旭说:“咱再歇会,就回家吧,婶还在等着。” 景泽伸出手指戳戳曲静深的腰眼,朝他嘿嘿笑。曲静深说:“你不是很累了吗?” 第101章 归夜 景泽枕着胳膊望着天上的星星,回答曲静深:“当然很累,累的不想动。那个,头脑发热,四肢无力,浑身出虚汗…” 曲静旭担心地问道:“哥,你没事儿吧?要不咱这就回去?” 曲静深说:“别搭理他,歇过来了吗?歇过来就回去,太晚了。” 曲静深站起来,把三马车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才叫景泽:“起来,回去。” 景泽哼哼:“你先过来…”曲静旭去启动三马车,景泽躺在黑影里,曲静深看不清他的表情。 “干嘛?”曲静深淡淡问道。 景泽朝他伸出手:“拉我起来。” 曲静深抓住景泽的手,景泽稍微一使劲,曲静深便踉跄向前,扑到他身上。 曲静深在黑暗里瞪他,低声求道:“别闹,这还在外面…” 景泽借机亲了他一口,“嗯?那在家里就可以了?回去再给你算账…”唇齿间咸咸的,那是曲静深脸上的汗。景泽舔舔嘴唇,若无其事地从上爬起来。 景泽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地里还有忙活着的人。三马车哒哒地开在田间小道上,仰头便是黑得彻底的天幕,不像城市,遍地霓虹。 曲静深低头敛眉,土路不平,让他的身体跟着左摇右晃起来。景泽低声问他:“想什么呢?很累?” 曲静深点点头,指着极远处的灯光对景泽说:“那儿,就是邻村,跟这隔着条河。” 景泽目光跟着望过去:“看着挺近的,农村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这里是他的家,总能体会出一种静来。光阴静静地过去了,头发白了,少年意气消磨殆尽了,对繁华再无仰望或敬畏之心,便可以来这里。坐在河边看看鱼,或者站在大堤上听听风,看着为活计奔走的农村人。不管走多远,根还在这。 曲静深也相信景泽能理解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况且指望爱情过一辈子,还是有点困难的。曲静深倚在景泽肩头,说:“咱们就像这儿一样吧,把一辈子当农村,然后过一辈子。” 景泽点头不语,这时是不用多说的,就让这静静的耳语散在风里,最好。开始是不懂的,只是荷尔蒙作祟,贪婪感官上的享受。总要有一天,把既繁华又苍白的表面剖开,去探赏一下它的本质。就像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又像晨露熹微的清晨,总要找到一条路,然后闷着头一路到底的。那个年代的人,似乎比现在要认真。 三马车开到家,三个人把车上的麦子抬进放置杂物的房间。他婶躬着腰往地上撒东西,景泽问:“婶,你干嘛呢?” “撒老鼠药呢,省得那玩意儿来祸害新收的粮食。” 景泽有些纳闷儿,便问:“婶,你撒了它吃吗?” 他婶说:“怎么不吃呢,这玩意儿饿极了什么都啃。”景泽觉得这理由让人听着开心,没有多少花花肠子,是淳朴的,直来直去很痛快。 他婶撒完老鼠药,又开始数收的麦子。今年比去年多收了两麻袋,于是她脸上便乐开了花。一面笑一边说对他们说着话:“阿深,你家地里收着婶是给你卖了,还是留着?” 曲静深说:“婶,你看着办呗,反正我也不常在家。” 他婶听了自言自语:“也是,不如等麦子有好价钱的时候卖掉,攒钱给你娶媳妇儿。” 景泽听了这话老不乐意,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戳戳曲静深:“喂…” 曲静深看他一眼,眼神里全是警告,省得他胡闹。但景泽视若无睹,“婶,城市里现在都晚结婚,平时也没见阿深跟什么异性来往,你现在操心这些,早啦。” 他婶一听,挺着急,拉住曲静深的胳膊就说:“你工作单位有姑娘吗,相中的就跟人家聊聊,一起吃顿饭,这城里的姑娘都不喜欢太小气的…” 景泽憋笑:“婶,阿深工作单位没有姑娘,全男的。” 他婶知道曲静深不爱说话,便拉住景泽说:“那你遇到合适的,跟他介绍介绍,下回来玩婶再给你做好吃的。” 景泽走过去勾住曲静深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嗯嗯,我一定会的。婶,收拾完了吗?” 他婶点点头,把屋里的灯拉灭,关门时又检查了好几遍。天已经很晚了,但在农村农忙时节总能听见外面有动静。他婶去睡觉了,曲静旭回来就去了朋友家。现在院子里只剩下曲静深和景泽两个人。 景泽把大裤衩随意脱下来,往晾衣绳上一搭。曲静深去厨房端热水,虽然景泽说大热天的用凉水冲冲就行,可有汗,容易冰着。 把洗衣服的大铁盆拉出来,曲静深兑了满满一盆水。景泽手里拿着个瓢,吹着口哨往身上浇的正欢。“宝贝儿,来给我搓搓背,够不着。” 曲静深拿着毛巾绕到他身后:“你小声点,叔和婶可能还没睡着。” 景泽说:“怕什么,早晚要跟他们说的啊,难道你不想跟我过一辈子?” 曲静深往他腰上掐了一下:“说不说,跟过一辈子有啥关系?” 景泽疼的直哼哼:“不说的话,那我岂不是没地位没名分!” 曲静深笑着说:“那卖麦子的钱都给你当聘礼。” 景泽说:“切~那么点钱就想把小爷买了,我还不乐意呢。” 曲静深风平浪静地道:“那买一回该够了吧?” 景泽反应极快,回身就把曲静深按住。曲静深躬着腰,景泽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他腰上。曲静深忙道:“别闹!快起来…” 景泽从盆里舀出一瓢水,乱无章法地浇到曲静深身上。“嘿嘿…坏东西,让你正儿八经的开我玩笑,叫你正儿八经的!” 一瓢一瓢的水浇下来,曲静深眼前全是水珠。景泽得寸进尺,一只手已经游到他胸口,任意玩弄那颗小红豆。曲静深挣扎几下没挣开,便用软的:“我错了还不行,别…别这样玩…” 景泽丝毫不为所动:“错了?错了就得有点认错的表示!” 曲静深说:“那我…以后不说了?” 景泽冷哼:“可是你已经说了,说了就得认错,快点儿!”景泽随意拍了两下曲静深的屁、股,皮肉接触的清脆响声,在夜里听的格外清晰。 曲静深知道景泽的德性,只要他不服软认错,继续玩下去,不知道会玩出什么花招呢。曲静深说:“好吧,我认错,快放我起来。” 景泽越玩越过分,手已经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去了。景泽说:“别动,我帮你洗洗那儿。” 某个羞耻的部位被碰触,曲静深像触电似的一机灵。景泽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慢声细语地哄道:“这个姿式正好,现成的。乖,很快就好。” 景泽握着自己的东西,在那里磨了几下,呼吸有些粗。曲静深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便忙说道:“赶紧洗,我们去屋里…床上。” 景泽用手指戳戳那儿,说:“我觉得这就挺好玩的,在这儿也挺好的。” 曲静深皱眉:“我腰要断了,今天累了一天,又酸又疼的。” 景泽这才算放开他,把他拉起来,帮他揉揉腰。然后笑着看他那里:“宝贝儿,你也有感觉了,嘿嘿。” 曲静深刚才只觉得羞耻,并没有其他感觉,但那里似乎不听使唤一样,自顾自地涨起来了。他有点恼,景泽赶紧帮他洗完,然后搂着他进屋:“宝贝儿,我一会让你合也合不上。” 曲静深指指他们带来的包:“包里…我带来几个。” 景泽亲了亲曲静深,起身去拿:“宝贝儿,俩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说不想那个,谁信嘞。” 曲静深说:“我知道你发起疯来,肯定会禽兽。” 景泽眨眨眼睛,用牙齿咬开袋子,戴套子的姿式很骚:“那我这就禽兽给你看。” 景泽抄过一个枕头垫在曲静深腰下,“宝贝儿,腿张开,夹着我的腰。” 景泽边说着边玩着曲静深的敏感,手指头已经探到某处做着扩张。景泽斜压在他身上,低声逗他:“怎么就不松呢,嗯?是我不够大?” 即便亲热过很多回,曲静深在这种事上依旧害羞,他催促景泽:“快点,你快点…” 景泽俯下身轻轻咬了下他胸口的红豆,手指已经搁进去两根。景泽说:“嗯?等不及了?” 曲静深皱眉:“别再弄了…难受……” 景泽压住他,把手指抽出来换上自己的东西,猛地捅入,复又温柔地左右摩擦:“这样呢,还难受吗?” 人的身体很奇怪,当习惯了一种刺激,连心脏也会跟着跳乱节奏。景泽啃咬曲静深的喉结:“大吗?弄的你舒服么?” 曲静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东西的跳动,很热很胀,还有点痒。他咬住嘴唇皱眉:“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说这么下流的话?” 景泽轻轻地抽动起来:“这叫情趣,又没有其他人听到,你害什么羞?” 曲静深满脸通红地说:“谁害羞…我才…啊。” 景泽刚才还动作温柔,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横冲直撞起来。曲静深闭上眼睛,任那里与他紧紧地结合在一起。进的很深,很热。他也跟景泽学坏了,时不时故意收缩几下,景泽便会趴在他肩头低吼,动作更快。 身体内越来越饱涨,曲静深被顶到了最要命的一点,他顺着景泽的节奏上下晃动着,不想睁开眼,只能更牢固地握住景泽的胳膊。这样因为身体上的快乐而失神的曲静深,景泽是特别想看到的。他只能让自己更狠更霸道地进入,控也控制不住。 终于释放了,两个人互相搂着品尝高、潮后的快感。景泽玩笑似的戳戳曲静深那里:“宝贝儿,还没合上呢。” 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感官上太快乐,都忘了自己身外的世界。曲静深累的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别闹,累…” 景泽低声笑:“宝贝儿,那也得把内裤穿上呀?幼儿园老师从小就教,光着屁、股睡觉不是乖孩子。” 曲静深伸出手虚晃着:“嗯,帮我递过来……” 景泽把内裤搁到他手里,曲静深接过来,闭着眼睛就往脚脖上套。景泽看了一会,觉得十分好玩,便不忍打断。奈何曲静深好大会都没穿上,景泽看不下去,接过来帮他穿好。 幸好第二天没事,可以睡懒觉。景泽倒起的挺早,他婶问:“阿深呢?” 景泽嘿嘿笑:“昨晚累坏了,起不了床。” 他婶自言自语:“他打小身体就不好,那早饭就不叫他吃了,给他盖锅里留着。” 曲静深快中午才爬起来,没怎么搭理景泽。他婶说:“深啊,你们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反正麦子都收家里来了。” 曲静深问:“那地里的麦秸根儿怎么办?” 他婶说:“过两天你叔好了,让他去烧。” 曲静深想了想,说:“要不明天我跟小旭还有景泽去烧吧,现在天干,很容易烧。” 他婶便点了头,其实还是有点私心的,毕竟小年轻干活利索。隔壁邻居家的猫生了崽,曲静深受不住景泽软磨硬泡,便带景泽去看看刚出生的小猫崽什么样。 景泽蹲在纸箱子旁边,认真地看着正吃奶的小猫崽。小猫崽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细毛,但还能看到肉色。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趴在母猫肚皮上吸着奶。 景泽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托在手心里,给曲静深看:“兔子,肉嘟嘟的真可爱。” 曲静深一边点头一边叮嘱景泽轻点,生怕他毛手毛脚的碰伤小猫崽。小猫崽贴着掌心,软软的。景泽戳戳它的鼻子:“兔子快看,还有小鼻子嘞。” 曲静深:“……” 这家主人见景泽喜欢小猫崽,便说:“你想要,可以送你一只,不过这时候抱走,还得买奶粉喂哪。”在农村猫是极其常见的,老鼠多,全靠猫逮呢。平时猫也不拴着,任它满村跑,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回家。 看完猫崽出来,又去河边逛了逛。隔着河正好看到开着三马车的大强,景泽笑着朝他招手:“喂——黑猩猩他弟!哎哟,更黑了啊!” 大强赤着上身,下面穿了条大裤衩,身上被晒的黑亮黑亮的。“小哑巴,你又回来啦?帮你叔收麦子啊?” 曲静深刚要开口,景泽便大吼道:“要你管!” 大强吹了个口哨,给身边的黑子往对岸指了指,那狗特听话,立马跳到水里。大强说:“黑子,咬他!上次还欺负你来着!” 景泽揉揉眼睛:“妈啊…农村的狗还会游泳……” 景泽在黑子游过来之前赶紧拉着曲静深跑了。大强继续喊:“小哑巴,你啥时候回去?” 曲静深说:“过两天就走。” 景泽说:“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大强要不是碍着要去拉麦子,早跑对岸揍景泽了。 傍晚的时候,景泽和曲静深走着去大堤上玩。堤很高,是当年阻挡洪水的时候造的。堤北是住的人家,堤南是种的地。堤上要凉快些,四面八方的风都能吹到。 曲静深问景泽:“农村比城市好吧?” 景泽点头:“还真是,但城市物质丰富嘛。” 两个人坐在堤上朝远处看,有冉冉的烟升起。农村老头赶着羊群回家,羊咩咩地叫着,从他俩跟前走过。太阳已经落山,曲静深望着天边的暮霭,突然想到如果不能一起走很远很远,他大概会怀念一辈子。这些繁琐都是与爱情有关的事,虽细小如尘微,但若不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生活又算什么呢? 再后来,一片融融月色透过暮霭映在大地上。景泽把曲静深从地上拉起来:“走喽,回家喽!” 第102章 淘金 烧麦秸根儿是很有趣的事情,等它烧着了升起有点发黄的烟,便能闻到股草木腐朽的味道。在没有联合收割机的年代,地里的麦子是需要人工收割的。那时候有种很旧的草帽,戴的时间久了,就会有股汗味。收割好的麦子堆到牛车或马车上,然后拿着绳子把它捆好,直接拉到打麦场上。那时候还能见到石滚的影子,一种极旧的农具,用来碾压麦子。 曲静深跟景泽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闲话,也不觉得累。景泽问他:“那压好的麦子呢?” 曲静深说:“压好以后,趁有风的时候扬呗,让风把麦子皮吹走。” 景泽又问:“那现在打麦场还有吗?” 曲静深说:“不太多了,有的在那里种了树,有的盖了新房子。” 景泽擦擦额头上的汗,曲静深忙提醒他:“小心别碰到眼,手上有灰。” 景泽一边点头一边问:“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没?说来听听。” 曲静深想了一会,说:“我小时候,我爹总爱跟我讲一些鬼怪故事。它说像打麦场那种地方,最容易有鬼火。” 景泽听了哈哈笑:“毛线鬼火,那是自然现象。” 曲静深倒认同的点点头:“是哪,那时候打麦场空旷,平时也不常有人去。就有人爱把一些烂衣服,无家可依的死人往那儿丢。” 景泽说:“那等弄完这些玩意儿,带我去看看。” 扯起话头,曲静深又想起他爹以前跟他讲的故事。故事是说民国那会儿,一个地主家的儿子喝醉酒,到了半夜才回去。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水沟,水沟当时是干的,从沟底穿过去,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那人喝醉了胆子大,想也没想就从沟底过去了。等他爬上来的时候,身后便跟着好几只白嫩嫩的猪。 曲静深讲到这里便停下,景泽瞪他:“不带这样的,赶紧说呀,后来呢?” 曲静深笑着打趣道:“你猜猜怎么了?” 景泽说:“那白猪肯定是成精了,追着他肯定想吃他的肉。” 曲静深摇头:“嗯,猜对了一点,的确是猪精。不过它们跟着他不是想吃他,而是被他身上的酒味儿引过去了。那猪,也贪酒。” 景泽忙问:“后来呢?” 曲静深摊手:“没后来了,我爹当时就给我讲到这。我爹还说,他们那年代,还有黄鼠狼呢,变成小老头的样子,去家里讨水喝。” 景泽觉得这些很有趣,着急问道:“那给它喝吗?” 曲静深说:“当然给它喝,它记仇,不给隔天就来家里闹,把家里的粮食拖走。” 景泽嘿嘿笑:“还挺有意思的,这些事儿真稀罕,还有吗?” 曲静深说:“我爹很小的时候,我爷爷家后面是个学校,村里的小孩都在那里上学。后来村里要重新划宅子,就把那里拆了。谁知道那里面竟有一条大蟒蛇,我爹说有碗口粗。后来就出了蹊跷事,有个拿铁锨碰蛇的,他媳妇当天就得了病,说是喜欢吃生鸡蛋。” 景泽:“啊?我擦…真瘆人,那后来呢?” 曲静深笑他:“故事么,都是说的某个事,哪有后来。就算有,也是人瞎安上的。” 景泽捏捏曲静深的脸:“哟嗬,以前真没看出来,小样儿,知道的还挺多的。” 曲静深傻笑:“都是小时候大人讲的,我爹还说正月里小孩晚上不能往天上看,如果正巧看到流星,醒了压岁钱就会被流星偷走。我爹说,流星就是贼星呢。” 景泽好笑地看着他:“那你信吗?” 曲静深点头:“小时候挺信的,所以晚上就老老实实的睡觉,不敢往天上看。” 景泽笑的打跌:“真笨啊,笨死了!” 曲静深笑:“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心眼,其实小孩也挺好玩的。” 景泽突然堵住耳朵:“不听不听不听,小孩子麻烦死了!老子身价不过亿,不要小孩子!” 效率还算高,下午四点钟就把地里的麦秸根清理干净了,地上全是黑乎乎的灰。景泽叉着腰问:“这些东西还用清理吗?” 曲静深摇头:“不用,当肥料,下场雨就渗地下去了。” 景泽把短袖从地上抄起来扛在肩上,对曲静深说:“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打麦场看看么?” 曲静深皱眉:“衣服上有麦芒,小心蹭身上,痒了没人帮你抓。” 景泽走在他旁边,不屑地:“切~!” 打麦场很平整,那里的土地比别处的硬实很多。附近住着人家,宅子垫的极高。打麦场四周栽着树,知了一阵接一阵的叫着。靠近宅子的树上拴着只牛,正在埋着头吃草。 曲静深说:“前些年没联合收割机的时候,夏天这里可热闹了,晚上有人‘看场’,铺张席子盘着腿坐在上面打牌。小孩子也爱围在这里玩,玩捉迷藏或者老鹰捉小鸡。” 景泽站到石滚上跺跺脚:“还挺硬实的…”他复又盘腿坐在上面:“宝贝儿,看,我帅吗?” 曲静深说:“可傻。” 景泽从石滚上下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推动它。宅子门前拴着只狗,此时便汪汪地朝景泽叫,连带着宅子里的鸡也跟着扑腾起来。 景泽无奈的摊手:“宝贝儿,你们农村的动物欺负人。” 曲静深觉得好笑:“没事儿,它们这是把你当同类呢,亲切么。” 景泽伸手去抓曲静深:“坏东西,让你骂我是狗。” 曲静深忙躲开,景泽在后面追,他就在前面跑。追到一个没人的旮旯,眼看着往前没了路,景泽一把抓住曲静深,挠他痒:“啧,还收拾不了你嘞!” 曲静深笑着乱躲:“我改!我改…” 景泽把他抵在一棵树上,将他的手背过去,让他搂着树干。曲静深喘着粗气,“别闹,白天呢,有人来会看到的。” 景泽哼哼:“就该找根绳把你拴在这儿,还乱动,再动我就不客气啦…” 曲静深腿乱踢几下,没踢到景泽,只好就近咬了他肩膀一口。景泽吃痛,“狗啊你,咬人!” 曲静深说:“那你先起来,放开我。” 景泽捏住他的下巴,覆上去给他一个缠绵的吻。这个吻很辣,就像六月天的麦子,被阳光炽热地烤着。一吻毕,曲静深有点喘不过气来,有些怪罪地看着景泽:“还不放开……” 景泽轻车熟路地捏住他胸口某处,轻轻一扯。曲静深疼的皱眉:“你这人…” 景泽痞兮兮地看着他:“嗯?接着说,我这人怎么着?” 曲静深说:“极讨厌,揍你一百回都不解恨的。” 景泽轻浮地挑挑他的下巴:“你确定,打得过我?啧。” 曲静深说:“你无赖,别闹了,该回家吃饭了。” 景泽摸摸他的脸:“你脸怎么红了?光着的都见过,有什么害羞的?” 曲静深说:“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景泽见他手腕红了,总算才肯放开他。曲静深得了自由,便出手打他,结果却被景泽半路截住了。景泽赤着上身,这时看起来就跟小流氓似的。“嗯?还不老实?” 曲静深总算回过味来了,敢情这货现在是精虫上脑!景泽的大裤衩都快掉到胯部以下,露出内裤的边边。曲静深瞧了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你先把裤子往上提提。” 景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觉得这就挺好的啊,凉快。” 曲静深怕等会遇到熟悉的人,为了以防万一,他速度地帮景泽往上提提大裤衩。不知从哪蹦出来个十来岁的小孩,好奇地盯着他俩看。 景泽:“……” 曲静深:“……” 小孩:“……” 景泽嘿嘿笑:“就跟刚完事似的,宝贝儿,你太可爱了~”曲静深一路没搭理他,这太不可理喻了。 吃晚饭的时候,曲静深跟他叔说:“叔,我们明天就得回了,店里还有事。” 他叔也没留他们,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曲静深:“阿深你拿着,刚工作肯定没钱,留着点用。” 曲静深刚要推托,景泽便说:“叔,我们有钱,真的。多了没有,几万块钱还是有的。”一来二去,总之家里长辈的钱是能不拿就不拿的。 第二天他俩起了个早,天还没亮透呢。也没在家吃早饭,曲静深说:“等会去镇上吃点,每回要走,都挺不舍得。”枣树上的花已经纷纷落下,叶子变成肥厚的深绿色。枣花的香味儿也渐渐散去,夹竹桃开的正好,它向来最喜阳光。便不知不觉,过了一季又一季。 景泽说:“想回来随时可以回来啊,现在交通发达。” 曲静深说:“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景泽揉揉他的脑袋:“就你心思重。” 一路没遇到什么人,两个人低着声音说话,走到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是一段舟车劳顿的长途,在去省城的路上,景泽猛拍一下膝盖:“哎呀!…” 曲静深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景泽皱巴着脸:“我还没见着地里长的西瓜嘞,偷一个在路上吃,肯定爽呆了!” 曲静深说:“你想吃,一会下车了买一个,在路上吃。” 景泽猛摇头:“不要,偷来的甜,买来的就是一般的西瓜,没啥可稀罕的。” 曲静深十分不理解他这逻辑,景泽解释道:“接地气儿的跟买来的能一样么。” 当然是不一样的,自己种的比较有土味儿。对植物和蔬菜来说,这土味儿正是最难得的。一畦畦的韭菜、黄瓜、豆角,连用的肥料都是天然的。秋末的时候就种秋茄与大白菜,霜打的茄子很有意思。大白菜就比较泼,不娇气。等到了冬天把它埋在地下或存入地窖,一个冬的咸菜便有了。 这些景泽或许是理解的,但那种比较深的眷恋,景泽大概是不能体会的。他毕竟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人,对农村的好总带着一种嘻嘻哈哈的玩味,那是快感的东西,并不是信赖。 他们坐的还是同上次回去时一样的车次,夜行的车。车上人很少,车顶的风扇来来回回的转着,吱吱呀呀的响。曲静深睡在下面,他问景泽:“喂,睡着了吗?” 景泽支着胳膊肘儿往下看:“没呢,想你嘞。” 曲静深笑笑:“赶紧睡,睡醒一觉就到家了,跟小白说了吗?” 景泽点点头:“发过短信了,宝贝儿,我帅吗?”景泽摆着一副酷酷的表情问曲静深。 曲静深说:“男的看男的,又看不出来。” 景泽:“切~我还不知道你,你心里肯定觉得我帅死了帅没边儿!” 曲静深闭上眼睛:“睡觉了,嗯,你最帅。” 景泽满意地缩回脑袋,他俩床、位周围并没有旅客。半睡半醒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列车员过去。 回到店里时已经下午,正是阳光最毒的时候。小白打着盹,听到动静茫然地睁开眼:“哥…”待彻底醒过来以后瞪大眼睛:“哥,你回来啦!” 景泽啧啧有声:“白啊,越来越呆了啊,提前进入老龄化可不好。对了,家里有西瓜吗?” 卫小武打开冰箱拿了两条西瓜递上去,爱搭不理地:“喏。” 曲静深接过来,说:“谢谢,大武在这里呆的还习惯吗?” 卫小武点点头,小白说:“切,别提多习惯了,整天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别提多爷啦!” 景泽啃完西瓜,把皮往门外边一丢,用衣服擦擦手。曲静深皱眉:“跟你说过多少回西瓜汁难洗,你怎么就听不进去?” 曲静深接下来的话被堵截在嘴里,景泽扯着他上楼补觉。小白朝卫小武叫唤:“喂,你…再去买个西瓜来!” 卫小武瞪他:“凭什么叫大爷去买?” 小白白了他一眼:“因为你来的晚咯。” 第二天曲静深起了个大早,把小白这几天记的账本重新检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几处小错误。小白很好玩的,有的东西名字不会写,就直接用拼音代替。有的时候拼音想不起来,干脆画个圈圈。 景泽现在比以前长进多了,起来便去了工地。曲静深上午按了个订货的电话,放下电话的时候兴奋的对小白和卫小武说:“有大生意了,刚建成的新小区,急需要货!” 小白拿出计算机啪啪地按,他瞪大眼睛看着得出来的数字:“哥,有…有好几万哪……” 曲静深点头:“嗯,这两天有得忙了。” 订货商打电话来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们网上有网站吗?这话更让曲静深坚定了要做网站的想法,他把这个说给小白和卫小武听,两个人听的云里雾里。 曲静深解释说:“把咱们的产品拍了照放网上,然后写个梗概大致介绍一下产品,起码能让人家先有个认识。” 小白摸脑袋:“我连网都不怎么会上哪,大武你呢?” 卫小武没好气:“废话!我当然也不会!” 曲静深说:“我决定了,过两天就去报个夜校,专门学这个。”他看着小白和卫小武,问道:“你们呢?” 卫小武说:“我现在没钱交学费。” 小白想了想说:“我挺想去的,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帮不上忙。” 曲静深拍拍小白的肩膀:“又不太占时间,大武的学费我先垫上,以后有了再还,没事。” 第103章 热血一把 有了苏京在里面帮忙,这批货走的挺顺利的。可是大夏天来来回回的跑,也不算是轻活。卫小武装货的时候跟司机发生了冲突,曲静深离的远,也没听见吵几句。没过一会,竟打起来。 卫小武打架还是很凶的,抄起棍子专门往关键的地方打。来了四五辆卡车装货,司机那边的人也不少。后来那些人一同起哄,把卫小武围到了中间,拳打脚踢。 卫小武渐渐占了下风,胸口上被抓了好几条口子。曲静深忙挤过去拉架,并赔礼道歉。一群大老爷们,天又热,火气自然非常大。曲静深也拉不住卫小武,他眉弓那里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去你妈的,当老子们好欺负啊!出来帮人搬货,还怕受人白眼么!” 这句话像火上浇油,卫小武彻底怒了,发了疯似的把曲静深推到一边,抡起棍子不要命的乱抽。太阳晒的眼睛火辣辣的,曲静深掀起短袖擦擦汗,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拉卫小武。 卫小武红了眼,曲静深嗓子都要喊哑了,对方依旧置若罔闻。谁知这瞬间的功夫,曲静深的胳膊上就被卫小武手里的棍子抽出了两条红印子,跟抹了辣椒油似的疼。 那几个司机也怕事情闹大,毕竟是货主雇用的他们的车。又骂了几句,便找理由散去。卫小武想追上去,却被曲静深紧紧扯住:“干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就打起来了?!” 卫小武把棍子摔到地上,低着头说:“他们刚才骂我,说的很难听。” 曲静深额头上一层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卫小武擦擦嘴角的血迹,说:“没事,不疼。反正也搬的差不多了,走了。” 卫小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曲静深忙拉住他的胳膊说:“你脸上的伤,需要处理。” 小白这时正好拿着记账本小跑着过来,看到这副情景吃惊地问:“大武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那几辆货车陆续地开走,仓库外面的空地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曲静深揉揉因为汗水模糊不清的眼睛,对小白说:“账本没记错吧?走,去医院。” 小白说:“总共核实了三遍,哥,你放心,肯定没问题。” 曲静深点点头,带着卫小武去医院处理伤口。在路上,卫小武说:“以前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都没去过医院。” 曲静深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以后别这么冲动,别人说什么,就让他说去。” 卫小武灌了口水,把瓶子丢到小白手里:“我就看不惯明明自己没本事,又嘲笑别人的人,妈的,见一回揍一回!” 曲静深说:“苏哥会担心的。” 卫小武冷哼一声:“担心个屁,他就担心他的面子,觉得跟我在一块掉价!” 曲静深笑笑:“他如果心里没你,又怎么会让你在他家住着?” 卫小武说:“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去医院处理了下伤口,虽然有些小风波,但这事总算办完了。曲静深心里是开心的,看着存折上的钱,觉得很踏实。方启程没接那些钱,他又交给曲静深,让他当进货的资金。 回去以后又把店里摆着的货重新归一下类,忙活了一天,最后大家都快累瘫了。等众人散去,曲静深便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动都不想动。空调嗡嗡地转着,外面的天有些昏沉,大概是尘土太多的缘故。 景泽回来时已经七点了,他进门就问:“怎么不开灯?” 曲静深正半睡半醒,“嗯?…” 景泽走到沙发旁,居高临下地问:“困着了?怎么不去楼上睡?” 曲静深彻底清醒过来,手支着头说:“有点累,眯一会。” 景泽坐到他旁边,搂搂他的肩膀,有点责怪,但又掩饰不住话里的宠腻:“这么累干什么?也不差你这一点。” 曲静深问:“工地上很忙么?怎么这两天都这个点才回来?” 景泽把鞋随意脱掉,盘着腿坐着:“是啊,忙的脚不沾地,少盯一会就出事儿。” 曲静深又问:“晚上吃什么?” 景泽说:“出去吃呗,天热,做饭麻烦。宝贝儿,那现在先抱个~~” 景泽说着就要去搂曲静深,结果却不小心碰到他胳膊上的伤痕。曲静深皱眉:“啊…嘶…” 景泽忙低头检查,看到伤痕时眉头皱的打结:“怎么弄的?!” 曲静深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景泽憨劲上来,抓的死紧,便随他去了。“装货的时候,大武跟司机起冲突了。我过去拉架,不小心伤到的。” 景泽啧了一声:“那小兔崽子可真能惹事!看我明天见了不收拾他的!宝贝儿,疼吗?” 曲静深摇头:“你要不碰到,早就不疼了。” 景泽揉搓曲静深的头发:“敢情你不怪卫小武打架弄伤你,却怪我刚才碰了你,天理哪儿啊?!” 曲静深主动靠到景泽厚实的肩膀上,低声对他说:“启程把这批货的回笼资金都给我了,说要下次进货时用。” 这动作对景泽来说很受用,他蹭蹭他的发际说:“嗯?这么开心?” 曲静深照实点头:“嗯,以后可要更尽力一点做事,不辜负他的信任。” 景泽冷哼:“现在是你帮他赚钱,怎么有把你往外推的理儿?” 曲静深听了这话,叮嘱道:“以后这种话可别乱说,小心我…”曲静深想了好大会,后面却找不到话了。 景泽抬眉,问他:“嗯?小心你怎么着?说呗,我听听。” 曲静深说:“不怎么着。” 景泽半边身子趴在他身上,软软地喊:“老婆~我发现回家来能抱着你真好。” 曲静深淡淡地:“你又发、情了吗?” 景泽说:“嘿嘿嘿,要不我试试?小心我拿无敌大神棍抽你!” 曲静深说:“别闹,跟你说个正事。” 景泽捂住耳朵,胡乱摇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去报计算机夜校,准了准准了!” 曲静深笑着点点头:“的确是这个事,想着这周末就去问问。” 景泽说:“赶紧进入下一个话题!” 曲静深学着景泽揉自己的样子,揉他的头发:“那放学怎么办?那儿没有直达这里的公车。我想买辆自行车,咱那辆太破了。喂…别闹…” 景泽从他身上抬起头,说:“买辆摩托车吧,我早想买了,看黑猩猩他弟骑着挺帅的。” 曲静深想了想说:“我不赞成买,平时你去工地都打车,也骑不着。” 景泽用手胡乱比划着:“去接你放学多拉风啊!” 结果第二天傍晚时,曲静深就看到辆黑色的大型摩托停在小店门口。卫小武赤着上身站在店门口打量摩托车,他眯着眼对景泽说:“让我试试手呗,看着挺拉风的。” 景泽脚支着地,抬头看卫小武:“求我啊!昨儿个把我家宝贝儿胳膊弄伤,还没给你算账呢!” 卫小武恨恨地说:“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不过是骑骑你的摩托车,又不是骑你!” 景泽从摩托车上下来,把车钥匙丢到卫小武手里:“毛长全了没,就想骑人?还是骑摩托更适合你点儿。” 卫小武扯着嗓子朝店里看:“小白脸儿!小白脸儿!快来,哥带你兜风去!” 小白从店里伸出头,看到摩托车也兴奋了一把:“哇,黑色的好帅好拉风!” 卫小武扬着头,也不怕暴烈的太阳光。他拍拍后座:“别婆婆妈妈的,快点儿的!” 小白跨上后座,用手握住卫小武劲瘦的腰。卫小武把油门加到最大,唰一声便冲出去。小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啊啊啊——” 卫小武骂他没出息,又自言自语:“真该把景泽的墨镜也错来,妈的,失策了。” 跟俩神经病似的,在夏日的阳光下把附近的路都转了一圈。卫小武的今天穿的裤衩有点短,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在路人的目光里…格外骚包。 兜完一圈再回到店门口,卫小武神采奕奕地从摩托车上下来。小白头发乱成了鸡窝,腿有点发软。卫小武煞有介事地拍拍小白的脸:“白脸儿,早跟你说去剃个平头了,你还不听!现在这造型,跟疯娘们儿似的。” 景泽打量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宝贝,得意洋洋地问卫小武:“怎么样?够劲儿吧!” 卫小武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一边喝着一边朝景泽竖大拇指:“嗯,够劲儿!对了,你们这里有赌黑车的吗?哪天我带着它去溜溜,赢的钱跟你四六开。” 景泽说:“改天我去问问,就这么定了啊,谁到时龟缩谁王八蛋!” 曲静深从后面平静地推搡了把景泽的头,景泽顿时怂了:“媳妇儿,刚才大武说这车真帅,你觉得呢?” 曲静深把车钥匙夺过来收好,景泽踢卫小武:“都是你嘞,快滚出我视线一百米外。” 卫小武摊摊手:“跟我没关系,得了气管炎,一辈子都得落下病根。白脸儿,是不是?” 小白刚把头发整理好,茫然抬头:“啊?说什么?说到哪了?摩托车多少钱?肯定很贵吧!” 卫小武长叹一口气:“唉——跟你对话,真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景泽对卫小武指指点点:“宝贝儿,他这话是从哪个电视剧上学的来着?” 曲静深淡定地说:“刚把你花的钱入账,最后那十五块钱的零头你不会砍砍价吗?” 景泽刚要解释,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来。他接起电话:“喂,皮皮,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可能越洋电话信号不太好,乐雨陶执着地:“喂,小叔子?喂喂喂?……” 景泽不耐烦:“是我,有什么事赶紧说!” 乐雨陶依旧执着地:“喂喂小叔子是你吗?喂…喂!听到我说话吗?听得到吗?!我是陶陶,喂喂!……” 景泽分贝立马上升一个档次:“是老子!有事赶紧的!” 乐雨陶:“咦?小叔子?串线了?!喂喂喂——是中国吗?是china吗?!” 景泽暴躁地:“我去你大爷的!…” 乐雨陶脑袋里满是问号,他拿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是景泽的号啊,怎么串他大爷那里去了?“喂…大爷不好意思,我打错了,对不起了啊,回国再去你家玩儿!” 乐雨陶挂断电话,景泽自言自语:“妈了个叉的…” 曲静深问:“谁啊?” 景泽说:“神经病,刚出院没多久又犯病了,又被人抓回去了。然后饿上三天三夜,不准吃不准喝不准睡!” 曲静深:“……”你这得有多暴躁啊,宝贝儿。 乐雨陶的电话一会又打来了,谢天谢地这次信号总算好了些。乐雨陶抱怨道:“小叔子,嘛人品啊,刚才给你打电话,竟然打我大爷那儿去了!坑爹啊…” 景泽实在是没有一点耐心听他瞎叨叨,便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到柜台上。乐雨陶说:“我不扯这些有的没的啊……马上要放暑假了,我想去你那玩段时间。” 几个人一起噤声,因此这话非常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曲静深戳戳景泽,小声说:“回话啊。” 景泽不情不愿地说:“你没交到洋鬼子朋友啊?景森肯让你回来?” 乐雨陶无聊的都快长毛了,有人跟他搭话,别提多开心了。乐雨陶笑的格外猥琐:“嘿嘿嘿嘿,洋鬼子玩不惯。我还是最想念小叔子颀长的身段,有力的臂膀,以及一张讨人喜欢的小嘴儿…哎哟不能想,一想魂都要化了…喂喂?在听吗?” 日,景泽现在真想揍的他满地找牙!不,这还不够,必须揍的他哭爹喊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见没有回音,乐雨陶继续:“喂喂……人呢?小叔子?你被我感动死啦?死的好死的好…不开玩笑了啊,说真的,我过些天就回国,欢迎我吗?” 店里鸦雀无声的,乐雨陶问了好多遍,曲静深才帮景泽回话:“陶陶,是我,随时欢迎你来玩。听景森说你要补习外语,不用补习了吗?” 乐雨陶立马说道:“兔子哥,怎么成你了啊?小叔子呢?上厕所了啊,日,掉里面去了么,果真人品这玩意儿是存在的。补习什么?信号不太好,我听不清。那就先这样,我挂了啊,到时候见。” 卫小武云里雾里:“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大武,好日子要到头喽,赶紧珍惜黑暗来临前最后一点光明吧。” 景泽大叹三声:“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曲静深:“……真的这么可怕么?我觉得还蛮可爱的。” 景泽伸手把曲静深扯沙发上:“先约法三章,你不许给他好脸色看。” 曲静深:“哦。” “还有,他有什么事请你帮着做,千万不要点头。”因为那将会带来,无法收拾的局面。 曲静深:“哦…” 景泽这才稍微满意:“这还差不多,最爱你了,媳妇儿~” 曲静深从沙发上起来,去忙自己的事。“真小气。” 第104章 拉风 夜校报上了名,曲静深领来课本,当天晚上便倚床上随意地翻着。计算机里面的二进制、八进制等都挺有意思,所有的数据全是用零和一来表示的。 景泽洗完澡趴到床上,从曲静深手里抽出课本翻了翻,不屑地说:“这些都是常识啊,就教这个啊?” 曲静深点头:“这些,我都不大会呢。” 景泽把下巴搁在曲静腿上,悠然道:“那是你笨。” 曲静深继续翻看课本,没搭理他。过了一会,景泽却越发不老实起来。曲静深皱眉,说道:“别闹,天热容易出汗。” 景泽赖皮地说:“你看你的,我玩我的,嘿嘿。” 曲静深用手里的课本轻轻拍了拍景泽的肩膀:“在工地呆了一天,不累么?” 景泽顿时作死狗状,头已经蹭到曲静深的小腹。这些日子曲静深身上总算长了些肉,小腹那儿软软的。景泽边蹭边说:“怎么不累,都经累死了,所以现在放松一下。” 景泽伸手搂住曲静深的腰,大半个人都要压在他身上。曲静深还是安静地坐着,翻一会书,看一眼身上的人。 台灯周围有小飞虫冲撞,落地扇发出规律的转动声。景泽自己胡乱玩了一会,大概白天真累极了,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曲静深轻轻推了推他:“景泽?躺好睡。” 景泽动了动身子,迷迷糊糊地应着:“唔…别看了,睡觉。” 曲静深只得放下手里的书,轻声说:“就睡,你先躺好。” 景泽就着趴卧的姿式直接倒在床上,下巴搁在枕头上,手臂横行霸道地占了大半个床。曲静深看着他的睡姿,无奈的笑着按灭床头的台灯。 正好是万家灯火将熄的时刻,偶尔能听到外面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景泽一只手臂横在曲静深胸口,一条腿压在曲静深腿上。大概,是把他当抱枕了。景泽爱趴着睡,要不就是斜趴着,总要把被子一类的东西抱在怀里。据说有这种习惯的人,都特别霸道。 由于这个北方城市的夏天太闷,半夜的时候景泽便开始频繁翻身。曲静深向来睡的浅,慢慢转醒。天是很热,身上粘乎乎的。再加上被竹席压出来的凹痕,更是难受。 曲静深从床上坐起来,把落地扇调成中档。景泽动作便小些了,曲静深按开床头的台灯,盯着景泽脸上被竹席印上的凹痕,有点想发笑。这样看来,似乎更霸道了。 曲静深伸出手指轻戳他的脸,他下巴上有青色的胡渣,有点扎手。如果这时候正好下一场暴雨,就更好了,就更安静了。 日子突然忙起来,店里白天的生意也开始好转。虽然卖出的都是些小件,但在曲静深,小白和大武看来,已经十分不错。小白记账时还是马马虎虎没有长进,卫小武肯吃苦干活,就是人脾气暴躁,像小公虎似的。 小白一脸期待,用十分渴望的语气说:“今天晚上就要去夜校了,好紧张。” 卫小武:“切~只是去个破学校,用得着一脸少女相么,恶心吧唧的。” 曲静深说:“夜校里面大概挺多没机会上学的成年人,多注意些才好。” 其实曲静深心里也是兴奋的,他并不知道能学到什么,可现在的心情就像已经学会很多东西似的。夜校是七点开始上课,所以他们六点之前就得关门。夏天天长,这个点外面还很亮堂。 曲静深临出门前给景泽打了个电话,让他回来自己开门。三个人在路边上随便吃些东西,然后沿着马路边朝就近的站台走。从他们这里出发,大概要走三站路,才有直达夜校的公车。 夜校很旧,是以前的老房子修整的。门还是常见的铁门,被雨水淋的锈迹斑斑。小白跟卫小武很兴奋,小白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卫小武更是没进过学校这种地方。 夜校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的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飞快地掠过,有的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小跑着往里走。校园逼仄狭小,也不算干净。水龙头失修,哗哗地淌着细小的水流。 卫小武拧开水管,接了几捧水泼到脸上,然后晃晃湿乎乎的脑袋,澎了小白一身水点子。小白不满,指着他说:“只有狗才这样撒欢儿!” 卫小武大咧咧地学了几声狗叫:“狗怎么了,小爷当的开心!” 曲静深掏出之前抄的课程安排和教室位置,然后拉着斗嘴的两个人去找教室。可能旧楼年岁太久,走廊里有些阴沉沉的,但很凉快。小白低声对曲静深说:“哥,我现在可真开心,觉得一下子又年轻好几岁。” 曲静深笑着说:“早跟你说让你报自学考试,等下次招考的时候可记得报。” 卫小武佯装着小白的语调,在旁边说:“哎呀~我是榆木脑袋,我笨死了,肯定考不上的吧~” 小白气的跺脚,又碍着旁边都是教室,也不好发作。他们的教室在三楼,靠窗户的一个房间。三人推门进去时,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人,只有靠后的位置没人坐,三个便挑了坐好。 曲静深粗略地打量了一下教室,墙上的白皮由于天气太潮,已经开始脱落。电扇是绿色的,极老的款式。教室门上的玻璃碎掉一个,桌子是普通的木头桌,有的地方被虫子蛀出一个个小洞,稍微好些的,又被写或刻上了字。而教室里坐的人,有年纪跟他们相仿的,但中年人居多。原来,来这个城市奔命的人,这么多。 老师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秃顶,但身上打理的很干净。老师第一节课讲的内容很简单,这曲静深都在大学里学过。身边的人都在认真地记着笔记,这跟正规学校不一样,交钱来这里的人都是希望能学到些东西的。 曲静深把准备好的本子和笔分给小白和卫小武,小白的字很难看,像蚯蚓在爬。而卫小武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会写的字极少。一共上两节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休息,九点半放学。 曲静深问卫小武:“老师讲的能听懂吗?” 卫小武说:“还行,就是不会写字。不过我觉得…电脑游戏挺有意思的。” 小白拍拍他的肩膀:“嗯,等皮皮暑假来了,你俩肯定有共同语言,看好你哦~” 卫小武拍开他的咸猪手,“日,以后再敢这么恶心我,揍不死你。” 屋顶上的电扇根本不管事,裤衩被汗浸湿了,弄的板凳上也粘乎乎的。卫小武干脆坐到桌子上,荡着腿说:“哥,我想了,要是苏京不跟我好,我就跟你混。” 曲静深说:“我觉得苏哥对你挺不错的呢。” 卫小武说:“除了他你是第二个对我真好的,这我知道,在道上混的人都重感情。” 这话曲静深听着也很感动,他同样是这方面有缺失的人。从小到大,受到的忽略与漠视太多,反而更容易被这些难得的信任感动。曲静深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淡淡地笑道:“路还长着呢,要上课了,坐好。” 卫小武听的还是极认真的,或许觉得只有这样才不辜负曲静深的关怀。时间过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放学的点。曲静深问卫小武:“你怎么回去?” 卫小武说:“坐公车,要不打车呗,反正我一大男人,要钱没钱要色没色的。” 小白揶揄道:“哟,挺有自知之明的。要不我让方启程顺路去送你,反正又不远。” 卫小武摆摆手:“甭,最怕见人秀恩爱,走了啊,你们小心。”卫小武说着就蹿到了黑暗里,小白老远就认出方启程的车,对曲静深说:“哥,要不送你?” 曲静深刚要拒绝呢,景泽便按响了摩托车上的喇叭,老远就喊:“喂喂——这儿哪!”小白朝曲静深心知肚明的笑,扭头走了。 曲静深走到摩托车旁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景泽上面穿着件短衬,只系了中间的一颗扣子,露出大半个胸膛。下面一条休闲大裤衩,脚上踩着拖鞋。他腿长,脚支着地一点也不费劲。景泽说:“老婆上车,走喽。” 曲静深皱眉:“这么多人,你小声点儿。” 曲静深刚跨上后座,景泽就跟离弦的箭似的,猛的冲出去。曲静深搂紧他的腰,任夏天燥热的风吹起头发,拂过耳朵。这条路偏僻,有不少路灯坏掉不亮。 曲静深说:“你慢点。” 景泽没听清,偏过头问:“什么?!” 曲静深说:“好好看路,我说你慢点!” 话被淹没在风里,摩托车飞快地前行,风扬起景泽的衣角,贴到曲静深光洁匀称的手臂上。并不是回家的路,景泽从小在这个城市长大,对这里的路了如指掌。 行过热闹的街区,行过摆着小摊的安静小道,行过寂无一人的偏仄胡同,景泽说:“宝贝儿,带你去兜风!” 摩托车走了很久,最后在一个草木繁盛的安静路上停下来。曲静深以为景泽是专门带他来这里,便说:“嗯,这里感觉挺舒服的。” 景泽把摩托车停在路边,说:“我去那边撒个尿,宝贝儿你等我一下,回来就走。” 曲静深:“……” 景泽很快便回来,他跨到摩托车上,对愣着的曲静深说:“走啊,怎么了?” 曲静深坐到后座,景泽满意地笑:“去哪儿,跟爷说,今晚爷伺候你~” 曲静深觉得这些事是很美好的,虽然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快车,饮烈酒,睡陋室,这都是青春气息极浓的事。想到这里,曲静深搂紧景泽的腰说:“就随便逛逛呗,开到哪是哪。” 景泽说:“好嘞。” 就这样,在霓虹灯遍地的城市里,行过许多叫不上名的街道、胡同。幸福吗?是的,很幸福。却又像带着夏天专属的潮湿气味,有点霉,有点酸。 到了很晚都不想回家,累了就从超市里买冻好的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人一瓶分着喝。景泽说:“宝贝儿,今晚爽透了,好久没这么带劲了!” 曲静深说:“不知道稀罕几天呢。” 景泽指指摩托车,对曲静深说:“比开车够味儿多了,车里太舒服,没这感觉。” 两个人说着不着边的话,突然就难得的刮起了风。夏天就是这样,说下雨就下雨,虽然刚才还热的不像话。他们头顶的树被刮的左摇右摆,从上面掉下来一只蝉,扑闪着羽翼,却飞不起来。 曲静深好心地捡起它,把它搁到树干上。然后对景泽说:“快下雨了,走,该回家了。” 景泽伸出手:“老婆,拉我起来~” 曲静深扯住他的手,还未用劲,景泽就已经站起来。谁知回去的时候景泽却故意把车开慢下来,风有些潮,但吹到人身上依旧舒适的不得了。还未多久,便听见远远的一声闷雷。 景泽扭头问曲静深:“害怕打雷吗?” 曲静深说:“不怕,比较怕闪电。一打闪,天全被照亮了,晚上看到这个多诡异啊。” 景泽嘿嘿地笑:“怕了就握紧我的腰,也可以把脸贴我背上。” 曲静深嘟囔:“多娘们…” 话音未落,天空便一道闪电惊过,照亮了漆黑的天幕,随后雷声接踵而至。景泽哈哈笑,说:“宝贝儿,刚才肯定有过路的神仙,听到你这么说,才故意吓你。” 曲静深戳戳景泽的腰眼:“贫,马上就下雨了,你快点。” 景泽不急不缓地往前开着,路上已经没人了,除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大滴的雨点从天上落下来,先落到人头发上,再顺着头发丝流到脸上,痒痒的,但被风一吹,又觉得舒爽。 雷雨总来势凶凶,不一会便劈头盖脸地下起来。衣服被打湿,粘嗒嗒地贴在身上,地面不一会便落满积水。摩托车溅起的水花澎到小腿上,还夹着泥点子。 曲静深搂的景泽更紧,有点小责怪:“刚才让你快点,你非磨蹭。” 景泽却笑嘻嘻的:“走喽,在水里飞起来喽~”说着便加足油门,像跟雨水比赛谁更快似的。景泽把脚翘起来,将溅起的水花踩在脚下。他大声问曲静深:“宝贝儿,像不像武侠剧里轻功踏水的大侠?” 曲静深全身都湿透了,但心情依旧不错,他说:“像跃出水面的大虾!” 景泽说:“大虾那么多只脚呢,你那里受得了么!” 曲静深使劲拧他的腰:“没个正经!” 曲静深趴在景泽背上,忍不住的想,景泽带给他的感觉太炽烈了,就像一杯高浓度的白酒,从喉头火辣而下,留下绵长的劲道。真的,真的想在一起一辈子,成了老头也要一起看雨,晒太阳。但又不想把这些说给景泽听,这是他的,只属于他的,像身体里的血管和脏器一样。 全身都湿透,像两只撒着欢的落水狗。景泽专挑有积水的地方走,似乎特别享受水花溅起的感觉。曲静深问道:“怎么会喜欢这个呢?” 景泽说:“我从小就喜欢瀑布,觉得那玩意儿帅呆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既霸道又煽情。” 曲静深觉得这个回答十分有意思,忍不住笑道:“嗯?这是你自己制造的小型瀑布?” 景泽摇头:“哦NONO,小型瀑布是我站着你蹲着…然后高、潮来的时候…嘿嘿嘿。” 曲静深说:“真下流。” 景泽强词夺理道:“下、面嘛,当然往下流。” 树木上肥厚的叶子被打落到积水里,闪电也在说它自己的故事。这些人类都是听不到的,因此曲静深只能听到景泽鬼嚎的声音。景泽说:“我小时候还跟景森在雨里打过架呢,不过最后被他打趴在雨水里,太他妈的狼狈啦!” 曲静深能想像到景泽当时狼狈的张牙舞爪的样子,便说:“按你的脾气,没起来接着打么?” 景泽语气总算有点自豪的意思了:“打毛打,他也趴那儿了,哈哈~” 后来总算到家了,景泽一边上楼一边脱衣服,光着脚丫子去浴室冲澡。曲静深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凉意嗖嗖地涌进来,带着三五行雨水,扑到面上。 曲静深把景泽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盆里,想着是不是哪天也该买个洗衣机了?等收拾完一切,窗外的雨声还未停,两个人躺在床上,按灭床头的台灯。 有隐隐约约的光透进来,景泽支着脑袋看曲静深:“宝贝儿,你怎么话这么少呢?” 曲静深说:“嗯,都让你说了。” 景泽继续问:“宝贝儿,你怎么总老实巴交的呢?” 曲静深:“……” 以前读古人的诗总读到雨夜闲话,不说什么人生道理,也不说当下的功名利禄。只说说近来吃了什么好吃的,见了什么稀罕物,拿出来把玩欣赏一番。曲静深总觉得古人是很精明聪慧的,这么好的景致,说些飘飘然的东西会辜负良辰美景的。 于是他便问景泽:“你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景泽想了想说:“水煎包,皮蛋粥,还想吃咸鸡蛋黄儿。” 曲静深说:“哪有咸鸡蛋黄儿?这个没有,就配点小菜吧。” 景泽说:“那我想吃酱黄瓜~” 曲静深笑着点点头:“嗯,记住了。” 景泽被他这平淡禁欲的表情迷的一塌糊涂,饿狼似的扑上去:“宝贝儿,长夜漫漫,又难得凉爽,满足我一下嘛。” 于是,只听得窗外雨势渐收,偶尔的滴嗒声,让心底蕴满温柔。 第105章 漫漫天 这几天频繁的有雷雨,工地上停止施工,景泽便闲在家里。他穿着大裤衩躺在楼下的沙发上,手里抱着游戏机,时不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店门口的雨水积成了河,天边阴沉沉的,时不时有风,这是夏天非常难得的清爽凉意。小白没来店里,卫小武昨晚可能没睡好,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景泽玩的兴高采烈,自言自语:“咔咔咔…杀杀…我去!” 卫小武不满地说:“能小声点吗,游戏机真有这么好玩?” 景泽漫不经心地应着:“是啊…我靠,老子少了一半血!” 卫小武好奇地凑过头去,盯着血腥的画面看了一会,便开始指挥景泽:“打它啊,笨啊,用脚踢它下盘!” 景泽怒道:“老子知道,可是血不够,发不出技能!你懂个屁咧!” 卫小武似乎很喜欢这游戏,趴在那就不起来了。曲静深盯着这副场景,无奈地摇摇头。他把昨天夜校老师讲的重点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往后预习了两节。 景泽对卫小武说:“大武啊,帮哥去冰箱下层拿瓶啤酒~” 卫小武破天荒的没拒绝,他说:“行,那你一会让我玩会!” 景泽玩的投入,胡乱点头:“嗯嗯,快去快去,记得帮我打开。” 卫小武绷着脸伺候景泽喝啤酒,半个小时以后,卫小武说:“你不是说玩完一局就给我玩吗,这都三局了。” 景泽正酝酿着发绝招,结果…瞬间被对方秒了。景泽十分郁闷,把游戏机丢到卫小武手里:“都是你在我耳朵边上瞎叨叨,祝福你一直练习死亡技能~” 卫小武没见过这种游戏机,以前他倒玩过那种带手柄的红白机,景泽说这是从国外带来的,玩了一会,感觉还不错。景泽转悠到曲静深旁边,手支在柜台上说:“宝贝儿,干嘛呢?” 曲静深低声说:“怎么上午就喝起来啤酒了?” 景泽说:“渴呗。” 曲静深指指冷好的白开水:“这有冷好的,还非得…” 话被景泽截断:“我错了还不行吗,等晚上再…向你赔礼道歉。”景泽的语气微妙的顿了顿,曲静深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似乎景泽最近很生龙活虎的。 景泽伸手搂上曲静深的细腰,暧昧地揉了揉:“还酸吗?” 曲静深跟触电似的推开他,皱眉道:“这不分时间地点的…别闹。” 正在两人腻歪的时候,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曲静深去接电话,景泽亦步亦趋地跟着,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景泽身子高大,正好挡住曲静深,卫小武想看也没得看,更何况他对这种事没兴趣。 方启程的声音很着急,由于下雨的缘故,信号不太好,断断续续的。曲静深忙问:“启程,出什么事了?你那边说话听不太清。” 方启程的声音大了些,“新运了批钢材,结果车子在路上坏了,前面有几辆卡车堵着路,过不去。” 景泽隔着话筒听到了些,顿时停下搞怪的手,认真问道:“怎么了?”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对着话筒问:“启程,你现在在哪?” 方启程看了看车窗外越来越急的雨,有些疲惫地说:“在H城回B城的高速路上…” 曲静深知道情况有些严重了,他认识方启程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你跟小白打电话了没?他知道吗?” 方启程说:“还没…” 电话突然被单方面的切断了,曲静深对着话筒喂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再打过去,那边先是暂时无法接通,后来就关机了。曲静深知道事态严重,便问景泽:“怎么办?要打电话给小白吗?” 景泽想了想说:“打吧,万一启程出了事,小白那边也没法交待。”曲静深立马给小白挂电话,小白听了这情况,吓的不轻。小白声音发颤地问道:“哥…该怎么办?…他昨天晚上打电话还说今天就回来…” 曲静深用眼神询问景泽,景泽正跟苏京打着电话,让他赶紧开车过来一趟。电话还没来得及挂上,景泽就对曲静深说:“让小白在家等着,过会去接他。” 曲静深把这话对小白复述了一遍,挂掉电话。景泽有点暴躁地用拳头砸了下货架:“我操!早就跟他说过,别让他玩这么大发的…” 曲静深不解地看景泽,“什么别玩这么大发的?” 景泽说:“知道现在是哪群人在玩钢材生意吗,都是后台死硬的,像简明越那种,还算不上个。” 这话让曲静深心里变得更加紧张,原先他以为这只是普通生意,听景泽说起简明越,才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他问景泽:“你怎么知道的?” 景泽说:“我跟他们合伙弄的,怎么会不知道?” 曲静深脸色不太好,也不说话。景泽捏捏他的脸,安慰道:“宝贝儿,信我,没事。以前没跟你提,也是怕你担心。” 曲静深有点生气,推开景泽的胳膊,责怪道:“那你起码得跟我说声啊!万一像今天这样再出事怎么办?还是像上回,莫名其妙的就被带走了?你想过我会担心么,啊?” 景泽轻拍着曲静深的背顺气:“宝贝儿,不生气不生气。你要是气,就打我两下。” 曲静深没吱声,从景泽身边走过径直上楼去了。卫小武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关掉游戏机,走到景泽身边问:“怎么了?你又惹哥生气了?哥们儿,咱出息点啊!” 就在景泽跟卫小武贫嘴的时候,苏京推门进来了。他四下打量一下,问道:“阿深呢?启程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叫我来?” 卫小武冷冰冰地问:“你来干什么?” 苏京看了他一眼:“跟你说要穿衣服,怎么又脱掉了?” 这时曲静深正好从楼上下来,看见苏京,便问:“苏哥,喝水吗?” 景泽拉过曲静深,朝苏京跟卫小武说:“走,去找启程!” 曲静深挣开他的手,景泽嘻皮笑脸地扯住他的胳膊。外面的天依旧阴沉,雨势不急不缓,雨水顺着车窗玻璃往下淌。苏京看了他们一眼,对卫小武说:“坐前面。” 卫小武爱搭不理地拉开车门,景泽跟曲静深一起坐到后面。景泽贴在曲静深耳边说:“不气了,晚上回来再跟你说。” 曲静深皱眉不语,过一会又对苏京说:“苏哥,你开快点,去启程家接趟小白。” 小白在家坐立不安,时不时往窗外看。方启程的电话拔不通了,那绵延的雨更让人心里焦躁。小白不能算坚强的人,他也不像曲静深,总爱把事放在心里。小白一脸担忧,甚至控制不住大脑,全往最糟糕的地方想。 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看到有车开过来,小白也不管是不是,锁上门便飞奔下楼。曲静深推开车门,朝小白招手:“小白,这里。” 小白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他六神无主地看着曲静深,“哥,到底怎么回事?…启程昨晚还打来电话,说一切都好好的。” 曲静深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赶过去看看。” 小白不说话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曲静深安慰道:“没事的,启程很稳重,有什么事都能处理好的。” 没人说话,车里又恢复安静。景泽从后面勾着曲静深的肩膀,曲静深知道他的脾气,如果躲开,他不知又该怎样胡闹。 苏京把车开的很快,甚至闯了几个红灯。在车子将要开出B城的时候,景泽问苏京:“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苏京摇头:“不知道幕后是谁,见得了光的揪出来也没用。” 又陷入沉默,车窗外的视野比城市内要开阔许多,能看到远处低矮的山丘。有薄薄的水气笼罩下来,让人心里也跟着沉重下来。景泽说:“苏京,你坐后面来歇会,换我开。” 苏京没有推辞,他把车停在路边,将手里的钥匙丢给景泽。的确,坐不同人开的车感觉也是不一样的。苏京开车稳,就算快,也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景泽则不,他开快车时,能让雨滴也跟着飞溅起来。曲静深以前在书上看过,这种类型的人多数会大起大落。得意时,纵酒放歌。落魄时,一餐一饭都成为奢侈。 景泽从后视镜里看到曲静深在看自己,便对他温柔地笑笑。那笑容湿湿的,像被窗外的雨水润过一般。曲静深移开视线,只对着窗外的雨发呆。他在店里时,上楼不是因为跟景泽斗气,而是把现金全带着。真出事的时候,钱还是有用的。 快到方启程说的地点的时候,景泽让苏京给他打个电话,电话依旧打不通。小白反复地按那个熟悉的号码,只有关机的提示音。他只能开车沿着路往前走,下着雨路上的车本来就少,更显出一种偏僻荒凉的味道。 半个多小时后,景泽才隐隐约约地看到前方有几辆大货车。他兴奋地说道:“我看到他们了!坐稳了,马上就到。”车子猛地提速,将车窗上的水滴狠狠甩下来。 景泽把车子停在路边,第一个冲下车,朝那几辆大货车招手:“启程?!启程?…” 方启程正在车里抽烟,见景泽来了,便把烟掐灭,下车。方启程昨晚一夜没睡,此时一脸倦意。他对景泽说:“手机没电了,刚才打着打着就关机了。” 景泽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出事儿吧?可把小白吓坏了。” 小白站在苏京的车旁边,远远地看着方启程,见他好好的,傻瓜一样穷乐。曲静深也松了口气,但看到身边的苏京依旧皱着眉头,才注意起那几辆黑色的宝马来。 方启程低声对景泽说:“这批钢材,恐怕保不住了。”铺了许久的路,这几个月的心血全放在上面,方启程突然有些疲惫。 景泽问他:“这几辆车吗?” 方启程点点头,景泽打量着那几辆车。其实车子并不是多名贵,但看车牌号,的确令人头疼。商不能劫官的路,自古如此。 景泽走到一辆黑色的宝马面前,伸手敲敲车玻璃。车窗被摇下来,后座有个中年人低声问:“还有什么事?” 景泽笑嘻嘻的说:“大家都是走一条道的,给别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那个中年人说:“这话,用在你们身上,也一样的道理。” 景泽说:“切~要是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这些货,你会拱手相送么?” “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这是规矩。” 景泽说:“我去你大爷的规矩,你的规矩,还是留给你大爷守吧!” 景泽呼噜了把脸上的雨水,这八辆车死死围住了那四辆货车,势在必得似的。这时苏京朝景泽招手:“景泽?” 景泽小跑着过去,看着苏京:“干嘛?” 方启程正蹲在地上,小白陪着他蹲在旁边。苏京说:“要不就放弃吧,刚才跟启程商量了一下,硬碰硬我们没好处。” 景泽骂了句脏话,狠狠道:“滚他妈的,凭什么啊!…”说着又朝那几辆黑色的宝马走去。 曲静深使劲拉住他:“景泽,你干什么!” 景泽笑着说:“宝贝儿,没事儿,乖乖等我。” 方启程抬头看了苏京一眼,低声问道:“带东西了吗?” 苏京点点头,这是鱼死网破的办法,并且只能拖到天黑。小白听的一头雾水,追问方启程:“带什么了?什么东西?” 方启程揉揉他湿透的脑袋,眼神里全是温柔。卫小武没有下车,抱着手臂,把腿翘到方向盘上,不知在想什么。 曲静深死活不让景泽过去,就陪他站在路边淋雨,旁边是绿化带,全是高大的树木。景泽伸手温柔地擦擦曲静深脸上的雨水,“乖,一会就回来了,你也不想这些东西白送给他们吧?” 曲静深说:“钱什么时候不能赚,非得现在吗?!” 景泽顺了把他湿乎乎的头发,说:“你不是要买房子吗,我也想我们能有个自己的家。” 这句话戳到曲静深心里最疼的那一点,漫天的雨水劈头而下,曲静深是决计不会让景泽再去的。 僵持了几个小时,两方都未了什么行动,似乎都在等天黑。大概是阴天的原因,天黑的比往常要早。雨未停,低洼的地方全是积水。方启程带来的司机全是心腹,用过好几年,也知道他的事。 天彻底黑透时,方启程招呼所有人上车。卫小武被挤到了后座,景泽想要去坐副驾,方启程却说:“苏京,你坐前面。” 车子打开白亮的前视灯,在灯光的照耀下,似乎能清晰地看到拉长的雨丝。曲静深问方启程:“启程,是要回去了吗?” 方启程没应声,车子调过头,却斜斜地往前开。后面的几辆货车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蠢蠢欲动。 后来不知是谁先开的枪,苏京手里,卫小武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把手枪。卫小武开枪的样子很绝,不要命似的。景泽堵住曲静深的耳朵,把他死死地抱在怀里。 曲静深像条快窒息的鱼,耳边的枪声不绝于耳,就像电影里演的,在某个下着雨的晚上,为泯恩仇,抛家弃子般的火拼。那几辆货车开的也快,把阻挡在前面的宝马车撞到一边。 苏京朝方启程点点头,方启程让车来了个大甩尾,却没甩掉后面紧追不舍的几辆车。当下,只能拼命地往前开,前视灯被打坏,只能借着后面几辆车的灯光探路。就在这时,车尾突然受到猛烈的撞击!方启程再也控制不住车行的方向,一头撞到绿化带的树上。 车子的玻璃应声而碎,方启程手上全是血。景泽的额角撞到前面的车座上,乍然流出的血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而这并不是结束,后面的车又拼命的撞上来,把他们撞向绿化带下面藤蔓交织的深沟! 耳边是车体破裂的声音,眼前是一片漆黑。风声雨声急促的呼吸声,疼,浑身疼。想要抓住些固定的东西,可双手能触到的只有尖锐的锋利。 第106章 阴雨 由于藤蔓的阻挠,车子下滚的速度稍微慢了些。但从那么高的地滚下来,滚到沟底时早已经破烂不堪。雨依旧下着,从破烂的窗户里扫进来,沾到人身上。黑暗如同噬血的野兽一般,将活人的气息一点点吞噬殆尽。 景泽觉得自己浑身疼,腿卡在驾驶座与前门的缝里,无论怎么动都动不了。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疼过,潜意识里自嘲的想,不会就这样死了吧?车窗的碎玻璃渣子扎到肉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想睁开眼睛,似乎闭着眼睛身上的疼就会好些。手上黏糊糊的一片,液体从指缝间淙淙地流着,烫的皮肤滚热。此时天空正好一个惊雷,这让景泽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些。 车子滚下来的时候,小白正好趴到卫小武身上,因此卫小武受的伤不是很严重。只是腿被车窗卡伤了,皮肉里还有玻璃渣子。眼前一片黑暗,他有点害怕,觉得自己离死亡从未这么近过。苏京还没有接受他,他怎么能这样死了?于是卫小武开始喊苏京的名字,他声音羸弱,喊了许多声都没反应。接着又喊小白,也没反应。 正在这时,感觉身旁有胳膊动了一下。卫小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哑着声音喊:“景泽?……景泽?” 景泽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叫他,脑袋里时清醒时昏沉,他睁不开眼睛。卫小武接着又叫了几声,见没有反应,心下更是着急。这样下去,他们一车人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他狠狠地咬了自己胳膊一口,意识总算清明些。他费了好大劲,才够到景泽的胳膊,用手心的碎玻璃渣,使劲往景泽身上扎去。 持久不去的疼痛总算让景泽睁开了眼,车子里面很黑,没有一点光,由于雨声干扰的缘故,也听不到任何呼吸声。景泽顿时焦急起来,他家兔子呢?他家兔子呢?! 景泽想大声喊,可嗓子里像堵着一块石头,压的他喘不上一丝气。他再用劲,便猛地咳嗽起来,生生地逼出一口血。景泽开始寻找曲静深:“宝贝儿你在哪?曲静深?!…” 他嘴边的血沫子来不及擦,满嘴都是腥甜的味道。卫小武听见动静,又开始喊他:“景泽?景泽?……” 低沉的声音穿透黑暗传到景泽耳里,景泽试探性地问道:“小武?是你吗…” 卫小武说:“嗯,你现在怎么样,能动吗?我们…咳……我们现在得把他们拖出去…” 景泽问:“其他人呢?…” 卫小武说:“不知道,现在就我们俩醒着…我也撑不了多久,腿上全是玻璃渣子…”卫小武歇过来一口气,又接着说:“你现在能动吗…爬,往车窗外面爬…” 景泽没找到曲静深,顿时慌乱起来,他颤抖着声音说:“你先出去,我找了他再一起…” 话被卫小武打断:“要不赶紧爬出去叫救护车,你谁也救不了…” 景泽把涌出嗓子眼的血又咽回去,痛苦地说:“妈的…找不到他,我一个人出去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就像砸在卫小武的心口上,苏京呢?还活着吗?妈的…卫小武顿时觉得自己以前的不服输连个屁都不是!在死亡面前什么都是脆弱渺小的。 短短的几秒钟,景泽脑海里浮现很多事。从认识曲静深到现在,还有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计划。不能死,他俩谁都不能死!这样想着,景泽便对卫小武说:“走,一起爬出去。” 卫小武在黑暗里点头,半点都不顾忌腿上快裂开的伤口。景泽刚爬了一会,便感觉到车窗被野生植物的枝条堵住了。那株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上面全是刺,但若想出去,腿必须得跪在上面当着力点。此时此刻景泽心里全是曲静深的安危,顾不了了,什么都顾不了了!景泽闭着眼,沉着最后一口气从那植物身上辗过去,浑身都疼,疼的肝胆都纠结到一块,可他家兔子呢?刚才还跟他怄气跟他说话来着… 终于爬出来了,雨点落在脸上,微凉。但陌生黑暗环境,让人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似乎隐隐约约能听到上面汽车鸣笛启动的声音,心里总算稍微松了口气,那群人大概是走了。 卫小武拖着伤腿走到景泽身边,问道:“手机还能打电话吗?你还能撑多久?” 景泽躺在地上喘粗气,雨水把他嘴边的血沫子冲干净,可却加剧了心口的疼。景泽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没事,去把他们拖出来吧。” 车子整体翻了个,必须得趴着从车窗里往外救人。卫小武负责拖苏京和方启程,景泽则负责救曲静深和小白。等卫小武把苏京和方启程都拖出来以后,却只看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白。 景泽再一次从车窗爬进去,但后座那里却没有曲静深的影子。车里很黑,景泽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摸索。可是越着急,越找不到曲静深。卫小武从另一边的窗口探进头来问:“找到了吗?” 景泽急的满头是汗:“明明坐在我旁边的,怎么会没有?啊?!” 卫小武同他一走摸索,良久才摸到一个类似于鞋子的东西,再往上摸,就摸到了腿。卫小武说:“在后车窗跟后座之间卡着,我们得轻点把他抬出来。” 景泽照着卫小武提供的方向摸过去,正好摸到了曲静深的肩膀。他想用点劲把曲静深从里面扯出来,结果却拉不丝毫。景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后车窗那里变了形,曲静深恰好被卡在里面。车窗的玻璃碎了,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景泽用手使劲掰着变形的铁皮,有的地方已经扎进他的肉里,感觉不到疼,但他妈的却怎么也弄不动!手上又不敢用劲,生怕碰弄伤了曲静深。 景泽急的满头都是汗,他一声声地叫着曲静深:“宝贝儿…宝贝儿,再忍忍,一会就好了,一定会没事的…宝贝儿…”景泽喊着喊着竟然哽咽起来,这是他与曲静深第一回经历生离死别的事。才知道有多重要,没了他就不行,没了他便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奔头。 景泽任泪水顺着脸颊坚、硬的线流下来,一滴一滴的全滴到曲静深身上。如果曲静深此时醒来,一定会说他傻,可是曲静深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卫小武趁景泽失神的刹那,颤抖着手朝曲静深鼻间探过去,他知道景泽心里也在害怕这事。呼吸已经很弱了,几不可闻。卫小武说:“别担心,还活着,继续掰卡着他肩膀的铁皮。” 景泽如同在梦中惊醒,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便拼命的继续掰卡着曲静深的铁皮。指甲断了,手指流血了,这都没什么,只要他没事。曲静深的双手都挡在脸上,这让救他的难度更大。景泽低声说:“傻啊,就算真毁容了,我也不嫌弃你。” 卫武低声说:“我真羡慕你们,他也爱你,你也爱他。” 景泽说:“他人不爱说话,爱人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可越是这样,越觉得他好,他跟别人不一样。” 景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把铁皮掀起来了。他还来不及欣喜,便小心翼翼地拖着曲静深往后退。他一只手搁在曲静深脖子处,另一只手搁在曲静深后腰上,让自己的胳膊垫在下面,一点点往外拖。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曲静深从车里拖出来,景泽便躺在地上哭了。雨水也冲不尽滚烫的泪水,失去的感觉真他妈糟糕透了,他宁愿自己死一回,也不想他家兔子有事。 卫小武去检查苏京的伤势,还好他系了安全带,身上都只是些皮外伤,大概是撞到了头,才会晕过去。卫小武也不叫他,只是抱着腿坐在一边。 方启程伤的比较重,腿和手臂上被划出很长的一道伤口,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小白鼻梁被撞到,脸上全是血,大概失血过多,昏睡过去。 卫小武问景泽:“现在该怎么办?再不送去医院,恐怕凶多吉少。” 景泽说:“摸摸他们身上还有手机吗?” 卫小武摇头:“拖的时候就翻过了,都没有。” 景泽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怀里的人发烧了,额头滚烫。景泽把短衬脱掉,任雨水淋在身上,然后再把曲静深的额头按在胸口,这样会不会舒服些? 卫小武俯下身轻轻亲了亲苏京的嘴唇,即便被雨水冲涮,也依旧是干裂的感觉。他一向不是个会表达感情的人,那次跟苏京告白,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和勇气。亲了嘴唇不够,亲了脸还不够,最后又亲吻他的耳朵,趴在他耳朵旁边,一句又一句的说:“苏京,我喜欢你,真心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感觉到我的真心。” 这次意外事件让景泽的心变得沉重起来,他没像平时嘻皮笑脸的笑话卫小武,而是问:“他能听的到吗?” 卫小武摇头:“谁知道呢,也许哪天就赶我走了吧。” 景泽又问:“那你喜欢他什么?” 卫小武说:“他对我好,就喜欢了,就想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呢?怎么这么喜欢他?” 景泽说:“我也不知道,跟你一样,喜欢就喜欢了。喜欢大老爷们不像喜欢娘们腻歪。” 卫小武点头:“嗯,每回一想,能跟他抽一支烟,浑身就热腾腾的。” 景泽说:“搂他腰的时候只觉得的韧,让人十分留恋。搂女的,感觉没力度。”景泽亲亲怀里的人,玩笑似的说道:“其实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总之死在爱人身边,想想就没什么遗憾了。” 这话顿时让卫小武辛酸与痛苦交加,再也不想忍了,泪水夺出眼眶。他俯身看苏京的脸,泪水便与雨水夹杂在一起,滴到苏京脸上。许是老天可怜他从小无依无靠,这时苏京总算睁开了眼。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卫小武,许久才问:“你哭了?…”声音嘶哑,就像宿醉后醒来一般。 卫小武吸吸鼻子,说道:“是哭了,可是都被雨水冲没了。” 苏京摸摸脸上的温热,“可我感觉到了,就像下着雨的晚上,看月亮……” 苏京又问:“是为我哭的吗?这么多年,还没人为我哭过…我……” 卫小武趴下抱住他,他说:“苏京,我喜欢你,别的话我也不会说,我…”苏京主动堵住他的嘴唇,其实卫小武不知道,苏京也哭了。 几米之外的景泽抱着曲静深,轻声在他耳边说:“宝贝儿,你一定要没事,真的,乖,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是以前在温室生活太久了么?为什么今天晚上泪水这么丰沛?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爱要早些说出口,否则…不是生离,便是死别。人事有时太脆弱,像蝴蝶的翅羽一般。 卫小武扶着苏京坐到景泽身边,他问景泽:“他没事吧?…” 景泽说:“不知道,现在也没法与外面联系。” 苏京说:“你别紧抱着他,让他躺平,万一伤的很重,会挤压到内脏的。” 景泽抱着他不放,“地上凉。” 苏京说:“你这样会害死他的…这不是惩能的时候。” 景泽顿时气火攻心:“那你他妈的…你们擅自多运了多少货?他要是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得陪葬!” 苏京皱眉:“你把他放平,刚才我听小武说了些他的情况,恐怕伤到内脏了。” 景泽摸摸怀里滚烫的身体,心里有些害怕。他把自己的短衬铺好,小心翼翼地把曲静深放到地上。 苏京问卫小武:“能爬上去吗?” 卫小武说:“恐怕很难,还下着雨,滑。” 就在这时,车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显得格外突兀。景泽立马起身,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跑过去,卫小武和苏京紧跟在后。三个人分别趴在三个车窗口往里探手。 景泽欣喜若狂地说:“找到了!”他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便接通了电话。对方声音也很焦急,张口便问:“方哥,你们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找几个兄弟过去?” 景泽说:“我不是方启程,他开的车子从绿化带摔下来,我们现在都在下面。他受伤了,还没醒。你能找人来救我们吗,再叫辆救护车过来,大家都受伤了。”景泽的声音一本正经,还略微带些小伏低的味道,与平时判若两人。 对方说:“我性赵,跟着方哥好几年了,我现在马上带人过去,到时我再打这个号。” 景泽说:“赵哥,麻烦你了,请您快点,大家都伤的很重。” 信号断断续续地不是很好,景泽又回到曲静深身边,借着手机的微光检查他身上的伤势。这才发现,曲静深的脸腊黄腊黄的,嘴唇很干,衣服被挂的破破烂烂的,有好几个口子正往外流着血。景泽一时懵了,颤抖着手去探他的呼吸,似乎比刚才更弱了些。即便是湿冷的沟底,即便还下着雨,他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往外冒。 苏京说:“你别动他,只希望救护车能快点来。” 景泽跪在地上,俯下身,用颤抖的嘴唇去亲曲静深。冰凉,他们前两天恩爱的时候,曲静深还主动吻了他。景泽又去摸曲静深的手,依旧冰凉。景泽极小心地把他的手捧在怀里,使劲呵气,只希望他能暖和点。 似乎所有事都是徒劳的,曲静深高烧不退,景泽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声,十分弱,雨声便成为无边的杂音。景泽头也不抬地问:“有烟吗?” 卫小武摸摸潮湿的口袋,还有几根,但已经没法吸了。四个人无语,苏京去看了看方启程和小白,小白的伤不重,方启程的伤很重,跟曲静深一个情况。但他体质比曲静深强,还能支持些时候。 景泽不发一言地坐到曲静深旁边,却不自觉地想起他们之前的事。像演电影似的,从抱着玩玩的心态,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从他不会说话,到现在能叫出他的名字,能说景泽,我爱你。陪他坐在农村的大堤上看夕阳,用摩托车载着他在暴雨里飞驰。对,冬天的时候还一起踏过雪,他的手肿的像粽子,不知道今年冬天还会不会冻。 记忆喜欢在人绝望的时候跳出来,以前多么生动,现在就多么落魄。曲静深说想要买房子,景泽不是买不起,他知道曲静深不喜欢用别人的钱,所以就偷着跟方启程他们一起运钢材。其实也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景泽低头看曲静深,滚烫的眼泪滴到他脸上。景泽用胳膊胡乱地抹抹,:“宝贝儿,我舍不得你有事,宝贝儿,最爱你了…”景泽勉强挤出一个平时常有的笑容,可嘴角却是那么涩。于是这个笑容便变得非常难看。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手机才又响起来。才响一声,景泽便飞快地接起来。“赵哥,你到了?!我们就在下面,当时停货车的附近…” 信号嘶嘶啦啦听不真切,对方说:“我们正试着往下走,救护车马上就到。” 手机突然断了,景泽拔过去,却是无法接通。他只能焦急地走来走去,直到隐隐约约看到雪白的灯光,才停下来大声喊:“这儿,在这儿!小武,苏京,过来一起喊!” 搜救人员终于看到他们了,雪白的灯光照的人睁不开眼。景泽一边拿胳膊挡住眼,一边大声问:“有抬担架下来吗?需要两副担架,有两个人伤的很重。” 他们很快就下来了,景泽细心照看着曲静深,生怕他们弄伤他。方启程和小白就交给苏京和卫小武看顾。上去的路很滑,不敢走太快,有的时候不小心还会滑一跤。景泽的心狠狠捏着,丝毫不敢放松,以至于他自己摔了好几回。 救护车已经在上面等着了,有几个随行的护士见到伤者,马上跑上去检查伤势。景泽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他没事吧?…”没有人理他,护士给曲静深用上氧气瓶,然后帮他测血压。 景泽在一旁看着血压计的水银柱,血压很低,水银柱似乎不怎么浮动的样子。景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 那些护士摇头:“看情况,不是太乐观。”又看了他一眼:“你也满身是伤,最好先去包扎一下。” 景泽疲惫地蹲坐在曲静深旁边的地上,似乎他体力也已消耗干净。眼前猛然一黑,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便问护士要了两支葡萄糖,硬着头皮喝下去。 怎么又会觉得他瘦?氧气罩就能遮住他大半个脸。被雨水淋透的衣服贴在他单薄的身体上,还能看清衣服下骨骼的走向。景泽问身边的护士:“几点了?” 护士说:“快四点了。” 救护车开进就近的城市,霓虹灯还未熄灭,路上极安静。最怕昨日烟花,变成寂寞霓虹。景泽低声叫他:“宝贝儿…”真有种想泣不成声的冲动。 第107章 沉迷 救护车开进医院,曲静深立马就被医生和护士推进了抢救室。景泽跟在一旁着急的问:“他怎么样了?!没有生命危险吧?!”连他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的,嘶裂的,就像久旱后裂开缝子的河床。 医生戴着医护口罩,没有说话,只吩咐身边的护士:“查血型,去血库要血,病人急需要输血。” 护士匆匆忙忙地走了,曲静深被推进急救室,景泽被挡在了外面。急救室的门关上了,楼道又恢复安静。白炽灯的冷光照在冰冷的地板上,让人心里分外的压抑。 景泽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几秒,然后倚着急救室的墙蹲坐到地上。他的短衬还湿着,裤子上被划的到处是口子,上面还有干涸后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 景泽疲惫地将头埋进膝盖,明明是短短几个小时,怎么却像过了一辈子那样长?他从没想过,像他那样的性格,竟有一天会突然觉得人生沉重起来。害怕失去,他和所有人一样,都害怕失去。想想也好笑,自从将曲静深放在心上以后,早不是前些年游戏花丛的心态。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急救室的灯仍然未灭。景泽的心里像有急凑的雨下着,稀释了血管中的血液,让大脑的氧气摄入量变得单薄起来。 卫小武伤的最轻,只是皮外伤,包扎完好好休息就好。他拖着瘸腿沿着走廊一步一步走到景泽面前。景泽胡子拉碴的抬头看他,眼里全是血丝,嘴唇已经干褪了皮。 不是当事人便不能切肤地体会到对方有多疼,卫小武说:“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 景泽摇头:“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陪陪他。” 此时景泽的声音已经疲惫到极致,哪里像以前游戏人间的人?卫小武说:“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会好受点。” 景泽面无表情的说:“他还没死,我哭什么。他敢死,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卫小武扶着墙坐到他旁边,景泽看了他一眼,“你不去守着苏京?” 卫小武说:“那是娘们做的事,我宁愿在这陪你等。” 景泽苦涩地笑笑,说:“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什么都不怕,可现在我什么都怕,非常怕。我觉得爱情能改变一个人,但这些又远远不是爱情能改变的。” 卫小武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也不懂,我就觉得,我做的都是在完成自己的人生,人就一辈子么…” 景泽问他:“你有没有想过从你做的事里得到些什么?比如被爱,被依赖,被当成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卫小武说:“想过,我从小吃过苦,知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些东西太靠不住了,就像每个结局都是新的开始一样。” 景泽自嘲地说:“以前我总觉得,得让他离不开我,忘不了我,甚至比我想像的还要爱我。但现在…我觉得以前的想法真是傻、逼透了。是我离不开他,忘不了他,比他想像的更要爱他。”景泽低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像电影里最孤寂的剪影。 卫小武安慰道:“老天爷让你们在一起,一定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景泽揉揉疲劳的眼睛,说:“谁又知道它怎么安排的,唉……”景泽长叹一口气,觉得急救室上面的指示灯光实在碍眼。为什么老天爷让他个祸害没伤没病,却让那么个人多灾多难?这想法让他胸口很痛,他不敢指天骂地,生怕报应会算到曲静深身上,那比应验在他自己身上更让人受不了。 对彻夜未眠的人来说,清晨那段时间最令人疲惫,这感觉顿时让景泽更加绝望起来。会不会门一推开,等待他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电视中所演的,所有的医生都说尽力了,而这句话所带来的杀伤力,却只有他自己承担? 卫小武说:“肯定会没事的,要是真抢救不了,人早就推也来了。 景泽原本只以为曲静深体质差,却没料到结果竟然这样严重。就在晃神的刹那,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景泽想飞快的起身迎上去,奈何坐的太久,腿已经麻了。连头也跟着晕起来,他竟然趴到了地上。 有两个护士把他扶起来,景泽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他怎么样了?!……没事吧?…”似乎等到现在,却又没勇气听结果。景泽低着头,注视着冰冷的地面。 护士问他:“你是家属吗?病人还没度过危险期,要送到ICU病房进行监护。内脏严重出血,大脑也有出血症状。” 景泽点头:“我是家属,求你告诉我,他现在状况是不是特别坏?…” 没一会曲静深就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景泽立马扑上去,却被护士们隔开:“您身上有病菌,请您离远些好吗?” 曲静深被推到不远处的ICU病房,景泽趴在透明的玻璃窗外,将脸紧紧地贴在上面。护士们正在往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氧气罩始终没有摘下来。 过了好大一会,医生和护士们才退出来。主治医生对景泽说:“你一会去办入院手续吧,他情况不是太好。不知道脑内出血会不会形成积水,这样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这话把景泽吓的一个踉跄,卫小武忙扶住他,景泽说:“我这就回去拿钱,大武…你帮我守着。” 卫小武郑重地点点头,“你路上小心,这里交给我。” 景泽又趴在玻璃窗上看了会曲静深,才转身离开。他的腿也伤到了,走路有点不利索,歪歪扭扭的样子。 期间卫小武回病房看了次苏京,苏京刚醒,正坐在床头朝外看。卫小武坐到床边上,问他:“你没事了吧?” 苏京主动拉过卫小武缠着绷带的手,低声说:“没事了,他们怎么样了?” 卫小武说:“小白是失血过多,已经在输血。方启程伤的比较严重,身上肋骨断了好几根。深哥正在ICU病房,还没醒…” 苏京问:“很严重吗?” 卫小武说:“医生说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很大。” 苏京叹气:“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怎么会这样…”他心里愧疚不安,如果曲静深有事,恐怕他一辈子都过不了心里的坎。再少年老成,年龄还在那摆着,他跟方启程的决定都太冲动了。 苏京说:“走吧,我也去看看他。”卫小武扶他下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到ICU病房外面。床上的人死气沉沉的,浑身都是冰冷的管子,监护仪器上跳动的数字也很冷。 苏京对着曲静深的脸喃喃说道:“对不起……”这句话里五味陈杂,他活了近三十年,也做过很多错事,可竟然都比不上此刻的负罪感重。曾经有过好感的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比谁都渴望他能幸福。可始作俑者的人都好好的活着,却只有他…… 苏京嘴里苦的像胆汁,卫小武说:“他人这么好,为什么会这样呢。” 苏京回到病房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了张存折过来。他拿起存折,对卫小武说:“你在这睡会,我没事了,去守着他等景泽回来。” 卫小武一夜未睡,再加上身上的伤,已经非常疲惫。他知道这不是逞能的时候,于是点点头,乖乖上床休息。 苏京坐在ICU病房对面的长椅上,手里的存折已经被他卷的不像话。曲静深安静的睡着,一脸恬淡平静,似乎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可却又这样,让人心疼。苏京信命,他信有的人天生就是有福气的,比如景泽。而有的人,已经在还年轻着时候就老了,比如他,比如卫小武。世态人情这玩意儿,会让人心里生茧麻木,连这些都撑过来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景泽办完所有手续,便马不停蹄地过来陪曲静深。他跟苏京对了个眼神,又匆匆别开。景泽趴在玻璃窗上看病床上睡着的人,真想进去陪他,哪怕拿自己的生命换他的健康长寿。可是却没有用,他还是睡着,都不想睁开眼看看他。 景泽低落地坐到苏京旁边,苏京把手里的存折递给他:“拿着,你现在需要。” 景泽接过来放进口袋里,他来医院之前匆匆换了身衣服。苏京说:“对不起,这次要不是太鲁莽,也不会这样…” 景泽冷冷地看他一眼:“如果对不起有用,让我跪在地上说一千遍一万遍我都愿意。” 苏京说:“他一定没事的,他那么好的人…” 景泽说:“人好当什么用,老天爷总不长眼睛的。你不知道,我没认识他之前,他过的日子…”说到这里,景泽差点哽咽失声。走过他走的路,才发现,回忆像一把刀,凌迟着皮肉与意识,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京说:“你能说给我听听吗?”其实是想帮他分担点什么,连自己都这么难受,更何况是真正得到那个人的景泽。 景泽将自己完全陷入回忆里,他慢慢说着:“刚认识他的时候是冬天,他每天早晨都要帮奶站给学校订奶的人送奶。他很瘦,弱不禁风似的,手上冻的又红又肿的。他还不会说话,我想他这样的人在学校,肯定会受到排挤与轻视。你故意欺负他,他也不恼。真生气了,顶多就是不搭理你,从不会对人恶语相向。他当时很倔的,真难受伤心了宁愿躲起来抹泪,也不让你看见。我去过他们村,才几十户人家,村里的路很窄…” 景泽越说越难受,稳了好大会,才有接着说下去的勇气。“他家里很穷,父母在一次火灾中去世,他跟着他叔…他叔家没有他的床,我一直觉得对于他们来说,他像个外人。可他却装不知道,照样傻傻的笑,憨憨的做事。似乎每次退步的都是他,就觉得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肯接近他,所以他才这么依赖我…” 苏京说:“这样的人,真值得人去爱。你爱他六分,他就回报你十分。” 景泽苦笑:“如果他遇到姑娘,这样的性格,肯定没人愿意跟他过一辈子。他前些天还计划着要买房子,说做的网站还没来得及做…”说到这里,脑袋像不听使唤似的,又想起几天前怀里温热的身体。他在床上总是温驯的,就是再累,也会软软的任你胡乱来。因为长年累月的缺失,让他学不会拒绝。想到这里,景泽揉揉滚烫的眼角,哭了。 景泽用手蒙住眼睛,任滚烫的泪水从眼里流下来。如果不到伤心深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哭?苏京拍拍他的肩膀,说:“哭出来吧,哭出来好受点。你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以后对他好点。” 毕竟是男人,只片刻,便将眼泪忍住。景泽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呢,医生说如果两天内醒不来,变成植物人的概率会很大。” 苏京说:“他爱你,放心,他舍不得丢下你的。” 景泽深深地点点头,复又将头埋进膝盖。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就照顾他一辈子。 苏京劝说道:“你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然后好好睡一觉。不然他还没醒,你自己就先累垮了。” 景泽说:“我不累…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陪着他。” 苏京说:“你身上的伤口都发炎了,如果不处理,会引起发烧,到时怎么能好好陪他?” 景泽疲惫感袭来,从出事到现在他没吃没喝没睡,就算是铁人也该受不了。景泽说:“那我先去休息一会,等会过来替你。” 苏京说:“你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跟卫小武一样的话,原来竟然是这样相似的人。 景泽以为自己会做梦,可一闭眼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没有梦,只是觉得身体很累,像在梦里走了很多很多路一样。一觉醒来已是深夜,卫小武正在床边椅子上坐着,见他醒来,便递了个面包给他:“饿了吧?先吃点。” 景泽张嘴便问:“他怎么样了?…醒了没?” 卫小武摇摇头:“还没,小白醒了,也在守着。” 景泽脑袋里想着立马飞奔过去,但肚子饿的不像话,让他没有半点力气。他只好接过卫小武递过来的面包大口吃着,就着矿泉水咽进肚子里。快速地吃完,景泽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便往ICU病房跑去,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时间。 小白鼻子上缠着白色的绷带,脸上还有很多处擦伤,腿上也有不少。他见到景泽便说:“景哥,哥一定会没事的,怎么会这样呢…昨天上午还好好的…” 景泽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脸贴在玻璃上,拼命地看着里面熟睡的人…不对,是深度昏迷的人。还是那样平静,脸上没有一点伤痛的样子。景泽在心里默默说,只要你乖乖的醒过来,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可是曲静深还是睡着,像非常渴睡似的。 苏京回去休息了,他们三个人坐在长椅上,久久无话。还是卫小武先打破这平静:“白,启程没事吧?” 小白说:“还在昏迷着,医生说失血过多。” 卫小武没应声,小白又说:“我哥一定会没事的,也许过一会就能醒过来。他偷偷跟我说过,他很爱很爱景哥的,他舍不得…” 景泽问:“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小白回想着他与曲静深说过的闲话,“说你脾气不好,得让着你。还说想等你成熟点了,就领个孩子,他们农村都说没孩子是不行的。他还一直觉得自己不好,配不上你,说你帅,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有次还说,最喜欢你温柔的样子…” 景泽痛苦地抱住头,央求道:“别说了,我听着难受。经过这次事,我以后会加倍的对他好。现在,只希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值班的医生刚进去看了看,出来后对他们说:“血压已经恢复正常了,不过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们心里都要有点准备。” 景泽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我肯定不动他,也不吵他,就想坐在那里陪陪他。” 医生说:“跟我去换件无菌服吧。” 景泽穿着消过毒的衣服进去,病房里面很安静,因为封闭太好,有些闷闷的感觉。景泽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曲静深的手上绑着绷带,虚弱地搁在那里。 景泽低声说:“宝贝儿,我来看你了,知道吗,我现在很担心你。” 没有人声,只有各种仪器运行的声音。“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欺负你一辈子。妈的,让老子这么伤心,等你醒了,一定得好好收拾你…” “宝贝儿,刚才我说着玩的。怎么舍得收拾你呢,只要你醒过来,让我干什么都行。” 曲静深仍然闭着眼,浑身没有一点反应。景泽继续说:“宝贝儿,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很难受?你这么笨,肯定会的吧。” 景泽一直说到口干舌躁,嗓子沙哑。他才渐渐安静下来,就这样静静地守着曲静深。慢慢的,他开始注意测心律的仪器。他刚进病房的时候,上面显示的数字是七十几,现在已经升到一百多。 景泽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却仍旧喃喃问道:“宝贝儿,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景泽死死注视着心律仪,见它又往上攀升了几位。 惊喜,辛酸,悲伤,感怀…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景泽几近喜极而泣。 第108章 晨光之海 景泽守了曲静深一夜,走廊的椅子上从卫小武换成苏京,再到最后只剩苏京一个人。景泽突然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有时肉体的感觉和精神是完全分开的。他身上的伤让他觉得又累又困,可是大脑神经却很兴奋。 景泽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曲静深的额头,并把他额前的碎发拔到一边。他自言自语道:“宝贝儿,快点醒过来,嗯?听到没?我很担心你。”景泽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狼狈过,就像被困在一口废弃的井里,井壁既湿又滑,他怎么也爬不出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值班的医生来查房,他对景泽说:“一下要换班了,你去休息吧。我们尽力了,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如果今天晚上还醒不过来,就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景泽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里特别平静。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活了快三十年,从未想过这么多。从父母亲友,到事业成就,最后满脑子只剩下眼前的人。以前不信世间有痴情,换却自己上场,才后知后觉,人的执念实在太大。甜过,就很难再忍受苦。 景泽站起来,对查房的医生说:“谢谢你,我知道了。”他又看了几眼曲静深,然后开门离开。 走廊里有过堂风,吹的人身上一阵冷意。苏京走到他身边,担心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景泽笑笑:“没事,他很好。” 可这话却让苏京心里的石头更沉了,他只觉得景泽眼神里面的东西,并不如这句话轻巧。苏京抬手拍拍景泽的肩膀,景泽说:“我累了,去睡会。你也去休息吧。” 景泽的脚步声离的越来越远,苏京站在ICU的窗前,静静地看着里面躺着的人。苏京是他们几个里最年长的,他知道,不管曲静深是醒还是睡,景泽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不知何时卫小武站在了他身后,苏京自然而然地对他说道:“人一辈子,真短。” 卫小武说:“他好些了吗?” 苏京摇头:“看景泽出来时的表现,可能不太乐观。” 两个人沉默良久,苏京问:“小武,我比你大这么多,要是我比你走的早,你会不会去给我上坟?” 卫小武脸色很沉,过了好大会,才说:“如果真有那天,我会的。” 苏京平淡地笑笑:“这条路不好走,真的,等你三十拐弯,就会知道的。” 卫小武低头不语,苏京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说道:“除了生死之外,哪有大事。” 这些问题卫小武以前都没想过,他想了许久,才盯着苏京的眼睛说:“还有爱,爱也是大事。苏京,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我现在…想跟你在一起。” 苏京沉默,好大会才问:“你觉得如果他醒不过来,景泽以后会不会找其他人?再爱上其他人,就像爱上他一样。有时候只是感情泛滥,需要释放的出口罢了。” 卫小武说:“未来的事我不确定,但如果他有事,景泽肯定会难过死。苏京,有时候感情的事,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的。” 苏京说:“那你不是随便一个人吗?” 卫小武摇头:“我现在站在这里,就证明我不是。” 卫小武说完这句话,便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苏京看着里面重度昏迷的人,又陷入对感情的重新定义里。以前他觉得感情有时只是不戳破的互相利用,可此情此景却让他迷惑了。他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是用一秒爱上一个人,再用一秒过完一生。但二次元里的定义没有生离死别,人间却有。 睡梦里的时间总过得飞快,最后大脑还是要服从肉体。景泽睡了一整天,像吃了安眠药进入深度睡眠一样。有件事也很有意思,人总爱在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后,去假设它之前没有发生。景泽潜意识里想,如果他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保护好曲静深,大概就不会有接下来的事。 景泽就在半睡半醒里徘徊了很久,他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小白见他睡的极不舒服,便轻声叫他:“景哥,景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景泽茫然地睁开眼,上来就问:“他怎么样了?” 小白摇头:“哥…他还没醒。” 景泽躺平,喘了口粗气。小白正担心的不得了,他却安慰小白:“没事儿,扶哥起来,身上使不上劲儿。” 小白扶起他,欲言又止。景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便说:“我不难过,你们不都说他爱我吗,他会心疼的。” 小白猛点头,鼻子很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景泽责怪道:“哭什么哭,他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别让他担心。” 一天未进食,景泽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跑到医生值班室,执意要进ICU病房陪着曲静深。景泽浑身邋遢,医生实在不忍拒绝他,只叮嘱他一定要随便动病人。 曲静深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两只手上都挂着液体。青色的血管已经肿了,鼓鼓地撑着。景泽想伸手去抚摸,可手悬在半空中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他轻声问他:“疼吗?”似乎又瘦了,瘦的只剩下副骨头架子。 后来有好几个医生一起进来,他们检查完曲静深的情况,站在一边低声讨论。景泽听的七七八八,倒也平静下来。最后讨论出结果,主治医生对景泽说:“看来,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景泽绝望地抱着头,他努力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情绪,说:“我能在这单独陪陪他吗?” 主治医生说:“他明天就可以换到普通病房了。”那几个医生一起走出去,最后又剩下景泽一个人。 景泽低声说:“宝贝儿,你真狠心…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我很难受,真的,从来没这么难受过…”景泽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到雪白的床单上。 “你知道我在哭吗,是不是很没出息…你最好醒过来,要不然我找很多很多帅哥,给你戴很多顶绿帽子。” “你不是还说想买房子吗,房子还没买呢,你喜欢什么样的?不是说还想领养个孩子,我都答应你,以后全听你的…” 房间里只有景泽一个人的声音回荡,曲静深双眼紧闭,像睡的很深很深。景泽说:“你还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呢,怎么舍得就这样睡过去?” 卫小武、小白、苏京一起站在那里,刚才医生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小白很伤心,眼圈都红了:“哥还说要办网站呢,夜校还没上完…” 卫小武说:“景哥哭了,我突然觉得他很爷们。” 对景泽来说,这两天经历的事比这些年经历的都要多。打击和失去能让一个人更快地成熟起来,以前闲聊的时候没发现这些事如此急迫,现在才突然觉得,有些想做的事不马上做,以后大概就没机会了吧。 苏京很担心景泽的状态,他敲了几下玻璃窗,可景泽视若不闻。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曲静深的手,亲吻他露在绷带外面的指尖。竟然这么爱,以前却没发现,也不想承认。 景泽又说了很多话,把他们一起做的事,把他内心里的想法,一字不落地说给曲静深听。各种仪器的响声萦绕在耳边,却唯独少了那人的呼吸声。就觉得人生长了起来,没有尽头的样子。万家灯火那么好那么暖,可谁还会像他一样,等着自己回家一起睡?他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温暖的笑。他手心很干躁,大概因为从小就开始干活缘故,让他的手显得有些粗糙。 景泽一想到这些美好的往事即将变成泡影,心里就像有把刀子在剜。一点情面不留的,血淋淋的让他疼,让他难受。他很天真的想,如果曲静深此时能醒来,他愿意折寿十年。他就像自己一个人在走刀山下火海,觉得人还真是渺小如尘芥,总会被失去和不甘打败。 从开始的情绪翻覆如海浪,到后来的情绪慢慢平复。景泽原本还会做些小动作,慢慢的却变成呆呆地坐在那。难受得撑不住了,才会流几滴泪。他把曲静深的氧气罩,稍微往旁边拔开了些,用手抚摸着那块裸、露的皮肤。“宝贝儿,我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 “嗯?你说我没长进?嗯,我是没长进的…你要是醒不过来,就没人管我了,以后我玩的会更疯。我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只要你醒过来,我拿什么换都愿意。” 景泽就这样自言自语的守到深夜,眼睛有点肿,但他却眨都不眨眼地盯着曲静深,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景泽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睡去。 走廊里,小白回去陪方启程。卫小武倚在苏京肩膀上睡着了,苏京的视线一直没离开ICU病房。他心里有负罪感,那两个人都还这么年轻,就要经历生离死别。思及此,苏京帮卫小武调整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姿式。珍惜,有的时候再无奈,也不得不说服自己,要珍惜。 卫小武一觉醒来,哑着声音问苏京:“怎么样了?” 苏京没应声,卫小武的视线跟随着苏京一起看向ICU病房。景泽已经睡着了,胳膊支在床沿上。虽然闭着眼睛,但眼睛的方向却朝着曲静深。 卫小武觉得鼻子发酸,他使劲握了握苏京的手,苏京也回握住他。卫小武说:“看着他们,想哭。” 苏京轻声道:“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景泽做了个梦,梦到刚认识曲静深的时候。天很冷,曲静深裹的很厚,但依然显得清瘦。他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可是他却好脾气地应付,不温不火的样子。又梦到下雪,自己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呵气。他手上有冻疮,总嫌痒。到后来,这个梦变得越来越悲伤,甚至梦到了墓碑和哀乐,世界突然一下子就变成黑白的。 景泽猛然被吓醒,医用仪器发出它特有的嘀嘀声。景泽帮曲静深拉了拉被单,趴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爱你。”然后起身,站在床边呆呆地看他,长叹一口气。这情景让景泽想到散文里常提的‘岁月’,似乎心里一下子便有了些沧桑的味道。不知以后还有多少梦,但只希望…每个梦都有你来。 景泽觉得,他们之间就像达成某个约定。于是狠心转身,朝门口走去。但他走的极慢,恨不得一步一停。微弱的声音就是在此时传进他耳朵里的,他惊喜交加,以为是产生了幻觉。 “景…泽……”尾音被无限拉长,因此带上了病弱苍白的味道。 景泽猛的转身,他直视着床上的人。曲静深的眼睛有些怵光的眯着,景泽扑向床前贪婪地看着他。没有人说话,隔着眼睛到眼睛的距离,就这样不争气的极娘们的泣不成声。泪啪嗒啪嗒地落到曲静深的氧气罩上,原来还有泪,原来还没掉光。 景泽说:“宝贝儿,你知道多恨你么,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都不醒来…” 曲静深虚弱地说,傻。景泽使劲抹眼泪,“我就是傻…”曲静深又想昏睡过去,景泽便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地出去叫医生。苏京和卫小武刚才还在想房间里发到底生了什么事,这下知道是曲静深醒了,都非常开心。卫小武说:“这下你不用有负罪感了吧?” 苏京说:“他如果真醒不过来,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几个医生匆匆忙忙地赶过来,说是要立马安排手术,将他大脑里的积水抽出来。曲静深被从ICU病房里推出来,又推进手术室。景泽跟到手术室门口,门被关上的一刹那,景泽虚脱地蹲到了地上。 苏京跟卫小武忙去扶他,苏京说:“现在没事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景泽摇头:“我守着他出来。”苏京张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第109章 热病 无论怎样的等待都是漫长而枯燥的,景泽干脆倚着墙坐到地上,腿随意伸直。景泽突然抬头问道:“有烟吗?” 卫小武刚要摸口袋,苏京说:“这里是医院。” 景泽垂下头说:“那算了。” 苏京坐到他旁边,良久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景泽点点头,良久才说:“经过这两天,我总算明白一件事。” 苏京眼眉略敛,问道:“什么?” 景泽整个人的状态疲惫至极,衣服皱巴巴的穿在身上,下巴上全是胡渣。他说:“没经历过大悲大喜,总不会珍惜快乐。” 苏京说:“嗯,的确如此。人的心总是不满足的,不逼到份上,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景泽突然甩了自己一耳光,苏京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景泽自言自语:“想想以前做的混蛋事,真他妈的…这一下太轻了。”说着又甩了一耳光。手掌与皮肉接触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十分刺耳。 景泽只觉得自己心中悲喜交集,又带着几分庆幸。他此时大概懂了,为什么曲静深会没有安全感。那种不安有天生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尤其是你很爱一个人的时候。相比起来,曲静深更爱他一些。 卫小武蹲在他俩前面,看看苏京,又看看景泽。“你也别太责怪自己,以后的路还长着么。” 景泽大概是觉得闷,把胸前的几颗扣子解开了。他胸口还有划痕,已经开始结痂,但红肿仍未完全消退。苏京瞥了一眼没吱声,而是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景泽说:“等他痊愈了,想带他出去玩玩。” 苏京点头:“挺好的。”卫小武问道:“准备去哪玩?” 景泽说:“夏天,去带他看海吧。他一定没见过的,想跟他过几天没有任何人打扰的生活。” 卫小武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京一眼,苏京问道:“嗯?你也想去玩?想去哪?” 卫小武说:“少来,我才没那么娘们。如果去,就去爬山呗,以前就想去,可是找不到人陪。” 他们几个人心里都被这次意外事件吓的不轻,人一旦经历过死亡前的焦虑,才发现自己有多渺小。假如曲静深就此醒不过来,假如方启程就此残废,这将会是毕生的失落与遗憾。生怕所爱的人或物,拥有的时间不够长。但多长算长?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辈子?景泽脑海里一片狼藉,他突然觉得之前的某些生活态度是错的。 苏京似乎看出些景泽的心事,便说道:“以前我老家有个叔,他跟我说生死之外无大事。他穷了一辈子,死的时候的棺材本还是几家兑的钱。” 景泽疑惑地瞧苏京,眼底满是疑问。苏京说:“物质如果真能丰富人的生活,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不快乐的人了。大概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不断追求,从无数个快乐和悲伤里,找自己最需要的那一部分。” 景泽听着揉揉太阳穴,对苏京说:“好深奥,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前那一套不顶用了。” 苏京笑笑:“我眼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迷惘过。不过人一辈子追求的不是爱情,爱才是最终目的。” 景泽似懂非懂的点头说:“爱情是从他身上获得快乐,存在感。而爱是,为他的未来打算,尽量让他一辈子过的容易些?” 苏京点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为他爱惜自己,也为自己爱惜他。” 景泽说:“我试试吧。” 苏京往他肩膀上轻砸了一拳:“好好对他,他值得的。” 景泽吊着眼角瞧他:“我知道,你都有卫小武了,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 卫小武正在想刚才苏京说的话,听到景泽叫自己的名字,突然抬头:“什么?苏京,你的话让我觉得,如果我真爱你,就该离开你。” 苏京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如果你真爱我,就不要去想这些事。还有,以后处理事情成熟点,别给我惹事。” 卫小武皱眉:“我一大老爷们,哪用得着这样啊。” 景泽心里的石头放下来,长舒一口气,说道:“大武,突然觉得你特帅,头发也很有型。还有你,苏京,现在觉得你挺顺眼的。” 卫小武摸摸自己鸡窝似的头发,半信半疑地问道:“有吗?别说,这次出事,我觉得你挺爷们的,我就爱跟爷们的人相处,带劲。” 苏京淡淡的笑了下,说:“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有脾气有血性的人,才会有立场。软包子,最会出卖人。” 景泽也砸了他肩头一下,彼此沉默。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就这样摸不着头脑,想到曾在古诗中读过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似乎就是这种感觉。需要太多语言的交流,往往不太牢靠。真正对你青眼有加的人,早已从你处事的细节中读出想要的信息。 景泽说:“我决定以后要多有点事业心,我想让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被很多人羡慕。” 苏京笑他:“这是不成熟的想法。” 景泽眯缝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外人嘛,你想让他们怎么认为,他们就怎么认为喽。懂?” 苏京说:“你这是自我感觉良好,虚荣心作祟。再说,你过的怎么样,跟外面的人有什么关系?” 景泽说:“人年轻的时候,都喜欢从旁观者身上找存在感。所以,这只说明我年轻,有活力。但我不会让这些影响到我跟他的二人世界,这叫收放自如。” 苏京觉得好笑,但又不想拆穿他。卫小武挠挠脑袋,问道:“你怎么从我身上找到存在感的?” 景泽说:“你羡慕我跟他的感情吗?是不是也想让苏京对你这样?” 卫小武茫然地点头,景泽一边学他点头,一边说:“这就对了嘛。”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景泽连忙起身,逮住医生便问:“怎么样了?!他醒了吗?现在能不能跟他讲话?” 医生摘下口罩,长时间的手术,让他变得有些疲惫。他转身朝护士吩咐了一些事,才对景泽说:“比想象中的乐观多了,大脑里面的积水已经没事了,身上的外伤要好好调养。” 景泽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他现在醒着吗?” 医生摇摇头:“用了麻醉药,还在睡着。” 景泽一路跟着走到病房,护士说:“氧气还得用着,等他好些了,再取掉。” 等护士弄好一切出去的时候,景泽才算彻底安下心来。他对苏京和卫小武说:“你们身上的伤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卫小武刚想说什么,苏京抢先说道:“那你好好陪他,累了就趴在床头睡一会,明早过来替你。” 苏京和卫小武走在走廊里,苏京说:“让他俩独处一会吧,刚把他从鬼门关抢回来。” 等人走干净,景泽便把房间里的灯关掉一盏。灯光比先前要暗不少,他趴在曲静深耳朵边上说:“我把灯关了,你安心睡吧。”景泽搬了把椅子坐在曲静深床前,先是目不转睛地看他,后来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其实曲静深是有意识的,从车子翻落沟底,到他被送到医院,他脑海里隐隐约约的有些影像。那感觉就像肉本跟灵魂分开一样,他知道景泽在说什么,也知道景泽担心,但就是醒不过来。整个人像轻飘飘地浮在天空,他不停的想接触地面,可刚要接触到,又被一阵突来的风卷上天际。就这样不停的循环来去,他觉得的累,就不想再去飞蛾扑火似的接触地面。可就在此时,他又听到有人叫他,于是决定再试一次,然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看到景泽的脸,他觉得的景泽哭了,但他不确定这是真的,还是错觉。 凌晨的时候,大概麻醉药的药劲过去了,曲静深觉得浑身像散架似的疼。过足的氧气让他全身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甚至连动脉血管的跳动声他都能感知道。 他身上像承受着冰火两重天,从疼到疼到不觉得疼,然后又一阵激烈的疼。景泽睡的很浅,他被曲静深反复的不安弄醒,帮他轻拭着脸颊上的汗。 曲静深似乎舒服了些,可没多大会,又开始不安的乱动。他手上还扎着输液针,景泽生怕鼓针,便用巧劲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宝贝儿,你怎么了?哪难受?!”景泽也急出了汗,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再碰伤他。 曲静深闹腾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景泽,景泽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宝贝儿…你醒了?哪难受吗?饿了吗?…嗯?” 曲静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会又闭上了眼睛。景泽的手颤抖地去碰触他的脸,手上突然间的凉意让他回过来神来。曲静深眼角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景泽仔细地帮他擦干净,靠的他很近很近。“宝贝儿,怎么哭了?还醒着吗?睁开眼看看我…我都要担心死了。” 曲静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他身上很疼,浑身说不出的难受。看到景泽那张憔悴的脸,心里也不是滋味。在这样的双重刺激下,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不想睁开眼,他怕景泽担心,就当自己睡着了吧。 景泽极小心地吻吻他的眼角,似乎把这二十多年的温柔全都积蕴在此时此刻。曲静深本来不哭了,可感受到景泽略带凉意的嘴唇,又忍不住滚出一行泪。景泽伸出舌尖温柔的舔着,低声在他耳边问:“怎么又哭了?乖,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景泽就这样低声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有些话之间毫无逻辑,只是一些闲话。他听着曲静深的呼吸渐渐平稳,才坐回椅子上。他就这样呆呆地坐到天明,生怕曲静深身上再疼,他宁愿去代他承受这灾难。 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念头,景泽就这样趴在床头睡着了。没有做梦,耳边是只属于医院的沉静气息。七点钟的时候,小白跟卫小武一起过来,开门见状,便把脚底的声音放到最轻。 景泽是脸朝下睡着的,这个睡姿总让人想到疲惫和无助。小白小声说:“要不要把景哥叫醒,让他回去休息?” 卫小武说:“还是等他自然醒来吧。”于是两个人便轻手轻脚地坐到一边守着。 半个小时后景泽迷迷糊糊地醒来,他第一件事就是确定床上的人是不是安然地睡着。曲静深气息平稳,看来睡的还算不错,并不像昨天夜里那样。等他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才顾得上房间里坐着的两个大活人。“来了?” 卫小武说:“都好一会了。” 景泽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说道:“我去洗把脸,先帮我看着他。” 小白说:“景哥,你不去休息会吗?白天有我们,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这样下去会吃不消的…” 景泽经过他身边时就丢下俩字:“罗嗦。” 等景泽出去后,卫小武才说:“他就算去睡,挂着床上的人,大概也睡不好,不如就让他在这守着。” 小白托着下巴发呆,过了一会问卫小武:“武,你说真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说吗?” 卫小武耸耸肩:“谁知道,不过幸好大家都没事。以后,大概会更加珍惜生活。”也许,这就是后福吧? 小白叹口气,说:“方启程昨天半夜醒了,抱着我不说话。一把年纪的大男人了,哭的不成样子。” 卫小武不但没有同情心,反而一副十分神往的表情:“苏京哪天也为我哭一回哪。” 小白心不在焉:“他不为你哭,你就为他哭呗。” 卫小武猛摇头:“还是不要了,娘们兮兮的,我做不出来这事。”这话一出口,卫小武又矛盾的想,哪天真逼到份上了,原则什么的玩意儿全都是放屁。 下午的时候,曲静深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景泽,小白,苏京,卫小武忙一起站到床前,曲静深抬眼看他们,动作很慢。等他看过来一遍,朝他们笑笑。 那个笑容虽然很轻松,很温暖,但看在所有人眼里皆一片心酸。景泽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心就要疼坏掉了,但是又忍不住的自虐似的目不转睛地看。小白心里难受的红了眼圈,苏京朝他点点头。 曲静深很快又闭上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其实他是醒着的,只是觉得身上累,不想牵动丝毫的思绪。脑袋里什么也不愿意想,只能接受一些很直观的图像。比如景泽的一脸担心,比如小白的红眼圈。他潜意识的暗示自己,其实能睁开眼看到这些人,已经是十分幸福了。所以跟这比起来,先前的不幸也能忍受。 傍晚的时候,有护士过来拿走了氧气瓶。景泽终于能摸到曲静深的脸了,他脸色苍白如纸,上面还有些小伤口,虽然上了药,但还未愈合。景泽用指腹在他脸上一遍一遍的抚摸,曲静深的嘴唇很干,景泽拿棉棒沾了些水小心翼翼的帮他擦着。景泽自言自语地说道:“宝贝儿,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想带你去海边玩呢。” 曲静深一点反应也没有,景泽却继续说道:“就觉得你没见过,所以要带你去看看。”景泽突然觉得这场景像一部黑白的影片。他一个人说着与两个人有关的事,将心底的幸福感一点点提升,直到这幸福感弥补了另一个人的空缺。就算是互相爱慕的人,大概也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折磨着彼此的。 景泽似乎品出一些味道来了,关于爱情的,或者是关于生活的。因为爱才会互相折磨,比如与生活难以融入,比如与爱人之间产生摩擦。这非旦没有让他觉得痛苦,反而觉得对曲静深的感情有了些重量。不再像从前,总轻飘飘的。 景泽守了一整天,夜里十二点刚过,他便睡着了。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的直觉战胜了疲惫感,睁开眼睛打量床上的人。他温柔地问他:“宝贝儿,你醒了吗?” 曲静深醒了有一会了,闻言便睁开眼睛。不像前天晚上那一声短暂的呼唤,也不像今天白天那样匆匆闭上眼睛。他与景泽对视,景泽良久无言,后来有点委曲地叫他:“宝贝儿…” 曲静深虚弱地说:“我在这…” 景泽站起来,俯身亲了亲他的脸颊。鼻子发酸,再刺激泪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掉下泪来。失而复得,化险为夷后,并不是想笑,而是想哭。哭是释放情绪的最好方式,也是表达感情的最好方式。 曲静深问他:“我没事了…你哭什么?…” 景泽让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摇头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想哭,所以就哭了。” 曲静深说:“这么大的人了,还哭。” 景泽抽抽鼻子,抹干净脸上的泪,说道:“宝贝儿,你以后别再吓我了好吗?我真担心死了,你不懂那种失去的感觉…哭也哭不出来的。” 曲静深点点头,良久才说:“我也…不舍得你。” 景泽说:“我这两天想通了很多事,等你身体好了,我说给你听。” 曲静深说:“好…” 景泽问他:“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曲静深说:“有点…我的腿麻了,你帮我揉揉…” 景泽点头,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帮他揉着。等景泽刚要问他还揉别处吗的时候,曲静深已经睡着了。景泽笑笑,又觉得十分心酸。 第110章 破茧 景泽夜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凌晨四点钟左右的时候,曲静深又有些不安,他便跟着醒了。景泽轻声在他耳旁安慰一会,见曲静深渐渐安心睡去,这才站起来伸个懒腰。他无意瞥到门口站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苏京。 景泽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又关上。他问苏京:“有事?” 苏京说:“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我以为你还睡着,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 景泽说:“他睡不好,我也不太敢睡。” 苏京笑了笑,问道:“那你现在还想去睡吗?” 景泽伸直胳膊活动活动筋骨,问苏京:“有烟吗?” 苏京掏出一包烟递到他手上,景泽接过来说:“去顶楼看看,看能不能去楼顶坐坐。”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穿过安静的走廊,果然,去楼顶的楼梯被一道铁门锁住了。但铁门不够高,与房顶间还有不少空隙。景泽看了苏京一眼:“能上去吧?” 苏京点头,景泽纵身跃过去,低头点了一根烟,夹在手上。他答应曲静深要戒烟的,也很多天不抽了,但突然又怀念起烟雾带来的麻醉感和快感。景泽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慢地吐出烟雾。烟果真是好东西,可以让人短暂的变得轻松起来。 楼顶有风,大概许久没有人打扫,上面丢着乱七八糟的垃圾。景泽席地而坐,看着灰蒙蒙的天幕,自言自语:“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晚上的天空也黑的不彻底。” 苏京手里夹着根烟,时不时抽上一口,他淡淡地说:“哪里都一样,景泽,你不要心理压力太大,放轻松点,他不是没事了么。” 景泽把烟衔在嘴角,略微扬起头看苏京。苏京说:“很多事,不管你想多远,你都得先处理好摆在眼前的。” 景泽把烟屁、股随意地吐到地上,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回想这么多,竟然觉得时间实在是急迫。” 苏京将胳膊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弹着烟灰。他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一样,我觉得自己眼界很小,想拼命地去融入所在的圈子,参加各种应酬活动。” 景泽又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问道:“后来呢?” 苏京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似乎这些往事跟他无关似的。“后来发现,其实人最该追求的是人自己,而不是追求别人的认可与羡慕。” 景泽说:“以前我们哲学老师说,人活着就是为了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而媒介就是不同的人。” 苏京把烟头掐灭,问道:“景泽,你是在怀疑什么吗?人往往在怀疑一些东西的时候,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茫然感。” 景泽没应声,又要点烟,却被苏京扣住了手腕。“别逃避,说出来我或许能帮你。” 景泽的手愣在半空中,打火机被风吹灭。他有点泄气地把烟和打火机一起丢到地上,抬眼看苏京:“我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他。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假如他真的醒不过来,那我以后与他的联系又是什么呢?” 苏京耐心地听他说完,顿了顿才说:“人跟世界的联系大概是意识吧,那我这样问你,假如他醒不过来了,你还会不会爱上一个人?” 景泽低头想了许久,认真答道:“不会,不管跟谁,中间都会隔着一个他,身体上发生关系也许可以,但爱上…似乎很困难。” 苏京说:“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本来就很微妙,尤其是爱情这种关系。刚开始相爱,是去控制对方的身体。渐渐的熟悉彼此以后,潜意识里就会去控制对方的意识。” 景泽说:“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妈的,如果不出这样的事,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苏京说:“你想了这些问题,以后跟他相处的方式大概会改变。” 景泽说:“以前我不管对谁都有种游戏心态,但突然发现,我被自己给玩了。” 苏京哈哈大笑:“人不先自玩之,又怎么去玩人?” 景泽看他一眼:“突然觉得你真不是个好人。” 苏京说:“其实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在别人眼里看来,与自己定义的千差万别。不管我是不是大家所定义的那种好人,但我不会害你。” 景泽问:“为什么?” 苏京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又怎么会有好人和坏人的定义?” 景泽听了大笑,“以前真没发现,你还蛮有思想高度的。” 苏京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拒绝卫小武的原因。” 景泽问:“那现在又为什么不拒绝了?” 苏京说:“因为我有一天突然发现,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没有理智的。想爱就去爱,没有具体原因。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假如我是你,我现在就不会问这些问题。” 景泽:“?” 苏京解释道:“我爱上人之前会去想很多很多东西,就算未发生的事,也会忍不住在脑海里构建。而你不会,你只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景泽坐累了,干脆躺到地上。他看着渐明的天色,扭头对苏京说:“如果没有困扰,又怎么叫爱呢?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经地义的事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像我现在这样。整天担惊受怕,巴不得是自己出事。” 苏京说:“本来人在有执念的时候,困扰也就跟着来了。就像租了摊子卖东西的人,总害怕某天会下雨,即便当天没有下。” 景泽问:“那他决定要爱我跟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心里也很痛苦纠结?” 苏京点头:“是的,爱上你这种人的确需要勇气。因为你总让人抓不住,虽然嘴边常常挂着‘我爱你’之类的情话。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凡是轻言的人,必定也会轻易背信。” 景泽说:“经过这件事,我觉得自己离不开他了。因为是他让我思考这些东西,这说明我潜意识里爱情的对象,已经是他,也只能是他。” 苏京看他一眼,说:“你把我叫出来说这些,是因为你不甘心吧?” 景泽枕着胳膊,任清晨的风拂过耳际。他淡淡说:“从小就要什么有什么,人生未经历过大挫折,总会这样的。他没醒过来之前,当我决定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接受他时,已经克服了这种不甘心了。” 苏京说:“我真羡慕你。” 景泽问:“什么?” 苏京说:“你才是真正的聪明人,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景泽疑惑地问:“你不也是这样吗?” 苏京摇头:“凡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的人,都是很多情的。因为他这性格,总怕受到伤害。” 景泽说:“多情不好吗?见一个爱一个也算本事。” 苏京苦笑:“你从有好感的人身上一次次验证自己的感情模式,一边怀疑又一边付出,但人哪有这么多感情?累了,自然就觉得感情也不过如此。” 景泽说:“所以,你之所以决定跟卫小武在一起,是因为他爱你,超过你爱他?” 苏京点头:“接受感情与付出感情是两种不同的模式,我确定他是爱我的,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确定自己是爱他的。” 景泽朝他翻白眼:“真是只老狐狸啊。” 苏京说:“天生没有你聪明,只能在后天多学习小聪明了。” 景泽现在有种武侠小说里形容的,全身经脉都被打通的感觉。苏京说的对,跟着感觉走,爱就爱了,哪需要什么甘不甘心?大概引起他这种不甘心意识的是心底的委屈吧。如果他真的就这么丢下他走了,这又算什么? 两个人原路返回,景泽给苏京打预防针:“喂,你得赶紧爱上卫小武,不然他知道了该多难过,懂?” 苏京笑着说:“从他为我掉泪时开始,我就已经动心了。” 景泽给护士要了些纱布,打来些温水,小心翼翼地帮曲静深擦脸。护士来给曲静深换外伤的药,她对景泽说:“你帮我按住他的手,别让他乱动。” 景泽点头,看护士把曲静深手上的绷带拆下来。眼前是一道深深的口子,泛着皮肉,里面还夹杂着血丝。景泽又心疼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挠着,火辣辣的。 护士小心地帮伤口消毒,曲静深开始不安地乱动,景泽心急似焚地安慰:“宝贝儿,别动,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护士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景泽坦荡荡地接受,倒是那护士有些不好意思,换完药赶紧走了。景泽亲亲曲静深露在外面的指尖,低声说道:“不疼了,很快就会好的。” 过了一会,曲静深又开始不安起来,他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景泽趴在他嘴边,断断续续地知道他是口渴了。景泽去倒水,然后用两个杯子把水扬凉。他十分小心地喂他喝水,可是水却顺着曲静深的嘴角流到脖子上。景泽皱眉,他根本喝不进去。 景泽干脆含了一口水,覆在曲静深嘴唇上喂他。景泽用舌头把他的嘴唇顶开,然后耐心地一点一点喂着。他嘴唇冰凉,又干躁。一口水竟然喝了快一分钟,景泽越想越难受,发誓要等他痊愈了好好疼他爱他。 喝过水没多大会,曲静深便醒了。他睁开眼睛许久,才把视线移到景泽脸上。景泽问他:“宝贝儿,身上还难受吗?” 曲静深说:“嗯…有点…” 景泽叹气:“你知道我多心疼吗,我巴不得你活蹦乱跳的,躺在床上的是我。” 曲静深费力地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景泽忙制止:“你别动,不许笑,越笑我越难受。” 曲静深说:“真傻…我……过些天就好了。”’ 景泽轻轻地把他绑着绷带的手捧在手心里,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去他妈的生意,老子不管了。” 曲静深疲惫地点点头。景泽忙问:“是累了吗?要不要再睡会?” 曲静深又睁开眼,看着他慢慢说道:“睡了这么久…你陪我说说话。” 景泽说:“好,我问你,要乖乖回答。你身上哪里难受?” 曲静深说:“头有点晕…腿上…骨头里有点疼,还有点痒。” 景泽说:“那我给你揉揉,揉的不舒服就告诉我。” 曲静深说:“好。” 说是揉,曲静深的腿骨折了,被固定着,又怎么揉?景泽只是用手轻柔地抚摸着,时不时问一句:“好些了吗?” 曲静深每次都答:“好多了……别担心。” 景泽是再哭不出来的,他一直在想,以后一定要好好疼他爱他宠他。人生实在有太多无常,又怎么舍得把时间浪费在吵架和怄气上?过了一会,曲静深叫他:“景泽…” 景泽说:“嗯?宝贝儿,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曲静深轻轻摇头,说道:“没有,就是做梦梦到出事的时候,你浑身血…” 景泽安慰他:“真傻,我这不是好好的?真正有事的是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养身体。” 曲静深说:“我一想到,就害怕极了…” 景泽说:“只是个梦,你现在身体虚弱才会做恶梦,等好些了就不…” 景泽的话被曲静深打断,他说:“不是这样,我是害怕你出事,或者我出事…万一只留一个人活着,那怎么办…” 景泽心里翻江倒海,但面上依旧温柔如初。他说:“咱们这不是都好好的么?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都不舍得出事。” 曲静深说:“可是你哭了,我知道。” 景泽说:“我那是活该哭,前两天还惹你生气呢,就当是惩罚吧。” 曲静深说:“我知道你为我哭的,我很感动…也知道,你很在乎我。” 景泽问他:“难道以前不在乎吗?” 曲静深说:“不一样…以前是小打小闹,那种在乎看不出来。但这次…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是咱们在一起以后发生的最大的事。” 景泽送他个温暖的笑容,说:“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曲静深说:“嗯…你抽烟了?” 景泽嘿嘿笑:“太担心你,抽支烟放松一下。所以你必须得快点好起来,不然我烟瘾又会犯了。” 曲静深说:“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景泽说:“只给你一个人看。累了没?要不要再睡会?” 曲静深摇头:“你趴过来点…” 景泽听话地站起来,俯身和曲静深脸对着脸。曲静深说:“再靠下些。” 几乎脸贴着脸,曲静深吻了一下景泽的下巴,他说:“你别哭了,我不想看到你哭,心里难受…” 只是一个极普通不过的吻,却让景泽浑身像过了电一样。那酥麻的感觉一直传到心底,如果他现在不是受伤躺在床上,他肯定会狠狠疼爱他。直到他欲拒还迎,直到他求饶。大概男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是占有,其中又包含着许多征服的意味。 曲静深问他:“想什么呢…” 景泽趴在他耳边上,低声说:“想狠狠疼你,宝贝儿,我现在心里像有一把火,你点的,我给你留着灭。” 曲静深脸上有些潮红,他说:“你总没个正经…” 景泽坐到椅子上,摸摸他的脸:“以后这不正经只给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曲静深问他:“你怎么突然变好人了?……” 景泽说:“笨,因为是在你面前,因为是对你。乖,睡会吧,我陪着你。” 曲静深听话的闭上眼睛,等景泽确定他睡着了,才长叹一口气。他以前在书上看过,如果你很爱一个人,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不幸,你会感同身受。景泽的性格,何时信过这样的混账话?但此刻他发现,这话还真有理。他不是感同身受,他是想为他承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外面的太阳火辣,这个夏天不知不觉的竟然过去一半。景泽看着床上的人,不由自主地感慨起岁月来。岁月是飞快的,有时候你还没确定自己要的是什么,时间便已无情地滑过。年轻时有从众心理,也爱人云亦云,羡慕别人金光闪闪的路,但等你走上去时,便发现脚底已经被硌的惨不忍睹。 景泽很庆幸自己遇上的是曲静深这样的人,总是在给他机会。给他爱人的机会,给他成长的机会,他走的慢,他就耐心地等着他。等他哪天赶上了,理解他的苦衷了,却又平平淡淡,温温暖暖地对他说:你很好啊。 想到这里,景泽突然想给自己的妈妈打个电话。他便在走廊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拔通那串背过很多遍的号码。电话被接通,景泽喊:“妈——” 景泽的妈妈张口就骂:“死兔崽子,你终于想起还有个妈来了?” 景泽说:“嘘,妈你别说话,安静地听我讲完。” “死小子,又卖什么关子?说吧,我听着。” 景泽把这几天想过的事情,条理清晰地跟自己的妈妈讲完一遍。“妈,我花了二十多年理清自己的人生,我终于知道自己要去努力些什么了。以前你们给我提供了优渥的物质,这让我觉得人生不过如此,也就这样了,玩过去就好。但现在突然觉得人生特短,再不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要老了。” 景妈说:“小兔崽子,其实择偶是件很复杂的事。就算你喜欢男人,你想没想过,假如你俩没有同一高度的人生观、价值观,相处起来会很痛苦。或许你们是相爱的,但正是因为你们相爱,所以这样的痛苦更会加倍。” 景泽说:“妈,我爱上的是个心胸很宽阔的人。我觉得自己跟他比起来,我说在某些特质上,实在上不了台面。” 景妈叹气,说:“儿子啊…择偶的第一要素是:对方不一定是你最爱的,但必须得跟你合拍。妈年轻的时候也有你这种想法,但爱的越深,越容易对对方要求苛刻。” 景泽说:“妈,你们女人的择偶标准不要放在我们男人身上。还有,我给你打电话的目的不是跟你讨论这个,我只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你听。好了,挂了,再见,我亲爱的老妈。” 景泽长呼一口气,跟女人讲道理,简直比水中捞月,镜里采花更难。 第111章 学着珍惜 曲静深的身体还是很弱,由于底子不太好,所以恢复的极慢。这对景泽来说就是活生生的煎熬,看着自己的宝贝躺在病床上,却又束手无策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有时候,景泽正跟他说着话,但他却转头就睡着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景泽的叹息。 景泽觉得病房里太闷,便离开房间,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走着。走廊尽头有个窗户,景泽停在那里,看着远处墨绿色的树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 苏京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景泽的背影,于是走上去打了个招呼。景泽淡淡地说:“是你?” 苏京说:“正好经过这里看到你,别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景泽伸个懒腰:“说不担心是假的,心里不是滋味就是不是滋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苏京笑了笑,说:“有很多事,你当时觉得自己撑不过去了,但咬牙撑过来,再回想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 景泽抬眼看他:“说的就跟你经历多少事似的,你乐意就说来听听。” 苏京跟着景泽的视线看向远处,漫不经心地说:“前几年我生意不如意的时候,还有过露宿街头的日子呢。当时公司的钱全被我最爱的最信任的一个人带走了。” 景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经历过这样的事。” 苏京温和的笑:“是的,没看出来吧。当时我恨过他,甚至想过哪天能找到他,干脆杀了他再自杀。那一段日子过的暗无天日,白天睡觉,晚上喝酒…”说到这里,苏京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也不想去回顾那段痛苦的生活。他很多道理都是从那时候开始懂的,都说这世界上的许多事很难界定,其实最难界定的就是人心。 景泽说:“后来呢,找到他了吗?” 苏京摇摇头:“没找到,不过后来听朋友带来消息,说他在车祸中死了。” 景泽叹口气,问道:“你现在…还爱他吗?” 苏京想了好久,“他结婚了,离开我之前他就说过,他必须得回到正轨,过正常人的生活。” 景泽呲之以鼻:“什么才是正常人的生活?很多人都在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幸福。” 苏京点头:“是的,生活的局限性太大,不管怎么选择,都做不到十全十美。” 景泽不知从哪里捡了个粉笔头,从窗口丢下去。他说:“我这两天心里很压抑,时而开怀时而伤怀。但在他面前,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开心的笑,要心情平静地陪他说话…可是一看到他那种样子,我心里就难受。” 苏京说:“人都是这样,在经历过重大事件后情绪许久不能平复。”苏京看着他问:“你是在害怕失去吧?得不到还好,一旦得到,就不想放手,人都是这样。” 景泽说:“这两天我在想,怎么样才能确定你爱不爱一个人?爱不是全部坦诚,而是选择性的回避。比如我现在心情糟糕,但不能让他知道。” 苏京摇头:“这些我没法教你,因为我也不会。你想的再周全都没有用,因为你猜不到对方会怎样出招。” 如果不是碍着在医院,景泽真想朝天大吼一声:“没想到小爷也会有今天…” 苏京说:“你自己静一会吧,我先回去。” 景泽的世界又恢复安静,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来看,这事势必会成为一个转折点。但这个转折点要把他引到何方,他却无从知晓。小时候总想着永远不要长大,玩最调皮的恶作剧,骑最威风的战马。可当他考上大学的时候,他知道不论自己多聪明,都算不过时间,也留不住时间。那时他就想,游戏人间也挺好的,花花世界总有东西让他觉得新鲜。但大学时光过的很快,四年一眨眼的工夫便过去。辅导员让他读研,甚至出国,这些以他的家庭条件,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可他拒绝了。跟许多同龄人一样,毕业,收拾东西回家。然后成了无业游民,整天喝五唤六,没有多大的梦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还不错。 但这次曲静深出事,让他心底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种空虚感。他想,这不单单是感情问题能解释的事。车子滚下沟底的刹那,让他觉得生命实在脆弱。那短短的几分钟,他潜意识里想起的只有几个人。简单到让人十分后怕,以后他的生活都是这样吗?许多人都成为他的过客,他也随波逐流地成为许多人的过客? 景泽这几天百思不得其解,他想跟曲静深说出心里的困惑,可是又碍于他的身体没有恢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到这里,停了会又想,大概曲静深受伤,让他也跟着变脆弱了吧。 找不到答案,景泽只好回到房间。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托着下巴看曲静深,低声自言自语:“宝贝儿,乖,快点好起来吧…” 景泽摸摸曲静深的脸,冰凉,他起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他刚坐下,曲静深便有些不安地动起来。景泽刚放松些的神经,立马又绷紧。他低声问道:“宝贝儿,怎么了?醒一醒,要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景泽叫了好大会,曲静深才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他。景泽担心地问道:“刚才又疼了,是吗?” 曲静深想抬手摸摸景泽的脸,可是刚一动,手上的伤便开始抽痛。景泽放好他的手,低声道歉:“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人,我…你别生气。” 曲静深虚弱地摇摇头:“不生气,刚才只是做梦了。” 景泽俯身亲亲他的额角,温柔问道:“做什么梦了?只是个梦,你别多想。” 曲静深说:“梦到我们掉下去的时候,你一脸血,我想帮你擦擦,也动不了…” 景泽心疼,但脸上依旧神色如初,耐心安慰道:“梦都是相反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别担心。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要好好养身体。” 曲静深说:“梦虽然是假的,但失去的感觉却是真的。” 景泽抬手摸摸他的脸:“以前很少见你这样泄劲,是因为这次的事吗?” 曲静深说:“你们都不告诉我,我就觉得…自己连担心的权利都没有。” 景泽低下头认错:“对不起…以后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跟你说。” 曲静深说:“我不是这样…因为身上有伤,就跟你谈条件…” 景泽温柔哄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我,我心里都知道。” 曲静深点点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曲静深说:“大夫不是说了,过半个月就能坐起来了,别担心。” 景泽疑惑不解:“当时你不是在睡觉吗?怎么知道的?” 曲静深笑笑:“哪能天天都睡得着,多数时候只是闭着眼睛,身上累。” 景泽有点小埋怨,皱眉道:“你睡不着,可以找我陪你说说话。你这样,我心疼。” 曲静深说:“你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我不想…景泽,这次是意外,你别太过自责。” 景泽说:“是我行事鲁莽,我活该。宝贝儿…”景泽喊了他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曲静深:“嗯?我想喝水,你帮我倒点。” 景泽忙起身去帮他倒水,拿着勺子耐心地喂他。曲静深问他:“我脸色很差吗?” 景泽照实点头:“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好好调养。等你好了,我天天喂你好吃的。” 曲静深说:“你也瘦了,胡子也不知道刮一下。” 景泽摸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渣,“是不是特有男人味儿?不刮了,给你留着,等你身体好了帮我刮。” 曲静深说:“那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 景泽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很快的,嗯,我想想,等到这个夏天过去了,你一定会好的。” 曲静深说:“那还要好久呢。” 景泽说:“我陪着你,你闷了,我给你解闷。” 曲静深问:“你怎么给我解闷?” 景泽说:“随你乐意,你说什么,那我就做什么。” 曲静深笑着说:“你以前可不这样。” 景泽声音立马拔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知道吗,你这次出事,我魂都快被你吓没了。” 曲静深问:“那现在坐在这的是谁?” 景泽说:“三魂飞了俩,只剩下一个在这陪你了。你要再不乖乖养身体,这一个早晚也得没有。” 曲静深说:“要是没有,我也就不醒过来了。” 景泽轻咤道:“你敢?!小心我记仇,哪天收拾你。” 曲静深听了傻笑,过了一会说:“景泽,有你真好。” 景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几天他已经反省纠结了很多回了。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心里非但没有受到安慰,反而纠结更甚。“病傻啦?…我这样的…混蛋,你肯跟着我,我已经十分幸运了。” 曲静深甚慰:“你终于知道自己是混蛋了…” 景泽说:“我已经打了自己好几巴掌了,剩下留着给你,愿意打多少就打多少。” 曲静深说:“不打了,手疼。” 景泽亲了他一下:“其实,有你才真好。我跟我妈说咱们的事了,如果你想,以后有机会去国外结婚吧。” 曲静深有点惊讶:“你怎么现在给她说了?她说什么?”曲静深见过景泽的父母一次,后来风平浪静的日子,让他在心里盘算,大概景泽的父母以为他只是玩玩。但现在,看景泽的神色,就知道他这次是极认真的。 景泽认真地看着他,说:“我妈告诉我择偶是件大事,让我慎重考虑。” 曲静深极认同:“一辈子,哪能那么容易说过完就过完的。” 景泽说:“或许我现在的决定看起来很幼稚,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事,宝贝儿,你要不跟我一辈子,我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曲静深问:“你这是在求婚吗?” 景泽说:“都同床共枕那么久了,你说呢?” 曲静深说:“你要是真这么想,等到时机合适了,我们就去领养个孩子吧。不然,到老了就我们俩,会孤单的。” 景泽说:“你现在还病着,怎么又操起心来了?这些事,到时候再说。” 曲静深朝他笑笑,不再说话。景泽关切地问:“是累了吗?那就睡会,我就一直坐在这里陪你。” 曲静深摇头:“不累,精神比前两天好多了。我就是在想,启程的那批货…” 景泽瞪他:“这些事你就别担心了,苏京在处理。启程也醒了,不过身上骨头断了不少,可得好好躺段时间了。” 曲静深说:“你们怎么这样不小心?这次是没事…万一下次…”曲静深不敢往下想,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他怕自己受不了那打击。 景泽说:“年轻的时候不就该这样,想的少做的多。就算摔倒,还有机会爬起来。但等年纪大了,这样的风险就不敢轻易去冒了吧。” 曲静深叹气:“好好过日子不行吗?非得折腾这些事…” 景泽嘿嘿笑:“男人的心里想什么,你是不懂的。” 曲静深白他一眼:“说的就跟我不是男人一样,事情办成了还好,办不成,就得不尝失。” 景泽顺着他说:“好好好,你是我男人,行了吧?不许想这些事,现在闭上眼睛睡觉。” 曲静深也觉得身上有点累,便听话地闭上眼睛。景泽在一旁守着,过了没多大会,便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想是已经睡着了。景泽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许多下。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吻里藏了什么。不止是爱情,还有些连他也说不清的东西。 景泽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间的门,走去方启程的病房。方启程身上多处绑着绷带,腿上打着石膏。不过,这已是十分幸运了。小白坐在一边守着方启程,见景泽进来,便问:“景哥,我哥还好吧?” 景泽点点头:“嗯,刚才醒了,跟我说了会话,又睡着了。” 方启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景泽用手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我不怪你,你也别自责。” 方启程叹气:“我也不甘心,幸好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景泽问:“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方启程说:“一言难尽,体制内的,位居高位,这两年也开始插手这些生意。不过每次有大买卖,都给他们吃很多回扣,没想到还是这样。” 景泽问:“一直都是这样吗?所有人都这样?” 方启程无奈地点点头:“大家心照不宣,不过也无可奈何。他们随便挑点小刺,就能把你盘算很久的事给崩了。” 景泽大骂出口:“我、操!丫没人管这帮孙子么?!” 方启程说:“大家都知道,见怪不怪了。你可以去问景森,他应该比我了解。” 景泽又骂一阵泄愤,后来也无可奈何地说:“这些事以前我也知道些,我爸没出国的时候,有时也会帮人办事。但这种事,一旦插手,就很难再抽身。” 方启程感叹道:“在国内做事不容易的,以前你哥没去国外的时候,我有事起码能找他商量。但现在,只能凭着些旧关系做事。” 景泽点头:“那你好好养伤吧,这些事以后再细说。” 景泽走在走廊里又想抽烟,他下楼去超市买烟,又顺便去买了些吃的。外面的太阳光很毒,夹杂着聒噪的蝉鸣声,让景泽心里更加烦燥。他找了个有树阴的地方,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虽然很担心,但是不想回去,觉得心里压抑。一根接一根,烟抽的很快,等一包烟所剩无几时他才决定回去。 谁知道他刚打开病房的门,曲静深便醒了。景泽把东西放好,温和地问:“把你吵醒了?” 曲静深说:“没有,你身上好浓的烟味。” 景泽嘿嘿笑:“烟瘾上来了,抽了几根。” 曲静深问:“你在担心吗?” 景泽说:“当然担心,你还在病床上躺着,我怎么能不担心?” 曲静深说:“我不是说的那个担心,你有心事…” 景泽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哪有的事,我这样的…怎么会有心事?开玩笑。” 曲静深说:“景泽,你知道的,我就这性格,我…” 景泽打断他:“我知道你没怪我,但是…好了,宝贝儿,刚才我去买了你喜欢的蛋糕,现在喂你吃点儿?” 景泽细心地把蛋糕捣碎,一小点一小点地喂他。曲静深配合地张开嘴,慢慢吃着。但他心里很难受,他没见过景泽这样。他希望景泽和平时一样对他,而不是总小心翼翼的。 景泽问:“好吃吗?” 曲静深点头,却没有继续吃。景泽的手愣在半空中,他僵硬把蛋糕放到桌子上。“宝贝儿,不想吃了?那要喝水吗?我喂你。” 或许是生病了脆弱,或许是心底真觉得委屈了,曲静深竟不知不觉地怄出几滴泪。景泽一下子便慌张起来,他的手胡乱地擦着他的脸,又不知该往哪里放。景泽说:“哪里难受了?宝贝儿,哭什么?跟我说…” 曲静深吸吸鼻子,“景泽,这次事,你不要觉得欠我的…这会让我很难受。” 景泽此时心里难受的翻江倒海,他握紧拳头,闷声砸到桌子上。“他妈的…我他妈的讨厌自己没用,不能替你受苦,又不能让你过的开心。” 曲静深说:“你陪着我就够了,真的…我一点也不怪你,因为没有谁像你这样把我放心上。” 景泽说:“放心上还不够,以后我会慢慢学的,你相信我,啊?” 曲静深点头:“所以,你别在我面前这样,你要是不开心,就跟我说。” 景泽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故意看向窗外,好大会才回过头说:“好,我以后什么事都不瞒你。现在开心了?那笑个给爷看看。” 曲静深温柔地笑笑,景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以前之所以不够痛,只是爱的还不够深吧。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有些话依旧要说出来。 第112章 腻歪 最近雨水特别丰沛,有时夜里不知不觉中就突然下起雨来。不是夏天特有的瓢泼大雨,而是时止时停的小雨。景泽已经好多个晚上睡不好,实在累极了,才趴在床边上睡一会。他总担心曲静深会突然有事叫他,也生怕他疼的时候,没自己陪着。 想到这里,景泽把窗帘拉开,让深夜湿凉的空气透进来。曲静深总是这样,有些疼宁愿自己忍着,也不会打扰他。前两天夜里他发起低烧来,若不是自己睡得浅,恐怕他就算烧上一夜,也不会吱一声。想怪他,想狠狠骂他一顿,但看到他一脸苍白虚弱的样子,又张不开口。 景泽点了根烟,躲在窗帘后面抽起来。烟头被雨丝沾的时明时灭,医院里很安静,路灯落下昏黄的光。远处的景物仿佛蒙上一层薄雾,看不真切。万家灯火已熄,烟已燃尽,景泽把烟头弹下去,然后把窗帘拉上,回到床前。 曲静深还在睡着,他气色不太好,呼吸声虽然均匀,但还是听着有些微弱。景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也不像平时那样浮躁,这样的独处其实也很美。 曲静深似乎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渐渐转醒。他睨了景泽一眼,问道:“怎么还不睡?” 景泽低声说:“睡不着,就醒来坐坐。你别管我,接着睡。” 曲静深抬起绑着绷带的手,想去拉景泽的。可伤口有点疼,他只能愣愣地停在半空中。景泽忙小心地扯过来,轻轻放下:“别乱动,乱动又该疼了。” 曲静深苦笑着看他:“哪有这么娇贵,我以前冬天手上生冻疮的时候,还不嫌疼呢,这点小伤…” 景泽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乱动,有些责怪地说:“小伤还能在床上躺着?你就是不听话。还疼吗?疼你也不说。” 曲静深知道景泽有些生气,于是讨好般地笑笑,说:“不疼,早不疼了。” 景泽不信,问道:“真的?” 曲静深被他瞪的有些心虚,低声说:“有点,就有一点。” 景泽亲亲他的手腕,自言自语:“你又瘦了,我…我真想骂你回狠的,但看你这样,骂完以后肯定还是我心疼。” 曲静深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直相信这话的,以前我总害怕幸福来的太突兀,有一天会失去。现在这样,就当换这幸福吧。” 景泽摸摸他的脸,温柔地说道:“真傻,哪有你这样想的,知道一个男人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什么吗?” 曲静深想了想,说:“有事业,有名望,妻贤子孝…”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景泽打断。景泽认真地看着他说:“不仅是这些,一个男人最有成就感的事,应该是他能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没有担忧,没有烦恼。” 说完,景泽有些失落地低下头,“看来我还没做到,要学的,要努力的还有太多。” 曲静深又想抬起手碰触景泽,却被景泽利索地擒住。曲静深觉得有点好笑,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尤其是半夜醒了,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活了二十多年,现在是最幸福的。” 如果现在可以,景泽真想把他搂在怀里。“宝贝儿,你觉得自己不幸过吗?” 曲静深摇摇头,“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我都是不幸的。因为物质贫瘠的人总让人产生同情的情绪,刚来这里上大学的时候,也很不平,为什么别人有的我没有?后来想通了,要不是有所缺失,怎么会去珍惜别人不在意的事呢。” 景泽趴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以后给你买大房子住好不好。” 曲静深稍微偏了下头,将耳朵贴到景泽脸上,说道:“不用太大,够一家住的就行。我得赶紧好起来,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景泽轻咬了下他的耳朵,说悄悄话似的:“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不提那些。等你好了,带你去看海,然后在海边住一阵子。” 曲静深享受着景泽的温存,低声说:“我还没看过海呢,不过,真的没跟你一起去玩过呢。” 景泽蹭着他的脸,继续说:“以后有想法就去做,谁知道何时会出意外。不要等了,人生等不及的。” 曲静深从未听过景泽说这种话,他在心里知道,自己这次出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曲静深越想越难受,温柔地说:“我也不相信诺言里,多少年以后给你什么什么,能享受的只有现在。” 景泽亲亲他的额头,问道:“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曲静深点点头:“喜欢,不过,不管你怎么样对我,我心里都知道你是在意我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景泽叹气:“真想好好抱抱你,宝贝儿,快点好起来吧。” 曲静深微笑着说:“好起来,就没有这待遇了。” 景泽佯装生气,但看他的眼神里却又是十分温柔。“嗯,现在是在心里疼你,等你身体好了…我会在身体上也疼你的。” 曲静深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 景泽继续洗脑工作:“宝贝儿,爱是态度,做是行动。如果没有行动的话,态度再好有什么用?” 曲静深被气的反而笑起来:“不说这些,反正说不过你。” 景泽关切地问:“累了吗?累了就接着睡,到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曲静深摇头:“不睡了,还不如跟你说说话。” 当君子实在辛苦,景泽再也忍不住,覆上他的嘴,温柔地辗咬,又霸道地将舌头顶进他嘴里。一吻结束,景泽心猿意马,居高临下地瞧着曲静深。曲静深脸上有些红,景泽轻捏一把,低声说:“有什么好脸红的?亲过那么多次了。” 曲静深答非所问:“你这些天都没睡好,赶紧睡会吧,我陪着你。” 景泽总算坐回椅子上,看着他摇头:“我不累,知道你晚上睡不好,我多陪陪你。” 曲静深幸福的笑:“嗯,谢谢你。外面的天还热吗?” 景泽说:“还好,这几天都在下雨,现在应该也下着。” 曲静深说:“那家里晾着的衣服…?你明天回去收起来吧。” 景泽笑哼:“早收起来了,你就挂着这些事,也不挂着我。这些天,被你折腾死了。” 曲静深立马说:“我我…怎么没挂着你,我也担心你,你…” 曲静深也没‘你’出来个会么东西,景泽笑着看他:“逗你呢,我知道,一样的。”不管是我对你,还是你对我。 曲静深又要抬手,景泽:“……怎么又乱动?耳朵听不到了?来,我帮你检查一下。”景泽不客气地往曲静深耳朵边上吹气,直到他整个耳朵都红起来,景泽才满意地离开。 曲静深被他弄的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摸摸你,手上的伤没事。” 景泽说:“等你身体好了,想摸哪就摸哪。”虽然这样说,但景泽还是抓起曲静深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曲静深只有露在绷带外面的指尖有感觉,他摸摸景泽的眉,又摸摸景泽的两颊,慢慢说:“你也瘦了,天天见看不出来,但能摸出来。” 景泽朝他温柔地笑笑:“你躺着,我吃不好也睡不好。再说,天热,也不想吃东西,” 听他这样说,曲静深觉得十分欣慰:“你看,你自己也知道。以后做事的时候,多想想我。万一这次出事的是你,我也一样。” 景泽嘿嘿笑:“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学么,我慢慢学。” 曲静深说:“你又抽烟了。” 景泽说:“就抽了一根,我保证,等你身体好了,我一根也不抽。” 曲静深点点头,精神却没有刚才好。景泽亲亲他,温柔说道:“宝贝儿,睡会吧,我陪着你。” 景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着话,曲静深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景泽帮他盖好被单,不小心碰到他的膝盖,他的膝盖骨明显地凸在外面。景泽轻轻地摸了一阵,房间里回荡着一声低沉的叹息。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股潮湿的青草气息。景泽抽完手里的烟,趴到床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身体是累极的,但意识却又十分清晰。很多人都有这种体验,想尽快睡去,但潜意识里却想着许多事。比如失败的过往,比如未完成的计划。一桩又一桩,让人分不清过去和未来。到最后,过去的自己什么样子也不记得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也没打算了。景泽由此发现人生的局限性,不像以前那样天不怕地不怕,他现在是害怕的,从未有过的茫然感。 第二天一早,卫小武来病房看曲静深的情况。以前他开门的动静就能把景泽吵醒,但这次景泽却迟迟未醒来。他睡的很沉,手背盖住了鼻子,让他的呼吸稍微有些粗重。 曲静深早醒了,他看着卫小武,嘴唇做出个‘嘘’的口型。卫小武点点头,走到床前小声问:“好些了吗?” 曲静深笑着点点头,“嗯,好多了。他太累了,让他多睡会。” 卫小武看看景泽,低声说:“我去给他买点吃的,你好好休息。” 曲静深叫住卫小武:“他喜欢吃灌汤包,喝豆浆。” 卫小武点头,出去时轻轻带上了门。曲静深认真地看着景泽睡熟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皱的那么紧。景泽做梦了,又梦到车子翻下沟底。他死了,曲静深哭着喊他,他能听见,但怎么也醒不过来。梦到这里戛然而止,他被惊醒,茫然地看着曲静深喘粗气。 曲静深着急地问他:“景泽,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景泽在梦里悲伤压抑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复,他呼噜了把脸,对曲静深说:“没事,宝贝,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不再是他平时叫‘宝贝儿’那种轻松的语气,曲静深想抬手安慰他一下,却猛然被景泽制止住动作:“别乱动!” 他口气十分生硬,等他意识到时,又匆忙给曲静深道歉:“宝贝,对不起,我…你伤没好,别乱动。” 曲静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担心。沉默许久,他才问:“景泽,你梦到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景泽说:“我没事,去洗把脸就好了。” 景泽径直朝洗手间走去,随后曲静深便听到哗哗的水声。似乎能感受到他那种悲伤,曲静深的眉头着也拧起来。并不是受伤没受伤的问题,这件事,早已在他心底留下阴影。也并不是两个人心意相通便能帮对方解决,这种情感体验,很独自。 十多分钟后,景泽才从洗手间出来。他的短衬上沾了不少水,额前的头发也全湿了。曲静深看着他不说话,景泽先开口:“别担心,没事。怎么样?身上感觉好点了吗?” 曲静深说:“好多了。” 景泽见他不问,为了避免他担心,于是解释道:“只是做了个恶梦,现在没事儿了。” 曲静深问道:“什么梦?能说给我听听么?” 景泽在床边坐下,先是喂他喝了些蜂蜜水,才慢慢说:“梦见你哭着喊我,但我就是醒不过来。我看到你伤心,却没有办法安慰你。” 曲静深说:“景泽,你趴过来点。” 景泽趴过去,跟他鼻尖对着鼻尖。两个人认真地看着彼此,景泽刚要吻下去,嘴唇乍然一疼。曲静深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景泽瞪大眼睛看他。曲静深说:“很疼对吧,只是个梦,咬醒你。” 景泽哼了一声,也不起来,赖皮似的说:“不知道咬破没有,赶紧治愈一下,不然我拿小本本记下来,以后再给你慢慢算账。” 曲静深学着景泽亲自己的样子,细腻地亲着他。嘴唇亲够了,又亲他的脸,亲他的下巴。曲静深想,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少恐惧一些,也没有什么可害羞的。 景泽说:“宝贝,你这样主动,我很开心。” 曲静深气不过,又狠狠咬了他一口才算完。“景泽,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我特别不希望这事能影响到你,我还是喜欢以前没心没肺的你。” 景泽低声说:“原来你喜欢被我欺负,要不是你现在…病着,我肯定会忍不住的。” 曲静深正儿八经地问:“你,有感觉了?” 景泽用某处蹭了他一下,亲亲他的脸说:“有了是正常反应,没有才不正常。” 曲静深说:“景泽,我爱你。昨晚你也说了,爱一个人是要让他幸福快乐,所以…” 景泽喘着粗气说:“所以,别担心,等你好了,我就不会做恶梦了。现在…我先去解决一下。” 景泽刚才是真有感觉了,但从他走进洗手间的瞬间,那种生理上的快感就渐渐淡去。他倚着洗手间的门蹲在地上,想抽烟,可翻遍全身,才突然想起烟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他知道自己情绪的来源,只要曲静深一天不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一直会寝食难安。他并不是用这种方法去表达或证明爱的深,他只觉得担心是应当的事。他想要自己一直被恶梦折磨,直到曲静深痊愈的那一天。 卫小武送饭上来,见景泽不在,便问:“他呢?” 曲静深说:“在洗手间,可能是抽烟吧。”卫小武瞄了眼桌子上放的烟,装没看到。 卫小武说:“我给你带了点粥,一会让他喂你。我先把这饭给他们送过去,一会再来。” 曲静深说:“谢谢你,这些天都麻烦你了。” 卫小武最怕别人跟他客气,逃也似的摆摆手:“我把你当哥,不用跟我客气。” 景泽听到关门声,才从洗手间出来。曲静深说:“过来吃早饭,别绷着脸啦,开心点。” 景泽把卫小武给曲静深带的粥盛到碗里,试了试温度,才开始喂曲静深。曲静深十分配合,一口一口地乖乖吃。景泽帮他擦着嘴边的粥渍,低声问他:“宝贝儿,你是不是被我早上吓着了?换平时,你早说吃饱了。” 曲静深说:“你明知道…我…挺怕你不开心的。其实,我是怕别人因为我不开心。” 景泽笑嘻嘻的说:“哪不开心了?要不小爷笑个给你看?” 曲静深说:“这下真吃饱了,你赶紧吃饭,灌汤包凉了不好吃。” 景泽狼吞虎咽地把早饭解决掉,然后出去丢早饭制造的垃圾。曲静深躺在床上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走在走廊里的脚步声,在心里说,景泽,我们都得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景泽丢完垃圾,打算回去好好陪陪曲静深。可他刚想推门进去,手机便响了。景泽找个人少的地方接电话,语气不善:“什么事?” 景森还是惯有的语调:“听妈说你有长进了,我想确定一下。没想到,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景泽:“切~~懒得理你,没事我挂了。” 景森说:“慢着,过两天我回国,陶陶放暑假了,成天闹着回去。” 景泽听到这消息,猛抽一口气:“千万别让他回来,我老婆还病着,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他扯。” 这时,景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对话内容。乐雨陶问景森:“咦?小叔子说什么?”景森回答:“他说很乐意你回去玩,十分欢迎。”乐雨陶:“耶!我就知道~达令,我去收拾东西了~~” 景泽咬牙切齿,“景森你他妈的…不要火上浇油,雪里添霜!哥,我拜托你,我现在真的真的是没有闲心。” 景森说:“我有重要的事处理,不然才不会让他回国。好了,几天后见。” 景泽差点没把手机砸了。他刚进门,曲静深就问他:“谁打来的电话?” 景泽苦着脸说:“景森,说乐雨陶过几天来玩。宝贝,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靠近你的。” 曲静深说:“别绷着脸,来就来,正好我躺在床上很闷。” 景泽亲亲他说:“唉,跟你一比,皮鸭子就像个小捡破烂的。” 曲静深觉得好笑:“可你哥把他当宝贝,你看,都觉得自己家里的好。” 第113章 听雨 半个多月后,曲静深的身体渐渐好转,双手上的绷带已经拆掉,留下淡淡的疤痕。他原本就瘦,现在病了一大场,消瘦的更加厉害。用景泽的话说,就是瘦的只剩下把骨头架子。景森临时被重要的事绊住,因此回国的时间要推迟一个月。这在景泽看来是好事,他生怕皮鸭子会影响曲静深身体恢复。 景泽原本每天都要守在床前才放心,可是进入雨季后,工地上的事情也十分棘手。不仅要注意施工安全,还是注意施工材料的堆放。有时候昨天傍晚刚送来的水泥,正好赶上夜里有雨被淋到,第二天便全暴废掉了。类似的事发生了几次后,景泽实在坐不住了。 曲静深慢声慢语地说:“你看,我好的差不多了,躺在这里养着就行,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景泽皱眉:“现在多大的事儿,也没陪你重要。” 景泽这些天有多关心他,曲静深心里再明白不过。他幸福地笑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啦,不是说以后要有上进心,当新好男人么?” 景泽被这句话堵住,张张嘴又闭上。“我…好吧,那我让大武来陪你。乖,我一忙完,就回来。” 曲静深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在他出门前又叮嘱:“路上小心点,在工地上也是。” 景泽朝他抛个飞吻,带上门离开。曲静深终于舒口气,景泽在的时候,这也不让他动,那也不让他动的。趁着他离开,曲静深小心地从床上坐起来,把枕头放在背后倚着。他伸手端过景泽给他倒的水,敛眉看着握杯子的手指,是瘦了,能清晰地看到青白的骨节。前两天他嫌无聊,央求景泽把夜校发的计算机教材带过来,这时正好翻翻。 房间里开着空调,白色的窗帘被景泽拉上了,外面的阳光透不进来,房间里全是空调嗡嗡的运转声。走廊上有病人家属在和医生说话,声音时高时低的,曲静深耐心听了一会,心想医院真不是好地方。 就在曲静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时,卫小武提着些水果走进来,曲静深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他:“大武,苏哥回去工作了吗?” 卫小武把水果放在桌上,拿了几个桃子去冲洗。“他前几天就回去工作了,据说旷下的工作要补回来。” 曲静深接过卫小武递过来的桃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卫小武笑着问他:“甜吧?在小摊上买的,摊主还说不甜不要钱呢!” 曲静深点头:“很甜的,你也吃。大武,你笑起来蛮好看的。” 卫小武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装着挠头的样子,吃起桃子来。曲静深又问:“苏哥在处理这批钢材的事吗?没有遇到麻烦吧?” 卫小武摊手:“这事他从来没跟我提过,我问他也不说。谁知道呢,看情况,现在应该没出事。” 曲静深说:“那就好,你让他多留心点,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卫小武说:“啧,你小看那老狐狸了。他被人黑一次早不知长了多少心眼,哼哼,肯定不会有第二回。” 曲静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来你对苏哥挺了解的嘛,对了,你们怎么样了?” 卫小武显然心情不错,平时他不怎么爱主动跟人说话。他说:“还成,不过他很多话都不爱跟我说。反正,对我是比以前要好许多。” 曲静深说:“慢慢来,其实人心有时候还是挺柔软的,没准什么时候,一点小事就把他感动了呢。” 卫小武点点头:“这我就知足了,反正从小也没人关心我。这时突然多个人关心,全当是白拣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曲静深拍拍他的肩膀,认真说道:“我想和你们做很多年的朋友,也想那时候你们还在一起。不过,肯定不是现在这样子。” 卫小武说:“真到那时候,我们就都成大叔了。”他说完又握握曲静深的手:“我也愿意跟你们当朋友,别的忙帮不上,但有谁欺负你,我第一个上去揍他!” 曲静深打趣道:“那要是打不过呢?” 卫小武嘿嘿笑:“打不过就跑啊!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报仇十年不晚的…” 曲静深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卫小武把拳头握的啪啪响:“对对对!就是这句!他大爷的,揍不傻丫的。” 曲静深跟卫小武闲扯了一上午,景泽中午没过来,但打了电话,说正在陪人吃饭,晚上肯定早回去。卫小武照顾着曲静深吃完午饭,曲静深说:“大武,你回家休息吧,我睡个午觉,等醒了,景泽也就来了。” 卫小武原本不想走,但扛不住曲静深总赶他,临走之前一再强调:“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可记住了啊?”曲静深点了头,卫小武才放心离开。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曲静深是有些累,但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闭上眼睛,脑袋里不受控制地浮出了很多事。有他上大学的时候发生的,也有跟景泽相处时的小片段。他刚上大学的那年冬天特别冷,家里也下了大雪,他叔没来得及给他汇钱,他张不开嘴向同学借,于是饿了快两天。他还记得那个傍晚,这个北方城市下着大雪,他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上挨家询问有没有要短期工的。最后有家店里的老板看他可怜,同意他在那刷碗。那天他快十点才下班,外面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晚饭吃的是面条,由于煮的太厉害,黏糊糊的粘成一团,没有汤。他一个人顶着风雪回学校,想着如果他娘在,肯定会给他煮一碗热汤热水的面条。那时候,他眼里的幸福就小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去奢求什么。真受过苦难的人,都是非常信命的。 曲静深想到这里,想翻个身,可是刚一动,便碰到了还没愈合的作口,乍然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怎么又去想这些事?大概是呆在房间里太久,产生了一种自我封闭感吧。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到下雪,不过不是走在雪地里,而是坐在窗前看的。他还用手指往满是白气的窗户上涂涂画画,春夏秋冬,一季又一季,还真是快。 他这一觉睡的很沉,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蒙蒙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想是景泽还没回来。他从桌子上拿起景泽刚给他买的手机,手机屏幕是蓝色的,上面显示时间才六点多。曲静深这才回神,想来外面肯定是阴天了,果不其然,静心听听,还能听到滴嗒滴嗒的落雨声。 他拿着手机,按景泽教他的方法编辑短信。编辑好后,发给手机里唯一的号码。“下雨了,路上小心。” 刚收到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景泽的电话便跟着进来。曲静深接起,便听景泽说:“宝贝儿,我正在路上。想吃什么,我买了带回去。” 曲静深低声说:“什么都行,你路上当心。” 景泽听着皱眉:“你声音怎么哑哑的?又难受了是吗?” 曲静深笑起来:“没,我刚睡醒。可能睡的太久,一会喝点水就好。” 景泽说:“那你赶紧喝点水,一会我回去还这样,跟你算不完。” 曲静深笑着说:“好,我挂了。”他挂掉电话,却懒懒的不想起来了。心里感慨人真是不能有惰性,不然会变得越来越懒。曲静深调到俄罗期方块游戏,前几天景泽手把手的教他,其实这哪里用教,只是喜欢那种靠近的感觉吧。他自己玩了一会,随着分数的增高,方块下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来了一个长条,直接GameOver了。 曲静深笑着把手机搁到桌子上,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按开了床头的应急灯。像他这种性子的,在医院躺这么久,都觉得十分腻歪。不行,这几天肯定要下床走走,不管景泽多不乐意。 半个小时后,景泽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进门了。他按开房间的灯,嚷嚷着这雨下的太讨厌了。曲静深说:“要不你先去冲个澡,反正我不饿,一会再吃饭也成。” 景泽把买的东西放好,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说道:“等我,一会就好。” 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曲静深无聊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景泽又给他买零食,还都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景泽美其名曰,要弥补他早逝的童年。曲静深觉得他这行为好笑,可是心底又忍不住的开心。许久之前的事他哪还记得,只是偶尔无聊的时候会想起来罢了。曲静深摸过袋猫咪条,打开慢慢吃。有点咸,不过他最近嘴里没味,吃着正好。 景泽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有点小吃惊。曲静深问他:“怎么了?那副表情。” 景泽甩甩头发上没擦干净的水,坐到他旁边,捏了一根放到嘴里。“我以为你会说是小孩吃的东西,你肯定不吃。” 曲静深把袋子往景泽身边推推:“很好吃。” 景泽骄傲地扬起头:“那是,小爷买的能不好吃么。嘿嘿嘿,我在幼儿园旁边买的,许多小P孩都看我。” 曲静深也笑了:“那你不好意思了没?” 景泽切了一声:“小爷我脸皮这么厚,你说呢?笨。” 两个人把那袋猫咪条吃完,曲静深说:“吃饭吧,买的什么?” 景泽把特意去炖鸡汤盛好,问曲静深:“我喂你,还是自己吃?” 曲静深说:“自己吃吧,能陪你一起吃。对了,好多天没听你提工地上的事,那边怎么样了?” 景泽瞪他一眼:“好好吃饭,宝贝儿,你别操心了行吗?不然我以后就把你关起来,哪也不给去。” 一顿饭吃的极舒服,并不是吃食有多美味,只是这种温馨的感觉令人身心愉快。等景泽把垃圾处理掉,曲静深要求道:“我想下床走走,再躺下去,身体肯定要僵掉。” 景泽霸道的说:“驳回,你才刚好点,万一身体再反复,怎么办?” 曲静深扯住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保证不会,我就走几圈。你真不放心,就扶着我。” 景泽十分不乐意地把他身上的床单掀起来,然后帮他穿上拖鞋。曲静深刚着地的时候,便觉得腿上特别虚,跟踩不到实处似的,也使不上劲。景泽半抱着他,时不时问道:“怎么样?不难受吧?难受了赶紧跟我说。” 曲静深安心地倚在他身上,笑着看他:“躺得太久了,腿上使不上劲。你轻点,抓的我胳膊疼。” 景泽翻个白眼:“你也不瞧瞧自己这样儿,跟随时要摔倒似的。我不抓紧点,你肯定立马蹲地上,信不信?” 曲静深知道他在关心自己,温和道:“我信还不行吗,你扶我去窗边看看吧,我都很久没见天空了。” 景泽说:“外面还下着雨呢,等晴天再扶你去看。” 曲静深立马苦着脸低下头,景泽皱眉:“好吧…就只能看一会。不过,宝贝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招?” 曲静深得逞的笑:“有你这样的好老师,我什么学不会?” 景泽轻轻地按了下他的腰眼:“那这招呢?会不会?嗯?” 曲静深白他一眼,景泽让他扶着窗台站好,他回身去搬椅子。曲静深把窗帘拉开,窗子也开到最大。跟开着空调的房间比,外面的空气有些湿热。还下着雨,不急不缓的样子。偶尔有小水滴飞到他脸上,曲静深竟然觉得还蛮惬意的。 景泽把椅子放在窗前,对曲静深说:“坐着吧,这里楼层不高,看不太远。” 是看不太远,霓虹灯似乎也沾上了雨水,周围产生了一圈圈的光晕。医院外面的路上有匆匆走过的行人,打着伞或披着雨衣。汽车的前视灯开着,它照着的地方能看清细细的雨丝。曲静深自顾自地看了一会,对景泽说:“我不累,想站会。” 景泽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时不时故意踢曲静深一下。曲静深站了没多久就觉得腰有点酸,可能是躺久了,还不太适应。 起了一阵风,窗帘被风吹起来,蹭到曲静深脸上,湿湿凉凉的,很舒服。景泽说:“以前这城市的夏天哪下过这么多雨,今年不知道怎么了,进了雨季就开始隔三叉五的下雨。” 曲静深说:“可能受台风的影响吧,不过下雨了总会凉快点。” 景泽早看出来曲静深有想坐下的意思了,但就是故意不问。曲静深也在等着他说,可是等啊等他就是不说。曲静深不想说想去床上躺着,好不容易起来了,才呆这一会,实在不甘心。于是他只能让自己沉浸在窗外的风景里,其实也没什么风景,就是看看人和车而已。 最后,还是景泽先憋不住,把曲静深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有点责怪地道:“明明累了,怎么不和我说?” 曲静深倚在他怀里,说道:“跟你说,你肯定让我回床上躺着。才站了这一会,还没呆够。” 景泽帮他调整个舒服的姿式,让他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自己怀里。曲静深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景泽腰上,景泽俯下身亲亲他的额头。突然就不想说话了,曲静深安静地看着窗外时缓时急的雨,偶尔有风会吹起他的头发。 景泽的手紧紧扣在他的腰上,低头在他耳边喃喃:“怎么这么瘦?嗯?” 曲静深没有回答,只是稍微动了动,贴的他更近些。后来雨还是没停,但曲静深却在景泽怀里睡着了。景泽偷了个吻,满意地将他抱回床上。景泽帮他盖好被单,把房间的灯关掉。然后又回到窗前,把窗帘拉上,躲在后面抽烟。看着细雨将这个城市打湿,回头就看到心里最爱的人。 第114章 柔软 连着下了几天雨,空气中浮荡着一股霉味儿。曲静深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但身上的伤口刚愈合,他不敢走的太快。这让他周围的气场更悠缓起来,低着头把景泽从家里拿过来的衣服叠好,然后坐到窗前发呆。 走廊里有人议论天气,说再忍这一周,下一周天就该放晴了。曲静深伸手摸摸潮乎乎的窗帘,心里也期望着赶紧晴天。虽然外面没有下雨,但阴沉沉的天空和潮湿的空气,让人心里也跟着闷起来。放在窗台的书,他翻了几页便没耐心继续翻下去。 有些无聊,曲静深拿手机给景泽发了条短信:你在干嘛?景泽很快就回过来:赚钱养家呗,宝贝儿怎么了? 曲静深忍不住笑笑,回复过去:也没事,有点无聊。对了,你午饭吃的什么? 景泽回复道:傻样,哪是无聊,肯定是想我了吧,我就知道。中午跟李国其的几个朋友吃的,喝了点白酒,刚休息过来。 曲静深慢吞吞的打字:好想早点出院,不喜欢医院。 景泽回复了个发怒的表情符号,等我忙完这一阵,你身体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带你去玩。 曲静深又发过去一条,好,那你忙吧,我去睡会。 曲静深怏怏地把手机放到一边,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觉得身上没劲。景泽嫌他吃的少,这几天他拼命往肚里塞东西,可也没见长几两肉。还真是,人如果太闲,孤单感和无聊感便常会涌上心头。现在曲静深脑海里就飘着俩字:出院。 每天过的日子都是相似的,上午输液,中午吃过饭下床散散步。然后睡个午觉,等睡醒,景泽也该回来了。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像头被包养的猪,除了吃就是睡。刚躺床上当然是睡不着的,拿手机玩俄罗期方块,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有点沉。他有经验,这样闭上眼很快就能睡着。 这一觉处的香甜,等他醒来,景泽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景泽比冬天的时候要稍微黑一点,他脸型的线条本来就十分刚、硬,这下看上去更是男人。 曲静深低声问:“回来多久了?”可能睡太久的原因,曲静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加上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暗,听起来便像情人间的悄悄话。 景泽帮他理理被压乱的头发,温柔地说:“刚回来,见你还睡着,就没开灯。” 曲静深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外面没在下雨吧?” 景泽往他背后放了个枕头,这样坐着会舒服些。“没下雨,就是空气又潮又闷的。” 曲静深说:“这种天气最让人不舒服了,要不你先去冲个澡吧?” 景泽按开房间的灯,又坐回床前:“上来问问你想吃什么,一会下去买,等回来再洗。” 曲静深朝景泽笑的十分讨好:“不如一起下去吃吧?我好久没出去走走了。” 景泽捏捏他的脸,俯身靠近他的脸:“驳回,这个不可以有。” 曲静深有些急切地拉住他的手:“景泽…就一回,我快闷的长毛了。” 景泽很喜欢他主动与自己有身体接触,立马打蛇随棍上:“哪长毛了,先让我看看。” 曲静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我…景泽…”曲静深继续拉着景泽的手不放,他的手有些凉,是那种干燥的凉,触感特别好。 景泽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曲静深见这提议有门,不停解释:“其实我整天呆在房间里也不好,今天上午问医生了,他说可以出去,只要不是太累。” 景泽老不情愿地说:“让我带你出去也行,不过嘛,你主动亲我一下吧。我记得,你主动的时候比较少?” 相处这么久,更亲密的事都做了,还怕个吻吗?曲静深说:“那你俯下点身子,亲完就出去啊。” 景泽点头:“嗯嗯,你先亲吧。”景泽配合地将脸靠近曲静深,曲静深稍微抬起头,往他侧脸上亲了一下。或许是曲静深病着的原因,他的体温有些低,连唇也让人觉得有些凉。 曲静深亲完了,可景泽依旧摆着那Pose,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曲静深笑着问:“这下总行了吧?我们快去,一会天就要黑了。” 景泽指指另一边脸,说道:“宝贝儿,这边还没亲呢,不要差别对待!” 这下曲静深动作蛮快,想也没想便亲上去,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轻响。但亲完,景泽仍旧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曲静深迷惘地看着他,低声问:“怎么了?” 景泽指指嘴唇,“宝贝儿,最重要的地方,你还没亲。” 曲静深伸出根手指头比划道:“最后一下?” 景泽点头:“嗯,不过我不配合你的动作,你自己动手。” 于是曲静深把景泽歪到一边的脸扶正,双手托着他的脸,主动亲上去。两个人的嘴唇刚接触到一起,景泽立马反客为主,缠上曲静深的舌头。曲静深坐在床上,景泽站着,胜负不用说自然见分晓。 景泽的手搁在曲静深背上轻轻抚着,他缠着曲静深的舌头,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脸漫上红意。禁、欲这么多天,再加上这样亲热,景泽早就忍不住,手不知不觉地滑进曲静深肥大的病号服里。先是在他瘦削的背上游走,后来又摸到胸口。 曲静深瞪大眼看他,景泽又把这个吻狠狠加深一次才放开他。曲静深呼吸有些紊乱,景泽好笑地瞧他:“宝贝儿,怎么样?要不是你身体没痊愈,我刚才就要了你。” 曲静深说:“这是在医院,万一被人看到…” 景泽坐到床边上搂住他的腰,装委屈:“宝贝儿,我都快一个月没碰你了。不信,你摸摸看。” 曲静深往他某处瞄了一眼,哪用摸,仔细看看就能瞧得出变化。曲静深说:“你可以…用,用手。” 景泽拉过他的手,亲了亲上面的疤痕,说道:“你的手?宝贝儿,你乖乖听我的话,我能忍住。” 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他抽回手,说:“我们走吧,再磨蹭就晚了。” 景泽说:“好,等着,我帮你拿衣服。 趁景泽帮他拿衣服的空当,曲静深把身上的病号服脱下来。他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最近总痒的厉害。景泽看着他消瘦的胸膛发出啧啧的声音,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宝贝儿,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瘦的…” 曲静深接过景泽递上的衣服,穿短袖的时候并没觉得怎么样,但等到穿裤子的时候…原本正好的腰,却肥出不少。景泽皱眉:“啧,你晚上给我多吃点,不然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 曲静深说:“我本来就瘦,等身体好了,肉很快就长回来了。” 景泽站到他身后,紧紧贴到他身上,然后拉过他的手:“你自己摸摸,原来你只比我瘦一点的,你看现在,嗯?” 曲静深说:“是你胖了,嘿嘿。” 景泽是打定主意跟他过不去了,冷哼两声:“我前两天刚称了体重,瘦了两斤。” 这是曲静深从住院以来,第一回穿自己的衣服。病号服总让人觉得压抑,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心里轻松许多。他扯扯景泽的胳膊说:“走吧,我晚饭多吃点,你别生气。” 这话景泽听着十分满意,“宝贝儿,今年夏天还没怎么买衣服呢,一会吃过饭去转转吧。” 曲静深问:“去哪里买?” 景泽说:“这事我作主,宝贝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外面天色已逐渐暗下来,的确如景泽所说,又潮又闷。曲静深使劲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身上舒服多了。景泽关心地问:“行吗?身上不舒服赶紧跟我说。” 曲静深点头:“都好的差不多了,哪有那么弱。你…手别这样搂着,被别人看到不好。” 景泽显然不愿意松手,不在意地说:“谁爱看谁看吧,好不容易又和你走在一起,他妈谁管那么多啊。”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快餐店吃的饭,没敢要肉食,全要的素食。曲静深心情不错,吃的倒不少,等出店门的时候,肚子已经被撑得圆滚滚的了。景泽开玩笑似的要抱他:“来我掂掂,看看重了没?” 曲静深笑着推开他:“景泽,你就不能正经一会儿?” 景泽勾着他的肩膀停在路边,耐心解释道:“这正经呢,也要分场合。比如去和别人谈生意,再不正经也要装的正儿八经的。嗯,在没有陌生人介入的日常生活中嘛,正儿八经给谁看?” 曲静深说:“全是歪理,还是不正经。” 景泽把他往自己怀里搂了搂:“歪理你还听,你就应该绷着脸说:喂,景泽,以后都要不苟言笑地跟我说话,不然一辈子也别想爬上我的床。” 曲静深被他逗笑了,景泽说:“看吧,其实你也喜欢我说歪理。宝贝儿,这样真幸福,以前我总觉得这种时刻是应得的。但现在,感觉就像偷来的。” 曲静深似乎感觉到他的不安,趁没有人注意他们时握了下他的手。他说:“景泽,我从小就没想过以后会过的这样开心,也许别人都盼望着锦衣玉食,宝马香车的生活,但我有饭吃有地方住就很知足了。” 景泽说:“我知道,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光鲜是给外人看的,日子却是要自己过的。” 曲静深点头:“对头,不过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事呢。” 景泽掏出烟,刚要抽,便被曲静深阻止了:“抽烟对肺不好,我可不想等你五十岁时天天咳。” 这样的气氛不想起任何争执,景泽接受建议把烟放回去。景泽说:“前些天景森说要在国内开分公司,做门户网站。问我有没有兴趣,我说你身体没好,过段时间再说。” 曲静深听完细细斟酌一会,问道:“你呢,你怎么想的?” 景泽说:“换到以前,我肯定不同意。我不是讨厌景森,就是从小不愿意活在他的身影下面,那感觉十分糟糕。” 曲静深点头:“能感觉出来,他太优秀,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压力很大。” 景泽叹气:“只有皮皮那样的,跟他在一起没压力。不过现在互联网刚兴起来,如果做这个能占到山头,以后发展还是不错的。” 曲静深说:“你不是学这个的么,肯定比我知道的更专业。” 景泽仰天大叫一声:“可他妈的跟他一起做事,恨不得想捏巴死他啊!” 曲静深觉得好笑:“你哥知道肯定会伤心的。” 景泽翻个白眼:“屁!他以前说过,他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时候,就是看到别人因为他抓狂。” 曲静深说:“你跟我说这么多,肯定对这个挺有兴趣的。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 景泽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曲静深笑笑,说:“因为你刚才说了嘛,不管做什么事,不管做到哪一步,最后都得回归平常日子嘛。” 景泽边摸下巴边点头看他,开玩笑道:“宝贝儿,其实你才是最腹黑的那个吧。等你出院以后,我再找他详细聊这件事。” 曲静深说:“其实也挺想你跟启程和苏哥他们一起做五金生意的,我觉得大家在一起做事特别开心。嗯,就像某些管理学中提到的团队一样。” 景泽说:“宝贝儿,你肯定有英雄情结。” 曲静深没反应过来:“啊?” 景泽耐心解释道:“喜欢一群人或几个人一起做事,一起拯救世界,或一起历险寻宝,这都有英雄情结。往往这些小团体,目标明确,有斗志,短期内便能收获成效。” 曲静深问:“这是管理学中提的理论吗?” 景泽笑着摇头:“我自己瞎掰的,不过听着还蛮像那回事儿吧?” 曲静深白他一眼:“你就会哄弄我,你不是要去买衣服吗?去哪?” 景泽说:“你如果觉得累,我们就回去。其实买衣服是幌子,就想跟你逛街。” 曲静深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肯定是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的。他当即便说:“不累,走吧,陪你去。” 景泽带曲静深去的是某某百货,里面的东西向来以贵著称。曲静深看着里面耀眼精致的装潢有点打怵,他低声问景泽:“这里的东西很贵吧?” 景泽只笑笑,没说话。曲静深极少极少来这种场合,走起路来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这里的灯光非常明亮,衬的曲静深的脸更显苍白。景泽带他去了以前常去的几家店,里面的冷气开的十分低。他站在衣架前挨个看,边看边拿着往曲静深身上比划。 曲静深说:“我衣服够穿,不用买。” 景泽装没听见,拿了件灰色的搁到曲静深身上,越看越顺眼。他朝导购招手:“这款有没有他穿的号码?” 导购小姐很快就拿来了适合曲静深的号,景泽拉着曲静深去试衣服。曲静深一再强调:“我真有衣服,再说这儿东西那么贵…” 景泽把试衣间的门关上,然后把曲静深温柔地推到墙边,一边吻他一边脱他的衣服。景泽低声在他耳边说:“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想带着自己爱上的人来这里…这样。” 曲静深被吻的喘不上气来,手没处放,只能顺势搂上景泽的腰。景泽吻到他锁骨就不动了,他嘴里的热气喷到那里,让曲静深觉得十分痒。停了没一会,景泽便啃噬起来,曲静深生怕外面有人听见,低声叫他:“景泽…我们回去再…你别。” 景泽玩够了,才抬起头对他说:“宝贝儿,你…你赶紧好起来吧。再这样下去,我就X功能障碍了。” 衣服很合身,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曲静深太瘦。景泽又在这家店里帮他挑了条牛仔裤,低腰的那种。曲静深去试裤子的时候,景泽也跟进了试衣间。他腿上还有没愈合的伤疤,景泽十分小心地帮他穿裤子,生怕碰到伤口。 牛仔裤穿曲静深身上正好,把腰线和臀型衬托的十分完美。曲静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舒服,他以前从没有穿成这样过。景泽在一旁跟他说话:“你要能胖十斤,让我干什么我都去。” 曲静深问景泽:“这身衣服要多少钱呢?很贵吧?” 景泽没回答,只说:“你去把衣服换下来,出来这么久也该累了,一会就回去。” 景泽趁曲静深换衣服的时候把钱付了,然后把收据小票丢进垃圾筒里。他生怕小白见了多嘴,又要来剪子把商标剪掉。其实剪掉脖子处的商标,穿着也舒服,他就爱这样做。 曲静深换完衣服出来,景泽让导购把衣服装好,然后搂着曲静深的肩膀往外走。曲静深问:“收据呢,给我看看。” 景泽说:“这儿看多麻烦啊,回去再看吧。”曲静深也觉得有理,对他来说这儿气氛有些压抑,尽快出去是好事。 曲静深可能累了,在回去的车上便睡着。他靠着景泽的肩膀,手自然地放在景泽腿上。景泽的手不自觉地玩着曲静深的手指,听电台广播里在播着天气和路况。车子在转弯处鸣了声笛,曲静深不安地往景泽肩上蹭了蹭,似乎在寻找更舒服的睡姿。 第115章 不温不火 景泽在医院和工地两边跑,一个月下来倒瘦了些。不知是照顾的好,还是在景泽的监视下曲静深不得不吃的很饱,身上逐渐胖了些。对此,景泽十分满意。曲静深觉得景泽和以前比有些地方不同了,可是具体是哪却说不出来。想到这个问题,他在心里忍不住笑自己,人总是要变的,二十岁和三十岁肯定不一样。 有时曲静深会庆幸自己能看着景泽的成长,转头又想,如果他遇到的不是自己,肯定也会有变化。景泽总说他这样的观点受道家思想影响太深,曲静深说我根本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景泽就理直气壮的噎他,天生的!天生的就天生的吧,如果一个人从有记忆开始就觉得自己不幸福,那么他对幸福的要求也极低,极易满足。对他而言,精茶淡饭和锦衣玉食根本没区别。 这天吃过晚饭,两个人说着闲话。曲静深说:“我想出院,医生说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景泽倚在床头,漫不经心地问:“他还说什么?” 曲静深一五一十地把医生的话转达给景泽,景泽作沉思状。曲静深眼巴巴地站在一边等着回答,没想到景泽良久都没吱声。曲静深忍不住问:“别想了,我真的好的差不多啦,不信你看看。” 曲静深活动活动筋骨给景泽看,景泽懒洋洋地说:“我没想这事,有点困。” 曲静深:“……” 景泽拍拍身边的位置,对曲静深说:“上来陪我睡会。” 自从曲静深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景泽每天都会跟他挤一张床上。什么事也不做,就是抱着纯聊天。天南地北的闲聊,曲静深越来越明白景泽的人生目标了,那就是种游戏心态!只要快乐,便别无所求。一个人如果真正的快乐,大概已别无所求。 景泽让曲静深压在自己身上,半眯着眼看对他说:“出院也可以,不过我之前说的出去玩…咱们出去转转吧。” 曲静深问:“去哪?这么热的天,不如等入秋吧。” 景泽的手随意地放在曲静深背上,“现在正好,带你去消暑。” 曲静深问:“那你工地上的事怎么办?” 景泽打个哈欠,慢悠悠说:“你以为我最近这么忙为什么?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曲静深愣了好大会没说话,后来他问景泽:“我们现在算什么呢?” 景泽听到这话有点火,利索地翻身把曲静深压住,火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嗯?你告诉小爷,现在算什么?” 曲静深正儿八经地回答:“时而像情侣,时而像兄弟,时而像朋友。” 景泽支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他:“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本来还想把你关家里,现在看来,还是不得不让你去工作。” 曲静深看着他说:“我也是男人,养家也是我的责任。” 景泽:“……你不要一脸禁欲的样子好吗?他娘的,这真是挑战!” 曲静深推推他的胳膊说:“你坐好,我们说说话,不想做那个。” 景泽的脸顿时拉的老长,极不情愿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我说…这都多少天没做了,你竟然不想?真不想?…啧,不会是那里出问题了吧?我得检查检查…” 景泽说着就往曲静深的某处摸去,曲静深赶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景泽苦着脸道:“宝贝儿,我是正常男人!!” 曲静深笑笑,说:“先说出院的问题,像我这种性格的都待不住了。” 景泽说:“有事求我,不先贿赂一下?” 曲静深主动覆上他的嘴,学着景泽的样子,用舌头在他嘴里搅了一会。一吻结束,景泽说:“现在不是亲亲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曲静深说:“我答应你就是了,明天办出院吧?” 景泽刚要说话,曲静深从旁边的桌子上摸了个洗好的桃子塞他嘴里。景泽瞪他:“……” 景泽早看出曲静深在医院呆的不开心了,反正伤已好的差不多,只需要回家静养便好。景泽遂他的愿,第二天跑里跑外的把出院手续办了。在这呆了快一个月,需要收拾的东西还不少。曲静深不急不慢地收拾着,他很安静,没有人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不主动说。 卫小武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才开口说话:“你歇着,让我收拾吧。” 曲静深这才发现卫小武站在门口,他温和地笑笑,问道:“听景泽说前两天你和苏京出去了,回来啦?” 卫小武接过他手里的书,说:“不过陪他去谈生意,两天就回了。” 曲静深说:“景泽还说晚上请你们吃饭呢,大家出来聚聚。” 卫小武边把装满东西的袋子归整好,边说:“行啊,真是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曲静深点头:“嗯,幸好启程的伤也没事了。大武,觉得你身上的刺儿比以前少多了。” 卫小武停下来看他:“爱情的力量?” 曲静深说:“是的。”卫小武没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收拾手里的东西。 景泽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看到卫小武便开始不正经:“大武啊,你这几天跟苏京干嘛去了?啧,娘了不少~” 卫小武瞪他一眼,拳头随即砸在景泽肩上:“操你的,娘你大爷的娘!” 景泽扭脸对曲静深说:“宝贝儿,他竟然骂你大爷!我们一定得有所表示啊~” 曲静深白了他一眼:“你消停会,一脸汗,不热么?” 景泽胡乱地擦把脸,嘟囔道:“外面热的跟烤炉似的。” 曲静深穿的正是前些天景泽买给他的衣服,十分合身,把他身上的优点全部衬托出来。景泽一点也不顾忌卫小武在场,捞过曲静深便狠狠亲了一口:“宝贝儿,恭喜出院。” 卫小武装没看到,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咳…” 晚上几个人凑一起挺热闹,也算是庆祝劫后重生。要了不少啤酒,景泽和苏京冰释前嫌。方启程话不多,除了会跟小白多说上几句,其余的要么点头要么笑笑。他只是一再允诺以后办事会更加谨慎,看来这次意外对他打击也很大。 后来都喝高了,场面非但没有吵闹,反而更安静起来。包间里开着空调,由于抽了烟,房间顶上飘着一层烟气。景泽拿起一瓶打开的啤酒,朝苏京他们几个举了一下:“好哥们儿,我废话不多说。这瓶就敬我们以后的路,希望都能越走越好。”话音刚落,景泽仰头一口气把啤酒喝光。不小心流出的啤酒,零零星星地沾湿了他胸口。 等他们都喝完,曲静深突然说:“我去趟厕所,一会就回来。” 景泽着看他嘿嘿笑:“我陪你一起去。” 卫小武朝景泽竖了个中指,满脸鄙视的神情。苏京慢声慢气地说:“公共场合,注意点形象。”卫小武把视线转移到苏京脸上:“我没有形象,这你该早知道,后悔了?” 苏京笑着说:“如果有卖后悔药的,哪还有那么多遗憾的事。” 此话一出,卫小武立马被打败:“我说苏京,咱以后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的,听着起一身鸡皮疙瘩。” 景泽站起来又被曲静深一把按座位上:“等我,这就来。” 曲静深前脚刚走,卫小武后脚就朝景泽丢了一个喝光的易拉罐:“喂,妻管严啊……” 景泽翻白眼:“切~要你管!” 卫小武拍案而起:“操!想打架啊,就管你,怎么了?不行吗不可以吗不好吗!” 景泽三步并两步走到卫小武身边,用胳膊夹着他的脖子拉到一边:“操!你这是明骚!说,哪儿痒了,老子帮你补上两脚,保准你立马不痒!” 卫小武从小打架打大的,哪是这么好惹的。他三两下就挣脱了景泽,他还没想好回击哪里呢,景泽就一脚踹他屁、股上了。 卫小武:“…嗷!我操你大爷的……” 见他这反应,景泽稍微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憋笑朝苏京竖大拇指:“哥们儿,好样的!”苏京老狐狸似的笑了,男人嘛,让对方在嘴上占点便宜也是一种气度! 小白酒量本来就不好,现下迷迷糊糊地问身边的人:“方启程,大武怎么了?叫的比杀猪的还惨。” 方启程勾起嘴角淡淡地笑笑:“放心,我不会让你像他那样叫的,我会温柔的…” 景泽听了这话就朝苏京看去,苏京坦诚的笑,景泽边摇头边自言自语:“啧,看不出来嘛。” 这时曲静深正好走进房间,疑惑道:“什么?” 景泽的视线顿时全锁在曲静深身上,关切道:“累了吧?” 曲静深摇摇头:“不累,今天晚上很开心。” 苏京说:“你们在这坐会,要不再要点水果上来?我去结账。” 景泽老不乐意:“滚边儿,说好的我结!” 曲静深不温不火道:“我刚才已经结了,再坐会儿?还是回去?” 苏京没应声,只是朝景泽抛了个眼刀。景泽把曲静深拉到身边,有些责怪道:“怎么不说一声,这事应该我做。” 曲静深说:“我也是男人,况且咱俩谁结不都一样。” 夜已深,几个人从饭店出来,闷热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景泽说:“我们打车回去,你们也赶紧回家休息吧,甭送了。”曲静深拉过小白说:“这两天我可能要跟景泽出去,店照常开,都关了一个月了,你跟大武记得把账弄清楚。” 小白猛点头:“哥,你放心跟景哥去玩吧,店里有我呢。不过,嘿嘿,你要带纪念品回来。” 曲静深笑着点头:“嗯,好。” 等目送另外两对开车离开后,景泽问曲静深:“走走?还是这就回家?” 曲静深说:“走走吧,晚上吃的东西太杂,不消化。” 景泽一把捞过曲静深,手不规矩地搁在他肚子上说:“要不我给你揉揉?保管你一会就好,可灵了。” 曲静深推开他点,皱眉道:“别离这么近,汗津津的,不得劲。” 闻言,景泽耷拉着脑袋跟曲静深拉开些距离。曲静深见他怏怏不乐,便伸出手指戳戳他说:“喂,生气了?” 景泽说:“没有,我在想,一开始霸道无礼的人最后肯定要悲催。” 曲静深笑眯眯地问:“你终于知道自己霸道无礼了?嗯,并且现在觉得自己悲催?” 景泽佯装无精打彩的样子在曲静深身边晃来晃去,差点没撞上飞驰而过的自行车。曲静深忙拉住他:“别闹,路上呢。” 景泽说:“失灵失灵…控制系统已失灵!求助求助…” 曲静深被他逗笑了,“都多大的人了,能别这么犯浑么。” 景泽嘿嘿笑,老老实实回到曲静深身边,说:“不觉得这样挺好的嘛~” 曲静深说:“是挺好的。”过了一会儿,曲静深又提起来景泽最头疼的问题。他说:“景泽,等我们生活安定下来了,就领养个孩子呗。” 景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再说吧,起码等我混出点明堂来的时候。” 曲静深说:“这两者好像没有直接关系吧?” 景泽摇头:“不管怎么说,三十岁以前我是不打算要的。这个问题,三十岁以后再讨论。” 曲静深极少见景泽这样严肃的对待某个问题,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景泽说:“等哪天真弄来个小孩,我铁定被打入冷宫,永不翻身哪!”过了一会他又脑补道:“以你的性格,万一咱们哪天晚上正做着爱做的事,小孩突然尿床了,你肯定屁颠屁颠地去给他换尿布,把我甩一边!” 曲静深想了想,也许可能大概…他真会这样。景泽摊手:“所以,在我决定这件事之前,你要全心全意地陪我做、爱做的事。” 曲静深顺从地点点头,景泽不相信地睨他一眼:“嗯?学会敷衍我了?” 曲静深笑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景泽:“啧,甭得意,等我回去收拾你的!” 曲静深问:“可以提前贿赂讨好你一下么?” 景泽挑眉看他:“哦?你先把方案说说,我看能不能签字。” 曲静深倒很像回事地想了想,说:“没啥好方案,不过是以不变应万变。” 景泽瞪他一眼:“啧,现在学会拿我开玩笑了?” 曲静深说:“你不也很开心嘛,以开心为目的的玩笑,总不会让人扫兴。”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由于楼上的房间没装空调,洗完澡后景泽便提议:“宝贝儿,去楼下睡吧。天太热容易出汗,万一你身上的伤口再痒怎么办?” 曲静深实在不想再去医院,便点头说:“好,你呢?” 景泽说:“打地铺呗,我买了明天晚上去X城的火车票。要不临出门前,把空调装上?” 曲静深是真不太愿意装的,可自己的身体情况实在不能常待在太热的环境中。景泽见他不说话,便说:“就这样说定了,别发呆了,睡觉了。” 第116章 二人世界 现在正是空调销售旺季,选空调不费时间,就是等安装比较麻烦。本来一、两个小时就能搞定的事,结果折腾完已经中午。景泽去楼下拿了瓶冰镇啤酒解暑。曲静深躬着腰收拾安空调钻眼时留下的泥灰。 景泽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时,啤酒也顾不上喝了。“宝贝儿,你放着,我叫大武上来收拾…大武!上来一下!” 卫小武打着赤膊不急不缓地上楼,问道:“咋呼什么,跟叫魂一样!怎么了啊?!” 景泽叉着腰说:“你过来。” 卫小武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依言走过去。景泽指指房间里的垃圾:“帮忙收拾一下,顺便把地拖了。” 卫小武:“……那你干啥去?” 景泽说:“小白这么呆,店里怎么能没人守着呢,我去楼下看着呗。” 曲静深这才抬起头笑着对卫小武说:“你也下去吧,我快收拾完了,中午想吃什么?我一会想给你们做顿饭。” 卫小武说:“凉面条。”他说完便扭头出去了。 曲静深的动作不急不缓,把靠墙根的地方打扫的很细。怪不得景泽嚷嚷着有虫子咬他,原来墙根边上有不少蚂蚁。等他将垃圾归整好,卫小武提着涮好的拖把进来,从里到外认真地拖着。 曲静深想要说句客套话,但转念一想,有些话根本不必说出来。他提着垃圾下楼,景泽正躺在沙发上犯懒。曲静深走到他身边,把提垃圾的手朝他肘肘:“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去丢垃圾。” 景泽假装皱眉,嗷嗷叫:“我腿疼,我腰疼,我浑身都疼!”他嘴上虽占着便宜,但已从沙发上坐起来,接过曲静深手里的垃圾。曲静深又交待道:“你去街北头的小超市买些面条来,再去菜市场买点蔬菜。” 景泽耷拉着脑袋朝外走,刚走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狡黠地看着曲静深:“宝贝儿,有奖励吗?” 曲静深笑了,“没有,嗯,如果你做的好,没准会有。” 景泽:“切~小事就凭你折腾吧。” 小白伸着头目送景泽的背影离去,不敢相信地说:“哥,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我产生错觉了。” 曲静深:“嗯?” 小白吃惊道:“天啊,景哥现在一身居家的光芒!哥,你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曲静深笑着说:“哪用训练,要是他心里有你,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好的。” 小白挠挠头说:“也是,嘿嘿,回家我也要这样训练方启程。” 卫小武刚拖完地下来,闻言立马泼凉水:“我要是方启程,啧,绝对不会有让你这样皮痒的机会。” 小白:“我说,你又不是狗,为什么每回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卫小武说:“难道你是狗,每回都能吐出象牙来么?” 小白怒瞪他:“你!” 卫小武说:“我?我什么我?结巴啊,一句话说完来个痛快啊!” 曲静深真不敢想象,在他跟景泽不在的日子,这两个人口水战会打到什么地步。曲静深刚要上楼收拾东西,这时店里的电话响了,小白顺手接起来:“喂,哪位?”他刚跟卫小武吵完架,可想语气肯定不会太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哦嘿嘿嘿嘿~~~猜猜我是谁,来嘛!” 小白:“……谁啊?”他朝曲静深小声嘀咕:“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 乐雨陶昨天刚回国,他一个人回来的。他等了景森不少天,结果景森被些麻烦的事缠住,不得不留在那里处理。于是,他只好自己回来了。乐雨陶戴着个亮黄色的太阳帽,慢悠悠压马路。这他大爷的实在太寂寞了,于是他继续抽风:“哎呀,你不是我心上人啊,讨厌,你怎么把我忘了…我现在十分伤心。” 小白被这话噎的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你谁啊?” 乐雨陶往下压了些太阳帽,十分自然地说道:“你老公啊,我们前两天还去开房来着。怎么,你忘了?” 小白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出去跟人开房了?这时又听电话那头说:“这么呆,我早猜到你是小白了。小爷不跟你闲扯,我陶陶,在去店里的路上,一会一定要欢迎我哟!” 小白的脏话不受控制地说出口:“我操!…你小子玩我呢,一会来了再给你算账!” 小白挂掉电话,对曲静深说:“是陶陶,正往店里来的路上。” 曲静深忍不住笑了:“这下店里可热闹了,一会景泽回来让他拿东西直接上楼。” 景泽提着满手的东西回来,浑身全是汗。曲静深拿了条湿毛巾递他手里:“把东西放下吧,去楼下呆着,我做饭。” 景泽边擦汗边说:“我把小白叫上来,要不还是出去吃,做饭多麻烦啊。” 曲静深忙着洗菜,过了一会才说:“陶陶一会要来,你下去等着呗。” 景泽:“!!!!!” 曲静深看他一脸叹号,笑着问:“怎么了?” 景泽说:“我操,饭甭做了,赶紧找个地儿逛逛,等晚上的火车!” 曲静深笑着看他:“这是怎么了?跟见鬼似的。” 景泽也不嫌满身是汗,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说:“知道么,我现在最想的事就是跟你过二人世界,真的。” 曲静深说:“你先放开我,做饭呢。” 景泽最后还是被曲静深赶到楼下,果然不出曲静深所料,乐雨陶半个小时内就来了。他身上穿的全是亮色,尤其是那个黄帽子,上面还镶着银亮的钻。乐雨陶故意把帽盖压低,摆了个自认为很帅很来电的pose,臭屁地问道:“哥们儿,我帅吗?!” 卫小武僵着脸看他,心想我现在手里要有鸡蛋,一定全砸他头上。乐雨陶见了新面孔,显然十分兴奋地走到卫小武身边,把脚往茶几上一踩,十足一副小流氓的架式:“哥们儿,我们以前在哪见过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如此熟悉呢?” 卫小武面无表情地说:“这句台词已经过时了,请换句正流行的。” 乐雨陶稍稍把帽沿往上抬了点,露出眼睛,流里流气地说:“哥们儿,我爸说要请你喝茶,跟我走一趟吧。” 卫小武活动活动指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乐雨陶立马退避三舍:“我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是哈小叔子,可想死我啦!”乐雨陶勾住景泽的脖子,却被景泽一下甩到沙发上。 乐雨陶把帽子摘掉丢一边,嚷嚷道:“这么凶干嘛,被爆的次数太多了吗!” 景泽牙痒痒手也痒痒,扑上去一阵狠揍。乐雨陶的头发被挠成了鸡窝,这才算老实点。打闹一阵,乐雨陶摊到沙发上叫唤:“无聊死老子啦,这漫长的暑假,这漫长的人生!” 小白说:“漫长的暑假还听得过去,漫长人生个毛,你才多大点儿。” 乐雨陶痛苦道:“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唉,这漫长的寂寞如雪的人生。给我点鸡血吧,来吧景二!小爷正式向你发出挑战帖,来,立生死书!” 景泽说:“某处很微妙的疼了一下怎么办?”卫小武跟景泽对了个眼神,两个人把乐雨陶按住一顿胖揍。 小白在一旁说风凉话:“皮皮,其实我还蛮喜欢你的,你放心,如果你不幸身亡,我会厚葬你的。” 乐雨陶被揍的嗷嗷叫,大声嚷嚷:“小白,我早知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但我们不可能…你有方启程,方启程和景森是兄弟,我们不能…我们不能做这种苟且之事!” 小白:“……” 乐雨陶接着嚷嚷:“不过偶尔一两次也没关系,今晚十点,某某酒店门口见,开房费一人一半~~” 小白说:“被你打败了,皮爷!”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曲静深感觉楼下快被乐雨陶拆了。这小孩似乎总有用不完的鸡血,他突然想,小孩在跟景森谈恋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曲静深真想知道他是怎么爱人的。不过,不同的人表达爱情的方式也不一样。 中午饭吃时极热闹,曲静深煮了不少面条,可还是不够吃的,又去煮了一次。乐雨陶笑眯眯地对曲静深说:“哥,我突然想追你了,还有机会吗?” 曲静深说:“我跟景泽要出去玩,晚上的火车,等我回来,再考虑这个问题行吗?”他早看出景泽一脸不乐意,也知道他恐怕耽误了行程,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乐雨陶顿时耷拉下脸来:“我刚回来,你们就要出去,去哪啊?” 曲静深说:“X市,几天就回来,到时再好好跟你玩。” 乐雨陶撇撇嘴:“那好吧,既然你们出去,店里肯定少人,不如我来帮忙,就当暑假兼职吧~对了,一天多少钱?” 景泽说:“一毛。” 乐雨陶:“我操,玩我呢吧!” 卫小武开价更低:“五分。” 小白更狠:“免费嘛,大家都是熟人。” 乐雨陶:“……怎么感觉像在嫖、妓…” 卫小武打个饱嗝,悠悠道:“所以嘛,大家开价才会这么低。” 终于熬到傍晚,景泽带着曲静深大摇大摆地出门。他潇洒地朝小白他们几个挥挥手:“过几天见,会记得带纪念品给你们的。” 小白说:“度蜜月真好,羡慕哪!大武你说呢?” 卫小武正跟乐雨陶研究着游戏机,头都不带抬的。乐雨陶说:“你脑缺啊,挥拳啊!”卫小武不耐烦道:“咋呼个屁,没看到我在晃他吗?”乐雨陶:“哦哦…” 曲静深低着头跟在景泽身边,景泽说:“终于耳根清净了。” 曲静深说:“热闹也挺好的,让人觉得很有人情味。” 景泽说:“在你心里就没坏人。” 曲静深笑着说:“我又不跟他们过日子,再说为什么为难自己,跟别人过不去?” 景泽立马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这些小事你作主。” 是夜里九点钟的火车,站台上一片通明,冷冷的白炽灯照着拖着行李匆匆来去的旅人。空气中飘着汗水味,闷热的空气让身上变得粘嗒嗒的。景泽拉着曲静深的手在人群中穿梭,根本无人顾得上去看他们。 曲静深感觉到景泽手心里出了汗,他似乎夏天特别容易出汗,不像自己,体温偏低。景泽扭头见他呆呆的,便关心地问:“怎么了?哪有不舒服吗?” 曲静深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你现在的动作很爷们,特霸道。” 景泽朝他温柔的笑笑:“嗯,是不是更爱我了?”你的性格不像那种在外面混得开的人,所以这些与人群有关的事,只能我来做。 从这里到X市要四个多小时,刚开始曲静深还会新鲜地朝窗外看,虽然多数时候只看到玻璃上景泽的脑袋。后来到凌晨的时候,便有点累,怏怏地趴在桌子上。 景泽说:“要是困,就倚我身上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曲静深虽然摇头,可没一会,还是趴桌子上睡着了。景泽的胳膊自然地搭到他背上,倚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快到站的时候,听人说,外面下了雨。景泽低声叫曲静深:“兔子,醒醒,我们到了。”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到了?嗯,那把包拿着,准备下车。” 火车摇摇晃晃地停下来,外面果然下了小雨。沿海城市的夜里,温度偏低。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鼓了景泽身上的短衬。他们跟随人群朝出站口走去,出站口旁边站着许多人,有的是接亲朋好友的,有的是附近的旅馆拉生意的。景泽拉着曲静深一一绕过他们,曲静深问:“咱们要去哪?” 景泽说:“前几年我来玩过,对这里某些地方还算熟。先找个海边的酒店休息,等明天白天再说。” 景泽招手叫出租车,上车后报了个地点。曲静深呆愣愣地跟他一起坐在后座,看着雨涮将玻璃上的雨水擦去。这情景有些不真实,像在做梦。他不像景泽,他对陌生的地方总有种畏惧感,并不是刻意标榜什么,这是天生的。 等到躺到酒店客房的床上,曲静深才稍稍回神。景泽半边身体压到他身上,笑道:“傻样,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曲静深说:“我第一次跟人出来玩呢。” 景泽把手指放到嘴边上:“嘘,听,能听见大海的声音吗?” 曲静深耐心听了一会,似乎真的听到的海水的潮涌声。有点像刮大风时,汹涌起伏的松涛。景泽说:“前几年来这里玩的时候就想,哪天找到另一半的时候,一定要带他来听听。” 曲静深主动亲他一下,说:“你前几天不是总问我有什么好处么,那现在…现在…” 景泽摇摇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休息,放心,我都记小本本上呢,一次也少不了你的。” 曲静深说:“我不是因为这样才…” 景泽关掉了灯,将曲静深捞进怀里,趴在他耳边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 第117章 早安 阴天,海风带来些许腥味。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越是这样的天气越适合睡到自然醒。沙滩上丢着三三两两的垃圾,海水时涨时歇,再往远处看,便是雾濛濛的一片。天空很低,隐在潮湿的水汽里。 已经是八点钟,但外面的天色却丝毫没有大亮的迹象。或许是昨晚舟车劳顿的缘故,曲静深和景泽的这一觉睡的很沉。长夜无梦,只有零零星星的海浪声,似真似假。 曲静深醒了,他睁开眼打量着房间的摆设。极简单,墙上贴着草木枯色的壁纸。床头的灯上有着十分古典美观的花纹,内敛不张扬。视线逡巡一遭,又移回身边的人脸上。景泽睡觉的姿式很霸道,有一只胳膊正压着他的腰,他的小腿也搁在曲静深的小腿上。 曲静深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拿开,本来动作很轻,但景泽却敏锐地睁开眼看着他“……嗯?” 此时曲静深的手还握着景泽的手腕,他一时不知该放在哪,便愣愣地停在那。景泽动作极灵敏,顺势压到他身上,笑着逗他:“嗯?” 曲静深想推开他,却被景泽先发制人把手按住:“大早晨的把我吵醒,做什么?” 曲静深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继续睡。” 景泽将头埋在他的脖子里,嗡声嗡气地道:“不必了,现在是蜜月中,嘘,别说话。” 曲静深拍了他肩膀几下,见没反应,便作罢。景泽一只手放在他腰上,一只手压着他的胳膊。曲静深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黑发,后来便停在他脖子上不动了。曲静深问景泽:“你不饿吗?不去吃早饭?” 声音很低,似乎除了两个人外再无人听见。景泽还是没抬头,闷声说:“饿,哪里都饿,感觉不出来?” 曲静深无奈地笑:“你整天想这事,那个…真的有这么快乐?” 景泽突然抬起头,说道:“是很快乐,不过有的是感官上的,有的是心理上的。” 曲静深不解,问道:“不都是快乐,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景泽揉揉他的脑袋,得意道:“那种征服的快感是你体会不到的,这才是心理上的快乐。” 曲静深被他逗乐了,笑着说:“那快乐的人,现在可以起床吃饭去了吗?” 景泽朝窗户那儿看了一眼说:“这种天气,本来就适合在床上说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曲静深头发上还留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是青草的香气,若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景泽趴在他身上使劲嗅,曲静深有点抗拒,“别这样,有什么好闻的…” 景泽不理会他,埋头趴在他胸口上,乱无章法地亲起来。吻的力道很大,有种拆吃入腹的意味。不一会,曲静深锁骨以下便留下红鸦鸦的印子。景泽这才稍稍满意,对曲静深说:“看,到晚上痕迹还会更明显。” 曲静深被景泽强迫地按下头,不得不去看满是景泽口水的胸口。他皮肤本来就白,这让那些红印子更加明显。曲静深不自觉地皱起眉来,刚要推开他,却又被景泽按住手。景泽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曲静深:“我…你,别这样。” 景泽翻个身,便换成了曲静深半压在他身上。景泽低声温柔地说:“以后,我是说以后,你主动点好吗?” 这样的姿式让曲静深有点不舒服,他说:“你先放我下来,我再跟你说。” 景泽这才撒手,让曲静深躺在他身边。曲静深说:“我在表达感情的方面,不知道该怎么主动。” 景泽侧过身看他:“我们认识以来,你还没主动跟我亲热过呢。” 闻言,曲静深支起身,往他脸上亲了一下。其实他心里知道,有些亲近是恋人之间必须的,可是真到做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别扭,不好意思。 景泽摇头:“不是这个,我说什么你懂。” 曲静深略别开视线,说道:“我…”景泽捞过他,手在他腰间留的疤痕上细细地摩挲。那感觉十分微妙,但更微妙的是,却说不出那是怎样的微妙。就像大雨欲来时寂无一人的沙滩,海浪冲涮着贝壳,看似匆匆的一瞥,却让旁观者心思变得有重量。 景泽问:“还疼吗?” 曲静深说:“早不疼了。” 景泽悠悠地说:“是啊,这才是我想要的。” 曲静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酸涩,但他知道景泽肯定不愿意听他解释。大概所有的爱情都要经过这样一个阶段,从开始的毫无顾忌、掏心掏肺,到相处许久后的欲言又止、彼此试探。其实都想知道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位置,但又觉得语言是乏力的,无论说再多贴心的话,做再多贴心的动作,也比不上那种言不尽意的美。 曲静深主动拉过景泽的手,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过了一会才说:“我很在乎你的,你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 景泽问:“有多重要呢?” 曲静深说:“你如果哪天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会很难过的。像我这种性格的人,肯定能记一辈子。” 见景泽没反应,曲静深又接着说:“你…你是在没安全感吗?” 景泽的脸顿时耷拉下来:“看来我演技不到家,被你发现了。” 曲静深笑了,从床上坐起来,随后扯住景泽的手:“起床,去吃饭,不是要带我去玩嘛。” 两个人穿好衣服去吃饭,外面依旧阴着天,有风,让人有种秋天已至的错觉。大概因为这里离海边很近,空气中总飘着股湿咸的气息。景泽说:“没想到这两天湿度这么大。” 曲静深说:“我第一次来这种城市呢,觉得空气比B城要好很多。” 入乡随俗,早饭吃的手擀面条。汤是煮了许久的排骨老汤,汤上浮着翠绿的葱花和香菜。景泽放了许多辣椒,辣的嘴唇通红。曲静深实在看不下去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去帮他要了碗清汤。面很好吃,景泽吃了两大碗。 曲静深说:“我娘没去世的时候,也常做。不过里面掺着不少黑面,比这要劲道不少。” 景泽说:“我小时候,我妈最爱下手工面条,每回都糗一锅。我就专吃荷包蛋,上学的路上再买俩包子。” 曲静深低头研究了一会汤,说道:“等回去,我抽空也给你擀次面条。不过可能没这里做的好吃,汤可能也熬不好。” 景泽付完钱,两个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这闲话。曲静深说:“汤那么浓,肯定放了甜面酱和白砂糖。” 景泽说:“狗鼻子啊,这都闻得出来。” 曲静深:“……” 这里的路没有B市宽,路旁的垃圾筒坏掉的很多,远没有B市的整洁。不一会天空便飘起了细雨,小城的轮廓在雨中若隐若现。往远处看,似乎已升起薄薄的雾,一切看起来都很自然很接地气,于是也分外贴心。 景泽去路旁的商店买伞,曲静深站在路边等他,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辆,溅起稀薄的水花。身上渐渐觉出凉意,原来是雨比刚才要急了些。 景泽生怕他淋着,买完伞便小跑着走过来。只有一把伞,黑色,撑开却非常大。景泽说:“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呢,回去还是去海边?” 曲静深问:“这里离海边多远呢?” 景泽本来选的离海边较近的酒店,虽然比别处的要贵了些,但要方便许多。“十分钟吧,穿过这条路,转弯再走一会便到了。” 曲静深说:“回去也没事,不如去海边,我很想去。” 景泽嘿嘿笑:“其实也可以回去,做点不寂寞的事呗。” 曲静深特别佩服景泽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动歪念头的本领。他们站在路口等红灯,路上行人很少,时不时经过他们身边的人讲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不是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都这样,不论在这城市呆多久,依然会有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曲静深把这想法说给景泽,景泽说:“等咱们买了房子你就不会这样了,况且不还有我嘛,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连这话也带着潮湿的味道,就像飞驰的汽车带起的雨点,落的脸上身上凉丝丝的。总有些人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让你忍不住耐心去听,并且牢牢记住。 果然如景泽所言,海边没多久就到了。曲静深先是看到一角有些发灰的水,再往前走,眼前便是一片辽阔。他心里顿时有说不出口的激动,但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有风,便能看到浪花此起彼伏。阴天,便让眼前的海望不到尽头。细沙随着脚步侵入鞋袜,任风鼓起身上单薄的衣服。 这种天气海边的人很少,稀稀落落,许久见不到一两个。景泽一只手握着曲静深的胳膊,轻声问他:“冷吗?” 曲静深摇摇头,看到风吹起景泽额前的头发,说道:“原来这比我想象中的更宽阔,更有力量。” 景泽问:“那像想象中的是什么样子呢?” 曲静深朝他不好意思的笑,“跟电视里看到的一样,永远都飘着白云,永远都是那么蓝。” 景泽并没有笑话他,而是从心底生出一种‘我一定要带着他去很多他没去过的地方’的想法。很多东西都是这样的,想象中的远比实物色彩丰富。相反,也许实物并没有想象中贫瘠。 两个人并排走着,海风很凉,伞形同虚设,雨滴被风吹着倾斜地洒到他们身上。并不觉得湿冷,反而有说不出的惬意。景泽干脆把伞收起来,他对曲静深说:“我知道,你更喜欢这样。” 曲静深点头,笑着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吃芒果的时候,竟然觉得芒果皮都是可爱的。一个经常喝中药的人,哪天突然换成西药了,他肯定觉得吃药也没那么讨厌。” 景泽被他逗笑了,问他:“哪里学来的这些歪理?” 曲静深往他身边靠的更近些,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小时候,村东边有很多野生的樱桃树。到樱桃熟的时候,村里很多小孩就会去摘樱桃吃。刚开始我觉得那东西很好吃,不觉得吐核麻烦。可是从小学吃到初中,慢慢开始抱怨那东西有核了。” 景泽听懂了,问道:“你是说再喜欢的事物一旦成为一种常态,就开始发现他身上的毛病吗?或者是他身上根本没有毛病,而是审视的角度发生了变化?” 曲静深说:“你说的比我专业多了。”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不许想这么多,以后的路是从现在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就在这时,突然卷过来一个浪头,打湿了曲静深的裤腿。曲静深非但没有皱眉,反而躬下腰将裤腿卷起来。景泽哈哈笑他:“看吧,谁让你想那么多的。” 他话音刚落,自己的裤腿也湿了。曲静深笑着看他:“看来,还是公平的。” 沙滩上有被人踩碎或丢弃的丑陋贝壳,曲静深小心翼翼地拣起来。灰棕色的,的确不好看,上面还沾着许多沙粒。曲静深问景泽:“它很丑吗?” 景泽接过来仔细看看,点头:“是很丑,肯定不是大家喜欢的样子。” 曲静深趁海水片刻平静的时候,撩起些水冲洗贝壳。本色冲不掉,但至少能把上面的沙粒冲掉。他洗的很仔细,怪不得景泽总说他喜欢躲在一个人的世界中。曲静深冲完,用衣服擦干净,把它放进裤兜里。 景泽说:“你要喜欢,等晴天的时候来,肯定会遇到许多卖贝壳工艺品的。” 曲静深笑着说:“那些东西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但这个,肯定有很多人不喜欢。”以前,这些话曲静深就是烂在心里也绝口不提的,但现在他已把景泽当成最亲近的人,不想隐瞒。 景泽听完不发一言,只是把曲静深捞回怀里,搂着肩膀。两人沿着海边走,看着有些发灰的汹涌海水来来回回。宽,一望无际,相比而来,人的力量显得格外渺小。曲静深扭头看看景泽的脸,他们都还很年轻。 景泽又带着曲静深去其他地方转了转,晚饭吃的很早,景泽吃了许多羊肉串。这边的辣椒和B市的不一样,这边辣椒的辣比较绵厚,不烈。啤酒当然要喝的,这里的啤酒味道很醇。用曲静深的话说,就是很有粮食的味道,虽然有点土,但很养人。 雨已歇,风也没有上午来的大。趁着难得的清凉天,路上有不少人散步。曲静深和景泽混在人群里,听他们用方言聊着家长里短。聊哪个牌子的酱油好吃,聊哪个菜市场的菜便宜。甚至聊起孩子,几家得意几家愁绪。 不知不觉又溜达到海边,此时已亮起稀疏的灯火,三三两两,风一吹,似乎也跟着摇晃。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耳边只听海浪声,展目远眺,也望不到尽头。身边有饭后出来消食的情侣,慢悠悠的不像在走路。 景泽从后面搂住曲静深,曲静深没有推开。他真瘦,景泽能把他完完整整地挡起来。景泽的气息里还有淡淡的啤酒味,混杂着海水的腥气,这种感觉十分鲜活。 良久之后,景泽低声说:“回去吧,风越来越大了。” 曲静深点头:“好。” 玩了一天,总会有些累的。回到酒店,两人冲完澡,便躺到床上。景泽把空调调到适宜的温度,扯过薄被将两人的身体盖好。景泽什么也没穿,当然,他也让曲静深什么也没穿。 景泽伏在曲静深身上温柔的亲吻,手却在曲静深的伤疤处来来回回地抚摸。他忍的很辛苦,嘶哑着声音问他:“可以吗…嗯?” 火热的气息喷到脸上,火热的地方紧贴着他。曲静深自发地搂上他的腰,腿微微分开,让景泽嵌在里面。景泽的脑袋开始嗡嗡的响,他什么也不能想,只是飞快地拿过枕头垫在曲静深腰下。 曲静深胸口上还留着他的吻痕,他也有反应了,浑身的血都冲到那里。景泽低下头温柔地含住他,十分有技巧地来回吐弄。他喜欢看曲静深因为他失控的样子,喜欢看他的手不知往哪里放,而紧紧的揪住床单。景泽的眼睛不肯放过曲静深一丝一毫的变化,他故意让他很快乐,但又不让他到达极致的快乐。 曲静深被他折磨的呻、吟出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景泽…求你…求你!……”他要疯了,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释放,可景泽偏偏不给他,甚至还恶劣地狠狠舔了几下,趁他没有准备再猛然一吸。 曲静深难受的要命,景泽满意地问:“宝贝儿,快乐吗?…”声音很低,很温柔。曲静深迷茫地点头,主动躬起身子蹭景泽。景泽不忍心再折腾他,很快就让他到达快乐的极致。曲静深出来很多,景泽抹在手上放在鼻间闻了闻,此时曲静深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 景泽趴在他耳边说:“这下到我了,宝贝儿,配合些。” 由于很长时间没有被进、入,曲静深很紧也很热。景泽趴在他耳边喘息,那里却像打桩一般不停的出出入入。疼吗,怎么不疼,像火在烧。痒吧,怎么不痒,像几百只蚊子一起叮咬。 景泽分别用双手从下面勾住曲静深的膀子,他趴在曲静深耳边喘着气说:“宝贝儿,你把腿再往上放放…” 曲静深的大脑像不受控制一样受景泽指挥,那里被进入的更深。景泽时快时慢,时深时浅,曲静深忍不住叫他:“你…你再快点…” 景泽仿佛受到很大的鼓励,像加足马力一样狠狠顶、弄那里。曲静深觉得很胀,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下,没想到景泽动的更快了。像把所有的激情和爱意堆积到此刻一起释放,烈焰熊熊燃烧,大火燎原,只有抱紧彼此才能感受到存在。 景泽开始霸道地堵住曲静深的唇,舌头勾到一起,打着结,不让他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而那里的动作,比先前更快了。曲静深连叫的份都没有,只是将景泽搂的更紧。 热流一股股流进他的身体,景泽不舍得出来。那里那么热那么紧,还不舍地吸附着他。就着这样的姿式,他温柔地吻曲静深:“宝贝儿,感受到了吗?” 曲静深累极了,轻轻点头:“很多…” 景泽在里面停了好大会,才不舍地出来,带出几缕白色的液体。那里还未完全合上,景泽坏心眼地伸进手指,低头问曲静深:“感受到了吗?” 曲静深皱眉,他的脸被光线映照的更温和。景泽哄道:“宝贝儿,睁开眼看看,乖。” 景泽说了好几遍,他才睁开眼。景泽的手指自由来去,曲静深觉得不好意思,说道:“好累,睡吧。” 景泽知道他很累了,摸着他的脸说:“睡吧,一会我抱你去洗澡。” 第118章 你说 依旧是阴天,不知道外面下没下雨。房间里,空调机嗡嗡地运行着,景泽伸手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薄被。这本是个不声不响的小动作,却把曲静深吵醒了。 知觉逐渐清晰,曲静深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疼,尤其是腰,像断掉一样。昨晚玩的的确是狠,几乎没这么狠过。他翻个身,没想到景泽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曲静深:“嗯?” 景泽说:“你过来点。” 曲静深原本跟他隔着些距离,闻言往他身边挪了挪。景泽不等他挪到身边,便捞过人,让他枕在自己胳膊上。曲静深不太习惯这样,有点微微的抗拒。景泽的一只手正顺着他的腰线往下移,最后停在他屁、股上不动了。 曲静深有点不得劲,过了好大会才说:“你…你别摸。” 景泽的动作没有停,反而恶劣的往他某处戳了戳。经过昨晚的一次,那儿变得十分敏感。曲静深有点脸红,便说:“我…我腰有点疼,你帮我揉揉。” 景泽笑眯眯地说:“好。”果然,放在某处的手移上了腰,温柔地帮他揉腰。揉了没多久,景泽的喘息就变得有些异样。曲静深发觉后,问:“嗯?怎么了?” 景泽将起立的某处蹭了蹭他,说:“你说呢?”憋了那么久,昨晚的那一次真的够吗?晨勃是自然反应还是必然反应呢? 曲静深推开他突然放大一倍的脸,“昨晚还不够吗?” 景泽帮他揉腰的手顿时停下来,将他搂紧贴到身上,起立的某处自然与曲静深做了亲密结合。曲静深还未回过神,扑天盖地的吻便已落下来。 一吻结束,景泽喘着气趴在他耳边喃喃:“一次怎么够呢?它昨晚尝到了滋味,现在想念的狠呢。” 曲静深被他撩拨的身上也有了感觉,景泽的手不知何时又摸向那里,他便想起昨晚那灼人的热流。景泽趴在他耳边温柔诱哄:“宝贝儿,再来一次好不好?” 曲静深不忍拒绝他有点孩子气的请求,其实,他不想看到景泽失望的表情。他点头,然后对景泽说:“你慢点…” 景泽像得到一把糖果的小孩,连着在他耳根上吻了许多下。这次是趴着做的,他果然很慢,慢到让曲静深心里痒的难受。结合的部位感觉十分清晰,景泽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推进去,慢慢磨擦,慢慢碾动。他就是想看到曲静深失控,他就是想让曲静深因为他情不自禁。 后来,这慢却成了折磨景泽的武器。他心里痒的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可是他不想快,这种感觉实在太微妙太让人留恋。曲静深细碎的呻、吟声传入景泽的耳朵,景泽故意问他:“宝贝儿,你要什么?乖,说出来,说出来我就给你。” 景泽恶劣地停下,不再如先前一般磨蹭。曲静深闭着眼睛,他不敢睁开,在他的观念里,这种事只有在拉灯之后才能做。但是感官上的享受冲涮着理智,曲静深低声说:“我…我要你快点…” 景泽坏心眼地问:“快点干什么?嗯?” 曲静深的脸全部埋进枕头里,声音更小了:“快点…快点进去…” 景泽干脆退出来,换成手指在那里摸索。然后趁曲静深没有准备时猛然插、进去,他明显感觉到曲静深突然一紧,狠狠吸住他的手指。随即响起的便是他既痛苦又快乐的呻、吟声。 那声音让景泽绷的更紧,折磨他又何尝不是折磨自己?景泽抵在那里不进去,他想听曲静深说那句话,虽然有些下流,但在情人眼里却是蜜里调油的良引。“宝贝儿,说你喜欢我这样对你。” 曲静深快被折磨疯了,只能顺他的意,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喜欢你…这样对我,啊…” 景泽吻吻他的耳朵,继续说:“乖,说你喜欢被我干,说你喜欢我干、你。” 曲静深闷着头,“我…我…” 景泽继续用手指折腾他,时快时慢,他知道这样如何也达不到极致的快乐。曲静深嗓音里已带着哭腔,景泽说:“宝贝儿,我爱你,所以在只有我们的时候说这话很正常。” 景泽覆在他身上,缓缓怂动。越是感受到他欲霸不能,就越不给他。曲静深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他颤着声音说:“我…喜欢你干我……求你,我求你…” 这句请求点燃了景泽身上全部的火焰,那里不受控制地来回进出。似乎只有将全部的力量付诸行动,才对得起那句话。 景泽释、放以后,趴在曲静深背上喘息。他觉得浑身的细胞都是舒畅的,那里还沾着满满的液体。景泽抹到手上,坏心眼地往他屁、股上涂着。 曲静深将头闷在枕头里,景泽躺到他身边,伸手将枕头拿走。曲静深这才抬起脸看他,眼睛失神,脸也很红。景泽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上趴着,温柔问道:“能感受到吗?液体烫吗?” 曲静深茫然地点点头,怎么能感觉不到?只要他稍微一动,那玩意儿就会从他身体里面出来。 景泽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轻柔地拍着他的背,说道:“宝贝,我爱你。” 曲静深点点头说:“嗯。” 去冲了澡,然后躺在床上说闲话。景泽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里没有回神,问曲静深:“宝贝儿,我刚才厉害吗?” 曲静深倚在他肩头,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想,虽然我没有你性格强势。” 景泽赶忙打消他这个念头:“在上面很累的,我这么爱你,肯定不想你累。” 曲静深说:“为了你,我不怕累。”很憨厚的回答,但景泽愣是觉得这话一点都不憨厚。实在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味道。 景泽笑着说:“宝贝儿,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曲静深很好商量,点头说:“好,我记住了。” 景泽:“……” 傍晚去海边吃自助烧烤,海风偶尔吹起木炭灰,扬起歪歪斜斜的一层白烟。炭火没有原来旺了,景泽趴在那儿狠狠吹了几下,结果呛的他不停地咳起来。 曲静深低着头笑,拿着小铁铲拔弄炭火。炭火被风时不时吹着,竟然又旺了些。曲静深说:“你把玉米翻一下,要糊了。” 景泽一边翻着一边问:“这玩意儿好吃吗?” 曲静深点头:“嗯,我小时候常吃。你没吃过吗?啧。” 景泽被他这语气逗乐了,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说:“宝贝儿,你这是在挤兑我吗?” 曲静深抬眼问道:“有吗?” 景泽:“啧…”他短衬只系了胸肌下的一个扣子,海风扬起他的衣摆,有些不羁的味道。那种介于成熟与幼稚之间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相比而言,曲静深就要单薄不少,他锁骨处还有景泽留下的印子。他十分庆幸今天穿的是套头短袖,不然景泽兴起时,不知道又要怎样乱来。 曲静深把烤好的玉米递给他:“你尝尝,比煮的要香。”玉米上面有些地方已经烤糊了,但丝毫不影响它诱人食欲的香气。景泽接过来咬了一口,很烫,但嘴里却是饱满的玉米香。 曲静深觉得他吃相很像小孩子,遇到好吃的可口的总是没完没了的狼吞虎咽。曲静深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小时候经常吃,现在倒不愿意吃了。” 景泽把玉米递到他嘴边:“来,吃一口,就一口。” 曲静深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他想到一些童年往事。他莫名其妙地想与景泽分享,于是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们小时候总爱烤地瓜吃,不对,是焖。先挖个坑,然后点火,再把地瓜放进去。刚开始火要旺,等地瓜快烤透了,再把火逐渐灭掉,然后把坑埋起来焖上。” 景泽像在听十分新奇的事,问道:“能烤熟吗?” 曲静深说:“能的,比单纯烧出来的要甜,如果烤之前再抹上点蜂蜜,实在是非常非常好吃。”这都是他们农村土生土长的东西,蜂蜜是天然的,带着花粉的香气。尤其是枣花蜜,那清甜的味道,能让人记一辈子。或者他记住的,只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童年。 景泽被他馋的不行不行的,赶紧吃了两对龙虾才好些。曲静深无辜的笑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吃。” 景泽剥好龙虾,把虾肉递到他嘴里。周围有很多人,曲静深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吃了。景泽说:“真想一辈子呆在这儿。” 曲静深说:“要是真有那机会,你就会腻的。得不到或者刚得到时是最好的…嗯?瞪我干嘛?” 景泽捏他的脸:“以前没看出来,原来你歪理这么多。” 曲静深躲开他的手,微笑着说:“我只是不爱说,但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吃完烧烤去海边散步,走的很慢,很悠闲。曲静深眺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自言自语:“它不知道保守过多少人的秘密呢,每个人看到它时,问候的方式肯定不一样。” 景泽拉着他坐到沙滩上,景泽说:“就算不一样,但你的就是你的,至少在你眼里看来是最特别的。” 海浪声和风声让景泽的话听起来并不是十分真切,曲静深说:“嗯,对的。”天色逐渐暗起来,头顶是漆黑的天幕。曲静深枕着景泽的腿躺下,天上有三三两两的寥落星子。看不见别人的脸,只听得三五人声。 曲静深把景泽的手拉到胸口,说道:“这两天,我很开心。” 景泽的手指随意地与曲静深的手指交握到一起,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景泽说:“让你开心是应当的,我…” 曲静深打断他的话,说道:“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想带给你开心快乐。” 话可以有很多种说法,比如此时大可以说些一生一世的话,再者,谈恋爱时两个人之间就算说些好听的情话,只觉甜蜜,不觉肉麻。但又有什么能比开心快乐更重要的?太过在意某些东西时,忧愁往往多于快乐。 景泽说:“我了解你,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个。” 曲静深欣慰的点点头,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什么时候回去?” 景泽说:“明天再带你去别处转转,我们还可以去附近的城市爬山,你说呢?” 曲静深问:“离这远吗?” 景泽说:“不远,坐车几小时就到。” 曲静深说:“那好,那我们就过去转转。”他主动搂住景泽的腰,听耳边潮汐来来回 第119章 夏之苍绿 窗外是树,偶尔有几只蝉歇在树枝上,远远近近便都是蝉鸣声。起风的时候,树影横斜在墙上,如果有月光,则深深浅浅、明明暗暗地随风摇曳。阳台上有个摇椅,天气晴好的晚上,便能看到圆月静静地悬挂在天边。 大概这几天吃的太油腻,曲静深半夜渴醒,下床喝水。无意经过阳台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副情景。阳台的地上似有月光流淌,风把树叶吹的哗啦哗啦响。曲静深心里一动,再也移不开脚步。索性倒了水,端到阳台上喝。 景泽喜欢开空调,似乎是好多年养成的破习惯。只要是夏天,只要有空调,不管天气冷热,不开他心里就不舒服。曲静深把空调关上,然后将窗子拉开,让深夜的风吹进来。他自己就躺在摇椅上,享受着自然风,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月亮。 月亮常隐于行云间,月光莹亮光泽,这让他一下子想起农村的月亮来。在农村,月亮最好的时候要数春末,用他们的那的俗语说,就是亮堂。不像夏月,总蒙着层淡淡的湿气。不像秋月,总带着千丝万缕的愁绪。也不像冬月,总隐藏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但不管在何时何地,月亮总是美的。更有心情欣喜欢愉,那美自然无法言喻。 曲静深能听到景泽的翻身声,能听到他细小的打呼声,一杯水很快喝完了,但不想动。他怕等他重新添上水再折回来时,已不是此时心境。他鲜少有这种心态轻松圆融的时候,那种说不出来的心动与温柔,不管用何种语言表达,都已逊色三分。不知此时是深夜几点,不知还有几时就要天明。风中隐约带来海水的翻涌声,细小的节拍鼓动着耳膜。 空调关掉以后,房间里的空气很快便潮闷起来。景泽身上盖的被子已被他踢落在地,他不安地翻个身,胳膊落下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景泽潜意识里伸手来回摸了几趟,猛的睁开眼,人呢?! 景泽光着脚下床,朝风吹来的地方走去,他记得睡觉前是关了窗户的。果真,曲静深正半眯着眼躺在摇椅上,身畔放着个空杯子。景泽几步走过去,蹲到他旁边,低声说道:“嗯?睡着了?” 这情景实在太惬意,曲静深竟不知不觉地闭上眼。他睡的不沉,听到景泽叫他就睁开眼,不过眼底迷蒙一片。他望着景泽轻声说:“有点渴,下来喝水,就过来躺一会。” 曲静深说着便要坐起来,却被景泽一把按住:“水喝了吗?” 曲静深点头:“嗯,喝了。不过又有点渴,再去倒点。” 景泽拿起杯子,说:“别动,我去倒。”曲静深这才见他光着脚丫子,便有些哭笑不得。 水很快就倒来了,温度正好。曲静深接过来一饮而下,连句谢谢都没说。景泽把从房间内抱来的薄被搭到他身上:“风大,小心感冒。还喝吗?” 曲静深将杯子放下,摇头说:“不喝了,拿被子干什么,这就回去睡吧。” 景泽席地而坐,低声说:“反正明天没事,我看今天晚上风景不错的。” 是不错,月亮变了位置,投映下的月光正好路过景泽的眉角。曲静深看着他说:“这看起来真不像夏天。” 景泽看了眼窗外深绿的树,点头道:“的确,B市的夏天从来看不到这副景象。” 曲静深说:“以后有机会常来这里玩吧,这里冬天什么样呢?” 景泽想了想,说道:“我冬天没来过,不过可想而知,海水肯定会结冰,这里的冬天肯定会经常下雪,而且气温比别的地方要低。” 曲静深淡淡地说:“北方城市都这样,今年夏天过的真快。” 景泽的手自然地搭在他腿上,“最热的那些天,你都在医院躺着,当然觉得短。” 曲静深光笑不说话,景泽说:“笑什么笑,嗯?” 他眼眉微微皱起,却又看不到一点怒色,那声‘嗯’更是温柔的像调情。曲静深说:“别人笑你也要管吗?” 景泽说:“别人笑我不管,你不是别人。” 曲静深笑着说:“那我不笑了。”他说着竟真不笑了,可是眼底的笑意却如何都掩不去。 景泽:“啧,现在倒学会戏弄我玩了。” 曲静深摇头:“我没有,你不是说不让笑嘛。” 景泽:“贫嘴是会受到处罚的。”话音刚落,他的手便爬到他胸口上轻轻一扯。曲静深有点吃痛,叫出声来。 景泽哼出声来:“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曲静深赶紧把薄被盖到身上,以防他再做出什么乱来的举动。景泽却拉着他的手不让动:“给我看看肿起来了没?嗯?”语气和恶劣的举动成为鲜明的对比。 曲静深推开他的手说:“别闹,你今天晚上刚…” 景泽满意的笑起来:“刚什么?我怎么忘记了?” 曲静深抬起头看窗外美好的月色,决定不再搭理他,谁知道他一会又把话题绕到哪里去。 景泽:“喂,理我一下。” 曲静深耳边是新起的风声,根本没听清景泽在说什么。景泽又连着重复好几遍,曲静深依然淡定地装没听见。景泽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喂…” 曲静深这才转过脸看他:“干嘛?” 景泽猛地伸手将他从摇椅上扯下来,灼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你说干嘛?” 曲静深说:“我我…不知道。” 景泽问:“真不知道?”曲静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景泽把他捞起来,带回床上压住。“现在知道了吗?哼,你再装!” 曲静深说:“你别闹,太晚了,睡吧。” 景泽坏坏的笑:“宝贝儿,先灭火吧。等灭完火,咱们再好好聊天。” 曲静深真想看看景泽的小本本上到底记了多少账,这几天…这几天总没完没了。火是灭了,可灭完火,谁他大爷的还有精力聊天!曲静深在梦里,还记挂着今晚皎好的月色。 操劳半夜,第二天早晨当然醒的很晚。曲静深睁开眼,就开始喊景泽:“喂…起来帮我倒点水。” 景泽迷迷糊糊地翻个身,一只胳膊搭到曲静深肚子上:“嗯?” 曲静深伸手摇了他几下:“醒了?去帮我倒点水。” 景泽问:“为什么不自己去?” 曲静深:“……”景泽赤、裸着下床,帮他去倒水。 景泽站到床边,把水递给曲静深:“宝贝儿,是我昨晚太猛了吗?” 曲静深瞄了眼景泽的形象,皱眉:“你…穿好衣服,这样不好。” 景泽:“切~又不是没看过!嘿嘿,我觉得还蛮帅的,肯定对得起观众。” 水杯放到床头桌上,景泽爬上床,躺到曲静深旁边。曲静深低声问道:“今天去哪?” 景泽说:“你想去哪?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要不今天随便转转,顺便买票去T市。” 曲静深说:“好,等回去又要努力赚钱了。” 景泽:“你要是嫌赚钱麻烦,我可以包养你。你每天只要在家做做家务,学学那啥时的技巧就够了。” 曲静深想了想,说道:“为什么不是你呢?” 景泽把他按在床上,往死里挠了一阵才饶过他。最后景泽得意地说道:“你那里已经习惯被用了,昨晚你不是还叫的很带劲么,嗯?” 曲静深对他的调戏无动于衷,淡淡说道:“凡是都有第一次,嗯,你应该也会叫的。” 景泽嘿嘿笑:“这些都是小事,你那里,够大吗?”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景泽说:“来,让我摸摸看。小时候看过一休吗,上面的歌怎么唱的了,硌叽硌叽硌叽…” 曲静深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一张放大的脸,说:“别闹了,起床吃早饭去吧。” 景泽:“硌叽硌叽硌叽硌叽硌叽硌叽…哦硌叽硌叽啦啦…硌叽硌叽硌叽硌叽。” 曲静深:“……” 继连续阴天好几日后,天终于放晴。上午十点多钟走在路上,有些灼热的味道。景泽买了两个太阳帽,他自己选了个亮黄色的,却给曲静深选了紫色的。景泽将帽沿斜到一边,比划个剪刀手:“帅吧?” 景泽脸上的笑容十分配帽子的颜色,曲静深点点头:“嗯,不过你不能正儿八经地戴好吗?” 景泽:“切~~这样才有痞痞的味道。” 曲静深把太阳帽老实巴交地扣在头上,景泽上下打量一番,“啧,那些小女生怎么说的来着,有点…忧郁美少年的感觉。” 曲静深笑笑,低着头走路,没再说话。比起B市来这个城市不算大,建筑物并不是非常时尚,甚至有些已有旧旧的味道。公车身上贴着满满的广告,在城市间来来回回穿梭。 路边有卖炒冰的小摊,那个年代流行这个。将冰砂加上果浆、芝麻、红豆、绿豆、葡萄干等东西,放到专用的锅里‘炒’,等它们成型后再盛出来。有许多不同的口味,但同样的好吃。景泽去买了两份,俩人沿着马路边走边吃。 曲静深说:“有点像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爱吃这个。” 景泽说:“切,我才不管这个,好吃就行。来来,我用红豆换你的葡萄干…笨啊!我换就给啊!…” 曲静深:“嗯?那该怎么做?” 景泽说:“你应该说,你不喜欢吃红豆,不跟我换,笨。” 曲静深笑笑:“可我也很喜欢吃红豆的,这里面的东西都很甜,很好吃。” 景泽:“啧,宝贝儿,你该学会拒绝,不然以后会受委屈的。” 曲静深说:“我心里知道就行,说出来总会让别人不好意思的。” 景泽无可奈何,出气似的故意把他的帽子弄偏:“真该弄条链子把你拴在家里,不对,是应该拴在床腿上!” 曲静深低着头傻笑,心想: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拴得住。 陌生的城市总有这样的好处,可以让人暂却烦恼,得到几天的轻松时光。不识此处物,不识此间人,没有谁知道你曾经的故事,或许见了面还能亲亲热热地聊上几句。分别的时候,再笑着说一句再见。可能这辈子,再没有机会再见。曲静深望着匆匆来往的行人,觉得能有景泽陪在身边,真是幸运。 去火车站买了票,第二天上午十点钟的火车。等票拿在手里的时候,心里突然又有些不舍。曲静深说:“一会再去海边转转,答应给他们带的东西还没买呢。” 景泽说:“皮鸭子喜欢枪、坦克什么的,看有没有贝壳做的,那小子见到肯定开心疯。” 两个人转悠到海边,海边要比市里凉快不少,海风吹的人十分清爽。海边有卖贝壳制品的小摊,要价并不贵,做工也还算精致。 景泽拿起个海螺做的哨子,搁到嘴边吹了吹,问曲静深:“这个怎么样,看起来蛮不错的。” 曲静深将一只贝壳做的兔子捧在手里,问景泽:“这个呢,看起来挺好看。” 景泽嘿嘿笑:“嗯,的确挺好看,简直跟你一个模样。” 曲静深早有经验了,面对令人尴尬的调戏,沉默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手段。贝壳做的小乌龟也很可爱,腿上装了弹簧,轻轻一晃,四只腿便摇摆起来,就像在游水。没有枪,只有坦克。曲静深挑了不少东西,而且多数都是大件。 景泽问:“买这么多,不怕花钱哪?”他知道曲静深会过日子,这话说来也是故意逗他的。 曲静深说:“送别人东西,当然要大大方方。”他拿起个贝壳做的台灯,问景泽:“这个怎么样?”这只台灯不是单一色的贝壳做的,做灯罩的贝壳有些发红,但又像蒙了层黄昏的色彩,红的十分低调。 景泽瞄了几眼,这次他跟曲静深的看法相近。他十分得意,曲静深在他的潜移默化下,欣赏水平总算有了质的飞跃。 摊主一直向曲静深推荐珍珠项链,说是纯天然的珍珠,在别处买不到。曲静深拿在手里摸索一会,他不认识珍珠,只是觉得很好看。 摊主说:“可以买来送给姑娘,那个珍珠做的手饰盒也卖的很好,还有那个镶着珍珠的贝壳梳子,送心上人最好了。” 曲静深拿起那贝壳梳子,笑着问景泽:“你喜欢吗?” 景泽说:“太娘们儿了,一想到要用那玩意梳头发,一身鸡皮疙瘩。” 摊主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是找不到姑娘的。” 景泽说:“承您吉言,最好一辈子都找不到姑娘。”因为老子爱的是男人,跟姑娘不对头。 摊主朝景泽翻个白眼,对曲静深说:“我看你长的比他帅,你是本地的吗?如果是本地的,婶倒可以给你介绍对象。” 曲静深温和地说:“不是,过来玩的。” 买完东西回去的路上,景泽问曲静深:“哪天真要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办?” 曲静深说:“以不变应万变呗,直接拒绝会伤到人的,能委婉一些更好。” 景泽脸顿时绷起来,曲静深说:“我知道你肯定希望我当面拒绝人家,然后说心里只有你只爱你。” 景泽闻言,眼睛立马蹭蹭的放光,哪有一点沮丧的样子。 曲静深笑着说:“你就装吧你!其实这些,我心里明白就好。这是咱们俩的事,不想把外人牵扯进来。” 景泽敢打赌,曲静深肯定是武侠小说迷。他这化骨绵掌打的,真让人不知道如何责怪。相处久了,他渐渐觉得曲静深一点也不木讷,甚至在某些事上,他的处理方式都很精明。 景泽说:“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孙悟空其实是爱牛魔王的。不然他知道牛魔王结婚生子时,也不会折腾的他妻离子散。” 曲静深说:“没想到,你内心这么黑暗。” 景泽哈哈大笑道:“绿帽子谁都不想戴啊!” 曲静深说:“我觉得你戴这个颜色的就挺帅,走了,去那边坐坐。” 要了两大杯柚子茶,里面飘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柚子茶有点涩,唇齿间留着它特有酸味。刚才的话题很快被替换成别的,景泽朝路过的好看姑娘吹着口哨:“喂!美女!…” 美女朝景泽翻白眼,曲静深的帽沿压的很低,他正低着头笑,一口一口喝着柚子茶。 景泽不客气地把他的帽子扯掉,佯装小怒,瞪他:“笑什么笑,很好笑吗?” 曲静深从他手里夺过帽子戴上,温声道:“我没笑你,真的。”但看着景泽的表情,却又笑起来。 景泽说:“现在就让你得意一会儿,等我回去给你算总账!” 今天阳光很充足,并不像前几天那样湿闷。吃过午饭回到暂住的酒店,景泽刚进门就捞过曲静深,把他紧紧地按在门边的墙上。景泽鼻间的热气全喷在他脖子上,曲静深茫然地回头看他一眼:“啊?” 景泽说:“我叫你装糊涂,我叫你在外面得意!”话音刚落,噼里啪啦许多下就落到曲静深屁、股上。 曲静深挣扎着解释:“没,我哪有…” 景泽不听解释,逮着他的嘴就啃。极火热的一个吻,似乎带着夏季特有的灼人气息。景泽的动作十分粗暴,等曲静深有喘息的机会时,已倒在床上。 景泽一直让曲静深主动配合,曲静深随着他的节奏来回动着腰,却换来景泽更凶猛的侵犯。两个人都很热,就像被火热的骄阳炙烤着一样。 曲静深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了?” 景泽扣紧他的腰道:“没,就是想干你。” 很下流的一句话,带着侵犯抢夺的意味。知道他快到高、潮,景泽狠狠地咬在他肩膀上,曲静深一痛,整个身体如弦一样绷紧。景泽感受着他的紧与颤抖,那味道又何止销魂噬骨?很烫,就如身下的人一般。 景泽眯着眼回味刚才的满足,他点了根烟衔在嘴角,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曲静深的背。答应曲静深戒烟后,他不常抽了,除非这种时候会抽上一两根。 曲静深背对着他躺着,那里还有些许白浊。景泽抽完烟躺下,将腿叉、在他两腿中间,手摸着他平坦的小腹。曲静深的身体有些凉,搂在怀里十分舒适惬意。景泽趴在他耳边亲吻,过了一会问:“宝贝儿,我干的你舒服吗?” 曲静深说:“你…你以后别再这样问,好不好?” 景泽磨蹭着他,说:“不好。” 景泽趁其不备,又将自己埋进去。那里真令人流连忘返,很潮很热,紧紧地吸附着他。景泽舔着曲静深的脖子,明明被舔的人不是他,可身体里就是有一股无法言说的痒。那痒沿着神经线,慢慢渗进他心里。是因为爱才觉得的痒?还是因为痒才会不计得失的爱?景泽哪有心思思考这个问题,他狠狠顶、弄几下,任软肉舔着他挺拔。 曲静深死咬着嘴唇,可依旧堵不住那声脱口而出的呻、吟。有点痛苦,但里面又夹杂着无以言说的快乐。景泽的动作突然慢下来,他趴在曲静深耳边低声说:“你知道吗,你那天躺在病床上睡着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话音刚落,又狠狠的来上几下。 曲静深:“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慢点!” 景泽的动作反而越来越快,每一下都戳在曲静深最要命的地方。他说:“再敢有下回,我干的你三天下不了床!” 曲静深配合着身后的起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滚烫的液体流入他的身体。虽然景泽那句话说的很凶,但憋了这么多天,应该也很辛苦。 被这样对待,曲静深那里并未很快合上。景泽的手指时不时进进出出,调戏着有些发红的入口。曲静深说:“别再动了,让我休息会。” 景泽死皮赖脸地趴在他耳边问:“生我气了?” 曲静深说:“没有,让我睡会。” 景泽:“你要生气…” 曲静深:“嗯?” 景泽满脸笑意看着他,慢慢说:“就气死吧。” 曲静深气极反笑,说:“我真有点累,这种事…”这种事只能吃哑巴亏。 景泽捞起他去浴室冲澡,“这种事,因为我爱你才对你做。你不是也享受到了吗?所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又回到床上,这句话在他睡着之前,一直徘徊在脑海里。已是下午,阳光照进阳台,投下一树深绿的影。夏天的绿是肥厚的,就像夏天的情绪总是那样饱满。开心便阳光普照,烦忧便雷雨密布,这样烈这样爽快。 第120章 远山行 从这里去T市坐火车的人很少,两市相距不远,许多人过去玩都选择乘坐客车。越往南走温度越高,景泽嚷嚷天太热,曲静深笑着说:“你别动来动去,心静自然凉。” 景泽说:“不凉!越来越热!” 还好没多久就到了T市,T市不大,四面围绕着青山,因此空气略显潮湿,如果正赶上温度高,则又湿又热。景泽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他们在火车站附近选了个酒店住下。 景泽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第二件事就是脱衣服。曲静深:“……你真这么热?” 景泽一把搂过他,粘乎乎的往他身上蹭:“你说呢?” 曲静深说:“我把窗帘拉上,你快去洗澡。” 景泽吹了个口哨:“嘿嘿,我不怕被看!” 话音刚落,便听到浴室中哗啦哗啦的水声。曲静深无奈地笑笑,把带来的东西放好,想去烧点水,又想到景泽正在洗澡。反正自己在这坐着也没事,不如就下去买点冷饮吧。 景泽从浴室出来没见人,他刚想穿上衣服去外面找曲静深,没想到曲静深正好进来,手里还提着几听啤酒。 景泽说:“这么热的天,出去干嘛?” 曲静深老实交待:“刚才你在洗澡,没法烧水,就下去买几听啤酒,喏。” 他递给景泽一听,景泽接过来打开仰头灌下。“傻站着干嘛,去洗澡。以后出去跟我说声,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曲静深把方便袋放到桌子上,说:“你不是热吗?” 景泽刚喝进去的啤酒差点喷出来,妈的,我操…“宝贝儿,咱以后能不能别这么低调的温柔,行吗?” 曲静深笑笑:“我去洗澡,你先喝着。” 景泽听着浴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倚在床头,真觉得这样的日子好。一听啤酒很快喝完,他又开了一听。 曲静深坐到床边,景泽把手里的啤酒递给他:“来,宝贝儿。” 曲静深接过喝了一口,景泽却贴在他背上不动了。曲静深干脆就这样倚着,让景泽帮他擦头发。 景泽问:“累吗?累就过来睡会。” 曲静深点头,躺到景泽身边说:“买后天的票回去?” 景泽:“行,玩的开心吗?” 曲静深说:“开心,这是我以前就梦寐以求的日子。不需要大起大落,大悲大喜,这样就挺好。” 景泽问他:“会觉得无趣吗?” 曲静深摇头:“不会,回去还要忙着上夜校,还要做网站呢。夜校旷了这么多天课,肯定又要跟新班。” 景泽说:“真是上紧发条的兔子,我们晚上上山,等明天早晨去山顶看日出。” 曲静深说:“好,别闹…一起睡会。” 这一觉睡到下午五点钟,景泽拍拍曲静深的屁、股:“宝贝儿,醒了醒了…” 曲静深打个哈欠,却被景泽恶作剧似的压住。曲静深:“嗯?” 景泽说:“嗯什么嗯,你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曲静深面无表情:“你这随时随地发、情的…” 景泽说盯着他:“嗯?随时随地发、情的淫、魔?” 曲静深笑笑:“知道就好。” 景泽作势要扒掉他身上仅有的一层布,嘿嘿笑:“我现在倒让你看看,要你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淫、魔!” 曲静深正儿八经地按住他的手说道:“真正的淫、魔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景泽噗的一声笑出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宝贝儿,你的笑话真冷。” 曲静深说:“只希望在我穿好衣服之前,它能多冻你一会。” 景泽摸着下巴看他:“我现在很满意,嗯,看来你闷骚的性格与日俱增。” 曲静深说:“如果你想跟个木头过日子,那我以后就尽量不说话。” 景泽挑眉:“真不说?” 曲静深说:“假的,不跟你贫,你快点穿好衣服。” 他们下楼的时候听酒店的客人说,晚上十二点多上山正好,等爬到山顶,正好看到日出。曲静深对景泽说:“我们先吃晚饭,之后在山底下转转。” 其实上山的路很多,不过旅客都爱从正规的路上山,其他的路比较窄,时常有山石滚落,极不安全。天色渐渐暗下去,曲静深和景泽漫无目的地逛着。有山的地方一定有水,他们转到一处较小的湖前。湖边有本地居民散步,说着他们听不太懂的方言。 曲静深借着未全暗下来的天色,静静地坐在湖边注视湖面。湖比不上海的广阔,海却没有湖的灵动。各有千秋,他有时也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未必不好。 景泽朝湖里丢个石子,问他:“在想什么呢?” 曲静深想了想,说:“什么也不想。嗯,湖比农村的河好看。” 景泽哭笑不得,“话是这样说,但湖没有河接地气。” 曲静深说:“都有自己的好吧,就像我,总被忽略,不也遇着你了么。” 景泽笑出声来:“想小爷当年英俊风流,就算刚开始时,也想不到会跟你走到这天。” 曲静深问:“你后悔吗?” 景泽伸出手,玩笑似的挑住他的下巴:“我倒是想后悔,你卖给我后悔药吗?嗯?” 曲静深说:“我不卖药,更不会卖后悔药,哈哈。” 景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说:“既然这样,就只能在床上取悦我了。” 曲静深说:“须节制,不然会腰疼。” 去买了手电筒和水,夜里十二点多上的山。这个点上山的人不多,反正他们前前后后没看着什么人。上山的路还算宽畅,但石阶十分粗糙,鞋子底太薄,便会硌的脚疼。 山路的两旁全是树,遇到的千年古树,两人亦环抱不过来。越往上爬地势越高,风也越来越大。景泽拿着手电筒往山下照,下面有潺潺流水,仔细听能听到流水声。 两人累了就坐在石阶上喝点水,听着呼呼的风声,就像鬼魅精怪之间的对话。抬头看,天空中挂着亮晶晶的星子,北斗七星尤为亮堂。曲静深对景泽说:“以前听人说,北斗星座如果改变位置,江山就要易主。” 景泽也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地球是圆的,所有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曲静深的手搭在他手腕上说:“走吧,要不赶天亮到不了山顶了。” 遇到寺庙,上了香火。两个人在菩萨面前磕了头,是不是这也算拜了天地?在寺庙处休息了一会,站在石台上看T市未熄的灯火。整个城市的轮廓尽收眼底,偏市中心的地方灯火最亮。说不上惊人,或者说是很平凡的。每一处灯火下面,或许都有带着烟火气息的故事。小打小闹,柴米油盐。 想问问你会感动吗?如果没有滔天的财势,如果没有惊人的容貌,如果没有讨人喜欢的言语,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跟你说说家常。东家买股票跌了多少,西家的孩子上学不学好,总会被老师叫家长。在街上遇到卖新鲜水果的摊子,想到你爱吃,就给你买点带回。你会不会觉得我呆,觉得我真的一点都不懂?景泽。 剩下三分之一到山顶的时候,有段非常陡峭的路。台阶容不下一只脚,只能将脚斜着放才能走。直到他们走到这里,身边的游客才比先前多一些。有的正坐在台阶上休息,有的正拄着拐杖扶着防护栏往前走。 天未亮,往高处看,能看到挂着昏黄灯泡的小店。景泽朝曲静深伸出手,曲静深紧紧握住。这段路不好走,这样走或许能容易些。 两个人谁也未多说话,彼此汗湿的手掌心已是最好的交流。爬山不像看海,看海要的是心胸与意境,而爬山要一步一步走,跨过坚、硬的石阶,听过萧瑟的风声,总以为再走一个小时便是山顶,原来两个小时后,路走了还不到一半。这也有点像人生,每每以为花好月圆的时候,等到的却是峰回路转。峰回路转后呢?峰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眼看着快到山顶,曲静深却累的走不动了,他身体本来就刚痊愈,再加上景泽前两天没个节制,现在已非常疲惫。 景泽终于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味道,他蹲好,指指自己的背对曲静深说:“宝贝儿,上来,我背你。” 曲静深原本想拒绝,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他心安理得地趴在景泽背上,让景泽背着他往前走。这时的风已经很大,汗刚出来,不一会就被风吹干。 曲静深时不时问他:“你累吗?累就放我下来,我休息过了。” 景泽皱眉说:“哪那么多废话,搂好喽!”景泽卯足一口气,蹭蹭地小跑起来。已经看到山顶的伟岸石门,天色欲晓,露水更重。 虽然这段路看着并不长,但却走了快一个小时。每个人都累的没功夫关注他们,曲静深能感觉到景泽头发上的汗滴到自己手背上。他用手背帮他抹抹汗,却不料景泽又突然一阵小跑。 登上最后一个台阶,景泽把他放下来,累的躺到地上猛喘气。山顶风真大,一身汗一会就被吹凉。曲静深坐在他身边没说话,他正往山下看,好陡峭的石阶,石阶两边,一边是绝壁,一边是悬崖。 远处雾濛濛一片,在天将晓未晓时,山不是青的,而是灰的。因为天未大亮,便看不到草木的绿。曲静深看着仍躺在地上的景泽说:“起来,要是走不动,我背你。” 景泽说:“瞧你那小身子骨,背得动吗?” 曲静深将他拉起来,非要让他试试。结果才背着他走了二十米,便已败下阵来。从这里到看日出的地方还要走一段路,但比起来路要轻松许多。有导游拿着话筒在讲一些名胜古迹的故事,听着有兴趣的,曲静深就会拉住景泽停下来听一听。 看日出的地方已经等满了人,甚至旁边还有扎着的帐蓬。曲静深和景泽站在人群里,一起朝东方看去。只见层层云海下,有欲出未出的一抹金红。那金红旁边云雾缭绕,似乎连那雾都沾染了太阳的颜色。 将近半个小时后,才见初生的太阳姗姗来迟地从云海中出来。那一瞬的壮阔无以言表,云海淡了,雾也薄了,所有的风头全被它抢去,所有的目光都被它吸引。 曲静深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对的,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够了。景泽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日出,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和曲静深一起看日出。 最可爱最令人欣喜的是它初生的刹那,太阳高了,便要普照万物。有了责任的东西,便不如乍见时生动倾心。 曲静深回握住景泽的手,低声说:“真美。” 景泽点头,勾着他的肩膀便往回走。曲静深疑惑地看着他,景泽说:“笨,去别处转转。” 第121章 谁懂生活是什么 从山上下来,两人都累瘫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在曲静深心里,那夜是十分值得留恋的。上山的路崎岖,尤其是快到山顶的那段路,隐隐约约地让人想起一辈子。某年冬天,他独自走在打工回去的路上,路旁有霓虹灯,这种悲伤的情绪是永远说不出的。 可能由于太累,曲静深在这种情绪中醒来,刚要下床去厕所,却被景泽扯住胳膊。曲静深回头看他,景泽眼睛还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问他:“嗯?去干什么…” 曲静深低声说:“厕所,一会就回来。” 景泽这才撒手,曲静深在床边坐了一会,安静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呢?将两个人紧紧地捆在一起。他突然想起以前有段时间,他总爱对人说好。这并不是对别人抱多大希望,而是因为他说好的时候心里根本没抱希望。 曲静深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难过。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呢?他又爬上床,趴在景泽胸口上,喊他:“景泽…” 景泽伸手拍拍他的背,说:“上厕所回来了?那再陪我睡会。” 曲静深说:“我还没去。” 景泽这才睁开眼看他,问道:“怎么了?” 曲静深非常不安地问:“景泽…你说我们真能过一辈子吗?” 景泽听他这样说,便翻身压住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问:“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曲静深看着景泽近在咫尺的脸,欲言又止:“现在这样…我心里挺不安的…” 景泽没说话,等他接着说下去。曲静深说:“我以前总觉得我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拥有幸福。因为常抱着这种想法,反而让我处事态度变得开朗一些。但现在…我常患得患失。” 景泽挑住他的下巴,冷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样的人?” 曲静深眼底充满悲伤,脸上也布满了痛苦的神色。“自卑,封闭,不合群…” 景泽听完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头埋进曲静深的脖颈,良久才问:“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吗?” 曲静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十分期待他的答案。景泽说:“其实,一个人想完全了解另一个人是很难的,就算是彼此相爱。你自己一个人过的日子,就算绘声绘色地描述给我听,我也没办法参与其中,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像针一样戳进曲静深心底,那原本就薄的像纸一样的自尊,立马被戳破。再靠近一点点,两人的脸就要贴在一起,可是现在,却成了最难跨越的距离。 景泽第一次见这样的曲静深,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出游对他的影响。景泽能体会到他此刻情绪,这个人…不知受了生活的多少委屈,他没说过,他也不问。他怀疑了很多年的事,却强迫自己去相信。 景泽看着曲静深逐渐红起来的眼圈,帮他擦擦,厉声道:“别哭!” 曲静深把热泪忍回去,颤声道:“我觉得认识你,以前的事都是值的…我也经常这样跟自己说,可是这几天,我…” 景泽说:“我对你越好,你就越不安。你害怕万一哪天失去了,你自己会受不了。” 曲静深感激地点头。景泽突然往曲静深旁边的枕头上猛砸一拳,低吼道:“他妈的…我这辈子最烦的就一件事!有些事能不想就不想!” 曲静深看着这样的景泽很难过,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景泽说:“听过这句话吗,趁着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曲静深摇头,景泽趴在他耳边接着说:“因为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是快乐的。可如果错过,你就会后悔一辈子。” 景泽说:“人活着就是要快乐,不管你有多大成就,或者你分文不值,但只要是人,就有快乐的权利。” 曲静深茫然地问:“假如某一天失去快乐了呢?” 景泽朝他笑了笑,那个笑容从未有过的好看,十分随意,十分发自内心。他说:“如果你常活在失去快乐的忧虑中,你怎么会真正的快乐呢?” 曲静深长叹口气,道:“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不应该再那样想。” 景泽温柔地亲亲他的嘴角,说:“至少现在我们是幸福的,你爱我,我也爱你。” 曲静深点头:“是,我爱你。” 景泽奖励似的亲亲他的额头:“以后少些‘可是’吧,不然,我早被景森的光芒晒成干尸了。你出车祸的时候,我还跟我妈说,你心胸开阔呢。” 曲静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说:“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我们的性格像两个极端。但也有个共同点,很多事都知道,但不说。” 景泽说:“睡个好觉,滚滚床单就忘了。开导你这么久,有没有什么奖励?要不要…” 曲静深又叹口气,终于笑了笑说:“我要去厕所,真的憋不住了。” 景泽狠捏一他的瘦脸,嚷嚷道:“你肯定是爬山给累的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曲静深在心里想着,这是乱七八糟的问题吗?然后又立马把这个想法踹到一边,果然本性很难改。 到达B市的那天下午,温度特别高,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曲静深和景泽一起走在太阳底下,决定不再去想那些疑惑的事,也许某一天突然就想明白了呢。 小白见到曲静深和景泽时十分吃惊:“啊哥!…你们回来了?”小白忙着去接曲静深手里的东西,卫小武正倚在沙发上玩游戏,飘了一句话:“你这不是看到了么,还问。” 小白瞪他一眼:“大武,你一天不跟我斗嘴就浑身难受啊?” 卫小武头也不抬地说:“你终于开窍了,皮鸭子应该也会替你开心的。” 曲静深问他:“陶陶呢?” 卫小武这才起身帮他们提东西,“他男人回来了,邀宠去了。” 景泽:“啧,大武,真看不出来啊,这几天跟皮皮学的话不少嘛!” 卫小武说:“哪里,几天没见,你不也晒黑了。” 晚上躺在床上。 曲静深问景泽:“你哥说要做网站的事,你想好了吗?” 景泽说:“放到以前,我肯定会拒绝的。” 曲静深翻个身,看着景泽说:“都奔三的人了,怎么总跟小孩一样呢。” 景泽说:“这叫童心!其实这跟我学的专业蛮对口的,我想试试。” 曲静深说:“那你明天见见你哥,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景泽捞住他往怀里带,“怎么,你害怕景森又为难你?” 曲静深摇头:“你们两兄弟的事,我是外人,不好掺活。” 景泽说:“谁敢说你外人,我抽丫的!” 曲静深笑着说:“我刚才自己说的。” 景泽坏笑道:“用那个地方抽你,你知道的,我最厉害了。” 曲静深:“……” 第二天,曲静深一早就给方启程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方启程也觉得一些事有必要说清楚,便说一会跟小白一起过去。卫小武请假三天,跟苏京去别的城市谈生意了。景泽去工地,还要去见景森。 店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他把这几天的账重新归整一下,见没卖出去多少东西,心想做网站实在很有必要。五金这一行,要想做的好,必须和土木工程合作。若仅靠平时零卖的收入,连房租都付不起。曲静深把自己的计划写在纸上,打算等会拿给方启程看。 半个小时后,小白和方启程一起来了。认识这么久,根本不必说客套话。曲静深把计划拿给方启程看,方启程点头说:“是不错,一面在网上拓展客户,一面在现实发展客户。” 曲静深说:“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不容易了,哪来那么多人脉。” 方启程说:“上次那批钢材,刚找了销路卖掉。近期不会再做了,我倒有时候帮你。” 原先方启程没主动提过这件事,他也就不问。现在他主动说了,曲静深便皱眉问道:“后来那些人没找你麻烦吗?” 方启程说:“他们里面就斗的跟锅粥一样,哪有时间再管这些事。如果上回那事真妥协了,以后每运一回,都得给他们一份。” 曲静深问:“都这样吗?” 方启程点头:“做钢铁生意都这样,随时都会被扣上犯罪的帽子。” 曲静深叹气,道:“启程,那以后咱们就老老实实地做五金吧,省得那么多风险。再说,你也认识不少客户,有基础。” 方启程说:“嗯,听小白说你们报的夜校由于上回出事耽误了,这几天没事就去上,准备做网站。” 他们那个年代,网站是极稀罕的。96年的时候马云开始做中国黄页,但当时没有成功。后来隔了好几年,才有的阿里巴巴。景森在国外也是做的这个,和信息通讯有关的。不过当时国外有些大公司起步很早,小公司前景不是特别乐观,所以景森才一心想把重心转移到国内。他之所以会选择留在国外,是想借鉴国外的运营管理模式。 了解国内公司运营模式的人,应该都听过“农村包围城市”的观点。就是先从一些小城市发展客户,把市场根基打牢固后,再逐渐朝大城市扩展。 景泽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最关键的是国内现在做这个的不多,如果他们做的顺利,至少能先把山头占下。景泽热血立马上升,兴奋地说道:“如果照你说的这是前景,那以后还可以把单机游戏发展成网络联机。” 景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景泽猛拍桌子:“景森,以后你能不能别这么欠揍?!” 景森冷冷道:“不能。资料拿走,好好看。” 曲静深见景泽抱来一大堆资料,上面全是英文。曲静深翻了几页,便觉得头晕眼花,他英语本来就不好。景泽洗完澡就倚在床头开始看资料,曲静深说:“改天去买个写字台吧,这样坐着不舒服。” 景泽头也没抬:“嗯。” 景泽觉得那些东西很好玩,外国人提出的管理模式很有意思,和他之前在教材上见过的国内管理模式不太相同。国内多兴家族企业,再加上国内是人情社会,所以难免在管理上有三三两两的人为漏洞。而国外的整个管理流程都十分清晰,并且分工明确,各部门间协调配合很好,特别值得学习借鉴。 曲静深见他看的入神,去楼下给他拿了几听啤酒,帮他打开递到手里。景泽机械地喝着,眼睛依旧放在那些资料上。曲静深原来在收拾衣服,收拾完了,就盘腿坐在床上看那本计算机教材。 曲静深时不时抬头看景泽,他认真的时候原来是这样子的。总听人说会玩的人,做事效率也高,这话并非没有道理。房间里空调嗡嗡地运行着,景泽伸个懒腰,把资料丢到床头的矮桌上。 曲静深抬起头问他:“看完了?” 景泽活动活动筋骨,说:“没呢,景森真够劲儿了,这资料不全,他肯定是故意的。”他说完,问曲静深:“现在几点了?” 曲静深说:“十一点四十,该睡觉了。” 景泽哈哈大笑:“正好,来点睡前运动。” 曲静深问:“你看了这么多资料不累吗?看你那么入神,对这个很感兴趣吧?” 景泽把他扑倒:“没有谁对圈钱不感兴趣,如果能喜欢这工作的本质就更好了。” 曲静深疑惑地看着他:“圈钱?” 景泽耐心解释道:“互联网本来就容易产生泡沫,现在国内没什么人做。在国外,刚开始做的时候就是往里砸钱,然后发展客户,等客户多了,有稳定的客源后,就可以上市。”(注:这有点像现在的团购网。另外很多公司都是自己先往里砸钱做业务额,然后上市。) 曲静深问:“这行的通吗?” 景泽捏捏他的脸:“你不是也想着为产品做网站吗?你可以把产品的广告挂到更大更全的门户网站里被网民看到,我们正准备做的就是这个。” 曲静深听的云里雾里,呆呆地问:“那好做吗?” 景泽说:“做容易,但推广难。现在,人们还是爱看电视上的广告。” 说到这里,景泽猛拍大腿:“我该让皮皮去学学游戏设计,他上学的时候跳级了,现在年龄还小,有的是精力。” 曲静深摸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今晚跟打了鸡血似的?” 景泽的手胡乱地在他身上摸:“要不,你试试?” 曲静深说:“行,今晚可以…” 第122章 闷头走,不回头 连着下了两天大雨,马路上淹的像小河。小白跟卫小武没来店里,景泽十分乐意与曲静深过二人世界。他穿着大裤衩在楼下晃荡,沙发上丢着一堆景森给他的资料。 曲静深低着头耐心看书,丝毫不被外面的落雨声打扰。过了一会,景泽朝他招手:“宝贝儿,你过来。” 曲静深抬眼看他:“嗯?” 景泽勾勾手指,笑的十分狡黠。曲静深莫名其妙地走上去,然后被他猛虎扑食一样压倒在沙发上,资料掉了一地。 曲静深皱眉:“白天呢,万一一会有人来…” 景泽并未做出格的举动,只是将身体完全压到曲静深身上,找存在感。 曲静深听见景泽在他耳边叹气,拍拍他的背,关心道:“怎么了?” 景泽将头发挠成鸡窝状,闷声闷气地说:“累,看这堆资料他妈的累死了!” 曲静深听他报怨完说:“要是到晚上雨停了,咱们出去吃饭?” 景泽还是在他身上乱蹭,倒正儿八经地说:“我想让你过好生活,累点是必须的。” 曲静深虽然知道景泽的这话里无心里的成分更多些,但心里还是升起一股温暖。他一直渴望的就是这种安静平淡的生活,偶尔遇着场暴雨,但过后又是晴空万里。 那场大雨后气温降了不少,原本漫长的夏天,现在已快到尾巴。景森打电话问景泽资料看的如何,景泽老老实实地交待,并向他请教了一下不太明白的地方。景森分析问题时非常干脆,从不拖泥带水。他觉得景泽在某些方面的见解挺有意思,但就是可行性不大。 景泽的想法被拒绝,他刚开始火气还挺大,但景森的一句话骂醒了他。景森说:“假如有只狼咬了你,你会为了它灭掉整个森林吗?记住,做生意第一点就是,互利共赢。你无法给公司带来利益,再好的案子也不会pass。” 挂电话的时候,景森说:“明天过来试试,有个案子交给你。” 景泽并未像以前那样炸毛,难得地点点头:“行,一会你把地址发给我。” 景森说的地方是在一个中高层写字楼上,地方不是太大,除了办公室外,只有两间工作室。工作室里放着几台电脑,看外形像刚买的。景森丢给他一串钥匙,景泽伸手接住。景森说:“以后这边就交给你了,那个工地,去不去都一样。” 景泽吊儿郎当地坐到他对面,把腿翘到桌上,说道:“要是做不好呢?” 景森冷声道:“做不好?这都做不好,还有脸活着吗?” 景泽无语,“……我十分怀疑,你在床上真能那个起来,少毒舌一句会死啊?” 景森懒得理他,说正事:“带你跟他们认识一下,有三个是我从国外带过来的,剩下的是以前公司里的老员工。”他说完又警告景泽:“就这一次机会,你如果做不好,我跟他们没法交待。” 景泽摊摊手:“我现在不敢保证,做不好不用你赶,我自动走人。” 景森‘嗯’了一声:“你明白就好。” 团队里总共十几个人,网站还未完全成形,正在调试中。有个看起来极高傲的年轻人问景泽:“会编程吗?” 景泽说:“大学学过一点,我专业不是这个。” 那个男的二话不说就丢给他几本书,不冷不热地说:“从入门到高级编程,我希望你看看,不要拖大家的后腿。” 这对景泽来说无疑是很大的羞辱,他想暴发,又忍住,最后接过书。 一直到天黑透,景泽才跟景森一起下楼。在电梯里,景森对景泽说:“刚开始会累点,但男人总不能混一辈子,一事无成。” 景泽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嗯,我知道。” 景森说:“我们不只做新闻、娱乐,还要做B2B,B2C。你有什么想法?” 景泽想了想,照实说:“我觉得B2B和B2C可以专门做成一块,当成门户网站的两个子版块,然后分别扩充。” 景森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那就实践给我看,空说谁不会。” 景泽:“……”死变态死冰山,刚才明明是你让我说的。 曲静深也未闲着,近几天主动来店里询问的人不少。再加上方启程和苏京介绍来不少新客户,曲静深常要陪人吃饭。大概是气温日渐降低的原因,许多工程都忙着赶工,速度比刚入夏时快很多。这个城市秋天短,刚入秋没多久便进冬,到时候工程不得不被迫停工。因此,这段时间都想好好利用。 曲静深觉得自己嘴很笨,他们家的价格总被压的比别的地方便宜。这天有三个做工程的老板来谈生意,都十分难缠,尤其是晚上的那个。那个人似乎跟方启程很熟,张口就问:“你是他那个小朋友?” 曲静深被问懵了,没想到紧接着的下一句让他更懵。那人说:“听说你抽粉,哥认识弄这个的人,改天给你介绍介绍。” 曲静深本来想矢口否认,但想了想,只笑着说了句谢谢。但却在心底留下个疙瘩,他似乎也听景泽提起过,但小白横看竖看都不像那种人。 曲静深接触了这些生意人后,才渐渐知道跟他们不必太深交。很多人都是本着互利的原则,用俗话说就是有钱大家赚,真出点啥事还得自己扛。曲静深从来没问过方启程货源的事,他只管往外销,并记好账务。他们那时候,国家对税收的管制还很严,一旦被扒拉出来就得栽大跟头。 店里就交给小白和卫小武,曲静深认识生意场上的人逐渐多了些,有人请客自然会带上他凑数。似乎很多人都误会他跟方启程是那种关系,也没太有人为难他。不过有时候遇到过分豪放的人,白酒还是要喝上一些。 这天晚上,曲静深被灌了将近一斤白酒,在饭店的时候就已经吐过一回。他打车回家,头还晕晕的,甚至在车上睡了一会。 曲静深喝过酒之后变得更安静,他低着关走路,努力让脚步变得更稳妥一些。他扶着护栏上楼,刚进门景泽就闻到一身酒气。他皱着眉头看曲静深,曲静深说:“你还没睡?…” 景泽白天在公司跟人吵了架,现在还窝着气,似乎整个团队的人都看不上他,以为他是景森的弟弟走后门。他妈的更令人生气的是,他说自己是XX大学的学生,竟然有人说他买上去的…因为这些人里面有知道景森家背景的,虽然现在势力早已不如从前。 景泽压着声音,责怪道:“喝了多少?这几天怎么老喝酒?” 曲静深坐到床边,他头晕,因此说话的语速更慢了。“谈生意…别人叫,也不好不去……我去个澡,头晕。” 景泽把正在看的编程书往桌子上一摔,说道:“我养不起你吗?以后就呆在店里,哪也不准去!” 曲静深慢吞吞地抬起头,他现在看景泽眼里都是重影。他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景泽的话,愣愣地坐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 景泽大声说:“你这次是跟男的谈生意,下回是不是就该换女的了?你都几天没跟我一起吃晚饭了,你自己说!”曲静深被景泽晃的晕头转向的,他说:“景泽…我头晕,你别闹……” 景泽按住他的手腕,跪在他双腿之间,越闻他身上的酒气越火大。“能不能别每次都当我无礼取闹?我在你眼里就只会无礼取闹吗?!” 曲静深挣扎几下没挣脱,嘴里喃喃地说:“我要去洗澡…”他感觉到景泽有些反常,但此时脑袋太晕,又想不出他为何会反常。 景泽开始扯他的衣服,手脚麻利地将他剥了个精光。曲静深茫然的看着他,那迷蒙的眼神,无疑是一把燎原大火。 景泽带点惩罚性质地咬上曲静深的脖子,不一会那儿就留下个红印。曲静深这才反应过来,他想推开景泽,“别别这样…头晕…” 景泽蹲坐在曲静深腿上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曲静深想坐起来,又被景泽按下去。曲静深问:“景泽…你怎么了?…” 景泽越看他一脸无辜火气越大,他覆在他耳边说:“你都几天没好好陪我了?自己算算!” 曲静深口齿不清地解释:“这几天忙…要谈生意…别别动…” 景泽已经将他翻了个身,‘啪啪啪’在他屁、股上抽了许多下。景泽还不解气,又咬他的肩膀,恨恨道:“当人媳妇是这么当的吗?啪啪啪…” 曲静深酒劲上来了,迷迷糊糊地反抗:“我…我是男人,为什么不可以谈生意……” 景泽从床头柜里摸出润滑剂,胡乱捏到手上,往曲静深那里抹去。曲静深还在挣扎,景泽又一阵啪啪啪。 “这就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男人!”景泽将自己狠狠地埋进去,感受到那里的温暖后,顿时觉得今天不爽的事已经烟消云散。 曲静深:“啊…今天不要……” 景泽如曲静深所愿停下来,又往他屁、股上甩了几巴掌。曲静深忍不住的缩紧,景泽觉得自己立马就暴了。 曲静深说:“你能不能别这么…霸道不讲理……你放开我,不然…” 景泽咬了他脖子一口,闻着他身上的酒味,问道:“不然怎么样?” 曲静深说:“我不理你…不跟你说话…啊!” 景泽凶猛地使劲插了几下,扳过他的头接吻。“你这张嘴负责叫就够了,别再说话。” 男人的身体就是无原则,心里本来不想做,但感觉来了,又忍不住主动配合。做过这么多回,彼此身体上哪里最敏感,都一清二楚。景泽往曲静深腹部塞了两个枕头,让他弓起身体来。然后掰开他的屁、股,看着被自己操的十分红润的某处。 景泽拍拍他的屁、股问:“知道什么叫男人了吗?” 曲静深那儿绷的很紧,他喘息着说:“我…别停下…” 景泽又狠抽了他屁、股几下,冷着声音问:“以后还会只记着生意,忽略我吗?” 曲静深说:“没…我没有…” 景泽:“敢顶嘴?啪啪啪……” 景泽问:“我重要,还是生意重要?” 曲静深快被他折腾疯了,顺着他说:“你…你啊!…” 景泽说:“啪啪啪!刚才这是奖励的,现在才正式开始。” 景泽趁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又猛冲进去,每一次都干到曲静深最爽的地方。曲静深忍不住绷紧身体,再有几下就到了… 可景泽却慢了下来,甚至退到外面,再一点点地往里磨,手指故意堵住某处的小口,不让他流出来。 曲静深被他弄的抓心挠肝的痒,他迷糊地叫他:“景泽…给我,求你…”他边说着边抬起胳膊摸索景泽。 景泽抓住他的手,引着他摸自己露在外面的部分,并问他:“石更吗?大吗?” 曲静深点头,他扭头看他,眼睛里一层水雾,可能喝酒的原因,脸比以前做这个的时候更红。 他妈的!景泽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然后猛地将自己全部埋入。最后出来的时候,曲静深闷着头叫了一声,无力地瘫在床上。 景泽抱他去浴室洗澡,边洗澡边问他:“以后谈生意还会回来这么晚吗?” 曲静深倚在他肩膀上,闭着眼睛说:“看情况,没事就不去…” 景泽这才算稍微满意,看来有时候必须得硬。可第二天,曲静深都没跟他说几句话。 景泽自学编程的那段日子十分郁闷,在公司里数他没有地位,每个人都对爱对他翻白眼。景泽回家跟曲静深吧啦,曲静深耐心听完,最后疑惑地问:“难道做这个,不需要学吗?” 景泽恨不得以头撞桌子:“你说所有卖水果的,都知道水果怎么种吗?” 曲静深说:“知道水果怎么种的,也许收成会更好。” 景泽逐渐开始编一些小程序,主要是用来熟悉程序语言。后来就开始尝试着做中等难度的,甚至一个程序要调试一天。漏一个点,便谬之千里。景泽以前从来不怀疑自己的智商,可学编程的这些天,他突然觉得努力更重要。 买了台电脑,也没连网,曲静深就看着景泽每天晚上对着电脑不停地敲。他有时会走过去看一会,但半点都看不懂。这时景泽总爱支使他,让他下楼拿听啤酒。 有时候某个程序搞出来了,景泽也不管夜里几点,总爱嗷嗷嚎上几嗓子。 曲静深说:“电脑真是好东西,能装这么多信息。” 景泽摆摆手:“NONONO,电脑最笨了。这玩意儿只知道是和否,只知道执行和拒绝。”他接着又解释道:“比如做一个加速度相关的物理题,你只要把公式编进程序,然后输入数据让它执行就成。” 曲静深流露出佩服的眼神:“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景泽伸了个懒腰说:“现学现卖,其实复杂的麻烦着呢。” 曲静深说:“那等你开始做网站的时候,可以店里的东西放上去做广告吗?” 景泽抱着胳膊点点头:“不过,先交钱。” 曲静深说:“没钱。” 景泽:“既然没钱,就肉偿吧。” 第123章 尾巴 晚上电视台天气预报。 “明天‘帕格伊’台风在东南沿海登陆,届时东南部,南部以及东北部大部分地区,将会迎来今年夏天最后一场强降雨,请广大朋友出行注意人身安全。” 景泽最近特别忙,每天晚上都要加班。曲静深坐在楼下吃饭,晚上煮的绿豆汤,他喝了一些,剩下的给景泽冻在冰箱里。过了一会,曲静深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景泽的。 “刚叫了晚饭,宝贝儿,好累,蹭蹭。” 曲静深将碗放到桌子上,给景泽回短信:给蹭。他将手机放下,却再也没有回音。今天是周末,夜校放了天假,他吃过饭,便去鼓捣前几天刚买来的电脑。手很生,很多东西不懂,只能瞎转着玩。 曲静深玩了没多久,就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出去散散步。外面的空气已没有前段时间燥热,偶尔还会有阵凉风。路上三三两两的人,有说有笑地从身边经过。曲静深突然有个念头,想去景泽工作的地方看看。他记得景泽将地址存进他手机里的草稿箱,一翻果然在。 曲静深在就近的站台停下来,看到正好有往景泽公司方向去的公车,于是站在那里等车。他还是不太习惯打车,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惯。景泽爱花钱,但他的钱都存到存折上。 公车上人不多,窗外的霓虹灯光照进来,投下一层暗黄色的剪影,车里没人说话,十分安静。曲静深将胳膊搭在窗户上想,大概真实的生活都是这样平淡如水的。快到站的时候,曲静深去问公车师傅那座大厦具体的位置,原来就在公车站台的斜对面。 曲静深步行走过去,楼里面极安静。原本可以乘电梯上去,他却选择爬楼梯。等他上去才发现楼道里面特别黑,就有一间房间亮着灯。曲静深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往里看,景泽正埋头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键盘。 曲静深怕打扰他,并未进去。而是转身下楼,去外面买了些夜宵,都是景泽平时爱吃的东西。曲静深这才敲门,景泽头也没抬,便说进来。 曲静深轻手轻脚地进去,他也不说话,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景泽或许觉得奇怪了,这才抬头,曲静深笑着举举手里的东西说:“知道你晚饭没吃好,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景泽这才舍得从座位上占起来,接过曲静深手里的东西,亲了亲他的额头。曲静深说:“你接着忙,我就坐这等你。” 景泽说:“差不多快完了,还有点数据需要处理。” 曲静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翻着桌子上摆的书。景泽没像平时那样跟他开玩笑,一双眼睛全盯在电脑屏幕上。直到十点钟的时候,景泽才伸个懒腰,边活动筋骨边说:“宝贝儿,搞定了,我们回家。” 曲静深倚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景泽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朝他耳朵里吹气,低声说:“宝贝儿,回家了,我爱你…” 曲静深这才睁开眼,他揉揉太阳穴说:“做完了?” 景泽点头,将他从沙发上抱起来,曲静深说:“别闹,这么晚了。” 景泽大大地亲他一口,说:“我自个儿老婆,抱抱不行吗?再说,你今天来给我送吃的,我特别开心。” 曲静十分配合他完成亲热动作,“这下总可以回家了吧?” 景泽关掉房间的灯,锁上门,然后跟曲静深一起下楼。曲静深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明晚不要加班到太晚。” 景泽今天特别开心,他说:“知道你在家等我回去,被淋一点也没关系。”曲静深却低下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的工作,最近都挺有起色。尤其是景泽,他做的几个案子,景森都点头通过了。 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说,连着下了三天雨。雨停之后,气温便明显下降。曲静深将床上的凉席收起来,又把夏天盖的毛巾被换成秋天的薄被。 最近店里的生意好的有些反常,曲静深也不知道方启程从哪里联系到的客户,反正接连好几天都要往外发货。前几次曲静深还跟着去仓库,后来干脆就把仓库那边的事交给小白和卫小武,他自己留在店里应付来谈生意的客户。 这天下午,小白和卫小武从仓库回来,两个人累的跟散架似的瘫到沙发上。卫小武突然问小白:“听说你抽白面,真的吗?” 曲静深听了这话,心里猛一颤,他早想问了,可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小白吱吱唔唔地没说出来什么,卫小武有点着急,用胳膊捣了他一下:“问你话呢,别娘娘们们的!” 小白说:“是啊…但不多。” 卫小武得到答案以后,猛然转身揪住小白的领子:“我操!你竟然沾上那玩意儿!” 曲静深生怕他俩闹起来,走过去坐到他俩中间。他盯着小白的眼睛问:“小白,真的吗?” 小白心虚地点点头:“是啊…以前交朋友的时候染上的,但抽的不多,就一点儿…我说的真的!” 卫小武火气蹭蹭上来了,他最见不得朋友里面有吸这玩意儿的!他推开曲静深:“丫真有钱烧这玩意儿,哥你让开,让我揍醒他的!” 小白拉着曲静深不放手,朝卫小武说:“你是我谁啊,启程他都不管,轮到你管啊?!” 卫小武早拎起拳头了:“我操你大爷的!…”他一拳打到小白嘴上,嘴角立马留下青紫的痕迹。 曲静深一见情况不好,立马拉住卫小武,大声劝道:“你揍死他也没用,明天找启程商量商量,送他去戒毒所。” 小白一听‘戒毒所’这三字,情绪立马激烈起来:“我不去那种鬼地方,哥,我先回家了!”小白说完,飞快地夺门而去。 卫小武这才肯坐在沙发上,曲静深问他:“大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小武冷哼一声说道:“今天在路上遇着他以前的朋友了,对方还给他介绍地方买,我听的一清二楚!” 曲静深坐在他身边叹口气,说:“其实我跟景泽以前也知道,但都不太相信,也没听启程提过。” 卫小武说:“如果不是他亲口承认,我真想不到他会抽那个。” 曲静深拍拍他的肩,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卫小武说:“挺好的,但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曲静深看着他:“嗯?哪里不对劲?” 卫小武挠挠头发:“可能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来拉货的那些人不太正派。” 听他这样说,曲静深倒有些惊讶了,忙问道:“怎么不正派?这些来拉货的不都是送往工地吗?” 卫小武摇摇头:“我今天在那里见到个熟人,以前是混道上的。” 曲静深眉头锁的更紧了:“可来我这边谈生意的,都是生意人啊,名片上还都写的挺具体的。” 卫小武将两手叠起来,枕在脑后:“所以,这才奇怪。” 曲静深说:“你没认错人吧?” 卫小武摇摇头:“我还跟他聊了几句呢,本来以为他换工作了,但一问却不是。” 曲静深脑海里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但他又一一排除。他又问卫小武:“你确定?” 卫小武郑重点点头:“我问了问地址,货运到的仓库,一直是那边的黑社会在管。” 曲静深越听越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了想对卫小武说:“大武,你答应我,这事别跟人提,连苏哥也别告诉。” 卫小武虽然想不出曲静深意在何为,但依旧点点头:“放心,这事还不确定,我不会乱说的。” 打发卫小武离开后,曲静深把这几次进出货物的账本拿出来看。客户要了多少货,给他们便宜了多少钱,运往哪,运费多少,客户的公司地址,曲静深账本上都详详细细地写着。曲静深翻检完一遍,将公司的具体地址抄到一张干净的纸上。 晚上洗完澡后跟景泽躺到床上。景泽将胳膊支在枕头上,跟曲静深逗着玩,见曲静深没反应,景泽戳戳他的脸问:“在想什么呢?跟木头似的。” 曲静深按住景泽乱动的手,问道:“我觉得启程最近有点不对劲,宝贝儿,我心里有点不安。” 景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他:“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曲静深极自然地看他一眼:“宝贝儿啊,有什么不对吗?别管这个了,你快帮我想想。” 景泽哪有功夫帮他想,把曲静深压住好好蹂躏一番,吃饱魇足后,舔舔舌头便想睡觉。曲静深拿胳膊肘儿捣他:“喂…别睡,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 景泽说:“你管他呢,赚钱不就得了。” 曲静深想了想,说:“不是这问题,我是怕他像上回那样出事,这次不一定有上次幸运。喂…你在听我说吗?” 景泽捞住人就往怀里带:“宝贝儿,我累了一天了,快睡觉,明天再想。” 曲静深十分无奈,但心里却隐隐约约地觉得总要出事。方启程给他的印象是特别踏实的那类人,但从上次事上来看,这人有时候做事也蛮阴沉偏激。 第二天小白没来店里,曲静深打电话过去问,方启程接的,说小白昨晚感冒了,过两天再来。曲静深说:“那我等店里关门,过去看看他吧?” 方启程说:“过些天吧,等他好了,我们想出去玩一次。先这样,我一会要带小白去医院。” 曲静深觉得奇怪,但方启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好再问,只得挂掉电话。卫小武就在身边听着,见曲静深挂掉电话,忙问:“怎么了?小白怕我揍他,不敢来了?” 曲静深摇摇头:“不知道,启程说他感冒了,过两天再来。” 卫小武耸耸肩,说:“昨天晚上我问苏京了,他还在跟启程一起弄钢材。景泽没参与,但他哥似乎参与了。” 曲静深听完这些,脑袋一懵。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到了什么,但心里总有些不安。他问卫小武:“你问苏哥为什么又做这个了吗?不是说不做了吗?” 卫小武摇摇头,说:“好像是被套牢动不了之类的。”苏京昨晚倒跟他说了几句,但他一时记不住那么多,只知道是这么个意思。 曲静深将昨天抄好的公司地址拿出来,递给卫小武看。卫小武不认识几个大字,有点不好意地说:“哥,你念给我听呗,我不识字。” 曲静深说:“都是些公司名字,大武,咱们这两天拣近的过去瞧瞧?” 卫小武说:“行,反正我也没事,就是景泽那,你…” 曲静深笑笑:“没事,我能搞定。” 这天夜里,景泽刚洗完澡躺到床上,曲静深讨好似的趴到他胸口说:“景泽,你肩膀疼吗?我帮你揉揉。” 景泽最近总对着电脑,倒真有些不舒服。他盘腿坐好,对曲静深说:“来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曲静深又按又捏,舒服的景泽直叹气。景泽半倚在他身上,眯着眼睛说:“宝贝儿,说吧,什么事求我。” 曲静深主动从后面搂住他,将脸贴到景泽宽阔的背上。“我昨晚上不是跟你说,货有问题嘛,这两天想跟大武去那些客户的公司瞧瞧。”他边说着又帮景泽继续按。 景泽说:“再往右点,啊…舒服,再上面点。” 曲静深倒不动了,双手搂着景泽柔韧的腰:“到底同意不同意啊?” 景泽说:“过来。” 曲静深刚坐到他对面,就被景泽一把捞到怀里。景泽让他枕在自己两腿中间,手指搁到他嘴边任意玩着。 曲静深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景泽正儿八经地看着他说:“宝贝儿,其实我不太愿意让你工作的。我只想你每天在家里等我,陪我,你知道吗?” 曲静深就近地吻吻景泽的手指,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我整天闲着会长毛的,你也不愿意看到我长的满脸白毛吧?” 景泽啧了一声:“温柔路线走不通,换可爱路线了?这都哪学的啊…” 谁知道曲静深下面的攻势更厉害,他躺在景泽腿上,胳膊往上抬,直到勾住景泽的脖子。景泽深情地注视着他,问:“干嘛?” 曲静深说:“景泽,我爱你。” 景泽俯下身吻住他的唇,“我也是,你刚才…那样子,我真想狠狠干你。” 曲静深说:“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景泽问:“去几天?” 曲静深说:“拣比较近的几家去,两三天就回来了。我保证,每天都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景泽总算点点头,他指指自己的心口:“这儿同意了。”然后又指指自己有反应的某处,拍拍曲静深的脸:“这儿还不同意呢,快,来点表示。” 曲静深不喜欢咬这种方式,但今天却很想帮他做。大概爱情总会让人昏头的,就算再内敛理智的人都逃不过。 曲静深趴到它上面,啧啧有声地亲了几口。果然,那儿已经渐渐胀大。曲静深看了景泽一眼:“你真快。” 景泽温柔地抓住他的头发,轻轻地往上面按:“因为是你,嗯…” 曲静深坏心眼地用舌尖慢慢舔,他看着景泽意乱情迷的表情时,心里十分有成就感。这个男人是他的,这个男人只有因为他才会这样。 曲静深顺着柱体一路往根部吻过去,他抬头问景泽:“舒服吗?” 景泽抓着他头发的手加大力气,鼻间传来闷哼声。曲静深知道他很舒服,他搂住景泽的腰,终于将整根东西含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地帮景泽咬,并不只因为景泽答应他的要求,而是,只有相爱这一点就够了。 景泽死死地按住曲静深的头,不知他的牙齿是无意还是故意地扫过他的宝贝。景泽到达极致的时候,狠狠将自己埋进他的喉咙深处。他听到曲静深的闷哼声,许久才依依不舍地从他嘴里出来。 景泽把曲静深捞上来接吻,他脸红了,虽然亲热过许多次,但他每回都会脸红。景泽轻声问他:“还好吗?” 曲静深点点头,伸手将床头灯按灭。两个人一起躺到床上,景泽非让曲静深倚到他肩膀上。景泽从曲静深的耳根吻到他的嘴唇,那儿还有淡淡的精液味儿。 景泽说:“宝贝儿,不用害羞。” 曲静深说:“我没害羞。” 景泽轻捏他的脸:“小骗子,你脸都红了。” 曲静深翻个身,说道:“你每回那个完,都故意这样。” 景泽将手搁在他腰上摸索,满是笑意地说:“对,我就是故意的。别往左侧身子,容易压迫心脏。” 曲静深干脆躺平,景泽赏他一个吻:“宝贝儿,真乖,晚安。” 第124章 顺藤摸瓜 第二天一早,曲静深和卫小武便动身去了周遭的几个城市。在车上,卫小武问曲静深:“万一真是跟我们猜的一样,怎么办?” 曲静深皱眉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劝他趁还没出事前赶紧收手。” 卫小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许久才说:“你大概不知道这行的规矩,这很正常。” 出乎卫小武意料,曲静深说:“我知道,可是真出了事,人都没了,这还有什么重要的?” 卫小武说:“我在道上混过,我知道里面咋回事。你以为那破烂厂我真的舍得卖?我一个好兄弟,被人活活给逼死了。他不想我以后的下场也这样,所以我就出来了。” 曲静深显然是被吓到,吃惊地看着卫小武。卫小武说:“怎么?不相信?我背上的疤你也看到了,打架给砍的。” 曲静深说:“启程不会…也跟他们混一起吧?” 卫小武摇摇头:“这倒不太可能,不过不管混哪个圈子,抽身都挺困难的,都有难言的苦衷。” 曲静深听完神色黯然地看向窗外,卫小武拍拍他们肩膀,说:“生意场子上的事,不会这么复杂。其实我也挺担心苏京的,他这几天挺忙,每天都很晚回来。” 曲静深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好好的做点小生意不好吗?干嘛整天折腾事。” 卫小武说:“人一旦从上面得到过甜头,就很难再收手,干哪一行都这样。” 曲静深说:“道理大家都懂,但不到出事的那天,谁也不相信自己会出事。” 卫小武点头,两人不再说话。两个小时后,到达离B市最近的城市。曲静深和卫小武下车后,真奔那家公司。公司的地点在郊区,比较偏僻,问了许久路才找到。可刚到,就听人说那家公司前两天就搬走了,现在换成一家保险公司。 曲静深和卫小武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还未从失落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卫小武说:“也许真的搬了呢?” 曲静深:“嗯,有可能。”虽然这样说,可他心里明白,这未免太巧合。他从包里掏出提前抄好的地址,指给卫小武看:“现在去车站买票,还能赶到D市。” 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城市,中午饭在车上啃的干面包,喝的矿泉水。卫小武说:“不知道小白怎么样了,看他整天呆了吧唧的,就是真出事,他也是最后一个闷过弯来的。” 提到小白,曲静深倒温柔的笑了笑:“我一直当他弟弟看,我弟弟死的早,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亲切。” 卫小武有些吃惊:“你还有弟弟?” 曲静深说:“有的,不过死在火灾里了,挺遗憾的。如果他还在,应该和你年纪差不多。” 卫小武说:“其实我老早就把你当哥,可是不太习惯叫出来。等这件事处理完,到秋末,我们一起出去玩一次,我早跟苏京提过了。” 曲静深微笑着说:“好,不过现在得处理这事。等回去后,该找启程好好谈谈。” 卫小武问:“你是怕他把你当枪使?货一直是从你手里销出去的。” 曲静深摇头否认:“我倒不怕这个,也相信他不会骗我。只是,我怕他还跟上次一样,越陷越深。” 卫小武叹口气,“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歇一会吧。” 下午三点多到达D市,这里离海边较近,温度比内陆城市要低上许多。曲静深生怕再遇到类似上午的事,一路上十分不安。结果还真如他所料,根本没有那公司的名字。 卫小武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无聊地丢着石子,问曲静深:“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去其他地方吗?” 曲静深说:“现在去火车站买票,我们再去偏南的地区看看。” 卫小武有点急躁:“甭去了,这不明摆着有问题吗?” 曲静深将那张纸捏的死紧,他说:“不过去看看,心里不踏实。” 两个人当晚坐上南下的火车,第二天下午才到。虽然身体上已经非常疲惫,但比起心里的不安真不算什么。这个城市有两家要货的客户公司,他们一一去找,但皆无所获。 卫小武说:“总共八个公司,我们已经去了四个,还要再去吗?” 曲静深摇头,语气是非常失落:“一会去买车票,明天回去。”他坐在路边,拔通了小白的电话。小白接了,他果然感冒了,嗓子有点哑:“哥…什么事?” 曲静深在心里叹口气,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最后叮嘱他要好好休息,匆匆挂断电话。曲静深对卫小武说:“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 卫小武摊摊手:“也许吧,但他早晚要知道的。” 曲静深说:“真到那时候,事情就一团乱了。” 曲静深来回只用了三天,第三天傍晚到的家。卫小武已经回家休息,他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累。这应该是他从毕业到现在遇到的大坎,可想来想去,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曲静深洗了个热水澡,他强迫自己躺到床上睡一会。这之间有好几回,他想打电话给方启程问个究竟,但又把电话放下。 曲静深一直说服自己相信方启程,但心底依旧有个声音说:被利用了,你被利用了…但转头又想,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可利用的?当替死鬼?那小白呢,小白不也跟自己一起待在店里,哪天真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曲静深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个大脑袋。景泽已经洗完澡,他刚才见曲静深睡的熟,没舍得吵醒他。 曲静深看着景泽帅气英俊的脸,问道:“刚才怎么不叫醒我?” 景泽上床,躺到他旁边:“看你睡的熟,不舍得叫呗。” 曲静深说:“你头发还湿着,起来吹干。”曲静深说着已经下床,去拿吹风机帮他吹头发。 景泽十分配合地趴在曲静深腿上,任曲静深的手穿梭在他发间。曲静深鼻间是景泽身上熟悉的味道,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曲静深问景泽:“你不问问我这几天到底干什么了吗?” 景泽搂着曲静深的腰,淡淡说:“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你皱着眉头。不用问,我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曲静深说:“启程有很多事没跟我们说,前些天要货的客户公司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 景泽听完却没有多大反应:“哦,这很正常。” 曲静深吃惊地看着他:“正常?你觉得正常?” 景泽说:“他弄来的钢材也是这样销出去的,很多客户都是伪的。” 曲静深听到这话,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看着景泽问:“你还知道多少?” 景泽坐起来,亲了亲曲静深的额头,他说:“宝贝儿,这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曲静深突然有些泄气,他看着景泽,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景泽说:“水至清则无鱼嘛,你不就担心会出事嘛,放心,不会有事。” 曲静深说:“可是…”景泽已经堵住他的唇,再也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第二天,曲静深一上午都坐立不安。卫小武说:“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起码问清楚,也比你乱猜好。” 曲静深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势必会成他与方启程之间的心结。他考虑再三,才拿起电话拔通方启程的手机号。 曲静深说:“启程,你现在有空来店里一趟吗?” 方启程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木头腔调,他说:“我现在正跟人谈事情,等下午的时候过去。”曲静深说好,便挂掉电话。 等待答案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连带着午饭也食而无味。卫小武问他:“如果他亲口承认了,你怎么办?” 曲静深想了想,说:“这是他自己的生意,他作主。我只能提些自己的意见,采不采用也要看他。” 阴天了,外面突然刮起大风,天很暗,眼看着就要下雨。方启程比雨水早来了一步,他刚进门,外面便下起瓢泼大雨,渐起的水汽朦胧的就像雾,随着风到处飘散。 这种质问的架式,像方启程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比起曲静深的不知所以来,他脸上一片淡定,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曲静深去给他倒水,方启程接过杯子的时候,曲静深说:“启程,我有事要跟你说。” 方启程将杯子放到桌子,说:“你说。” 曲静深把记着这些天货物出入的账本拿给方启程看,他记的条理清晰,方启程说:“不错,我看的很明白。” 曲静深指指那几家公司,对方启程说:“可是…这几家公司根本就不存在。”他说完就看着方启程,等待着他的回答。 方启程说:“有什么不对吗?” 曲静深被他这句话弄的摸不着头脑,许久都没说话。卫小武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问道:“如果没有这几家公司,那货物都去了哪?” 方启程突然笑了笑,他说:“这你们不用管,只要有人来买,你们卖掉就行。剩下的事,我处理。” 曲静深说:“这些现在可以不说,但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哪天出事,小白怎么办?” 方启程这才稍微有些动容,他说:“不会出事的,小白也不会出事。” 曲静深说:“小白抽那东西,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方启程点头:“这个问题不必再说了,我知道。我有钱,能供得起他。” 曲静深盯着方启程说:“可你会害了他,他还这么年轻。” 方启程说:“可他过的很快乐,很开心。” 曲静深突然有点可怜他,直到这一刻,他才想明白其中的原因。哪有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抽这个,而撒手不管的人?如果有理由,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想让小白离开他,不管以何种理由,何种方式。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声热滂沱,彼此心底亦有雨下着,无声的雨。方启程说:“有些事没办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说完,便起身朝外走,也不管外面正在下着暴雨。 曲静深站在门口见他只身走入雨里,五味掺杂,齐齐聚上心头。他对身边的卫小武说:“我准备了许多话,但真到份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曲静深突然有种眼看着他往深渊走,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曲静深将账本泄气地放到桌子上,原来他一直兢兢业业整理的东西,全是个骗局。但更可悲的是,明知道它是个骗局,却无法光明正大的指认。这是他接触社会后,第一次面对“是非黑白”这种选择,他终于理解了很多人的苦衷,又哪里存在绝对的是非黑白?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辛酸与无奈。 雨下了许久都未停,卫小武打着店里的伞回家。曲静深就一直坐在柜台处发呆,天黑了,房间里摆设的物品已经看不清。他将头埋在胳膊里,他不想抬起头,但耳边却是外面哗啦哗啦的雨声。他根本没有选择听或不听的权利,因为雨一直下着。 晚饭没有吃,雨势稍微小些的时候,他拿着伞去公司找景泽。景泽见着他的时候十分吃惊,他揉揉曲静深被淋湿的头发,有些责怪道:“下这么大雨,还出来干什么?” 曲静深说:“景泽,我问启程了,他没有否认。” 景泽将他按到沙发上,用毛巾帮他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你用不着难过,或者心里不舒服,他应该也有自己的苦衷。” 曲静深说:“我知道…可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我也说不上原因。” 景泽说:“你一直相信的、认可的光明向上的东西,突然有一天全崩掉了,这样很正常。” 曲静深呆呆地看他:“我觉得自己特傻。” 景泽搂住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是特傻,傻的没边儿,可我喜欢,我爱啊。” 曲静深说:“启程这几个月挺忙的,我想等忙完,去找个别的工作试试。” 景泽说:“行啊,嗯,其实我还是更想你待在家里。” 曲静深叹口气:“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第125章 晨语 连着几天阴雨绵绵,床褥已经散发出淡淡的霉味。 这天早上醒来,外面正在下雨,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的总没完。曲静深的动静似乎吵到景泽,他翻个身问道:“几点了?” 曲静深说:“才六点多,你再睡会。” 景泽闭着眼睛就开始捞人,曲静深将窗户拉开个缝,让略带凉意的空气吹进房间。曲静深拗不过景泽霸道,顺势躺到他身边,问:“干嘛?” 景泽连眼睛都未睁开,便凭着感觉欺身上来。可能刚醒,他声音有点哑,闷闷地道:“想干你,让不让?” 曲静深被他逗乐了,知道他是惩口舌之快。曲静深说:“外面下雨了,还去公司?” 景泽将脸往他胸口上蹭蹭,懒懒道:“刚有点起色,都忙了一个多月了,当然得去。” 曲静深笑着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干呢?” 景泽直哼哼:“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快来慰劳一下为夫…” 曲静深轻轻推开景泽:“那好,我去做早饭,想吃什么?你再睡会,我一会叫你。” 景泽闷声答应:“想吃咸鸭蛋黄儿,不吃蛋清…” 曲静深穿衣下床,又将景泽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到床头。心里想着,这场雨过后,肯定要入秋了。 曲静深七点多的时候才叫醒景泽,早饭吃的曲静深昨晚做的包子,喝的海米疙瘩汤。景泽似乎很喜欢海米疙瘩汤的味道,每回都要喝两大碗。曲静深觉得景泽特别欠揍,他吃完鸭蛋黄儿就把鸭蛋清儿给丢垃圾筒里。曲静深斥责过许多次他这种行为,可他下回依然做的十分顺手。 景泽赶紧扯开话题,问曲静深:“这几天店里怎么样了?” 曲静深当然知道他问的什么事,他说:“生意还是不错的,隔两天就要走批大货。不知道还好,知道以后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 景泽幸灾乐祸地笑:“好啊,最好赶紧倒闭,你就可以整天呆家里了。” 曲静深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赶紧吃你的,等会去晚了小心你哥骂你。” 厨房很小,刚容下两个人,但并不觉得拥挤,只觉得气氛极温馨。景泽去卧室拿包,出门前朝曲静深索吻:“来,亲老公下。” 曲静深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他的下巴,那里有点硬,大概是昨天晚上新长出的胡渣。曲静深躬下腰收拾桌子,听到景泽蹬蹬的下楼声。大概遇到来店里的卫小武,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卫小武见到曲静深,就开始抱怨下雨天麻烦。曲静深望着门口,对卫小武说:“小白好些天没来,跟少了些什么似的。” 卫小武将雨伞放到一边,说:“少了二子,生活无乐趣啊。” 曲静深说:“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对了,苏哥最近忙什么?” 卫小武摊手:“不知道,一般他不主动说,我也不问。” 曲静深边拿着抹布擦柜台,边说:“总觉得脚底下踩着个定时炸弹似的,一点都不安心。大武,苏哥这几天忙吗?” 卫小武说:“还成,这几天我回到家的时候,他都在做晚饭。” 曲静深说:“一会我给苏哥打电话,咱们今天晚上出去吃,我请客。”他有些事情想弄明白,这样整天装迷糊也不是回事。况且,曲静深早就把他们当成极重要的朋友了。 苏京早早的就等在那里,看到曲静深与卫小武过来,便远远地朝他们招招手。卫小武坐到他身边,盯着他的眼神才思了一阵:“我今天怎么觉得你这眼神,有点不劲儿了?” 苏京推开卫小武放大的脸,淡淡说:“是你自己眼神不对。” 卫小武特别愿意亲近苏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小武自言自语说:“一定是哪里不对…” 苏京没搭理他,微笑着问曲静深:“喝什么?啤酒、白酒还是饮料?” 曲静深边翻菜单边说:“啤的吧,这天喝白的吃不消。” 苏京点点头,将服务员递过来的点菜本放到曲静深面前说:“想吃什么,点。” 卫小武说:“我想吃烤鸭,还想吃糖醋排骨,咦,突然想吃饺子,好久没吃了。” 曲静深点点头:“是啊,饺子好久没吃了,可以当面食点。” 苏京说:“那就饺子,总得点点儿带肉的吧…” 曲静深说:“刚才大武说的菜都不错,我写上了。苏哥,你还要吃什么吗?” 苏京知道曲静深不爱点菜,就算让他点,他也净挑便宜的。他干脆从曲静深手里拿过菜单,刷刷写了好几个菜。 菜吃掉少许,啤酒喝掉一瓶的时候,曲静深突然问苏京:“苏哥,你最近还是忙钢材生意吗?” 苏京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曲静深一眼说:“启程跟你说的?” 曲静深摇摇头:“没,我就想问问,觉得好久没问了,不知道你在忙啥。” 苏京笑笑,将两个鸭腿一只夹给曲静深,一只夹给卫小武。卫小武向来粗神经,但是对苏京的这些小动作十分受用,吃的跟傻二似的,时不时还憨笑。 曲静深不知道下面的话题怎么继续,只好闷头吃起来。过了会,苏京问他:“最近你见启程了?” 曲静深说:“半个月前见过一回,可能跟小白出去玩了。” 苏京没说话,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口酒,看他脸色,似乎有些沉重。曲静深装没看见,拿起啤酒陪他喝。苏京突然的沉默又让他不安起来,这代表他们的生意不顺利?还是代表已经遇到了令人头疼的麻烦?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就连最后分别的时候彼此都恹恹的。曲静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可又不知道如何迈出第一步。 曲静深一个人走在雨后的街道上,现在已经九点钟了,他却不想回家。他转悠着就走到了站台,可惜这站没有去景泽公司那边的车。他又走到下一个站台,投了硬币上车。 曲静深坐到座位上,看着窗外雨后的街景,突然失笑。原来当一些行为成了习惯后,连当事人都控制不住它的发生。似乎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只为给自己找个去见他的理由。 车玻璃上还留着尚未干去的雨渍,曲静深伸出手指,将它们一一擦干。车尾有情侣在笑着说话,可他却一句都听不清。那心底的困扰是无法与人分享的。他总不能跳起来对人说:我有点怀疑人生了,原来还有许多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如果他说出来,肯定被人当小丑一样嘲笑。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未为谁改变过,他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曲静深在景泽公司门口遇到景森,他有点拘谨地朝景森打招呼:“好巧…我,我来找景泽。” 景森点点头,曲静深刚要走开,景森突然问他:“如果景泽要去美国深造一段时间,你会等他吗?” 曲静深愣了一下,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每回到景泽的事他总这样。景森以为他沉默代表否认与不确定,便接着说:“他最近很努力,也许去国外待一段时间,对他来说是好事。” 曲静深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阵,才说:“如果他想去,我不反对。他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景森看了他一眼,说:“这是你第一回跟男人好吧?其实人生的事,还是有很多不确定的。” 曲静深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我知道。” 写字楼里空荡荡的,曲静深不知道景森为何要跟他说这些。这明明是景泽自己的事,是因为自己在景泽心里的分量重?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曲静深没敲门就进去了,景泽好大会才意识到有人进来,见是曲静深,便朝他温柔地笑笑。 曲静深走到他身后,看着一屏幕代码,觉得十分头大。景泽伸个懒腰,倚在曲静深身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式不动了。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陪着曲静深的时间越来越少。 景泽拉过曲静深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帮我揉揉…宝贝儿,对不起。” 曲静深不轻不重地帮他揉着肩,笑着问他:“对不起什么?” 景泽说:“最近实在太忙,根本没时间好好陪你。” 曲静深说:“每天晚上都能见到,又不是见不着。” 景泽抬起头索吻,曲静深极配合地亲上他的唇。吻着吻着,景泽突然皱起眉来:“你喝酒了?” 曲静深点点头:“晚上跟大武和苏哥吃饭,喝了点啤酒。” 景泽问:“都聊什么了?” 曲静深说:“一些琐事,闲聊,聊到哪是哪。” 景泽看他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还在想启程的事。” 曲静深没否认,他把景泽桌子上吃过的饭盒丢到垃圾筒里。景泽说:“你坐沙发上等我一会,弄完这一点,就回家。” 曲静深点点头,倚在沙发上看景泽。他工作的样子很迷人,遇到小麻烦的时候会皱起眉头,处理好以后又忍不住眉飞色舞,简直跟个小孩子一样。曲静深耳边是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他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景泽忙完后,站起来伸个懒腰。曲静深原本倚着的姿式,已经变成了半躺。他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另一只老实地放在腹部。景泽喝了杯浓咖啡,总算提了提神。他蹲在沙发旁边,轻声叫曲静深:“宝贝儿,回家了…”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道:“忙完了?” 景泽点点头,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曲静深没看到,景泽眼神里满是宠腻,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男人想宠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夹杂着力量的温柔,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曲静深问景泽:“几点了?” 景泽说:“十一点多了,累了吧?” 曲静深笑着摇头:“我又没做什么,该累的是你才对。” 两个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下楼,曲静深绝口未提景森跟他说的事。街道上已经没有行人,有几处小水洼,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景泽搂着他的肩膀,低声说:“有点饿,陪我去吃点东西。” 两个人就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景泽点了两份鳗鱼炒饭,又要了些甜食与汤。曲静深说:“我不饿,不用点这么多。” 景泽朝他眨眨眼:“我饿,晚上还没吃饭,你收的那饭盒是中午的。” 曲静深皱眉:“……” 景泽似乎特别喜欢这里的汤,曲静深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尝了尝味道。汤味很足,咸鲜皆备。曲静深点点头:“的确不错,可是…我不一定能做出来。” 景泽说:“谁让你做了,我那是让你喝。” 曲静深喜欢吃甜食,景泽要的一碟甜食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景泽贴心地问:“还吃吗?想吃再要一份。”他巴不得曲静深多吃些甜食,那样也许会胖一点。 曲静深笑着摇头:“牙都要甜倒了,不吃了。” 两个人打车回去,曲静深自然地倚在景泽肩膀上,车窗开着,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天气真凉了,穿着衬衫依旧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曲静深换个舒服的姿式,景泽的手一直搭在曲静深后腰上。 由于刚吃过饭,景泽活力十足,非得要跟曲静深一起洗澡。结果一起洗的后果就是,倒在床上后,大家都没有了睡意。景泽趴在曲静深耳边胡闹:“宝贝,我们好几天没做了。” 曲静深说:“今天腰疼,不来。” 景泽立马将他翻过来,顺势扯下他半个内裤,正儿八经地说:“趴好,我检查一下。”他说着,手便开始乱摸起来。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景泽的手劲很轻,弄的曲静深忍不住笑起来。 景泽说:“啧,这是你自己求欢…” 曲静深扭头看他一眼:“求,求你个头…” 景泽今晚特别卖力,连着来了两回,最后得意地趴到曲静深耳边邀功:“宝贝儿,我发现你最近长肉了,屁、股都肉嘟嘟的。” 曲静深瞪他一眼:“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景泽说:“我爱你。” 曲静深:“嗯。” 景泽摆了个舒服的姿式,手搁在曲静深腰上,下巴贴着曲静深的脖子。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曲静深突然问他:“景泽,假如哪天有个很好的机会,但需要我们分开两三年的时间,你会怎么做?” 景泽亲了亲他的脖子,说道:“没有假如,具体事件具体解决。” 曲静深愣了好大会才说:“不管什么情况下,我都会支持你去的。”其实曲静深心里同时有个想法,如果哪天他真的要离开,他还是挺想把他留下的。 景泽轻轻拍拍他的腰,温声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紧睡。” 曲静深在黑暗里摸索地抓住景泽的手,使劲握了握。 就在两人刚要睡去的时候,曲静深的手机突然响了,那来电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曲静深按开床头灯,下床接电话。 曲静深低声说:“喂,你好。” 对方的声音格外急迫,隔着电话就能听到他的喘息声:“哥…是我…小白……” 曲静深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还来了。他心里十分紧张,却又不得不稳着声音说:“小白,出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 小白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我在家…前天跟启程吵架了,他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曲静深自然知道小白说的是什么东西,他说:“你在家等着,我就跟景泽就去。” 曲静深挂掉电话,边穿衣服边对景泽说:“快点儿,小白出事了!” 景泽动作十分迅速,两人火烧火燎地下楼。景泽说:“宝贝儿,别紧张,骑摩托车过去,快。” 开门锁门一气呵成,曲静深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死死地握着景泽的腰。曲静深说:“前几天我就担心这个,启程这到底在干什么!” 景泽将摩托车开的飞快,一溜烟似的穿行在午夜的街道上。曲静深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他心里也有点犯怵,但根本无法退缩。他一直当小白是弟弟,怎么可能眼看着他出事。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小白楼下。景泽将摩托车锁到一边,然后和曲静深一起上楼。两人迈的步子都很大,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而亮。他们一路冲到小白家门口,曲静深大力地敲门:“小白!小白!你在里面吗?!” 等了好大会,门才打开。似乎走了这么点路就累的受不了,小白倚在墙上喘着粗气。曲静深着急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到底怎么了?难受吗?!” 小白脸上,身上全是虚汗。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曲静深轻拍着他的背,关切地问道:“胸口难受?这样会不会好点?” 小白非但没有好,反而更厉害了。他大力推开曲静深,蹲坐到地上。曲静深想扶他起来,小白却扯着他的袖子,痛苦地说道:“哥…求你…求你给我点!…” 曲静深想去给他倒杯水,这才发现房间已经一片狼藉。景泽拉住曲静深,摇摇头:“没用,毒瘾犯了。现在要不给他那玩意,要不送他去医院注射镇定剂。” 小白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他的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这样才会舒坦点。曲静深强行掰开他的手,问道:“启程呢?!他就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他怎么忍心!” 景泽将曲静深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扣住他的手腕:“我刚才打了120,一会救护车就该来了。” 曲静深甩开他的手,跪在地上按住小白。景泽一直在拔方启程的电话,可是一直却拔不通。景泽的拳头猛地捶在墙上:“我操,最好别让我见他,不然揍他丫的!” 曲静深不停地跟小白说话,小白就只知道说:“我难受…我难受……”曲静深的心像被狠狠地揪起来,他突然想起自己昏迷时,景泽肯定也似这般痛苦,于是心里就更加辛酸起来。 景泽蹲下来,搂住曲静深的肩,没有说话。 第126章 冰冻三尺 救护车把小白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一路上曲静深都愁眉不展,景泽安慰道:“放心,没事的,天塌下来还有我呢。” 曲静深点点头,过了一会说:“等会安顿好小白,你就先回家,明天还要去公司。” 景泽握了握曲静深的手说:“不用担心,公司的事什么时候处理都不晚。” 护士给小白注射了镇定剂,总算让他的痛苦减轻些,现在已经睡着。曲静深和景泽坐在走廊上的塑料椅上,景泽一直在拔方启程手机,可对方不是占线,就是无法接通。 曲静深皱眉道:“还是打不通?” 景泽差点把手机摔了:“我操,他妈的在搞什么!” 曲静深拍拍景泽的腿,让他的火气小些:“可能启程也有苦衷,刚才医生说最好尽快送小白去戒毒所。他虽然吸食的不多,但时间太长…恐怕早晚都要挨这一回。” 景泽说:“去,明天就去,真他妈的…” 曲静深将胳膊支撑在膝盖上,疲惫地抱住头。他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所有的事都像被顽皮的猫挠的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他根本分不出一点精力去想景泽可能去国外的事。 景泽搂住曲静深的肩膀,狠狠抱了抱他:“宝贝儿,相信我,没事。” 曲静深倚在他肩膀上,低声说:“听话,回家休息,多一个人在这也没用。” 景泽趁没人的时候,捏捏他的下巴,温声道:“你陪他,我陪你,就算我回去,肯定也睡不好。” 这话对曲静深来说十分受用,他没再赶景泽回去。“你说启程这是怎么了?我总觉得他很爱小白的。” 景泽说:“傻宝贝儿,你不知道这边的同志圈多复杂,分分合合家常便饭。” 曲静深的语气明显的失落下来:“我总觉得他们不一样的…”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都是男人,有什么不一样?” 曲静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总觉得只要是真心相爱,无论经过多大的风浪,都能不离不弃在一起。景泽似乎感受到了曲静深的情绪,低声说:“在一起三年五载容易,一辈子就难了。” 曲静深时常在某些关键的时刻,觉得景泽比他想像中更让人看不透。可究竟是哪,他又说不清。 景泽说:“走廊里风大,回房间守着吧,万一有点事,还能马上照应。” 曲静深想到几次住院的经历,尤其是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空荡。等确定景泽趴在床边睡着以后,曲静深才睁开眼。他开始给方启程发短信,一条接着一条,也不管他看没看到。他心里总觉得方启程一定没睡,也确信发的短信对方肯定能看到。 直到手指节发酸,直到指尖由于按了太久手机键盘开始隐隐作痛,曲静深才把手机放到一边,顺便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 这时小白醒了,用嘶哑的声音叫他:“哥…” 曲静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低烧已经退了:“嗯?身上还难受吗?” 小白摇摇头,视线突然别到一边:“哥…对不起。” 曲静深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道改正就好。” 小白欲言又止:“启程他…” 曲静深:“嗯?” 小白顿了顿才说:“我们一个星期前吵架了,他最近脾气不是太好…” 曲静深皱眉问道:“因为什么吵的?你对别人都好,就是对他有点凶。” 说到这里,小白苦笑起来:“哥你知道吗,我染上这玩意儿,是某段感情失败后,情绪非常低谷的时候…圈里很多人都抽这玩意,不过量很小,瘾也不会太大。” 曲静深说:“这玩意对身体不好,麻醉神经,再抽下去会成笨蛋的。” 小白被他逗乐了,曲静深也跟着笑起来。小白叹口气,接着说:“可是自从认识启程以后,瘾就越来越大了,他…” 曲静深虽然脸上神色平静,他心里却很害怕小白接下来的话。于是他打断了小白:“他是不是没有劝你戒掉,反而很支持?” 小白语气里突然充满失落:“我认识他以后…那玩意儿…都是他给我弄的。” 曲静深仿佛晴天霹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白的意思他听懂了。他盯着小白看了许久,才问:“你确定吗?…” 小白点点头:“我当面问他,他亲口承认的…哥我现在很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办…” 曲静深握住小白有些颤抖的手,希望这能安慰到他一些。“我跟景泽都联系不上他,手机不接,短信也不回。” 小白茫然地对曲静深说:“他平时对我很好,几乎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突然就这样了,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小白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哥,你知道吗…他竟然背着我把那玩意儿的分量增加了,我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发冷。” 曲静深问:“你前段时间感冒,也是因为这个?” 小白点点头:“你说他这算什么…承认了就一走了之,连个解释都没有。我有时候就想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可心里又想听他解释,他却连编个解释都不肯…” 曲静深去给他倒了杯水:“喝完水再睡会,也许苏哥知道,天一亮我就给他打电话。” 小白抱着杯子也不喝,曲静深哥哥一样的安慰他:“乖,听话,睡一觉,我一直在这里。” 小白这才喝了些水,乖乖地躺好闭起眼睛。可能这些天的折磨让他精神不太好,没一会就睡着了。曲静深帮他掖了掖薄被,他觉得心里沉闷,刚想出去走走,却被景泽拉住了手。 曲静深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低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景泽扯着他的手不放:“你们说话的时候就醒了。”他站起来伸个懒腰,边打哈欠边说:“走吧,一起去。” 医院的走廊里很安静,凉丝丝的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起了衣角。两个人已经特意把脚步放到最轻,但安静的走廊里依旧有岑寂的回声。从楼上下来,风比刚才更凉了,曲静深说:“马上就到秋天了。” 景泽见四周无人,便从后面搂住曲静深的腰,趴在他耳边说:“你刚才哄小白,都没哄过我。” 曲静深觉得好笑,伸手握住景泽叠在他胸前的手,笑着问:“这么大的人,还要哄?” 景泽想了想说:“嗯,你得时常让我感觉到,你在爱着我,并且是没有疲倦地爱着。” 曲静深说:“这个要求真高,果然是景泽的风格。” 景泽说:“那是~只给你一个人看的风格。” 曲静深半倚在景泽身上,问他:“你说启程为什么要这样对小白?” 景泽倒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说:“一是占有欲在强,没安全感。二是…他可能觉得自己有麻烦了,所以不想让小白掺和。” 曲静深闻言,像被一桶凉水淋到头上,动作顿时有些僵硬。景泽安慰道:“我瞎说的,现在联系不到他,不能妄下定论。” 曲静深说:“真希望不是这样,唉…” 天已经蒙蒙亮了,有早间的垃圾车开进医院大门,前视灯晃的人眼睛极不舒服。景泽拉着曲静深医院门口走:“出去吃点东西,等天亮了还有很多事。” 路边炸油条的已经开始支起摊子,曲静深问景泽:“吃这个吗?”碍于景泽的口味,曲静深已经许久没吃过油条。景泽早饭喜欢吃包子,喝豆浆,还有…咸鸭蛋黄儿。 景泽不太喜欢在路边吃东西,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并没有任何鄙夷或不屑的成分。曲静深主动问他,就代表他其实挺想吃这个。景泽点点头:“好,不过这顿你请客。” 曲静深找了张比较干净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豆腐脑,又要了些油条。景泽可讨厌,他吃豆腐脑不爱吃香菜,倒有闲功夫将它们一个个挑出来。 曲静深哭笑不得,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他指着油条对景泽说:“其实油条还有种做法挺好吃的,把油条切段,然后里面裹上肉馅,放到油里炸,又香又脆,酥嫩可口。” 景泽:“……” 曲静深笑着说:“真的很好吃。” 景泽狠狠呼噜一把他的头发:“摸你,你故意馋我的吧。” 曲静深低下头喝豆腐脑:“被你发现了。” 清晨的酒水车开过城市里的每条街道,水花无意澎湿了他们的裤脚,弄的脚踝上凉凉的。饭不贵,两个人也就吃掉几块钱。只是觉得这场面难得,却又不知道怎么向外人去描述它的好。曲静深低头又抬头,看到太阳在东方露出半张脸,天边还有未散去的薄薄雾气。 小白吃着曲静深给他带来的早饭,他虽然没有胃口,但又不想辜负曲静深的好意。景泽去走廊打了个电话,进来便对小白说:“刚才我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赶紧吃,吃完咱们去戒毒所。” 小白听到那三字,愣愣的停下咀嚼的动作,眼里充满恐惧:“我不去…哥!我不去那种地方!” 曲静深还没来得及说话,景泽便已开口:“不去?那你以前就不该沾那玩意儿!…” 小白突然扯住曲静深的袖子,恳求道:“哥…我不去!那种地方太可怕了,我不去!…”曲静深揉揉他的头发,小白以为还有缓和的余地,却没想到,曲静深说:“昨天晚上医生说你这种情况,早晚要去,拖着只会对你不好。” 小白声音里都带哭腔了,他拉着曲静深的手,激动道:“给我手机,我给方启程打电话!就算去,也得他送我去!” 曲静深将手机递给他,小白不停地拔着那串熟悉的号码,可是对方总是无法接通。他整个人顿时绝望,手机从手间滑落到床上。他抱住头,将耳朵堵上,反反复复就一句话:“我不去…我不去…!你们没权利送我去,我不想戒,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这时曲静深的手机突然响了,小白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飞快接起来:“喂…启程!” 卫小武正站在店门口,他以为曲静深和景泽还没起床,但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才确定他们不在家。“小白?…喂喂!怎么不说话了?!” 小白见不是方启程,手机又愣愣地滑到床上。曲静深拿起手机:“大武,今天别去店里了。” 卫小武早就感觉出来异样,一直追问:“你们在哪?出什么事了?是小白?小白出事了?!” 曲静深:“嗯,我们现在在医院。”他知道卫小武的性格,如果不告诉他,他会一直打电话过来,索性就告诉他在哪个医院。 卫小武速度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他懒得等电梯,一路爬楼梯上来的,正扶着门喘粗气。过了一会,呼吸好不容易顺畅些了,卫小武立马抡起拳头朝小白走去:“我操你大爷的,看我不揍醒你的!” 景泽原本抱着手臂极淡定地站在一旁,现在实在淡定无能了,他赶忙拉住卫小武:“啧,你不揍他都这样了,你这几拳下去,他那小身板哪能受得住!” 卫小武朝小白呸了一口:“你瞧他这娘们儿样!看见就一肚子火!” 小白垂着头看都没看他,就像没听到他说的话。房间又陷入沉默,卫小武暴躁地挠挠头,说:“他…他生气了?” 景泽摊摊手:“你来的正好,就是押也要把他押到戒毒所!” 小白听到这话慢慢缩到角落,曲静深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却被小白大力地挥开。曲静深皱眉:“小白,我们是为你好,启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到,我们总不能拖着。” 小白突然抬头,看着他说:“能拖的,我知道去哪买,一点就够了…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会扒皮剥骨的…”小白痛苦地抱住头,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脑海中又在回放方启程带着东西离开的那个画面。 曲静深见小白如此无助,心顿时软下来。他扭头看景泽:“要不…我们再试着联系启程?再停两天?” 就在他们拿不定主意的这一会,小白突然痛苦地在床上打起滚来。他的脑袋像要裂开,为了减少些疼痛,他将自己的头狠狠地往墙上撞。曲静深用尽全身力气按住小白,对景泽和卫小武说:“还不快去叫医生!” 景泽帮曲静深的忙,卫小武才回过神来,大步往外跑。他见过很多血腥的场面,但是他第一回见毒瘾发作的人。小白苍白的脸色和无助绝望的神情让他不敢想第二回,太可怕了…那不只是身体的痛苦,更是意志力的消沉。 医生和几个护士一起进来,没有好办法,只能注射镇定剂。曲静深看着护士手中的液体,一点点地注入小白体内,而小白就像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张着嘴无力地喘气。他无言地别过头去,不敢接触小白求助的眼神。 医生离开的时候问他们:“是没联系到戒毒所吗?医院可以帮你们联系,他这种情况,最好快些送过去。” 曲静深不知道该说什么,景泽替他说:“好,我们知道,趁他现在情绪安稳就送去。” 等医生出去后,景泽说:“别等了,扛也要扛去。” 曲静深又拔了一遍方启程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他叹口气,说:“走吧。” 第127章 毒 小白一路都是昏迷状态,曲静深时不时会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虽然他脸上依旧平静,可心底却忧心忡忡。景泽说:“你一夜没睡,倚在我肩上睡会。要到郊区呢,还得一会儿。” 曲静深说:“睡不着,以前我在电视上看到,戒毒所里乱七八糟的。而且进去以后,什么人都有。要不,我们轮流着守着他戒毒…再说还没联系上启程。” 景泽说:“这戒毒所跟强制戒毒所不一样,二胖说是私人办的,比较接近医疗组织。毒瘾不是太大的人,主要靠心理疏导。” 卫小武问:“允许别人在里面陪着他吗?如果允许的话,可以轮流陪着他。” 景泽摊摊手:“我没细问,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小白隐隐约约地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可就是睁不开眼。他心里十分害怕,又想到方启程,这种感觉更厉害。这些天来,方启程摔门而去的表情他一直忘不了,既有无奈,又有悲伤。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戒毒所门口。曲静深和卫小武把小白从车上扶下来,曲静深低声叫他:“小白…小白?” 卫小武说:“别喊了,可能睡熟了。” 戒毒所的大门是常见的铁门,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大门口正站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景泽走上去,主动跟他握手:“陈主任?” 那中年男人点点头,说:“你是二胖的铁哥们儿?” 景泽说:“我们是发小。” 陈主任说:“叫我陈哥吧,二胖挺不错的,咱们改天聚聚。现在先说正事,你那朋友带来了?” 景泽指指小白:“刚注射了镇定剂,睡着了。”陈主任是二胖的大舅子,就是那东北姑娘她亲哥。 陈主任说:“跟我进去吧,具体情况得等做完检查后再说。” 一行人扶着小白走进去,跟着陈主任走进治疗部的楼道。这里比医院的气氛更阴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陈主任给他们介绍了一下治疗流程,末了说:“我们这里允许家属半个月探望一次,其余时间都是封闭治疗。”小白已经被安置进病房,陈主任正交待工作人员去办入所手续。 曲静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后面紧握了下景泽的手。景泽朝他温柔的笑笑:“没事,我们常来看他。” 原本办完手续,交完费用后他们便可离开,可他们却没走。曲静深说:“怎么也要等小白醒来后再走,唉。” 卫小武倚在墙上,刚准备抽支烟,便被戒毒所的护工喝止。陈主任等他们办完手续就去忙了,眼看着就要中午,小白还没醒来。 楼道里时不时传来惨叫声,那种接近绝望的哭喊,听的人寒毛直立。曲静深突然说:“也许这是好事,早戒总比拖着好。” 话音刚落,便听到房间里一阵强烈的动静。小白正挣扎着下床,可能镇定剂的药劲还没过去,他一头栽到地上。卫小武赶忙跑过去扶他,小白死死抓住卫小武的胳膊说:“大武我求你,带我出去…我不想在这种地方,我求你!” 卫小武别开头,不忍去看小白无助的表情。曲静深走到他面前说:“小白,我们会常来看你的。” 小白像突然发疯似的,指着曲静深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作主把我送到这种地方…你想过的的感受吗?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多难受吗?!” 曲静深皱着眉头看他:“我…”他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说些‘这是为了他好’的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小白哭闹了一阵,累了,就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往外看。外面是个小操场,正有人打篮球。窗外有棵梧桐树,梧桐树的叶柄很脆,入秋以后经不得风。 小白领口大开,曲静深向来细心,怕他着凉,便走上去想帮他系好。可他刚伸出手,小白却猛地低下头狠狠咬在他手腕上。 曲静深的疼的眉头紧锁,景泽想上去阻止,却被曲静深死死拉住。卫小武费了好大劲才将小白扯开,小白抬头看曲静深,一脸泪。曲静深觉得手腕很疼,可他知道,小白的心里肯定比他更疼。他一向把小白当成弟弟爱护,可现在却帮不上忙。他心里十分自责,但又不敢露出半分,省得景泽为他担心。 小白指着门口哭着大吼:“你们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们!”三个人动都没动,这种情形怎么能走? 照顾小白吃完午饭,又扶他躺在床上,见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曲静深问卫小武:“电话打通了没?” 卫小武摇摇头:“他人就像突然蒸发掉一样,怎么都联系不上。” 曲静深看了小白一眼,对景泽说:“我想再陪陪他,起码等看清他们这里怎么个戒毒法,心里才能踏实。” 景泽说:“我知道,我也想看看。” 曲静深说:“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回去休息。” 景泽低声说:“你不也一夜没睡,手腕还疼吗?” 曲静深说:“不疼。”他把袖子又往下撸了点,盖住了伤口。 小白的毒瘾在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突然发作。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手上明明冰凉,可额头上却冒着汗。小白紧紧按着心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卫小武去叫护工,曲静深与景泽两人之力都没按住他,小白从床上滚到地上。 小白用指甲死死抠住地面,来回抓挠。曲静深按住他的手后,小白竟然开始用头往地上撞。曲静深叫景泽:“快点!过来按住他的头!” 景泽扑过去使劲按住他的头,可小白的腿却开乱蹬起来,将铁床蹬出去快半米。曲静深大声叫他:“小白!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等他说出来后又意识到这话的无力,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卫小武跟护工跑进来,护工医用推车里装着一些戒毒时专用的工具。其中一个男护工说:“你们先放开他,这样没用!” 曲静深跟景泽这才放开手,只见那个男护工熟练地将小白的手反捆在背后,拿出一个类似塞子的东西塞到小白嘴里。小白呜呜地叫着,任那些护工将他抬到床上。 这还不算完,他们又把小白的腿捆上,并且按了床头的一个开关,将小白的脖子固定住。那个男护工解释道:“这是防止他毒瘾上来时撞墙。” 小白眼里蕴满泪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曲静深看。曲静深瞧了一眼,便能感受到他的无助。他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小白跟所有毒瘾上来的人一样,大喊大叫,直到嗓子嘶哑再喊不出来时,才换成低沉的抽泣声。 曲静深叹了口气,使劲呼噜把脸。卫小武死死握紧拳头,又慢慢放开。以前他总觉得男人什么都能忍过去,只要想忍。可他现在发现,远不是那么回事,如果一个人的意志力崩溃了,又用什么去忍? 等小白毒瘾发作过去,曲静深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抹掉他眼角上的泪痕,对他说:“我会来看你的,也会尽快联系方启程,你好好在这里,一定要忍过去。” 小白一直低着头,等曲静深他们三个走出房间时,才抬起头看向门口,满脸的泪。他慌张地用袖子擦,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曲静深眼圈也红了,他低着头,手狠狠捏住衣角。这比他自己受到伤害更难受,这就像看别人撕着一块带血的皮肉。别人的疼是直接的赤、裸裸的,而旁观者却是隐痛,是扎根的,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扎越深。 三个人站在戒毒所的大门口,看暮色四合将远处矮小的群山笼照。入秋后的夕阳是冷的,即便天边有霞彩,那霞彩也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灰。树叶还未大批凋落,但风已转凉。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个人站在路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车开过。卫小武朝戒毒所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他在那里,不会有事吧?” 曲静深说:“这周末,我就来看他。我拿了他家钥匙,天凉了,要收拾些厚点的衣服给他送来。” 卫小武说:“记得叫上我,我也来。” 曲静深点点头,景泽搂了搂他的腰,曲静深扭脸看他:“嗯?” 景泽说:“身上这么凉,冷吗?” 曲静深说:“有点,这里就跟没有秋天似的,过完夏天气温就开始猛降。” 景泽说:“那靠我近点,天然火炉。”曲静深朝他笑了笑,如他所言。 他们先把卫小武送回去,卫小武下车的时候,曲静深叫住他:“大武,你回去问问苏哥,看他有没有启程的消息。” 卫小武郑重地点点头:“嗯,我会的,有消息第一个跟你说。” 夜幕降临,路边的霓虹灯陆续亮起。景泽突然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我们改去XX区。” 曲静深疑惑地看景泽,景泽说:“现在回家也没事,不如过去转转。” XX区这边水比较多,有不少水上景点。两个人就近找了个小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小餐厅里的饭后甜品有许多花样,景泽帮曲静深点了几种:“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哪,多吃点。” 曲静深低头笑了笑,一口一口吃的很开心。曲静深本来还想提小白的事,可是看着景泽耐心地帮他切小蛋糕,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相信景泽知道他现在想什么,两个人之间有些事,根本没必要反反复复的提。 吃过晚饭,景泽七弯八拐地把他带到一个小湖边。没了夏天燥热的暑气,小湖边的景物灯也显得有些冷。曲静深说:“B市的小景点还真不少,我就不知道这。” 景泽戳了下他的脸:“你不知道的地方还多着呢!” 绝口不再提小白与方启程的事,曲静深对景泽说:“我觉得你这专业,出国呆几年挺好的。” 景泽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突然提起出国的事了?” 曲静深说:“没,前段时间你不是看资料么,我觉得你对那些东西应该挺感兴趣。” 景泽对这个理由还算满意,他说:“再看吧,反正现在没这个打算。来来,亲个,今天还没亲呢。” 曲静深低下头说:“别闹,有人。”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了一会,景泽伸个懒腰,直接枕到曲静深腿上,也不嫌地上脏。景泽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竟然唱起歌来——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when the blazing sun is gone,when he nothing shines upon,then you show your little light。 twinkle, twinkle, all the night,then the traveller in the dark,thanks you for your tiny spark,he could not see which way to go,If you did not twinkle so。 In the dark blue skyyou keep,And often through my curtains peep,For you never shut your eye,Till the sun is in the sky。 As your bright and tiny spark,Lights the traveller in the dark。 Though I know not what you are……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这歌曲静深听过,他很喜欢里面两句,于是就随口翻译出来:“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在整个世界之上,如此之高,就像在天空中的钻石那样。” 景泽的手一直放在自己腿上打着节拍,他问曲静深:“我幼儿园中班升大班时就唱的这个,当时小屁孩,根本不知道这嘛意思。不过,突然觉得这歌肯定是情歌。Thanksyouforyourtinyspark,Hecouldnotseewhichwaytogo…” 曲静深笑着问:“你不会又在小本本上记东西了吧?” 景泽说:“你真是越来越懂我了!必须摸一个!” 后来,两个人都觉得有点累,散着步打车回家。半夜的时候,景泽突然抓起曲静深的手腕,曲静深问他:“嗯?怎么了?” 曲静深左手手腕处,还有小白留下的牙痕。伤口红红的,早就不往外渗血了。景泽放到嘴边亲了一会,没好气地对曲静深说:“现在睡觉。” 曲静深闭上眼睛,心想,还真是不讲理。 第128章 长旅 小白在戒毒所期间,曲静深和卫小武常去看他。开始的时候,小白不太怎么说话。他人瘦了不少,手腕能看到突出的骨头,下巴也尖削起来。 小白总是问他俩:“联系到启程了吗?” 卫小武说:“以前是关机,现在已经停机了。我给他充了话费,照样打不通。” 小白失落地狠狠挠头发,眉头紧皱。这是曲静深认识小白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他于心不忍,便紧握住小白的胳膊安慰:“听哥的话,等你身体稳定了,咱就回家。” 小白不发一言,卫小武看到他咬的发白的嘴唇,心里直反酸。小白低哑着声音说:“我想启程,我不怪他,真的…” 曲静深揉揉他的头发,说:“我特意包了饺子,给你带来,先尝尝。”曲静深递给他筷子,小白没有接过去。 曲静深也不生气,他笑笑,把装饺子的保温桶打开,将饺子端出来,夹了一个喂他。“馅是猪肉和大葱的,你如果吃不习惯,下次换别的。” 小白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饺子,饺子还热着,一咬一嘴油。他食不知味地吃掉几个,突然忍不住哭出来。曲静深有点手忙脚乱,不知道筷子该往哪里放:“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那咱就不吃了。” 小白使劲摇摇头,哽咽道:“好吃…好吃……可是越好吃,我越想哭。” 曲静深用袖子擦干净他脸上的泪:“老大不小的大小伙子,还哭,也不怕人笑话。” 卫小武轻咳一声:“娘们儿…不过你能在这里顶这么多天,这点爷们,以后我服你。” 小白哑着声音说:“有时候晚上毒瘾犯了按铃叫护工,然后听着走廊上乱作一团的脚步声…真想死了算了。” 曲静深的一只手放在桌子底下死死捏住衣角,另一只手却轻松地将带来的衣服给小白看:“我跟景泽一起去买的,他说是今年的新款。我也不懂,就觉得你穿上一定挺帅。” 小白用手摩挲着包装袋,泪吧嗒吧嗒地滴到桌面上,不一会就一大片水痕。曲静深说:“不哭,人这一辈子哪能不遇到个坎,挺过去,就晴空万里了。” 小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曲静深想别过头去,却不经意地看到外面梧桐树的叶子已经断断续续地开始落了。这里阴气本来就偏重,为什么还要种这么多梧桐? 小白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饺子吃完,对曲静深和卫小武说:“哥,你们走吧。走的晚了,这里不好打车。如果联系到启程…跟他说我想他了。” 曲静深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又掏出些钱塞小白手里:“需要什么东西,就让你帮你买。”小白使劲攥了攥拳头,重重点了下头。 曲静深摸摸他的头,温声道:“那我跟大武先走,过些天再来看你。” 曲静深没敢多待,生怕更难受。刚出戒毒所的大门,曲静深就问卫小武:“苏哥不是说帮着联系启程吗,这几天有消息没?” 卫小武心里有个疙瘩,不知该不该跟曲静深说。今天见小白这么低糜,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苏京前两天出门了,我觉得有点怪。” 曲静深很少见卫小武皱眉头,当即便郑重地问:“嗯?哪里怪?” 卫小武说:“他平时出差都不怎么带东西,这次收拾了不少衣服。还有…我见他把家里的存折都带走了。” 曲静深问:“苏哥要去哪?” 卫小武说:“他说是去S市谈生意,我看不像。前两天见他跟人打电话,提的地名都很偏南。” 曲静深顿时皱起眉,问:“说什么时候回来了没?” 卫小武摇摇头:“光说有点棘手的事要处理,可能要待一阵子再回来。” 两个人蹲在路边等车,曲静深想了好大会,才问:“苏哥走之前,一直没联系上启程吗?” 卫小武说:“没有,他还说有好大一批货,等着启程来签字。” 话音刚落,曲静深扭头看卫小武,发现卫小武也在看他。卫小武情绪有点激动:“哥,你不会说…” 曲静深打断他的话:“我猜的,还不确定。起码…两个人都跟同一件事有关。” 为了确定这个猜想,两个人分别去小白家和苏京家看了一番。但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就在两个人准备放弃的时候,曲静深无意看见某个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堆打印的资料。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翻看,卫小武一会也凑上去,眉头却瞬间紧锁起来。 曲静深看到问:“嗯?哪里不对?” 卫小武不识几个字,他拿过曲静深手里的资料,盯着黑白油印封面看了一会,慢慢说:“好像是什么时候…我也见苏京看过这个。如果他没收起来,现在应该还在床头柜上。” 曲静深有点激动:“快,咱们再过去找找。” 结果两个人又打车返回苏京家,卫小武轻车熟路地趴在床头柜找了一会,果然找出一份与曲静深手里一模一样的资料。曲静深觉得腿有些发软,踉跄几步坐到卧室的床上。 卫小武拿着两份资料挨个翻了遍,问曲静深:“这个有问题吗?是说什么的?” 曲静深嘴里喃喃:“钢材…是钢材的介绍资料…” 卫小武认得资料中间夹页上的图,的确是钢材,而且看起来还是比较大型的。可能由于人的应激反应,曲静深脑海里面浮现的东西都是极消极可怕的。好大会他才回过神来,拿过卫小武手里的资料就往外走。 卫小武喊住他:“哥,你这是干什么去?” 曲静深说:“你这几天记得常跟苏哥联系,最好能问出来他现在在哪。” 卫小武这才闷过弯来,盯着他手里的资料:“这个…这个有问题吗?” 曲静深点点头,嘱咐道:“千万别让苏哥知道咱们今天发现的事,记住了吗?也不许跟别人乱说。” 曲静深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卫小武喊他几声,他也没应。天啊,这比他前些天发现的事更糟糕。曲静深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等不到景泽下班了,直接打车去景泽的公司。 曲静深第一次这个时间来景泽公司,景泽看见他吓了一跳,忙问:“宝贝儿,怎么了?” 曲静深特意把门带上,景泽想去给他拿瓶果汁,却被曲静深拉住:“我不喝。” 景泽见曲静深一脸严肃,倒没说什么,直接坐到他旁边。曲静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看这个。” 景泽接过来翻了几页,说:“不就是钢材的介绍资料吗?有什么奇怪的?” 曲静深说:“你往后看。” 经他一提醒,景泽吊儿郎当不上心的态度,也跟着严肃起来。越往后翻,他眉头皱的越紧。景泽看完后将资料放到桌子上,问曲静深:“你从哪里里弄到的这些?” 曲静深说:“在启程和苏哥那里发现的,现在就你,我和大武知道。” 景泽一拳捣在沙发上:“我操…” 曲静深问景泽:“现在该怎么办?” 景泽说:“我大概知道启程为什么联系不上了,苏京呢?” 曲静深说:“大武说他前几天出差了,要过段时间才回来。” 景泽骂了句:“老狐狸。” 曲静深紧张地抓住景泽的手:“我害怕。” 景泽搂紧了曲静深的腰,亲了亲他,试图让他放松一些:“不怕,有我呢。宝贝儿,你说咱们现在是装不知道,还是死拧到底?” 曲静深知道他的意思,别说景泽,自私的念头每个人都有,他也有。但以他的性格,却不会像景泽这样坦诚地说出来。曲静深说:“希望大武能联系到苏哥,我想去找启程。” 景泽问:“是因为小白吗?” 曲静深点点头:“我今天去看他了,人比上次咱们一起去的时候更瘦了,一直问启程的消息。” 景泽看看窗外的天色,搂住曲静深的肩膀,低声说:“走,先去吃饭。今晚不加班了,陪媳妇儿。” 曲静深被他逗笑了,说:“小声点,有人。” 景泽临出门前,把做了一天的方案打印出来,搁在桌子上,然后关掉电脑。他招呼曲静深:“宝贝儿,我今天买了个电热水壶,你不是嫌煤气烧水麻烦吗?” 曲静深正在想事情,突然被景泽打断,只好笑着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壶。景泽拿上外套,跟曲静深一起出门。结果好死不死地在电梯那儿,遇到正上楼来的景森。 景泽说:“喂,我把方案搁在桌子上了,你自己去拿吧。” 景森没说话,看了曲静深一眼,点点头算打招呼。景泽进电梯后佯装打了个寒颤,开玩笑似的对曲静深说:“冷吧?这还好,要是冬天见着他能冻死个人。” 曲静深说:“你们俩的性格完全相反。” 景泽耸耸肩:“他肯定在老妈肚子里的时候,被我踹到了脸,结果就成面瘫了。” 曲静深笑着说:“你俩不差好几岁吗,他听到了,又该骂你。” 景泽:“啧…我妈怀他的时候肯定是夏天,冰块吃多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从电梯里出来,曲静深问景泽:“万一真出事…” 景泽打断他的话:“万一真出点啥事,只能兜着。” 曲静深叹口气:“现在只盼着大武能问出苏哥在哪了。” 吃饭的时候,又聊起工程的事。曲静深问道:“算着时间,也该进入收尾了吧?” 景泽哼了一声:“跟李国其那种人合伙,也就赚个经验值。” 曲静深点点头:“我就怕万一…你那边也出事。” 景泽从桌子下面勾住他的脚,用脚背来回在他小腿上磨蹭。曲静深刚想退开,腿却被景泽夹的更紧。景泽低声说:“这样,是不是觉得更亲密了?” 曲静深抬头看了看周围全是吃饭的客人,的确有种禁忌的亲密感。就在这时,曲静深的手机突然煞风景的响起来。景泽皱着眉看曲静深接起来,原来是卫小武。 卫小武说:“苏京说他在C市,但不知道启程的下落。” 曲静深叹口气,卫小武说:“苏京说他很可能在G市,因为…前段时间,苏京给他汇过次钱。” 曲静深:“!!问苏哥还有汇款单吗?” 卫小武说:“我没问,不过我知道他平时习惯把这些东西放在哪。” 曲静深挂电话,对景泽说:“苏哥说启程现在可能在G市。” 曲静深一脸担忧,景泽说:“你要是想去,我陪你。” 曲静深说:“你公司的事,还有工地的事,都离不开人。” 景泽喝了口汤,漫不经心地说:“这些虽然重要,可媳妇儿更重要。哥知道你现在想什么,肯定是去苏京那老王八蛋家。” 曲静深觉得好笑:“你们不是和解了吗?” 景泽哼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吃饱了没?走吧。” 两个人打车去苏京家,一进门,就看到房间里被卫小武搞的乱七八糟的。卫小武刚才还坐在地板上翻那些东西:“你们来的正好,一起找吧。” 于是三个人盘腿坐在地板上,每人面前摆着一堆单据。不知道卫小武从哪里倒腾出来的,连几年前的都混进来了。景泽说:“你这不科学,只看最近的不行吗?” 卫小武说:“他习惯这样放,今天东放一张,明天西放一张,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知道哪是哪。” 景泽一边翻找一边骂道:“老狐狸啊…” 三个人一起翻腾到后半夜,来来回回找了又找。景泽累的腰酸背疼,一点一点,慢慢地蹭到曲静深身边,枕在他腿上撒娇:“宝贝儿…求安慰。” 卫小武顶着一头乱毛,装聋子。“我记得苏京前些天刚买了些咖啡,我去冲点儿。” 曲静深学景泽的语气:“啧,别闹。” 景泽的头蹭到曲静深的腹部,狠狠埋在上面猛吸口气。曲静深稍稍往后移了移身子,眼睛依旧盯在那堆单据上。景泽说:“我发现你有工作狂的倾向,要赶家,我早让你没精力工作了。” 卫小武端来咖啡,曲静深连景泽的那杯一起接过来。景泽恬着脸看曲静深:“喂~~” 卫小武被寒的浑身汗毛迅速起立:“我操…” 曲静深忍不住笑出来,长时间工作的疲惫感顿时轻松了些。他把咖啡放到一边,端起自己的那杯喝起来。景泽在卫小武的奚落眼神中,不情不愿地坐起来喝咖啡。 卫小武叹气:“照这样找下去,根本找不到。我那堆已经翻了快五遍了,连个屁都没有。” 曲静深问:“景泽,你那边呢?”景泽耸耸肩,结果已十分明确。 卫小武顿时急躁起来,刷刷刷一阵把自己前面的那堆单据搅和的乱七八糟。有几张飞到曲静深脚边,曲静深将咖啡杯搁到一边,耐心地拾掇起来。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曲静深拣起最后一张时,觉得头顶的灯光晃了一下。他激动的手指有些颤抖,一张小薄纸差点没被他抖掉:“我找到了!…” 景泽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卫小武虽然不认几个字,依然激动地爬过来死活要看。曲静深好大会才平复情绪,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地址:“G市附属的一个小县城,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景泽看了看时间说:“已经快一个月了,不过,这是唯一的线索了。” 曲静深欣喜地点点头,他很想给小白挂电话。但回头一想,小白现在应该睡了。卫小武说:“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票,都去吗?” 曲静深这才回神,想了想说:“我跟景泽去,你去找苏哥,别让他再…继续错下去。” 曲静深看向景泽,说道:“如果你有事,我可以自己去。”曲静深猛然想到些什么,脸色一僵:“坏了…那两份资料落你办公室沙发上了。” 景泽说:“别这么紧张,没事儿,那里没人去。就算真有人去,也没人注意。” 曲静深总算松口气,身上顿时觉得有些疲惫。“大武,你明天自己买票去找苏哥,不用管我跟景泽。” 卫小武点点头:“那咱们随时保持联系。” 曲静深:“嗯,好。”景泽站起来伸个懒腰,把自家媳妇儿从地上拉起来,对卫小武说:“回家了,有事电话联系。”他说着拉起曲静深就走,连说个再见的时间都不给。 曲静深在车上坐立不安,他对景泽说:“我们还是回你公司,把资料拿回去吧。” 景泽说:“没事儿,明天一早就去拿,保准没事,你别瞎担心。” 曲静深不吱声了,倚在景泽肩上躺了一会,又说:“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这样回去也睡不好。” 景泽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也知道他的脾气,便让司机师傅调头朝公司开。他们到的时候,写字楼的大门早就锁了。幸好景泽有保安的电话,拔了好久对方才肯接。 两个人上楼时,景泽还安慰曲静深说没事,结果等到了办公室就傻眼了,沙发上嘛也没有! 曲静深说:“我记得明明放在这里的…” 景泽说:“你再想想,没记错吧?” 曲静深想了好大会,说:“我真没记错,况且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记错。” 景泽在其他地方翻找一阵,结果一无所获。“我操!这谁他妈的…” 曲静深呆愣愣地坐到沙发上,疲惫地用手捂住眼睛,挡住房间里的灯光。景泽冷静的坐到他旁边,安慰道:“没事,他们可能拿文件拿错了,再说,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咱们明天一早就去买票,你别担心。” 曲静深像被撒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在瘫在景泽身上,他说:“景泽,我怕。” 第129章 南下 曲静深和景泽回到家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两个人还未洗澡,便瘫在床上。景泽问曲静深:“宝贝儿,还睡会儿吗?” 曲静深枕在景泽胳膊上,摇摇头:“等会我收拾点东西,天一亮就去火车站买票。”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希望这件事儿结束以后,能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 曲静深朝他笑笑,主动亲了他一下:“总会好起来的。”他起身去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去厨房把该放的东西放好。 天一亮,两个人便关掉店门去火车站。在路上的时候,曲静深问景泽:“我还在担心那资料…不会有事吧?” 景泽说:“先找到启程再说,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儿。” 现在离十一接近,火车站的客流量明显的比平时增多。好不容易才买到卧票,说来也巧,车子正好是一个小时以后的。景泽去超市买了些吃的,曲静深找地方坐着等他。 这时卫小武打来电话,曲静深接起来。卫小武说:“买到下午的票了,等到了再联系。” 曲静深点点头说:“好,路上小心。” 景泽手里拿了盒扑克牌,曲静深问:“买这个干什么?” 景泽说:“晚上无聊的时候玩,嗯?”那笑里有其他的意味,但曲静深一眼就看明白了。他有点哭笑不得,说:“没个正经。” 景泽说:“要正经干嘛,爷只要你。”声音低的只有彼此能听到,周围的人群继续喧喧嚷嚷,有着各自的方向。 坐火车是无聊的,两个人时不时说着话,但更多的时间是望向窗外陌生的景物。北方的秋天来的快,山上沾了晨露,树叶亦不比夏天的苍绿。曲静深看到一棵野生的香椿树,上面已经挂着许多半黄小果实。路过比较小的县城时,还能看到院子里竹竿上晾的衣服,风一吹,刮的老高。有点像农村秋末时,无人问津的野草。 傍晚来的很快,天空变成灰蓝色,天边布满各色的落霞。太阳沉向西方,连风也跟着凉起来。景泽将身上的外套脱掉递给曲静深,曲静深接过去自然地穿上。衣服上还有他特有的体温,温暖干躁,与窗外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然后天就暗下来,先是沽蓝色,然后慢慢的变成蓝黑色。直到玻璃窗上再也看不清窗外的景色,而变成自己那张微带笑意的脸。这才知道天黑了,远远的能看到有人家点亮灯火,虽然是暖黄色,但因为离的太远,心里仍然觉得有些疏离。 景泽叫曲静深吃饭,餐厅里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景泽一边吃着米饭,一边抱怨火车上的菜难吃。曲静深将碗里的肉丁夹给景泽,景泽又夹回他碗里,这下也不抱怨了,埋下头老老实实的吃饭。 可能由于无事可做,才晚上九点钟,曲静深就有点犯困。他俯下身去看看景泽,景泽已经睡着。曲静深翻个身,看着窗外偶尔飘过的几点渔火,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火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到达某个城市的车站,车子开始大声地鸣笛,广播里也有女声提醒。曲静深被吵醒,揉揉眼睛,看着提着行礼下车的旅客。 景泽也醒了,他打个哈欠,对曲静深挑起嘴角笑笑。曲静深从床上下来,去洗了把脸。回来并没有再上去,而是坐到景泽的床上。景泽往里靠靠,给他腾出些地方,也不怕有没有看,就搂住他的腰问:“嗯?睡的好不好?” 曲静深点点头:“还可以,你?” 景泽支着胳膊肘儿,大腿顶到曲静深腰上,说:“还成。” 这站上来的人并不多,车厢空出大半。景泽低声对曲静深说:“宝贝儿,上去。” 景泽的手已经扣到曲静深腰上,曲静深不得不同意。刚上去的时候,景泽还盘着腿老老实实地陪曲静深玩小猫钓鱼,可后来就腻歪上了。景泽倚到墙上,拍拍裤裆前的地儿,朝曲静深招招手:“过来,坐这儿。” 床本来就很窄,曲静深还没想好躲哪儿呢,就被景泽扯过去了。景泽趴到他耳朵边上,坏心眼地说:“想什么呢,嗯?” 曲静深知道他是故意的,回头瞪了他一眼。景泽从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嘘。” 曲静深见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身体渐渐放松,享受背后踏实的温暖。外面一片漆黑,玻璃窗上只映着他俩的影子,那样亲密。曲静深问景泽:“嗯?” 景泽说:“你不觉得这样很像开火车吗?”他说着还真模仿起来开火车的动作:“况且况且况且…” 曲静深:“……” 景泽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趴在曲静深耳边低声说:“抱着腿坐着,要不我就捏啦…”景泽的手早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到某个地方去了。 曲静深皱着眉头看他一眼,景泽说:“放心,不做。” 曲静深这才按他的吩咐抱膝而坐,然后,他发现自己实在错大发了。景泽恶搞似的从他腿缝间钻进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裤裆。曲静深赶忙用手阻止他继续下去,却被景泽抓住了手。 景泽说:“我们还没这样做过呢…要不现在要不回家,你选一个?” 曲静深觉得自己又被阴了,他说:“别闹,回家再说。” 景泽哼哼几声:“是回家做,做死你…” 旁边的人都睡熟了,曲静深脸上不自觉地升起红晕,他还是没景泽脸皮厚。后来两个人躺下来,将被子裹的十分严实,趴在被窝里说悄悄话。由于床太小,曲静深不得不紧紧贴着景泽,而景泽一说话,热气便会喷到他的耳根上。 说什么话?当然说只有两个人时才会说的话,甚至这话还有些流氓。景泽悄声问他:“宝贝儿,我那个你的时候,你舒服吗?” 曲静深装没听见,不吱声。景泽从后面顶了几下,眼看要擦枪走火:“快点儿说,我数三二一,不然开炮了。” 曲静深这才说:“还好…” 景泽看来是故意逗他,并不接受他这回答:“用点流氓的字眼,比如‘你干的我很爽’,比如‘我喜欢被你干’,比如…” 曲静深说:“舒服!” 景泽继续提问:“你喜欢面对面,还是侧面,或者是趴着?对,没怎么做过骑乘,回家补回来。” 曲静深咬咬牙说:“比较喜欢侧面…” 景泽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哦,是不是喜欢我一边插、你,一边用手帮你?” 曲静深说:“这个问题能请求跳过吗…” 景泽点点头:“可以可以,那我们开始问下一个。你喜欢被我身寸在里面,还是外面?” 曲静深忍无可忍,翻个身与景泽面对面:“你弄在外面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景泽嘿嘿笑:“你自己说,哪回我喷在里面的时候,你忍得住不叫?好好…别动手,这个问题跳过。那么咱们进入下一个…为什么你后面总是很紧?” 曲静深低声问:“景泽,你在发、春吗?” 景泽啧了一声:“肉体上得不到安慰,精神上意、淫一下也不可以啊。” 曲静深说:“那你到下面一个人意X去吧。” 景泽的手已经钻进曲静深的衣服,放到他平坦的小腹上。曲静深警告他:“这是在外面,别乱来。” 景泽说:“那我们接着问下一个问题。每回我摸你胸口上的小豆豆时,你有感觉吗?是喜欢被捏呢,还是舔?” 曲静深说:“再这样下去,你会忍不住的。” 景泽说:“放心,男人嘛,有时候忍不住也得忍。别绕弯儿,快回答问题。” 曲静深说:“这个…真的都可以。有点累,睡了啊。” 景泽那晚做了一夜春梦,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裤裆里湿漉漉的。曲静深知道后强忍着笑意,景泽说:“我下雨你觉得很好笑吗,信不信回家的…” 曲静深憋笑:“我信,我太信了!” 景泽:“日…” 南方的气候比北方潮湿,G市气温还比较高,从火车站出来,便觉得身上潮乎乎的。曲静深拿出那张汇款单据,景泽接过去看了看:“坐大巴去的话,天黑前应该能赶到。” 面对陌生的环境与口音,两个人都觉得心里不得劲。可到底哪里不得劲,又说不上来。在大巴上,曲静深给卫小武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到了。卫小武还没找到苏京,苏京要不不接电话,要不就劝他赶紧回去。 曲静深挂掉电话,叹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启程,小白还等着他回去…” 景泽说:“他妈的…看我见了他不揍他丫的!” 到达那座小县城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他们找了小旅馆随便应付一下,第二天便开始到处找人。当然,首先要去的就是汇款单据上提到的银行。曲静深跟工作人员形容了许久方启程的样子,可没一个人记得。 曲静深和景泽已经找了一个上午,一无所获。没有目的地,两个人无头苍蝇似的满街乱转。晚上回到旅馆,两个人疲惫地躺在床上。景泽说:“咱们不能这样找下去,如果他真要躲,肯定不会躲在这种地方。”据今天一天的观察,这个小县城人口较多,发展的也还可以。 景泽拿出白天特意买来的地图,用笔在上面圈圈划划。 曲静深问:“你说启程可能在周围的农村?” 景泽点点头,密密麻麻地圈了一二十个地方。曲静深说:“这样找下去,能找到启程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景泽说:“就当玩儿了,去看看风土人情也不错。” 他们花了一星期的时间,差不多将周围的小村子都走过来了,可启程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曲静深说:“他可能去别处了,这几天再去最偏远的那几个看看,如果没有,我们就回去。”景泽点点头,他可能有点水土不服,这几天总是拉肚子。 由于方言不通,与当地村民交流起来十分困难,连比划加形容,对方依旧不太能听懂他们说什么。曲静深和景泽泄气地坐到小村的路边,景泽摊摊手:“走吧,我们尽力了。” 将近十天,他们吃不好也睡不好。曲静深已经身心俱疲,他低声问景泽:“回去怎么跟小白交待?”他坐在太阳底下用双手蒙住脸,想到小白看他时无助的眼神,心里就难受。 景泽狠狠搂住他的肩膀:“如果他心里有小白,肯定会回去看他的。”他说着抬头朝远处看了看:“如果他真在这些地方,我们找他,他肯定也知道,只是不想出来见我们。” 景泽突然大喊道:“方启程,小白现在正在戒毒所!你如果心里真有他,就该回去看看他!男子汉大丈夫藏头藏尾的未免让人看不起!我们言尽于此,你能听见吗?!” 回声萦荡在耳边,徘徊了好大会才散去。景泽站起身,把曲静深从地上拉起来:“走吧,快半个月没去看小白,他会乱想的。” 曲静深跟在景泽后面,临走时又补了一句:“他在XX戒毒所,他真的很想你!” 曲静深喊完问景泽:“他真的在这里吗?” 景泽耸耸肩:“不知道,反正前面那些都没有。走吧,我们回家。” 两个人连夜回到G市,买了第二天回B市的车票。坐上回去的火车的时候,两个人的情绪格外失落,尤其是曲静深。一路上,他几乎没主动跟景泽说过话。 这时,景森突然打来电话。景泽以为是关于公司的事,却没想到景森主动提起方启程。景泽追问道:“你知道他在哪?” 景森说:“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 景泽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试探性地问:“沙发上的那些资料是你拿走的?” 景森说:“别紧张,我已经把它们烧了。” 景泽冷声问道:“你跟这事也有关系?景森,你到底跟多少事有关系!” 景森说:“公司注册的是你的名字,我带着陶陶回国外了,他开学。” 景泽压着声音,怒声道:“你知道这件事多严重吗?!你知道他们抓到启程…” 景森声音依旧很冷,他说:“既然做出选择了,就该承担后果。这话我教过你很多遍,你总记不住。” 景泽刚要暴粗口,景森就已经单方面掐断电话。曲静深忙问道:“怎么样了?他说了什么?” 景泽说:“没准这事他也掺和了,快点跟大武挂电话,问问他那边情况。”以景泽对景森的了解,他差不多猜到怎么回事了。 卫小武接起曲静深的电话,抑制不住开心高昂的情绪:“苏京答应跟我回去了,你们呢?你们那边怎么样?找到启程了吗?” 曲静深说:“没有,也许苏哥能帮上忙。等回去见面再说吧,你们路上小心。” 电话刚挂断没多久,曲静深就收到卫小武传来的一条极长的短信。略去无关紧要的话不谈,曲静深就看见几句话:我哭着求他跟我回去,还说不管多严重的事都陪他一起承担。我求了他许多天,他才答应。你知道我当时多开心吗,我都掉泪了,说起来真他妈的娘们。但我就是开心,很开心!注,苏京替我编辑。 曲静深把这条短信给景泽看,景泽的脸色却越来越沉。曲静深见他脸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景泽说:“没。” 第130章 秋之仓惶 曲静深和景泽回到B市的时候,正值华灯初上。这个城市几乎没有秋天,但现在却已秋意渐浓。温度像失去新鲜血液的股市一般,聚然下降。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曲静深突然开口说:“天凉了。” 景泽丝毫不顾还在街头,随即拉住他的手,使劲握了握。有些事不必说出来,彼此已经心知肚明。他们像一起等待冬天正式来临前的一次大降温,虽知它寒冷,却又无计于事。 曲静深说:“我们明天一起去看看小白吧,等会去买点食材,晚上做点好吃的。” 一阵冷风吹过,景泽低头咳嗽起来。曲静深担忧地看着他,问道:“感冒了?哪里不舒服?” 景泽说:“没事儿,刚下火车,可能有点不适应。” 两个人去买了不少食材,曲静深问景泽:“想吃什么?” 景泽说:“可想吃饺子,宝贝儿…”后面的话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曲静深回到家就开始活面,晚上吃的猪肉茴香馅的饺子。曲静深又把剩下的面,擀成面条,准备当第二天的早饭。 按说刚长途跋涉回来,身心俱疲,但晚上躺在床上后却睡不着。曲静深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到嘴边上的话又咽回去。他翻个身对着景泽,眼睛在黑暗里眨也不眨地盯着景泽看。曲静深主动伸出手搂住景泽的腰,将脸贴在他厚实温暖的胸口上,低声说:“景泽,我想做。” 曲静深的手开始扯景泽的内裤,腿也主动贴上他的腿。景泽低吼一声翻身将他压住,扑天盖地的吻下来。曲静深特别投入的回吻,甚至急切地想反客为主。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景泽从床头摸过润滑剂,胡乱地朝曲静深股间涂去。 景泽伸出手指帮他扩张,刚开始有点疼,曲静深忍不住的呻、吟出声。他突然阻止住景泽的动作,喘息着要求道:“进来…就这样进来…” 曲静深那种低声求欢的样子实在太诱惑,景泽忍不住,一个挺身,将他狠狠贯穿。疼,热,满足,空虚…种种纠结的触感刺激着曲静深的神经。他主动抬起腰,来来回回地讨好那坚、硬。 景泽显然败下阵来,低声说:“别吸这么紧…我会控制不住的!” 曲静深伸手搂紧他的脖子,吻吻景泽的鼻尖,认真说:“我就想让你控制不住,景泽,给我…” 景泽不再说话,他随即满足曲静深的心愿,用最原始的渴望与冲动与他纠缠。很疼,不温柔,曲静深被他操的像要坏掉,只能跟随本能大口地喘气。 曲静深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再用点劲,使劲…”泪水不由自主地湿了脸颊,曲静深用手背抹抹。景泽在体内的东西突然碰到了某一点,曲静深忍不住放声哭出来。 景泽俯下身狠狠吸咬他胸前的红点,下面攻势却越来越快,显然他自己也快到了。连续狠抽了许多下,景泽猛一挺身,将滚烫的液体身寸入紧凑的甬道。 到达极乐的那一刻,曲静深脸上全是泪水。他紧紧搂住景泽,埋在他肩头哭起来。等待最坏的结果,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景泽狠狠搂住他,不必去安慰,安慰是最多余的。有些东西,只有最原始的拥抱才能缓解。 从远处望去,郊区的矮山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下。大概是温差较大的原因,就算太阳出来后,那雾气也不肯乖乖散去,连树也跟着无精打采起来。 戒毒所里的梧桐树,已经开始大批的落叶子。躺在地上的梧桐叶卷着一层枯黄的边,由于缺失养分,叶柄已经有些发黑。天气有些潮,脚踩上梧桐叶也不会发出焦脆的声响,而是让人觉得脚底下粘嗒嗒的,十分不舒服。 小白正拖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熬过最痛苦的戒毒初期,现在已经好过不少。这里的饭很难吃,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菜。加之他有心事也吃不下,所以越发的瘦。 他知道方启程去哪了,也知道他为什么去。脑海里还回荡着方启程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你觉得人不会为自己着想吗?就算相爱。这些天的白天和夜里,他反反复复的想这句话。以前看电视,里面常有对白说,花好月圆只是富贵人家的事,贫贱夫妻百事哀。 小白的思绪突然被开门声打断,他机械地回头,门口正站着曲静深和景泽。曲静深提着许多东西,朝他笑:“小白,我们来看你了。” 景泽走上去,也不管小白乐不乐意,狠狠揉揉他的头发:“给哥乐个~别苦着脸。” 小白或许这些天心情平静不少,他咧开嘴角朝景泽笑笑,可这笑容却让人莫名的心酸。小白的脸十分消瘦,下巴尖的不像话,像以前那样轻松快乐的心情也消失不见。 曲静深不忍再看下去,他取出保温桶里的炸鱼块,递到小白手里:“我来的时候刚炸好的,乖,小心着刺。” 景泽在一旁眼馋的不行:“你哥都没让我吃几声,麻利儿的吃,不然我可跟你抢了。” 小白低头慢慢吃着,曲静深又帮他盛了一碗鱼汤,在一旁端着。小白吃了几块炸鱼块,便将盘子放在一旁的桌上。曲静深端着汤喂他喝了些,小白突然抬头看着曲静深:“哥,谢谢你。” 曲静深温和的笑笑:“我病的时候,你不也这样照顾过我。听话,等一入冬,我就来接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虽然温暖,但此刻说起来,却有些辛酸。对于方启程的事,他们都绝口未提,小白也没问。这次会面比较平静,就像窗外被风静静打落的梧桐叶一样。 小白说:“哥,你跟景哥回去吧,我这里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想睡会。” 曲静深和景泽只好跟他告别离开。回去的路上,曲静深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电话竟然从手里滑落,掉到座位上。景泽忙问:“谁的电话?怎么了?” 曲静深回过神来,突然抓住景泽的手腕,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警察…是警察…”他抓着景泽的手冰凉,甚至控制不住的有些抖。景泽回握住他的手,说:“先别着急,给大武打电话。” 曲静深慌忙拿起手机,但手有点不听使唤,好大会拔不出号码。景泽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拔了卫小武的号。“喂,大武,你们现在在哪?” 卫小武显然很开心,声音又增大几分贝:“跟苏京玩着呢,就这两天回去。” 景泽说:“你们多玩几天再回来,你把电话给苏京吧,我跟他说。” 卫小武摸不着头脑,大概由于心情不错,他倒把手机老实地交给苏京。苏京刚‘喂’了一声,景泽就开骂:“我操你大爷!上回出事的时候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就当个屁放了吗?!” 苏京问:“你们找到启程了?” 景泽说:“找到你妈个球!废话少说,最近别回来了,多在外面待一阵。” 苏京愣了好大会,才说:“谢谢。”景泽不知道他沉默的这段时间在想什么,他也不想知道。 曲静深和景泽刚拐进回家那条路,远远地便看到门口站着不少人。再走近一点,便看清那些人的装束,心里顿时有些打鼓。快走到店门口的时候,原本跟曲静深并排走着的景泽,突然快走两步,走到他前面。 其中一个警察问道:“谁是这家店的老板?” 景泽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那警察拿出搜查令,对景泽说:“这家店的老板跟件重要的案件有关系,希望你们能配合。”因为案件横跨几省,所以之前他们就算听到些风声,也不敢轻举妄动,以防打草惊蛇。现在不知道是有确凿的证据,还是有人要办这事,才敢声张。 景泽刚要说话,曲静深便从后面拉住他,然后掏出钥匙,躬下腰去开卷帘门。那些人进门就开始到处搜查,曲静深拉住景泽,眼神里全是焦虑。景泽刚要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低声对曲静深说:“你别担心,我不乱来就是了。” 那些人搜完楼下,又往楼上搜了一遍,这才甘心。他们拿出几张照片,问景泽:“这些人,你认识吗?” 景泽说:“不太认识。” 后来其中一个警察又拿出张照片,问道:“这张呢?”这张照片上的人赫然是小白! 那警察又找出先前的某张照片,跟小白的照片放到一起:“他们住一起?同性恋?”他指指小白说:“现在这个在戒毒所?”然后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问:“这个在C市?” 景泽和曲静深呆立当场,那警察笑笑说:“知道他们的下落吗?如果有消息,立马跟我们联系。别乱来,谢谢这次配合。” 那些人拿了些东西出门,曲静深冷汗浸背,瘫坐在沙发上。景泽蹲在他身边,狠狠呼噜把脸,说道:“妈的!现在只希望启程躲的越远越好!” 曲静深说:“有用吗…”他看着店里摆放的东西,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几个月前,他还把希冀寄托在它们身上。他不渴望有多大作为,就守着这么个小店,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就挺好。可当他觉得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所有的东西一夜之间全崩塌了。连带着他的愿望一起,崩的粉碎。 曲静深喃喃自语:“景泽,全没了…”许多年前,当他父母,弟弟死在火灾里的时候,他也有这种感觉。后来在独自生活的那些年里,他总认为自己是不会拥有幸福的人。有的人天生就有吸引鲜花和掌声的魔力,而他却是远远的站在热闹之外,就算努力也不见得有多少长进。此刻他心里无以言说的难受,却哭不出来。 景泽见他用双手蒙住脸,情绪似乎也有些激动。他粗暴地扯开曲静深的手:“难过什么?不还有我吗!” 曲静深说:“没…你让我安静会,好好想想。” 这几天时常有警察来店里搜查,曲静深就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们。那警察将店里的营业职业照丢到曲静深脚下,冷声说:“假的,等着吊销吧。”身边有警察说:“XX这回落网,不知道要牵扯多少人呢。”XX的名字曲静深听过,以前是B市很有名的人物,经常在电视上见到他。 天已经暗下来,方启程倚在墙上抽完最后一根烟,才翻墙进入戒毒所。不知是老天作弄,还是冥冥注定他命中该有这一劫,那天曲静深和景泽喊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以前不太相信爱情,他总觉得在一起就是做个伴。但小白…和他遇见的人都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在这种要命的时刻,依然会选择回来看看他。 这个时间段原本不允许外来人员探望,但方启程那脸失落伤怀的表情令人无法拒绝。年轻的女护工将小白所在的房间号告诉他,方启程道了谢便离开。 由于走廊太长,所以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旷。方启程停在小白门前,想抬手敲门,又愣愣放下。他就这样在外面站了好久,才决定直接推门而入。 小白正在发呆,他以为是护工来给他送东西,所以连头都没转。可那人进门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小白这才疑惑地抬看朝门口看去。结果这一眼…小白连被子都来不及掀起来,便踉跄着下床。他光着脚丫跑到方启程身边,狠狠地扑进他怀里。小白没形象的大哭起来,似乎这些天的委屈全积攒在这一刻暴发。 方启程死死抱紧小白,温柔地亲亲他的耳根,低声在他耳边说:“乖,不哭。对不起…对不起…我才来看你。” 小白将头深深地埋在方启程脖颈里,他强忍着体内肆虐的情绪,使劲用牙咬着嘴唇。方启程轻拍着他的背:“乖,不哭。这些天我很想你,他妈的…天知道我有多想你!” 小白主动吻住方启程的嘴,他嘴里还有淡淡的烟味,有点苦涩,但更多的是温暖。一吻结束,小白抽泣着问:“启程,你还走吗…” 方启程摇摇头:“不走了,既然回来了,就不走了。” 小白说:“我不愿意一个人在这里,你把我接回家吧,咱们回家。”小白说着就要转身去收拾东西,方启程拉住他的手说:“乖,等你身上的毒全戒掉了,我再接你回去。” 小白失落地扯着方启程的胳膊不放:“启程,你不知道这里半夜多恐怖…有毒瘾发作的人大喊大叫,就像鬼哭一样…” 方启程用干燥的手指擦干净小白脸上的泪,将他紧紧搂到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小白叹口气,说:“你刚走的那些天,我快恨死你了。我跟自己说以后不再见你,也不要想你…可就是犯、贱,控制不住总想你的好。” 方启程说:“我知道…我知道……小白,你记着,我爱你。以前我觉得自己不会做的事,但会为你做。” 小白胡乱地点头:“只要你答应我别再离开,我就相信你。” 方启程说:“不走了,我要待离你最近的地方,因为我会常常想见你。” 小白说:“我们住在一起,天天都能见面。还有哥和景哥,还有大武和苏哥,我们经常能见面,能一起吃喝玩乐…” 方启程说:“好的,等你回去,咱们请他们吃饭。”说到这里,他呼噜一把脸,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如果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会后悔吗?他想肯定不会,因为小白就爱这样的他。可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小白将他搂抱的很紧,好像稍微放松些,他就会逃走一样。方启程从口袋里摸出枚戒指,拿起小白纤细苍白的手,深情地为他戴上。然后俯下身,温柔地吻他那根手指。 小白没出息地又哭起来,方启程单膝跪在地上,用一双深情如水的眼睛看着他:“小白,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愿意跟我共渡一生吗?直到我们白发苍苍还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 小白早已泪流满面,却努力让自己笑的好看点:“我愿意,我愿意跟你过一辈子,永远都不分开。启程,我爱你…” 方启程笑着握着他的手,又落下温柔的一吻。他说:“乖,别哭。听我的话,一定要完全戒掉。不然,我就休了你。” 小白被他弄的又哭又笑:“刚求婚,就要休了我…” 方启程站起来搂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们要在一起过一辈子,一辈子是许多许多年…所以,不要害怕短暂的分离。小白,如果你哪天爱上其他人,我也会祝福你。因为,我爱你。” 小白将戴着戒指的手狠狠攥紧:“我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就算你这次不回来,我也不会了…” 两个人没再说话,而是紧紧抱在一起,享受这最后的平静。那件事谁也没有提,小白知道,方启程也知道。 这样平静的局面并未持续多久,便听外面警车声音大作。小白狠狠搂紧方启程,哭着说:“启程,我不想让你走…” 方启程帮他把眼泪擦掉,说道:“替我向你哥说声对不起,还有景泽…谢谢他们的关心。” 几分钟后,房门被大力地踹开。许多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指着方启程:“举起手,蹲下去!” 方启程不舍地放开小白,按警察吩咐的照做。小白瘫坐在地上,看着方启程手上被铐上明晃晃的手铐。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想笑着送方启程离开,可是现在他一定笑的比哭更难看。 方启程被强行带出去的时候,回头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他不常笑,但笑起来,却十分迷人。小白伸手擦脸,一手冰凉的泪水。那枚戒指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森冷的光芒。如此亮,又如此冰凉。 第131章 泣 曲静深和景泽接到电话赶到戒毒所的时候,小白已经睡着了。但脸上还隐隐约约地挂着泪痕,嘴唇已经干涩的蜕了皮。曲静深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好,烧已经退了。 曲静深叹口气,转头对景泽说:“要不,我们把小白接回去吧。” 景泽似乎有些为难,但最后坚决地说:“不行,不然前面费的功夫全白搭了。” 曲静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马上把这念头打消了。他说:“我根本想不到,启程会回来。”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却算不到他会回来。 景泽恹恹地坐在沙发上,一脸沉重,曲静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看了他几眼,视线又回到小白身上。 大约一个小时后,小白醒了。他刚睁开眼就挣扎着坐起来,曲静深忙按住他,小白哭喊道:“放开我!我要去找启程!…启程短答应我不会再离开我的……他说他不走了!” 曲静深紧紧扣住小白的肩,厉声和道:“小白!启程既然回来找你,就不会再离开你了。只是他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必须受到应有的处罚…很快的,很快他就会回到你身边了。”曲静深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连他都不知道这安慰有什么用。 小白颓然做到床上,嘴唇咬的发白,边际已经渗出血丝。他突然拉住曲静深的手腕,哀求道:“哥…你帮我去看看他。我,我不想这个样子去看他……” 曲静深点头:“会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吃点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 小白茫然地点头,又不放心地拉住曲静深手:“你告诉他…告诉他我很好,我会等他的,我会等他的…” 小白喃喃自语,曲静深递给他什么他就机械地吃什么。曲静深顿时心酸起来,但他又不想表现出丝毫让人担心。小白吃了些东西,便躺到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曲静深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温声道:“乖,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小白闭起眼睛,不一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知睡着没有。景泽看了一眼,低声对曲静深说:“走吧,我们出去说。”曲静深点点头,和景泽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秋雨很凉,秋风也很凉,叶子被风雨打落,像尸体般躺在雨水里。景泽问曲静深:“怕吗?” 曲静深说:“有点,但没有先前怕的厉害,往往等待事情发生的时间才最难熬。” 由于自顾自地往前走,曲静深没注意前面的水洼,不小心踩进去,溅的裤脚全是水。景泽有点责怪道:“你小心一点。” 曲静深似乎完全不接受他的好意,问道:“你说启程会被判几年?” 景泽说:“五年,最少得五年。走私钢材,可不是小事。” 曲静深听了有些沮丧,喃喃自语道:“那小白怎么办…”他看见小白手上的戒指了,泛着冷光,刺的他眼睛有些不舒服。他原本应该相信方启程对小白的心意,但偏偏…那个不起眼的小铁环,却要锁小白这么多年。 景泽没说话,过了许久,十分郑重地对曲静深说:“对不起。” 曲静深抬头问他:“怎么了?” 景泽说:“其实前些天,咱们坐火车回B市的路上,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曲静深停在那里不动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景泽,似乎在等待着他说答案。景泽说:“你知道钢材走私怎么回事吗?” 曲静深摇头,景泽接着说:“他们把一些废弃的钢材运到国外,但这只是个幌子,里面藏的全是新的钢材。其实这些很多时候都是和海关官员心照不宣的,大家各取利益。” 曲静深认真听着,这些他以前听说过,但这是第一回亲身经历。景泽说:“我爸以前也算小有权利,但是哪一天倒了,甭管以前多威风,照样是政治的牺牲品。”说到这里,他神情突然犀利起来:“知道吗,景森以前背着我爸做过很多混账事事儿。但是…他妈的,这次他篓子捅大了!” 曲静深听到这里,忍不住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景泽。景泽哂笑道:“真行…自己全身而退了,却把朋友弄成这样。” 曲静深说:“难道…启程后面的人是他?” 景泽摇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但唯一肯定的是跟他们合伙的官员…成牺牲品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道理曲静深懂,但这事他还是无法接受,他试探地问道:“你是说启程…他早知道会有这天?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开小白?” 景泽点头:“我想是的。哼,如果景森再继续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会玩完自己的。”景森以前做的事,景泽差不多都知道。他总觉得自己和景森的人生方向不同,所以爱在他面前装傻。 曲静深叹口气,说:“难道他不会受一点牵连吗?” 景泽摇头:“我了解他,他如果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不会做这件事。” 曲静深说:“可启程…是他的好朋友,唉。” 景泽伸手拍拍曲静深的肩膀:“我觉得,启程事先应该知道的。但有些事,就算知道是坑,还得跳,根本没有选择。”景泽不知道方启程背后的人是谁,事情已成定局,也没必要再问。 郊区的夜十分阒静,雨不大,时下时停,但天却冷,冷的人心情更加沉重。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未来的路还那么长,随时都会像现在这样,被打乱步伐。 第二天的早间新闻,曲静深从头看到尾。新闻中特别提到,某省海关部门,携B市、G市等警方侦破一起重大钢材走私案件,涉及金额高达九千万元,涉案人员已经相继落网。后来主持人说了什么,曲静深没听清,他拔通苏京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拔卫小武的,依旧无人接听。他用手蒙住脸,疲惫地倚在沙发上。 一个星期后,卫小武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店门口。曲静深正要出去买菜,结果脚步僵的再也迈不开。“大武?!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总是打不通…” 卫小武没说话,他紧紧地抓住曲静深的胳膊,红了眼圈。曲静深踉跄几步,长长地叹了口气。卫小武一边抹泪一边说:“他妈的!…我操、他妈的!” 卫小武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有好几处伤口已经感染,往外翻着红白的皮肉。他像丝毫感觉不到疼,满脸愤怒悲伤的情绪。曲静深上楼拿碘酒帮他处理伤口,他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曲静深说:“大武,你以后就住这里,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卫小武狠狠攥紧拳头,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他说:“他怎么会干这种事…他还说要跟我分手,让我随便去找其他人,我去他大爷!我就是想犯回贱,我就跟他死磕上了…” 曲静深洗了条毛巾,帮他擦拭脸上的泥污和眼泪。景泽去打听方启程的事,不知道打听的怎么样了。后来卫小武问起小白在戒毒所的事,曲静深十分失落地摇摇头:“启程回来见他了,就是那天晚上被抓进去的。还给了小白戒指。唉,不知道小白能不能撑过来。” 以前计划过的美梦顿时全碎了,所有的渴望碎成一地玻璃渣子。生活又变成一片灰蒙蒙,连找个缝隙躲起来的余地都没留。那滋味极不好受,就像秋天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阴雨,褥子虽犯了潮,但却连拿出去晒的机会都没有。 曲静深不像景泽,他有事爱藏在心里。这些天晚上他都睡不着,凌晨的时候,他会借着窗外的微光去观察景泽的脸。这个人,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消失?而未来,仿佛今年秋,时常下雨,气温湿冷,似乎随时都会进入初冬。 审判结果出来了,方启程由于作案情节较严重,被判有期徒型六年。而苏京,被判了四年。苏京不只是走私钢材这一件事,警方在调查他的时候,查到许多偷税漏税的情况。 那天卫小武不顾场合朝苏京大喊:“我会等你的,才四年!我会等你的,等你出来的那一天!”苏京被带走,他眼圈红了。其实他不怕坐牢,但他怕别人这样掏心掏肺的对他好。 卫小武也一样,在苏京转身的瞬间,忍不住红了眼圈。那眼神里写了太多东西,所以只能沉默,所以只敢在对着他的背影时,才会哭出来。但男人,又有什么好哭的,想想真娘们。但卫小武想,他愿意做苏京的娘们。这些泪,都值。 小白没有来,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见方启程。那天他趴在曲静深肩头哭了很久,他问曲静深:“哥,你说爱情到底是什么?生活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曲静深胡乱地擦着他脸上的泪,想了想,说:“爱情大概是…明知道生活永远不会结束,但还是想跟他过一辈子。” 小白嘴里喃喃:“一辈子…是啊,还有一辈子要过呢。” 曲静深点头:“对的,还有一辈子要过。” 小白说:“虽然知道还有一辈子,但为什么心里还会难受?” 曲静深揉揉他的头发,说:“因为你热爱生活。” 小白说:“我不爱它,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和启程分开。” 曲静深温声道:“若不是它,你也不会认识启程。” 小白叹口气,窝在曲静深肩膀上好大会没动。已是深秋,今年秋天特别短,连梧桐树上的叶子都落的飞快。而他,他要等六个春秋,才能等方启程回来,聊聊家常俗话。 生活的阴霾并未延迟冬天的到来,B市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曲静深感冒了,盖着厚被子倚在床头,不停的咳嗽。房间里开着空调,热闷的不像话。 景泽开门进来,手里正端着一碗姜汤。他坐到床边上说:“宝贝儿,我煮的时候糊了锅,你尝尝。如果不能喝,我再去煮。” 曲静深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景泽帮他擦擦嘴角的水渍,满足地端着碗出去。曲静深在他背后说:“景泽,谢谢你…咳咳……”他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将窗户拉开了些,冰冷的寒风吹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 由于室内外温差大,玻璃上结着一层白白的水汽。曲静深扒着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大风刮着雪花落到他眼睫上。外面的街道上白茫茫一片,有小孩子欢乐地在大雪里跑,将脸蛋冻的通红。 曲静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农村的麦秸堆,然后家里好多天没有柴禾烧锅。后来太阳出来了,雪化了,但由于温度太低,一到晚上,地上就会结层“地穿甲”,人畜走在上面都会滑倒。如果晚上有月亮,那种皎洁清冷的感觉,会让人忘了说话。好多事不知从何说起了,就像他很多年再没见过那样的月亮与雪地。 今年冬天格外冷,风雪总不停。 第132章 寒 某天晚上,外面寒风萧煞。 曲静深由于连着许多天咳嗽,睡眠变得特别浅。可能气温骤降的缘故,这几天晚上他咳的特别厉害,尤其是今晚。景泽被咳嗽声从睡梦中吵醒,他按开床头灯,轻轻拍着曲静深的背:“乖,明天去医院。” 曲静深说:“只是普通感冒,咳咳…我想喝水。” 景泽皱眉看他:“普通感冒能咳这么多天?” 曲静深拿过床头放着的甘草片,倒出两粒含在嘴里。景泽倒好水,坐在床边喂他喝:“我知道这回启程和苏京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曲静深听话地喝水,喝够了才说:“就是普通感冒,今年冬天特别冷,咳咳…” 景泽将暖瓶搁到床头桌上,曲静深渴的时候好能及时帮他倒水。景泽关掉床头灯,钻进被窝抱紧曲静深。曲静深推了他一下:“离远点,省得传染给你。” 景泽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低声说:“如果传染给我你能好的话,那也行。” 曲静深往景泽怀里缩了缩,没有说话。自从上一场雪下过以后,这些天没再下雪,气候变得干冷干冷的,寒风如刀,连路旁的树也染了寒意。 到底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医生说有炎症,挂水好的快,于是连着挂了一星期水,咳嗽才止住。秋末的时候,景泽包的工程收尾,验收花掉许多时间和精力,景泽公司工地两边跑,清瘦了不少。 曲静深闲在家中无事可做,每天就负责照顾景泽的起居。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他变着花样做点吃的。但景泽能看出来,曲静深并不开心。景泽问他:“宝贝儿,你该找点事做了,总在家待着,会闷坏的。” 曲静深边给他盛鸡汤边说:“你不是老想着我待家么?” 景泽转悠到他身后,贴着他腻歪:“我是这样想,可是看你不开心,我心里就不爽。” 曲静深说:“还没有目标呢,等到春天再说吧。” 景泽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个存折塞到曲静深手里:“宝贝儿,收好。” 曲静深知道是工程赚到的钱,看了一眼说:“我跟上次那存折放一块,你用的时候自己拿。” 景泽说:“你要想,可以拿这些钱随便做点什么,我都支持。” 曲静深说:“不怕全赔了?” 景泽捏捏他的脸:“赔了我再赚呗。” 冬至这天,几个人一起去戒毒所接小白。小白瘦了,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曲静深帮他收拾东西,小白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景泽和卫小武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 外面下雪了,原先只是细碎的小雪花,一转眼便成了飘飘扬扬的大雪。曲静深帮小白系上暖和的围巾,温声问他:“还冷吗?” 小白摇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梧桐树已经秃了,雪落在干枯的枝丫上,显得格外萧瑟。卫小武经过的时候,大力地朝树干踹了几脚,然后稀稀簌簌的积雪掉下来,落到脖颈里,冰冰凉凉的一片。 景泽从地上抓了把雪,团了个雪球,猛丢到卫小武脸上,啪的一声散开,弄了卫小武一脸雪。卫小武丝毫不服输,还了他两个雪球才肯罢休。 雪地上留下几个人的脚印,又被新落的雪覆盖。曲静深问小白:“小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白呼出口白气,又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想去看看启程。” 远处的矮山白了,原本低矮的树木被雪压的更矮。景泽将暖热和的围巾解下来,缠到曲静深脖子上,又悉心问道:“冷吗?” 曲静深摇摇头:“我不冷,你别感冒了。” 这种情景看在小白眼里十分心酸,今天是冬至,北方兴吃饺子,启程在里面是不是也能吃到?卫小武正看着远处发呆,他在想苏京,但苏京会主动想起他吗? 今天监狱里探视的人很多,小白等了又等,却没等到方启程。狱警说,方启程不肯见他。小白并未立刻出来,而是耗完探视时间才慢慢起身离开。 卫小武运气比他好一点,苏京肯见他,但两个人隔着玻璃对视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卫小武说:“你的胡子该刮了…” 苏京点头说:“平时懒得收拾,这样是不是更有味道?”他说着还淡淡地笑了笑,但卫小武看了却不好受。卫小武始终不敢开口问他在里面好不好,没勇气问。 小白出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雪,他鼻尖被冻红了,眼圈也红了。曲静深见他出来,便问:“见着启程了吗?” 小白摇摇头,曲静深说:“前些天我跟景泽来给他送衣服的时候,他还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小白无精打采地笑了笑,说:“哥,我饿了,咱们回家吧。” 等卫小武出来后,几人一起回家。景泽去超市买了一些火锅料,准备晚上吃火锅。曲静深和面,擀饺子皮,小白和卫小武负责包饺子。曲静深皮擀的大,包出来的饺子个个肚子鼓鼓的。 雪似乎更大了,天也暗下来,是沉郁的蓝灰色。外面路灯虽已亮起来,但光线却被雪花拂拭的十分清冷。厨房很小,可挤在一起十分暖和。曲静深说:“景泽,你去把火锅点着,咱们是先吃火锅还是先吃饺子?” 卫小武说:“当然先吃火锅,饺子是压轴的。” 景泽拿出刚从超市顺手买来的白酒,将杯子满上,朝曲静深说:“宝贝儿,说个祝酒词儿。” 曲静深温声道:“就希望咱们都越过越好吧,启程和苏哥一定能平安回来。” 几人举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热辣辣的感觉渗到心里。大家开始吃火锅,滚热的食物吃到心里暖暖的。等吃的差不多了,曲静深便去煮饺子,圆鼓鼓的饺子在沸水里打着滚,煞是可爱。 饺子馅大,很香润可口。小白突然说:“哥,我有事要说。” 几人同时停下筷子,看着小白等待后面的话。小白说:“我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待几年。” 本来想开口劝他留下,但又将话咽回去。曲静深说:“那还回来吗?” 小白点头说:“回来,我也会常来看你们。” 景泽将身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心里不好受,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滋味,实在令人憋屈。过了冬至,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要来了。 直到深夜,几人才散场。曲静深和景泽下楼送他们,外面街道上的雪已经很厚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送到大路上,景泽去帮小白和卫小武拦车。卫小武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曲静深和小白说话:“哪天走的时候,我们去送你。” 小白说:“好,不过启程那里…你们要时常帮我照应着点。” 曲静深说:“放心吧,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白点头,然后紧紧地搂住曲静深,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他脖颈里蹭来蹭去。曲静深轻拍着他的背,安哄道:“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夜里的风真大,吹的人脸上冰凉一片。景泽终于拦到车,看着小白和卫小武上车,然后车子绝尘而去,扬起细碎的雪花。车子越走越远,只留下车胎辗过的痕迹。 曲静深突然想到读书时学到的诗: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景泽握住他的手,说:“走,回家吧。” 曲静深主动与景泽的手十指交缠,依偎着一起回家。两个人把厨房收拾好,心照不宣似的都不提今天晚上的事。 几天之后,小白一早打来电话,说中午的火车,去南方。景泽公司有事,走不开,所以只有曲静深和卫小武去送行。那日天气晴朗,是少见的灿烂阳光。 小白将家里的钥匙交给曲静深:“哥,你有空就过去看看。” 曲静深说:“行,放心。你好好照顾自己,时常打电话联系。” 卫小武十分不舍地拍拍小白的肩膀:“好哥们儿,等着你回来,咱们一起去接启程。” 小白重重点头,跟卫小武狠狠地握住手。曲静深从口袋里掏出个存折递给小白:“钱虽然不多,但你一定要收着,要不我会生气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小白没有拒绝,接过来装进口袋里。他张开手臂,将曲静深和卫小武一起抱住。他此刻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或者这样,就够了。火车快启动了,小白头也不回地走进车厢。 曲静深和卫小武站在一旁,看火车驶出站台,离他们越来越远。卫小武点了根烟衔在嘴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总让他想用娘们儿的方式表达,可他妈的,他使不出来。 卫小武对曲静深说:“其实,我也挺想出去转转的。”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说:“趁现在年轻,如果有想做的事,就去做。” 卫小武眯着眼睛,瞄了眼火车的轨道,说:“留在这里,我总会想起他。四年啊,不知道能改变多少事。” 曲静深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卫小武说:“是的,苏京进去前还说要带我去X市玩呢。” 曲静深问:“你想去那里?” 卫小武点点头:“苏京说那里很美,但我还没去过。” 曲静深沉默了好大会,后来笑着问:“准备什么时候去?” 卫小武说:“这几天吧,我想离开前再去看看苏京。” 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曲静深心里有些失落。他是喜欢热闹的,虽然有的时候并不怎么参与这热闹,但光看着,也觉得开心。可是现在,小白走了,卫小武也要走,他身边就只有景泽了。 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卫小武笑着对他说:“我也会时常回来的,因为苏京还在这里。”卫小武眨眨眼睛,转身离开了。 曲静深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即便出了太阳,冬天依旧很冷。 过了几天卫小武果然离开了,他走的比小白更潇洒。曲静深接到电话的时候,火车已经开了。曲静深愣愣地倚在沙发上,景泽问他:“怎么了?” 曲静深说:“大武也走了,唉,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景泽安慰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过二人世界了。” 曲静深推开景泽那张放大的脸说:“整天腻在一起,不腻味吗?” 景泽又死皮赖脸地蹭上去:“不腻,如果你在床上也配合点,那就更不腻了。” 曲静深:“……” 日子过的飞快,景泽的公司运行的不算顺利,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但却不见什么成效。有的时候,曲静深见他晚上十点钟没回来,便去他公司找他。冬天不比夏天,冬天的晚上极冷,人在马路上走,都要缩成团子。 工作的压力并未让景泽有任何改变,他还是和平常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曲静深问他:“你就不怕做不下去了?” 景泽说:“大不了重头开始,又没什么。” 曲静深还是极羡慕和佩服景泽这种性格的,但是他却做不到。在反反复复的失落和治愈里,阳历年已经来临。大街上到处一片喜庆,曲静深这天接到了小白和卫小武的电话,都说挺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晚上跟景泽去外面吃的饭,由于喝汤的时候不小心,他舌尖上烫了个泡。景泽开玩笑道:“来,让小爷用唾液帮你治愈,保准儿很快就好。” 曲静深没搭理他,看着饭店里挂起的红灯笼,想着回去该给他叔打个电话。 为了庆祝跨年,当天晚上他按景泽的要求做了一回。姿式很令人羞耻,但快感却如潮水一般,将人冲到快乐的极致。事后,景泽肆意玩弄着他胸口的红点,被曲静深没好气地拍开了手。 曲静深说:“别闹,说点正经的,今年农历年怎么过?” 景泽并未停在手里的动作,心不在焉地说:“我不会去国外的,你如果想回家,我可以陪你回去。其实,我更想咱们两个人一块儿过年。” 曲静深皱眉:“别捏…疼。我也不想回老家,再说,就算回去,也住不开咱们俩。” 景泽将他后面的话堵在嘴里,反正还有好多天呢,到时候再说呗。现在最关键的是,先喂饱他。 第133章 汹涌 接下来到临的是漫长的冬天,B市年前这段时间尤其的冷,有时候雪一下就一天一夜,夹杂着刺骨的北风。曲静深不常出门,他有时会去景泽的公司。但公司一片惨淡,似乎这个行业也迎来了寒冷的冬天。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曲静深将做好的晚饭放进保温桶里,然后坐公车去景泽公司。这个点下班的人很多,公车上十分拥挤,但他上车早,占了个靠角落的位置。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许多次,已对外面的布置深谙于心。总共八站路,下了再穿过条马路,走上几分钟就是景泽的公司。 曲静深被扑面而来的寒冷空气冻的打个哆嗦,气压极低,眼看就要下雪。曲静深加快脚步,上楼的时候由于不小心,脚下踩空,差点没摔倒。 景泽办公室里开着空调,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手边放着杯冷却许久的茶。曲静深进门的时候他没有抬头,直到闻到那股寒冷的气息时,他才觉得不对。一抬眼,曲静深正朝冻的冰凉的手里呵着气。 景泽皱眉,有点怪罪:“这么冷的天,谁准你出来的?” 曲静深说:“我做好晚饭了,想带过来和你一起吃。” 景泽起身绕到他身边,伸手揉搓他冻的冰凉的脸,拿起空调摇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些。景泽说:“如果想我回家吃饭,可以打电话,我肯定回去陪你。” 曲静深说:“反正我在家闲着没事,想你了就直接过来。”他边说着,边将保温桶里的饭菜拿出来。下午的时候他包的馄饨,里面加了些熟的玉米粒,不知道景泽吃不吃的惯。 菜是冬天常见的菜,但曲静深总有办法将它们弄的十分可口。景泽吃着曲静深亲手腌制的酸辣白菜,觉得十分贴心。这种滋味是说不出来的,没有大起大落的风波,也没有大悲大喜的感动,不过是十分平淡的一蔬一饭。 景泽舀了个馄饨喂到曲静深嘴里:“啊?张嘴~~” 曲静深十分配合地吃掉,问景泽:“喜欢吃这个吗?” 景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就是我的宝贝儿,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曲静深笑笑,知道这话中听的成分多些。景泽认真的时候,从来不油嘴滑舌的。吃过饭,景泽说:“乖,等我一会,弄完这一点就回家。” 曲静深:“嗯,你忙,不用管我。” 景泽亲昵地揉揉他的头发,继续做手里的工作。曲静深窝在沙发上,随便翻着手里的杂志。天黑的很快,曲静深想,不知外面下雪了没?然后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 景泽一直忙到深夜,他见曲静深睡的熟,不忍将他叫醒。曲静深却自己醒来了,他看着正在穿外套的景泽,低声问:“忙完了?” 景泽说:“嗯,你在躺会,反正不着急。” 曲静深自顾自地坐起来,房间里很温暖,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景泽单膝跪在沙发上,帮他系上围巾。曲静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景泽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嗯?” 曲静深主动贴上景泽的胸口蹭了蹭,笑了笑没说话。景泽十分欣赏自己系围巾的手艺,抱臂自得地说:“走,回家。” 外面还在下着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人发上,肩上。北风将两人的围巾刮的四处乱飘,景泽风衣的下摆也未逃噩运。曲静深帮他扯平下摆,问道:“冷吗?” 景泽说:“下星期放寒假,手里的钱发完资金,应该所剩无几了。” 曲静深说:“存折里不还有吗,我去取些出来。如果需要,你就拿去用。”他咳嗽两声,用手捂住了嘴,避免‘吃’进去凉气。 景泽皱眉:“怎么又咳嗽?别闲逛了,这就打车回家。” 霓虹灯下面的雪地非常美,天空是难得的黑蓝色,这种冷冷的清澈感,曲静深是非常喜欢的。雪总让人觉得干净,尤其是大雪过后的晴朗天空,十足像一块被泉水清洁后的玻璃。 曲静深缩缩脖子,主动扯住景泽的胳膊:“再一会,就一会。” 景泽略微别过头温柔地看他,那眼神似乎能将漫天的飞雪融化。“就一会儿?” 曲静深赔笑道:“就一会。”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曲静深回头看,能看到两人来时留下的清晰脚印。他第一回意识到原来自己很爱这个城市,虽然它很大,总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又想起村里一到冬天就会结冰的小河,河面上有顽皮的孩子丢的砖头,小石子,但它不生气,一直隐忍地守在那里。春夏秋冬在更替,它各自呈现自己的好。默默的,不疲惫。 一阵寒风吹来,曲静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景泽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直接拦车回家。回到家,景泽立马去厨房煮姜汤,和饭菜沾边的,他就只会这一样,还是硬着头皮煮了许多回练出来的。 景泽前脚刚出去,曲静深后脚就把窗户打开了。他趴在窗口朝外看,雪还下着呢,背不着得下一夜。不过这种凉嗖嗖的感觉真好,在被窝总是温暖的时候。 景泽端着姜汤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曲静深恨不得从窗子里爬出去,那急切的模样弄的景泽牙痒痒。景泽二话不说,走上去按住他,啪啪几巴掌拍屁、股上了。 曲静深转头讨好的笑:“穿的厚,不疼。” 景泽跟抓崽子似的将他逮回来,端着姜汤就可劲灌。曲静深皱眉:“有点辣,你没放糖?…” 景泽说:“医生说了,不放糖管用。”医生说曲静深身体底子不好,体寒,所以常喝姜汤可以御寒,对身体有好处。 洗漱完毕,两个人一起钻进被窝。果然,不脱衣服不知道,曲静深身上的确有些凉。这时,景泽立马变身人工火炉。他指指自己的腰:“上来。” 曲静深知道如果不主动按要求做,换景泽动手,肯定又会多出其他环节。曲静深坐到他腰上,然后和往常一样趴在他胸口,贴着他的心脏。 景泽的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他腰上,另一只胳膊却轻轻拍着他的背。曲静深低声说:“你哄小孩呢?” 景泽:“嗯?”这音节像从鼻子里发出来的,明明是疑问式,但听到耳里却是陈述式。 曲静深说:“其实我不冷,可能体温平时就比较低。” 景泽拍拍他的屁、股:“凉的。” 曲静深将被暖的热乎乎的手放在景泽胸口,邀功似的说:“热的。” 两个人低声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话,然后曲静深慢慢地睡着了。景泽将他从身上挪下来,轻手轻脚地放到一边。结果,他刚放下,曲静深又自动地贴上来。景泽无声地笑了,这表现他非常满意。有的人受不了别人对他坏,有的人却受不了别人对他好,曲静深恰好是第二种人。 过了没几天,曲静深就开始购置年货。景泽没空陪他逛街,他就自己去,一次也不买很多东西,更多的时间是闲逛。超市里已经挂起了代表喜庆的大红灯笼,人也一天比一天多。 曲静深的某些思想,还是受农村观念影响比较严重的。他觉得过年必须得买新碗筷,还要将贴身的衣服换过一遍,这叫除旧迎新。要炸丸子,炸藕夹,炸鸡炸鱼,还要蒸猪肉,灌香肠。灌好的香肠要挂在外面风干,然后放到锅里蒸熟,再晾干,才可以吃。 曲静深就像只准备过冬的刺猬一样,每天都往家运一点过年需要的东西。某天晚上,吃过饭,景泽上网玩游戏。曲静深就开始拿着新买的中国结在墙上比划。景泽扭头看他几眼,曲静深似没有发觉,还在耐心地想到底挂哪好。 景泽朝他吹个口哨,曲静深将中国结固定在墙上,问景泽:“这里怎么样?” 景泽看了一眼说:“往上点。”曲静深往上挪了一点。 景泽继续说:“再往右点。”曲静深往右挪了一点。 景泽轻咳一声:“再往左下挪点呗。”曲静深照做。 可怜的中国结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曲静深这才回过味来:“我不跟你闹。”到底还是挂在了事先选好的地方。 景泽公司放了寒假,他有时间陪曲静深逛街了。这下,不管用着的,还是用不着的,只要是景泽看对眼,就恨不得全买到家里。为此,曲静深十分头疼,为了不让他乱买东西,又签订了许多不平等条约。这里略去不计,因为那的确挺让人头疼。 曲静深不爱上网,景泽教他玩游戏,他丝毫摸不着头绪,自然也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他喜欢看电视,常在楼下看新闻。电视上说最近有寒流,不知道他前些天给方启程和苏京送的东西,他们收到没有。 还差几天就到除夕的时候,曲静深每天都扎到厨房里忙活。景泽给他买的卡通帽子,被他当成了专用“厨师帽”,每回炸东西的时候都要戴上。 曲静深早晨的时候支使景泽去买油条,结果傍晚就做出来一道他之前跟景泽提过的菜。曲静深端着盘子去让景泽尝尝,景泽张嘴:“喂。” 曲静深夹了一小截油条放到他嘴里,又脆又香,由于咸味很足,并不觉得腻。景泽原本还想批斗“帽子事件”来着,结果他的胃被收买了,只有服软的份。 曲静深问:“好不好吃?我第一回做…” 景泽手上还有油,就直接抹到曲静深脸上:“好吃极了。” 曲静深扯住他的手腕,要求道:“别玩了,我忙不过来,你帮我打下手。” 结果景泽到厨房,曲静深就交给他一小盆切好的藕,吩咐道:“你把肉馅夹进去,一会要炸。” 景泽只好笨手笨脚地照做,他见曲静深正在利索地处理鱼,手被凉水冻的有些发红。照这样下去,他手上的冻疮又要发作。景泽拎起热水瓶,往里加了些热水。曲静深抬头,朝他傻笑。 曲静深做的吃食说不上丰盛,用的都是些非常平民的原料。光是豆腐,他就有许多种做法,出锅后尝起来,亦各有各的特色。其实都是小时候穷怕了,再普通的东西,都想做出最好的味道。 景泽尝着曲静深做出来的食物,这幸福让人有些恍惚。景泽问曲静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似乎比平常更好,更贴心。 曲静深说:“害你不能回家跟父母过年,我心里过意不去。”他边说着又把裹好面糊的藕夹下锅,他并没有刻意认真的回答景泽,有点一笔带过的感觉。 景泽想从后面抱抱他,曲静深却支棱着胳膊让他闪开:“我这炸着东西呢,油会澎你身上的。”景泽突然觉得自己只有化身吃货,才对得起他做出这么多好吃的。 团圆饭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景泽给远在国外的爸妈打了电话,又转弯抹角地问候了下景森,当然这问候语不是什么好话。曲静深包了两样饺子,一种是肉馅的,一种是素三鲜的,里面还裹着虾仁,特别香。 晚饭后曲静深给他叔打了电话,说天暖和了就回家待一段时间。后来又接到小白和卫小武的电话,他们都很好,曲静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电视上说,最近有流感,希望大家少去人群密集的地方活动。曲静深看了眼外面的天,说年初一有雪呢,但现在并无异样。 曲静深这几天忙坏了,但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子,忙点总归是好的。这下闲起来,才感觉到累。他觉得头有点沉,赶紧拿出温度计试体温,果然有点低烧。他怕景泽罗嗦他,冲了两包板蓝根,偷偷喝掉。 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外面就开始飘雪花。有人家放炮,连带着这雪也沾上了喜庆。曲静深穿上厚衣服,裹好围巾,怂恿着景泽下楼放炮。那时烟花炮竹还未完全禁严,过年时还是有很多人家放炮的。 景泽挑了一挂较长的鞭炮下楼,曲静深站在一旁捂住耳朵,一边提醒景泽小心,一边又兴奋地渴望鞭炮被尽快点着。鞭炮点着了,噼里啪啦的冲天响,景泽跑回曲静深身边,捂着耳朵看。 火药味夹杂着被炸开来的红纸屑飘散在空气里,细碎的雪花落到人脸上,凉凉的。街道上很安静,景泽搂着曲静深上楼,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年。 半夜的时候,景泽被曲静深频繁的翻身声弄醒。他潜意识地将手放到曲静深额头上试温度,结果滚烫滚烫的,景泽顿时清醒过来。他低声叫曲静深:“宝贝儿,醒醒,醒醒,你发烧了。” 曲静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但他觉得自己眼睛很热,怎么睁也睁不开。 景泽真想骂他几句,可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他尽量温柔地跟曲静深说话,边帮他穿衣服边说:“我们去医院。” 第134章 病 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时不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炮竹的响声。远近灯火都熄了,只有这雪,万籁俱寂。 景泽责怪道:“知道自己发烧,怎么不跟我说?” 曲静深朝他笑了笑:“只是小流感,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景泽伸出轻戳他眉头:“你啊…跟你一样,就得先按住揍一顿,看以后长不长记性。” 曲静深似乎还蛮有理:“我吃过药了。” 景泽帮他掖了掖围巾,曲静深说:“风吹着挺舒服的。”可能发烧的原因,被冷风一吹,觉得身上的温度降了不少。 医院里比平时更安静,值班的护士打着瞌睡。中央空调嗡嗡响,太过温暖的空气让呼吸变得干闷。景泽走上去叫醒那值班的护士,那护士迷迷糊糊地递给景泽支温度计,让病人先试温度。 曲静深坐在一旁等着,景泽拿着温度计朝他走来,抬抬下巴:“嗯?” 曲静深知道他的意思,配合地把羽绒服上的拉锁往下拉了点,景泽将温度计帮他夹好,低声问道:“手凉吗?” 曲静深摇头:“有一点,不过还好。”气温的干闷让曲静深有点头晕,他的脸带了抹虚弱的红晕,恹恹地倚在墙上。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他就抬头朝景泽笑笑,然后再低下头眯着。 七八分钟后,护士让拿出温度计。景泽将温度计拿出来,他先看了看,这不要紧,结果他吓了一大跳。天啊,三十九度七!景泽顿时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你不难受啊?” 曲静深说:“还好。”不过的确有点难受,头晕,四肢无力,嗓子也不舒服。 护士看了眼温度计,啥也没说,就让景泽先带着曲静深去打退烧针。退烧针打完后,又打了一针其他的,据说是抗流感病毒的。直到曲静深烧退下去,景泽才带他回家。 结果大年初一就睡到日上三竿,曲静深要下床做饭,景泽忙按住他:“乖乖在床上待着,我把昨天晚上的饭菜热热。” 曲静深也觉得有些四肢乏力,就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吃过午饭,景泽又脱衣服上床,说是要睡午觉。曲静深说:“晚上你该睡不着了。” 景泽挑挑眉:“晚上睡不着啊,可以做点爱做的事儿。” 曲静深说:“你去把跳棋拿过来,躺在被窝里玩跳棋也挺好的。”景泽十分不乐意地拿来跳棋,结果这一玩,直接玩到天蒙蒙黑。 不知怎么搞的,当天晚上曲静深又发起烧来。景泽想叫醒他去医院,曲静深死活不想去,景泽只好喂他吃了些退烧药。一个小时后,他温度虽然降了下来,但脸色却不太好。 不过,这只是端倪。此后,曲静深接连好几天,半夜总会迷迷糊糊地发起烧来。有时他自己察觉,便摸索着爬起来吃退烧药。有时干脆在睡前吃好,但作用却不大。 为此,曲静深特意准备了温度计。白天时,也常量体温。但白天温度总在三十七度左右徘徊,一到夜里,温度就上三十八度。他不想告诉景泽,一是怕他担心,二是怕去医院,他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到了元宵节,曲静深白天包了好几种馅的元宵。煮的元宵太粘,吃多了会腻。于是,他用油炸了一些,这样叉着口味,或许会好些。 景泽元宵节这天在公司,晚上特意提早回家,陪曲静深过小年。曲静深正在厨房里忙着,景泽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后,曲静深早听见了动静,问他:“嗯?回来了?” 景泽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条围巾,缠到曲静深脖了上。曲静深笑着看了一眼,说:“别闹,不是过年的时候刚买了,怎么又买?” 景泽说:“打车的时候,看到路边店里的围巾,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呗。哪这么多废话啊,喜不喜欢,嗯?” 曲静深轻咳了一声:“我敢不喜欢吗?” 景泽皱眉:“又感冒了?” 曲静深赶忙摇头:“没,刚才被油呛了一下。” 景泽从背后搂住他,腻着不放:“先别忙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曲静深熄掉火,边冲手边问他:“你又乱买什么了?” 景泽说:“你先闭上眼睛。” 曲静深十分配合地闭上眼睛,腰上还系着围裙。景泽从裤子口袋掏出样东西,温柔地套到他手上。那微凉的触感,像日暮时天上飘落下来的小雪花。 其实景泽很早就想买这玩意儿了,可一直没合适的机会。曲静深慢慢地睁开眼,他吸吸鼻子,鼻尖上红红的。景泽单膝跪在曲静深面前,抱住他的腿,温声问道:“你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不论贫穷,灾祸,疾病,起落…都陪在我身边,睡在我身边…” 曲静深的视线还呆呆地纠缠在无名指上,他的手没有景泽的好看,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也不是那样难看。景泽将他的围裙解下来,头埋在他小腹上,闷声问道:“愿意吗?愿意跟我过一辈子吗?” 曲静深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景泽,他低声说:“我愿意…”他的声音忍不住开始颤抖,似乎承受不住这三个字的重量。一辈子是什么?一辈子是:就算哪天你离开了,我也愿意为你好好活着,好好过生活。 滚烫的泪噙在眼里,似乎要把这个冬天融化。一副一副剪影在眼前打马而过,有辛苦的,有甜蜜的,有言不由衷的…但都不抵此刻。 景泽在曲静深同意的刹那,霸道地将他扛到肩上,大步朝卧室走去。曲静深被丢在柔软的床上,景泽的身躯突然覆上来:“既然同意了,那就圆房吧。” 曲静深被他吻的喘不上气来:“元宵…” 景泽咬住他胸口的红点,可劲玩弄:“没有你这里好玩。” 曲静深身体渐渐热起来,景泽将自己深深埋进他炽热的体内。曲静深忍不住叫出声来,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流出。事后,景泽抱着他倚在床头,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手上的戒指。 曲静深将景泽戴着戒指的手拉过来,和自己的放在一块。他对比了一会,突然说道:“我的手真难看。” 景泽搂住他的腰,笑嘻嘻:“大老爷们的手,要那么好看干什么。” 曲静深的脸突然有点红:“我…其实我也想进到你身体里面…” 景泽顿时冷汗满背:“……” 景泽说:“饿了,起床吃饭喽。”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散步去街上看灯笼。不知何处有人放烟花,灿烂的花束将整个夜空点亮。然后光亮渐渐淡去,这时才能看到周围时隐时现的万家灯火。曲静深想,出了正月,春天很快会到来的。 今天天气不太好,湿冷湿冷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不肯露出脸来。曲静深打了个喷嚏,景泽帮他理理围巾:“天冷,要不回家?” 曲静深摇头:“难得这么热闹,再多玩会。”比起城市里,农村的十五要简陋许多。不过小孩子都特别喜欢过十五,因为可以打灯笼,可以放存了整个年的花炮,就算满村疯跑,也没有大人管。这种时候,说不想父母是假的。 可能在外面吹了风,半夜曲静深就发起高烧来。平时发烧的时候他神志还清楚,但这次不管景泽怎么喊他都喊不醒。景泽赶忙帮他穿好衣服,带他去医院。结果到医院一量温度,已经上了四十度。 护士给曲静深打了退烧针,但烧却迟迟不肯退下来。到天亮,一试温度,三十八度五。景泽顿时害怕起来,他问护士:“这样高烧不退,什么原因?” 护士说:“可能是病毒性感冒,等会去验个血吧。” 这天有许多类似情况的病人住进医院,医院按病毒感冒下的药,但挂完药水之后并不见效。曲静深浑浑噩噩地醒过来,他强打着精神,对景泽说:“只是个感冒…过两天就好了。” 景泽绷着脸,显然不接触这解释。他问曲静深:“你老实跟我说,真像护士说的,你低烧很久了?” 曲静深别开脸说:“没有…” 景泽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曲静深说:“我都吃药了…又没有多严重。” 景泽被他弄的没脾气了,叹了口气,说:“不严重,怎么会躺在这里?” 曲静深赔笑:“是意外,是意外…” 景泽狠狠瞪他一眼:“我去你妈的意外!” 曲静深见景泽真生气了,便识相地侧过身去,不敢继续火上浇油。景泽看着他单薄的肩膀,心里再有气,也变成了难过。 过了一会,景泽帮他往上拉拉被子,曲静深这才转过身,低声试探地问:“不生气了?” 景泽哼了一声:“气,生你的气,更生自己的气。” 曲静深说:“我没事,真的。” 景泽勉强的朝他笑了下,这笑比哭还难看。 病情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恶化了,曲静深开始上吐下泄,和他同时住进来的病人也有这种情况。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水味,压抑的人心口难受。高烧不退,或者退一点,又猛升上来。胸闷气短,人也越来越没有精神。 各大医院突然涌进来许多相似状况的病人,直到有几个病情严重的病人不治而亡,医院才开始重视起来。试了许多药,但这种症状却未因此好转多少。反而连医院的工作人员,都出现相同的症状。 还在殷勤等待春归的北方城市,一夜之间变得人心惶惶。人们出行都要戴着口罩,甚至喝起了各类中西药预防这种症状发生。但这些如同杯水车薪,住进医院的病人越来越多。 曲静深的体质本来就不好,这样折腾下来,他身体变得更加虚弱。景泽放下公司的工作,日夜守在他床前。后来,曲静深从医生和病友口中得知这场疫病的严重性,他开始劝景泽离开。 景泽死活不走,为此两个人吵红了好几回脸。某天晚上,曲静深被景泽的咳嗽声吵醒。他睁开眼看景泽,没想到景泽正睡的很熟。曲静深伸手轻轻抚平景泽紧皱的眉头,晚上他们才刚吵过架。 原本温柔的安慰,却让曲静深提心吊胆起来。因为景泽额头有点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又反反复复地摸了好几遍。没错,是很热。曲静深顿时睡意全无,他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往好的地方想,尽快平静下来。可越是这样,越忍不住朝最坏的地方想。 外面走廊里突然吵闹起来,曲静深轻手轻脚地下床,站在门口往外看。几个医生和护士正推着一个病危的病人往急救室跑,可还没到急救室,病人已经死亡。 这人曲静深认识,半个月前刚住进来的,和他一样的症状。曲静深垂着手站在那里,突然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走廊的灯光煞白,消毒液喷的越来越勤快,那浓重的呛鼻味道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日光变得越来越充足,照着这人流日渐减少的北方城市。春天要来了,但却未将幸运一同带来。 第135章 春回 春寒料峭。 还带着寒意的春风吹过这个北方城市,柳树抽出新芽,但路上的行人却日渐萧索。打开电视机,各地电视台都在播报着疫情情况,许多小公司被迫停止运营。这场灾情带来的损失是巨大的,不管是经济,还是心理。所追求向往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曲静深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他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有时候看着看着刚升起的太阳,没一会,就睡着了。但睡着并不意味着休息,他潜意识里总会控制不住想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先前还想小时候的事,瞬间又成了最近发生的事。这些琐事杂糅在一起,让他不想再睁开眼。 景泽见曲静深睡的不安稳,就会叫醒他。但曲静深醒了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原本自由的环境,由于疫情的日益严重,已被彻底隔离起来,会有专门的护士送饭打扫。 某天晚上,曲静深从恶梦中惊醒。他满头是汗,喘着粗气,许久都没有平复。他梦到自己掉进满是野兽的坑里,怎么爬都爬不出去,身后是一群饥饿的野兽,垂涎着他这唯一的猎物。 那个梦是黑色的,但走廊里煞白的灯光似乎比这梦更让人压抑。他侧过头看景泽,景泽睡的很熟,窗外稀稀薄薄的月光照在他被子上。 曲静深低声叫他:“景泽…景泽……” 景泽先是皱皱眉,过了一会才彻底转醒,他侧过头看曲静深:“嗯?” 曲静深说:“想跟你说说话。” 景泽下床,几步就走到曲静深床前。两人的床离的很近,若不是曲静深坚持不跟景泽睡一起,景泽肯定睡到他床上。景泽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温度下去了点。” 曲静深拉过他的手,又放下,笑笑:“你现在最好离我远点。” 景泽哼了一声,俯下身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传染给我吧,如果传染给我你能好的话。” 曲静深立马伸手堵住他的嘴,他说:“景泽,我爱你。” 景泽爬上他的床,却被曲静深狠狠拒绝了,他皱眉:“你就是这么爱我的?” 曲静深说:“我现在突然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跟你说。” 景泽捏捏他的鼻尖,说道:“那就留到以后跟我说,反正时间还长着。” 曲静深叹口气:“万一,万一以后没机会了…” 景泽狠狠打断他:“瞎说!” 曲静深说:“我说真的,如果哪天我出事了,你一定得好好过日子。” 景泽鼻子突然有点发酸,曲静深接着说:“你要真爱一个人,就为了他好好生活。” 景泽使劲捂住他的嘴,拒绝继续听他说话。曲静深吱吱唔唔了一阵,发现景泽依旧不肯放手。他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景泽看,似乎想记住些什么。他是害怕死亡的,当他听到有病人相继死去时,心里既担忧又绝望。 景泽说:“现在说什么都是放屁,我现在只要你好好活着!” 景泽也是害怕的,他生怕哪一天早晨,曲静深再也醒不过来。景泽眼圈红了,热泪忍不住迸出眼眶。不多,只几滴,但已足够。 曲静深伸手帮他抹掉,眼睛里突然蒙上了一层雾。有人不信命运,但从有记忆以来,却未过过几天好日子,生活里七弯八折,大风小浪。或许真是自己福薄,刚收到戒指,就要经历灾祸。 看到曲静深哭了,景泽捂住他嘴的手渐渐放松。曲静深将他温暖的手掌贴到自己脸上,温声说:“这辈子能遇见你,我很知足,也觉得这是特别幸运的事情。” 景泽的声音已经颤抖:“不,应该是我幸运,能遇见你…” 曲静深握住景泽的手,笑了笑:“那你就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景泽问道:“什么事?” 曲静深说:“你回家等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回家找你。” 景泽摇头:“这不可能!” 曲静深轻拍了拍景泽的背,温声说:“你在这里,我反而更容易泄气。因为每看你一眼,都觉得会是最后一眼。” 曲静深的话,景泽似乎一点都没有听进去:“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景泽俯下身狠狠咬住曲静深的嘴,有点惩罚似的故意弄疼他。 一吻结束,曲静深并没有生气,还是温温和和地说:“乖,我答应你,肯定会好起来,回家见你。” 景泽说:“宝贝儿,你坏心眼,你就是故意让我难受!”虽然是玩笑似的语气,但却比沉重的话语听起来更让人难受。 曲静深说:“坏也是跟你学的,明天一早就回去,啊?” 景泽笑了:“要回,也一起回。” 曲静深知道这话题再继续下去,肯定不会商量出什么结果。他突然说:“你的手机充完电了没?我想玩会游戏。” 景泽以为他突然开窍了,奖励似的吻了吻他,将手机调到俄罗斯方块递给他,然后转身去给他倒杯水。曲静深似乎玩的很入神,不再理他。 第二天一早,便听到走廊里喧喧嚷嚷的声音,曲静深站在门后朝外瞧了一眼,又有几个病人被相继送进抢救室。他回到床上躺下,景泽快天亮才睡,现在还没睡醒。 或许是曲静深想的事太多,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甚至有时会陷入轻微的昏迷状态。医生已经开始商量将他转移到别的病房,将这里腾出来给刚进来的病人。 为此,景泽跟他们理论过,虽然能缓解一时困境,但如果曲静深继续恶化下去,他不敢想,那将会等来什么。 这天下午阳光很好,慵懒地照在曲静深的病床上,曲静深正满脸笑意看着景泽。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曲静深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那样子就像离开水之后无法呼吸的鱼。 景泽急忙冲到他床前试着跟他说话,曲静深两眼无神地看着他,张着嘴却说不出来话。景泽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在走廊里就开始大声叫喊:“医生!医生!哪里有医生!…你们快去救救他!医生…” 医护人员拿着抢救工具冲进房间,景泽看着他们给曲静深上氧气瓶,看着他们在他身上插各种管子…他脑袋里一片空白,有护士经过他身边,将他推开:“别挡路,别妨碍我们抢救病人!” 景泽被推搡到角落里,曲静深和前些天抢救的那些人一样,被送进抢救室。景泽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很沉,沉的一步都迈不开。他握紧拳头,狠狠捶在自己胸口上,很疼,但哪里比得上锥心之痛!五脏六腑似乎被震的无法呼吸,他疲惫地坐到地上,这慵懒的阳光比烈日更刺眼。 曲静深的笑容,曲静深说过的话,两人耳鬓厮磨的情景……像场无声的电影在景泽眼前回放。可一辈子…他们说好的一辈子呢!景泽恍然想起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时候,他正瑟缩着身体,在冬日寒冷的清晨给人送奶。就在这之前,他们还一起过年,他还将戒指亲手戴在他手上。完了,一切都没有预料的完了… 景泽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来,像个木偶一样走到抢救室外面。抢救室的灯还亮着,那光亮却未能为他带来希望。滴嗒,滴嗒,滴嗒—— 一声接着一声,不知是水龙头未关好,还是眼泪未能止住。过去或许晦涩,未来也许美好,但都解救不了此刻的不知所以。 那天晚上,曲静深笑着对他说:“如果你真爱我,就要好好生活。”他的笑很好看,不急不躁,永远不去争抢什么,就那样温温和和地站在你身边。如果你不细心去感受,极容易忽略他的存在。 景泽站在抢救室门口,泪还没流完,却突然笑了起来。但那笑,苦的比泪还辛涩。他蹲下,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腕。但皮肉的痛感却丝毫未减轻他心里的难受,血流如注,染红了他的袖口。 曲静深说:我爱你。景泽看着抢救室前仍然未熄灭的灯,哭着说:“可是你还没跟我说,什么是好好生活啊……”没有了你,我去跟谁生活? 这个误闯入他生命的人,给了他快乐和爱情,却不能陪他走一辈子。一辈子有多远?谁又知道呢。也许就是门前与门后的距离,门前他伤心欲绝,门后他不知生死。又也许,他们同床共枕的时候,已经过完了一辈子。 景泽猛然间想起曲静深说过的一句话:我很土,不会浪漫。但在你饿着肚子的时候,会给你送顿饭。在你深夜未归的时候,为你留一盏灯。 想到这里,景泽已经泣不成声。 身后的脚步声此时正好停下,然后景泽眼前一片黑暗,沉睡过去。 第136章 街道 初春的阳光虽然很亮堂,但却不够温暖。阳光下飘浮着细细的灰尘,空气既干燥又浑浊。路旁的绿色植物就像生了病,丝毫没有春天的生机勃勃与欣欣向荣。 偌大的城市里很少行人,每个人都把自己包裹的像严阵以待的战士,行色匆匆,谁也不肯多看谁一眼。电视上不停地播报新的疫情情况,一幕接一幕的生死离别。这是零几年的春天,给许多人留下沉痛的创楚。 蓝天仍是记忆中的蓝天,甚至有白天无声地漂浮在上面。以前生活匆忙,来不及欣赏蓝天白云的空旷。但现在有了时间,人群却突然空旷起来。漫长的早安与晚安里,总会身不由己地错过很多事。景泽记不清是哪一天,曲静深给他倒了杯水,但他却忘记了喝。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还有许多,直到现在才觉得这些弥足珍贵。 景泽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哪天的深夜。从窗外透过来隐隐约约的光亮,照着床头的玻璃杯,杯中的水早已冷却。他端起杯子,冰凉的水滑过喉管,让他躁闷的胸口得到短暂的纾解。 似想到了什么,景泽痛苦地抱住头。他以为他会痛哭,可等待他的却只有压抑的嘶鸣。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才能将心底的痛楚篆刻成历历在目。一切都显得那样笨拙,毫无新意。 他手腕上的伤口,已有人为他包扎好,药物里贴心地加入了冰片等缓解疼痛的药材,如秋雨落在脸上,凉丝丝的,甚至可以忽略先前的疼痛。 人表达极端感情的方式,一种是痛哭一种是沉默。已痛哭过,剩下的只有沉默。还有多少话想对他说,就需要沉默多长的时刻。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突兀的吱呀声打破了原本的沉静。房间里的灯被打开,霎时的光亮刺的人睁不开眼。景泽逃避般用双手蒙住眼睛。 景森冷冰冰地站他床前:“抬起头看我。” 景泽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将头埋的更低。景森想去扯他的手,却被景泽大力地挥开。那不是平常暴躁时的姿式,那意味着厌恶的拒绝。 景森带来的话,却比景泽刚喝的那杯水更冷。他平静地说:“他死了。” 景泽绷着嘴唇沉默,然后猛然抬起受伤的手,指着门口吼道:“滚!给我滚!” 景森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比先前更平静:“这是事实,我没有理由骗你。” 景泽别过头,不再看他。但景森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泪,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那个瘦弱的背影,正笑着跟他说谢谢。那笑容如同阳春三月的日光,恰到好处的温度,让人没办法拒绝。 景森想伸出手拍拍景泽的肩膀,却被景泽凶恶地挥开:“滚!” 景森站起来,沉声道:“他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景泽痛苦地将被子扫到地上,人也跟烂掉的树叶一样从床上滚下来:“我求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他还说要跟我过一辈子……” 景森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门被无情地关上。景泽握紧拳头放到嘴边,狠狠咬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轻松些。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手背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他才安静下来。那安静如同海啸过后的海面,平静如以往的每个黄昏。 景泽平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他机械地抬起左手。那枚戒指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着冷光,刺的他眼睛有些疼。以前说过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闭上眼睛还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曲静深正笑着说让他好好生活,可为什么再睁开眼,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景泽这才知道,没有他,一切都是放屁。没有了…没有了。 天一眨眼就亮了,早晨的太阳还带着露气,将窗帘的一角打湿。景泽穿好衣服,晕沉沉地下楼。景森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景泽漫无目的地在大路上走着,身旁的行人全都戴着口罩,他看不见一张完整的脸。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停在那家医院门口。医院里死气沉沉,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管是医生还是病人,脸上都写着惊慌与恐惧。 景泽逮住一个护士便问:“前几天送进抢救室的人呢?!他现在在哪?!求你告诉我他在哪!” 那护士被景泽抓疼了,有点害怕地要求他放手。这些天,她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不是失去亲人就是失去朋友。她也害怕,因为她小姨前两天刚在抢救室里去世。 景泽见她不说话,愣愣地放开她,继续往里走。那护士从背后喊住他:“这些天进抢救室的病人很多,但很少出来的。” 景泽高大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突然发了疯一样地在走廊里横冲直撞,将每间病房都看了遍。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笑容。抢救室门前的灯还亮着,似乎从那天就未暗过。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因为病痛呻、吟……万万千千的声音里,却唯独少了他心里的人。万万千千张脸,却都不是他想看到的那一张。 景泽不顾护士的阻拦,冲出隔离区。外面的太阳已经爬到中天,光芒耀眼,但却未能带来暖意。景泽毫无头绪地跑在马路上,引起汽车躁耳的鸣笛。他像个疯子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前跑,身上的外套挂了许多口子。可他偏不是疯子,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分不清现实的方向。 直到心口沉的再也跑不动,景泽筋疲力尽地跪倒在街头。他抬头看看一直跟着他的太阳,扬起嘴角哂笑,眼泪却不期而至,他像个失败者一样跪在街头痛哭起来。护士跟他说,所有感染者的遗体已经运到专门的地方火化,他竟然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是睡在他枕边的人,多可笑,他竟然还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那枚戒指烈火能烧化吗?像所有的白骨被燃成灰烬,与不同的人混在一起。就算我爱你,我能第一眼找出你来吗?原来所有的爱,从害怕失去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脆弱。原来处处掌局强势的赢家,却是以他为法码的输家。 既然失去了你,满盘皆输也认了。景泽用发红的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城市,所有的快乐,一夕之间全部崩塌。只有幸福过,才能更加切肤地体会到失去后的滋味,就像有根芒刺永远地扎在心口,就永远地留在那了。 再见吧,如果还能再见。 景泽离开的那天是阴天,有风。三月天的风并不温和,吹到身上,还有阵阵寒意。他将曲静深留下的东西整理好,随身带走。那天他穿的是件黑色风衣,将领子高高地竖起来,挡住了半张脸。 飞机起飞,耳边传来无穷止的嗡嗡声。景泽的视线透过窗户,想再看这个城市最后一眼,只可惜密云黑鸦鸦地聚在一起,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应该还未坐过飞机,他应该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景森突然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景泽说:“有忙到做不完的事吗?” 景森说:“你在逃避。” 景泽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就算吧,像你这种人怎么能理解?” 景森冷冰冰地重复他这句话:“我这样的人…是啊,我这样的人,你说的很对。” 景泽叹口气,泄气地半倚在座位上,对景森说:“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这个。”景泽说完闭上眼睛,不再看景森。 景森苦笑,像他这种人…心里装了再多秘密也不肯说出来。方启程的事,他很抱歉没有帮到他。但男人,敢作就要敢当,不是吗。他跟景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如果可以选择,他第一个不想让他难过,甚至想让他平静安碌地过一辈子。 ——如果飞机飞越沙漠大洋后,能连带记忆一同遗弃该多好。 浓烈的悲伤过后,是留在心底深处的疤痕。接下来的日子,景泽没日没夜的投入工作中。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有时候累的实在不行,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他不想去证明什么东西,他只想手里有事做,因为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想起曲静深。 一个月下来,景泽消瘦了不少。不管是谁这样拼命做事,总会做出点成绩来。但景泽从不管这些,他现在只需要忙不完的工作。景森也一句不劝,只是将手里的事情一股脑地全丢给他,自己乐得喝茶看新闻。 但即便累的跟烂泥一样,景泽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尤其是半夜,当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景泽按开床头灯,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把玩。他没告诉曲静深,其实戒指内侧刻了字。至于刻了什么,现在早就不重要。 后来,景泽成为公司里面很有名的人物,不只是因为业绩出色。他不会主动跟人说话,许多同事背后都叫他加班狂。似乎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工作。 景泽时常会觉得有个瘦弱的身影,站在一旁看着他。不说话,但眼睛里满是笑意。他希望他好好过生活,却不能陪他一辈子。他们以前说过很多话,但现在虽然有许多话,却无话可说。 在想念与忙碌交织的日子里,半年转眼便过去。现在已经是夏天,一样灼热的气息,却没有B市的人情味。景泽突然想回国看看,但立马又打消这个念头。他给景森发了条短信:我想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够了就回来。 站在异国的街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景泽钻进车子,漫无目的地朝四处开。阳光一路追随,映在车窗上的剪影,像他走过来的路。他随手放了首歌,很舒缓的英文歌,有点像曲静深给人的感觉。曲静深说:好好生活。景泽抬起头,眯眼看着头顶明亮的太阳。 ——我像你说的那样好好生活,可是,我想你。 可是,我想你。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沉思。景泽随手按了接听键:“Hello…” 信号时断时续,耳朵里传来阵阵杂音,那声音有点像破旧的收音机,虽然旧,但却极有质感。景泽见没人说话,疑惑地问:“Hello?” 又一阵杂音传来,后来才听到有人说话,那人说:“是我。” 景泽一瞬间懵了!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颤抖,但他的声音比手颤抖的更厉害。多少个日日夜夜,假想过再见他的情景,想了无数句台词,但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又觉得想说的话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见景泽没有回应,他又问:“能听到吗?嗯?”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像一面平静的湖水。 景泽几经哽咽,早已泣不成声。他草草抹去脸上的热泪,狠狠吸吸鼻子,温柔地说:“宝贝儿,我在…” ——我一直都在,每一天都想着与你不期而遇,就算在梦里也好。 曲静深刚把晾干的衣服收起来,房间里还飘荡着洗衣粉的清香。他倚在沙发上,忍不住红了眼圈:“我很想你。”他心里的难受并不比景泽少,想念也一样。 景泽打开车门冲出去,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站在街头大喊大叫:“我也很想你!非常想你!” 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订回国的飞机票,飙车回家去取护照。 第137章 平安喜乐 景泽开车回去的路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前尘往事断断续续地在脑海翻覆来去,最后一个场景永远停留在抢救室门外。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刺的人眼发疼的红灯……然后是疾如流水般的岁月,遇到过的人,发生过的事,最后只定格在一张脸上。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快乐,换他回来。许多个夜里,景泽这样想。 仿佛前年还青涩无知,转眼便已是沦淹没在人海的伤心人。时间的力量是伟大的,或许能让爱更爱,或许把爱贱踏的有如尘沙。就算有心重新拾起,亦握不住。 景泽来不及擦拭脸上的热泪,内心情绪饱满如充足了气的气球。他再也忍受不住,猛踩住急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景泽就这样无助地趴在方向盘上,痛哭起来。这样乍然的相逢,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运气和勇气。 ——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什么样子?他像个二逼一样,以自己的方式享受生活。他说过多少荒唐话,做过多少荒唐事,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如果能选择重来,他一定从开始就学会温柔。 景森平静地看着他楼上楼下的跑,等景泽拎着行李箱下来的时候,景森才问他:“他联系你了?” 景泽随意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 景森说:“对不起。” 景泽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他需要听解释。于是,他回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景森,等待他开口。 景森叹口气,道:“他当时发短信给我,求我帮他这个忙。” 景泽没说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猛地把行李箱丢在地上,朝景森扑过去。景森躲都没躲,硬生生地接下了他这一拳。 这一拳打的极重,景森的嘴角已渗出血来,他拿手胡乱擦擦:“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对不起。” 景泽深吸了口气,才说:“这一拳,我希望你明白,不要随便左右别人的世界。装逼可以,但不要装逼过头把自己弄成傻逼。” 景森苦笑:“你走吧。” 景泽又看了他一眼,才离开。这次他走的很慢,有种近乡情怯意味。曲静深的突然离去,对他打击很大。这种打击,连失而复得的补偿都修补不了。就像经历过重大疫情的人,就算以后身体健康生活美满,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毕生难忘。 景泽上飞机前,给那个号码发了条短信:我爱你,永远。不管你活着,还是早已逝去。 短信提示发送成功后,他就将手机关掉。提着行李,跟随人流走上飞机。 飞机起飞,穿梭在云海之间。景泽就在规律的嗡嗡声中睡着,他做了个梦,梦到他与曲静深初相逢的那年冬天。梦的内容既繁琐又清简,只有雪一直下着,不论归人,也不论过客。 ——原来比起一辈子,生活更让人不堪重负。谁也料不准哪一刻,会上演怎样的生离死别。平安喜乐是句极简单的话,可我爱的人偏要经历痛苦磨难,我却无能为力。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夏天已经接近尾声。可是阳光很好,暖融融地洒到人身上。 景泽站在汹涌的人群里,打开手机,顿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景泽按开,内容很短,就几个字:我等你。 景泽忍不住勾起嘴角,拔号的手指有点微颤。短暂的盲音过后,他便接起来。 景泽说:“宝贝儿…”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音调,就像两个人刚认识时,互相试探着走进彼此的世界。或许是性,或许是寂寞,或许是爱……人的感情既简单又复杂,没人说得清。 曲静深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他问:“回来了?” 景泽点头:“嗯,我回来了。”不过几个字,却是无数个日夜从未停止过的牵挂。 曲静深说:“那你回家吧,我等着你。” 回家,多温暖的一个词,景泽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堵。他既开心,又难过。 回去的路上,他嫌司机开的不够快,又嫌司机开的太快。这个城市经过那场重大疫情的洗礼,已渐渐恢复它原本的生气。只是不知道,经过那场疫情的人,会在心底留下什么。 车子停在那个熟悉的路口,景泽付钱下车。他原本想蹲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再回去,可抽了没几口,便烦躁地将烟踩灭,丢到垃圾筒里。他很想立刻见到曲静深,但又怕见到他。反复纠结了一会,他还是决定回家。 那小店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现在不卖五金了,卖些简单的日用商品。曲静深正埋首柜台,不知道在干什么。乍然响起的推门声,让他抬起头。 景泽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削瘦的人。手里的行李箱掉到地上,他笑着朝曲静深张开双臂。 曲静深愣愣地站起来,先是慢慢地朝他走了几步,然后加快步伐,狠狠扑到他怀里! 熟悉的味道,想念的人。景泽紧紧搂住他,曲静深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脖颈里。景泽吻着他的头发,耳朵……直到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温热,他才温柔的低声说:“宝贝儿,别哭,我回来了,再也不分开了。” 曲静深哑声道:“对不起……” 景泽揉揉他的头发,伸手擦干他满脸的泪:“没有对不起,我不怪你。知道吗…我觉得能再见到你,已经很幸运了。” 曲静深看着他说:“我当时以为自己活不了了,那天拿你的手机玩游戏,其实是跟你哥发短信。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好好活着。”后来又发生很多事,一言难尽。若不是景森尽力帮他联系医生,也许他真的死了。 景泽堵住他的嘴:“嘘…不需要解释,现在,我很知足。” ——以前反反复复想过再见面的场景,以为会有说不完的话,甚至抱在一起狠狠接吻,把错过的甜蜜全部补回来。可是当想像变成现实,更多的是沉默,是不知从何说起。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这样? 景泽将曲静深的手跟自己放在一块,让那两枚戒指靠在一起。曲静深主动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有多少话,全融在这个动作里。 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但至少,有彼此陪伴。 是夜。 曲静深窝在景泽怀里,手还放在他的腰上。 景泽握住曲静深的手,低声问他:“想做?” 曲静深点点头:“嗯。” 景泽亲亲他的脸,翻身将他压住。瘦,身上的骨头硌的人难受。曲静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景泽却笑了:“今天不做,让我好好抱抱你。” 曲静深任他压着,眼睛在黑暗里看着他。突然,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滴到他脖颈里。曲静深摸索着伸出手帮景泽擦泪:“我现在好好的,别哭。” 景泽埋头在他胸口,闷声说:“那是错觉。” 曲静深被他压的有点呼吸不畅:“你先挪开点,我胸口有点闷。” 景泽立刻翻身下来,紧张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曲静深笑着摇摇头:“其实,我想压着你。”他说着趴过去,压住景泽,耳朵贴着他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他们说了多半夜的闲话,正准备相拥睡去的时候,外面却突然打起雷来。曲静深伸着头瞧了眼,趴在景泽身上闷声笑。 景泽温柔地揉揉他的头发,问道:“笑什么?” 曲静深说:“这下没法睡了,等打完雷再睡。” 景泽问:“那雷要是到天亮才打完呢?” 曲静深说:“那就说一夜话。” 雷声隐去,换成明亮的闪电,不一会便下起瓢泼大雨。大雨敲打着玻璃窗,留下一片片水花。外面起风了,不知今晚又会打落多少树叶。 春华冉冉,夏雨阵阵,秋霜累累,冬雪皑皑。四季更迭,生活平淡如水。多少起落,终会成为记忆。 景泽说:“再不睡着,我就该饿了。” 曲静深温声问:“想吃什么?” 景泽说:“只要你做的,都好吃。” 曲静深笑了笑:“嗯?嘴变甜了。” 景泽抱紧他:“不甜点,会被抛弃的。” ——万家灯火亮了又灭,人群有如潮汐起落涨伏。大概所牵挂的地方,就是家。 雨声渐小,一夜无梦。 正文,于2012.8.18 22:52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正文就完结了。这文写的很开心,谢谢看到这里的亲,谢谢你们的支持,不管是冒泡的还是霸王潜水的。 接下来会有番外,欢迎点播,我会尽量满足的。 想出定制印刷,想印本当个纪念。有喜欢的姑娘,到时候开了,可以买。谢谢你们肯看,很知足。 第138章 番外 五年01 五年的时光到底能改变多少东西?没人说的清。只是活的越来越现实,胆子似乎大了,又似乎比以前更懦弱。谁没有傻逼过?不傻逼上几回,又怎会珍惜眼前的幸福。 曲静深如愿以偿地当上个体户,开了家中型购物超市,还有几家运动装备连锁店。他不敢回头看刚开始奋斗的那几年,累,不仅是身体上。他与景泽重逢后,景泽并未为他留在国内。那人似乎一夜长大,在他身边待了段日子,又回到国外。 回首这几年的路,曲静深除了叹息之外,就是茫然。幸好,景泽还陪在他身边。 这天他处理完超市的工作,和往常一样回到家。景泽已经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没回来,说手里有个项目,急等着处理。前两年已搬离了原来住的地方,用积蓄买了处一百多平米的房子,由他和景泽一起承担分期付款。 曲静深按开客厅的灯,换好鞋子,把买来的蔬菜放到厨房的冰箱里。他扫了眼冰箱,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做的,不如就下点面条凑和一下。打定主意,他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曲静深刚把卧室的门打开个缝,便呆呆地愣在门口不动了。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床上的人正睡的很熟。曲静深压着步子走过去,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提前和他说一声? 曲静深换家居服时,特意把动作放到最轻。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又走到床前,俯下身亲了亲景泽的额头。那人还有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是最近几天没休息好。 刚要离去,却不料床上的人正好睁开眼睛。景泽伸手拉住他,低声叫:“宝贝儿…”那声音掩藏不住的疲惫,又混杂着些撒娇的味道,听到心里软软的,有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曲静深单膝跪在床上,看着他:“嗯?” 景泽蹭上去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腹部:“想你了。” 曲静深问:“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景泽说:“想给你个惊喜。” 曲静深问:“回来多久了?” 景泽打个哈欠:“中午的时候到的,睡到现在。” 曲静深蹲坐在床上,按开了床头灯,低声说:“项目完成的顺利吗?” 景泽摇摇头:“说不上顺利,中间出了不少事,我一处理完就回来了。”景泽伸手揉揉酸疼的脖子,不舒服地皱皱眉头。 曲静深安静地听完,说:“你躺好,我帮你揉揉。” 景泽可能真的累极了,他配合地躺在床上,任由曲静深揉捏。曲静深说:“别让自己这么累,我看着心里不好受。” 景泽扭头看他:“莫非你还是喜欢刚认识时候的我?那么二,二的我都不好意思回想那傻逼劲。” 曲静深笑笑:“你总算后知后觉了。” 景泽翻过身,不让曲静深再接着按。景泽说:“兔子,我们在一起快七年了。” 曲静深点点头:“是啊,时间过的真快。”景泽今年七月份刚过完三十岁生日,转眼又半年过去,已经入冬。 景泽把他搂在怀里,温声说:“宝贝儿,这几年那边已经差不多安定下来,你跟我出国吧?” 曲静深始终不想跟他去国外生活,一是他英语不好,二是他不太能适合国外的环境。他不想离开这个城市,这里有他太多的记忆与汗水,辛酸与幸福。他主动亲了亲景泽,低声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景泽的手搁在他腰上摸索,捏捏他的脸说:“你故意扯开话题。”景泽的意思是让他把现在的超市和运动装备连锁店全卖了,跟他移民国外。 曲静深说:“我不舍得卖,毕竟这几年的心血全在这上面了。” 景泽听了极不乐意:“你身体不好,还瞎折腾。” 曲静深说:“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累到的。” 景泽冷哼:“那是谁三番五次的进医院?”经过几年前的那场疫病,他身体底子便差起来。他呼吸道不太好,一到冬天就怕感冒,若是咳嗽起来,一冬都不会好。 曲静深悻悻说:“谁还没个小病,我又不娇气。” 景泽不爱听他说这话,顿时绷起脸来:“刚回来,不愿意跟你吵架。” 曲静深见他别过头去,心里也空落落的。可是让他卖掉手里的店,他实在不舍得。曲静深扯扯景泽的袖子,讨好地问:“要不晚上吃红烧排骨?还是焖茄子?要不我去做个虾仁,小白前两天送来的虾。” 景泽哼了一声,显然还在生气。曲静深在心里骂了句小气鬼。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一会,曲静深突然叫了声:“亲爱的。” 景泽这才老不情愿地转过脸:“干嘛?” 曲静深说:“这还没结婚呢,就这样。等结婚,是不是该打人了?” 景泽说:“要打也是我打你。” 曲静深拉住他的手,握住:“你下得去手吗?” 景泽顿时被打败,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我这么拼命,就是想让你过的轻松点。我受不了你辛苦,我想让你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曲静深眼眶突然有点热,他强忍住,低声说:“我现在过的很开心,你回来了,我更开心。” 景泽说:“你就想我们一直这样分居两地?一两个月都见不着一次面?” 曲静深低下头,不说话。景泽说:“你说你开心,都不常见你笑。宝贝儿,你知道吗,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曲静深很感动,这几年过来了,他知道景泽对他的感情。曲静深朝他笑笑,眼睛眯成一条线:“要不我再笑个?” 这一招曲静深常用,现在根本哄不住景泽。这个话题他们从年初讨论到现在,景泽实在不想再拖下去。于是,景泽说:“如果你答应跟我出国,我就答应收养小孩的事。” 曲静深吓了一跳,景泽向来怕他提收养小孩的事,而他则怕景泽提移民的事。现在景泽突然这么说,已经算退了一步。曲静深说:“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再想想。” 景泽从鼻间挤出个‘嗯’的音节,总算满意了些。曲静深笑着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起床,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景泽趴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腰,陪他去厨房做饭。 晚饭曲静深做了四个景泽爱吃的菜,又加了个南瓜粥。景泽吃了三个馒头,把红烧排骨吃的渣都不剩。曲静深吃的少,吃完就看着景泽吃,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幸福。 等景泽吃好,曲静深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我做饭,你洗碗。景泽站起来伸个懒腰,将胳膊递给曲静深,曲静深会意,帮他把袖子挽起来。 曲静深回卧室收拾景泽带回的行李箱,在里面发现了个领带盒子。他拿起来看看,笑着把它放到床上。景泽行李箱里极乱,很多衣服被压的皱巴巴的,曲静深把它们全部拿出来,准备明天帮他洗出来,然后熨平。 景泽洗完碗,来卧室找曲静深,看到床上的领带盒子,便说:“宝贝儿,买来送你的,看看喜欢吗?” 曲静深一看那领带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景泽买东西一向不看牌子不看价格,相中就买。他笑着说:“喜欢,我们一会出去走走?消消食。” 景泽点头,把身上的睡衣脱掉丢床上,在衣橱里翻找衬衣。曲静深站起来,帮他选了件灰色的,又递了件羊毛衫给他。等景泽穿完,曲静深便帮他理了理领子。 景泽抓住曲静深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宝贝儿,去了许多地方,还是觉得你待在身边最好。” 曲静深说:“哪里好,我像个闷葫芦。” 景泽帮他拉好羽绒服拉锁,揉揉他的头发:“正因为这样,所以别人才发现不了你的好。” B市的冬天格外的冷,连霓虹的颜色都跟着冷起来,照着干躁的马路。曲静深呼出口白气,白气最后融化在夜色里,再无踪迹。B市这几年发展迅速,以前熟悉的许多地方,如今全变了样。 景泽指指路边新起的写字楼:“瞧这儿,越来越国际化了啊。” 曲静深点头:“嗯,前几年还能看见在街头卖豆腐脑的,这几年全见不着了。” 曲静深看见前面有个低头走的男生,觉得他背影实在熟悉。景泽顺着他看过去:“有点像以前的你,瘦瘦的,一副怯懦的样子。” 曲静深说:“我那会儿也跟他一样,没认识你之前,都这样一个人。” 景泽朝那背影吹个口哨,那男生回过头看他们一眼,然后小跑着走掉了。景泽没形象的哈哈大笑,过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突然止住:“我记得当时还陪你卖过地瓜,还因为一毛钱跟人吵过架。” 曲静深笑笑:“傻啊。” 景泽说:“我还记得骑着那破三轮车,一头撞上电线杆子。对了!还有,被城管打破过脑袋,流了好多血呢。” 曲静深说:“现在还留着疤呢,不过你自己看不到。” 景泽说:“我当时真以为自己就那样没心没肺地过一辈子,多好啊,可劲二,可劲装疯卖傻。” 曲静深说:“那时候穷的什么都不舍得买。” 景泽说:“现在口袋里揣着钱,觉得买什么都他妈没劲儿。” 过了一会,景泽又感慨:“爷就要奔四了,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曲静深低着头说:“怕什么,我不是也陪着你一起老。”想想当时困扰过的事情,现在虽然依旧没想明白,但日子不也照过。有很多东西不要多想,要不自个儿就在那小圈里穷遛弯儿,没长进。 景泽突然抽疯,笑的如初见时那样贱贱的,他说:“嘿,帅哥,今晚能打个炮吗?” 曲静深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景泽却正儿八经的问:“你这儿卖硬的胡萝卜吗?来两根,再送一根儿。”说完自己也大笑起来,显然对那段日子既怀念又赧颜。 曲静深学他的说话的样子,说道:“你们农村来的都小气吧啦的,小气吧啦的兔子。” 景泽挠挠头发:“黑历史,这是景爷的黑历史!” 曲静深问景泽:“还记得你喝醉酒去学校找我的那次吗?差点害我退学。” 景泽满面黑线:“这么二的事儿,再说我都没脸了。” 曲静深大笑:“嘿,帅哥,你不觉得那段日子现在想想挺傻的吗?” 景泽说:“没傻过,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有多傻,你个笨蛋。” 曲静深说:“是啊,多傻啊。” 景泽说:“宝贝儿,今年过年跟我去国外见见我爸妈吧?老头子现在心脏不太好,我也不能再气他了。” 曲静深点头:“不过买什么东西得你作主,我不懂。” 景泽叹口气,道:“有些事儿就是这么坑爹,绕一大圈儿又回到原点,原来都是时间开的玩笑。” 曲静深说:“所以也不能太较真,也不能不较真。” 景泽笑着看他:“那时候你可不会说这话。” 曲静深白了他一眼:“那时候你也不给我说这话的机会,傻二。” 景泽哼了一声:“晚上回去再给你算账。” 两个人不知不觉地转悠到曲静深开的超市门口,景泽往里瞅了一眼:“还不错嘛。” 曲静深笑着说:“大老板,要不要进去看看?” 景泽说:“真好久没来了,走,进去看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超市,里面摆放的东西和别的超市差不多。有店员认出曲静深,便笑着朝他打招呼,曲静深亦笑着回应。这里的店员都知道,他们老板脾气好的不行。 景泽逛了一圈,拿了几盒安全套,付钱的时候,收银姑娘老拿眼神看曲静深。曲静深说:“没关系,找钱。” 这里的店员之间曾传过一阵曲静深有男朋友的事,但后来不了了之。曲静深早不在意这种传闻,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成,可这回…铁定坐实了那传闻。 出了超市,曲静深问景泽:“这下开心了?” 景泽把手里的安全套盒子抛来抛去,玩的不亦乐乎,丝毫不顾忌路人的眼神。“还行。” 曲静深说:“这几年你就一样没变。” 景泽:“?” 曲静深说:“我看这霸道不讲理的毛病,一辈子也别想改过来了。” 景泽:“我有一支仙女棒,变小变大变漂亮~~” 曲静深皱眉:“求你别唱了,好二。” 景泽哈哈大笑,看着满街璀璨的灯火,将心底那一点点的失落掩埋好。这几年他认识了很多人,有所谓的朋友,有所谓的生意伙伴,但他却永远不像在曲静深身边这样坦然。若不是亲身参与,谁也不相信他有段那样二的岁月。 ——沿街有多少风景,一路收藏又一路走丢。若我年年岁岁都同你泛舟,把失落抛到岁月后,猛然回头,还能牵到你的手。 曲静深看到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问景泽:“我们回家吧?” 景泽点头,牵着他过马路,然后右拐,这是回家的路。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已渐渐熄灭。 景泽压在曲静深身上,吻他的鼻子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嘴,某处已经十分精神地顶着他。他们一个月没有亲热,曲静深的身体也十分敏感,那种温热的结合,令他十分眷恋。 景泽喘息着低声问他:“宝贝儿,能感觉到我吗?” 曲静深的腿主动攀上他的腰,故意去蹭他。景泽低吼一声,咬在他锁骨上。并不害羞,并不觉得羞耻,因为自己也想跟他融为一体,把自己燃烧的同时,也把他燃烧。 景泽缓慢地将自己送入,曲静深依旧那么热切地将他吸裹。景泽让他适应了一会,然后腰猛地动起来,深深浅浅,浅浅深深。 曲静深故意地收紧,看到景泽皱着眉头喘息,然后又狠狠地进入他。 曲静深意乱情迷:“我想你…很想你…啊!慢点,嗯!” 景泽死死扣住他的腰,撞击一下比一下更狠。曲静深的手抓着他的背,留下一道道激情的划痕。景泽紧紧抱住他,将炽热留在他体内。 事后,景泽将曲静深抱到了自己身上,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宝贝儿,觉得累吗?” 曲静深趴在他胸口摇头:“你每次都这样…” 景泽:“哪样?嗯?”景泽边说着边摸到他某处,低声问:“这里疼吗?” 曲静深说:“有点麻痒,你别动。” 刚说完,曲静深便感觉到身下的蠢蠢欲动,他皱了皱眉,景泽解释道:“它太久没见你了,想你的想的狠呢!谁让你不跟我去国外呢?” 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曲静深只好又被抱着来了一回。 景泽抱他去洗澡的时候,他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何时上的床他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依偎着的脸膛很暖,很暖。 第139章 番外 五年 02 次日清晨。 曲静深是被景泽骚扰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嗯?这么早就醒了?” 景泽搂住他的腰,往怀里紧了紧,说:“昨天睡太多了,睡不着。” 曲静深伸手覆住腰上的手:“先放开,我去做饭。” 景泽抬眼看看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还泛着点灰。“早着呢,再躺一会。” 曲静深看他:“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景泽冷哼:“谁让经常见不到面。” 听到这话,曲静深沉默一会,才说:“要不找个经理,把这里的店交给他管,我时常回来看看。” 这算个折中的办法,景泽如果强硬着让他卖掉店,曲静深肯定会难受。景泽说:“这样也行,如果我有空,还可以陪你回来。” 曲静深问:“满意了?” 景泽赔笑:“非常满意。” 曲静深倚在景泽胸口,低声说:“其实我挺舍不得这里的,一想到走,心里就落不到实处。” 景泽点了支烟,慢慢抽着:“你若想回来,我们可以经常回来,这里的房子不卖。” 曲静深喊他:“景泽。”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轻飘飘地散在清晨里。 景泽:“嗯?” 曲静深问:“我们是在这边领养孩子,还是去那边?” 景泽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曲静深不能经常闻到烟味。“这你做主,不过这么早领了小东西,以后有的麻烦了。” 曲静深问:“是领个两三岁的,还是领个婴儿自己照料?” 景泽揉揉眉头,听到小孩这俩字他就头疼。曲静深说:“如果决定领养,就该去买些儿童用品,省得到时候缺手。” 景泽举手投降:“宝贝儿,别提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曲静深笑笑,问道:“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景泽说:“陪你过完元旦再走,想多陪你几天。” 曲静深想去捉他的手,却被景泽先捉住。曲静深说:“晚上叫小白他们来吃饭吧,很久没聚了。” 苏京和方启程已经出狱,现在正努力适应监狱外的生活。小白陪方启程创业,卫小武和苏京一起加入。这几年他们几个变化挺大,不再是当年莽撞的小青年。 只要每个人都能生活幸福,不管经历多大的风波,都值得。 傍晚的时候,天空飘起来纷纷扬扬的雪花。曲静深刚要给他们打电话,嘱咐路上小心点,没想到门铃声却响起来。 曲静深在厨房里喊景泽:“可能他们来了,去开门。” 景泽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小白看见景泽有点吃惊:“景哥,回来了啊。” 景泽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朝方启程打个招呼,把他们让进屋来。 小白轻车熟路地换好拖鞋,就直接往厨房里跑:“哥,我跟启程来的时候买了火锅料,放哪?” 曲静深接过火锅料放好,问小白:“外面冷吗?” 小白边揉着冻的发红的脸,边说:“冷,当然冷。”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虽然不算老,但这几年的时间依然留下了痕迹,笑容不再似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小白当年离开后,去南方某个城市做了汽车维修学徒。刚开始的时候,日子很苦很累。小白那时沉浸在方启程入狱的伤痛里,巴不得每天有忙不完的事。不过都熬过来了,他现在和方启程感情稳定,事业虽然刚起步,但已小有起色。 小白帮曲静深打下手,两个人说着闲话。曲静深说:“小白,你们的汽车维修公司,你可得上点心。” 小白笑笑,他知道曲静深的意思:“哥,启程答应我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再折腾别的事了。” 曲静深点点头:“这就好,对了,我可能要跟景泽一起去国外生活了。” 小白听了,先是有些吃惊,然后就是不舍,他瘪着嘴说:“哥,别啊,你一走,我在这里就没什么近人了。” 曲静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会常回来的,还有超市和运动装备店要打理。” 小白忍不住叹口气,说道:“理解归理解,难受归难受。” 曲静深看着小白一脸失落,心里也酸酸的。“你可以来国外找我和景泽玩,反正现在交通很方便。” 小白勉强地挤出个笑容,将案板上的青菜剁的特别响。 曲静深把刚做好的琉璃丸子夹起一个,塞到小白嘴里:“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小白想生气,却又忍不住笑起来。他都不知道曲静深何时学会的这一招,的确很管用,也很好用。 见小白笑了,曲静深的心情也跟着变得轻松些。 过了一会,卫小武和苏京一起来了。卫小武刚进门就朝里面喊:“白啊,快点来接驾!” 小白拿着把菜刀出现在卫小武面前,卫小武朝他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我赤手空拳对战你的菜刀,你胜之不武。” 小白翻个白眼:“赢就是赢,谁管他怎么赢的,是不是景哥?” 景泽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跟方启程和苏京聊天。听到小白问他,顿时来劲了:“白啊,你先把菜刀放下,我当裁判,你俩摔个跤呗。” 小白拿着菜刀朝景泽比划:“景哥你不地道,我去厨房帮忙,不跟你们贫。” 晚上大家围在桌前吃火锅。他们端起酒杯,高兴地碰杯,喝了回团圆酒。火锅里正咕咕地冒着热气,将每个人的脸都薰的通红。 苏京明显的老了,眼角有掩盖不住的皱纹,但一举一动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知道那几年的监狱生活给他留下了什么,他变得更加内敛沉默。 苏京特意靠着曲静深坐的,趁大家正玩的开心,苏京低声问他:“听景泽说,你要跟他去国外了?” 曲静深点头:“嗯,苏哥,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 苏京叹了口气,那声音小的几不可闻,转而又笑着说:“挺好的,但知道你要走,有点舍不得。” 曲静深给他倒了杯酒,递到他手里,朝他举举杯:“苏哥,我陪你喝杯酒。” 酒一饮而下,但经过喉咙时是怎样的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苏京轻咳了一声,脸顿时被振的有点红:“老了,一杯酒都能喝呛。” 曲静深突然觉得心头一阵辛酸,老了,多残酷的两个字。老对同志群体来说,实在很可怕。 后来小白喝高了,端着酒杯挨个敬酒,他衬衣袖子上不知何时沾了火锅料的酱汁,红褐色的,有点像铁锈。 一杯又一杯的喝,不知道何时能再聚在一起。 小白趴在方启程肩上打着酒嗝,卫小武则瘫在苏京身上,嘲笑小白酒量太烂。小白跟他吵了一阵,突然呜呜地哭起来。 曲静深去给他们煮醒酒汤,景泽跟在他身后走进厨房。曲静深开了一角窗户,倾着身子往外看了看,雪已经积的很厚了,乍然而入的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景泽沉着劲儿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曲静深鼻间全是酒气,他低声问:“头疼么?” 景泽摇摇头,他刚才没喝多。心里总有种莫名的失落,让他没有心情去喝酒。 曲静深说:“你要是头晕就去床上躺会,我煮完汤就去叫你。”景泽点头,揉着眉头走出厨房。 曲静深煮完醒酒汤端出去的时候,景泽正倚在沙发上看他。两人对视一眼,曲静深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喝过醒酒汤,方启程把小白送到客房,卫小武坚决不跟小白睡一张床,于是就躺在沙发上。 苏京问曲静深:“家里有麻将吗?扑克牌也行。” 曲静深拿了副扑克牌和两盘飞行棋放在桌上。卫小武眼馋,和景泽,方启程玩斗地主,曲静深只好和苏京玩飞行棋。 曲静深不太会玩棋类游戏,玩几盘输几盘。苏京笑他跟当年一样傻,他也跟着笑。至少,此时此刻是很开心的。他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跟苏京说再见,苏京也用自己的方式去接受。 直到深夜小白才醒酒,迷蒙着眼绕到客厅,坐到曲静深身边就不走了。 曲静深问他:“渴吗?我去给你倒水。” 小白摇头:“哥,你继续玩,我看你们玩。” 曲静深又连着输了七盘,方启程看看时间,已经到凌晨,便说:“这么晚了,该回家了。” 于是他们四个人去穿衣服,曲静深和景泽也跟着一起,打算下楼送送他们。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北风,特别冷。雪还下着,落到人脸上,脖子上,凉凉的。曲静深和小白走在后面,小白似乎好多话想对他说,可张开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曲静深帮他塞好围巾,温声说:“傻样。” 小白哼哼几声,低着头看了会脚尖,才说:“哥,一想起你走,我就老难受。” 一片雪花落到小白头发上,曲静深帮他拂掉,低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分离,才会有相聚。” 小白问:“就跟我当年离开时一样吗?” 曲静深说:“对,我总不能经常让他两地跑,多累。” 小白吸吸鼻子,朝曲静深没心没肺地笑笑,小跑着赶上方启程的步伐。他站在方启程身边,倒着往前走,脸朝向曲静深。 卫小武蹲在地上团了个小雪球,使劲朝小白丢去,沾了小白一头雪。小白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跑在雪地里,追着卫小武报仇。 一群人就这样笑着闹着走到马路边,方启程和苏京去停车场取车,他们几个站在凌晨的路边闲扯。看见马路上有出租车打着滑,几个人没形象的大笑,引得出租车司机想下车揍他们。 等方启程和苏京取来车,小白和卫小武一前一后的上车,从车窗里伸出头朝曲静深和景泽挥手。 曲静深和景泽看着车渐行渐远,又想起了五年前,方启程和苏京刚进监狱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送走了小白和卫小武。 北方的冬天,总有下不完的雪和刮不完的北风。 景泽牵着曲静深的手回家,雪地上留下了他俩的脚印,亦步亦趋。 等他们收拾完,已经凌晨两点钟,不知外面的雪是不是还在下着?但房间里一室温暖,该睡觉了。 第140章 番外 五年 03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忙碌,申请境外移民的流程繁琐,又赶上年底,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曲静深这几天睡眠不太好,有时候半夜莫名其妙的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他背着景泽去医院拿了些安眠药,放到景泽看不到的地方。 元旦前的一个晚上,曲静深又失眠,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他听了一会枕边规律的呼吸声,然后下床吃药。刚从暖瓶里倒的水很热,于是他披着衣服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报纸等水凉。 十分钟后,水温稍微低些了,他端起水杯刚准备吃药,后面突然有个声音冷冰冰地问:“你在吃什么?” 曲静深潜意识地把拿药的手藏到身后,景泽裸着身体走到他面前,伸出手:“给我。” 曲静深赶忙解释:“我口渴,下床喝点水…走,去睡吧。”曲静深说着就要去牵景泽的手,却没料到景泽胳膊一挥,将他手里的玻璃杯甩到地上,摔的粉碎。 曲静深扫了一眼地上,皱眉道:“你胡闹什么?我只是喝点水。” 景泽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就去掰他的手。他用的力气很大,把曲静深手指节弄的通红。 曲静深下意识推了他一把,景泽却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使劲按住他的手:“给我!” “你起来,我…放手!”白药片从曲静深的指间滑出来,掉到地上。 景泽拣起来,质问曲静深:“这是什么?你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什么都不说,他妈的!”景泽像头发怒的狮子一般,暴躁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地板上还有玻璃渣子,景泽就像半点没看到,连脚上被划破都未察觉。他刚才做了梦,自从五年前曲静深出事以后,他就常做那个梦。 曲静深看着他脚上的伤口说:“我只是最近经常失眠,所以才…” “所以才不告诉我是吗?!妈的……我整天担惊受怕!你就不知道我担心?” 曲静深低着头愣了一会,才说:“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景泽冷笑:“那半夜爬起来偷偷吃安眠药,我还要夸你体贴是不是?” 曲静深说:“我不想跟你吵。” 景泽:“你在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先想想我的感受?” 曲静深说:“对不起。” 景泽盯着他说:“我不要对不起。” 曲静深说:“我想到跟你去陌生的国外,就会有心理压力。” 景泽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去了书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资料。他把资料猛甩到曲静深身上:“你知道我整理了多久吗?” 白纸似雪花一般落到地板上,有的已经被水渍浸湿。景泽说:“你这样,不是我想要的。我说过多少遍,我想让你开心的生活。”景泽说完便转身回卧室,甩上房间的门。 曲静深愣了一会,才蹲下来把散落的资料收拾好。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阳历年,元旦。后天,景泽就要回国外。他默默地把玻璃碎片打扫干净,又把沾水的地板擦完,才回卧室。 景泽正蒙着头,不知睡着没有。曲静深从衣橱里又抱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上床。 经过这事一折腾,倒有了些睡意。他刚闭上眼睛,被子就被粗暴地扯开,景泽温热的身体贴过来,恶声恶气地说:“你这样不冷吗?” 曲静深装没听到,继续闭着眼睛,没吱声。 景泽问:“你这是在生气?” 曲静深说:“没有。” 景泽伸手去扯他的睡衣,却被曲静深按住了手:“别动,我今天不想做。” 景泽丝毫不理他的拒绝,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些,睡衣的领口勒的曲静深脖子有些疼。曲静深没再理他,闭上眼睛,像木偶一样躺在那里。他原本以为景泽会继续下去,却没想到景泽竟扯过被子帮他盖上。 曲静深仔细地听着景泽的一举一动,那声欲言又止的叹息声让曲静深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原来…他也难过。 景泽侧着身睡,中间跟曲静深隔了很大的距离。 夜又安静下来,曲静深刚有的一点睡意,又被这安静吞噬掉。他很怵去国外生活,也很气愤景泽的霸道,但最后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他后天就走了。也许到过年才能见到,中间又要隔一个月的时间。 曲静深一点一点地移到景泽背后,主动伸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到他背上。 景泽身体一僵,但没有回头。曲静深又蹭了蹭,低声问:“你还在生气?” 景泽根本没睡着,冷声问:“怎么了?” 曲静深说:“我冷。” 见景泽没说话,曲静深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样,你别跟我生气。不然,我心里比你还难受。” 这话就像无形的针,毫无防备地戳进景泽心里。他猛地翻过身,将曲静深狠狠搂进怀里。他什么也没说,过了好大会才问:“还冷吗?” 曲静深摇摇头,说:“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就陪我去医院看看。可能是最近想的事多,才会失眠。” 景泽紧扣着曲静深的腰,低声问:“刚才我弄疼你了吧?手还疼吗?” 曲静深说:“不疼,只是你以后生气摔东西的毛病要改改。” 景泽哼了一声,摸索着将曲静深的睡衣脱掉,丢到被子外面。他像个人工火炉一样,把曲静深包在怀里。 曲静深特别喜欢景泽这样抱他,既安静又温暖。 景泽低声说:“每次吵架,主动求和的都是你,但输的却是我。” 曲静深说:“两个人吵架,总有一个人要先让步,不然多伤感情。” 景泽叹口气,道:“有时候我连想都不敢想,如果哪天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曲静深轻轻拍拍他的背,温声说:“不会的,我要不想着你说的一辈子,五年前那次早撑不过去了。” 景泽像大狗一样往曲静深身上拱了拱,有点失落地说:“后天我就走了,想你怎么办?” 曲静深说:“那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我把店里的事情交待好,把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还要去整理领养孩子的相关资料。” 景泽说:“打电话,又抱不到摸不到,你就这么喜欢孩子?” 曲静深说:“我想听他叫你爸爸,也想被人叫爸爸。” 景泽无奈地叹口气,道:“在国内同性关系领养孩子根本不可能,先等移民的事办好再说吧,等我回去了解一下代孕。” 曲静深皱眉:“代孕?” 景泽懒得跟他解释流程,便说:“你自己上网查。我刚才的气还没消呢,说,怎么补偿我?” 曲静深主动亲了他一下,景泽老不乐意地接受了:“还有呢?” 曲静深搂住他的腰,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还有就是睡觉,晚安宝贝。” 景泽勉强接受后面那俩字:“准备好明天晚上一起还吧,宝贝儿,新年快乐。” 元旦。 上午两个人去几个著名的景点逛了逛,天虽然冷,但人依旧很多。曲静深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说话就呼出一口白气。景泽见路边有卖地瓜的,过去买了两块地瓜。然后吃地瓜的时候,两个人就默契地笑。 景泽说:“没你烤的甜。” 曲静深说:“也没我卖的便宜。” 景泽宠腻地揉揉他的头发,曲静深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头:“都一把年纪了,别这样。” 景泽说:“哥喜欢怎样就怎样!” 曲静深笑着说:“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景泽勾住他的脖子,暧昧地趴在他耳边问:“有多讨人厌?” 曲静深说:“别闹,还在外面呢。” 没有雪地应景,亦没有欣欣向荣的春景游赏。北风呼呼地刮着,吹乱人额前的头发。其实就在这样静静流淌的光阴里,享受了许多未曾留意的小细节。真心爱着的时候,连一起去倒垃圾也算浪漫。 后来景泽找人帮他们拍了些照片,他自己又用手机拍了几张,把曲静深傻笑的那张换成桌面。 下午的时候去看了场电影,是那种逢年过节赚票房的片子,挺红火挺热闹。曲静深抱着一包爆米花傻傻地吃着,他喜欢俗气的热闹,他骨子里仍然有农村的某些东西在,大概这辈子都很难改变。 片子的结尾,三对情侣幸福的抱在一起。片尾曲音乐响起的时候,很多人开始离场,这情景莫名的有些伤感。怕被人群冲散,景泽紧紧地拉着他的手,看电影前说好一起去吃晚餐,地点由景泽选。 外面天幕已经暗下来,华灯初上。景泽带着曲静深走到一家西餐厅里门口,曲静深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马路对面的火锅店上。曲静深讨好地朝景泽笑,景泽装没看到。 曲静深说:“走,我请你吃。”他平时很少在外面吃饭,除非是有应酬。他主动要求请景泽吃饭的时候也比较少,因为景泽更喜欢吃他亲手做的东西。在钱上面,景泽喜欢乱花钱,而曲静深比较节俭。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银行账号,每个月都定期往上面存钱。 景泽任曲静深拉着他过马路,算了,其实自己也很久没吃火锅了。 在火锅店坐下后,曲静深对自己这个决定很满意,他自言自语地说:“西餐厅有什么好吃的,还是这里热闹。” 景泽说:“嘿,帅哥,回家后我再跟你说两者的区别。” 曲静深从景泽包里掏出两块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就吃起来:“其实我在这里吃也一样。” 火锅吃到尾声,景泽突然拿出张银行卡,递给曲静深。 曲静深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景泽说:“聘礼。”其实比起巧克力来,这才是最浪漫的。 曲静深想还给他,却被景泽伸手挡回去:“我这几年赚的钱全在上面了,你放着。” 曲静深说:“我们有一个账号…” 景泽说:“哪这么多废话,让你收着就收着。”他说完起身去付账,曲静深刚想起身去付,却被按回座位。 从火锅店出来,两人并排走在夜风里。沿街多少人,各有各的方向。 曲静深想到明天的离别,心底就有些失落:“景泽。” 景泽扭头看他:“嗯?” 曲静深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新年快乐。”其实是,不想让你走。 景泽说:“新年快乐,宝贝儿,我爱你。” 深夜。 曲静深刚把景泽的行李收拾完,景泽就朝他招手:“兔子,过来。” 曲静深毫无防备地走过去,刚走到床边,就被景泽猛带到床上压住。炽烈的吻从嘴唇移到胸口,又移到小腹。曲静深身上的睡衣很快就被褪去,他搂住景泽,喘息着说:“你慢点…” 景泽一面吻他,一面从床头摸出润滑剂朝曲静深某处抹去。熟练的手指,恰到好处的揉弄…这一切都告诉曲静深,今晚的义务不容易尽。 景泽十分迫切地将自己送进去,曲静深紧凑地吸附着他,这种合而为一的感觉十分令人眷恋。景泽趴在曲静深耳边说:“宝贝儿,你试着动…” 曲静深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坚硬深深地埋在自己体内,那样壮硕的存在感,能带来无可比拟的极乐。他试着扭动纤瘦的腰枝,却未料还没动几下,却换来景泽更有力的冲撞。到最后,他只能迷失在这样的快感里,任由景泽将他要了一次又一次。 恨不得这一夜能抵上一年,才能留住这缠绵。 曲静深趴在景泽怀里沉沉睡去,后来景泽又做了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第二天曲静深开车送景泽去机场,然后看他转身朝自己挥手,提着行李走进候机室。曲静深趁景泽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红了眼圈,昨夜缠绵时留下的痕迹还在,却要说再见。 曲静深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他身上还有些疲惫,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他启动车子离开机场,红灯,绿灯,然后驶进茫茫人海。突然觉得移民不算什么了,跟这种感觉比起来,一切都不算什么。 曲静深回到家,闷头就睡。半个小时后,在他将睡未睡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他迷迷糊糊的去开门,门打开后,他却呆立当场。 一双带着寒意的手伸过来摸摸他的脸,他说:“我没赶上飞机。”其实是,舍不得和你分开。 曲静深发红的眼圈,终于忍不住掉下一滴泪来。 ——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与你分别的每一回,我都红过眼圈。 第141章 番外 爸爸 年底。 曲静深接到从国内打来的电话,经理说今年那几家店营业额比去年稍微涨了一些。曲静深‘嗯’了一声,说:“等过几天有空我就回去看看,最迟等到过完年。” 自从三年前移民到国外,景泽就建议他放弃国内的生意,要不在家照顾家庭,要不去公司帮他忙。曲静深斟酌好几天,最后决定不放弃国内的生意,趁适应国外生活的时间,他想养个孩子。 刚开始时,曲静深提孩子的事,景泽就随便混过去。后来曲静深一直在他耳边提,还因为这事吵过几回架,景泽最后败下阵来,同意要个孩子。但前提条件是,曲静深不能因为孩子忽略他。 曲静深收集了许多资料,包括领养,代孕等,他拿给景泽看,景泽看完哼了一声:“既然决定要孩子,当然要自己生的崽。” 曲静深用笔在代孕俩字上画个圈,对景泽说:“我英语不好,你去医院咨询一下?” 景泽点点头,把资料丢到一边,就将曲静深往怀里拉。曲静深瞪了他一眼:“白天呢,别闹。” 景泽搂着他的腰,感慨道:“有了孩子就麻烦了,难得享受最后的二人世界啊。” 曲静深说:“有孩子才像个家,如果要孩子,你最近别抽烟喝酒了。” 景泽暧昧地趴到他耳边,低声问:“你在管我?”温热的气息毫无防备地喷到曲静深耳根上,虽然比这更亲热的举动做过许多次,但曲静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决定了这事,曲静深便对景泽说:“这两天我回国看看,得一周的时间才能回来。” 景泽刚要起身去书房,听完这话,又折回身来,将双手撑到曲静深膝盖上,玩味地问:“我要是不许呢?” 曲静深低下头,没说话。 景泽接着说:“要是我说我不想让你回去,你不在我会很想你,你怎么说?” 曲静深微皱下眉:“我…” 景泽看着他问:“嗯?” 曲静深说:“我也会想你的,要不我三天就回来…” 景泽亲了他一下,笑的似乎很开心:“准了,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礼物。” 景泽心情大好地去书房处理工作,曲静深看着他愉快的背影,低下头笑了。礼物?带什么礼物好呢。 飞机落在B市的刹那,各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又是一年冬天,不知道B市这几天会不会下雪。曲静深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给景泽打电话报平安,这是他俩心照不宣的默契。 景泽在电话里亲了他一下,曲静深正走在北风里,心里却暖哄哄的。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想过能一起走这么久,但风风雨雨都撑过来了,回头看时即便觉得酸涩,更多的还是幸福。 曲静深刚挂电话,小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哥,你下飞机啦?刚才怎么占着线?” 曲静深:“嗯,刚下飞机,刚才跟景泽打电话。小白,你现在在哪?” 小白已经看见曲静深,远远地朝他招手:“哥!这边儿!” 曲静深笑着走过去,小白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两人勾肩搭背上车。曲静深朝外看了几眼,对小白说:“这几年堵车的情况更严重了,对了,阳阳呢?” 小白说:“上幼儿园了,走,咱们正好顺路去接他。”阳阳是小白和方启程领养的孩子,刚带回家的时候刚一岁,今年已经快四岁了。 曲静深说:“我来的时候有点急,没好好给阳阳准备这礼物。” 小白横他一眼:“切,哥你得了吧,哪回来看他不都带东西。我说你跟景哥赶紧要个啊,让我们也有的送。” 曲静深笑了笑,说:“这次回去就打算要个,好快,再过几年,等孩子上小学了,咱们就真老了。” 小白趁等红灯的空当,扭过头好好打量一番曲静深:“哪里老,正当年,走出去保准回头率高高的!” 曲静深笑,又问:“你跟启程的汽修店怎么样了?” 小白笑的满面春风的:“还成,都是启程在管,我更多的是照顾阳阳。” 曲静深点点头:“启程本来就有生意头脑,这我就放心了。大武和苏哥呢,他们怎么样?” 小白说:“这几天正吵架呢,因为领养孩子的事儿,苏哥不太同意。” 曲静深:“嗯?” 小白说:“苏哥觉得自己年龄大了,怕大武以后日子难过,怕孩子拖累他。” 曲静深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说这话。” 小白:“就是呢,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劝劝苏哥,他最听你的。” 曲静深点点头:“我尽量,晚上不出去吃,要不在你家,要不在他们家。” 小白说:“哥你就放心吧,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知道你不爱在外面住。” 等小白慢悠悠地开到幼儿园门口,正好放学,孩子们正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小白开的是辆路虎,停在那儿挺显眼,阳阳一眼就看到了,指着车子跟身边的小朋友说:“爸…爸来接我了,明天再跟你玩儿。” 小白看着儿子迈着小短腿走过来,一把抱住他:“看看这是谁来了?!” 阳阳看到曲静深,两只小肉手托着下巴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神叔叔!…抱抱!”阳阳伸着小胳膊就让曲静深抱,他这几天正看西游记动画片,觉得‘神’这个字可拉风。 曲静深笑着将他接过来,把他抱上车:“阳阳又重了,跟叔叔说,上学好吗?” 阳阳说:“如果没作业,就更好了!” 小白瞪他一眼:“这小淘气包,敢在学校不听话,小心我回家揍你。” 阳阳朝他做个鬼脸:“臭爸爸,讨厌你,还是叔叔好!” 曲静深揉着他冻的有点凉的小手,心里却想到了自己跟景泽的孩子。不知道他那德性,养出的儿子是不是也很淘很混。 晚上在小白家吃的饭,卫小武跟苏京是一前一后来的,两人碰了面也没几句话。 曲静深悄悄把卫小武叫到厨房,一边给小白打下手一边问他:“到底怎么回事?有话就说开,冷战伤感情。” 卫小武情绪很低落:“我就觉得他没把我跟他当一家人,整天说拖累我拖累我,现在我听到这俩字就想揍他。” 小白说:“那你就揍他。” 曲静深瞪他一眼,对卫小武说:“怕拖累你是心里有你,跟他没关系的人他才不管。” 卫小武一边剥蒜一边叹气:“看到阳阳我也眼馋,行了,不提这事。哥回来,咱们应该高高兴兴的。” 晚饭吃的还算开心,九点钟的时候,小白照顾阳阳去睡觉,出来的时候老是揉自己的胸口。 曲静深以为他不舒服,便问:“怎么了?” 小白的表情很抽象:“别提了,那小家伙睡前喜欢玩那儿,有时候还咬,我…”小白欲言又止:“哥,等你跟景哥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方启程难得的笑笑,小白也朝他笑,表情虽然有些痛苦,但心底却非常开心。 曲静深碰了碰苏京的胳膊,低声问:“苏哥,你不羡慕?” 苏京看了他一眼,刚要端酒杯,却被曲静深阻止:“我也打算跟景泽要孩子了,苏哥,你也要为大武想想,他心里也难受。” 苏京说:“我知道,今天晚上回去跟他好好谈谈。” 曲静深朝他笑笑,说:“没有过不去的槛,只要你想。” 苏京说:“景泽真是拣到了宝。” 曲静深笑笑:“运气不好,拣不到宝不要紧,把自己变成宝等值得的人拣就好。” 乱乱哄哄一晚上很快就过去,送走卫小武和苏京,曲静深和小白收拾完东西时已经是深夜。小白打着哈欠跟曲静深道晚安,他第二天一早还要送小家伙去上学。 曲静深洗完澡躺在床上,小白和方启程也已睡下,四周变得格外安静。他刚翻个身,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景泽打来的电话,曲静深接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没睡?” 曲静深说:“刚躺床上。” 大概是在外面,景泽的声音压低了些:“没我抱着,能睡得着吗?” 曲静深笑着叹口气:“你说呢?我也不知道,等会试试看。” 景泽说:“我知道你睡不着,所以才打电话给你解闷儿。” 曲静深说:“阳阳现在长的可好了,我眼馋。” 景泽说:“都怪你肚子不争气,浪费我多少资源。” 曲静深说:“那行,以后你资源自己留着,可说好了啊。” 景泽咳了一声:“刚才信号断了一下,你说什么?” 曲静深笑笑:“我说,你该去吃饭了,路上小心,过几天我就回去。” 景泽十分受用他的体贴,温声说:“那你乖乖睡,晚安,想你。” 曲静深挂掉电话,笑着闭上眼睛,即使隔着重山与大洋,我也想你。 接下来的几天,曲静深都在忙店里的事。他找的那经理人很老实,也是农村出来的,将全年的入账与进货支出全都整理好交给曲静深。 曲静深问:“你那留着一份没?如果有,这一份我就带走。” 那经理点头:“都留着呢,这你带走就行。老大你啥时候走?我请你吃个饭。”那经理是北方人,说话大大咧咧的,是个直肠子,一直称呼曲静深老大,说这样亲近。 曲静深朝他笑笑:“我请你,对了,听说你准备结婚了?” 那经理挠挠头:“早着呢,明年五一,到时候老大你可得来当我的主婚人。” 曲静深递给他一张卡,那经理猛摇手,死活不接。曲静深说:“让你拿着就拿着,不然我可不当你的主婚人。”该花钱的地方,曲静深从来不吝啬的,他只是会过日子。 忙完年前这几天,刚歇口气,也到回去的时候了。阳阳坐在曲静深腿上,皱巴着小脸,奶声奶气地说:“叔叔,阳阳不想让你走。”曲静深给他买的变形金钢他也不玩了,现在正扯着曲静深的袖子一脸要哭的表情。 曲静深揉揉他的脑袋,笑着说:“下回叔叔来的时候带个娃娃来陪你玩好不好?” 阳阳好奇地问:“叔叔家的娃娃扎小辫子吗?” 曲静深被他问笑了:“叔叔现在还不知道呢,有可能。阳阳乖,好好听你爸爸话。” 小白正在帮曲静深收拾行李,一气往里塞东西:“这国外应该买不到…带上。这个应该也没有,带上带上。” 曲静深的行李箱快被他塞暴了,阳阳摇晃着小短腿看了眼爸爸,对曲静深说:“叔叔,爸爸他可麻烦…”他不会说罗嗦俩字,麻烦也是最近刚学会的新词。 曲静深小声说:“就是就是,阳阳想叔叔了可以打电话,也可以去叔叔家做客。” 阳阳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嗯,阳阳明白。” 走的那天,小白和卫小武一起去送的曲静深。小白说:“哥,你送我们离开的那回,快十年了。” 曲静深说:“转眼都十年了,日子真快。”他看了卫小武一眼,一再叮嘱:“大武,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就记着苏哥他爱你,这才是最根本的地方。” 卫小武郑重地点点头:“他答应收养孩子的事了,我们想好了,收养个女孩儿。” 小白说:“那敢情好,跟我家阳阳配对儿。” 卫小武切了一声:“你这么白,能养出聪明的儿子来?” 小白瞪他:“不带你这样的啊我说,孩子领养回来的见面礼可算了啊。” 卫小武佯装轻咳:“我收回刚才的话,白啊,咱们好哥们儿,一切为了见面礼。” 曲静深拍拍他俩的肩,沉声说:“我走了,你们保重,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曲静深的身影消失在客流里,小白红了眼圈,拿胳膊撞了下卫小武:“大武,我咋这么难受…” 卫小武说:“没出息,都当爹的人了,还哭。” 小白说:“哭你大爷,我才没哭。等哥有了孩子,咱们一定一起去他家玩。” 卫小武说:“行啊,你先准备见面礼钱。” 小白说:“你没看我正红着眼圈吗,有点同情心成吗?” 卫小武说:“成,一会我开车。” 马上就要登机,曲静深刚提着行李站起来,就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个棕色的牛皮钱包。他弯身拾起来,刚想交到广播台处寻找失主,结果却被从身后拥上来的人流挤向登机的通道。 曲静深根本停不下来,只好顺着人流往前走,打算一会交给飞机上的乘务员。结果等他上了飞机,刚坐到座位上,便响起寻找失物的广播,也是丢了钱包,与他拾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曲静深只好起身去交钱包,等他再回到座位上时,旁边已经坐上了人。曲静深习惯性地用中文说:“麻烦你让一下,我进去。” 那人却听懂了,也用中文回答他:“好。”他站起来,让曲静深进去。 飞机起飞的时候,曲静深无意看到他手里把玩的钱包,有点惊讶:“这是你的钱包?” 那人说:“是的,刚才丢了,有人捡到又还回来。” 曲静深嘴角抽了一下:“我刚才恰好捡到个一样的钱包,恰好也刚还回去。” 那人笑了:“真巧,我叫顾衍,你?” “曲静深。” 顾衍盯着手里的钱包看了一会,说:“其实就算丢了,也就丢了。”顾衍说完打开钱包给曲静深看:“钱包里就这一张照片,我们半年前刚分手。” 照片上是两个抱着的男人,笑的比较阳光的是顾衍,另外一个身上有种沉郁的气质。 顾衍见曲静深没说话,自己却笑了:“看到俩男人在一起觉得不可思议?” 曲静深摇头:“没有。” 顾衍现在似乎特别想找个人说话,又对他说:“我是医生,你?” 曲静深说:“个体户,小型超市和运动装备。” 顾衍没接着他的话继续说:“我这次回来是想跟他复合的,可是…现在就我自己回去。” 曲静深原本想安慰他几句,可他们毕竟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剩下沉默。 第142章 番外 爸爸 02 或许是需要找人倾诉,顾衍一路上对曲静深说了很多。从和他朋友相识到他们分手,中间隔了四年的时间,最后却未走到一起。说完,顾衍苦笑:“老天真作弄人是不是?原来他在国外,我一直想出国跟他一起生活。” 顾衍摊摊手:“现在倒成了我自己回去。你?回国探亲访友?” 曲静深说:“工作上的事,顺便见见朋友。” 顾衍笑笑,显然不想只听到这些:“我把感情生活告诉你了,你?” 曲静深极少主动跟别人提起自己跟景泽的感情生活,况且是陌生人。他沉默,想终止这个话题,没想到顾衍却问:“你有男朋友?” 曲静深突然有些紧张,一脸疑惑地看了眼顾衍。 顾衍了然地笑了:“看你的表情,说明我猜的没错。你刚坐下的时候,我就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这下弄的曲静深不得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我们生活还算稳定,正打算要孩子。” 顾衍叹口气:“真令人羡慕,说说他吧。” 曲静深愣了一下,顾衍看着他问:“怎么?不行吗?” 曲静深摇摇头,他知道对方刚失恋心里肯定不好受,就陪他聊聊吧。想到景泽,他忍不住笑了笑,倒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曲静深的思绪被拉回很久以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近年来他已经很少再回想以前的事。 “他啊,脾气不太好,但人不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很穷…”曲静深说到这里顿了顿,笑了:“后来就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吵吵闹闹的就走到现在。” 顾衍说:“这莫名其妙真好,有的人却是莫名其妙的开始,莫名其妙的结束。” 曲静深说:“有些路不要想,闷头往前走,也算是方向。” 顾衍朝他笑:“这话说的好,留个联系方式吧,你们不是准备要孩子么。” 曲静深问:“你是这方面的医生?” 顾衍点点头:“因为自己是同性恋,所以才选择这个方向。多有缘分啊,来,握个手吧。” 顾衍友好地朝曲静深伸出手,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落寞,但看起来依然很阳光。曲静深笑着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握完手,又把手机号写给他。 这个旅途有顾衍陪伴,显得短了许多。飞机降落的时候,曲静深却没打算和他一起出去:“再见,我们会抽空去你说的这家医院看看的。” 顾衍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笑着目送曲静深离开,却在心里自言自语:家里有个小气鬼,就是麻烦。 景泽老早就等在外面,见曲静深提着行李箱出来,便迎上去。 曲静深还未站稳,就被景泽扑上来紧紧抱住。曲静深皱眉:“这么多人,回家再…” 景泽埋在他脖子里蹭了蹭:“我想你,让我抱抱。” 曲静深把最后那几个字吞回去,换成回应景泽的拥抱。他非常珍惜眼前的一切,虽然有时也会惧怕别人的眼光。 曲静深身上的熟悉气味让景泽十分安心,景泽亲了下他的额头,问:“累吗?走,我们回家。”景泽提着行李走在前面,曲静深亦步亦趋,远远地看见顾衍朝他比划了个‘V’字手。 上车以后,曲静深没一会就倚在座位上睡着了。景泽把车里的空调又开大些,总忍不住扭头看睡着的人。明明是张算不上好看的脸,明明才分开了几天,可心里却想得不得了,天知道什么原因。 回到家,景泽先把曲静深从车上抱下来放到沙发上,然后又折回去拿行李箱。这来来回回才几分钟,曲静深却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刚才我睡着了…” 景泽说:“你在沙发上躺会,我去给你放水洗澡。” 曲静深‘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他也想景泽,其实景泽除了喜欢发脾气以外,其他时候还蛮让人待见的。 景泽抱他去洗澡,曲静深洗澡的时候还昏昏沉沉的,没想到洗完澡后却睡不着了。景泽把他送回卧室后,便回客厅看财经节目,没一会曲静深却穿着睡衣出来了。 景泽朝他勾勾手指:“过来,怎么不睡了?” 曲静深走到沙发前坐下,景泽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出些地方。他们家的沙发本来就宽,足够容下两个人。曲静深倚在他身上,低声说:“躺下又睡不着了,这几天你在家做饭了吗?” 景泽摇头:“他们知道你出差,整天叫我去玩。” 客厅里回荡着财经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分析着明年的经济走向,可景泽却一点没听进去。 曲静深问:“都玩什么了?” 景泽说:“也就喝喝酒,蹦蹦吧之类的。怎么,刚回来就开始查岗?” 曲静深说:“我这是关心你的生活,不是跟你说了么,最近不让你喝酒。” 景泽朝他脸上呼出口气:“你闻闻,我没喝。” 曲静深刚想推开他放大的脸,手却被他抢先一步逮住:“真的,他们喝酒我喝饮料,你不信打电话问问阿Tim。” 曲静深点了点头,算相信他了:“我去把小白给带来的东西收拾下,你继续看电视。” 景泽却紧扣住他的腰不放人:“我想你,再陪我会。” 曲静深刚打算坐起来的身体又落下去,他最受不了景泽这种语气,根本无法让人拒绝。曲静深发呆的这一会,睡衣的领口已经被景泽解开,火烫的吻瞬间落下来。 曲静深正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左侧的锁骨露在上面,正合景泽的架势。曲静深刚想动,景泽却阻止了他:“别动…不然一会我控制不住了……” 曲静深只好将身体放松倚在景泽怀里,闭上眼睛享受这亲密的温存。过了一会,曲静深隔着睡衣便感觉到景泽身体某处的变化,而景泽却丝毫没有做到最后一步的打算。这种禁欲的感觉让曲静深浑身热起来,毕竟好几天没亲热了。 想到这里,曲静深便翻身主动搂住景泽,低声说:“我也想你,很想…” 他们已经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曲静深的手温柔地抚摸着景泽。景泽再也忍不住,翻身压住曲静深,他伸手从茶几下面摸出润滑剂和套子,草草润滑一下,便将自己送进曲静深的身体。 乍然的疼痒感让曲静深弓起脖子,他喘了一会,低下头看他们结合的地方。景泽触到他的视线,笑了一下,恶作剧似的将自己慢慢往外抽。曲静深觉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想别过头去,却又被景泽将头转过来:“好看吗?” 曲静深还未回过神来,景泽就猛的冲了进去,再也不肯放过他似的,来回大力冲撞。 曲静深:“啊…嗯……你慢点,慢点啊…” 景泽俯下头,来回玩弄他胸口的红豆,体内那种占有欲,光靠那里的进出已经满足不了。他在曲静深的胸口留下许多痕迹,才肯将自己忍的快要爆炸的欲望释放出来。 事后景泽埋在他的脖子里,闷声闷气地说:“宝贝儿,我他妈的好爱你。” 曲静深低声说:“不许说脏话。”困意袭来,剩下的事就交给景泽吧,他现在想睡觉。 半个月后,景泽有次比较长的假期。他今年没怎么休假,特意攒在一起休,想带曲静深出去玩。 景泽跟曲静深商量这事,曲静深却说:“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我们不如去医院咨询一下代孕的事。” 景泽说这事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曲静深这次极坚持自己的想法,景泽来来回回说了好几天都不管用。于是两个人开始冷战,曲静深做好饭叫他也不吃。 曲静深对着满桌食物也无胃口,他干脆回卧室上网,因为景泽占了书房。过了许久,景泽出来倒水时看到饭桌上食物没有动,在心里狠狠骂了句笨蛋,转身朝卧室走去。 曲静深已经睡着了,笔记本搁在了一边。景泽过去一看,还没关机,最后浏览的页面是代孕相关的流程。他站在床边叹了口气,帮曲静深盖好被子。其实还是自己逃避,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第二天,曲静深对景泽态度的转变非常吃惊,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景泽便说:“有了小家伙,你可不许偏心。” 曲静深笑的很满足,他猛点头:“当然,当然。” 既然已经决定,曲静深便拔通顾衍留下的电话。事先曲静深已经查了他们医院的情况,并与好几家医院做了比较,最后才决定打这个电话。 顾衍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笑着说:“你们随时可以过来看看,我一三五应该都在。”曲静深和他约好周三过去,然后挂断电话。 周三一早,景泽老不乐意地开车去顾衍说的医院。到达医院的时候,顾衍已经等在门口,见曲静深从车上下来,便走过去和他握手,曲静深笑着回握。 可这画面看在景泽眼里却有点扎眼,他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差了。 顾衍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景泽哼了一声,算作回应。顾衍非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让他扎眼。 到了办公室,顾衍把详细的流程和他们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们打算要一个孩子,还是两个?” 曲静深说:“我们回去商量好再回复你,对了,我想问一下风险率多高?” 顾衍解释道:“只要在体外受精成功,安全移入孕母子宫,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曲静深又追问了些杂七杂八的问题,才和景泽一起回家。路上,曲静深对景泽说:“就算要两个孩子,我们现在也能负担得起。” 景泽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许久没回话。曲静深说:“景泽,有了孩子家庭才完整。” 景泽有点生气:“你觉得我们现在不完整吗?!” 曲静深说:“你在开车,我现在不想跟你吵。” 景泽冷哼几声,猛踩油门加速,差点在拐角处跟一辆吉普撞上,吓了曲静深一身冷汗。 这才只是开始,回到家他俩又狠狠吵了一回。曲静深本来话就少,景泽一个人在客厅暴走,不管他吼多少句,曲静深都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景泽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啊!别跟个哑巴似的坐在那儿!” 曲静深现在也很生气,他们因为这件事已经吵过很多回,景泽这明显就是无礼取闹,该讲的道理他已经讲过许多遍了。曲静深平静地说:“我以前就是哑巴。” 这话气的景泽火冒三丈,他还没来得及爆发,曲静深就已穿上外套摔门而去。 景泽急的在客厅转圈子,妈的,都是惯的!他用手机拔曲静深的号码,不接。拿家里的座机拔,也不接。景泽恨不得把茶几掀了,看着碍眼! 曲静深在附近的公园转悠到中午,气已经全消了。他刚要回家,手机却响起来。他以为是景泽打来的,刚想按掉,一看是顾衍,这才接通,顾衍问:“下午有空没?我刚换完班。上午说的有点笼统,下午我再仔细跟你说说。” 曲静深不想回去再跟景泽吵,便同意了顾衍的邀约,选好地方,这就过去。 顾衍见到他第一句就问:“你们吵架了?” 曲静深说:“你怎么知道?” 顾衍笑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都在脸上写着呢!” 曲静深也笑笑:“他就那脾气,明天就好。” 两人吃过午饭,又找个咖啡店聊了整个下午。顾衍懂的东西很多,从摄影聊到运动装备,从医学领域聊到经济走向。等顾衍讲完,天已经黑透了。他笑着看曲静深:“我好久没跟人聊这么多了,赏个脸,晚上再陪我吃顿饭?” 曲静深掏出手机看了眼,景泽没再打来电话,连条短信也没给他发。他心里有点不得劲,便接受了顾衍的邀请,同意和他吃晚饭。 顾衍似乎看出曲静深的心事,说道:“感情这玩意儿没人说的清,你觉得他不可能的时候,他偏偏是可能的。你觉得他能一辈子的时候,他偏偏是个半路鸳鸯。” 曲静深听出他的意思了,想了想说:“在一起过日子难免会有磕磕碰碰,要相互理解,不然遇到什么人都过不长久。” 顾衍听了朝他举起酒杯:“说的好,我敬你!” 曲静深在外面极少喝酒,今天心里装着事,倒想喝几杯。顾衍一直给他倒酒,他就一直喝。手机没有响,他也不想回家。 直到夜深,曲静深喝高了,跑到厕所吐了一回,并未好受多少。顾衍扶着他走在马路上,问他:“我送你回家?你跟我说地址。” 曲静深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大堆话,顾衍就听清两句:我不想回家,他还没给我打电话。 顾衍原本可以掏出曲静深的手机给景泽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他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把曲静深带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 第143章 番外 爸爸 03 顾衍把曲静深放到客房床上,又折回客厅给他倒了杯热水。顾衍半扶起他,刚想喂他喝些水,杯子却被曲静深推到一边。 顾衍又试了几次,每次都被曲静深推开。他皱眉,刚打算起身去给他拿些醒酒药,却被曲静深拉住了袖子:“景泽…别走……” 顾衍停下脚步,打量着那张算不上好看的脸。曲静深脸部的线条十分柔和,让顾衍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其实,蛮讨人喜欢的。顾衍扬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去浴室洗澡。 此时景泽正开着车到处找曲静深,把他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毫无收获。时间越来越晚,景泽不停地拔曲静深的号码,通,但是无人接听。景泽又气又急,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何当时不顺着他。 顾衍洗完澡换上睡衣,又去客房看了眼曲静深。曲静深已经睡着,但依旧皱着眉头,显然有心事。顾衍俯下身,伸手抚平曲静深的眉头。曲静深呼出的气息里还有淡淡的酒味,混杂着顾衍身上的沐浴液味,这种暧昧的气息,让人心猿意马。 顾衍想,做一次也没关系的吧?就当酒后乱性,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没有怀孕的苦恼。这样想着,他便解开睡衣的领口,俯下身去吻曲静深。 就在这时,曲静深搁在枕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这小意外让顾衍停止了将要进行的动作,也让他的脑海清明了些。自己这行为还真是有点…卑鄙。 原本俯身接吻的动作换成拿起手机,顾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N个未接电话,似想到了更好玩的事一般,忍不住笑了,有意思。 顾衍接起电话:“喂。” 景泽没料到电话被接通,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是谁?!他呢?!” 顾衍笑着说:“我们白天才刚见过面,你该记得我的。” 景泽猛踩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问道:“他现在人呢?” 顾衍似乎很期待他这个问题,挺自然地说:“在我家。” 景泽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厉声道:“最好是什么事都没有,地址给我。” 顾衍报上自己家的地址,然后悠然地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有几十条短信的提示,他随手按开一条。看完以后,又低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如果他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怀疑你? 十分钟后景泽就敲响了顾衍家的门,顾衍笑着去开门:“速度真快,闯了多少红灯?” “我去你妈的!”景泽一拳砸到顾衍脸上,顾衍没预想到会这样,苦笑着抹掉了嘴角洇出的血。 景泽指着他的鼻子,威胁道:“最好没什么事,不然你给我等着。” 房间内的气压顿时变得极低,顾衍却整了整睡衣衣领,没事人似的笑了:“这是我家,我爱睡谁就睡谁。” 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脚已经踹到景泽身上。景泽丝毫没有防备,被踹的往后踉跄几步。 顾衍活动活动手关节,笑道:“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动手,自己的人保护不好还来向别人问罪,可笑。” 景泽体内的暴虐因子瞬间被激发,他刚想扑上去,顾衍却指了指客房:“人在里面,请便。” 景泽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顾衍的脚步突然停住,背对着他问:“如果我动了他,你会怎么样?” 景泽说:“我不会怎么样,他也不会怎么样,会怎么样的是你。” 顾衍自言自语:“是吗?” 景泽说:“做这种事很没意思,我相信他。”顾衍听完愣了愣,景泽已经走进客房。 曲静深满身酒气,正来来回回地翻着身,显然睡的极不舒服。景泽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曲静深迷迷糊糊地说:“头疼,难受…” 景泽刚压制住的怒气瞬间崩盘,他二话不说将人扛到肩上,刚走出客房的门,又折回去,气冲冲地拿起手机。他太了解曲静深,如果手机掉在这,第二天他肯定会回来取。 景泽出去的时候看都没看顾衍一眼,下楼时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抽了几下曲静深的屁股,连感应灯都震亮了。敢喝成这样,都是惯的! 经过这一系列的折腾,曲静深坐到车上的时候已经醒了。不过头还是很晕,嗓子也有些哑,他低声叫了声景泽。景泽好大会才搭理他:“嗯?” 曲静深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晚上的事,他记得有人把他带回家,但那不是景泽。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浑身凉起来,忙去看景泽的脸色。景泽的脸色很差,看都不看他一眼。 曲静深顿时慌了:“我…我…对不起……” 景泽依旧专心致志地开车,眼睛看着正前方,并没有扭头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进家里的停车场,景泽下车,然后打开副架的门,没等曲静深脚碰着地,扛起人就走。 曲静深还未反应过来,景泽已经啪啪啪地往他屁股上打了许多下:“我让你!我让你!” 景泽下手很重,完全不是平时开玩笑时的轻轻拍弄。 景泽一边打一边问:“知道错了吗?” 曲静深咬着嘴唇不说话,他脾气上来了也很犟。景泽见他没反应,问道:“还打委屈你了?” 景泽把他放到卧室床上,然后去浴室放水。洗澡的时候,景泽看到曲静深屁股上一片红印子,心里狠狠抽了一下。他妈的,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从浴室回到床上,曲静深没主动跟景泽说一句话。景泽帮他盖好被子,去客厅药箱里把温度计取来,给他夹到掖窝里。真他妈的…他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是自己伺候,这样想想,哪里还有那么多气可生。做完这一切,景泽就出去了。 十分钟后他又回来,从曲静深身上取出温度计。只看了一眼,他二话没说,就把温度计摔的粉碎!他妈的发烧了! 景泽冷声道:“起来,去医院。” 曲静深说:“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不想去医院。”他说着就要坐起来去拿药,却被景泽狠狠按回床上。 景泽去药箱取退烧药,又倒了杯温水进来。曲静深倒很配合地吃药,唉,心里就算有气也成没气了。 喂曲静深吃过药,景泽摔门而去。十分钟后又拿了本杂志进来,上床,倚在床头看杂志。 曲静深低声问道:“还在生气吗?” 景泽说:“没有。” 曲静深说:“你生气的时候就这样。” 景泽暴躁地放下杂志:“我说没有就没有!” 曲静深说:“对不起。”他将身体凑过去,伸出胳膊搂住景泽的腰。 景泽说:“别压在我身上,喘不上气来。” 曲静深说:“我已经道歉了,我等着你给我打电话,可是你一直没打,我喝着喝着就醉了。” 景泽问:“我不给你打电话,你不会主动打给我吗?” 曲静深张嘴刚要说什么,又忍住:“下次我会的,别生气了。你生气,我也难受。” 景泽叹口气,放下手里的杂志,极其无奈地说:“我算拿你没有办法,今天晚上要不是我赶过去的及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曲静深说:“我想好了,要一个还是两个孩子由你决定。” 景泽哭笑不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曲静深说:“我还是觉得你更重要点,所以,别生气了。” 景泽真不知道现在脸上该有什么表情才最合适,曲静深主动解开他的睡衣,说:“睡觉了。” 景泽钻进被窝后,就将曲静深搂在怀里,低声问:“刚才打疼你了吗?” 曲静深说:“还好。景泽,我想跟你说件事。” 景泽:“什么?” 曲静深说:“你刚才的杂志拿反了。” 景泽:“……如果今天的那顾什么追你,怎么办?我不是吃醋,就是看这人不爽。” 曲静深说:“人家叫顾衍。” 景泽说:“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曲静深问:“景泽,你就这么对自己没信心吗?” 景泽说:“我不信那玩意儿,抱在怀里才实实在在。” 曲静深说:“如果你不愿意我跟他再接触,那我们找别的医院。” 景泽说:“这个还是你自己决定吧,省得你哪天说跟我在一起让你失去自我。”景泽说完拉过曲静深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你只要记着,我心里爱你就够了。” 曲静深笑了:“你知道的,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跟你偶尔吵几句,就当生活的调料儿了。” 景泽伸手试试他额头的温度,似乎不烧了。他心情顿时好起来,搂着曲静深说:“咱们要两个孩子吧,小家伙也有个玩伴。” 曲静深说:“等他们长大,我们也就老了。” 景泽说:“还好多年呢,乖,睡吧。” 曲静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闻着身边熟悉的气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万家灯火里,只有这一盏,才是家。 第144章 番外 爸爸 04 等待小家伙出生的日子漫长且繁琐,曲静深特地为即将降临的孩子准备了房间,并且时常上网购买婴儿玩具。孩子已经七个月,孕母状况一切良好,曲静深经常去陪她聊天,即便他英语不太好。 有一次,埃丽森问他:“你不怕将来某天,你们的感情出问题吗?”她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这让她不再相信爱情,甚至觉得对生活来说爱情本就是多余的。 曲静深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感情生活里,首先要学会的是忍让吧。” 埃丽森看着他问:“你常遇到这种情况吗?” 曲静深笑了:“嗯,不过跟生活态度也有关系,我就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说到忍让,他每隔几天就会有想掐死景泽的冲动,可是一想起对方心里有他,又笑笑算了。 景泽下班后过来接他,顺便给埃丽森带了些补品。埃丽森朝他微笑,景泽说:“少守着我媳妇儿勾搭我~” 曲静深狠狠瞪他一眼,景泽讪笑:“开个玩笑,反正埃丽森听不懂。” 埃丽森疑惑地看着景泽,景泽说:“我刚夸你又漂亮了,改天介绍男朋友给你。” 埃丽森看了曲静深一眼,笑着说:“他就不错。” 景泽忙把人拉过来,跟狗护食一样圈在怀里护住。曲静深给埃丽森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说:每回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想掐死他。埃丽森被逗的大笑,三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曲静深才和景泽离开。 回去的路上,曲静深说:“都快要当爸爸了,还没个正经。” 景泽问他:“那当爸爸该是什么样儿?”他清清嗓子,绷起脸来:“喂,小家伙听话,不然我揍你!” 景泽模仿完大笑:“像不像?” 曲静深被他逗的低着头笑,过了会像意识到什么重要的事一般,郑重地抬头看他:“我跟你说,以后可不能随便打孩子。” 景泽听了不正经地问:“那我手痒了打谁?” 曲静深想了想,说:“买几张砂纸备用吧,那个止痒应该蛮好。” 景泽哼了一声:“等我回去给你算账的!”他知道曲静深最近心情好,连他原本对孩子到来的恐惧都变成了盼望。 曲静深扭头问景泽:“你说孩子叫什么好?” 景泽说:“随便,你作主吧宝贝儿,我听你的。” 曲静深说:“家里没大米了,路过超市的时候停一下。” 景泽点头:“是好久没一起逛超市了,家里冰箱也快空了。” 景泽停好车,两个人一起走进超市。景泽习惯性地要搂曲静深的腰,曲静深皱着眉躲开:“在外面,别闹。” 景泽苦着脸推着购物车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先去的粮米区。曲静深非常喜欢买这类东西,他把几种不同的大米来回比照,最后抓了些送到景泽鼻子边上:“闻闻,香吗?” 景泽不擅长买这些东西,他照着曲静深的要求做,果然一阵大米的香气袭入味蕾。曲静深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说上回买的米蒸出来不好吃吗?那咱们买这个试试…” 对景泽来说,这样的曲静深是迷人的。不过是一些平常的小事,曲静深却将很多精力倾注到上面。景泽以前有暴饮暴食的习惯,遇到好吃的可口的使劲吃,遇到不合胃口的,碰都不碰。后来被曲静深花两年的时间惯过来,而他自己却丝毫不觉。曲静深是适合长期相处的那类人,乍相识时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景泽走到曲静深身边,学着他从旁边捏了撮米搁到手心里,放到他鼻子下面:“那这个呢?” 曲静深认真地闻了闻,说:“没刚才那个香,这个有点陈米的味道,你看…”他把那一撮米摊开,指给景泽:“这个色泽也不如刚才那个好,前两天早上你不是嚷嚷着要喝粥么,再去买点煮粥放的东西。” 景泽看着一溜儿对自己来说极陌生的玩意,一一问曲静深。并不是他有多好学,而是曲静深这时候格外迷人。似乎有淡淡的光晕围绕在他身边,那种柔和的安静,引人向往流连。当然,这也只是对景泽来说。 两个人站在人群里,低声用中文交谈,景泽问:“你喜欢吃什么?别光顾着我。” 曲静深正在挑调味品,随便应了一句:“我都喜欢,当然更喜欢跟你一起吃饭。” 这句话景泽十分受用,他恨不得把这里所有的调味品全搬回家,每天都看着他做早饭午饭晚饭。 曲静深拿了盒酱问景泽:“咱们家那个味道喜欢吗?我觉得还不错,要不还买这个?” 景泽点头:“行,买。” 曲静深拿了盒放进购物车,自言自语地说:“突然想吃饺子,上回包的虾仁,这次想吃什么?” 景泽说:“虾仁的你不是吃了不消化么,嗯,包素三鲜的。” 曲静深扭头看他:“你不是不爱吃那个么?” 景泽挥挥手:“哪儿能!” 曲静深不喜欢吃面包,他还是最喜欢中国式的早饭。这里买不到国内那些东西,他经常自己做,有时蒸包子,有时炸油条,还会腌鸭蛋和一些可口的小咸菜。以前喜欢胡想乱想很多事,他现在人生目标很简单:平静安心地过日子。 购买完日常必须品,曲静深三拐两拐就拐到幼儿玩具区。他看到有意思的就会拿过来给景泽看,景泽说:“哪用得着这么多东西,长大就玩不着了。” 曲静深也不生气,他笑着把玩具搁回去:“第一回当爸爸,我心里高兴。” 景泽悲呼,长叹了口气,道:“我们的二人世界…咱们得加把劲,在小家伙来之前,把以后几十年的二人世界全过了。” 曲静深说:“都过这么多年了,还没够?” 景泽趁没人的时候搂住他的腰,轻轻揉了把:“宝贝儿,其实你才是腹黑呢吧,这么多年,人结婚的都离过好几次婚了呢。” 曲静深说:“这个说的夸张,不算数。” 景泽想了想又说:“我总想把你养胖点儿,可是你总不胖,所以我就得总养,这是个恶性循环。” 曲静深笑了:“喜欢做饭的人,都喜欢看别人吃,自己吃的少。” 景泽虚搂着他的腰,东看西看了一阵,对曲静深说:“我想吃冰皮儿月饼。” 曲静深:“嗯?什么是冰皮月饼?” 景泽以自己的理解解释道:“就是月饼皮儿是凉的,加了薄荷,薄薄的一层,咬在嘴里软糯糯的,既好玩儿又好吃。” 曲静深说:“好,我回去上网查查怎么做。买的差不多了,走吧回家。” 他们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阳台上种了些花,卧室是暖黄色调。给孩子预备的房间和他们卧室隔着一间,这是景泽要求的,生怕亲热的时候被打断。 回到家,曲静深换上家居服开始做饭,景泽打开电视,人却扎进书房玩游戏。曲静深站在厨房喊他:“你不看电视就关掉。” 景泽说:“开着电视有个声儿,不然多冷清!” 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他们第一个孩子三个月后来临。也许还会有第二个。 吃过晚饭,两个人倚在沙发上看曲静深从网上搜集整理的资料,都是些关于同性恋父母与孩子接触交流的案例。景泽觉得枯燥无趣,曲静深便耐心地给他念,时不时叮嘱:“你这脾气得收敛点,可不能打骂孩子。” 景泽搂住他的腰,手放在他小腹上玩的正欢,揶揄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曲静深说:“等孩子长大了,你可不能在他面前跟现在这样。” 景泽问:“我现在哪样?” 曲静深看看他搁在自己小腹上的手,又看看他。景泽讨好地笑:‘知道了知道了。” 曲静深又念了一会,将身体沉进景泽怀里,低声说:“我们既然选择要孩子,就该对他负责任,给他好一些的生活。” 景泽紧紧怀抱,将下巴搁到曲静深肩膀上:“我会努力让你们过的开心快乐,不过你也不能把重心都放在他身上。” 曲静深笑了,转头看他:“你连小孩的醋都吃,有没有点长进。” 景泽翻身压住他:“我有没有长进,现在就让你试试。” 曲静深想躲开,却又被景泽狠狠逮回来:“乖,我们试试今天买的东西好不好用。” 景泽其实有坏心眼,他想着有小家伙了肯定不能随时做、爱做的事,当然要趁早吃饱点,省得到时太饿。再说,看着曲静深欲拒还迎的样子,他忍不住。原来有时候接个吻就能硬,是真的。 三个月后,孩子如期降临。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曲静深和景泽守在产房外面无比紧张。当婴儿的第一声哭声响起来的时候,曲静深紧紧搂住景泽,红了眼圈。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容易,即使压力再大,也冲不散此时一分一毫的幸福。 景泽笑着抹抹曲静深发红的眼圈,低声说:“傻样。” 曲静深笑了,和景泽一起走上去看护士抱出来的孩子。孩子很小,眼睛紧紧闭着,正张着嘴哇哇大哭。景泽看着孩子既激动又新鲜,这个娃娃要叫他爸爸,他当爸爸了。 曲静深趁没人注意走进产房,对正躺在床上虚弱的埃丽森说:“谢谢你,埃丽森,谢谢…”曲静深心里有很多感谢的话要说,但是却只能说出来这一句。他走上去抓住埃丽森的手,握紧:“希望你幸福,我们是朋友,一辈子都是朋友。” 埃丽森朝他笑笑:“曲,去看看孩子吧。” 曲静深转身出去的时候哭了,这种时刻除了泪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留下什么。 景泽正将脸贴在婴儿房的玻璃上,伸着脖子往里看,见曲静深过来,便激动地拉住他的手,朝里指:“第三排第二个,吃手指头的那个…” 曲静深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不仅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将来不同于以往的生活。 景泽呼撸把脸,低声对曲静深说:“我要当爸爸了…宝贝儿,我要当爸爸了!” 曲静深猛点头,看着格外惊喜激动的景泽,却想哭。 这天晚上他们一整夜没睡着,景泽翻来覆去地问曲静深关于孩子的事。曲静深说:“你以前不是不关心吗?” 景泽讪笑:“我儿子,我当然关心。” 景泽精力无处释放,抱着曲静深在房间里撒欢。曲静深又好气又好笑:“你看你哪有一点儿当爸爸的样。” 景泽说:“我不需要当爸爸的样儿,我也是他爸。” 曲静深说:“被你晃的头晕,快…放我下来。” 景泽把曲静深放到床上,让他倚坐在床头,然后转身哗啦一下把窗帘拉开了。 天色渐明,原本黑蓝的天幕此时已透着鱼肚白。景泽打开窗户,朝远处连着大喊许多声,才痛快地支着窗台喘气。晨风扬起他的头发,扬起他睡衣的衣角,他转过脸,朝曲静深笑了。 这种光景太美,曲静深来不及穿鞋,便光着脚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沐浴在晨风里。 第145章 番外 爸爸 05 孩子满月后便接回家里,小家伙到来后,他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有时候小家伙半夜哭闹,曲静深便要起床,抱着小家伙在婴儿房里来回踱步。景泽不忍心看他辛苦,时常不等曲静深起来便抢着去抱小家伙。 小家伙还算听话,曲静深拿奶瓶喂他吃奶的时候,他总是蹬着小胖腿看曲静深,偶尔还会咯咯地笑。曲静深也笑,然后把小家伙嘴角的奶渍用纱布擦干净。 这半年来,景泽完全是两点一线的生活,除了家就是公司,其余的应酬全部推掉。小家伙稍微大点的时候,曲静深才允许景泽喂他吃奶,因为景泽没有耐性,下手也没个轻重的。 景泽拿着奶瓶,对躺在他怀里的小家伙说:“来,叫爸爸,不然不给你喝。” 小家伙闻到奶味便挥着小胖手到处抓挠,景泽故意把奶瓶放到小家伙的小手里,等他刚要抓住,又拿开。如此几回,小家伙急的蹬腿,眼看着就哭出来。 曲静深正在做饭,听到客厅里的动静,便问:“景泽,你在干什么?” 景泽赶忙让小家伙含住奶嘴:“啊,我在喂他吃奶。” 曲静深说:“你往他脖子里垫点纱布,别让奶渍浸到脖子里,不然他会不舒服的。” 景泽应着,从茶几上拿过曲静深准备好的纱布帮小家伙垫上,朝小家伙哼了一声:“有了你,他就不关注我了。” 小家伙抱着奶瓶吃的不亦乐乎,才不管景泽的抱怨。 曲静深做好饭从厨房出来,小家伙已经吃完奶,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看他。曲静深坐到景泽身边,伸手轻轻碰碰小家伙的脸:“爸爸喂的好吗?” 小家伙含着个奶嘴,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自己跟自己玩。景泽哼了一声,对曲静深说:“瞧瞧…多皮!问你话呢,不许吃奶嘴。” 景泽说着就把小家伙的奶嘴拿出来,曲静深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奶嘴又递给小家伙。景泽刚要说酸话,小家伙…尿了。 曲静深忍笑看着绷着脸的景泽,景泽刚要发脾气,曲静深低声说:“快去房间拿尿不湿,听话。” 景泽扬起巴掌要打小家伙,被曲静深挡住了教育:“他才这么丁点,还经不起你的巴掌呢。你瞧他多听话,不哭也不闹。” 等帮小家伙换完尿布,又哄他睡着,才吃晚饭。曲静深扒拉了小半碗米饭,便吃不下,专心看着景泽吃。 景泽帮他夹了块排骨,又帮他盛了些饭,命令道:“吃不完不许睡。” 曲静深说:“真吃饱了,我去帮你盛汤。” 即便是这样,最后那半碗饭还是被景泽强迫着硬塞进去。饭后,景泽说:“你去沙发上躺会,我洗碗。” 照顾小孩子其实挺累的,这一天下来,曲静深几乎吃不消。但孩子太小,请人照料又不放心。景泽洗完碗出来,给曲静深泡了杯参茶端过去。 见景泽走过来,曲静深稍微往后挪挪,给他腾出些地方。景泽坐下,问他:“累吗?” 曲静深笑笑:“有点,还行。” 景泽让曲静深枕在自己腿上,手随意地放在他胸口。曲静深说:“等他大点,咱们该专门请个人照顾。” 景泽说:“你现在心里全是小家伙小家伙小家伙……” 曲静深主动去拉他的手,笑着说:“连他的醋都吃,有点长进行不行?” 景泽俯下身,闻着曲静深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低声问:“我就没长进,只要你,不要长进行不行?” 曲静深想了想,说:“那也行。” 景泽说:“你就这脾气,跟你吵架都吵不起来。” 曲静深问:“你知道我在生活上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景泽说:“我想想……莫非是第一爱我?” 曲静深摇摇头:“是不跟你吵架,不管什么原因,要忍住不跟你吵。” 这话弄的景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掩饰自己情绪般的呼撸把曲静深的头发。后来又觉得这动作太暴露自己的羞涩,干脆覆上去给他个绵长的吻。 曲静深问他:“不想问为什么?” 景泽:“为什么?” 曲静深说:“因为…就算吵赢了我们还要一起生活,何必要吵。” 景泽说:“我们不常吵架吧?” 曲静深掰着手指算了算:“一周七天,你有五天经常发脾气。” 景泽皱眉,显然不信:“不会吧?” 曲静深说:“你上星期发脾气的时候,摔了两个玻璃杯,还把水果刀丢垃圾筒里了。” 景泽想了想,还真有这么回事。曲静深见他这样,笑着说:“如果你哪天不发脾气,我还不习惯。” 景泽毛头小子般挠挠头,赔笑:“嘿嘿…嘿嘿……” 曲静深说:“小声点,把小家伙吵醒,晚上又没得睡了。” 景泽趴在他耳边,低声说:“这样够小声吗…喂喂听得见吗?” 曲静深说:“别闹。”过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什么:“以后别给他买变形金钢了,家里快成变形金钢店了,我说。” 景泽说:“切,你是在心疼钱吧?” 曲静深说:“我是不想你赚钱辛苦,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家伙,也没办法全心全意照顾你了。” 景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揉揉他的头发:“你啊。” 快七个月的时候,小家伙开始学爬了。有时候把他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东西,回来的时候他总是在乱爬,偶尔会抬起头朝朝四周乱看。 景泽生活中又多了样乐趣,他喜欢把小家伙放到床头,然后自己拿点小玩具站在床尾。小家伙笨拙地朝他爬,有时候会累的淌口水,拿玩具逗逗他,他就会咯咯地笑。 曲静深看到这一幕,总说:“他性格肯定像你,但脾气似乎比你好。” 景泽说:“等小家伙大点,我们再要一个。要不哪天,我陪你去医院……?” 曲静深说:“到时候再说,等他一岁了,我们带他回国玩玩吧?” 景泽点头:“行,那我现在就把时间排开,省得到时候麻烦。” 曲静深去做饭,景泽抱着小家伙在客厅玩。过了一会景泽可能累了,便抱着小家伙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小家伙坐在他胸口上自己玩,先是摸摸他的嘴巴鼻子,觉得不好玩,又沿着他的肚子往下爬。 幸好沙发宽,不然小家伙很容易掉下去。曲静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小家伙正啃着景泽的脚趾头,似乎觉得很有趣。 曲静深哭笑不得,他悄悄地绕到沙发那头叫醒景泽,景泽睁开眼:“嗯?我怎么睡着了…” 曲静深指指小家伙:“你看。” 景泽顿时又气又笑:“早知道,就该给他含个奶嘴儿。” 曲静深说:“再过些天就能把他放学步车里了。” 景泽伸手将小家伙抱过来,又把曲静深搂到怀里。这个场景本来很温暖,景泽却想到一个坏心眼,他对曲静深说:“宝贝儿,你把睡衣掀开点儿。” 曲静深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他怕景泽亲自动手。景泽快速将小家伙放到曲静深胸前,曲静深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小家伙已经含住了他胸口上的某点。 曲静深:“……” 景泽哈哈大笑:“儿子,好吃吗?” 结果景泽报应来的很快,第二天早晨小家伙醒的早,曲静深把他抱到景泽身边,然后去做早饭。景泽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但小家伙却很精神,他抱着玩具玩了一会,觉得不好玩就搁在一边不玩了。 小家伙四处瞧了一会,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就开始往景泽身上爬。等曲静深来喊景泽吃早饭时,小家伙正津津有味地啃着景泽的胸口,另一只小手也不闲着,正玩着另一边。 曲静深站在旁边看了好大会,才叫醒景泽。景泽看着小家伙那副认真的表情,又气又乐:“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揍你!” 小家伙看着他,似乎在想他说的话。那稚气的模样,是曲静深和景泽一天的好心情。 快一岁的时候,小家伙开始学走路,已经会喊爸爸了。他站在学步车里挨个房间乱跑,虽然动作很慢,却很稳。有时候曲静深在厨房做饭,小家伙就会‘驾’着学步车跑进来,从后面扯曲静深的衣角:“爸…爸……” 曲静深第一次听到这俩字的时候,忍不住掉了泪。这种感动说不出来,相信每个初为人父母的的人应该都有这种体会。 曲静深说:“宝宝乖,去外面等爸爸,好吗?” 小家伙不知听没听懂,过了一会慢吞吞地退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客厅乱跑。景泽下班回家后,小家伙又跟在他身后扯他的衣角:“爸…爸……” 景泽把他从学步车里抱出来举到头顶,小家伙非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地笑起来。景泽问他:“今天听话吗?” 小家伙:“爸…爸…爸……” 曲静深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便说:“别举这么高,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景泽把小家伙放到学步车里,小家伙又朝曲静深跑去,看着他手里端着的碗:“爸…爸……” 现在小家伙除了喝奶之外,还能进食一些软糯的米粥。曲静深常拿这种碗喂他,可能他记住了。 吃过晚饭,景泽洗碗,曲静深便陪小家伙玩一会,然后哄他睡觉。小家伙喜欢一只塑料的小巴狗,总喜欢啃巴狗的鼻子。曲静深翻着儿童画册给他看,有时也会哼上两句歌。 ——一年,又这样过来了。 这天夜里躺在床上,曲静深说:“小家伙一岁了,你觉得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景泽说:“从一周两到三次,变成了一周一到两次。” 曲静深说:“别闹,我说真的,不开玩笑。” 景泽说:“好想过二人世界啊。” 曲静深侧过身不再理他,过了一会,景泽贴上来,从背后搂住他,熟练地将他的睡衣扯下来。景泽开始吻他的脖子,某处已经开始起反应。 身体早已习惯了亲热,曲静深只觉得热气腾的一下散布全身。他转过头跟景泽接吻,任景泽肆意纠缠着他的唇舌。景泽停下来,在昏黄的灯光里看着他问:“宝贝儿,想我吗?” 曲静深伸手将床头灯按灭,主动覆上去压住景泽。他还是不习惯说‘我爱你’这三个字,也不习惯被景泽看到亲热时过分外露的情绪。 景泽紧扣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压住,然后温柔地将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那种快乐再也不只是肉体上的快乐,还有更深的东西,深到敢拿一辈子作赌注,看看是谁头发先白,眼睛先花。 而生活,即便有这样的感动,依旧是平淡如水的。一日三餐,春夏秋冬。 ——我就陪着你在四季里来回往复,乍然回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你,还在我身边。这样多好,哪有那么多架可吵。 第146章 番外 星辰 小家伙取名叫景柏,名字是曲静深想的,取柏树百木之长,坚毅挺拔的意思。景柏一岁多的时候,曲静深和景泽决定要第二个孩子。两个人都希望这次是女孩,但没想到却是个男孩。 这虽然有些失落,但这个孩子的到来依旧让他们很开心。景泽说:“这次我取名字,就叫杉吧,跟你的姓宝贝儿?” 曲静深说:“都可以,反正是我们的孩子。” 最后景泽决定,这孩子跟曲静深的姓,叫曲杉。小家伙生下来不像景柏强壮,八个月的时候得了次严重的肺炎,这让曲静深和景泽将近一个月没睡好觉。好在这次病后小家伙一切都很健康,他们这才舒了口气。 小家伙的小的时候很可爱,尤其是刚学会说话和走路时,就像两个会动的洋娃娃。但等景柏长到三岁,一切就变得让曲静深和景泽有点头疼。 景柏正玩着景泽给他买的变形金钢,曲杉则坐在地毯上,摆弄着手里的积木,手里还攥着个最小的套娃。两个人相安无事地玩了一会,景柏突然走过去把曲杉刚堆好的积木推翻。 曲杉苦着小脸看了他一眼:“……” 景柏哼了一声:“堆的丑死了。” 曲杉没哭,而是低着头看了会积木,又重新开始堆。景柏背着小手凑过去,边看边指手画脚:“那个…放在那里不对啦。” 曲杉没理他,依旧自己玩自己的。景柏见他不搭理自己,变形金钢也不玩了,干脆坐在曲杉对面指挥。但曲杉一点不听他的,景柏见自己被忽略,非常不高兴,小腿一伸把曲杉刚堆好的积木全踢翻了。 曲杉见自己好不容易堆起来的积木又被弄乱,眼里开始有泪花:“哥哥…坏……” 景柏按自己的想法把积木堆好,确实比曲杉堆的好看,邀功似的扬起小脸说:“看看,我堆的比你好看,你堆的丑死了!不准哭,一会被爸爸看到了…我揍你!” 景柏原本只想吓吓他,但没想到曲杉却哭起来:“哥哥…不玩……”他的意思是不跟哥哥玩。 景柏其实挺害怕他哭的,可哄了几句没哄住,他耐心尽失,便拿起变形金钢让它朝着曲杉:“你再哭…我就让他把你带到外星喂妖怪!” 曲杉哭的更凶了:“哇哇…哥哥…坏……爸爸……”小家伙一边哭一边想站起来去找爸爸,结果被景柏使劲扯住。毕竟是小孩子,景柏还是挺害怕大人的。他见曲杉手里一直攥着那个小套娃,便想从他手里拿过来哄哄他。结果,这一幕正好被听到动静朝这边走来的景泽看到。 景泽二话不说,捞过来景柏,啪啪几下打到屁股上,小家伙顿时‘啊’的一声大哭起来。曲杉见景柏被打了,哭的更厉害。 景泽打完景柏便把曲杉抱起来,曲杉哭着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打……” 景泽朝景柏哼了一声,说:“乖,爸爸不打你。” 景柏哭了一阵,拾起来被丢到地上的变形金钢,朝景泽用力丢过去:“讨厌你,坏爸爸。” 景泽说:“死孩子你再跑,小心我一会逮着你揍你的!” 景柏扭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屁颠屁颠地跑别处玩去了。曲杉小声说:“哥哥…玩……”他的意思是想跟哥哥玩。 景泽软声哄道:“跟爸爸玩,爸爸给你拿球,好不好?” 曲杉说:“不跟爸爸玩…爸爸打哥哥……” 景泽:“……不乖乖听话,我揍你。” 刚止住哭声的小家伙再次被吓哭。曲静深不得不停止做到一半的工作,接过儿子,狠狠瞪了景泽一眼:“除了揍你还会什么?” 景泽说:“小兔崽子不揍不长记性!” 这时景柏从曲静深背后蹿出来,拿着玩具枪指着景泽:“哼,再欺负爸爸和弟弟,我就揍死你。” 曲静深忍不住笑了,景柏撒腿就跑,结果还是被景泽逮住,又揍了一顿。 等曲杉再大点,两个孩子每周末都会被送到奶奶家。这时是曲静深和景泽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个人往往腻在沙发上待一下午,或者出去找地方散步喝茶。 没有小家伙的家里特别安静,曲静深整理完散落的乱七八糟的玩具,景泽就会拉他去睡午觉。再睁开眼,太阳已经落山。有时候不想起床,便躺在床上说闲话。 景泽捧着曲静深的脸,凑到跟前看了又看:“宝贝儿,你眼角有小皱纹了~” 曲静深推开他的手:“孩子加起来都七八岁了,很正常。” 景泽绷住脸,严肃状问:“你看我老了没?” 曲静深端详一会,说:“还成,眉头那里有点。” 景泽问:“嗯?有什么?” 曲静深说:“皱纹…啊……”话音还未落,人已被压住,景泽温热的气息喷到他耳畔:“我老不老,你不是最知道么?” “不老…别闹,昨天刚…”景泽搂住他的腰不放:“刚什么?宝贝儿,你身材真好,不胖不瘦的。” 曲静深说:“我胖了好几斤,啧,别闹。” 景泽说:“我摸摸看,摸摸哪胖了,摸完再住手。” 曲静深自动躺平,越挣扎越没活路。景泽自己玩了一会,突然说:“我觉得曲杉性格跟你真像。” 曲静深点点头:“是有点像,但现在还小,看不出来。” 景泽说:“你看景柏整天跟个小霸王似的,越揍越皮。” 曲静深笑笑:“这不跟你年轻时一样么?” 景泽怒:“我现在也不老!” 曲静深说:“不老不老。”景泽哼了一声,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两个人又聊了会别的,曲静深似想起些什么,突然问:“听说淘淘跟你哥合好了?” 景泽说:“前两天皮鸭子给我打电话,说回来了。” 曲静深叹了口气,说:“这回别再闹了,好好过日子。” 景泽哼了一声:“景森自己作的,大爷的有些事不能含含糊糊混过去,尤其是感情的事儿。” 曲静深说:“毕竟淘淘现在懂事了,不跟那会儿似的,整天穷乐。” 景泽说:“打住,你别操这事的心了。” 曲静深笑笑:“我想他们好好生活啊,你哥那脾气,不知道背着我们时多难过。” 景泽逮住曲静深的头发狠揉一阵:“忘掉这事了吗?没忘掉,我们继续。” 曲静深被他闹的头晕,不得不说:“忘掉了,别闹。” 景泽这才满意地帮他顺顺头发:“乖。” 曲静深坐起来,倚在床头问他:“晚上出去吃?” 景泽凑上去枕在曲静深的小腹上蹭了一会,才起来穿衣服准备出去。 此时已是深冬,外面正下着雪,路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车子没法开,曲静深和景泽只能步行。景泽帮曲静深裹好围巾,习惯性地低声问:“冷吗?要不干脆叫外卖算了。” 曲静深摇头:“叫外卖还不如自己做。” 漫天的白雪融进异国的夜色里,路灯铺陈出暗黄的光晕。雪落到脸上瞬间化开,光晕路过人眼角眉梢时便带了湿意。景泽又旧话重提:“我记得……” 曲静深扭头看他,景泽并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朝他笑起来。这些年,每回遇到相似的情景,总忍不住要以这样的句式开头。两个人默契地同时转身,看着身后留下的脚印,被簌簌落下的新雪覆盖。 景泽狠狠吸吸鼻子,弯腰团了个雪球,朝远处用力丢去。风呼呼地吹着脸颊,似乎片刻失神的时候还能想起年少意气。 “啊嘞中了!”景泽指着远处光秃秃的矮树,这德性跟当年一个样儿。 曲静深低头笑起来:“走了,雪大了。” 其实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景柏正带着曲杉玩雪,小家伙的鼻子和手都冻的通红。 景柏吩咐曲杉:“你在这守着,一会奶奶来了叫我。” 曲杉乖巧地点头,结果没一会老太太出来把景柏逮回去,狠狠训了一顿。曲杉乖宝宝似的坐在沙发上,吃着喜欢的零食。景柏心情不好,把自己那份也让给曲杉了。 时间在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里飞快流逝,一年的节日过完,接下来便是新年,又长一岁。曲静深的身体底子不太好,年底病了一次,拖了一个月才好。 景泽知道曲静深在这方面常跟自己撒谎,他特地去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小病,没事,不过以后多注意点身体,不能太累。”原本找保姆的事一直拖着,现在不得不落实。 曲静深说:“小家伙马上就送去幼儿园,家里也没多少事要做。” 景泽太了解曲静深,知道这样说下去肯定会吵起来:“要不这样,国内的生意和请保姆之间你选一个。” 曲静深说:“那请保姆吧。” 景泽看了他一眼:“不高兴?” 曲静深说:“没有。” 两个人正在厨房,趁小家伙在别处玩,景泽从后面搂住曲静深,低声说:“嗯?” 曲静深笑笑:“刚才还有点气,现在不气了。别闹,你去跟他们玩。” 景泽说:“咱先试请一段时间,你要不适应,到时再说。” 曲静深点点头:“嗯,我炸东西。你帮我倒点水,先冷上,一会喝。” 景泽应声出去,过了一会端了杯水进来,强迫曲静深喝光。景柏趴在厨房门口朝里看:“景泽你在干嘛,不许欺负爸爸!” 景泽扫了儿子一眼,板起脸问:“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景柏朝他吐吐舌头:“就不说就不说!” 景泽放下杯子,转身就去逮小家伙,刚走到门口,腿就被抱住了。曲杉天真地看着他:“爸爸,渴,喝水。” 景泽一把抱起曲杉:“还是你乖,爸爸给你倒水去,加糖吗?” 曲静深看了景泽的背影一眼,曲杉朝他比划个V字手。曲静深笑着摇头,心说曲杉才不像我呢。 景柏越来越淘气,家里的东西只要能摸到的,他都摸上一遍,而且喜欢踩着沙发走。曲静深生怕他摔着,景柏这时就会摆个超人的手势,对曲静深说:“爸爸,我威风吗?” 曲静深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景柏的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但性格比较多动。而曲杉整天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看小人书,有时手里会拿着点零食,边吃边看。 景柏最近喜欢上了打电话,只要让他摸着手机,他就乱打。因为这事景泽揍了他好多回,某次乐雨陶来家里做客正好赶上,便把自己的号码留给小家伙:“小宝贝,以后再打就打这个号,哥哥等你~~”从那以后,景柏每次的通话对象都成了乐雨陶。 这周末老太太约了人打麻将,小家伙没送过去,这下家里热闹了。曲杉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地看动画片,景柏则翘着小二郎腿拿着手机打电话。 曲杉看了他一眼,小声说:“一会爸爸看到,会揍你的。” 景柏摆摆小手:“不理他。”曲杉扭过头继续认真看动画片,不再管他。 “Hello…亲爱的。”景柏学大人样,可那张稚嫩的小脸却引人发笑。 乐雨陶差点没从沙发上滚下来:“熊孩子,这谁教你的?!” 景森皱眉:“别一惊一乍的,好好说。” 乐雨陶哼了声:“我乐意,被抛弃的人没有发言权!” 景森面无表情:“是我一惊一乍了。” 乐雨陶朝他翻个白眼,继续跟景柏说话:“跟叔说,这话谁教的?” 景柏说:“我爸爸教的,他们打电话就这样说。” 乐雨陶啧了一声:“你爸怎么能教你这个呢?来跟叔学,达令~~~” “达令你个头我操你大爷的皮鸭子!”景泽从景柏手里夺过电话,一看通话对象顿时火冒三丈。 乐雨陶:“……准了,还需要盘缠吗?我让你哥打给你。” 景泽哼了一声:“家里地位渐长嘛。” 乐雨陶清清嗓子:“那是,谁让他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呢。”乐雨陶故意把最后几个字加重,景森的的脸色越来越黑。 景泽伸手挥开来抢电话的景柏:“行啊,以后见了该改叫皮爷了。我跟你说,别教我儿子学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我揍你!喂喂…你听见没?”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景森冷声说:“再见。” 景泽扫兴地挂掉电话,景柏伸着脖子问:“爸爸,皮哥呢?” 景泽长叹口气说:“儿子,世上再也不会有皮哥。” 景柏学他的样子,也叹了口气:“皮哥肯定被外星人抓走了,会不会被吃掉?”景柏瞪大眼睛,似乎很害怕这种事情发生。 景泽:“……” 景柏比划了个姿式,嘴里念念有词:“我要变身超人去救皮哥,来吧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景柏说着,小身板便朝曲杉扑过去,结果头磕在沙发角上,碰了个大包。 第147章 番外 星辰 02 还未察觉日子如何流逝,转眼已到暑假。小家伙们简直玩疯了,他们的房间乱的像游乐场。景柏把所有能玩的全扒拉出来,曲杉则坐在玩具堆里,安静地吃着零食看小人书。 对此,曲静深十分头疼。他揉揉额角,看着景柏无奈地说:“小柏,你小心点,别碰着弟弟。” 景柏积极答应,抬脸看他:“爸爸你头疼么?我去给混蛋打电话。”景柏嘴里的混蛋自然是景泽,由于景泽管教儿子的方式太极端,小家伙反倒一点不怕他。 曲静深绷起脸:“不许没大没小,要叫爸爸。” 别看曲静深平时不爱训他们,但两个孩子还是挺怕曲静深的。他们很少见曲静深笑,这个爸爸在他们眼里,多数时候都是淡淡的不起眼,偶尔笑笑的时候还是对另一个爸爸。 景柏瘪着嘴,显然不太高兴:“哦。”他垂下头继续玩手里的玩具,显然没有刚才开心。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另一个儿子,皱眉道:“小杉,不能常吃零食,不然长不高。” 曲杉点点头,稚声稚气地说:“爸爸,知道了。”他说着将手里的零食放到一边,专心看小人书。 曲静深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间,带上门时忍不住笑了笑。 见曲静深离开,曲杉拿起零食继续吃起来,丝毫不受影响。景柏马上说:“爸爸刚才说不让你吃,你再吃我就告诉他。” 曲杉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他:“哥哥,我有点饿,就吃一小会。” 这声哥哥叫的让景柏十分有成就感,他挥挥小手:“算了算了,对啦,皮哥说要带我找阳阳玩,你去吗?” 曲杉想了一会,小声说:“我最喜欢跟哥哥在一起玩,很想很想去的。” 景柏得意的哼了一声,坐在地毯上伸出小腿:“腿有点酸,来帮我捏捏。你听话,我才带你去。” 曲杉零食不吃了,小人书也不看了,他爬到景柏跟前,用小胖手帮他来回捏着,那模样别提多可爱。 吃晚饭的时候,曲静深和景泽商议这件事。景泽说:“行啊,皮鸭子说去多久没?” 曲静深说:“大概半个月,我想着让淘淘带着去,咱们抽空去接。” 景泽哼哼:“我还以为一个月呢,准了。喂…景柏你干什么!” 景柏正弓着腰捂着嘴偷偷退开,景泽的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绑在桌子腿上。景泽顿时发作:“小兔崽子,你小心我逮到你的!” 景柏拿着玩具水枪,朝景泽扫射:“嘟嘟嘟……” 曲静深忍不住笑了笑,低声问:“你又怎么得罪他了?” 景泽说:“他老鼓捣那破变形金钢,连饭都顾不上吃,我给他放书房书橱上了。” 曲静深说:“小孩子都贪玩,你经常这样他会记仇的。” 景泽活动活动手上的关节:“我看是揍的轻!” 曲静深弯腰帮他解开桌腿上的束缚,低声说:“行了行了,快去洗碗,我去帮他们收拾行李。” 景泽暧昧地朝他笑笑:“我们的二人世界马上就要来了,嗯,现在采访一下你此时的心情。” 曲静深推开他越贴越近的脸,笑着说:“说不出来的心情。” 景泽朝他吹个口哨:“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做出来。” 曲静深怕他腻歪,赶紧起身把他推进厨房:“洗碗。” 景泽赖皮,凑过脸去:“先亲个。” 曲静深趁他亲上来前便握住了他的手,紧了紧又放开,转身走出厨房。 曲静深收拾东西很仔细,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一半是是景柏的,一半是曲杉的。除了衣服之外,还放了些他们习惯玩的东西。景柏显然很兴奋,半夜都没睡着,连曲杉也是,一直围着曲静深打转。 曲静深收拾完才哄他们睡觉,等他们睡着,他俯下身亲亲他们,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曲静深在客厅没看到景泽,卧室也没有,心想也许在书房,他便转身去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径直去了书房。 景泽正埋头认真看文件,他知道是曲静深,并未抬头。曲静深见他正看的入神,没有打扰他,而是转身出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曲静深再次进来,手里端着杯茶。景泽倚在椅背上伸个懒腰,接过曲静深端来的茶,仰头喝了几口。水温正好,茶的浓度也正好,是让景泽最舒服的状态。 曲静深看着桌面上摆的乱七八糟的文件、资料,低声问:“累吗?” 景泽说:“不累,小东西的行李收拾好了?” 曲静深点头,绕到他身后,帮他揉揉肩膀,景泽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台灯映出的光昏昏的,灯底下有些许乱撞的飞虫。这些年里,早算不清有多少这样的时刻,但每一回,都忍不住感动。 曲静深低声问:“去睡觉?” 景泽说:“再揉会嘛,对,再靠下点儿。” 曲静深向来纵容他这种小毛病,其实是不计较。既然是过日子,又何必分的那么清楚。 等景泽享受够了,才跟大爷似的发号施令:“走喽,去睡觉。” 景泽刚要起身却被曲静深按住:“别动,这儿有根白头发。” 那根白头发被台灯映的闪着银色的光泽,曲静深动作轻柔地帮他拔掉,然后递给他看。 景泽皱眉:“都有白头发啦?爷还年轻着嘞!” 曲静深笑笑:“你不老,谁头上不长根白头发。” 话虽是这样说,但小家伙们已经长这么大了,不老是假的。光阴在日常琐碎中无声无息地流逝,生活就像杯白开水,即便淡而无味,但比其他花样百出的饮料更解渴。 景泽起身,一把将曲静深扛到肩上:“那就试试,看老没老。” 曲静深的目光停在景泽宽厚的背上,还是跟当年一样熟悉,曾那么浑那么二的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景泽踢开卧室的门,将他甩上床,随即压上去,把曲静深的睡衣扯的七零八落。景泽饿虎扑食似的啃上曲静深的脖子,强势地问:“我老吗?” 曲静深十分识相地答道:“你最年轻最帅最英俊最…” 景泽咬上他的嘴,两人接了个绵长的吻。景泽问:“这些词你跟谁学的?” 曲静深说:“这不是你平时常形容自己的吗?连景柏都会说。” 景泽往他屁股上打了几下,不讲理地说:“以后说这些话时要配着崇拜仰慕的眼神,哪儿像你这样,嬉皮笑脸的。” 曲静深顿时绷起脸来:“行,不笑了,现在睡觉。” 景泽哼了声:“今晚必须办了你,以示我一家之主的雄风。” 曲静深按住他正在自己小腹上摸索的手,低声哄道:“明天一早还要送他们去机场,明天晚上再…” 景泽故意问道:“再什么?” 曲静深说:“再让我试试,一家之主有多厉害。” 景泽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曲静深总是能四两拨千斤般化解掉他的攻势。这令他既无奈又自豪,无奈的是被曲静深吃的死死的,自豪的是曲静深只会对他一个人这样,连小家伙都没这待遇。 景泽有点不甘心地按掉床头灯,心想着明晚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过关。灯一灭,曲静深就主动贴上来,窝在景泽怀里。 景泽在黑暗中楼住他的腰,哼道:“亮着灯时也不见你这么主动。” 曲静深说:“就这性格,改不过来了。” 景泽问:“还记得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吗?一招你,你就像被夹了爪子的兔子,恨不得立马跳开。” 曲静深说:“那你不也招了很多回。” 景泽自豪地说:“我脸皮厚啊,皮硬。”他说完觉得这话很有意思,又追加了句:“哪儿都硬。”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闲话,没一会曲静深就睡着了。曲静深每年总有段时间睡眠不好,景泽极反对他靠药物治疗,便想了个办法:在他睡不着的时候,就搂着他说闲话。刚开始这方法不好使,连带着景泽半夜都睡不着,但渐渐的熬过几个月,倒有效了。 景泽翻了个身,换成侧身躺着,曲静深跟着动了动,靠的他更近。怀里的人比当年稍微胖了些,但腰胯处依旧能摸到支棱着的骨头。小腹仍然光滑如初,真不知道他吃的东西都跑哪去了。 还有一点亦和当年一样:将他丢到人海里,总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他总会在人海的最底部等着你,安安静静的,毫无存在感的。你对他好上一分,他会默默地对你好十分。就这么个人,普通到过眼就忘。 景泽这一辈子交付的很甘心情愿,甚至是觉得自己赚到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如今才知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的确是莫大的福气。 第二天一早曲静深便起床做早饭,然后把两个小家伙叫起来,帮着他们洗涮。景柏呆着小脸问曲静深:“臭爸爸还在睡懒觉吗?我去叫他起来,好讨厌!” 曲静深正帮他挤牙膏,手忙脚乱地阻止正要出去的小家伙:“一会爸爸去送你们,淘叔叔正等着呢,咱们动作快点。”景柏实在不想迟到,总算听话地把牙涮完。 吃早饭的时候,曲静深一再叮嘱他们要听小白叔叔的话,不能调皮。景柏答应的很痛快,曲杉只是乖乖点头,说记住了。 吃过早饭,曲静深没洗碗就先送他们去机场。乐雨陶早就等在那儿了,见到曲静深老远就招手:“哥,这儿!哎哟你个超二代慢点!”超二代是乐雨陶给景柏起的外号,意思是超人二代,谁让景柏那么崇拜超人。 “皮哥,你今天穿的帅到宇宙了。”宇宙是景柏刚学会的新词,最近说话总爱加上这俩字。 曲静深看到跟景柏玩成一团的乐雨陶,实在不放心。这人这么多年还是那德性,即便当中跟景森分过次手。 乐雨陶朝曲静深拍拍胸口:“回去跟小叔子说,他儿子就交给我了。还有,我对他思念之情已经泛滥到宇宙了。兔爸,再见!”乐雨陶拉着俩行李箱,跑的跟疯小子一样。曲杉淡定地坐在行李箱上,正在打量陌生的环境。 曲静深朝乐雨陶的背影喊道:“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挂个电话!” 乐雨陶:“哦嘞!” 曲静深又在那里站了会,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开车回去。 回到家,经过厨房时看见给景泽留的早饭并未动,曲静深才转身进了卧室。果然,那货正在睡懒觉,他两条大腿全在外面露着,毛巾被则被压在身下。 曲静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房间里还开着空调,曲静深怕他冻着,想帮他盖好毛巾被,至少是搭在肚子上。谁知刚一动,景泽便醒了:“小家伙送走了?” 曲静深点头:“嗯,你是起来吃早饭还是再睡一会?” 景泽说:“喂饭就先吃饭,陪睡就继续睡。” 曲静深终于扯出他身下的毛巾被,搭在他肚子上:“我去帮你热饭,快点起床,嗯?你不是说要去海边游泳么,今天天气不错。” 景泽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床上爬起来,曲静深想:他八十岁会不会还是这德性?想到这里,他自顾自地笑笑。八十岁,还要好多年呢。 第148章 番外 星辰 03 小家伙不在家,家里格外安静。周日的时候,曲静深陪景泽去游泳,似乎着了凉,回到家便有点低烧。他偷偷吃了片退烧药,幸好在景泽发现之前已经退烧。 可能空调开太久的原因,当天晚上曲静深便被渴醒,嗓子干的极不舒服。他轻手轻脚下床去客厅喝水,没想到水刚倒好,身后却出现个大活人,把他吓一跳。 景泽低眼看看他手里的水杯,又抬眼看看他:“左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曲静深是用右手端的杯子,左手习惯性地半蜷着。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景泽一眼,展开左手,干燥温暖的手心,修剪得十分平整的指甲。 景泽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些:“我以为你失眠的毛病又犯了,切…”他边说着边大大咧咧地挥手,朝卧室走去。乍然而变的态度让曲静深有点哭笑不得,心想幸好白天的事他不知道。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景泽非常了解曲静深的脾气。他不太喜欢麻烦人,有点小病小灾的你不逼着问,他根本不跟你提。手上不小心划破伤口,除非你细心发现,不然等你知道的时候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当然,这也是曲静深最大的缺点。为此,两人吵过许多次架,曲静深一服软,景泽又没辙了。 喝完水,曲静深回到卧室,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下。他以为景泽睡着了,没想到刚躺下,景泽便贴过来,下巴蹭到他颈窝里。 曲静深揉揉他的头发,低声问:“怎么不睡了?” 景泽不吱声,手游移到他腰上,扣住他的腰。曲静深拉过毛巾被帮他盖好,温声说:“别闹,你明天一早还要去上班。” 景泽闷声说:“不去了。” 曲静深被他这回答弄的哭笑不得,手慢慢往下靠,最后搭在景泽手背上:“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景泽说:“算了,反正我说多少遍,下次遇到你照样不说。” 曲静深在黑暗里笑了笑,说:“那好,我现在就跟你说,我下午有点发烧…” 景泽顿时抬起头,吼道:“啊?!”他急忙伸手去试曲静深额头的温度,试来试去都觉得没问题,便要下床去找温度计。 曲静深拉住他,把后半句补完:“不过吃了退烧药,早好了。” 景泽顿时瘫倒在曲静深身上,趴在他脖子上留下许多印子才算满意。 曲静深对景泽是包容和纵容的,虽然对方比他大几岁,但从来都是自己让着他。不过话说回来,两个人过日子总有一个人要学着忍让。他身上依然遗留着许多农村人的品质:节约,朴素,知足。有时候炒大白菜,景泽非常讨厌吃白菜帮,那他就把白菜帮留出来,煲汤的时候再用。 景泽胡闹上了瘾,总不肯停。曲静深说:“有点累,快睡。” 景泽说:“趁小家伙不在家,难得二人世界嘛。” 曲静深问他:“那你明天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景泽想了想,列出一大堆想吃的东西。曲静深默默在心里记下,过了一会说:“以后太油腻的东西少吃点。” 景泽应了声,不一会便听到均匀的打鼾声。曲静深将空调调高几度,找个舒服的姿式,准备入睡。 小家伙不在家,家里便没有许多家务要做,曲静深干脆放保姆几天假。景泽早上八点钟去上班,要到下午六点钟才回来,这下家里就只剩曲静深一个人。他有时倚在沙发上看书,有时去侍弄下花草,有时干脆煲汤。不过多数时间还是惦记国内的生意,把经理给他的账务反复的看。 景泽不在家的时候,曲静深极少开空调,他喜欢把阳台和卧室的窗子打开,通通风。夏日的气息浓热,下午时阳光懒懒地映照在沙发上,他便坐在背阴的地方,总之做什么都好,并不会觉得无聊。 为了月底一起去接小家伙的约定,景泽又开始忙起来。连续好几天,曲静深做好晚饭,左等右等都不见景泽回来。此时太阳已落山,霓虹灯次第亮起,闷热的气息总算清爽了些,曲静深打算坐地铁去景泽的公司。 曲静深偶尔会在景泽公司附近买些吃的,多数时候是空着手。他知道景泽大概加班到几点,所以并不急着上去找他,而是在周围转转,甚至去逛儿童玩具店。 曲静深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刚放回口袋,手机便响起来,是景泽。他接起来,景泽就问:“吃晚饭了没有?我这就回去。不用特意给我做,留点儿就行。” 曲静深说:“行。” 等景泽去停车场取好车,曲静深已经转到停车场附近等着他。景泽前两次看到他时十分惊讶,告诫过几回,可曲静深根本不听,照样来等他。 景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将车停在他身边,哼了声,帮他打开车门:“小样的,给爷上车。” 曲静深上车,景泽瞪他:“还没吃饭?” 曲静深也不恼,笑着说:“我一个人吃也没劲,就当出来散散步。” 景泽启动车子,将满街的繁华抛在车后。车内气氛安谧,曲静深也不主动跟他说话,多数是景泽自己瞎咋呼。从楼盘股市说到公司内部绯闻,再加上景泽语气活泼,曲静深还是很乐意听的。 景泽扯了一大堆,趁等红灯的时间扭头问他:“宝贝儿,我们回国待几天?” 曲静静想了想说:“一周?如果你排不开时间,我自己去也行。” 景泽哼了一声,踢掉皮鞋,伸脚踩在曲静深膝盖上。曲静深这才皱眉:“开着车呢,回家再闹。” 一会绿灯来了,景泽来不及穿鞋,只得踩着车里备好的拖鞋或者直接光着脚踩油门。曲静深既好气又好笑,实在不知道这人年纪都长到什么地方了。景泽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物质的需求不是太强烈,也不太计较得得失失的东西。当然,他永远都成不了上流社会那种西装革履的精英,他一张嘴,好形象立马毁尽。 似乎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景泽忍不住大笑起来。曲静深问道:“怎么了?” 景泽特得意:“今天骂了个客户,熊要求太多了,我用中文骂他王八孙子…哈哈哈…” 曲静深忍不住笑了:“然后呢?” 景泽说:“跟傻二似的一直问我what,他大爷的,要不要这么傻?!” 曲静深说:“你又年轻十岁。” 景泽自豪地扬头:“那是。”话音刚落,景泽朝曲静深吹个口哨:“嘿,帅哥,那在别的地方年轻了没?” 曲静深没理他,景泽继续说:“对了,今天小兔崽子给我发了条短信,说要去少林寺学武术,只接小杉回来就行了。” 曲静深:“嗯?这回没叫你老混蛋?” 景泽:“哼!知道他怎么称呼我吗?什么老混蛋爸爸,下次揍不哭他我就跟他姓!” 曲静深说:“你越揍他,越皮。” 景泽又说了些歪理,全是和暴力有关的。到家了,景泽去停车,曲静深回厨房热晚饭。等曲静深热好饭去叫景泽吃饭的时候,景泽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曲静深回卧室拿毯子帮他盖好,没有叫醒他。工作了整天,不累是假的。曲静深蹲在沙发旁看着他发了会呆,伸手帮他把乱哄哄的头发理整齐。 ——一切既琐碎无聊,又沉静无波。不管是故事,或者生活,都要回归细水长流,以它自己的方式落幕。花几秒钟的时间开幕,用一生的时间落幕。 景泽睡到半夜才醒来,曲静深已经把客厅的灯关掉,只开着沙发旁的台灯。昏黄的灯光暖暖的,像口渴时喝到的热度适中的白水。景泽往沙发里面靠了靠,毯子滑到腰际,露出线条坚硬的胸膛。 曲静深怕他不舒服,已经帮他把衬衫脱下来,当然,裤子也一并脱了。见景泽醒了,曲静深低声问他:“饿了没?” 景泽没说话,只是朝他招招手。曲静深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他看的是如何教育孩子的书,偶尔也会看看经济类的书。 曲静深坐到他身边:“嗯?” 景泽趴到他身上嗅嗅,说:“洗澡了?” 曲静深笑着点头:“狗鼻子,我去热饭,你再躺会。” 景泽放开他,倚在沙发上看他朝厨房走去的背影。已经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彼此已经十分熟悉。但却时常忍不住被这样的情景感动。 景泽正失神,曲静深站在厨房门口问他:“要不给你下点面条?要不煮点粥?尽量清淡点。” 景泽说:“面条。” 曲静深又折回厨房,不一会便听到冲洗蔬菜的声音。客厅空调的温度有些低,景泽往上拉拉毯子。他不禁想,原来感官上的快感过去后,不过是这样柴米油盐的朴实。 面是几天前擀好的,一直搁在冰箱里。制作工序并不复杂,将平时常吃的酱与葱花加油炒好,里面加少量的肉丁。景泽爱吃虾仁,渐渐的曲静深做东西也喜欢放虾仁。 油炸的香气从厨房门缝里透出来,景泽还真饿了,肚子忍不住唱起空城计。从当年狭窄简陋的木板床,到现在宽大舒适的品牌床。从年轻时讲究排场的精致饭食,到如今一日三餐的家常便饭。必定是,用心的。 曲静深用个大汤碗盛好面条,来客厅叫景泽吃饭。景泽刚想靠近他,曲静深便往后退了一步:“一身油味,我去洗个澡,你吃饭。” 景泽眼神里满满的温柔,不过曲静深没看到,因为他正朝浴室走去。他刚才不小心,手背上被热油溅到,起了个小水泡。 曲静深洗完澡便回卧室睡觉,他知道景泽会把碗洗好。又想,不知道给他盛的新腌制的小菜他喜不喜欢。 等景泽回到卧室时,曲静深已经快睡着。身边的位置陷下去,景泽靠过来,身上还有清新的沐浴液味。景泽生怕打扰他睡眠,只低头亲了他一下,便躺好闭上眼睛。 夜很静,曾费劲心力去铺陈的东西,便在这样一呼一吸的自然里变得绵长。 曲静深的作息很稳定,六点钟就自然醒。偶尔去跑步,不过时常是做早饭,然后检查小家伙的书包是否装好。但今天景泽却比他醒的早,等曲静深睁开眼,景泽正支着胳膊看他。 曲静深看了他一眼,说:“今天真早。” 景泽计划好似的猛扑上去,把曲静深压在身体下面,某处火辣辣地顶着他。曲静深稍微动了几下,却换来景泽更霸道的压制。景泽伸手去扯他的内裤,轻车熟路地提枪上阵,草草润滑后便将自己挤进去。 刚进入的不适感让曲静深皱了皱眉头,随后即被景泽的热情点燃:“你…慢点……啊!” 景泽笑的很坏,灼热的气息喷到曲静深耳侧:“顶到了?” 曲静深不再应声,景泽故意将自己分身,时不时蹭几下入口。原本被填满的感觉顿时空虚起来,曲静深体内有点麻痒,脑海中不禁想起以前与景泽亲热的场面,身体的渴望更加难耐。 景泽见他的脸憋的越来越红,挑逗似的问:“想要吗?想要就说出来,我会加足马力为你服务的宝贝儿。”曲静深胸口的红点突然被恶作剧的手指夹住,乍然的刺激让他更渴望释放。 曲静深再忍不住,低声叫景泽:“进来,快点……” 景泽并未如他愿:“嗯?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他猛的将自己的手指插了进去,曲静深忍不住低吟一声。 这画面让景泽再控制不住,他将手指撤出,把自己狠狠地埋进去。因为有爱,才有无以言说的快乐。 景泽加了半个月的班,才有连休一周的假期。他很久没有回国,常常是曲静深一个人回去。上飞机前已经给小白,方启程他们说好。景泽有点紧张,不知B市如今变成了什么样?那可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上了飞机,曲静深说:“真有点想小家伙了,你呢?” 景泽哼了一声:“看我不好好收拾景柏的,小兔崽子整天给我发乱七八糟的短信。” 曲静深玩笑道:“老混蛋爸爸,这昵称挺好的,多亲近。” 景泽说:“像超人爸爸,奥特曼爸爸我还能接受。那什么……挨踢爸爸,猪拱拱爸爸……让我真想揍他!” 曲静深憋笑,猪拱拱这么有才的称呼,肯定是淘淘想出来的。 后来两个人靠着睡了一会,醒来再说会闲话,飞机已经平稳地降落到机场。刚下飞机,一片燥热的气息便迎面扑来。景泽站在原地,眯着眼去望炙热的太阳,B市还和当年一样,夏天热的像火炉。 接机的人很多,景泽身高占优势,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里的小白,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大喊道:“白啊!这边儿!这边儿!!” 小白气喘虚虚地挤到他们身边,看到景泽显然很惊喜:“景哥!都两年多没见了!哥,这回你一定得多待些时间!”不觉得太阳热了,再热的太阳也比不上别后重逢时火热的心。 景泽哥俩好地勾住小白的肩膀:“白啊,这回你得请哥喝酒,怎么着也得不醉不归吧?!”声调故意拉的悠长,是这儿土的不能再土的方言。 小白猛点头:“都等着你们呢,小柏,小杉还有阳阳,都跟着皮皮玩疯了,房顶都快被掀了!” 小白换了辆奔驰,当年那路虎早不能开了。景泽坐到副驾上,打量小白,小白扭头朝他笑笑。景泽一拍大腿说:“白啊,眼角也有鱼尾纹了。” 小白笑:“景哥,这都多大年纪了啊。不长纹,肯定是妖怪!你说是不,哥?” 曲静深显然很开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理他,好好开车。” 景泽扭头看了眼曲静深:“人白才不上你当呢!你就想着全世界就你一人理我!” 小白哈哈大笑,笑的眼角有点发红,又不敢被他俩看到。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他知道今天能开上这车,非常不容易。跟曲静深通电话的时候,他常说景泽工作辛苦,成人的世界,哪个不辛苦。风光总是给外人看的,尤其是在这个大城市。 景泽一路打量着周围的景物,许多建筑物已经翻新,明明记得当年这里是写字楼,现在却变成了百货大楼。更别提那些古旧的东西了,早就被拆的拆,挪的挪。 小白说:“景哥,B市这几年变化挺大的,都不像待过这么多年的城市,越来越陌生。” 景泽说:“好多地儿我都不认识了,这路给改的跟叠起来的游泳圈似的,每回来一次就变个模样。” 曲静深的视线停在路过的公车上,当年这路公车他常坐,不知道现在路线变更没有。熟悉的城市,陌生的更替,白驹过隙的年年岁岁。 车子一路开到小区,小白前几年换了套大点的房子,这附近有个高中,以后阳阳上学方便。他们刚走到楼下,还没上楼呢,四楼窗户前便齐刷刷地塞了好几个脑袋。 乐雨陶朝他们吹了个口哨,景柏趁他们抬头的时候,一个香蕉皮丢下去,正好砸到景泽头上。景泽跟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似的,猛地蹿上楼,他很生气,但也很想儿子们。 曲静深看看他的背影,又抬头看看窗口的几个脑袋,对小白说:“还这德性,大武和苏哥怎么样?” 小白叹口气,道:“有时会吵架,大武气的牙痒痒,在我家一住就一星期。” 曲静深说:“你就不该收留他,没办法他自然就回去了。” 小白笑:“不过还行,最近这半年很少吵了,他们一吵,他们家瞳瞳就不搭理他们,两个谁都不理。”瞳瞳是卫小武和苏京收养的孩子,是个姑娘,脾气比较直爽,这点很像卫小武。 曲静深笑了:“当爸爸了都这样,你别看景泽……”曲静深话音未落,小白打开家门,就见景泽正拎着巴掌追景柏。 曲杉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盘飞行棋,见曲静深进来便亲热地叫:“爸爸。” 景柏立马朝曲静深的方向跑过去,藏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腿:“爸爸,老混蛋揍我!” 曲静深挡着景泽不让他打景柏,景柏得意地朝景泽做个鬼脸,粘在曲静深身上不离开了。过了一会曲杉也粘过来,他们都很想爸爸,当然也很想另一个爸爸。 乐雨陶坐在沙发上说风凉话:“小叔子如果你空虚寂寞冷,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日!你踹我干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景泽将乐雨陶按住狠狠揍了一顿,景柏在一旁调皮地喊:“皮叔加油!反击啊!哦嘞爸爸好厉害!”这场景非常熟悉,当年皮鸭子还在读书,整一中二青年,当然现在也没好哪里去。 卫小武抱臂在旁看好戏:“皮皮你对不起大家的爱!” 小白路过:“自作多情吧你,人又不爱你。” 卫小武炸毛,伸脚将小白绊了个踉跄,随后一个过肩摔将小白撂倒在地。卫小武拍拍手说:“怎么着?伸手不比当年差吧?” 小白怒:“我去你二大爷的!” 瞳瞳迈着小步走到小白面前,伸出小手要拉他:“二大爷,你还能起来吗?” 曲静深心想,这房顶还完好无损,真不容易。 景泽揍够本,不解气,又踹了乐雨陶两脚。乐雨陶捶地:“哦嘞个天理何在!”乐雨陶撩起短袖佯装抹眼泪,景泽冷哼:“一把年纪了,还学人穿Q版机器猫装嫩!杀无赦!” 景柏确定景泽没有揍他的意思,才慢慢踱到景泽身边:“爸爸好威风……” 景泽扬头:“那是!” 景柏却突然蹲下来,同情地看着乐雨陶:“爸爸说,要帮助弱小,皮叔我以后不欺负你了,你更需要被保护。” 乐雨陶朝景泽奸笑:“哦嘞小叔子你又输一局!”即便这样,乐雨陶还是被小白和卫小武奚落了一整天。 曲静深找个角落坐下,看着他们闹来闹去。过了一会,身边便多了个人,是苏京。 曲静深笑着问候道:“苏哥,刚才光跟他们闹了,都没捞着时间说话。” 苏京温声说:“能聚在一起本来就是挺值得开心的事,最近怎么样?听小白说你们生活挺好的。” 曲静深说:“还不错,过日子呗,你呢?” 苏京抬眼看看卫小武,说:“还好,就是大武他脾气冲。有时候商量问题,我一不说话,他就急。” 曲静深说:“那你就多说说话,能让自己陪伴的人开心,让一步也没什么。” 苏京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脸上皱纹的沟壑越来越清晰。两个人都知道,就算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到嘴边也不过是这些。什么情啊爱啊的,过了那个年纪自然不再能轻易说出口。曲静深很少和景泽说那三个字,总觉得记在心里比挂在嘴边更重要。 苏京点头:“那我以后就多说点,等明年抽空去找你们玩。” 曲静深说:“好,带上瞳瞳。” 晚饭景泽和卫小武提议去路边的大排档吃,他们总共开了两辆车,沿街找合适的地方。正规的路旁肯定没有,需要到小街小道找。几个孩子跟乐雨陶坐在一辆车上,乐雨陶就像个孩子王。 车子最后停在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大排档前,要了两桌,点了许多菜和啤酒。直到喝的半醉,才进入状态。 景泽又是叫又是唱,小白眼圈红了,不停地要跟曲静深喝酒。曲静深今天高兴,他敬几杯,都满杯端了。 方启程说:“还记得我们那年刚一起做生意时吗,也在这儿吃过。” 景泽回绝道:“放屁,那回是在城南!启程你喝多了,什么屁生意啊那是!” 方启程哈哈大笑:“对对!屁生意!” 景泽这才满意地打个酒嗝:“以前的事甭提,现在能聚在一起,真开心!真他妈的开心啊……”景泽显然是喝多了,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小白傻笑:“景哥你喝不过启程的,是哈大武?” 卫小武也喝的差不多了,挥手道:“都白搭!启程喝不过我!” 夏夜渐深,燥闷的气息渐渐退却。身边的食客已经离开,留下一片狼藉。曲静深眯着眼看远处的霓虹灯,眼底的醉意让灯影越来越模糊。喝醉的人似乎想把当年的糗事全部捅出来,可话到嘴边却驴头不对马嘴,要不记错时间,要不记错地点。回忆就像水墨画上的留白,记满不回头的岁月。 几个小孩子蹲在地上逮蛐蟥玩,乐雨陶酒量不好,醉了便倚在景泽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去你大爷的白天谁让你揍我!” 景泽说:“都白天揍的了,你咋憋到现在才哭?” 乐雨陶吸吸鼻子:“我乐意!老子乐意!他妈的你哥真不是玩意儿……” 景泽抡起啤酒瓶喝了一口:“操,要是玩意儿你早八百年就玩腻了!”景泽语众心长地咬着舌头解释:“正因为他不是玩儿……你才喜欢玩这玩意儿!”他对自己的解释似乎很满意,最后那几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 乐雨陶抹干泪,拿起啤酒瓶跟景泽碰了碰:“好哥们儿!喝!” 卫小武抱着啤酒瓶走过来加入,小白跟在卫小武身后,醉的都快走不动路了:“我也加入!……” 几个人喝的跟二傻子似的,人到中年,总有无奈的事,也少有能这样放纵的机会。就在这样的言不由衷里,变得知无不言了。 苏京喝的不多,还算清醒,他挪到曲静深身边坐下,问道:“怎么样?还能喝吗?” 曲静深没说话,只是拿起啤酒瓶碰了碰苏京手里的瓶子:“这杯一定要喝。”他仰头喝掉半瓶,苏京释然地笑了。 时间一下子回到许多年前,他们还是刚步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如今,随便扯扯,就能说出几个故事。 景着拿着筷子敲啤酒瓶,小白吊在卫小武身上一会笑一会哭,卫小武正拿巴掌拍小白的脸,乐雨陶干脆把短袖脱下来系到脖子上,方启程枕着胳膊眯眼看小白。 曲静深呵呵笑:“大家都醉了。”他也醉了。 所以当景森出现的时候,没一个人搭理他。景森把乐雨陶带走,顺带把几个小孩子也带回去。他朝方启程点点头,方启程说:“走吧走吧,你留在这儿碍眼。” 景森难得地朝他笑笑:“好哥们儿,一辈子。” 方启程也笑,后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当年的事不怪景森,因为方启程的责任必须自己担,而景森当时只是帮他的忙,整个盘子都是方启程的。 这也是景森为人处事的方式,他不喜欢解释。 往事断断续续地被想起,又渐渐被吹散在春夏秋冬的风里。还未觉如何变迁,脸上皱纹已深,白发已生。短暂的相聚后天各一方,各有各的生活,也许这才是最久远的交集。 景泽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来的,睁开眼便看见曲静深安然的躺在身边。他翻了个身,将曲静深搂在怀里。 曲静深却醒了,主动回应他的拥抱,还是身边的人最真实。 景泽的手移到他肚子上:“你喝了酒,难受吗?” 曲静深说:“难受,但不是那个难受。” 景泽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有我呢。” 曲静深:“嗯。” ———嗯,有我呢。 第149章 后记+定制印刷 后记: 文终于要圆满的完结啦,写了9个月,好长的时间。总之,还是写的非常开心的。墨迹到这么晚,还是想多叨叨几句。 写静水的初衷,是想写个细水长流的故事,不管过程琐碎或曲折,最后都能回归到平淡朴素的生活,从柴米油盐和一餐一饭里寻找静得下来的理由。 还有,要谢谢一路追着看文的朋友们,看到你们的评论就有坚持填坑的动力。谢谢你们,俺很知足。 另外,晋江新增了一本起印的功能,也想印本给自己留纪念。所以,这几天会开定制印刷。如果有喜欢的朋友们可以买来收藏,书里会新增一篇番外。新增的番外也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看过俺番外的朋友应该都有这感觉。 废话就到这里,希望朋友们生活开心幸福,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