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未婚夫一起逃婚的日子 作者:梦呓长歌 文案: 玄岩信步打死也没有想到,他好端端地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既没有拈花惹草也没有无事生非更没有半点同志倾向,父母却听从了善若大人的建议把他许配给了上元家的长子,而且他还是嫁的那一方。 但是,大婚前夜,当他打开婚戒的首饰盒的时候,为毛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女人的照片啊?! 不是说是男的么?难道是人妖?是变态?还是…… 于是,嘴上毫无怨言,内心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事实的他,在大婚当日,终于踏上了逃婚的不归路,巧的是,他的未婚夫也逃婚了,而且两人还坐上了同一辆火车,同一个车厢,同一个座位…… 等等,为什么是同一个座位!!! 玄岩信步震惊。 景上元和窃笑:白痴,这还不懂,你买了张假票! 玄岩信步:我去…… 于是,一张假票引发的戏剧人生,开始了~~~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异世大陆 现代架空 异想天开 搜索关键字:主角:玄岩信步,景上元和 ┃ 配角:贤许由真 ┃ 其它:轻松,慢热   ☆、第一章、善若之国   在茫茫大海的一个小岛上,存在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奇葩小国,国内生活着一群奇葩的居民,他们有着奇葩的习俗,信奉着一位奇葩的老人。   这个奇葩的小国名叫善若国,国名由他们信奉的这位老人而来,这位老人名叫上善若水,是这个国家最崇高的存在,一年四季无论风霜雨雪都静静地坐在一棵枯死的梧桐树下沉思,肩负着为人们指点迷津的重大责任。拜访过善若大人的人无一不赞叹他是位德高望重拨云见日的老神仙,没有见过他的人也都盼望着有生之年能有机会一睹尊荣,聆听他的一两句教诲。   善若大人已经三百多岁了,善若是他的姓,上水是他的名。善若国的国民的名字本来都是随便起的,比如阿猫阿狗石头木头,能区分开谁是谁就行了,有些偏僻村庄的居民甚至连这样的名字都没有,一但有了孩子,都是清一色的老大老二老三。不过自从一千年前上一位圣人智若大人(全名大智若愚)云游到此,高瞻远瞩地给了当时的国王一些建议以后,国王便进行了一系列的国民素质大整顿,其中一项便是名字。   他效仿了智若大人的名字,规定了国民的起名方式,于是,国民这才有了姓氏和名字,姓和名都是两个字,姓在中间,名在两边,以善若大人为例,倘若善若大人有后代的话,他的后代的名与姓结合起来,便是某善若某,倘若一个和他不熟的人称呼他,就称呼他的姓“善若”,关系再近一点,便称呼他整个名字的后两个字“若某”,关系特别铁的,就只称呼他的最后一个字“(第二个)某”,如果两人特别特别特别铁,铁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那只能给他起绰号了。   当然,善若大人和智若大人一样,六根清净,是没有后代的,人们出于对他们的尊敬,也不会擅自用他们的姓,更何况,圣人的姓氏便是国家的名字,圣人若变更,国家就要改朝换代,所以,一提到善若大人,不用想,就只能是这个国家的圣人了。   距离善若大人的梧桐树八百里的地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这个城市里有几家大户。住在城南的岩信家族,开着全国闻名的出版公司,不过这家人比较低调,一般也不会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所以人们虽然对岩信出版社耳熟能详,却很少知道岩信家的人。   住在城北的是上元家族,他们家开着一家面粉厂,口碑不错,销往全国,但是,因为是商户,对于上元家族,人们除了知道上元的面粉是最好的,其他的一概不知,虽说上元面粉的广告也不少,可人家广告的是面粉也不是自己的人,所以,人们对这个家族也不是很了解。   住在城西的月深家族就比较为人所知了,天天拉着一班子人在广场上唱啊跳啊,唱着唱着便□□了全国,好像还拿到了什么奖,所以现在人们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月深家族那一张张熟得不能再熟的面孔。   现在单说这岩信家族,本来当家的是崎岩信磊的独生子躬岩信行,可躬岩信行现在五十多岁了,感觉自己年老力衰,便把出版社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们,他自己则陪着夫人溜溜弯,逛逛街,要么陪着自己的老爹钓钓鱼、下下棋,倒也过得清闲。   躬岩信行有四个孩子,长子白岩信谦,次子青岩信智,三子玄岩信步,幼女朱岩信美。长子和次子都已成家并且继承了他的出版社,两人兄友弟恭,非常和睦,出版社也越做越大,比他接手的时候规模扩大了两倍,躬岩信行每每想到他这两个儿子,都心花怒放,依圣人的话来说,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啊。   幼女朱岩信美自小就和月深家族的人来往密切,上学之后报了音乐系,现在成为了一名作曲家,和月深家族的小伙千月深隐不仅是好搭档,还明确了恋爱关系,躬岩信行当初反对她加入演艺界,但看到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以及取得的成就,只好默认了她的选择,后来又开始支持她,现在提到她,便赞不绝口,尤其想到他未来的姑爷是月深家族帅气专情的长子,心里甭提有多美了,于是他又赞叹,这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啊,都让他给赶上了。   与事业心强,婚姻爱情美满的大哥二哥和小妹比起来,三子玄岩信步在这个家里算是很另类了,他是商学院的高材生,毕业之后没有进自家公司,也没有去找工作,而是用自己积累下来的钱开了个小书店,除了月头月末去图书批发市场进书之外,其余的时间不是去书店附近的林子里散步就是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埋着头,一本正经地抱着一本快要翻烂的破书研究,那专心程度好像书店不书店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书店的经营状况也可想而知。   他爹躬岩信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怕他的书店倒闭了,打击他的创业心,自己掏钱给他雇了一个叫做贤许由真的小职员帮忙卖书。   玄岩信步一个礼拜之后才从那本破书上面抬起头来,扶一扶没有镜片的眼镜框,问这个陌生人:“先生,您要买什么书?”   贤许由真尴尬地笑笑:“老板,我是来帮忙卖书的。”   “哦。”玄岩信步一脸了解了的样子,了解完之后继续皱起眉头研究他那本破书去了。   从此以后,玄岩信步越发对自己的书店不管不顾了,书店的一切事情都交给了贤许由真打理,什么货源啦,销量啦,收入啦等等等等,他一概不管,他只负责月头进货时付钱,月末结账时收钱。当然,贤许由真的工资是他爹给付的,他也就省了这份心,也省了一大笔钱。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的起名方式有点特(bian)别(tai):姓在中间,名在两边,感觉不好辨认的话,可以只看名字的最后两个字,比如,玄岩信步,可以叫他信步;景上元和可以叫他元和~~~和正常复姓的叫法是一样的。名字的第一个字“玄“和”景”除了叫全名时,一般不在称呼中出现。   ☆、第二章、千万别惹三公子      书店在贤许由真的经营下一天天红火起来,   也难怪,他长得阳光帅气,又非常热情,只要他挂出那招牌式的笑容,便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想买书的都想来转一圈,更何况他对顾客的喜好特别留心,对市场的行情了如指掌,什么时候进什么样的书,什么样的书进多少,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样的顾客,书架怎样布置才能最大限度地吸引顾客的目光,这些他都一清二楚。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为这书店是他开的,书店真正的老板玄岩信步被遗忘在了那个最偏僻的角落。哦,不对,他没有被人们彻底遗忘,只不过,他天天蹲在同一个位置抱着同一本书,常来书店的人以为他是不想花钱专门蹭书看的吝啬鬼,见到他的人都远远地报以鄙视的目光。   终于有一天,一位常来书店的老者忍不住心里犯嘀咕了,这孩子模样长得挺周正,做人咋就恁不周正呢?   他拍拍玄岩信步的肩膀提醒他:“孩子,你还是换本书吧,都翻烂了,让人家怎么卖呀?”   玄岩信步抬头看他一眼,慢慢站起来,走到柜台,把书往柜台上一放,对贤许由真说:“这书我买了,多少钱?”   贤许由真先是一愣,继而一乐:“老板,别闹了,看你的书去吧,别影响咱的生意。”   玄岩信步这才又慢慢踱回自己的位置,继续旁若无人地看自己的书。   那老者听了两人的对话,瞠目结舌,连连道歉,贤许由真却感谢他为书店着想,还请他喝了杯茶。   三个月后,躬岩信行到书店视察,因为他听说书店经营得不错,但他不知道是贤许由真的功劳还是他儿子终于认真起来了。到了书店,他才发现,贤许由真已成了书店的招牌,而他那个自幼便比常人聪明好几倍的儿子却变本加厉地躲在犄角旮旯里埋着头研究他那本破书。如果说贤许由真来之前,顾客找他问价,他还会告诉人家,现在就算有人知道他是老板,找他问价,他只会头也不抬地指指柜台:“问他。”   见了这种情况,躬岩信行觉得自己的决策严重失误了,他本应该让这孩子体会一下失败的挫折,说不定他就认真起来了。不过,贤许由真也真是个人才,短短两三个月就让一个濒临倒闭的小书店起死回生,而且还越发欣欣向荣。不如……挖到自己公司吧,反正他的工资也是自己出的,在哪干不一样?   于是,他非常谨慎委婉地向玄岩信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对,非常谨慎委婉地,那意思是如果玄岩信步不同意放人,就算工资是他出的,他也不能强行把人带走。   这倒不是他怕他儿子跟他闹,事实上玄岩信步也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争抢什么的人,躬岩信行之所以对他这三儿子如此敬畏,这完全是他这儿子根本就惹不得啊。   怎么个惹不得呢?打个比方,如果他说我要吃馒头,你却非得给他吃面条,那么好了,你就等着倒霉吧,这并不是因为玄岩信步会做什么,而是赤果果的祸从天降啊。   躬岩信行永远也忘不了,玄岩信步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有一次拿着奶瓶喂他糖水,哄着他说“这是奶”,玄岩信步死活不肯喝,他就在旁边拿着奶瓶在他的小脸上左戳右戳,一边戳一边乐,结果没戳几下,他就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家人急救了半天,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还有一次,玄岩信步五六岁的时候,拿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一本正经地看书,他觉得太可爱了,便拿了个小沙包,躲在离他不远的灌木丛中想要吓唬吓唬他,结果他躲得太隐蔽了,沙包还没丢出去,就被洗衣服的女佣泼了一盆脏水,从头到脚,全是泡沫,而且,那还是个刚下完雪的冬天……   总之,这样的事他经历得太多了,经历多了,自然悟出一个可悲的道理:三儿子是惹不得的。所以,就算他心里再反对他整天闷着头研究那本破书,反对他没有一点事业心,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念念,绝对不敢跟他叫板说“你这个玩物丧志的小混蛋,滚出去给我创业!”天知道如果他敢和玄岩信步对着干,什么样的惨剧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所以,凡事要和玄岩信步商量,只要玄岩信步同意了,那么一切OK。   玄岩信步听他爹委婉地说出了他的想法,看看贤许由真,点了点头,继续啃自己那本破书去了。   躬岩信行深感意外:“怎么,也不挽留一下?”   玄岩信步乐了:“爸,你出钱雇的人,想让他去哪干就让他去哪干。”   躬岩信行一想也对,这人本来就是自己雇的,现在掳走,小三子也没吃啥亏,这三个月不是听说他还赚了不少吗。   于是,躬岩信行心安理得地把贤许由真挖到自己的出版社了,虽然现在出版社主要由他的两个儿子掌管,但是任人唯贤这种事,他还是可以插一脚的。所以,贤许由真很顺利地被安排到了业务部,在岩信家的出版社继续发光发热去了。   再说玄岩信步的小书店,自从贤许由真走了之后,他只得自己硬着头皮应付贤许由真之前的那些老顾客和他们的种种问题,他们的问题大多是关于贤许由真的,好多人都在打听他去了哪里。   玄岩信步很郁闷,贤许由真这家伙,干嘛那么有人气?不就是长得帅点吗?长得帅了不起了?不过话说回来,贤许由真长什么样来着?玄岩信步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因为自打贤许由真进这个店,他都没有正眼看过人家,连贤许由真长得很帅,还是听别人说的。      ☆、第三章、视察      玄岩信步这样熬了几个下午,再也忍受不了了。贤许由真到底招徕了多少顾客?打发完一拨又来一拨,一刻也不让人安宁!   终于,玄岩信步忍受不了这样的热闹和折腾,把书店关了门,然后挪到一处更偏僻的地方,开了个小茶馆。   与其说他开了个茶馆,不如说他开了个茶棚。   就像乡下的老头儿们闲来无事,在马路边支一个帐篷,卖几碗凉茶,赚几个小钱耍耍那样,玄岩信步在自己租的小茅屋旁也支了个帐篷。不过,他好像还没有人家那些乡下老头儿们勤快。人家最起码一天从早到晚要营业七八个小时的,他就只卖下午茶,只卖下午茶就算了,他还只卖三壶,卖完三壶,再有路过口渴找茶喝的只能自己动手煮茶了,喝完之后随便给几个小钱,或者干脆不给,玄岩信步从不计较,他只负责坐在大树下那个光溜溜的石头上聚精会神地啃他那本千年不变的破书。   这样又过了两个礼拜,躬岩信行又突发奇想,要看看他儿子的书店经营得怎样了。不知道没有了助手,玄岩信步的书店是又回落到从前的萧条了,还是他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终于认真起来了。   躬岩信行是个乐观的人,凡事总是本能地往好处想,尽管大多数情况下事情总是与他的预期截然相反甚至糟糕得要命,还是不能影响他这乐观到没有天理的性格。   贤许由真在出版社已经轻车熟路了,果然让他呆在小书店是大材小用了。躬岩信行喜滋滋地摸摸自己刮得光溜溜的下巴,背着手,踱着方步,穿过几条街,来到玄岩信步以前那个小书店的位置。   “不对呀!”   躬岩信行看看面前“月色酒吧”这四个闪亮的大字和那反射着寒光的玻璃门,非常惊讶地按着脑门想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让他这个乐天派难得可悲的结论:自己记忆力衰退了!   他又原道返回,一边对照着之前来的时候那些熟悉的建筑,一边谨慎地向前走,这一回,他又来到了那个酒吧前。   他哀叹一声,又原路返回,站在十字路口给玄岩信步打电话。   不用想也知道,玄岩信步是不会接的,他从来都没有把手机带在身边的习惯,总是扔在书架上或者抽屉里,只有他找你,没有你找他,而且他在人际关系方面比较懒散,没事不大喜欢联系别人,所以他的手机基本是个摆设,有时候手机都没电好几天了,他也想不起充电来。   躬岩信行虽然早就知道这一点,还是乐观地抱了一线希望,这次,果然和往常一样,玄岩信步的手机又关机了。   躬岩信行叹了口气,只好又给他夫人打,打通之后,他问了玄岩信步的书店的位置,他夫人取笑他半天,才告诉他玄岩信步的书店在新河路48号,书店正对面还立着个上元面粉厂的广告牌,想当初书店选址的时候,她为他物色了许多黄金地段,他偏偏哪都没去,自己跑到这人迹罕至的新河路,把书店开在了上元面粉的广告牌的后面,要不是书店门前的空地比较宽阔,在马路的人行道上向右一望,都不知道广告牌后面还有个书店。   躬岩信行听了,沿着新河路向前走,走到48号的位置,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街道、路标、低矮的小屋和那巨大的上元面粉的广告牌,和他夫人描述的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书店变成了酒吧!   酒吧里的服务员见躬岩信行走了三个来回,要进不进的,便从里面走出来问他是不是要来一杯。   躬岩信行赶紧谢绝,他已经不是年轻那会儿了,年轻的时候那是年少轻狂,千杯不醉,结果喝出来个酒精肝来,被他夫人天天数落。从那以后,他对酒再也不敢看一眼了,还经常以自己为反面教材来教育自己的孩子们。他家老三不喝酒,老大偶尔喝一点,老二和他年轻时一样比较嗜酒,所以他每次看到老二青岩信智,就追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地给他讲喝酒的坏处,劝他把酒戒了,搞得老二现在远远看见他走近,拔腿就跑。   那服务员见他不是来喝酒的,就问他有什么事,他在门口站着已经看见躬岩信行来了三遍了,虽然躬岩信行衣着朴素,没有穿什么名牌,可毕竟当了二十多年出版社的老板,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地就流露出那种久居人上的气场了。所以,这服务员就想,这老爷子是不是和老板有什么交情,不过要进不进的,又是怎么回事?   躬岩信行把自己刚才经历的事说了一遍,问:“这里不是书店来着?”   “那书店的老板嫌买书的人多,早把这地方转让给我们了。多亏了他的人气,目前经营得还算不错,要不然,谁还会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开酒吧?”   躬岩信行听了,后悔不迭,他一直在担心他儿子书店倒闭,担心他不认真创业了,却忘了他这儿子自小就很奇葩。   别看家里四个孩子年龄相差不了几岁,老大老二经常粘在一起,老四也总不在家里呆,唯有老三,既不粘两个哥哥,也不出去找朋友,整天自己一个人闷着头,研究完这个研究那个,早在老大老二穿着开裆裤满街乱跑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丝瓜架下的小马扎上专心致志地做数学题了。   起初,躬岩信行还挺高兴,对他夫人芳景蓝馨说:“哎呀呀,你看咱家老三,那个认真劲儿,真和爱因斯坦有点像,他这是要做科学家的征兆吗?”   不过,躬岩信行高兴了没几年,玄岩信步大学选了经济系,躬岩信行不但没有失望,反而继续发挥他那乐观至死的精神又对他夫人说:“咱三儿子是打算以后接手出版社吗?哎呀这太好了,老大老二人缘好,老三头脑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家的出版社肯定越做越辉煌。”   他这乐观的期望也只维持了四年,玄岩信步毕业后,既没有进他的出版社,也没有去找工作,而是用他这些年省下的零花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开了个小书店。   至此,躬岩信行又充分发挥他的特长,乐观地以为玄岩信步是要创业,还为他积极地出谋划策,不过现在,这个给了他无数美好期望的三儿子,竟然因为买书的人多而把书店转让了!   这孩子到底是在想啥?不追名不逐利,不嗜酒不抽烟,连女朋友也不曾交过,他这样整天清心寡欲得跟个圣人似的,该不会突然来个物极必反,整出点啥事来吧?      ☆、第四章、你打扰了我的清净      躬岩信行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酒吧。   玄岩信步自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性格说不上孤僻,就是不爱凑热闹,不喜欢人多,清心寡欲得连他爷爷都自愧不如。躬岩信行多希望看到他能和他的哥哥妹妹打得不可开交,争得头破血流,然后抱着缺胳膊少腿儿的机器猫,浑身是土,哭得鼻涕大长地来找他寻求保护和安慰,让他实现一次做父亲的价值。可是,玄岩信步一次这样的机会也不曾给他,就连小时候走路不小心摔倒了,也是淡定地拍拍身上的土,爬起来继续走自己的路。   于是,经常在三儿子面前自讨没趣的躬岩信行,只好收起自己大灰狼的尾巴,老老实实地履行自己的父亲角色,不再整天琢磨各种歪门邪道,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过,玄岩信步不开书店到底干嘛去了?电话也打不通。(事实上玄岩信步的电话从来没有人打通过)   躬岩信行一边走一边想,一不留神撞在了上元面粉的巨幅广告牌上。那广告牌也真够结实,躬岩信行一脑袋撞上去,玻璃一个缝也没有,倒是把躬岩信行自己撞得晕头转向。   他揉一揉鼓起了大包的额头,决定赶紧回去和他夫人商量商量。   玄岩信步的品格从小到大实在太完美了,一点人类的劣根性都看不到,就怕物极必反,完美得久了,他走向另一个极端。   躬岩信行慌慌张张地跑回家时,毫不知情的玄岩信步正把最后一杯茶送到贤许由真面前。   玄岩信步很无奈,他今天就来了这么一个顾客,却是他小茶棚开张以来最忙的一天,一个下午,连着三壶茶,都被这主喝了,他这胃也真能盛得下。   贤许由真喝完了最后一口,举着杯子还想要,玄岩信步把他的杯子一收:“一壶四百,三壶一千二,再喝自己煮。”   贤许由真一听,瞪大了眼睛环顾一下这四面透风的小帐篷和那旧得不知道是不是从坟里挖出来的粗瓷杯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玄岩信步抱怨道:“老板,您这茶确实不错,可抢银行也不带您这样的啊。”   玄岩信步又捧起那本破书,面无愧色地说:“我这茶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的,再说我也没有强迫你喝。”   其实他这茶平常也不卖几个钱的,只是今天这主实在太让他心烦了。   “明码标价?”贤许由真围着那小茶棚前后左右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他所谓的“价”标在哪里,只好又问玄岩信步。   “门口那根竿子上不是?”   “竿子?”贤许由真往门口一看,果然旁边立着一根大竹竿。他眯起眼睛,顺着竹竿望去,竹竿的顶端系着一面小白旗,小白旗迎风招展,上面写着几行大黑字:下午茶,仅售三壶,每壶八盏,每盏五十,再喝自煮,自煮免费。   “老板,您这小白旗挂得太高了,根本就注意不到啊。”贤许由真对着那低矮的小茶棚和那在半空飘摇的小白旗感叹,老板的思维果然异于常人。   “太高了?”玄岩信步难得地合上书,走出小茅屋,顺着竹竿向上一望,自言自语道,“抱歉,当成升国旗了。”   他又转动那竹竿上的旋钮,把小白旗降到和茶棚差不多的高度,猛然望去,还以为哪国元首去世,他降半旗致哀呢。   “是我没注意,这样,给你算半价。”玄岩信步拍拍手上的土,又拿起他那本破书。   “半价也要六百啊。”贤许由真很少喝茶,没想到一盏茶竟能贵到这样离谱,他捏捏那扁扁的上衣口袋,口袋里装着十几块钱的零钱和一张存有十几万的银行卡,“能刷卡不?”   “不能。”   贤许由真又看看这简陋的小茶棚,连跟电线也找不到,那茶还是玄岩信步用柴煮的,他要弄台刷卡机,想想也是痴人说梦,他根本就多余问那一句。   “老板,看在我给您卖过书的份上,能不能让我先赊下账?您看,我也没有带那么多现金。”   “你帮我卖过书?”玄岩信步抬起头来,推一推他那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问。   “是呀,我是贤许由真,您这么快就忘了?”贤许由真很失望,他就这么没有存在感么?其实他不知道,在玄岩信步眼里,谁也没有那本破书有存在感。   “哦……”玄岩信步信然地点点头,“扶扶眼镜说道,“赊账可以,茶钱加倍。”   贤许由真郁闷了,怎么他喝茶还要加倍了?   “你打扰了我的清净。”   “我打扰了您的清净?”贤许由真百思不得其解,“您这是卖茶,我是来买茶,您卖我买,我一直喝茶什么也没有说,我怎么就打扰了您的清净了?”   “开书店的时候,你招徕的顾客太多了,要不是顾客太多,我也不至于费劲心机跑到这里开茶馆。”玄岩信步义正言辞。   “这也算错?”贤许由真惊讶了。   “打扰我的清净就算错。你招徕了那么多顾客,别人一挖角,你就拍屁股走人了,凭什么我要替你来应付那些人!”   “您不是说您父亲出的钱,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吗?”   “他让你去哪就去哪,你自己没长脑子吗?”   “啊!”贤许由真一击手掌心,双眼发亮,“这么说您是舍不得我走?”   玄岩信步白他一眼:“我只是不想替别人收拾烂摊子而已。”   “烂摊子?”贤许由真哭笑不得,自己给他招徕了那么多顾客,一般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竟然说那是“烂摊子”,老板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好吧,那我明天给您带来,今天恐怕不行了,我家里又要我去相亲。”贤许由真叹口气。   “别,你别带了,我还是不要了。”玄岩信步一听他明天还要来,连连摆手,“相亲是好事啊,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赶紧去,别迟到了。”   他其实不是担心贤许由真迟到了,而是贤许由真那么一大帅哥,穿着一身笔挺条直的正装杵在他四面透风,摇摇欲坠的小茶棚里,看着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可惜事与愿违,他这么一说,贤许由真反倒不走了。      ☆、第五章、有病早点治   第五章、有病早点治   贤许由真又坐回桌边,端着那粗瓷的空茶杯,摆出一副情场失意的人的样子,叹口气:“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玄岩信步看他一眼,没有搭话,继续捧起自己的破书看。贤许由真这事他大概瞧出七八分了,无非是贤许由真有恋人,却得不到他家里人的承认,他家里人为了拆开他们逼着他去相亲。   这种事,他觉得也没啥可值得烦恼的,跟谁过不是一辈子?那么执着干什么?执着是苦,是恶,是深渊,正因为人们太执着,放不下,才无端生出种种烦恼。如果一切都想开了,就算是和仇人过一辈子,也照样幸福。   贤许由真见他没搭理自己,不但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灌了一壶水,放到炉子上,点燃了木柴开始煮茶。自己煮不是免费么?这可是玄岩信步说的,不喝白不喝。   玄岩信步没听见他说话,以为他走了,结果又听见灌水的声音和木柴燃烧的声音,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问:“我这是茶不是酒,三壶还没喝够吗?也不怕胃下垂?”   “唉,这里没有酒,只能以茶浇愁了。”贤许由真坐在炉子旁叹口气,一阵风吹过,炉子里的烟涌向他这边,呛得他一边咳嗽一边眼泪直流。   玄岩信步无奈地放下书,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开始烧水了。   “你有喜欢的人,跟你家里说不就得了?”   “说了他们就更不同意了。”   “为什么?”   “我喜欢的人有问题。”贤许由真拉过个四条腿不一般高的小板凳,坐到玄岩信步对面,又叹一口气。   玄岩信步皱皱眉,这家伙他越来越不待见了,叹完一口气又一口气,叹得他直想抄起棍子把他抡走。不过鉴于对方心情不好,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嘴上却说:“有问题你还喜欢?”   “我就是喜欢他这有问题的地方。”   “我看你问题也不小,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病吧。”玄岩信步往炉子里舔了把柴,隔着炉子看到贤许由真在看他,有些奇怪,“看我干什么?有病早点治,等到后期就晚了。”   “已经晚了。”贤许由真苦笑一下,“他很特别,我对他一见钟情,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如果我家里逼着我相亲不算,还逼着我和别人结婚的话,我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殉情?”玄岩信步推一推滑落在鼻尖上的眼镜框,郑重其事地问。   “我殉情干什么?我要逃婚!”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你还是殉情吧,死在一起,就没有人能把你们分开了。”   “老板,您怎么能把人往歪道上指?”   “知道是歪道,你还不赶紧去相亲?和谁过不是一辈子,那么执着干什么?”   “那咱俩一起过吧。”贤许由真嘿嘿一乐,乐得玄岩信步一阵恶寒。   “那你喜欢的人怎么办?”   “唉,”贤许由真又叹了一口气,望着那滋滋作响的茶壶,缓缓说道,“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   玄岩信步也不由得叹口气,这家伙,病入膏肓了。   “那你问问她不就得了?到我这来发牢骚又解决不了问题。”   “我怕他拒绝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你自个儿单相思吧。”玄岩信步站起身,把壶拎下来,沏了一杯茶,放到哪个四脚不平的桌子上,“茶好了,喝完赶紧去相亲,这茶就当给你饯别了。”   “为什么是饯别?”   “你不是要逃婚吗?”   “哦!”贤许由真恍然大悟,“你家里有没有逼你去相亲?要是有,咱们一块儿逃婚吧。”   玄岩信步皱皱眉:“我和你不一样,没有你那么多执念,我和谁都能过下去,也没有必要逃婚。”   “唉。”贤许由真又叹口气,喝完那壶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去赴刑场。   玄岩信步终于送走了他,把茶棚一收拾,把门一关,决定去他父母那里走走,顺便看看把他的小茶馆搬到哪里合适。贤许由真这家伙,在书店当职员的时候还好,一旦成了他的顾客,废话还真多。还是趁早离他远点的好。不过,这样偏僻的地方都被他撞见了,搬到哪里去合适呢?   话说玄岩信步往他父母家走的时候,他父母正坐在屋子里皱着眉头发愁。   “要不这样吧,”玄岩信步的母亲芳景蓝馨坐在雕花大木椅上提议,“咱们赶紧给他娶个媳妇。有了媳妇就有了责任心,有了责任心就有了事业心,有了事业心,就不怕他突然走极端整出个什么事了。”   “不行不行,”躬岩信行连连摇头,“小三子性情淡泊根本就不好女色,这招肯定不行。”   “那男色呢?”   “男色?”躬岩信行听了直翻白眼,他老婆脑子里整天都在想啥,“小三子除了清净,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你要给他找个男色,不怕天打雷劈?”   “那怎么办?”芳景蓝馨发愁道,“以步的性格,恐怕也没有哪个女孩子能接受得了他啊。”   “我说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婚姻这事,小三子不急,咱们可千万别催,到时候要是他不乐意,倒霉的可不止是咱俩。”   “那你说该怎么办?小三子都这么大了,当娘的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难道不应该?”   “好好好,应该,应该,行了吧?”躬岩信行赶紧投降。他老婆整天就想着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找婆家,老大老二都被她塞进了婚姻的坟墓,她现在又把目标对准老三了,躬岩信行真希望把这些想法从她脑子里抹掉,以免她遭到老天的报应。   “要不这样,我们去找善若大人,请他老人家给点意见。”芳景蓝馨建议道。   躬岩信行听了,沉思半晌,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善若大人不仅德高望重,还能掐会算,知过去未来事,好多人遇到了麻烦都去找他指点迷津。   “那咱们现在就出发?”芳景蓝馨是说风就是雨的人,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   “嗯。”躬岩信行点点头。小三子的事不能耽搁,万一他从完美走向黑化,说不定整个家族都要遭殃。   于是,两口子收拾了一下,把家里的事吩咐了管家,匆匆出了门。   玄岩信步到家的时候正巧碰见他父母开车要走。玄岩信步和他们打个招呼,就到院子里去了。他本以为他的父母又去走亲访友游山玩水去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一去,彻底扭转了他的一生,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第六章、你儿子将来要嫁个男人      玄岩信步到后院看了看池塘里的鱼,逗了一会儿狗,就坐到花园旁边的长椅上研究起他的那本破书来。   躬岩信行和芳景蓝馨一路驱车来到善若大人的住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善若大人的住所也就是山脚梧桐树下的两间小茅屋,到了秋天,风一吹,地上的树叶满天飞,小茅屋就晃呀晃,晃得跟地震似的。大家都劝说善若大人搬出来,甚至还有人为他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府邸,但善若大人总是摆摆手,徐徐说道:“人之所欲,非吾所欲,所谓居所,遮风避寒而已,何必求美?”大家劝说不过,只好放任善若大人一年四季都住在那座危房里。不过奇怪的是,这两间小茅屋虽然夏天漏雨冬天漏风,却从来不曾倒下过,人们觉得这小茅屋是因为善若大人而受到了神明的庇佑,便对小茅屋也恭敬起来。   躬岩信行和他夫人感慨一番善若大人清心寡欲,敲了敲小茅屋的门,没听到有人答应,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屋顶上落下一阵尘土来,迷了两人的眼,不过屋里倒也干净,炕上一床被褥,墙边摆放着一个铜盆和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有几只碗筷,再无其他。   善若大人并不在屋里。   躬岩信行又和他夫人转身向山上走去,因为众所周知,善若大人一年四季都在山上沉思,为世人寻找解脱苦难的方法。   又走了大半天之后他们才找到善若大人。   善若大人正像往常一样盘着腿闭着眼坐在那棵枯死的梧桐树下沉思,他周围的草长了一米来高,几乎要把他埋了,他的衣服上长满了苔藓、蘑菇和各种野花,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只鸟衔着草在他头顶飞来飞去,一只鸟窝已见雏形,躬岩信行走上前,看见一群蜜蜂和几只蝴蝶不停地围着他转,善若大人的身上,发出一种类似雨后泥土的味道,照顾善若大人的小童正收拾了饭盒准备下山。   “朽坏了,朽坏了,”善若大人喃喃自语,苍老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来,像是大地在□□,“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唯其有死,予吾以生。”   躬岩信行等善若大人安静下来,道个扰,说明了来意,善若大人听了,少有地皱皱眉:“什么?悬崖跑步?悬了,悬了。”   “是玄岩信步,不是悬崖跑步。”躬岩信行以为善若大人听错了,赶紧纠正道。   “你这儿子将来恐怕要嫁一个男人。”善若大人捻捻发绿的胡须长叹一声,围绕他的蜂蝶追逐着他那一口气飞走了。   “啊?”躬岩信行听了,顿时心如石沉大海,变了脸色,难道小三子早已心有所属,怕家里不同意,才这么消极避世装作清心寡欲的?让小三子嫁给一个男人,做父亲的当然难以接受,可让他孤独一生也不是个办法,既然善若大人都这样说了,与其让他孤独,不如成全他算了。   躬岩信行和他夫人告别善若大人,心事重重地回来了,他们到家的时候,玄岩信步正坐在池塘边上喂鱼,他前天又碰见贤许由真了,贤许由真这家伙太难缠,废话真不是一般的多,又跟他哭诉了一下午逃婚的事。所以,为了避免再见到他,玄岩信步今天没有去他那小茶棚营业。   躬岩信行和他夫人芳景蓝馨一见到玄岩信步就讨好似的围过来嘘寒问暖,玄岩信步有些奇怪,他父母今天这是怎么了,从外面回来,竟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这二老总是盼着他倒霉,好让他向他们求助,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莫非其中有什么猫腻?   果不其然,躬岩信行和他夫人旁敲侧击了一番之后,才战战兢兢地问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玄岩信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父母,直到看得他们都想拔腿逃走了,才摇摇头,说了句“没有。”   “三儿啊,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千万别不好意思说,当娘的一定给你做主,就算是男的,我们也全力支持你。”   芳景蓝馨拉着他儿子的胳膊,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双腿打颤。虽然善若大人预言玄岩信步会嫁一个男人,可这样赤果果地捅破这层窗户纸,她还是怕得要命。万一,万一小三子并不喜欢男人,那该怎么办?   玄岩信步更奇怪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的?爹娘整天都在琢磨啥?怎么出去走一趟,回来就不正常了?是不是路上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芳景蓝馨,发现她抖得厉害,赶紧扶住她问:“妈,您哪里不舒服吗?您好像抖得很厉害。”   芳景蓝馨见他如此反应,以为他是避重就轻地默认了,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大着胆子追问他到底喜欢的是谁,那男的对他好不好,如果不好,她就立刻出马帮他摆平。   玄岩信步见他母亲没事,无奈地放开她,又重申一遍他没有喜欢的人,对男的更没有兴趣。   躬岩信行扯扯他夫人的袖子,两人便别了玄岩信步来到堂屋。   “善若大人没有预言错吧?我看信步并没有说假话。”躬岩信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信步并不是那种爱说假话的人。若他真有了喜欢的人,我们这么坦白地问,他也只会闭口不谈,而不是一口否定。”   芳景蓝馨沉吟半晌:“有道理。不过善若大人的预言是不会错的,莫非——善若大人说话的时候风有点大,我们听错了?”   “我记得那时候没有风吧?”   “我记得有!”芳景蓝馨白他一眼,这老爷子听别人说话从来都抓不住重点。   “那我们再去问问?”   “好,不过这次我们要找个黄道吉日。善若大人惜字如金,同一句话只说一遍,万一又没听清,岂不是又白跑一趟?”   “对,我这就去选。”躬岩信行起身拿来日历,找了个出行、嫁娶、搬家、祭祀都大吉大利的日子做上标记,准备到了那天再找善若大人问一次。   这一切,玄岩信步都蒙在鼓里,他母亲支持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他以为是他父母日常犯神经,也没大在意,又去专心寻找他茶棚的新址去了。      ☆、第七章、这茶能喝么?   玄岩信步找了几天,决定把茶棚搬到城东山脚下他爷爷住过的那间小屋里。   这天,他找了一辆脚蹬三轮车,早早过来收拾东西,没想到他前脚刚踏进茶棚里,贤许由真后脚就进来了。   “老板你这几日去哪了?最近你天天不在这,可苦了我了,咱们好歹认识一场,我不能放着你的茶棚,只能帮你照顾生意,上司都要骂死我了,喏,这是这几日挣来的钱,给你吧。”贤许由真捏着一把纸币往他手里一塞,玄岩信步摊开手掌,数了数,有五六千。   不得不说,贤许由真还真是块做生意的料,可是为什么你放着自己的工作不做,非要来帮我看茶馆啊!   玄岩信步白他一眼,就听见外面一阵嬉笑声,贤许由真擦擦手,端上茶壶就出去招呼人了,玄岩信步跟出来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外面那个四脚不齐的破桌子早已坐了四位纯情漂亮的姑娘,眼巴巴地等着贤许由真给她们端茶上水呢。   贤许由真不慌不忙地指指旁边那只升了半竿的小白旗,笑着说:“每杯可是五十哟,一分也不能少。”   “知道了,知道了,许由哥哥快上茶吧,渴死我们了。”四个姑娘七嘴八舌地催促道。   “请稍等。”贤许由真像模像样地灌了壶水,在炉子里添了点柴,便开始烧水。   那几位姑娘一边看他烧水,一边毫不避讳地大声议论,那意思无非是帅哥到底是帅哥,连烧水的动作都能亮瞎众人的眼。   玄岩信步听着她们聒噪,头都大了。贤许由真是不是和他过不去?放着自己的工作不做,跑到他的茶馆里帮他卖茶?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老板,要不要也来一杯?”贤许由真嘴上说着,已经把一杯茶塞到玄岩信步手里了,玄岩信步早上吃得咸了,这会儿刚好也有点渴,所以也没有拒绝,喝了一口。一口下去,他立刻喷了出来,脸都绿了,这是茶么?这分明就是□□!苦死我了!   他连着吐了几口唾沫,又拿凉水漱了漱口,嘴里依然是那种苦味儿。贤许由真是不是在整他?他走到哪几个姑娘面前,抓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小心地喝了一口,又立刻吐了出来,一样苦!   “你抢我们的茶!”   “还我们!”   “许由哥哥,他抢我们的茶!”   四个姑娘不干了,非要玄岩信步赔她们。   “这茶,能喝么?”玄岩信步冷笑一声问。   “怎么不能喝!许由哥哥煮的茶要是不能喝了,那世界上就没有人会煮茶了!”四个姑娘七嘴八舌地回答。   玄岩信步纳闷了,难道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那么苦,她们居然也能喝得下去?   “各位稍安勿躁,这位是我们老板,他这人做事经常不计后果,我再给你们煮一壶茶,请你们原谅他好不好?”   贤许由真赶紧过来解围。   “好!”   “好啊,太好了!”   四个女生把玄岩信步撇到一边,一心只关注贤许由真了。   玄岩信步拉住贤许由真,把他扯进小屋,咚地一下关上门:“那茶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贤许由真一头雾水,门外四个姑娘把门拍得咚咚响,贤许由真脱离了她们的视线,她们真心很不爽。   “这茶我喝着怎么这么苦?”   “苦吗?”贤许由真疑惑地问,“我尝尝。”   玄岩信步慎重地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他抿了一口,立刻就吐了。   “茶叶放多了,咳咳。”   “茶煮成这样也敢卖?”   “你不在,我又不会煮茶,只能凑合凑合了,不过顾客们也没说什么,我还自以为煮的不错呢?”贤许由真抱歉地笑笑。   玄岩信步顿时明白了,这群人哪里是来买茶的,分明是奔着他这张脸来的,这样下去,恐怕又要重蹈书店的覆辙吧。不行,得把他轰出去,赶紧搬家,这茶不能在这卖了!   心动不如行动!玄岩信步把贤许由真往门外一推,关上小屋的门就开始收拾,外面有人敲门,他也不开,敲窗户,他也不管。他收拾了一下小屋里的东西,该装箱的装箱,该打包的打包,一会儿就收拾完了,其实也不是他速度有多快,而是因为他东西并不多,也就是他的日常用品和他那本宝贵的破书。   他收拾完了,一开门,吓了一大跳,门外热热闹闹的二十多号人在那里排着队,拿着形状各异的杯子边说边笑地耐心等着。贤许由真很从容地在烧水煮茶,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饶他这样,那排队的人越不着急,更不插队,先买到茶的人反而为自己很快就排到了,没有理由再和帅哥多待一会儿而遗憾。   清一色的姑娘,还都是十几岁的。   玄岩信步纳闷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这群学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附近有所学校。”贤许由真好心地提醒他。   玄岩信步望望四周,附近有学校?刚搬来的?我怎么没看见?   “大概距离这里有三四里地吧。”贤许由真一边给顾客倒茶一边说。   “这也叫附近?”玄岩信步无语了,贤许由真到底是何方妖孽,三四里以外的都能勾引过来?不行,赶紧离他远点,这地方呆不下去了!   玄岩信步也顾不得他的茶具和桌子了,把自己的行李搬上三轮车,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热闹的地方。等贤许由真再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从这里消失了。   贤许由真顿时没了心情,向依旧等待的姑娘们宣布:“抱歉各位,今天的茶到此为止,不卖了,明天再来吧。”   “唉?不卖了?”那些满眼桃花的姑娘顿时懊悔起来,早知道如此,她们就不会那么谦让了,现在可好,等了大半天,连许由哥哥亲手煮的茶都没有买到。   贤许由真熄了火,洗了茶杯茶壶,关了门,剩下的几个姑娘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小屋里,玄岩信步喝过茶的那只杯子在贤许由真手里辗转着,反射着幽静的光。      ☆、第八章、可怜天下父母心      躬岩信行终于等到那个出行、嫁娶、搬家、祭祀都大吉的黄道吉日,携上夫人一同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天气特别好,走到半路却突然下起雨来,等他们到了山脚雨还在下。   两人坐在车里,望着土山兴叹,这样的天气爬山还真是个吃力的活。不过还好,方圆十里的人们为了能参拜德高望重的善若大人,自行修砌了一条从山脚到善若大人的住所和那棵梧桐树的石板路。   躬岩信行没料到这黄道吉日会下雨,也没有准备雨具,从后备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把断了一截撑子的破伞,挽着夫人往山上走。   芳景蓝馨也觉得邪了门了,躬岩信行选的这黄道吉日不仅下起了瓢泼大雨,走着走着她高跟鞋的鞋跟还断了,摔得她一跤跌坐在地上,差点滚下去。   “我不走了!你选的这是什么破日子!”芳景蓝馨满身是泥地站起来,甩开躬岩信行,自个儿摇摇晃晃地就向山下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本来天下雨,石板路又滑,她已经够郁闷了,现在又弄得这么狼狈,火气蹭蹭就上来了,这样的鬼天气来拜访善若大人,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小三子的事还是再等等吧,指不定受这破日子的影响,沾了晦气。   “哎,夫人,你别走啊,我可是辛辛苦苦找了十几位算命先生和二十几位风水先生,又翻了无数本黄历和日历才找到这么一个好日子啊。今天天气是不好,可天气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往好处想啊,这不正是向上天表明咱们的诚心吗?咱们这一次冒雨前来,又遭了这么大罪,说不定可以感动上天,善若大人给咱指条明路,给小三子找个好的归……”躬岩信行顿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都被他老婆给传染了,赶紧改口说,“不对,是给他找个好老婆,娶个好媳妇,将来给咱生个大胖孙子。”   芳景蓝馨被他这么一掰扯,火气消了大半。躬岩信行说得对,说不定这正是上天对他们的考验,通过了这次考验,就能给小三子找个好的归宿——啊不对,是好老婆。为了小三子的幸福,这把老骨头拼了!   芳景蓝馨又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向山上走了。她是个容易悲观的人,躬岩信行的乐观恰恰是她的良药。   两人撑着同一把破伞,相互搀扶着,慢慢来到善若大人的小屋前。小屋被雨水浇得不成样子,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小雨里还夹带着从屋顶冲下来的泥沙。屋里地下、床上接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盆,叮叮咚咚响个不停,盆里水满了,负责善若大人起居的小童便把水倒出去,把盆拿回来继续接屋顶楼下来的雨。   两人打个问讯,得知善若大人仍在那棵枯死的梧桐树下沉思,便别了小童,又向梧桐树的方向走。   “这么大雨,善若大人也不怕被淋坏了……”芳景蓝馨一边走一边说。   “怎么可能!善若大人德高望重,修炼的是金刚不坏之身,别看他老人家上了年纪,身板绝对不比年轻人差。”躬岩信行得意地说,好像他本人就是善若大人似的。芳景蓝馨取笑了他几句,又走了一程,便来到了善若大人的梧桐树下。   善若大人盘着腿,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棵再也长不出叶子的梧桐树下,被雨水浇得水湿,头发和胡子都粘成了一缕一缕的。他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着中年模样的一男一女,拎着伞(注意不是撑着),也没穿雨衣,被雨水浇得像两只落汤鸡。   躬岩信行见了,赶紧收起那把破伞,毕恭毕敬地向善若大人深鞠一躬。芳景蓝馨虽然私底下对躬岩信行发发小脾气,但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躬岩信行招呼也不打就收了伞,芳景蓝馨并没有恼怒,而是学着躬岩信行也赶紧向善若大人深鞠一躬,然后和躬岩信行一起沉默地站在一边,任凭风吹雨打了。   “男的。”善若大人突然说道,“你儿子将来要娶一个男的。”   那对中年男女一听顿时大惊失色,男子手中一个相册也跌落在了地上,里面散落出许多女孩子的照片,躬岩信行瞥了一眼,貌似还都挺漂亮,不过可惜与自家儿子无缘。   那男子也顾不得捡那照片,急忙问道:“大人,此话怎讲?我们家元和又不是基佬,现在拜托您为他指婚,您怎么突然说他要娶个男的?”   “千里姻缘一线牵,姻缘不分女和男,你儿子命硬,克妻,娶个女孩过不到百日,不如娶个男的能白头偕老。”善若大人把眼一闭,沉思了半晌,突然又睁开眼,指着躬岩信行说,“多说无益,你儿子将来要嫁一个男的。”   躬岩信行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善若大人已经又闭上眼不说话了。他转头看看他夫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番,又把目光同时对准了那对中年夫妇。   这对夫妇打扮得很平常,但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一种儒雅的气质。那中年女子见他们看她,挤出一丝微笑向他们点点头,又苦着脸转向那中年男子,两人轻声交谈了一番,准备辞别善若大人。可是他们叫了好几声“大人”,善若大人都像没听见一样,闭着眼,盘着腿,一动不动地坐在梧桐树下打坐。   躬岩信行赶紧叫住他们,示意他们不要再打扰善若大人,还告诉他们善若大人知过去未来事,通神鬼人畜心,若有什么教诲,他老人家自然会开口的。   那对中年夫妇谢过他的提醒,走到一边,和躬岩信行夫妇闲谈了一阵。   原来这对夫妇便是上元面粉厂现任当家人云上元清和他的夫人玉善南心,他们的长子景上元和到了适婚年龄,许多人来给他介绍对象,介绍的那些姑娘看上去都不错,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便来请教善若大人,结果善若大人却说他们儿子要娶个男的。      ☆、第九章、订婚      躬岩信行安慰了他们半天,说道:“命啊,这都是命。前番我们为儿子的事来,善若大人就说我们的儿子将来要嫁个男的,我们以为当时风大听错了,再来拜访,这次真真切切地听见我儿要嫁个男的了。唉,善若大人说的不会错,我们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两家人又互相安慰了一阵,云上元清摇头叹息道:“善若大人说我儿要娶个男的,可我儿根本就不喜欢男的啊。再说同志毕竟是少数,我认识的那些亲朋好友里也没有合适的人,唉。”   “是啊,我家小三子别说男的,连个女的都不看一眼,清心寡欲得跟修仙一样,要让他嫁个男的,也得有人要他呀,唉,愁死我了。”躬岩信行也跟着叹气。   “哎?”芳景蓝馨一拍手,笑着说,“你儿子要娶,我儿子要嫁,撮合撮合这不就是一对儿吗?   “说来也是啊!”玉善南心恍然大悟,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们家元和本不喜欢男的,让他猛然接受恐怕也不太容易,就怕到时候委屈了你们家儿子。”   “这个妹妹最不用担心。我看妹妹和妹夫品貌不俗,公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我儿子要是嫁到你们家,那是祖上积多少德才能攀上的好事啊,哪里会感到委屈。”芳景蓝馨谦虚道。   “嫂子过奖了,我儿有幸能遇到令公子,是我们家高攀了才对。大哥大嫂如不嫌弃,我们两家就结为姻缘吧。”云上元清建议。   “好!”躬岩信行和云上元清一拍即合,两家儿子都不知道双方父母连他们的面都没见过就已草率地替他们定下了此等终身大事。   “对了,”芳景蓝馨望望雨地里的善若大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对三人说道:“虽然咱们两家儿子门当户对,可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是请善若大人来给看看吧。”   “好!”其他三个人都表示赞同,既然是来听善若大人的意见来了,就要听个彻底。   他们来到善若大人面前拜了两拜,站在原地等善若大人开口。   善若大人沉思了几分钟,慢慢睁开眼,缓缓说道:“千里姻缘一线牵,姻缘不分女和男,大婚之前不相见,定是一段好姻缘。”   “这么说这段姻缘是好的?”云上元清惊喜地问。   善若大人点了点头。   “可是大婚之前不相见是怎么回事?”躬岩信行疑惑道,“莫非是他们结婚前不能见面?”   善若大人又点点头。   “那要是见面了呢?”芳景蓝馨有些不放心。   “大凶。”善若大人徐徐说道。   四人吓了一跳,最后,玉善南心小心地问道:“善若大人,大凶是怎么个凶法?”   “姻缘不成。”善若大人缓缓闭上眼睛。   “只有这些?”四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善若大人又点了点头。   四人松了一口气,谢过了善若大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回家了。两家又挑了个黄道吉日订了婚,换了生辰八字。   订婚当日,上元家就把聘礼送来了。   云上元清和玉善南心前脚走出岩信家的大门,玄岩信步后脚就回来了。他一进屋看见他妹妹正低着头一边乐一边清点屋里那一堆东西,诧异地问:“信美你要结婚了?”   “呀!”朱岩信美正聚精会神地拿着大红礼单清点彩礼,没注意到玄岩信步回来,他一说话把她吓了一跳,差点跌倒在那红色大礼箱上。   她站好了,咽咽口水,挤出一丝笑容跟她三哥打哈哈,舌头都不利索了:“啊哈哈,我怎么敢抢在三哥你前头呢,哈哈,这些都是你的,是你,你你你要结婚。”   “我?”玄岩信步疑惑地打量一下周围的礼盒,“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连聘礼都帮我办好了?”   “这……”朱岩信美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父母嘱咐她这事千万要对玄岩信步保密,等到上花轿那天连蒙带骗地把他送上去就完事儿了。可谁想到刚收了人家的聘礼,就被三哥给撞上了。她不想辜负她父母的叮嘱,却更怕欺骗了她三哥遭天打雷劈。   她可永远也忘不了小时候为了抢苹果,骗玄岩信步说那苹果是洒了农药的,不能吃,结果骗走了玄岩信步,她抱着苹果躲到自己小屋里吃个痛快,第二天就住院了,半月吃不了饭,只能喝粥。   这种事发生一次还能说是巧合,可是次次都是这样,她自然就学乖了。   所以,为了不遭报应,她只好决定对他实话实说。况且她觉得父母做事也太不地道,三哥被老爹老娘卖了还被蒙在鼓里,又有些同情他,于是便放下礼单,凑到玄岩信步跟前,吞吞吐吐地说:“那个,这个,唉,三哥,这个是人家给咱的聘礼,不是咱给人家的。”   “不是咱给人家的?”玄岩信步想了想,“那意思是我要做上门女婿?”   “不,不是上门女婿,”朱岩信美听了她哥这想法又想乐又不敢乐出来,憋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咱妈说,你要嫁给上元家的大公子。”   “我嫁……我嫁给上元家的大公子?”玄岩信步诧异地瞪大眼睛,“信美你开玩笑吧?咱父母会做这样荒唐的事?”   “真的,我没开玩笑,听说还是善若大人给做的媒。”朱岩信美噗嗤一下终于忍不住乐了,“听说善若大人专门为人指点迷津,不知道啥时候也管做媒了,哈哈哈。三哥,你如果不相信,你去问咱妈。”   玄岩信步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找他母亲去了。   他母亲正坐在书房的书桌前,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机,打算盘似的算着小账。虽说对方是个男的,她儿子要受点委屈嫁过去,可是对方好歹也是闻名全国的良心企业上元面粉厂的老板的儿子呀,光是看那上元面粉厂的老板和他太太,就能知道景上元和肯定也是一表人才,绝对是小三子的良配,上元面粉代代相传,自建厂以来就以物美价廉流芳全国,交上了这样的人家,真不知道是小三子几世修来的福气。她真后悔没把玄岩信步生成女儿,啊不对,如果生成女儿就没有这门亲事了。景上元和命中注定要娶个男的,她家小三子命中注定要嫁个男的,两个命中注定往一块儿一撮合……   “妈。”玄岩信步见他母亲弹指如飞地按着计算器,看了半天也不晓得她到底在算什么帐,只好俯下身,叫了她一声。   “呀!”   玄岩信步这一叫不要紧,芳景蓝馨吓得一甩计算器,从凳子上跳了起来。那计算器不偏不倚地飞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垃圾桶经不住这飞来横祸,立刻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      ☆、第十章、坦白      “哎哟信步呀,你差点吓死我。”芳景蓝馨一看是她三儿子,扶着胸膛长吁一口气,接着责备道,“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幸亏我没心脏病,不然肯定被你吓死了。”   玄岩信步很无奈,哪有走路还故意弄出那么大声响的?再说了,屋里铺这么厚一层地毯还想走出点声来,那不得把地毯直接跺碎了?   “妈,对不起,我是想问您件事。”玄岩信步扶他母亲坐到座位上谦逊有礼地说。   “什么事?”   “听信美说……您想让我嫁给上元家的长子?”   “啊!”芳景蓝馨打个激灵,刚才想得太美了,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都说了不让那个小丫头片子多嘴,她怎么还是说了,这丫头,改天得好好教训教训她。   “信步,你听错了吧?”芳景蓝馨死不认账。虽说她是听从了善若大人的意见,也是打心眼里为儿子好,可是万一儿子对这门婚事死活不同意呢?   天知道她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应。   “我没听错,信美不是在大厅对礼单吗?”玄岩信步指指门口。   芳景蓝馨脸色一白,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实话实说,从她和躬岩信行一起去找善若大人,到和上元家订婚,一五一十地全交代了。   “儿子,虽然两个男人结婚在咱们这小城里不大常见,可如今这社会风气已经不同以往了,而且善若大人都说了,这是你的命啊,”芳景蓝馨唏嘘一场,继续说道,“好在遇到了上元家,虽说不曾往来,也倒是门当户对。我看上元面粉厂的老板和他夫人人品也都不错,他们家族的事业也是代代相传有口皆碑,人也心地宽厚,你嫁过去之后,以他们家的人品,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三儿你自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把你交给他们这样厚道的人家,我也就放心了。爹娘都是怕你受委屈,希望你以后都是顺顺利利的,才自作主张,给你订下了这门婚事。你可千万别生气啊。”   玄岩信步听罢,沉吟半晌,然后握住他娘的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日子定了告诉我就行,只是我若出嫁,就不能守在你们身边孝敬你们了,还希望爸妈三思。”   “好儿子,你不用担心我们,家里不是还有你大哥二哥吗?只要你幸福,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样都没关系。”芳景蓝馨赶紧抹一把泪,三儿子守在她身边她才不放心呢,指不定哪天大脑一抽得罪了这主,青天白日的遭到什么惨烈的报应呢。所以,趁现在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能送多远就送多远。当然,她心里这么想,可毕竟也是她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究竟有些不舍,那眼泪倒也有几分真心的悲伤。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赶明儿我去问问他家有没有选好日子。”   “嗯。”玄岩信步点点头,又闲话了两句,回自己房间了。   关上门,他拉出自己床底下的一只大木箱,这还是他上学的时候他父亲为了他装东西方便给他做的,虽然年代有些久远,棱角的地方有些磨掉了漆,显得有些陈旧,可是箱面上雕刻的花纹依然很精美,锁头依然很别致,箱子里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隐隐约约地散发出阵阵檀香。   玄岩信步从箱底的一个日记本里翻了翻,掉出几张旧照片来,照片是黑白色的,是他们兄弟三个和小妹的合影。大哥二哥总是抢在镜头前面,小妹也总是不甘示弱地挤在他们中间,只有他,远远地坐在小凳子上,不是抱着一本书,就是拿着纸和笔,每次合影都只能照到他一个背影。   玄岩信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然后合上箱子,在书桌里翻了半天,翻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来,他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抹了抹上面的锈,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这是那山脚下小木屋的钥匙。   玄岩信步那天蹬着三轮车到了山脚下时发现带错了钥匙,就把东西放在小屋门口,骑着三轮车回来换钥匙。没想到骑到半路,忽然看见贤许由真迎面而来,躲避不及了,只好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一打招呼不要紧,又被贤许由真拉着到他的单身公寓小住了两天,今天才趁他不注意逃了出来。   玄岩信步装好钥匙,从后门出去了。   为了避免再次碰到贤许由真,他没有再骑他的三轮车,而是破天荒地打了一次出租。   到了山脚下,玄岩信步却发现她放在门前的东西已经没有了,窗户被人擦得透亮,门锁也换了新的。他扒着窗户向里面望望,小屋里布置得井井有条,他的那几个箱子在床边整整齐齐地放着。   玄岩信步看了,蹭蹭蹭冒出一身冷汗。这小屋曾经是他爷爷闲来没事上山采药时住的房子,后来就送给了他。现在老爷子七十多岁了,不呆在自己家里安心养老,反倒整天东游西荡地迷上了钓鱼,哪里有水就往哪里跑,家里那水池子的鱼大多数都是老爷子钓来的。   看这小屋收拾得这么干净,莫非是老爷子忽然放弃了钓鱼,又玩起了采药?   玄岩信步一想到他爷爷,就冷汗直流,如果说他爹躬岩信行整天盼着他倒霉,他爷爷那就是直接上手祸害他。   他大哥二哥喜欢游泳,他稍微长大一点后,他们就想教他学。玄岩信步虽然当时只是个四五岁的小毛孩,却也已经有了羞耻之心,不喜欢赤条条在水里滑来滑去,两哥哥见劝他不动,就跑去请他爷爷帮忙。那老爷子捋一捋三寸长的胡茬,拎起玄岩信步就扔进了水里,看玄岩信步在水里大喊救命,他却乐得前仰后合。最后,还是白岩信谦和青岩信智合力把玄岩信步给捞了上来。玄岩信步被救上来之后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半月,从那以后见了他爷爷就绕着走,见了水就远远躲开,当然,这莽撞的老爷子也因为这件事被躬岩信行剥夺了对孩子们的看护权,这对于喜欢和孙子们打打闹闹的崎岩信磊来说无疑是一场沉重的打击,抑或,不可避免的报应。      ☆、第十一章、我妈给我订婚了      玄岩信步捏着钥匙,咽口唾沫,恋恋不舍地望望屋里那只箱子。那箱子里有他整天研究的那本破书,他想着很快就能回来,就没有带在身边,现在看来,他是太大意了。   没办法,玄岩信步狠心扭过头去,背向小屋的窗户。   为了远离那无事生非的老爷子,只能暂时忍痛割爱了。   “老板你回来了!”   玄岩信步咬着牙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惊回了现实。   “贤——许——由——真?!”玄岩信步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哪里都有他?!   “老板,别在外面愣着,快到屋里坐吧。您自己的房子,别自己跟自己见外。”贤许由真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大钥匙,熟练地开了门,又招呼玄岩信步,“老板,快进来坐下,我看您脸色怎么好像不是太好?”   玄岩信步抬头望一眼天空,认命地走了进去。   “老板,自己家里别拘束,来,喝杯茶。”贤许由真不知从哪个角落拉出一个三条腿高低不平的凳子,推到玄岩信步身边,又拿起桌子上的暖壶,沏了杯茶,递给玄岩信步。这茶杯和茶叶还是玄岩信步开茶馆的时候用的,现在又被贤许由真都搬过来了。   听到这个“茶”字,玄岩信步顿时黑了脸,盯着那杯茶的目光都变了。   贤许由真仿佛明白了他的心思,又从玄岩信步手里拿起那杯茶,抿了一小口,品了品说:“老板,这次您放心,虽然味道没有您煮的好,可是千真万确不那么苦了。”   玄岩信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又抿了一小口,抿到最后,刚要说话,忽然呛了一口水,猛地咳嗽起来,贤许由真赶紧给他拍了半天后背,他才挣扎着顺过气来。   “老板,您好些了吧?”贤许由真真是被他吓坏了,刚才玄岩信步呛得都快翻白眼了。   玄岩信步扶着桌子喘了半天,才哑着嗓子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拍死我?”   “啊?我手劲太大了?我是不是拍疼您了?我给您揉揉?”贤许由真惊慌失措,抬起手又要给玄岩信步揉。   “别!”玄岩信步赶紧制止他,“你就在那站着,别过来,我一会儿就好了。”   “老板,您真的没有事吗?您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贤许由真不顾劝阻地向玄岩信步这边走。   “停!”玄岩信步吓得站了起来,“是你在拿我的生命开玩笑吧!”   贤许由真见他说到这份上,只好止住了脚步,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好像被拍个半死的是他而不是玄岩信步似的。   玄岩信步扶着桌子一边吁气,一边郁闷,每次碰到贤许由真就没有好事,偏偏这家伙还阴魂不散,再这样下去他都要暴走了。   缓过劲来之后,玄岩信步问贤许由真:“你怎么来了?”   贤许由真赶紧拉过一条高低不平的凳子,坐到玄岩信步面前低下头,低下眼,低下语气:“您走了之后我遇上点麻烦事,想过来找您说说话。”   “什么麻烦事?”玄岩信步挺好奇,贤许由真这家伙走到哪都被人捧得高高的,还会有人找他麻烦?   “我妈给我订婚了。”贤许由真哭丧着脸,让人还以为他妈给他配了桩阴婚呢。   “哦。”玄岩信步淡淡地应了一声,心说我妈也给我订婚了,弄不好我比你还不幸,可是一想到对方是个男的,自己又是嫁的那一方,他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聘礼都送了。”贤许由真重重地叹口气。   “哦。”玄岩信步依然是那淡淡的语气,心里却不由得浮起一团疑云,怎么贤许由真的婚事和他一个进度?该不会……他要嫁给贤许由真吧?!   但是不对,玄岩信步转念一想,我妈不是说定的是上元家的长子吗?贤许由真并不姓上元,这应该只是巧合吧?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妈让你娶的是哪家姑娘?”   “唉,是我爸朋友的女儿,相亲的时候见过两面,长得挺漂亮,但是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还是辞职逃婚算了。”贤许由真揪住自己两边的头发挠呀挠,三下两下好端端的发型就被他整成了鸡窝。   “辞职?”玄岩信步不禁一愣,这家伙说了半天难道重点就在这辞职上?难道是怕他爸扣着他的工资不让走才来找他求情的?   “唉,是啊,在我逃婚之前,我想多帮您做做生意,所以打算提前辞职了。不过婚期还没有定,不知道能帮您帮到哪天,只能帮一点是一点了。”贤许由真抿一口茶,叹一口气。   玄岩信步翻个白眼,心想你纯属有病吧?你自己的工作放着不做来给我当义工,你图什么?   “那个,我的工作我自己来做就好了,你该辞职辞职,该逃婚逃婚,只要你不来掺和我的事,怎么样我的支持你,好了,茶也喝了,苦也诉了,你赶紧去忙吧,好走,不送。”不想再和贤许由真废话,玄岩信步直接把贤许由真推出了门。   贤许由真站在门外,望着那红光四射的朝阳,简直欲哭无泪。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这太阳刚出来,他就没机会了。唉,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那些小姑娘都喜欢围着他转,偏偏老板对他一点也不感冒,他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老板注意到他的心意呢?   对了!   贤许由真一击手心,想起一个人来。那人是情场上的高手,红尘中的花蝴蝶,只要他往那风月场上一站,不管你是石榴裙还是燕尾服,都得统统拜倒在他的脚下,找那人请教一番,这桩小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贤许由真自己给自己点个赞,屁颠屁颠地去找他那位道友去了。玄岩信步从那小窗格里看到贤许由真离开,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十二章、穿一条裤衩的交情      上元面粉厂一间资料报纸满天飞的办公室里,贤许由真带着浅浅的微笑坐在了一个埋着头奋笔疾书的人的对面。   见对面的人写了半天也不搭理他,他只好清清嗓子,默默地向那人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   那人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话,继续处理手里的文件:   “被人劈腿了?”   “咳——”贤许由真刚想再清清嗓子,一下子被他这句话给呛着了,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对面的人任他咳嗽得满脸通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对面人冷漠的态度让贤许由真有些恼怒,他一把夺下那人手里的笔,扔到一边,抓住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什么温文尔雅的美男子形象都没有了。   “啊啊啊啊!景上元和你个无情的混蛋,你亲爱的小伙伴都被老头子逼婚了,你也不知道替你小伙伴想想办法!等你小伙伴被逼上绝路,可就再没有人逗你开心给你解闷了!”   景上元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任他摇晃着,等他晃不动了,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嘴角一挑,露出洁白如玉的八颗牙:“我亲爱的小伙伴,你不觉得我们这姿势有点……嗯?”   贤许由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隔着写字台,半截身子已经趴在了景上元和的胸前,一手扯着他的衣领,一手搭在他的腰带上,如果这时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搞不好会以为他禁不住景上元和的魅力,想要以身相许呢。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以为自己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有半点奇怪的关系!   贤许由真立刻松开景上元和,嫌弃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愤愤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景上元和扯扯自己被揉皱的衣领,遗憾地笑了笑,冷峻的脸上焕发出迷人的光彩:“亲爱的小伙伴,如果不是你生错了性别,我倒觉咱们还挺般配的呢,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竟然有缘无分,还真是可惜了。”   “呵呵,”贤许由真干笑了两声,连忙摆手,“别,我可承受不起你的错爱,我有我们家小老板就够了,你骨头太硬,不是我的菜。”   “你们家小老板?”景上元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拿起一支笔和一张单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问贤许由真,“你终于脱单了?”   “唉,可惜并没有。”贤许由真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陷入了浓浓的哀愁里,“我们家小老板好像不大喜欢我,而且,我妈还不管不顾地给我订婚了,我可是基佬,基佬啊,你懂吗?”   “懂,我当然懂。”景上元和郑重地看了贤许由真一眼,迅速写下一个名字,似笑非笑地继续看自己的文件,“不过对你来说,订婚可是好事啊,虽然性向不对,但是鉴于你祸害了那么多大好青年,你能这么快摆脱失恋专业户的命运,也算是祖上积德。嗯,说起来咱们还是难兄难弟。我妈前些日子也给我订了婚,聘礼都送了,我连自己未来老婆是谁都不知道。”   贤许由真扯扯嘴角,差点没有笑出来,好歹他还见过自己未婚妻两面,景上元和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连未婚妻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从小就胜他一筹的小子终于又比他倒霉了一次,简直不能更让人神清气爽。   “那你也同意?”贤许由真忍住笑,好奇地问。   景上元和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奋笔疾书:“左右不过是常和我们家来往的那几个大老板的千金,和谁结婚都一样,有什么不同意的?”   贤许由真想想也对,上元家族是大户的商人,为了家族的兴旺,子孙后代商业联姻司空见惯。与上元家来往密切的那几个家族,家里的女儿个个资质出众,想来景上元和的母亲也不会看走眼。   不过,景上元和你心真大啊,连自己未婚妻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踏入婚姻的坟墓,真心让人敬畏。   “这么说,你终于打算放过那个扒了你裤子跑路的小子了?”贤许由真兴致勃勃地八卦道。   景上元和手上的笔滞了一下,目光阴沉了几分,忽而又恢复了正常,抬起头一脸灿烂地盯着贤许由真:“亲爱的小伙伴,虽然我已经过了一言不合就揍人的年纪,但是——你再敢跟我提扒裤子,我不介意用我的拳头堵上你的嘴。”   贤许由真一看景上元和面色不善,知道自己又踩到他的痛脚了,赶紧赔笑:“不敢不敢,我刚才就是一不小心,您心胸宽广,大人不记小人过。嗯,额,那个,大哥您看,我是有事来求您的,您魅力指数这么大,您教教我,看看怎么做才能让我家小老板对我心生好感?”   “你要劈腿?”景上元和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贤许由真十分不解:“这话怎么说呢,我对我家小老板一往情深天地可鉴,怎么会劈腿呢?”   “你不是都要结婚了吗?还瞎折腾什么?误人误己。”景上元和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继续看自己的文件。   贤许由真被他说得有些郁闷,他想想自己的恋爱血泪史,又想想玄岩信步那俊逸的模样,纠结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劈腿算什么!不对,他才没有劈腿!他要退婚!   他可以没有婚姻,不可以没有爱情!   于是,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贤许由真决定放下自己的尊严和智商,对景上元和这个不解相思之苦的禽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把景上元和看过的文件整理了一下,又倒了一杯茶,殷勤地放到他手边,讨好道:   “大哥,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这么做,不是把我和那姑娘一起往火坑里推吗?就算为了那姑娘的幸福,这婚我也肯定是要退的,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劈不劈腿的问题。您看咱俩从小青梅竹马的,什么时候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拿上大学那会儿来说吧——算了,我还是别说了,您心里有数就好。总之,看在咱俩好到穿一条裤衩的份——”   “噗——”景上元和看文件的间隙冷不丁听到这句,突然喷了一口茶,他抽出一张纸巾,赶紧抬手打断了贤许由真的话:“停,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和你穿过一条裤衩!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劝你也不要和别人穿一条裤衩。不!卫!生!”   贤许由真:“……”   我只是打个比方好嘛!谁要和你穿一条裤衩了!死洁癖!   贤许由真一想起他这个毛病,气得都想掀桌,但碍着有求于人,他还是把这一口恶气狠狠地埋在心里,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是我用词不当,我不对,是看在咱们交情好的份上,行了吧?”      ☆、第十三章、老子是攻啊!      贤许由真抽出纸巾帮他擦掉文件上的水,晾在有阳光的地方,然后继续蹲在景上元和面前推心置腹地刷好感:“大哥,你看你就我这么一个最最贴心的小伙伴,你忍心看着你最最贴心的小伙伴在爱情的路上跌得头破血流?帮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等我赢得了我家小老板的芳心,我一定把你像祖宗一样供起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随叫随到,保证尽心尽力,毫不含糊,比你家阿明还要靠谱。”   贤许由真使出浑身解数,又软磨硬泡了半天,景上元和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资料,伸手拉住了围着他乱转的贤许由真:“你确定那小老板是弯的?”   贤许由真眨了眨眼,赶紧拉个椅子,与他促膝而坐:“那当然,我的基佬雷达肯定不会错!”   景上元和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问:“你确定他不仅是……这样,还是……这样?”   一边说着,景上元和在纸上画了一个C,又补了一笔,把那C变成了O。   贤许由真看了,立刻心领神会,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在他身上闻到了浓浓的小受荷尔蒙。”   景上元和看着贤许由真一脸陶醉的表情,仍然表示非常怀疑,这家伙每次都相信他所谓的基佬雷达和那小受荷尔蒙,就没有一次弄对的,仅有的一次弄对了,那人还和他一样是个攻,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贤许由真抱着酒瓶子哭成傻.逼。   贤许由真看景上元和不相信,忍不住也开始怀疑自己,他想了想,问道:“要不然,你再帮我确认一下?”   贤许由真的话一出口,景上元和的脸色就骤然一黑,凌厉的目光差点削掉贤许由真半个脑袋。   贤许由真吓得忍不住缩了下脖子,一颗活蹦乱跳的小心脏顿时成了羊驼的跑马场。   卧槽卧槽,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诸事不顺,接连两次踩了大灰狼的痛脚!   大灰狼的痛脚怎么那么多啊!好吧,他承认,这次其实是他惹的祸。   苍天啊大地啊许由家的列祖列宗啊,谁来救救我啊!   大灰狼这次恐怕真的是要杀了我了啊!   贤许由真吓得两腿颤颤,干笑了两声,夺门而出。然而他刚迈出门槛,就被景上元和一把拉了回去。   贤许由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见景上元和笑得一脸灿烂,差点哭出来:“你,你你你要干嘛?”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景上元和笑意盎然松开贤许由真,“咱们上次那笔账还没算呢。是你自己走进去,还是我把你请进来?”   贤许由真看看景上元和手指的方向,腿一哆嗦,认命地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卧槽卧槽,这次肯定凶多吉少。   上次扒了大灰狼裤子的那哥们,就被追杀了整整六年。   可是那哥们走运啊,大灰狼找了六年都没找着他。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哪有枪口往哪撞,真是被自己蠢死了!   “优红,过来一下,有客户。”景上元和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心平气和地打了个电话,不到两分钟,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亲爱的老少爷们儿姑爷少爷们,本宫来临幸你们了!快乐吗?兴奋吗?让我们一起为爱颤抖吧!欧——耶!”那“女子”在门口站定,自带舞台灯光效果地弯腰曲腿指着前方摆了个POSE,粗着嗓子兴奋地向办公室里张望,“老大,客户在哪?”   贤许由真早在听到“优红”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惊呆了,现在突然听到优红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公鸭嗓,惊得差点尿裤子。   他扭了扭僵直的脖子,看向景上元和,眼神里满满都是血泪俱下的哀求。   然而他那会说话的眼神没有激起景上元和任何的同情,景上元和拿着钢笔含笑一指,贤许由真就被优红风卷残云一般掳走了。   两分钟以后,上元面粉厂的某个院子里爆出一声鬼哭狼嚎:“老子是攻啊!”   上元面粉厂的职工们被这一声嚎叫吓了一跳,纷纷向窗外看去,嘴里议论着“这是谁出柜了?”   半个小时后,声称自己是攻的贤许由真打着厚厚的腮红,描着浓重的眉毛,抹着浓艳的口红,戴着硕大的耳环和俗艳的头花,被优红连拉再扯地拽到了景上元和的办公室。   贤许由真一手拼命向下扯着那堪堪遮住屁.股的小短裙,一手紧紧捂着胸前塞了苹果的大红文胸,羞得他头顶那撮连摇带晃的鸡毛都要冒烟了。   优红拉着他在景上元和面前转了一个圈,讨巧地问:“老大,满意吗?”   景上元和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偏过头,捂住了嘴。   他朝优红竖起一根大拇指,又指了指手机,迅速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大的呕吐就是最大的赞赏,优红顿时喜不自胜,把办公室的门一关,对着羞愤欲死的贤许由真阴恻恻笑道:“浪漫的前戏已经圆满结束,让我们正式进入高.潮的狂欢吧我的小宝贝儿!”   两分钟后,景上元和的办公室里,也传出一阵鬼哭狼嚎:“我是攻啊!”   上元面粉厂的职工们又被这一声嚎叫吓了一跳,又纷纷向窗外看去,嘴里议论着“谁又出柜了?”   一个小时以后,优红把拍好的照片送到景上元和面前。   景上元和带着墨镜眯着眼,从手机上挑出两张问优红:“你觉得这两张够辣吗?”   优红看了一眼,慎重地点点头:“够辣,一般人看了,估计得辣得长针眼。”   “好,把这两张洗出来送到我办公室。”   “是,老大!”优红立正敬礼,接收了那两张照片,欢呼一声,一溜烟往暗房里去了。   景上元和目送优红出去,又看了看瘫倒在办公室里跟被人轮了好几遭似的贤许由真,轻笑一声,把剩下的照片全部发给了他弟弟礼上元明,顺便付上一句话:   “阿真非要在我办公室里玩女装大佬,你要不要过来管管?”   ☆、第十四章 长针眼      贤许由真求助不成反被耍,最后还被礼上元明拖回去,以污染他大哥的眼球为借口,狠狠□□了一番,再也没有心情和精力在玄岩信步面前晃了。   不过令他激动的是,景上元和一下班回到家中,就被他母亲禁了足,没收了一切通讯工具,禁止踏出房门半步。除了吃的住的和往常一样,跟关狗笼子没什么区别。   景上元和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玉善南心给他的解释却是,准亲家母眼皮跳了跳,说是婚前不宜相见,建议禁足。   同时被禁足的,还有住在城南的玄岩信步。玄岩信步本身对社交活动就没有什么要求,只要手里有他那本破书,他的世界就是完美的。所以禁足对他来说造不成任何影响。   芳景蓝馨其实是希望玄岩信步多一点社交活动的,奈何她这两天眼皮跳得厉害。眼皮一跳,她就开始瞎琢磨,一琢磨还真给她琢磨出了点事来。   于是她问躬岩信行,善若大人说的大婚前相见“姻缘不成”到底是这桩姻缘不成,还是一辈子姻缘都不成。   躬岩信行一琢磨,也觉得这事很严重,立刻找来了云上元清。两家一合计,一致认为,这桩姻缘是极好的,不管最坏的结果是这桩姻缘不成,还是一辈子姻缘都不成,他们都是希望这桩姻缘能成的,所以要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大婚之前不出任何纰漏。   于是,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都被禁足了。   然而两人却都没有闲着。   玄岩信步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研究他那本破书,景上元和则在一门心思地改良他们磨面机的动力系统,两人似乎对这段婚姻都没有意见,又似乎都不在意。   两家的婚事因为善若大人一句话,低调而慎重地筹备着,送喜帖的时候只说让人家吃喜酒,闭口不谈要和哪家联姻,搞得城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议论纷纷,各种谣言满天飞,甚至还有人猜测这两家搞得这样神秘,怕是和盛京的什么高官定了阴婚。   不过,谣言虽多,却没有人想到,在同一天举办婚事的这两大家族是要联姻,毕竟,两家的公子都没有公开出柜。   岩信家因为是嫁的一方,需要准备的并不多,躬岩信行把公司的股份分了百分之十给玄岩信步,又给他准备了一辆一百多万的车,陪嫁了郊区和市区两套房,买了两套礼服和几身常服,就准备的差不多了。   上元家因为是娶的一方,需要准备的就很多了,不过,最让他们头疼的是三金三银的问题。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大婚前夜,新郎要为新娘准备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这三样金饰,还有银项链、银耳环、银戒指这三样银饰。结婚当天,新娘要佩戴银饰,代表新娘娘家家风淳朴,可结良缘;回门的时候配戴金饰,代表婆家对新娘的厚爱,婚姻美满。   但是这几样东西都是姑娘戴的,玄岩信步一个大小伙子戴这些东西显得不伦不类,于是两家商议了半天,决定保留金戒指和银戒指,不过由女版改为男女通用版,项链和耳环由手表和袖扣代替。   为了景上元和的婚礼,上元家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暗地里对景上元和痛骂不已的贤许由真也被抓了壮丁,送喜帖的送喜帖,找婚庆的找婚庆,只有准新郎景上元和天天呆在屋子里心无旁骛地研究他的机器。直到大婚前夜,他母亲才交给了他一件事:写两句他想对新娘说的话,放在两个戒指盒子里。   景上元和写了两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场面话,然后趁他母亲不注意,拿了特制的胶水,把两张经过特殊处理的照片贴到了两个戒指盒里。   玉善南心并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听景上元和说他写好了,就收起来一并送到了岩信家。   芳景蓝馨对于亲家母的亲自到来感到非常满意,热情地拉了她在客厅里拉家常。   玄岩信步则捧着装着三金三银的首饰盒子到自己的房中试戴。   为什么手上的饰品要到自己房中试戴呢?   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这三金三银需要穿了结婚礼服才能佩戴,否则就被视为不吉利,玄岩信步回自己房间主要是换衣服去了。   芳景蓝馨和玉善南心拉了半天家常,也不见玄岩信步出来,怕亲家等得急了,只得去敲玄岩信步的门,催他快点出来,让亲家母看看效果。   又十分钟之后,玄岩信步才穿着他父亲给他订做的结婚礼服,戴着一个几乎遮了半张脸的墨镜从房间里摸索出来。   芳景蓝馨一看,哭笑不得:“都晚上了戴什么墨镜?快摘了,都丑得看不见脸了。”   玄岩信步连忙捏住墨镜的镜腿,后退一步,向芳景蓝馨伸出左手:“妈,您看怎么样?”   芳景蓝馨看到他左手上的银表银戒和银袖扣,忍不住连声称赞,又拉了他的手,来到亲家母面前,从花样到做工称赞了十多个来回,称赞完了,又叫玄岩信步快回去换了礼服,试一试那三样金饰。   这一次,玄岩信步很快就出来了,芳景蓝馨又把那金表金戒指和金袖扣称赞了十多个来回,热情地送亲家母回家了。   见母亲走了,玄岩信步才扶着房门摸索进自己房间。   他摘下左手的金饰,又摸索着换了衣服,然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用来装金戒指的首饰盒。   首饰盒一打开,戴着墨镜的玄岩信步就立刻闭上了眼。   五分钟之后,闭着眼的玄岩信步才小心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迅速往盒子里瞄了一眼。   并没有照片?   玄岩信步拿起盒子凑近了一看,果然没有。   稍稍松了一口气,玄岩信步摘了墨镜,把那金戒指放进了盒中。   他想,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自己的结婚对象是上元家的长子,怎么会看到一个人妖的照片呢?肯定是前段时间被贤许由真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给闹得神经衰弱了。   这么想着,他又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往戒指盒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下巴都要砸地上。   这个戒指盒里怎么也出现了一张如此辣眼的照片?   是人妖?是变态?还是——   我去,贤许由真!   玄岩信步把首饰盒一扔,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糟糕,右眼睑也长了一个针眼!      ☆、第十五章 黄牛      玄岩信步顶着两个针眼,又默默地戴上了墨镜,开始慎重地思考起他的人生。   半晌之后,他终于得出了三个结论:   一、贤许由真就是景上元和;   二、景上元和是个变态;   三、绝对不能嫁给变态。   然而大婚在即,接受了人家三金三银的玄岩信步是万万不能退婚的,这不仅违背当地的习俗,会被认为不吉利,还会让自己的父母背上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骂名,更严重的是,还会影响到他们家出版社的发展。   前段时间,不就有一家连锁零售商因为大婚前夜悔婚,被人骂得关门大吉了么?   他一人事小,全家人事大,总不能为了他一个人的幸福,让一家子跟着倒霉吧?   所以,退婚是万万不能的,唯一的办法只有——逃婚。   逃婚的话,那就是他和父母就婚姻问题没有达成一致的问题,而不是他的父母不守承诺的问题,这样对他父母和他们家的出版社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打定了主意的玄岩信步,趁着家人不备,开始暗暗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午夜两点,本应该在床上沉睡的玄岩信步悄悄从床上爬起来,以极轻的动作穿好了衣服,戴上墨镜,背起自己睡前收拾好的黑色背包,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这天的夜色有些黑,天上也没有月亮,戴了墨镜的玄岩信步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想了想,又返回房间,找了个打火机,在墨镜的两个镜片的中间各烧了一个洞。   玄岩信步把改造后的墨镜往脸上一戴,顿时觉得视野比之前清晰了不少,脚下的路也能勉强看清了。   一路曲曲折折,走走停停,中间又吓跑了几个走夜路的行人,两个出租车司机和一个拦路打劫的小流氓,玄岩信步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   大约是路上的经历让玄岩信步意识到,自己改造后的墨镜在这漆黑的夜晚威力无比,异常吓人,为了不把售票员吓跑,他只得收了墨镜,顶着两个针眼来到售票窗口。   售票窗口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台电脑亮着,售票员应该是临时有事出去了。   玄岩信步看了看列车时刻表上的时间,忍不住有些焦躁。   他是步行过来的,路上又走了几次岔路,现在已经四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化妆师就会去给他化妆,他父母就会发现他不见了,如果他们追过来,那他这婚可就逃不成了。   他可不想嫁给景上元和那个变态!   “扫伙几,内似要、奶耗哈?”   玄岩信步正忧心忡忡地祈祷售票员赶紧回来,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黄马甲,带着鸭舌帽,拄着拐杖的老者在和他说话。   老者的黄马甲上画着一头牛,看起来像是哪个连笔都拿不稳的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涂鸦。   玄岩信步没听明白老者在说什么,随口问道:“大爷,这么晚了,您也要买票吗?”   老头谨慎地看了售票窗口一眼,扯了扯玄岩信步的衣摆,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欧、欧这有脏耗,雷、雷要哈?”老者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车票,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检票口,“火茄坏、坏坏啊,伙额几、赶不向啊,雷要呼要哈?”   老者看年纪都八十多了,满嘴里没几颗牙了,说话跑风跑得厉害,又带着乡音,玄岩信步听了好几遍,急得老头都快蹦起来了,才听明白,原来是火车快开了,他儿子赶不上了,老者想把火车票卖给他。   玄岩信步看了一下车票,又看了看列车时刻表,本着方便自己也方便他人、能早走就不晚走的原则,迅速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老者手里,取走了老者的那张火车票,然后向检票口飞奔而去。   “哎,找雷闲啊——”老者举着几张零钱,看玄岩信步飞快地消失在检票口,只得把那零钱又揣回到自己兜里,摇了摇头,对准了下一个从车站入口进来的人。   几分钟后,相同的一幕又开始在售票大厅上演。   黄马甲的老者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踱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张开没有牙的嘴艰难地问道:“扫伙几,内似要、奶耗哈?”   大厅发生的这一幕,玄岩信步毫不知情。   他一路飞奔,终于在火车关门前,冲了进去,然后按照车票上标注的座位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然而,他的座位上已经有人了。   坐在他座位上的,是一个抱着双臂,正在闭目养神的年轻人。这年轻人面目冷峻,鼻直口方,两道气势逼人的剑眉,如势破长虹的高山,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向四周随意一扫,又会让人觉得,他黑白分明的眼中,藏着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这种威压反而变成了一种难以抗拒的亲和力。   这个集冷峻与亲和为一体的年轻人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十分陌生却又千万次在自己梦中出现的面孔正在看着自己。   他感到心脏猛地一抽,嚯地一下站了起来。   玄岩信步看对方突然站起来了,还以为是打扰了对方,对方要打架,连忙收回刚要戳他肩膀的手,解释道:“大哥您别激动,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说着,玄岩信步把自己的车票递到年轻人面前。   年轻人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睛里涌动的暗潮才渐渐淡了下去,他嘴角一挑,笑着接过玄岩信步手里的票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又大了一分:   “小兄弟,你这是张假票。”   说着,他把自己的票掏出来一并送到玄岩信步面前:“你看,我就是这个座位没错,你这张是假票。”   玄岩信步一听,愣了一下,把两张票拿过来对比了一遍,问:“这两张票一模一样,你为什么说我这张是假的?”   “你这票是不是从黄牛手里买的?”年轻人坐下来,指了指自己前面的空座位,示意玄岩信步坐下。   火车已经开了,玄岩信步估摸着这座位应该暂时没有人,便坐了下来。他想了想,回答道:“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年轻人轻笑一声,打开手机,找到备注了“深蓝”的人,发了条消息,于是他和深蓝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主人:鱼已上岸,撤网。黄牛工作内容不变,工资翻倍。   深蓝:是,主人。   发完信息,年轻人才抬起头来问:“那老头是不是穿着黄马甲?”   玄岩信步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是。”   “马甲前后都画着一头牛?”   “对。”   “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黄牛了?那老头大半夜不睡觉,专门在售票大厅卖假票。”年轻人收起手机,指了指斜对面站起来的青年男子,笑道,“他马甲上的牛还是我们家深蓝画的。”   刚要离开的青年男子听到这话,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向年轻人微鞠一躬:“主人,这是我的荣幸。”   ☆、第十六章 我叫贤许由真      年轻人告诉了玄岩信步辨别假票的方法,又让深蓝帮他找乘务员补了一张车票,座位恰好就是年轻人对面的位置。   玄岩信步对于来自这个陌生人的帮助感激不尽,少不得道了几声谢,和对方闲聊了两句。   年轻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又自我介绍说:“出门在外,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好的,我叫贤许由真,小兄弟怎么称呼?”   玄岩信步听了一愣,心想,果然贤许由真是个假名吗?这个假名已经流行到这种程度了?还是说,因为不愿透露真名,这个假名已经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但既然帮了自己的年轻人用假名,自己这个逃婚的,当然更不能用真名了。   想到这,他坦然一笑,回答道:“真巧,我也叫贤许由真。”   年轻人听完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立刻笑道:“那还真是巧了,你可以叫我阿元。”   接着,他又介绍了玄岩信步旁边的青年男子和自己旁边的年轻“女子”:“这两位是我的助理,映月深蓝和满品优红,你可以叫他们深蓝和优红。”   深蓝和优红都颇有礼貌地向玄岩信步点点头,玄岩信步一听有一个竟然是月深家族的人,忽然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羞愧。   说不准,是景上元和那个变态盗用了贤许由真的名字才对,自己面前这个才是真正的贤许由真。   但是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改口,玄岩信步只得勉强笑笑,向他们点点头:“你们可以叫我阿信。”   玄岩信步因为夜里赶路,又累又困,和几人又简单地聊了两句,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优红见状,立刻掏出手机,点开备注了“老大”的头像发消息。   优红:老大,你不是叫景上元和吗?为什么要说自己叫贤许由真?天啊,难道你被许由哥魂穿了?   老大:笨蛋,我在逃婚,能说真名?   优红:那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的真名?   老大:你们又没逃婚。   优红:但是我们在陪你一起逃婚啊,这样不会把你暴露?   老大:……   老大:我没准备那么多假名,就这样吧,反正别人也不认识你们。   优红:扎心了,老铁。   优红:好吧,我们是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幕后工作者。   景上元和和优红对视一眼,收了手机,也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他半闭着眼,似睡非睡,一双深邃的眼睛借着睫毛的掩护,悄悄在对面那张毫无防备的脸上静静地描画。   他的目光扫过那光洁的额头,那清秀的眉峰,那长长的睫毛,那玲珑的鼻子和那粉润的嘴唇,最后,又定格在他睫毛下那两个红红的针眼上,忍不住嘴角又荡起了又似怜惜又似开心的笑意。   优红敏感地嗅到了旁边那股莫名其妙的暧昧氛围,他悄悄向旁边扫了几眼,每次都看到自家老大正眯着眼盯着对面的小帅哥,一副史无前例的花痴样,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给深蓝发消息。   优红:老大已经快盯了人家一个小时了,他那副恨不得把人家吃了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深蓝:那不是恨,那是爱。   优红:???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优红:老大不是直男吗?别告诉我他突然开始向往美好的基佬世界,自己把自己掰弯了!   深蓝:主人一直都是弯的,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   优红:吓!!!真的假的?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要吓唬我!   深蓝:我骗你干什么?主人不是一直在找那谁吗?他对面那个就是。   截图:主人:鱼已上岸,撤网。黄牛工作内容不变,工资翻倍。   深蓝:是,主人。   优红:不是吧,这条大鱼这么容易就上岸了?黄牛的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深蓝:这还容易?主人布置下天罗地网六年多了,就是只虾米也该上岸了。   优红: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老大不打我的主意,我就祝他生活性福,白头偕老。   优红:不对啊,老大不是一被提起那回事,就要发火吗?他不是应该恨死那谁了?   深蓝:主人只是痛恨提那桩事的人,并不痛恨始作俑者。   优红:这是什么神逻辑?算了,只要老大不打我的主意,我就放心了。我以后再也不给他扮演女票了,太他么吓人了!   彩虹糖主:你们两个觉得,在这个三人群里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我的私事,合适吗?   优红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他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对上景上元和似笑非笑的眼神,干笑一声,舌头都打结了:“老,老,老大,我们,去去去个厕所。”   说着,他立刻跳起来,拉起深蓝就跑了。   景上元和了结了自己一桩心事,心情大好,也没和这两个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家伙计较,看了看时间,点开手机,找到备注了“采菊花的小蘑菇”的头像,给自己最最贴心的小伙伴贤许由真发消息。   于是,两人的手机对话框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狼来了:亲爱的小伙伴,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两分钟之后……   采菊花的小蘑菇:谁?别告诉我是那个扒了你裤子跑路的家伙!   狼来了:你怎么知道的?猜得真准!。。。别跟我提扒裤子!   采菊花的小蘑菇:我去,不是吧,还真遇上了?你确定你没看错?   狼来了:废话,这辈子他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们在哪?我去会一会他,看看他是何方妖孽,竟然敢扒我们上元大少爷的裤子。   狼来了:我们在火车上。别提扒裤子!没看见吗?!!!   采菊花的小蘑菇:???火车?你接亲还要坐火车?嫂子家这么远?不对,接亲这么热闹的事,你为什么不叫上我!!!   狼来了:我没有去接亲,我逃婚了。   采菊花的小蘑菇:啥?逃婚了?景上元和你这个王八蛋!你居然逃婚了!是谁说和谁结婚都一样来着,你的脸不会痛吗?!   狼来了:我为什么不能逃婚?我为什么要脸痛?我又不是基佬,为什么要娶个男的!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不是基佬你还惦记人家小男生这么多年!   采菊花的小蘑菇:不对,你要娶个男的???是我看错了还是你打错了?   狼来了:你没看错,我妈就是打算要我娶个男的。   采菊花的小蘑菇:我去,伯母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前几年阿明出柜,还差点被打断腿呢。   狼来了:我哪知道,我只打听到是个男的,搞不好我妈要我娶的那家伙,就是你上次追的那混蛋。   采菊花的小蘑菇:……好吧,上次那事确实是我不对,你也出了气了,咱俩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   狼来了:不过什么?   五分钟后……   采菊花的小蘑菇:卧槽卧槽,景上元和,我要杀了你啊!   狼来了:???你抽什么风?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要娶的是我家小老板啊!!!   ☆、第十七章 我都干了些什么?!      狼来了:……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采菊花的小蘑菇:等等!小老板好像也逃婚了!!!太好了!哈哈哈!!!我还有希望!!!   狼来了:阿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刺激到你的小心脏,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保持一颗平常心。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要说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狼来了:我把你女装大佬的照片放戒指盒里了,他现在说不定已经长了针眼,认定你是变态了。你节哀。   采菊花的小蘑菇:啊?!景上元和你都干了什么!!!   狼来了:这不能赖我,我以为要和我结婚的是上次那个混蛋。我只是单纯地想恶心一下他。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这个禽兽!你不调查清楚就对我家可爱的小老板痛下黑手吗?!   狼来了:我被禁足了,而且,我一点也不想听到关于那混蛋的任何消息。   采菊花的小蘑菇:你这个禽兽,我要与你势不两立!   狼来了:得,别和我势不两立了,赶紧去追你家小老板去吧,那小老板叫什么?有没有照片?发过来我瞅瞅,用我的天罗地网三天就能帮你找回来。   采菊花的小蘑菇:算你有良心,不过事先说好,小老板是我的!小老板.png   景上元和带着戏谑的微笑,打开了贤许由真传过来的照片,紧接着,他整个人像被一团巨大的松脂突然砸中,连同他那微笑一起凝固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艰难地抬起僵硬的脖子,一脸震惊地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仍歪着头,露着一小片若隐若现的洁白脖颈,斜靠在座位上熟睡着,白蒙蒙的晨光给他渲染了一层冷清的光晕,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毫无疑问,此刻,对面的人若睁开眼睛,那容颜便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样——除了下眼睑上的两个针眼。   景上元和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把手机里的照片和玄岩信步本人反反复复比对了十几遍,终于得出三个无比扎心的结论:   一、他找了六年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位;   二、眼前的这位是他的未婚妻;   三、他把他的未婚妻踹了=他把他找了六年才找到的人莫名其妙地踹了。   四舍五入,他景上元和就是个史无前例的大白痴。   天啊,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景上元和无比崩溃,感觉自己的内心成了一片灾难现场。小老板的照片像是一颗小行星,又快,又狠,又准地击中了他这颗刚刚举起欢乐大旗的小小星球,不仅把他砸了个稀烂,还灭绝了他星球上所有的生物,连那把欢乐大旗也灰飞烟灭了。   他捂着脸,努力平复了半天内心的波澜,才渐渐冷静下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有四五条未读消息。景上元和点开来看,是贤许由真的信息轰炸。   采菊花的小蘑菇:我家小老板叫玄岩信步,找到了立刻通知我,千万不要打他的歪主意,听到没?   采菊花的小蘑菇:听到没?   采菊花的小蘑菇:人呢???   采菊花的小蘑菇:……景上元和你个王八蛋死哪去了?!   采菊花的小蘑菇:大哥,好歹给句话,别莫名其妙搞失踪好不好?   景上元和盯着“我家小老板”这几个字,眼神暗了几暗,决定给他亲爱的小伙伴一个痛快。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动了动僵硬的手脚,然后站起身,坐到了深蓝的位置上。   玄岩信步依然在沉睡,旁边忽然暗下的光线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景上元和看了看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又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扯了扯玄岩信步旁边的窗帘。   挂窗帘的滑轮似乎有些锈了,景上元和轻轻一拉,就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这声音虽然在这火车的轰鸣声中并不明显,但是还是让沉睡中的玄岩信步皱了皱眉,然后闭着眼睛换了个姿势。   景上元和僵在原地,保持着拉窗帘的姿势,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阿信这是要醒了吗?   我该怎么解释跑到他旁边拉窗帘这个愚蠢的做法?   景上元和这个自诩诡计多端的家伙,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头发根都要炸起来了。他僵直着脖子,本能地转动眼珠,偷偷看向玄岩信步。   玄岩信步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睁开眼睛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而是把头侧向另一边,闭着眼继续沉睡。   景上元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差点心梗的胸口,缓缓坐在了玄岩信步的旁边。   玄岩信步的这个姿势摆得相当好,景上元和靠在座位上,把头稍稍向他一歪,就和他头挨着头,显得异常亲密。   景上元和非常满意这个效果,举起手机给两人来了个自拍。   深蓝和优红从厕所出来,恰巧看到这一幕,被景上元和一瞪,吓得一缩脖子,又退了回去。   熟睡中的玄岩信步似乎闻到了什么令他愉悦的气味,他吸了吸鼻子,向景上元和这边蹭了蹭,一抬胳膊抓住了他的腰。   景上元和举着手机,吓得魂都飞了。   阿信这是要醒了吗?   我该怎么解释这种看起来和变态没两样的行为?   景上元和一边积极寻找对策,一边紧紧盯着屏幕里玄岩信步的脸。   玄岩信步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只是砸了咂嘴,把景上元和抓得更紧了。   景上元和被他这么一抓,除了感到脸红心跳的悸动,还感到一阵深深的担忧。   阿信经常坐火车出门吗?   阿信坐火车的时候经常睡着吗?   阿信睡着的时候经常这么毫无防备吗?   阿信这么毫无防备,是不是经常被人占便宜啊?   景上元和越想越担心,几乎忘了他正在做什么,直到腰侧又被人抓了一下,他才从自己的被害妄想里清醒过来,隐约感到一丝内急。   他迅速摆了几个姿势,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悄悄拨开玄岩信步的胳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抚一抚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忧心忡忡地看了玄岩信步一眼,选了一张看上去他的脸贴着玄岩信步额头的照片,加了个滤镜,打了个柔光,暗搓搓地发给了贤许由真。      ☆、第十八章 不要肖想我老婆      狼来了:我和我老婆.jpg 你不要再想什么小老板了,他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现在正在度蜜月的路上。   采菊花的小蘑菇:卧槽卧槽,你们居然在一起?!这是什么情况?你不是在逃婚?你不管那个扒了你裤子跑路的家伙了?   狼来了:我找到他了,他就是我老婆。你以后不许再肖想他!还有,别再让我看见你提扒裤子!尤其以后不要在我老婆面前提!   采菊花的小蘑菇:。。。。世界如此操.蛋,我已生无可恋。。。。   狼来了:阿真,挺住!你值得更好的。   采菊花的小蘑菇:那你把小老板让给我吧!   狼来了:滚!再敢打我老婆的主意,我让阿明收了你!   采菊花的小蘑菇:呜呜呜,我滚了,千万别叫阿明。   景上元和想了想,为了永绝后患,又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了礼上元明。于是两人的对话窗口又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霸王龙:我和你嫂子已经在蜜月的路上了,婚礼你们该举行举行,该待客待客,不用担心我们。   心机狗:???你们不是逃婚了吗?   霸王龙:并没有。我和你嫂子一见倾心,等不及举办婚礼就提前出来度蜜月了。   心机狗:操!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闹了半天原来是你们这两个狗男男私奔了?等着回来关狗笼吧!   霸王龙:阿明你不要激动,第一,我们不是私奔,第二,我们是有苦衷的,第三,这个苦衷就是阿真肖想你嫂子,我们是迫不得已才出逃的,你快帮我收了他!   心机狗:哈?许由哥竟然把主意打到嫂子头上了?不给他点颜色他还以为他真可以放飞自我了?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就给你收了他,你们安心去度蜜月吧。   霸王龙:乖,阿明真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   心机狗:谢哥夸奖!   景上元和成功地把锅甩给贤许由真,免去了后顾之忧,顺便又出了一口恶气,心情顿时轻快了不少。   心情一轻快,他就有些想去厕所。   他看了下时间,一边盘算着要不要把优红和深蓝叫回来,一边下意识地往对面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惊得差点尿出来。   玄岩信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正睁着一双充满探寻意味的眼睛,顶着两个让景上元和又心痛又爱怜的针眼盯着他看。   景上元和被他看得一阵心虚,连忙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拍照时是不是动作太大把对方惊醒了。   没等景上元和得出结论,玄岩信步先开口了:“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有点眼熟?”   时隔六年,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玄岩信步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景上元和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激动。   然而玄岩信步的眼中并没有半点温度,更不要说什么久别重逢之后的热切。   景上元和想到那个早晨的情景,心中的激动瞬间被泼了一头冷水。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又慢慢放松,然后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笑道:“善若国这么小,我又经常到各地出差,也许咱们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可惜我这人有点脸盲,没什么印象了。”   玄岩信步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似乎真的找不到什么头绪,就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背包,找出自己那本破书,开始心无旁骛地研究起来。   景上元和见他不再追究,悄悄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往厕所去了。   经过五六个小时的旅程,火车终于到达了善若国西部边陲的一个小城,玄岩信步背着包,和景上元和一行人在车站告别。   优红望着玄岩信步远去的背影不解道:“老大,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景上元和拿过深蓝递来的墨镜戴在脸上,转头看了看优红,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们先去城里转转。”   善若国本就是一个小国,边缘地区的小城自然也大不了多少,从城南到城北,开车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三个人沿着尘土飞扬的人行道曲曲折折走了二十多分钟,在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看见玄岩信步背着包从东面走来。   他一边走一边疑惑地四处张望,时不时还抬起胳膊擦一擦额头的汗。   走着走着,他似乎感觉太热,解开了衬衣的领扣,两只袖子也挽到了胳膊肘。   景上元和远远望见这一情景,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微微绷紧,又缓缓松弛下来。他摘下墨镜,眯起眼,在玄岩信步白皙的脖子和手臂上扫了一圈,露出一副意外的神情。   玄岩信步很快也注意到他们了。他向他们点了点头,从他们面前匆匆走了过去。   景上元和又戴上墨镜,不动声色地带着他的助理继续向前走。   十五分钟后,在同一个没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景上元和一行人又一次遇见了背着包独自前行的玄岩信步。   小城的路况不是太好,玄岩信步的白色帆布鞋和灰白色的裤腿都已被尘土染成了土黄色,景上元和三人虽然走得慢些,身上了沾了不少土。   玄岩信步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站在路口的一根电线杆下向四周张望。   玄岩信步擦了一把汗,疑惑地来到三人面前,问:“你们是不是也迷路了?”   深蓝和优红对视了一眼,又都望向景上元和,景上元和摘下墨镜,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玄岩信步,笑道:“没有,我们就是随便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素材,拍几张照片。之前也没有问,你这是要去哪?怎么迷路了?”   玄岩信步有些尴尬地道了谢,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汗,把剩下的又还给景上元和,然后指了指远处的高山:“我打算去那边山下的村子,不过这小城道路规划有些奇怪,我转了半天,打听了好几个人,也没找到公交车站。”   景上元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立刻笑道:“真巧,我们也打算去那边呢,你没有电子地图吗?不如咱们一起同行?”   ☆、第十九章 我的祖宗啊   玄岩信步何止没有电子地图,他为了防止被人定位,连手机都没带。他一个路痴,在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都能迷路,出门在外,如果没有向导,自己能把自己绕得像撞见鬼打墙。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过了正午,开始西斜。良辰吉时早过去了大半天,就算他现在暴露行踪,这婚也黄定了。   面前这三人帮过他的忙,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他稍一思索,便听取了对方的建议。   景上元和带着大家找了个餐馆填饱肚子,才溜溜达达地来到车站,坐上了西上的大巴车。   一路崎岖颠簸,一行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城市西面的一个小县城。   这小县城不仅路上尘土飞扬,城中心连像样的楼房也见不到几座,放眼望去,城里几乎全是灰扑扑的平房,沿街的店铺门面破破烂烂,好多招牌都是没涂油漆的原生木板,风一吹雨一淋,上面的墨迹把板子染的黑乎乎的,几乎分辨不出上面写的是xx包子铺还是xx五金店。   景上元和见此光景,忍不住担心起来,这小县城都落后成这样,那山脚下的村子,岂不是还在刀耕火种?也不知道这么艰苦的环境,阿信能不能吃得消。   四个人走走停停,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面馆勉强解决了晚餐,天就已经黑了。县城到村镇的公交车已经停运,几人商议一番,决定在县城休整一夜,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   景上元和带着大家来到城里唯一一家拥有三层楼的旅店,订了两个标间。   两个标间都在二楼,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一间,深蓝和优红住在他们对面。   旅店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景上元和一进门,就走到窗边,拉开米黄色的窗帘,打开那灰蒙蒙的玻璃窗给房间换气。   玄岩信步拍了拍背包上的尘土,才往屋里走。进屋后,他向四周扫了一圈,见床边有个简陋的床头柜,便把背包放到了上面。   这小县城和火车终点站那座城市一样,植被覆盖率极低,这一路下来,玄岩信步感觉自己的眉毛都变成了土黄色,一摸一捻,满手都是细细的沙尘。他扯了扯自己几乎看不出原色的衬衣,皱了皱眉,开始轻手轻脚地脱鞋脱衣服。   景上元和对着打开的窗户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稍稍减轻了那莫名的气味带来的恶心。为了让房间更好地通风,他又束起了两边的窗帘。   束好窗帘一回头,入眼就是玄岩信步那光滑白皙的脊背,他呼吸一滞,整个人一下子僵在原地,全身的血却都疯了似的往头上涌,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   皮带的金属扣撞击床侧板的啪嗒声让景上元和瞬间从怔忪里回过神来,他赶紧捏了捏鼻子,转过身又把刚束起来的窗帘放下,严严密密地遮住了窗户。   等他再转过身的时候,玄岩信步已经脱下满是灰尘的长裤,全身上下只剩一个灰色的平角短裤。   他身材极好,比例绝佳,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尽管近两年锻炼甚少,身上没有健身爱好者那种肉眼可见的肌肉,线条却依然饱满匀称,既不显得过于粗犷,又不显得过于柔弱,完美地展示着这位正值黄金年华的青年的健康和魅力。   景上元和刚才差点被玄岩信步那撩人的脊背冲击得撅过去,但他自认为心理素质是极好的,转身的同时,已经暗暗压下心中的邪火,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饶是如此,再一次看到更具冲击力的情景,他也不由得呆住了。   玄岩信步不太讲究穿衣打扮,向来遵循能简则简的原则,给人的印象顶多就是清秀安逸,却没有人想到,脱下那些驱寒保暖的俗物,他就是一具行走的荷尔蒙,不知不觉间,能把直的掰成弯的,把弯的掰成圆圈。   景上元和六年前就领教过一次,领教过之后,他金箍棒一般的直男设定就变成了电动车上的防盗U形锁。如今再一次领教,若不是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有那么一点点相同的遭遇,他感觉自己都要变成钢圈,扑到玄岩信步脚边哭着求他宠幸自己了。   玄岩信步丝毫不知道身后的人在想什么,也丝毫没意识到脱成这样有何不妥,他把鞋踢到一边,拎起刚脱下的衬衣和裤子就往门外走。   景上元和见了,惊得头皮发炸,那些旖旎的心思也一下子被炸没了。他连忙紧走几步挡在玄岩信步面前,抓住他的手腕,急道:“我的祖宗啊,你这是要干什么?”   玄岩信步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升了辈分,他疑惑地看看景上元和,又看看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不解道:“出去抖一抖衣服上的土啊,怎么了?”   “你穿成这样就敢出去?”景上元和抬手一指,想往他身上瞟,又怕瞟了之后流鼻血,只得把目光定在他的脸上,无比纠结。   玄岩信步向自己身上扫了扫,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想事,忘了穿睡衣。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和自己同住的这人也是男的,那点不好意思又被理所当然地无视了,他理直气壮地问:“这样出去也没什么问题吧?咱们都是男的,难道还怕别人看?”   景上元和见他神经这么粗,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幅形象的杀伤力,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太阳穴,斟酌了一下,才说:“这里是旅店,不是自己家,万一出门撞见哪个女的,你这形象是不是摆明了在耍流氓?”   玄岩信步一听,立刻想起和他们同行的优红来,优红和深蓝的房间就在他们对面,撞见深蓝还好,撞见优红,那还真是太尴尬,搞不好会被深蓝打一顿。   “你快换上睡衣,我帮你抖土。”景上元和抢过他手里的衣服,把他向屋里推了推,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玄岩信步听着门外布料的簌簌声和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快速从包里找出一件灰蓝格子的棉布睡袍,披在身上系好带子,走了出去。   冷清的走廊里亮着昏黄的灯,两侧灰白的墙壁在这灯光的笼罩下,乍一看去,像是两面土墙。景上元和站在楼梯口,拎着那两件衣服抖几下,就往楼下走几步,再拎着衣服继续抖。衣服上的土随着他的动作,一波波飘散在空中,像是下了一场昏黄的雾,他被这尘土呛得不停地咳嗽。   玄岩信步出来的时候,小半截楼梯都已经被黄色的尘土攻陷了。   他快步上前,想要自己抖衣服上的土,却被景上元和头也不抬地推了回去:“快回房间,这地方连澡都不能洗,睡衣也沾了土怎么睡觉?”   玄岩信步见他坚持,只好退回到房门,望着尘土弥漫的楼梯口发呆。   深蓝换了睡衣,也打算到门外抖一抖衣服上的土,他拎着衣服一出门,就见玄岩信步斜倚着门口定定地望着斜对面。玄岩信步出门走得急,睡袍没拉好,衣领翻着,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露着半截胸脯和少半个肩膀,场面之诱人,连深蓝这个自诩善若国第一直男的看了,都忍不住血往头上涌。   深蓝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吓得扔了手上的衣服,喊了一声“我的祖宗啊!”,扑上去拉紧了玄岩信步的衣领,然后手脚并用,飞快地把他塞进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   景上元和上来一看,见深蓝正气喘吁吁地拉着自己房间的门把手,奇怪道:“你鬼叫什么?”   深蓝深吸两口气,抹了把脸,又捶了锤自己的胸膛,才无奈道:“主人,您可千万看好您那位吧,这一层可不止住着咱们四个,如果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您得多多少竞争对手啊。”   ☆、第二十章 你放心,我是直的      深蓝担心的问题,何尝不是景上元和担心的问题。然而他现在处境尴尬,完全没有立场去管这些事,只能先把人盯紧了,防止别人挖他的墙角。   玄岩信步洗漱完毕,就趴在床上,借着屋顶中间那昏黄的灯光继续研究他那本破书。   春末夏初的天气不算热也不算冷,旅馆给房客们准备的被子有些厚了。不到十分钟,盖在玄岩信步身上的被子就褪到了肩膀以下,大腿根以上。   灰蓝格子的纯棉睡袍整整齐齐地罩在他的肩头,勾勒出两道诱人的弧线,睡袍的下摆却裹在被子里,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毫无遮拦地暴露在外面。   景上元和掐着自己的眉心,盯着地图努力思考索道的含义,目光却像被魔笛蛊惑了的孩子一样,不由自主地瞟向邻床。   几乎要被人看光的玄岩信步对此毫无察觉,他一心沉浸在那本破书的乐趣中,看到心得处,忍不住翘起脚丫在空中晃动几下。   景上元和见了,直感觉那双洁白的脚丫隔空挠在了自己的心上,酥酥的,痒痒的,让人情难自禁。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满脸都是克制的肃然。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从窗外传来一两声汽笛的鸣响,就只剩下两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和书页偶尔翻动的哗啦声。   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眼睛的景上元和又忍不住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邻床的动静,任自己的呼吸悄悄追逐对方发出的声响。   安静的氛围在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中,越来越暧昧。   半晌之后,掉落在床上的手机才把景上元和从那声音的迷宫里惊回现实。他看了看时间,□□了一把头发,决定不再和那怎么也想不明白含义的索道较劲,而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展开自己的毯子,把玄岩信步从肩膀到脚丫盖了个严实,然后按住毯子的边,抽掉了他腰间的被子。   玄岩信步被人惊动,终于从那本破书里回过神来,疑惑地看向景上元和。   景上元和连忙解释道:“我看你好像有点怕热,这个毯子给你盖吧。”   玄岩信步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上青印花羊羔绒毯子,又看了看景上元和空荡荡的床铺,不解道:“那你呢?毯子给了我你盖什么?”   景上元和把扔到一边的被子又抱上床来,笑道:“我盖被子就行,我不怕热。”   经常出差的人哪个不喜欢轻装简行?这人连毯子都随身带着,不是怕热难道是为了折磨助理?   玄岩信步虽然不问世事,却也不是傻的,对方这一路帮了他不少忙,现在又把毯子让给他,他颇有些过意不去。他捻了捻那毯子上光滑的绒毛,默默丈量了一下毯子的尺寸,翻身下了床。   他搬起两床之间的床头柜挪到墙角,然后走到景上元和的床尾示意他下来搭把手,把两张床并到一起。   景上元和的神经狠狠地跳了几下,迟疑道:“干什么?”   “这毯子够大,可以盖两个人。”玄岩信步指了指毯子,认真地回答道。   景上元和心中顿时荡起圈圈旖旎的波纹,面上却笑道:“两个大男人盖一张毯子不感觉很奇怪?”   “奇怪?这有什么奇怪?难道性别相同还要避嫌?”玄岩信步皱了皱眉,有点不明就里。   “额,那倒不是。”景上元和扫过对方那单纯的眼神,突然感到一丝失落,但他念头一转,又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基佬?”   玄岩信步显然从没考虑过这种情况,听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圈。犹豫了一下,他小心地看了景上元和一眼,问:“那你是吗?”   “如果我是呢?”景上元和笑着,心却不由得悬了起来,虚着眼,密切关注对方的反应。   玄岩信步怔了怔,随即低下了头,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细碎的头发上,把他的脸遮在了昏黄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景上元和的心随着一秒一秒流逝的时间渐渐沉了下去,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试图用一个毫不在意的笑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尴尬。然而这时,玄岩信步忽然看向他的眼睛,目光前所未有地坚定:“你放心,我是直的,我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不用怕。”   景上元和蓦地感觉心头一松,肩头一沉,仿佛自己刚刚沉到谷底的心一下子跳起来砸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玄岩信步的回答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再一次无比深切地感受到追爱之路困难重重。如今,除了对自己的身份保密和刷爆好感度之外,他又多了一副把直男掰弯的重担。   为了防止话题一路放飞自我,跑到更奇怪的方向,他赶紧清清嗓子,把跑偏的话题拉回到正轨:“咳,我刚才说笑呢,你别当真,其实是我睡觉爱抢被子。”   “那你更不用担心,”玄岩信步信誓旦旦,“我和我哥抢被子已经抢出经验了,这么大一张毯子,咱们肯定能和平共处。”   话说到这个份上,景上元和再不答应,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他怀着一颗激动又忐忑的心,和玄岩信步把两张床并到一起,盖上了同一张毯子。   景上元和穿着睡衣睡裤,侧身躺在玄岩信步旁边,第十一次下定决心搞清楚从县城去往山脚下小村庄的路线。然而,旁边隐隐传来的体温,还有翻动书页时胳膊肘无意间的触碰,都让景上元和心跳加速,神经紧张,眼前生动形象的地图又变成了看不懂的天书。   挣扎半晌无果,景上元和终于放弃和那条线路死磕,关了手机,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翻动书页的声音渐渐停止了,景上元和感到旁边的人爬起来换了个姿势,把什么东西收了起来。   大概是要睡了吧,景上元和想着,闭着眼睛静静等待对方关灯,心里又开始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   如果他没有逃婚,现在已经开始和阿信共度良宵了吧。都怪他当时没把婚姻当回事,搞得现在面对自己的老婆,不能看,也不能吃,还得假装道德高尚的陌生人,这样的日子真是……   越来越近的热源突然把景上元和拉回了现实,他感到旁边的人挨着自己的胳膊俯下了身,一股温热的气流轻轻喷洒在自己脸上。   景上元和心头巨震,几乎忘了如何呼吸,奇怪的念头带着惊叹号争先恐后地从他不能自已的脑子里冒出来。   阿信这是要吻我吗?!他不是直男吗?!难道是我魅力太大,谈笑之间就把人掰弯了?!   鉴于上次把人掰弯的经历,景上元和隐隐有些激动,如果阿信就这么轻易被他掰弯了,那事情不就简单多了?从此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阿信双宿双飞,再也不用担心阿信把他当成变态,逃之夭夭了。   景上元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放轻呼吸,激动地等待着。玄岩信步的气息开始和他无限接近,他甚至能准确地判断出对方是要吻他的额头还是脸颊。然而,他最终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吻,而是感觉旁边的人悄悄在自己脸颊和脖子上嗅了嗅,沉默了一阵,轻轻吐出两个字:“奇怪。”   景上元和此时的心境就像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摔到了泥里,不仅把地面砸了个大坑,还把自己摔了个稀烂。   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仿佛承受不住刺目的光线,又立刻合上眼皮,用手虚虚挡住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灯光,眯起眼睛问:“怎么了?我差点睡着,什么奇怪?”   玄岩信步丝毫没有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捻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在景上元和脸上转了好几圈,徐徐说出一句让景上元和头皮发炸的话:“我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第二十一章 哥,出事了      晨光透过窗帘形成一片朦胧的光晕,几乎失眠了一整夜的景上元和才堪堪进入梦乡。   前半夜,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回答不够缜密,让玄岩信步琢磨出什么破绽,后半夜,睡熟的玄岩信步总往他怀里钻,闹得他又兴奋又痛苦。兴奋与痛苦纠缠的后果,就是他身心俱疲,将近天亮,才合上眼睛。   然而这个夜晚注定不能安眠。   景上元和刚刚触碰到梦的边缘,脑袋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震得他上下牙打颤,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郁闷地在枕头底下掏了掏,摸出一个手机,眯着眼往屏幕上一看,是礼上元明打来的。   这么早扰人清梦,是要报丧吗?!   景上元和恼火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搂着玄岩信步的肩膀继续睡。   玄岩信步被手机的震动惊醒了,他茫然地睁开眼,望着眼前冒出一片青色胡茬的下巴迷惑了两秒,又困得闭上眼睛,抓着景上元和的腰,往他怀里拱了拱。   景上元和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怀里人的头,下一秒又被手机的震动声惹得皱紧了眉。   他深吸一口气,划开屏幕准备把对方骂一顿,一低头意识到自己怀里还睡了个人,又立刻挂了电话。   他侧了侧身,空出另一只手来把手机设了静音,然后打开社交软件给礼上元明发消息。   霸王龙:你诈尸了?   心机狗:哥,出事了!   景上元和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揉了揉眼框,然后努力睁了睁眼,打了一行字。   霸王龙:阿真被你榨得精尽人亡了?   心机狗:不是阿真,是神木家那个傻叉!   景上元和一看到“神木”两个字,困倦的神经一下子绷了起来,他看了看怀里熟睡的人,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胳膊,往后挪了挪身子,悄悄坐起来靠在床头。   轻轻给玄岩信步掖了掖毯子,景上元和一脸肃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左上角“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绷着脸继续打字。   霸王龙:阿明,别告诉我你和那个混蛋滚到一块了。   “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消失了两秒钟又出现了。很快,礼上元明的消息发了过来。   心机狗:哥,你想哪去了!我除非疯了才会看上那个傻叉!   霸王龙: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机狗:那个傻叉说你奸.污了他,要你对他负责,昨天钻进咱家的狗笼子里不出来了。   景上元和黑了脸,强忍着作呕的冲动给礼上元明发过去一串消息。   霸王龙:他这是哪来的自信?就他那种猥琐的个性,我他妈瞎了才去奸.污他!他怎么不说他给我下药,企图迷.奸我?他现在还在狗笼子里吗?赶紧把他打出去,咱家的狗笼子是他想钻就钻的?他钻了狗笼子,咱家狗钻哪?   心机狗:……哥,咱家狗两年前就跟许由哥跑了。   霸王龙:赶紧把它逮回来,不要给神木家那混蛋可乘之机!   心机狗:哥,阿雪已经把那傻叉连人带狗笼子一块沉江了。   霸王龙:阿雪回来了?她把那混蛋弄死了?!   心机狗:阿雪昨天回来的,今早又走了。那傻叉没死,就是呛了几口水,连人工呼吸都没做就缓过来了。   景上元和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阿雪虽然脾气暴躁,下手还算知道分寸,她正在上军校,一旦搞出人命,前途可就毁了。   他家兄妹三个,阿雪年龄最小,脾气最大,也最有志向。当初为了上军校,她和父母死磕了好几年,闹的家里人仰马翻,最后还是仗着景上元和和礼上元明的支持去了首都的军警学院。如今阿雪回来帮他出气,他颇有一种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景上元和略一思考,又问道:神木家族什么反应?需不需要我把深蓝和优红派回去?   心机狗:神木家那边你不用担心,许由哥他们家族在帮忙顶着。那件破事怎么说他也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瞎了眼追那个傻叉,又脑残地让你帮他出主意,那个傻叉怎么能招惹上你?   霸王龙:一码归一码。为那件事我已经找人揍了那混蛋了,阿真也受到了惩罚。这次神木家冲我们来,那件事恐怕只是一个借口,你立刻行动起来,不要把压力都往许由家推。许由家虽然比神木家早发展了十年,毕竟也是个新崛起的家族,万一掉进神木家的陷阱就麻烦了。   心机狗:我明白了,我这就立刻行动。家族这边你放心,万事由我顶着,管他什么神鬼神婆,他敢来我就敢让他有去无回!不过你那边也要做好防备,我那会儿查看那傻叉的定位,发现他已经不在医院了,两分钟之前,定位消失了,我担心他会去找你和嫂子的麻烦。你们旅途千万当心,别被那傻叉坑了。   霸王龙: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对了,昨天的婚礼进行得怎样?有没有受到影响?   心机狗:除了你们这两位新郎不在和那个狗屁插曲,一切顺利,轰动全城。   霸王龙:辛苦你了阿明,哥哥蜜月结束给你带特产回去。   心机狗:不辛苦,谢哥挂念。   景上元和放下手机,撸了一把脸,靠着床头开始寻思。   依照丰神木硕那不择手段的卑鄙个性,八成是要来找他了。如今他和玄岩信步虽然举行了婚礼,从风俗上确定了夫夫关系,但在这个法治社会,结婚证才是婚姻的最有力保障。结婚证需要两个当事人亲自去办,他现在正努力争取对方的好感,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混蛋跑过来插一脚,他和玄岩信步的婚姻岂不是要化作梦幻泡影?   景上元和思前想后,理顺出了当前最重要的三件事:   一、不能让丰神木硕找到自己;   二、不能让阿信知道自己和他结婚的事;   三、尽快刷爆好感度,把阿信掰弯!   前两个好说,第三个难度略大。   景上元和又拿起手机,点开了地图,找出昨天晚上他研究了十几遍的线路。   如果说昨天晚上他还在担心那小山村太落后会让玄岩信步吃不消,那么他现在几乎要为误打误撞走进这样一个洞天福地喜极而泣了,他甚至开始祈祷那小山村比想象的还要落后,最好落后到男耕女织与世隔绝,落后到没电没气没信号,让他和玄岩信步的关系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越来越紧密,紧密到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第二十二章 媳妇威武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景上元和站在碗口粗的原木做成的刺猬状栅栏门前,望着两排相向而建的小木屋和那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来把他们撕烂的十几条猎犬,再一次无比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跋山涉水整整两天两夜之后,风尘仆仆的他们终于找到了这处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好山好水好风光,没电没气没信号,这本该完美契合景上元和的预期,只不过——   这小村庄与世隔绝得有点过了。   看那屋檐下悬挂着的磨得发亮的弓箭、开线的绳索、撑开的毛皮和或是滴着鲜血或是半风干的细长肉条,不难推测,这十几户人家至今仍处在古老的狩猎时代!   猎犬的狂吠很快就惊动了小木屋里的人。一个须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猎户率先拎着一把湿漉漉的猎叉从东侧的一间小木屋走了出来,紧接着,西侧的小木屋走出一个裹着褐色头巾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稍显稚嫩的年轻人。   三人警惕地往栅栏门一望,见门口站了三个帅气的年轻男子和一个漂亮精致的女人,绷紧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纷纷垂下手中的猎叉。   老猎户喝退了十几条猎犬,走近栅栏门,睁着一双犀利的老眼把四人打量了一番,问道:“外乡人?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景上元和刚要开口,玄岩信步早已抢先一步,向那老猎户施了个礼,恭敬地回答道:“大叔,我们是来隐居的,您可以叫我阿信。”   那老猎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在景上元和三人身上转了几圈,抬起干裂粗糙的手,指了指他们:“你们也是?”   景上元和颇为绅士地笑了笑,向老猎户欠了欠身:“对,我们是一起的。”   那老猎户听了,目光又在他和深蓝的脸上逡巡一圈,冷着脸把手一摆:“你们去别的地方隐居,这里不欢迎你们!”   说完,老猎户再不给几人说话的机会,冷哼一声,拍了下打着补丁的衣摆,转身进了小木屋。挂在门旁的绳索被木门带起的风吹得晃了几下,小木屋里响起噌噌的磨刀声。   绑着褐色头巾的中年男子正盯着优红看,见老猎户就这么走了,气得跺了跺脚,拽起身边的年轻小伙,急急忙忙向老猎户的小木屋走去。   优红被那中年男子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向景上元和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老大,咱们真的要住这里吗?我怎么有一种要被人算计的不祥预感?”   景上元和侧过身看了他一眼,挽了挽衣袖,笑道:“怕什么?凭咱们的身手还能吃亏?”   “先不要轻举妄动,”玄岩信步按住景上元和的胳膊,快速向各个小屋的窗子扫了一圈,放下手继续说道,“这里的居民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们看这些小屋的布局,有没有觉得和《如意经》里善若大人的修行地很像?”   景上元和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他们很可能是善若大人同时代的隐者。我们最好不要力敌,而是要智取。”玄岩信步说完,向栅栏走了几步。   安静下来的猎犬们立刻竖起耳朵,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大有他再上前一步就要跳起来把他咬死的冲动。   玄岩信步及时止住了脚步,示意三人屏息细听。   老猎户屋里的磨刀声已经停止了,里面传来两个男人的争吵声,偶尔还有一两句被争吵者无视的劝阻,以及——   一个女人若有似无的低声哼唱。   优红忽然攥着拳头低声咒骂了一句:“操,这些隐者还玩女人?!”   深蓝立刻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教训道:“没搞清楚情况不要乱说!”   一只金雕从远处飞来,虎视眈眈的猎犬立刻转移了目标,望着天空狂吠,声音之大,震得几人耳膜发涨,脑袋发懵。   小屋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三个男人又拎着猎叉冲了出来。   看见头顶盘旋的金雕,褐色头巾的中年男子大吼一声,立刻喝止狂吠的猎犬,急急忙忙地把它们往靠近栅栏门的一间小木屋里赶。那年轻人则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挂在房檐下准备风干和正在风干的肉条,一边收拾,还一边担忧地看优红一眼。   老猎户从墙上挂着的冷兵器里抓起一把弓,绷着脸朝那盘旋不去的金雕连放三箭。   在城市长大的四个年轻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老猎户和金雕一决雌雄。   优红甚至还打开了他仅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数码相机,冒着被人打废的危险,准备给这惊心动魄的时刻录一个小视频,等隐居结束就发到网上。   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老猎户和金雕的恩怨情仇——跨越种族的相爱相杀!”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老猎户去势汹汹的三箭连金雕的毛都没碰着,垂头丧气地落向了远方;金雕悠然地在空中打了两个旋,一个俯冲抓去了老猎户肩膀上的两块布,以3:0的绝对优势,轻松取得第一回合的胜利。   当着外乡人的面丢了这么大脸,老猎户大骂一声“畜生”,又搭弓放箭,恶狠狠地向金雕射去。   景上元和带着戏谑的笑看着老猎户的箭擦着金雕的翅膀飞了出去,不嫌事大地鼓了鼓掌,喝了个倒彩。   老猎户被这金雕一闹,本来就火大,这时又被人嘲笑,古铜色的脸气得都要黑了。他恶狠狠地扔了弓箭,抡起猎叉隔着栅栏门就要把景上元和叉飞出去。   景上元和根本没把老猎户当回事。   从老猎户刚才射箭时僵硬的姿势就可以看出,这人打猎不怎么样,打人更没戏。这样的对手,他分分钟可以撂倒十个。更何况,深蓝优红就在身边,对付这样一个小角色,哪里用得着他出手。   所以,面对飞来的猎叉,他嘴角噙笑不为所动,静静等待深蓝优红吊打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猎叉飞来的瞬间,旁边的人立刻伸出一只手——不是抓住猎叉,而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向一侧甩去。   景上元和毫无防备,重心一歪,差点摔在地上。   仗着自己的好身手,他手一点地,稳住身形,跳起来质问深蓝优红到底是哪边的。   深蓝优红齐齐望向他,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景上元和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玄岩信步正微倾着身子,左腿弓步,右腿蹬地,一手紧握猎叉,一手保持着后甩的姿势。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变了脸色的老猎户,漆黑的眸子里散发着冷冷的寒光,猎叉的叉尖勘勘停在距离深蓝的脸面一拳的距离。   “大叔,这是法治社会。”玄岩信步直起身,冷着脸把猎叉往地上一扎,整个叉头立刻没入了土里,“不管你是隐者还是猎户,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第二十三章 口误      不知是玄岩信步的目光太过冷冽,还是他的身手入了老猎户的眼,老猎户阴晴不定地看了他几秒,竟缓和了脸色,主动邀请他们到他的小村庄来居住。   不过,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玄岩信步问。   “咳,”老猎户忽然面露惆怅,从腰间取出一只漆黑油亮的竹杆铜烟锅,填满烟丝,又抖着手把烟丝点燃,深吸了两口,才像下定决心一般,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回答道,“娶我闺女。”   景上元和闻言一惊,连忙看向玄岩信步。   玄岩信步怔了怔,余光撞见景上元和紧张的神色,垂眸稍一思索,又重新看向老猎户。   老猎户见玄岩信步嘴角微翘,以为他要点头,却见他目光忽然向上一挑,拔起插在地上的猎叉猛地向自己头顶掷去。   老猎户脸色大变,急忙扔了烟锅侧身一躲,堪堪避开了金雕锋利的爪子。   呼啸而来的风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头顶袭来的巨大的阴影像是突然撞在了看不见的玻璃上,在惯性的反冲下回弹了两米,裹着猎叉砸落到老猎户身后的地上。   老猎户慌忙爬起来向后一看,忍不住一阵后怕。   金雕的胸骨已被猎叉粗暴地戳进胸腔,它有气无力地扑棱了几下翅膀,就大睁着一双鸟眼,倒在血泊中不动了。   假若刚才手持猎叉的玄岩信步对他还击,那现在死不瞑目的,恐怕就不是这骚扰了他们三年多的金雕,而是他这在深山老林里隐居了五十多年的老骨头了!   鲜血的气味让景上元和颇感不适,他揉了揉鼻子,目光微沉,望着一地的狼藉喜忧参半。   阿信身手如此敏捷,在这以打猎为生的小村庄里肯定不会吃亏,这于他本人是件好事,但对于自己来说,追妻之路却又多了一道障碍,之前设想好的英雄救美的套路,在阿信这里肯定行不通了。   老猎户再看向玄岩信步时,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惧意。或许觉得自己刚才的要求太过分,他连忙改口道:“你,你不要误会,我刚才的意思是,只要你们三人里面,能有一个娶我闺女,我就让你们在这隐居,而且,娶我闺女的那个……”   “我娶。”玄岩信步抬手打断了老猎户的话,瞥了一眼地上的金雕,“我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如果你不嫌弃,这金雕就当做聘礼吧。”   老猎户勉强咽下未说完的话,惊讶地看着玄岩信步什么也没问就爽快地答应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景上元和见自己还没捂热乎的老婆竟要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了,连忙把他拉到一边,急道:“你连这老头女儿是圆是方都不知道,就这么答应了?”   玄岩信步沉思了两秒,然后抬起眼睛认真地问道:“那你娶她?”   “为什么是我?”景上元和立刻撇清自己,“我结婚了!”   玄岩信步目光微凝,景上元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会引起巨大的误会和麻烦,连忙辩解道:“不对,口误,口误,我没结婚,我是想说,我是弯的,怎么可能和女人结婚!”   “你没结婚?”玄岩信步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景上元和突然紧张起来,不知怎的,他总感觉阿信这个面无表情的表情是生气了。   “那总不能让深蓝娶她吧?”玄岩信步看了看深蓝的方向,“优红怎么办?”   深蓝娶谁和优红有什么关系?   景上元和顺着玄岩信步的目光望去,见深蓝优红这对俊男靓女站在那枯树皮一般的老猎人旁边,猛然意识到玄岩信步可能是误会他这两个助理的关系了!   但是,误会就误会吧,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得力助理窝在这深山老林里打一辈子猎。   景上元和违背着良心,信然地点点头:“对,是不能让深蓝娶她。”   玄岩信步伸三根手指,然后弯下一根对景上元和说:“你看,你结婚了。”   景上元和头皮一僵,看着玄岩信步修长的手指,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结婚,这事千万不要再提了,容易引起误会。”   “哦,不好意思,口误了。”玄岩信步眼角微微一翘,似乎笑了一下,景上元和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去捕捉他脸上的笑意,那似有若无的笑容却已经飞快地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玄岩信步指着那根弯下的手指,冷静地分析道:“我是想说,你看,你是弯的。”   景上元和僵硬地笑了笑,艰难的点点头。   玄岩信步又弯下一根手指:“深蓝和优红是一对。”   景上元和眼皮跳了跳,再次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不就剩下我了吗?”玄岩信步晃了晃竖起的小拇指,轻松地说道,“所以,我娶他女儿。”   景上元和一僵,感觉自己像被玄岩信步一个急转弯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眼,看到老猎户门边悬挂的绳索,急中生智道:“万一他女儿是个变态呢?”   玄岩信步懵了一下,放下手指,迟疑地问:“不会吧?”   “如果这老头的女儿没问题,他怎么会随随便便把女儿嫁给一个陌生人?”   “你这样一说,好像是有点问题。”玄岩信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们先问清楚,再做决定。”   景上元和猜的没错,老猎户的女儿虽然不是变态,却是个花痴。   大概是不想被玄岩信步一猎叉戳死,老猎户面对景上元和的质问,沉默了许久,终于扛不住压力,一声叹息一口烟,道出了实情。   “我闺女啊,得病以前,可是是村里最好的姑娘,”老猎户席地而坐,犀利的眼神在灰白的烟雾中渐渐迷茫起来,“坏就坏在三年前,我和几个猎人在山上打猎,救了一个外乡人。我当时真没想到……唉……”   老猎户拿着烟锅在地上磕了磕,敲出里面的烟灰,又从烟袋里摸出一小撮烟丝,捻了捻,却没有填上,而是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空地,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真觉得,当时还不如救一条狼。”   “那外乡人……”景上元和在生意场上摸打滚爬了两年,什么龌龊事没见过?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老猎户摇了摇头,把烟丝填到烟锅里,点燃烟丝,仓促地吸了一口,才艰难地继续说道:“我闺女辛辛苦苦照料他,他却糟蹋了我闺女,跑了。”   景上元和眸色一深,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是他妈哪个混蛋犯下的罪?凭什么要让他的阿信来赎?   “那人叫什么名字?”他问。   老猎户抬眼看了几人一圈,痛苦的回忆让他眼眶有些发红:“他说他叫景上元和。”   深蓝优红一听,惊得睁大了眼睛看向景上元和。   景上元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死死攥紧了拳头,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镇定。   这他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糟蹋人闺女不算,还来糟蹋他的名声!他景上元和的名声就是那么好踩的吗?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他扯出一抹微笑,拿过老猎人的烟锅,磕掉里面的烟灰,盯着老猎人的眼睛,笑道:“大爷,花痴这种情况,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得了花痴的女人,病情严重的时候,见了男人就脱衣服,不管是老是少,扑上去就要和人结合。如果我们阿信娶了您闺女,您的心事是解决了,那我们阿信的头顶岂不是要绿成千年王八万年龟了?”   老猎人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咳嗽了两声掩饰无地自容的窘态。景上元和拿过他的烟袋,帮他装好烟丝,递到他面前,笑道:“大爷,您看不如这样,我帮您把那混蛋找出来,治好您女儿的病,您忘掉让阿信和您女儿结婚的念头。”   ☆、第二十四章 醋意      临近傍晚,外出的村民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小屋里闭门不出的小孩和女人们,也都打开了房门来到了院子。冷清的小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山鸡,野兔,獐子,狍子,各种野果、菌类和野菜在小院中间的空地上堆起了一个尖尖的小山。   两口大铁锅被人们用石头支在院子里,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二十多口男女老少忙忙碌碌地,把一顿普通的晚餐忙出了过年的场景。   景上元和几人收拾好了老猎户给他们腾出来的房间,加入了做饭的人群。   优红作为坚定的妇女之友,如鱼得水地融入了几个择菜的女人中间,深蓝笑眯眯地帮着洗菜洗肉的人添水倒水,玄岩信步作为猎杀金雕的英雄,被老猎户拉着挨个介绍给村里的每一个人。   景上元和一边劈柴,一边向玄岩信步那边瞟,每每看到玄岩信步白白嫩嫩的手被老猎户不知怜惜地攥着,丝毫不知道要抽回来时,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意,当玄岩信步站到那四个姑娘面前,被热情似火的姑娘们围在中间问长问短,甚至还要被揩油吃豆腐的时候,景上元和的心里一下子打翻了醋坛子,手中的斧子一歪,差点劈刀自己的腿上。   失算了!老婆的手自己还没摸到手,上来就被一群陌生人动手动脚是怎么回事?!   景上元和心中一阵懊恼,看到一个姑娘羞红了脸又去拉扯玄岩信步的胳膊时,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翻涌的醋意,扔下了斧头,挤过几个菜盆和肉盆,撞到了两个人,硬生生闯到玄岩信步身边。   他挂起一脸上元面粉厂的招牌式微笑,搂住玄岩信步的胳膊,把那姑娘的手扯下来,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我们赶了两天的路,我看我弟弟有些累了,我带他去休息一下,姑娘们自便吧。“   那拉扯玄岩信步的姑娘一见自己面前又站了一个大帅哥,还温柔似水地对自己笑,脸涨得更红了,在其他三个姑娘和四个大妈的哄笑声中,磕磕巴巴地说了句“没关系”,同手同脚地坐回到菜堆旁边,拿起一把野菜,挡住了自己的脸。   玄岩信步面对着吵吵闹闹的人群,确实累了,他本来就不喜欢热闹,若不是因为他们外乡人的身份,想要在这小山村里尽快立足,他真不乐意被老猎户带着,拜年似的和一堆陌生人不停地打招呼,尽可能地没话找话,弄得自己全身不自在,还被一群姑娘大妈调戏。   景上元和的解围让他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向老猎户和那群女人道了个歉,便任由景上元和牵着手,走回了自己的小屋。   见到自己的床,玄岩信步感觉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恨不得扑到上面狠狠地睡上一觉,消除这几天的困顿疲乏和那一身的不自在。然而他的手还被景上元和牵着,见他没有放开自己的想法,玄岩信步也没有急着抽回来,而是不动声色地随他走到了床边。   景上元和拉着他在床上坐下,抬起他的手看了看,忍不住一阵心疼。   玄岩信步的手早被那不知轻重的老猎户攥红了,手背的地方,隐约还有两条细细的口子,应该是被老猎户手上的老茧划的。   “手都划破了,这老头真是没轻没重。”景上元和埋怨一声,把玄岩信步的手抬起来,对着那两条血丝吹了吹,见那血丝还没有凝固,又翻了翻自己的包,找出一瓶药水,一把棉签和一盒创可贴。   玄岩信步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相识不到几天的男子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处理伤口,闻着那偶尔掠过自己鼻尖的发丝上熟悉的味道,陷入了沉思。   等他回过神来,景上元和已经替他贴好了创可贴,嘱咐他不要沾水,更不要让别人随随便便碰他的手,这些猎户性情豪放,下手没轻没重,免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玄岩信步点了点头,见景上元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疑惑道:“还有事吗?”   景上元和想了想,觉得现在自己还没有立场管玄岩信步的私事,但是为了防止某个不可预知的情敌撬了他的墙角,他看了看房门,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猎户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歹意,但是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觉得,我们还是和那些姑娘保持距离比较好。你也知道老猎户女儿的事,我们现在还没开始着手调查,谁知道真是那外乡人始乱终弃,还是被人嫁祸呢。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嗯。”玄岩信步应了一声,面露疲色。   景上元和看他实在是困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知道他不喜欢人多,便把他打发到床上,盖好了毯子,让他休息了。   “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景上元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出去继续劈柴了。   小屋里只有一扇格子窗,上面糊着一层发黄的宣纸,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玄岩信步盯着关上的门看了半晌,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试图进入睡眠状态的玄岩信步又突然睁开了眼,他从床上坐起来,取下挂在墙上的背包,找出自己那本破书,又要继续研究。   天已经开始黑了,书上的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玄岩信步翻了翻床头的桌子,从抽屉里找出少半截蜡烛和半盒火柴。   蜡烛黄得厉害,不知道放了多久,火柴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扁了,不过好在两者都还能用。   玄岩信步点燃蜡烛,挑亮灯芯,借着昏黄跳跃的烛光,继续翻看他那本破书。   景上元和进来叫玄岩信步吃饭的时候,那蜡烛已经快燃尽了,蜡烛长长的火苗一跃一跃的,几乎要舔到玄岩信步额前的头发。   景上元和心里一紧,快步走上前去,毫不意外地在玄岩信步身上问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糊味儿。   “阿信,阿信!”他把蜡烛挪开,拍了拍玄岩信步的肩膀。   “嗯?”玄岩信步抬起头,见景上元和一脸紧张,立刻想起老猎户的警告,连忙向四周看了一眼,同时警惕地竖起耳朵,“怎么了?狼来了?”   “没有没有。”景上元和连连摆手,目光落在玄岩信步额前那被燎了一块的头发上,又是想笑,又是后怕。   他在玄岩信步额前的发丝摸了一下,把手伸到他面前,抖一抖手上的灰,提醒他:“你头发烧了。”      ☆、第二十五章 他这是老毛病了      玄岩信步向额前一摸,果然有些不对,接过景上元和递来的镜子一照,看到额前原本细碎的刘海被火燎得曲曲折折的,正中间还少了一撮,活像被哪条饥不择食的狗啃了一口。   看上去又丑又蠢。。。   玄岩信步尴尬地合上书,从包里找出一支笔,摘下笔盖,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向上一卷,用笔盖夹起来,又照了照镜子。   还是又丑又蠢。。。   玄岩信步有些郁闷,摘下头上的笔盖,胡乱把头发往一边捋了捋,找了一把剪刀就要剪。   景上元和吓了一跳,生怕他自己剪秃了,连忙夺了他的剪刀,按住他的肩膀:“不要动,我来。”   说着,他拿起梳子,在玄岩信步头上划了一下,左梳右梳,把原先从头顶垂到额前的头发分成两部分,然后拿起剪子,看了眼玄岩信步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嘱咐道:“把眼睛闭上,小心头发落到眼里。”   “你还会剪头发?”玄岩信步有些意外,因为无论景上元和的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都不像是会亲自做这种事的人。   景上元和拿着剪子咔嚓咔嚓在空中剪了两下,笑道:“业余爱好。不过,包你满意。”   玄岩信步将信将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剪刀,掂量了一下他这句话的真实性,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最后心一横,顺从地闭上了眼。   剪坏就剪坏吧,他又不是没被人剪坏过,反正也该到夏天了,就算剪成光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玄岩信步做好了清凉一夏的心理准备,再睁开眼时内心满满的都是诧异。   景上元和的手艺并没有他预想的那样糟糕,确切来说,是非常不错。烧焦的发丝已经不见了,缺的那一撮也看不出来了,虽然只是修了修刘海,但比起之前的发型,这个偏分似乎更适合他。   怎么说呢?   好像更成熟,更硬气,更有男人味了。   玄岩信步拿着镜子又照了照,没发现任何缺陷,满意地向景上元和道了个谢。   优红捧着一个粗瓷大碗,吃得满嘴流油,抬头瞥见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从小屋走出来,连忙站起来招招手,把两人让到了他和深蓝中间的长条凳上。   落座之后,不知怎的,优红总觉得玄岩信步好像有什么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他一边啃骨头一边借着火光偷偷向玄岩信步瞄了几眼,目光触到他的头发,惊得差点把碗里的肉汤扣自己脸上。   卧槽,要命啊!   趁景上元和和深蓝说话的功夫,优红赶紧戳了戳玄岩信步的胳膊:“阿信,你怎么突然梳了个和老大一样的发型啊?“   玄岩信步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看看景上元和,反问道:“一样吗?不一样吧,我是左分,他是右分。“   “左分右分都是分好吧。老大最讨厌别人和他留一样的发型了,连中分都不行。”优红偷偷瞥了景上元和一眼,见他仍在和深蓝说话,赶紧凑到玄岩信步跟前,指了指自己长长的卷发,悄声道,“你看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幅形象吗?就因为当时留了个中分,犯了老大的忌讳,被老大整了。”   玄岩信步疑惑地看看优红头上的发卷:“你这个发型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留中分?中分不适合你。“   优红瞪大了眼睛,正要为自己辩解,突然看到景上元和转过身来,便赶紧低下头,夹起自己碗里的肉一阵猛吃。   玄岩信步转过身问景上元和:“听说你不喜欢别人和你留一样的发型?”   景上元和把一勺菜倒进玄岩信步碗里,不假思索地点点头,点完头突然发现不对,又赶紧摇摇头,连忙为自己喊冤:“这谁说的?纯属造谣!阿信你别理他!”   一旁的深蓝听了,忍不住激动道:“主人,您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梳大背头了?”   景上元和把滴着汤的空木勺往深蓝手里一塞,一脸灿烂地露出八颗牙:“你说呢?”   深蓝全身一僵,干笑一声:“咳,我什么也没说,不,主人,我是说,大背头挺好的,比偏分更适合我,你们慢慢吃,我,我再去盛一勺菜。”   猎户们的生活环境十分清苦,食物却从不匮乏,尤其这个小村庄依山傍水,随便上山打打猎,下河捞捞鱼,就能吃到城里人吃不到的山珍野味,而且无农药无化肥无公害,鲜美丰盛,营养健康。   优红吃了两口,就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爱上这个美丽的地方了,玄岩信步盯着自己碗里的肉却有点犯愁。   这小山村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条件艰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顿顿吃肉可真够他受的。如果每天都这样吃下去,估计过不了一个礼拜,他就要胃出血了。   景上元和看玄岩信步把碗里那几块肉骨头拨来拨去,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便把自己的碗往他碗边一递,大大方方地建议道:“吃不了可以给我。”   玄岩信步夹着肉骨头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没那么多讲究。”景上元和不容他多想,从他手里拿过筷子,把他碗里的肉都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把碗里的蘑菇拨到一边,埋头吃肉。   玄岩信步看他啃着自己刚啃了半截的骨头欲言又止,看了看他碗里的蘑菇,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问景上元和:“你不吃蘑菇吗?要不然给我?”   景上元和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假意推辞一番,那蘑菇便顺理成章地一片接一片跑到了玄岩信步碗里。   自认为成熟稳重的深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睁大了眼。   这还是他那个洁癖到令人发指的主人吗?该不会是被人魂穿了?半年前,公司里有个小新人只是拿了下主人的杯子,主人就火冒三丈,不仅把杯子砸了,还让人扫了仨月厕所,最后把人解雇了。   抱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觉悟,看起来成熟,实则中二的戏精青年深蓝同学冒着生命危险把筷子伸向景上元和的碗,试探道:“主人,您不吃蘑菇吗?那我……”   “咔——”   玄岩信步看到要和他抢蘑菇的深蓝突然倒地不起,吃了一惊,站起来要去扶他,却被景上元和拉了回去。   景上元和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惊慌:“别担心,他这是老毛病了,优红知道怎么办,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第二十六章 你踩我脚了      景上元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吃完晚饭,便带着深蓝和优红到老猎户的小木屋里打听那外乡人的情况。   玄岩信步点燃景上元和帮他找来的新蜡烛,挑亮灯芯,坐到桌边,又捧起他那本破书。   刚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玄岩信步就听到额前发出了微弱的呲呲声。他伸手一摸,心道一声不好,拿起镜子看时,被景上元和修过的刘海还在隐隐约约地冒着烟。   玄岩信步用手扑了扑,等青烟消散,拿起梳子仔仔细细地把刘海梳好,左右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卷起书,熄了蜡烛,向老猎户的小木屋走去。   老猎户的小木屋其实并不小,或许是因为他村长的身份,他的小木屋有一个宽敞的会客厅和两间卧室。   玄岩信步走进去时,会客厅里摆出了老猎户会见重要客人才摆出的八仙桌。优红拿着一只铅笔和一叠画纸与老猎户相对而坐,边听他的描述,边勾勒那外乡人的模样。深蓝拎着一把被他刷了不下十遍的白瓷大茶壶熟练地给景上元和斟了一杯茶。景上元和本人则面无表情地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道清秀的人影突兀地闯入视野,景上元和瞳孔一缩,赶紧站起身,把来者让到自己身边。   玄岩信步也没客气,自然而然地挨着他坐下,把那本破书往桌上一放,借着桌子中央的烛光继续研究。   刚才一直走神的景上元和也不走神了,见玄岩信步总拿着那本破书看,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书上写的什么他没看到,却敏锐地从玄岩信步头上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焦糊味儿。   他赶紧看看玄岩信步的头发,又看看远在八仙桌中央的蜡烛,吸了吸鼻子,疑惑道:“阿信,你又把头发烧了?”   玄岩信步从书上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嗯,以前没怎么用过蜡烛,刚才又没注意。”   景上元和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刘海上看了看,吩咐深蓝找一把剪刀和一把梳子过来。   正在画图的优红冷不丁把这句话听到耳朵里,手中的铅笔一抖,好不容易画了一半的头像就作废了。   他默默撕掉那报废的头像,向玄岩信步投去同情的一瞥,暗暗为他那乌黑柔顺的头发默哀了三秒钟。   永别吧,头发哥!   景上元和接过深蓝递来的剪刀和梳子,把玄岩信步烧焦的发尖小心地挑起来,轻轻修剪了一下,仔细端详一番,安慰他道:“还好,没烧太多。明天我给你做个灯罩。”   优红听到这温柔的语调,惊得满头的发卷都要竖起来了,他僵硬地扭过头,发现这声音确实来自自家老大,而且老大脸上还挂着那种从未见过的温柔的笑,看得他头皮都麻了,他又僵硬地转过头,忧心忡忡地看了深蓝一眼。   已经作死过一次的深蓝,以胳膊脱臼为代价,成功地验证了自己的主人仍然是自己的主人,现在看到景上元和再次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举一反三,见怪不怪。他体贴地收好剪刀和梳子,平静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优红见深蓝这个忠仆都没什么反应,自己又没有作死的胆量,只得用力撸了撸惊到飞起的发卷,把目光牢牢地黏在画纸上,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老猎人的回忆,他对那外乡人恨之入骨,若不是交通不便,他闺女又需要人照顾,他一定亲自把那外乡人逮回来,抽筋扒皮浸猪笼。   优红收敛心神,按照老猎人的描述勾勾画画,不一会儿就描出了一个贼眉鼠眼,肥头大耳,满脸淫.笑的中年油腻大叔。   老猎人在那画稿上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摇头:“不像不像,一点不像。这鼻子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正派,还有这嘴巴,应该往一边翘着,让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猎人比比划划,指指点点,一边说一边还亲自示范,优红看着老猎人滑稽的表演越听越糊涂,拿着自己的画稿欲哭无泪。   他明明就是一丝不差地按照老猎户的描述画的,老猎户却一口咬定他画的不对,还发誓说就算那外乡人投胎变成猪他也能认出来,怎么可能看不出优红画的像不像。   玄岩信步见他们争执不下,让景上元和把画稿递过来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不是丰神木硕吗?”   景上元和一听,脸色骤变,忍着作呕的冲动拿过画稿又看了一眼,却从那丑陋到灵魂的五官上看不出半点和丰神木硕类似的地方。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阿信居然认识丰神木硕?!   景上元和的疑问让玄岩信步脸色有些难看,他似乎不愿提及这个名字,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他是我高中的学弟,低我两届。”   学弟啊?   景上元和有些吃味,阿信不记得收留了他一夜的自己,却记得丰神木硕这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流氓头子?   真是让人不爽!   “优红,按照丰神木硕的样子再画一遍,让大爷看看是不是他。”他把画稿扔给优红,想了想又不甘心,酸溜溜地对玄岩信步说,“阿信你记性真好,低两届的学弟都记得这么清楚,我别说学弟,高中同学能记起来一半就不错了。”   “不是我记性好。”玄岩信步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摇了摇头,补充道,“他以前追过我,所以……”   “什么?!”景上元和没等玄岩信步说完,腾地一下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身前的八仙桌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冲击,一下子翻了个底朝天,桌上的蜡烛,画纸,铅笔,老花镜,粗瓷杯,白茶壶,以及玄岩信步那本破书都被统统砸到了地上。   本来就不亮堂的小屋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老猎户架着胳膊惊呆在了原地。优红吓得跳到了长凳上,半晌,才拍拍自己的胸脯,腿软脚软地瘫坐下来,庆幸自己没坐在景上元和的对面,免去了被腰斩的命运。   与两人的惊慌相比,把完美忠仆定为自己人生最高目标的深蓝就镇定多了。他充分发挥出完美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优秀才能,心平气和地把八仙桌正过来放回原位,重新找了根蜡烛点燃,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扫走了瓷杯瓷壶的碎片。   看到玄岩信步一脸惊愕,景上元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了,连忙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还以为踩到了老鼠。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咱们,咱们说到哪了?”   玄岩信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微微皱了皱眉:“你踩没踩到老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踩我脚了。”   ☆、第二十七章 我就开个玩笑      丰神木硕的面貌轮廓随着优红不断挥动的铅笔渐渐出现在画纸上。   画一个凭空想象的人很难,画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傻叉,那是相当容易。   优红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见到丰神木硕时他脸上那欠揍的表情,开始往画像脸上涂阴影。对面一边抽烟一边围观的老猎户看着看着,忽然蹭的一下站起来,烟锅往那风流不羁的美男子脸上一磕,大骂:“对!就是这个龟孙儿!”   优红吓得一抖,手里的铅笔咔嚓一下子折了芯,他看看画纸上被烟灰烧穿的窟窿,又看看老猎户那苦大仇深的表情,耸了耸肩,无奈道:“大爷,您别激动。”   我他妈还没画完呢!   强迫症晚期患者优红一气之下把毁掉的画像揉吧揉吧扔到一边,又铺开一张画纸重新画。老猎户却没耐心等待他展现自己高超的画技,连忙捡起那团纸,展开那皱巴巴的画像,凑到景上元和面前和他谈条件:“阿元,你看,就是这个畜生!就是他!你快给我把他绑过来,我把那两间小木屋送给你们,另外再送你们四条猎犬!”   景上元和第十二次小心翼翼地表示要看看玄岩信步的脚有没有被自己踩坏,并得到毫不犹豫的拒绝后,心中的痛惜和不安转化为了一腔怒火。他瞅了一眼老猎户举到自己面前的四根手指,立刻把枪口瞄准了尚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打算阴他一把的丰神木硕。   “大爷,您确定就是这家伙?”景上元和斜了一眼那皱巴巴的画纸,沉着脸问。   “是,就是他!”老猎户说着,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悔恨,眼圈一红,竟落下两行眼泪,“要不是我眼瞎救了这王八羔子,我家闺女还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景上元和脸色沉了又沉,吩咐深蓝道:“立刻启动天罗地网,七日之内,把这个混蛋带到我面前,就算他躲到娘胎里,也要给我挖出来!”   “是,主人!”深蓝把七八种活血化瘀的药膏放到八仙桌上,颇为绅士地微鞠一躬,就出了门。   老猎户见深蓝就这么走了,生怕景上元和忘了他答应的另一件事,又连忙问道:“那我闺女……”   “放心吧,大爷。”景上元和拍拍老猎户的肩膀,忽然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保证道,“您闺女的病我记着呢,不过,事要一步一步来,我们先收拾了这个混蛋,解了您的心头之恨,再说您闺女的病。”   老猎户被景上元和拍得差点坐到地上,知道景上元和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只得见好就收,没再做过多计较。   玄岩信步静静地捧着那本一直没有翻页的破书,目光在景上元和与老猎户脸上逡巡了几圈,表情有些困惑。   事情商议完毕,几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小屋休息。   景上元和关上门,亦步亦趋地尾随着玄岩信步坐到床边,再次不放心地问道:“阿信,你的脚,真的不要紧吗?”   玄岩信步收好书,把蜡烛挪到距离自己远一点的位置,顿了顿,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和丰神木硕很熟吗?”   “嗯?不熟不熟,我和他一点不熟。”景上元和最讨厌和丰神木硕这流氓扯上关系,听到他的名字就感觉恶心,更恶心的是这个狗尾巴草居然还追过自己单纯可爱不食人间烟火的阿信。阿信神经这么粗,也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吃亏,现在是不是还经常被丰神木硕骚扰。想到这,景上元和忍不住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那阿信你呢?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没,我从来都没有和他联系过。”玄岩信步想起丰神木硕的死缠烂打,浑身一阵恶寒,刚刚放松的神情立刻僵硬起来,他站起身,不自在地向前走了两步,端起桌上的粗瓷杯喝了口水。   景上元和闻言,心中一阵庆幸,没联系过最好,阿信神经这么粗,真栽到那混蛋手里,被人卖了估计都不知道。   “阿信,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景上元和仰着头,看着玄岩信步嘴角流下的水滴,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玄岩信步放下水杯,擦擦嘴角坐到他对面,疑惑道:“哪个问题?”   “你的脚是不是很疼啊?要不要我给你揉揉?我按摩技术很好的。”景上元和往前凑了凑,遗憾地盯着玄岩信步的嘴角看了两眼,又低下头看向玄岩信步的鞋。玄岩信步的鞋没在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勉强能辨认出鞋面的颜色,景上元和越看越觉得,这双他前两天还认为非常仙气的小白鞋此刻比仙人掌还扎眼。   这双鞋对阿信脚上的伤比他还知情,真特么气人!   真想把这碍眼的小白鞋撕了,把阿信的脚丫抱进怀里!   然而玄岩信步不让他看,给他一万个熊胆,他也不敢这么冲动,万一再像上次那样把阿信吓跑,他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阿信了。   “哦,这个啊。”玄岩信步面无表情地思考了片刻,抬起眼见景上元和纠结的模样,忽然就笑了,“我刚才骗你的。你没踩到我脚,我就和你开个玩笑。”   “啊?”   玄岩信步突如其来的笑容让景上元和有些错愕,他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万丈冰原突然绽放了一朵红梅,又像是看到绵延不绝的青草地突然开了一朵洁白的小花,那小小的花朵那么孤单,却又那么耀眼,整个世界都因为这抹与众不同的颜色生动起来。   所以,阿信笑了?   阿信竟然笑了!   阿信为什么笑?   以后怎样才能让阿信经常笑?   一连串的疑问让景上元和瞪大了眼睛苦苦思索,回过味来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玄岩信步耍了。   再看看玄岩信步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那隐隐的得意和几乎微不可见的狡黠,景上元和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冲动一把的理由。   “阿信,你太坏了!”   景上元和虚张声势地大喊一声,猛地向前一扑,一下子把玄岩信步扳倒在床上,对准他的腰就开始挠。   “哎呀,哈哈哈”玄岩信步左躲右闪,痒得在床上打起滚来,手脚并用抵挡景上元和的袭击。   被挑起了斗志的景上元和哪里容得他抵抗,把鞋一踢,跳上床,和正在打滚的某人战做一团。   玄岩信步到底吃了这两年锻炼甚少的亏,进攻防守皆不顺利,不一会儿就败了下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要僵了。   “别挠了,哈哈哈,别挠了,阿元,哈哈,我错了,你快饶了我吧,哈哈哈……”   “还骗不骗我了?”   “不骗了,不骗了,哈哈哈,再也不骗了,哈哈哈,求你了,哈哈哈……”   “错了!”景上元和一把攥住他的两只的手腕,压在他肩膀的两边。   玄岩信步猛喘了几口气,疑惑地看向景上元和,景上元和平复了一下呼吸,望着他溢满泪花的眼睛,柔声道:“阿信,你应该多笑一笑。”   玄岩信步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景上元和满是怜惜的眼眸,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半晌,他嘴边忽然荡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洋溢的泪花终于漫过禁锢它们的堤坝,凝成一颗泪珠,缓缓从眼角滑落。   景上元和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第二十八章 压压惊   第二十八章压压惊   天一亮,小村庄的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如往常一样,开始烧水,劈柴,做饭,等吃饱喝足,休息半个小时,又开始为下一顿的食物而奔波。   玄岩信步很早就起床了,一来,他习惯早起,二来,院子里人喊狗叫,就是想睡也睡不着。景上元和倒是睡得死沉,对外面的动静不闻不问,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玄岩信步习惯了他睡懒觉,便没有叫他。   玄岩信步洗漱完毕,就自觉加入了做饭的人群,切菜切肉,忙得不亦乐乎。他其实不大喜欢和一大堆人一起做饭吃饭,但自己一初来乍到的新人,也不好太过标新立异,只得入乡随俗,一边切菜切肉,一边硬着头皮应付那些对他们的到来还没新鲜够的村民。   昨天大着胆子拉扯他的姑娘阿秀借着拿肉的机会,凑到切肉的案板前红着脸问玄岩信步今年多大年纪。   玄岩信步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想了半天也记不起自己是哪年出生的,便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时间太长,我忘了。”   阿秀惊奇地睁大了眼,手里的肉盆又放到了案板上:“这也能忘啊?阿信你不会是善若大人同时代的隐者吧?”   “那倒不是。”玄岩信步想了想说,“我记性不大好。”   阿秀想了想,向四周看了看,又转过身来问玄岩信步:“阿元呢?我问问他,他总该记得吧?”   玄岩信步越过几个人,向小木屋的门口望了望,见小木屋仍然房门紧闭,便告诉阿秀:“别问他了,他也不知道我今年多大。”   “啊?他不是你哥哥吗?怎么会不知道?”阿秀更惊奇了,她记得自己没有听错啊,阿元一直宣称阿信是他弟弟来着。   “哦,他记性也不好。”玄岩信步觉得自己不能拆景上元和的台,只好甩给他一个锅。   阿秀见不能从玄岩信步嘴里问出什么,只好干巴巴地笑了笑,端起肉盆洗肉去了。   优红眼尖地看到阿秀和玄岩信步搭讪,甩了甩手上的水,摸到了玄岩信步旁边:“阿信啊,切肉很累吧?我来帮你一起切吧?”   玄岩信步瞥了瞥案板上那最后一块肉,抹了抹刀上的油,见小木屋的门依然紧紧关闭着,便对优红说:“不用了,优红,你让深蓝去看下阿元起来没。”   优红不明白玄岩信步为什么点名要深蓝去,明明他也可以去的,不过这貌似也不是个好差事,他就告诉深蓝,让他去了。   深蓝放下手里的水桶,去小木屋悄悄转了一圈,回来告诉玄岩信步:“主人还没起呢。”   “叫他起来吧,快开饭了。”   玄岩信步切下两块肉,见深蓝仍然一动不动地戳在自己面前,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道:“深蓝,叫阿元起床吧,快开饭了。”   深蓝还是像没听懂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过这次,他面上多了一抹挣扎,优红在一旁看了,忍不住心中窃喜,幸好阿信叫的不是自己。   又来拿肉的阿秀听了,放下肉盆,轻快地转身向小木屋走去:“你们忙着,我去叫他!”   优红一看不好,紧走几步一把将她捞了回来:“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老大的床,是你想叫就能……啊呸,叫老大起床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阿秀见优红这么说,以为她排斥自己,委屈地撇了撇嘴,端上肉盆走了。   玄岩信步见使唤不动深蓝,又不能把这事交给优红一姑娘,只好拿了个菜叶擦了擦手上的油,走到墙边抽了根狗尾巴草,推开小木屋的门亲自上阵。   优红居然说叫阿元起床会出人命?   她是不是对阿元有什么误会?   阿元明明很随和的。   被玄岩信步贴了随和标签的景上元和此刻正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抱着自己的被子睡得死沉,玄岩信步早上出门给他盖的毯子不知怎的也被他卷进了怀里,鼓鼓囊囊的,猛然看去,还以为他抱了个人。   景上元和其实打算今天早点起床给玄岩信步做灯罩呢,奈何昨天晚上闹得太兴奋,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没有睡着,后来好不容易快睡着了,又突然给自己竖了许多假想敌,生怕小山村里某个男人或女人发现了玄岩信步的好把他拐跑了,深更半夜跑到深蓝优红的小木屋,拖起困得睁不开眼的两人,给他们布置了好几项防止别人撬他墙角秘密任务。   折腾完这些,都已经后半夜了,景上元和暂时了却了心事,又因为连日赶路的疲惫,一下子就睡到了现在。   睡意朦胧中,景上元和感觉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他挥了挥手,皱眉道:“阿黄,别闹!”   说完,像是怕他口中的“阿黄”再来骚扰他,抱着被子,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然而“阿黄”锲而不舍,痒痒的感觉又从耳朵上传了过来,景上元和全身一僵,顿时火冒三丈,在耳边胡乱抓了一把,翻身坐起,抡起枕头向床边扔去:“滚!再舔我耳朵,炖了你!”   吼完,景上元和闭着眼又倒在床上,抱着被子蒙头大睡。   玄岩信步站在他对面的单人床上,一手抱着他的枕头,一手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蜷成一只虾的景上元和,心想:“阿元不喜欢阿黄舔他耳朵?阿黄是谁?”   阿黄不是谁,阿黄是景上元和一条养了三年的狗,然而这狗因为一片肥羊肉,两年前就跟着贤许由真跑了。景上元和找了它好几次,都没把它逮回来,一气之下,发誓永远和它断绝主仆关系,再也不要这条有肉就是娘的蠢货了。   景上元和一边呼呼大睡,一边在梦里痛骂阿黄这个蠢货,骂着骂着突然意识到,阿黄已经跟贤许由真跑了,自己也不在家里。   所以刚才舔他耳朵的是……?!   景上元和猛地扔了被子翻身坐起,一眼就看到站在对面床上抱着自己枕头的玄岩信步。   他又惊又喜又懊悔,连忙站起身,把玄岩信步从对面床上抱下来,满脸歉意,语无伦次:“阿阿阿信,原来是你啊,我刚才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我们家狗呢。额,对不起,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没想到,额,我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吧。”   景上元和道了歉,见玄岩信步仍是皱着一双秀眉,心里立刻忐忑起来。   阿信这是生气了?   景上元和无比懊恼。   想也是啊,阿信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自己却这么没有情趣,阿信会生气也是人之常情嘛。   景上元和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把自己耳朵往他面前一递,讨好道:“要不然,你再舔两下,压压惊?”   ☆、第二十九章 上山      景上元和的耳朵毫不意外地被玄岩信步拧了,还被赏了一脸猪油。   “我又不是你们家狗,我舔你做什么?”玄岩信步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眼睛却亮亮的,像是在笑。   景上元和后知后觉地看到玄岩信步手里的狗尾巴草,一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吃完早饭,玄岩信步拿起猎叉要去和村里的人到山上打猎。   景上元和嘱咐了深蓝优红两句,连忙收拾了一些干粮和肉干,背了个旅行包紧紧跟上。   小村庄的居民为了在这大山里生存下去,除了每天留下三名男子看家护院,其他青壮年劳力都要到山上打猎劈柴,就连那几位姑娘和大妈,也几乎每天都要跟着队伍到山上挖野菜采蘑菇。   玄岩信步初来乍到就展现了非凡的狩猎才能,这次上山打猎自然少不了他,景上元和生怕玄岩信步在这尚不熟识的村民中间被人算计了去,跟着他寸步不离。   深蓝和优红接替了昨天守护小村庄的中年男子和那年轻人,和老村长一起留在了村子里。   留在村子里的几人,除了晒晒肉干,喂喂猎犬,时刻提防野兽来袭,没什么别的工作。深蓝忙完了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就开始倒腾他的简易太阳能发电装置和信号发射器。   优红坐在太阳底下剔了半天牙,向老猎户借了几个木盆,开始洗衣服,其中包括今天早上被玄岩信步踩了一大片猪油和血水的床单。   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随着几名猎户在山上寻寻觅觅,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密林深处。景上元和虽然自认为身手了得,但是在这茂密的丛林里寻找猎物却不是他的强项,而且瞧他们这套装备——猎叉?弓箭?套索?网兜?铲子?   他是不是该在头上插两根鸡毛,再系个兽皮裙,然后拍着手鼓围着火堆跳个舞?   看看队伍前面那时隐时现几乎与这密林融为一体的两道人影,他觉得自己这身衬衣西裤皮鞋简直傻到了极致,这件肩膀绣了花的白色长袖衬衣不仅不利于狩猎时的伪装,还容易被猛兽当成猎食的目标,更要命的是,穿着西裤和皮鞋在这密林里爬高上低,真他妈难受。   但是没办法,那些猎户的衣服他穿不惯,而且不是瘦了就是胖了,要么就是太短或者太长。然而最根本的是,他本能地抵抗别人用过的东西,总觉得那些东西沾染了别人的体味,就算那体味是香的,也让他全身不自在。   不过,阿信用过的除外。   但是阿信只带了两身衣服,而且都不是他的尺码。   景上元和一边走着,一边削了根树枝作为手杖递给了玄岩信步。他看着玄岩信步那身休闲的打扮,觉得比起上山打猎,玄岩信步更像是上山旅游的,和他走在一起,就像真是和他一起来度蜜月一样,让他把脚下硌人的石头都忘了。   景上元和又砍了根树枝,一边削成手杖,一边痴痴地看着玄岩信步的背影,越看越觉得,阿信的背影和他本人一样好看。   不多时,这好看的背影突然停下了,景上元和一个没刹住脚,差点栽倒在一根突起的树根上。   他连忙用刚削好的手杖撑住地面,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为什么不扶旁边的大树?   谁知道一手扶上去是摸到一条毒蛇还是一片毒虫还是一朵食人花?   景上元和不像那些猎户对这里的生物了如指掌,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阿信,怎么了?”景上元和见玄岩信步不再向前走,踮起脚尖越过他的头顶,向前看了看,疑惑地问。   玄岩信步茫然地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景上元和一边问,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   “跟咱们一起的那两个猎户,不见了。”玄岩信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一边向后摆了摆手,示意景上元和和他一起蹲下身来,小声说话。   景上元和心中一紧,暗道果然如此!   有人的地方就有黑暗,就有争夺,就有算计,就算这小村庄仅有二十多口人,也不能免俗。   不,或许正是因为人口太少,所以,这种黑暗就更加骇人。   还好,虽然他的阿信神经很粗,但实际上并不傻,有时候还异乎寻常地聪明,比如现在——   玄岩信步拉了拉景上元和的胳膊,让他挪到和自己并肩的位置,然后指了指不远处草丛中的绳索,让景上元和看。   “这是——”景上元和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陷阱?”   玄岩信步郑重地点了点头,皱起了眉:“那两个猎户,并没告诉我们。”   “所以他们这是打算把我们当猎物还是当诱饵?”景上元和冷笑一声,警惕地向四周看去。   玄岩信步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景上元和看他一眼,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阿信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单纯了,阿信这么单纯,还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不过还好现在有了他,他再不会让阿信轻易被人算计了。   “他们有很多理由这么做,比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再比如,我们要查老猎户女儿的事,总之,我们在这小村庄,务必多加小心,不能单独行动。”   玄岩信步皱了皱眉,没再言语,景上元和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只得和他一起小心地注意周围的动静。   这座山林太过茂密,或许是人烟太过稀少,整个山林都处于未开发的状态,水缸粗的大树比比皆是,硕大的树冠遮天蔽日,仅在树叶的缝隙中洒下几率明净的阳光。   没有风的时候,密林里非常闷热,不适应这种环境的人,时间一长,就容易胸闷气短,头晕恶心,甚至昏厥。   再加上各种毒虫毒草,猛兽猛禽,看似平静美丽的林子,实则危机四伏。   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在草丛里蹲了不到五分钟,身上就被大只的蚊虫叮了好多包。   两人盯着头顶嗡嗡作响的蚊子,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蚊子?!”      ☆、第三十章 骑猪      蚊虫聚集的地方,很有可能是那两个猎户藏身的地方,玄岩信步和景上元和仗着自己极好的目力仔细往四周搜寻一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这帮混蛋!”景上元和低声骂道,“他们可能有防蚊虫的药,或者早走远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玄岩信步问道,“返回山下?还是绕过这片地方继续打猎?”   “他们既然把我们引到这来,必定做好了准备,我们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景上元和沿着那绳索向两边看了看,只见绳索在茂密的草丛中若隐若现,不知道延伸到了什么地方,也看不出两端是不是绑着什么东西。   景上元和对这些东西不熟,便问玄岩信步:“阿信,你能不能看出来,这是什么陷阱?”   玄岩信步拿着手杖往那绳子上轻轻一搭,抬头看向天空:“绳子是绷紧的,可能上面悬着落石,也可能是巨木,树枝太密了看不出来是什么,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绕道离开,如果上面真悬着落石,我们现在处在下坡,不管那落石是不是在正上方,我们都有可能被滚下来的石头砸死。”   “如果我们不动那绳子呢?”景上元和想了一下问。   “我们不动,不代表别人,或者别的动物不会动。”玄岩信步看了景上元和一眼,又悄悄示意他看头顶。   景上元和一看,这才发现头顶的密林中探头探脑地冒出一只猴子来。   猴子这东西,最是淘气,景上元和一见它好奇地四处张望,立刻变了脸色,扯了扯玄岩信步的袖子示意他赶紧离开。   玄岩信步点了点头,正要循着在草窠里留下的痕迹原路返回,就见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突然冒出一支利箭,奔着那猴子就飞去了。   那猴子惨叫一声,从树顶坠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那根绷紧的绳子上。   景上元和暗叫一声不好,拉起玄岩信步飞快地往旁边的大树下一躲,就见脸盆大小的石块扑通扑通从上方落下,碾过那尚留了一口气的猴子,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景上元和忽然感觉大树一震,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动物从他旁边一冲而过,连吼带喘地奔着斜下方跑去了。   景上元和惊得一愣,回过神来发现躲在自己旁边的玄岩信步不见了,忙循着那黑影看去,只见玄岩信步正坐在一头大野猪的背上,前倾着身子,风风火火冲下山坡。   “阿信!”景上元和大叫一声,站起来向山下追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景上元和的鞋底还不防滑,没跑两步,就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身后又一波落石掉落的声音,景上元和立刻抓住一棵树,纵身一跃,跳到一个树杈上,眼见那大颗大颗的落石,从树下滚了下去,直奔背着玄岩信步乱跑的野猪而去。   玄岩信步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跳到野猪背上的,他只知道身后忽然一阵腥臭的风袭来,自己下意识地向上一跃,回过神来就已经盘腿坐在野猪背上,往山下冲去了。   他以前暑假的时候去草原骑过马,骑猪还是第一次,若不是景上元和那惊恐的一嗓子,还有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冒出来的横枝,以及屁股底下扎人的鬃毛,他觉得还挺有趣。   不过这野猪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如今背上骑了个人,更是横冲直撞疯了一样。   落石的声音越来越近,玄岩信步猛的一拧野猪的右耳朵,那野猪吃疼,向右一拐,堪堪避过了那滚来的落石。   啊,不!   没有避过落石!   最后一块落石砸到了猪屁股!   那野猪哀嚎一声,后腿一软,带着玄岩信步就要往山下滚。   这野猪体型庞大,少说也得四百来斤,一旦被这四百来斤皮粗肉厚的野猪砸上几个回合,轻则骨折,重则内脏都能给砸出来。   所以,玄岩信步明智地放开了野猪。   下一秒,却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抱进了怀里。   这一段山路特别陡,或许是被人走得多了,杂草很少,碎石遍布,景上元和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几次试图用脚勾住旁边一闪而过的树木,结果不是树干太细无法支撑他们两人的重量,就是树干太粗,一只脚完全勾不过来,滚了几圈之后,大脑被转得昏昏沉沉,除了知道抱紧怀里的人,就渐渐什么也不知道了。   两人一猪不知道滚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停了下来。玄岩信步捏了捏被碎石硌得生疼的腰,忍着全身的剧痛,从抱着自己的人的怀里爬起来。   景上元和被转得头晕目眩,脑袋又被石头磕了几次,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躺在同样晕头转向,异常狼狈的野猪身旁,几乎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阿元!阿元!”玄岩信步拍拍景上元和的脸,想要扶他起来,却见他浑身是血,不知道从哪下手,只得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尽量让他保持清醒。   景上元和皱着眉,闭着眼,一边与那要死的感觉拼命抗争,一面艰难地摸向拍着自己脸庞的手。   “阿信。”景上元和缓了缓气,艰难地说道,“没事的,只是,有点晕,让我,躺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别睡!阿元你别睡!”玄岩信步有些慌了,拍着景上元和的脸,眼中渐渐有些潮湿,“别睡阿元,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我不睡,不睡,”景上元和按住玄岩信步的手,勉强睁开眼,轻声说道,“别拍,再拍,我要吐出来了,我只是有点晕,真的。”   玄岩信步望着景上元和苍白的脸,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保护自己的人受伤流血,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心里就无比煎熬。   他看着景上元和头上的血,想要给他包扎,又怕他头晕,只好问道:“阿元,我要不要给你包扎一下头上的伤口?”   “不用,”景上元和虚弱地张了张嘴,“不用,一点小伤,没事。”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玄岩信步焦急地问。   景上元和微微睁开刚刚闭上的眼,虚弱的目光在玄岩信步因为担心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扫了扫,轻声说道:“阿信,亲我一下,好吗?”   ☆、第三十一章 我是逃婚来的      景上元和是骑着那头和他们一起滚落下来的野猪回去的。他不知道玄岩信步是怎样把那头野猪驯服的,只知道玄岩信步给他编了个草垫,他爬在野猪的背上,玄岩信步赶着那野猪,两个人就沿着那曲曲折折的山路回去了。   山路很难走,野猪的后背很颠,景上元和缩在野猪背上,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疼,心里却像吃了蜜。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打猎,第一次骑野猪,第一次摔得半死不活,也是第一次和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亲近,那温柔的触感在嘴唇上久久不能消失,让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遍又一遍偷偷回忆当时的场景。   阿信一定是害羞了,他看到了他微红的脸,但是阿信依然答应了他的请求。   或许他可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阿信尽快明白他的心?   玄岩信步赶着野猪回到小山村时,看到迎上来的深蓝和优红,以及那想要把野猪撕碎的猎犬,脸又红了一个色度。   这一路他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完全是凭着本能回的村,心里满满的全是和景上元和接吻时那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接吻,第一次和一个男人接吻,也是第一次感到心中那平静的湖水起了波澜。   他有点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对那种感觉的留恋。   只可惜,阿元并没有向他索要第二个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主动一些。   可是,他是有未婚夫的啊!   玄岩信步一惊,立刻被猎犬的狂吠拉回了现实,他茫然地看了看围在他身边的深蓝、优红和老猎户,疑惑道:“怎,怎么了?”   “阿信你没事吧?”深蓝担忧地问。   “我没事,阿元他……”玄岩信步连忙转过身,去看野猪背上的景上元和,却发现那草垫上已经没人了。   他吃了一惊,连忙向回来的路口看了看,却被深蓝告知,景上元和已经被他们抬到小木屋里了。   “阿信你别担心,主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很快就会好的。”深蓝说着又看了看他的后背,“阿信,你背上也受伤了,快去小屋趴下,我给你们处理一下伤口。”   玄岩信步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那被猎犬围在中间瑟瑟发抖的野猪,想了想,对老猎户说:“大叔,这野猪也算是救了我和阿元一命,别杀它,它后腿受了伤,您帮它看一下。”   “哎,好好好,没问题,你们尽管放心。”老猎户见这野猪竟被驯得服服帖帖的,心中升起几分好奇,连忙应道。   景上元和确实伤得不重,在床上趴了半天,就能起来了,深蓝优红聚在两人床前,关了小木屋的门,问两人怎么回事。   景上元和脸色沉了沉,没有直接回答两人的问题,而是问深蓝:“丰神木硕那边有消息吗?”   深蓝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不过,我已经把主人您的行踪放出去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景上元和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看看趴在一边似乎快要睡着的玄岩信步,吩咐深蓝道:“别让他进山,抓到了告诉我,我亲自去会会他。”   “是,主人。”   深蓝和优红见景上元和没什么需要他们的地方,简单聊了两句,就从小木屋里退了出来。   景上元和见两人走了,看了看小屋的门,轻声招呼玄岩信步:“阿信!阿信!”   “怎么了?”玄岩信步转过头来,微红着脸问,不过小木屋光线很暗,他的异样并没有被对方发觉。   景上元和往床边挪了挪,把手拢在嘴边,压低了声音对玄岩信步说:“你还记得走在咱们前面的那两个猎户是谁吗?”   玄岩信步想了想,同样向前挪了挪身子,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应该是阿秀的爸爸和哥哥。”   “这事先不要和任何人说,有人问起就说失足从山上滚下来了。”景上元和想了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玄岩信步床边,蹲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以后对这两个人多提防着点。嗯,对其他人也不能放松警惕,这小村庄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玄岩信步听了,信然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景上元和,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信?”景上元和揉了揉他的头发问。   玄岩信步抿了抿嘴,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一半,颇有些委屈地望了望景上元和,扭过头闷闷地回答道:“没事。”   景上元和看玄岩信步这幅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愣了愣,好笑地从床边站起来,俯下身把脸凑到玄岩信步脸边,笑道:“你这样可不像没事的,说吧,什么事?不说我可要亲你了!”   玄岩信步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拿眼斜了斜那张近在咫尺的帅脸,闻着对方呼出的温热气息,脸又红到了一个新高度。   景上元和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大着胆子把刚才的威胁付诸了实践,柔软的唇带着温热的气息,轻轻印在玄岩信步光滑的脸上。   玄岩信步呆呆地趴在床上,好像一个懵懂的小仓鼠。   阿信竟然没有躲?!   景上元和喜出望外,俯下身急切地想要进一步巩固来之不易的成果。   然而这一次,他出乎意料地失败了。   玄岩信步伸手挡住他的脸,一转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屁股和腿上的擦伤让他皱了皱眉,他站起身,走到景上元和的对面。   “阿元,”玄岩信步焦躁地在小木屋里走了两圈,看了看景上元和那不安的神色,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我其实是逃婚来的。”   景上元和深吸了一口气,扶住两张床中间的桌子,挽起一个惊讶的笑容:“真巧啊,我也是。”   玄岩信步惊讶地看看他,以为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又强调道:“我真的是逃婚来的。”   “所以呢?”景上元和佯装不解。   “所以,我是有未婚夫的,我们这样,这样……”玄岩信步紧握着自己的手指,纠结了一下,垂下眼,硬着头皮说道,“我们这样不好。”   “那怎样才好呢?”景上元和竟有些嫉妒自己那个不能暴露的未婚夫的身份,走到玄岩信步近旁,拉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沉声问道,“要不要我替你把他揍一顿,让他自动解除婚约?”      ☆、第三十二章 反咬一口      说话间,外面突然一阵喧哗,人喊狗吠,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玄岩信步和景上元和对视一眼,连忙走出小木屋到外面观望。   四个猎户正抬了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走进小院,身后还跟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景上元和上前一看,那受伤的两人正是阿秀的哥哥和父亲。阿秀的哥哥阿壮不知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喉咙,现在已经没了呼吸,阿秀的父亲明叔断了一条腿,此刻正疼得毫无形象地大喊大叫。   深蓝和优红见了,想要上前帮忙,却被景上元和一把拦了下来,景上元和冲他们摇摇头,自己率先走上前去。   阿壮和明叔被猎户们抬进了他们的小木屋,阿秀和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   明叔冷不丁看见景上元和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床尾,双眼蓦地一瞪,哀嚎声突然停了下来,他眼睛一转,一把抓住阿秀母亲的头发,怒道:“哭什么,没用的老娘们!害我和阿壮的人就在眼前,你们还不快把他抓住?!”   阿秀和她母亲听了一愣,明叔一指景上元和:“就是这个外乡人!还有那个什么阿信!快抓住他们给我和阿壮报仇!”   老村长和其他四个猎户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没有动,阿秀和他母亲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扑上前去,就要和景上元拼命。   景上元和岂能容忍明叔血口喷人,一闪一抓一推,三招两式,便把阿秀和她母亲推倒在明叔的床前。   明叔气得大叫:“你们还愣着什么?!你们忘了上一个外乡人在村里做的好事了吗?是不是咱们村的男人都死光了,女人都被强.奸了,你们还要相信这些禽兽不如的混蛋?!”   那四个猎户明显被他说动了,老猎户见他提到上一个外乡人,面上也难看起来,景上元和一看,不能让他再胡扯下去了,冷笑一声对明叔说:“明叔,你这话说得太可笑了,我和阿信初来乍到才不到两天,连山上的路都没搞清楚,怎么害你?倒是你和阿壮,不好好带着我和阿信,自己钻进草丛里没了踪影,害得我们差点被石头砸死。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却倒打一耙,反咬到我们头上来了,真是好算计!”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算计你们干什么?”明叔眼睛一瞪,无理搅三分。   景上元和被他说得笑了,拍了拍手,满脸嘲讽:“对啊,你也知道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口咬定我和阿信要害你和阿壮?”   明叔被他说得一噎,看见玄岩信步推门进来,眼角一抽,攥紧了拳头继续耍赖:“我又不是你们外乡人,谁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上一个外乡人也和我们无冤无仇,他不就是强.奸了阿香跑了吗?”   “明老头!”老村长听到他提到自己女儿,气得骂道,“你自己被狼咬了,老提我们阿香干什么!”   “提你们阿香怎么了?她自己好意思做,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了?如果不是她贱,那外——啊!!!”明叔抓住自己的断腿惊恐地看着景上元和,“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景上元和歪歪头,捏着明叔不听使唤的那半条腿,灿烂一笑:“明叔,你他妈再不给我好好说话,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你自己腿的味道!”   明叔吓得面如土色,大颗的汗滴从额头上渗出,又滚落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景上元和满意地笑笑,从他身后扯出他的枕巾,体贴地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样才对嘛,正正经经的,有事说事,没事就安静呆着,泼脏水揭短干什么?太下作了。”   说完,景上元和慢慢站起身,向那几乎吓呆的阿秀母女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绅士十足的微笑:“抱歉,吓到你们了,如果明叔能正正经经地说话,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样的。”   “明叔,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景上元和又把目光转向明叔,问。   明叔抖了抖,绷紧了脸盯着景上元和,却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抱着自己的断腿疼得打哆嗦。   “不说是我和阿信害得你们了?”景上元和语气温和地问道。   明叔浑身一颤,咬了咬牙,心一横,面不服心也不服地点了点头。   景上元和却懂得见好就收,不管明叔心里服还是不服,开口笑道:“既然明叔您擦亮了眼,我和阿信也不计较今天这笔糊涂账了,咱们和和睦睦的,还是好乡邻。您这腿摔断了,疼是疼了点,其实也不打紧,我们深蓝就是最好的接骨医生,随身带着跌打损伤的药,包您十天半个月就能下床走路上山砍柴。”   说着,不管明叔同意不同意,景上元和就把深蓝叫了进来给明叔接骨。   明叔吓得躲到床头,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阿秀就会接,我们自己来。”   “阿秀哪有我们深蓝专业,我们深蓝可是善若国首屈一指的接骨医生,别人求他还求不到呢。我让深蓝给您接骨,也是看在咱们乡邻一场的份上。我这么诚心诚意的,您就别推辞了吧。”景上元和向左右看了看,对那呆立在床边的四个猎户说道,“按住他,别让他乱动,腿骨接反了可就麻烦了。”   四个猎户见自己被点名了,惊悚地看了景上元和一眼,赶紧上去帮忙,明叔一听景上元和的话,吓得哇哇大叫,乱踢乱蹬,结果动到了折断的腿,疼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景上元和兴味索然的看了明叔一眼,暗骂了一声“胆小鬼”,拉起玄岩信步的手就出去了。   来到小院里,玄岩信步看看从门口一路淌到明叔屋里的血,问景上元和:“阿元,深蓝不会真的给明叔接反腿骨吧?”   景上元和好笑地看他一眼,抬起胳膊想要搂他的肩膀,想到他背后有伤,又放下胳膊心疼地攥起了他的手,轻轻摩挲:“我又不是深蓝,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他的主人吗?我记得他总这么叫你。”玄岩信步边走边说。   景上元和笑得更欢了,揉了揉玄岩信步的头发说:“别听他瞎叫,他就是个戏精上身的中二病,你可不许学他。”   明叔的小木屋里,被称为戏精中二病的深蓝打了个喷嚏,看了看老猎户给他找来的木板和绳子,又看了看昏死在床上的人,冷若冰霜的脸上又泛起一层冰花。   你这孽畜竟敢害本座的主人?看本座怎么削你!哼!   ☆、第三十三章 谁偷了我的裤衩?   第三十三章谁偷了我的裤衩?   入住小山村的第三天,景上元和吃惊地发现,自己晾在屋檐下的平角内裤不见了。他在晾衣绳上仅有的两件衣服中间搜寻了好几遍,那内裤依旧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看不到半点踪迹。   该不会是混到肉干堆里被放到库房了?   景上元和思索着,走进东侧被村民们用作库房的小木屋。   小木屋里挂满了风干的肉条和蘑菇,是村民们为过冬和上山准备的口粮,景上元和把库房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他那条浅灰色内裤的踪影。   奇了怪了,难道他昨天根本没有洗?   景上元和又回到小屋,往那盛脏衣服的竹筐看了一眼,竹筐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伸手摸了摸,确实没有,并不是自己眼花。   景上元和外出的时候,脏衣服总是扔给优红洗,不过内裤却从不假他人之手,都是自己亲手洗净,亲手晾干,亲手收回。优红深知他这个习惯,也从来没有碰过他的内裤。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地想,是不是昨天一时大意,把那内裤混在其他衣服里一起给优红洗了?   这样想着,他又在西侧晾衣绳上的衣服堆里开始搜寻。这个晾衣绳上的衣服有点多,不仅有景上元和的,还有深蓝和优红的,浩浩荡荡一大堆,那一指来粗的草绳都被压低了好几公分。   景上元和仔细地从这头找到那头,又从那头找到这头,他那条浅灰色的内裤还是迟迟不肯出现。   出门打水的优红回来见景上元和在他小木屋门前的衣服堆里翻来翻去,放下水桶,奇怪地问:“老大,你在找什么呀?”   “我那条浅灰色的内裤是不是被你给洗了?”景上元和一边锲而不舍地继续翻,一边头也不回地问。   浅灰色的?   优红想了想,浅灰色的倒是有一条,不过那是深蓝的啊,老大的内裤,他还真没留意过长什么样。   他又不是变态!   不对,他不是变态可不代表别人不是!   难道深蓝那条浅灰色的内裤其实是偷的老大的?谁不知道深蓝对老大崇拜到恨不得要给对方□□?万一这个戏精中二病出其不意地发展出什么恋物癖之类的症状,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优红越想越害怕,本着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的原则,把那条浅灰色的内裤从那堆衣服里深恶痛绝地揪了出来,往景上元和面前一晃,大义凛然道:“老大,是不是这条?”   景上元和只瞥了一眼,就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屁股没那么大!”   优红一愣,深蓝的屁股也不大呀,他疑惑地又看了那内裤一眼,惊得汗毛差点竖起来。   卧槽啊,这内裤不是他自己的吗?   浅灰色的没错,不过是条丁字裤啊!   老大怎么会穿丁字裤呢?就是会穿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地找啊!   真是作死啊!差点被自己作死啊!以后再也不穿丁字裤了啊!   可是他明明记得给深蓝洗过一条浅灰色的内裤啊?   优红硬着头皮又在那堆衣服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他记忆中的那条内裤。   是深蓝的没错,不过是灰白色,而不是浅灰色。   他记错了。   景上元和的内裤确实不在这条晾衣绳上。   确认了这一事实后,优红和景上元和一起坐在石阶上发起愁来。   “该不会是被什么鸟叼跑了吧?不应该啊,哪种鸟会变态到叼别人内裤啊?还是说……”优红说了半截,突然从台阶上跳起来,信誓旦旦道,“老大你等着,我看看是不是哪个该死的变态把你的内裤偷了!”   说完,优红就立刻溜到他们西侧的小木屋里开始逐一侦查。   景上元和坐在石阶上,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觉得丢了内裤的他,像是照不到底的井,连这明媚的阳光也解救不了他内心的失落。   玄岩信步早上赶着野猪出去放风,不到中午就空着手回来了,看见景上元和坐在石阶上神情恍惚,连忙走过去问:“阿元,你怎么了?”   景上元和看了看他,忧伤地回答道:“阿信,我内裤丢了。”   “啊?”玄岩信步愣了一愣,不明所以,“怎么丢的?在哪丢的?”   景上元和指了指小木屋那空荡荡的晾衣绳:“我记得晾那了,早上起来就不见了。”   玄岩信步想了想,拽起景上元和的胳膊:“早上起风我收了一条,浅灰色的,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景上元和又惊又喜,连忙随着玄岩信步来到小木屋,看了看玄岩信步说的那条内裤。   “阿信,这不是我的。”景上元和又开始萎靡不振。   玄岩信步却松了口气。   刚景上元和说内裤不见了,他还以为自己记忆力出了问题,把别人的内裤当成自己的了呢。   好在是虚惊一场。   不过,一条内裤,丢了就丢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自己的内裤就经常丢,不对,他所有的东西都经常丢,连他自己也曾经丢过,他也从来没像景上元和这样为什么东西整得自己和失恋一样啊。   “一条内裤而已,别难过了,明天我出去给你买一包新的还不行吗?”玄岩信步说着,揉了揉景上元和的头发,景上元和一个愣怔,连忙把玄岩信步的手从自己头上扒拉下来,反揉了回去。   他现在丢了内裤,心情不是很好,阿信这样撩他,他会投怀送抱,擦枪走火的!   “不用不用,我还有两条,阿信你不用为我一条内裤特意跑那么远的。”   玄岩信步不知道景上元和是怎么想的,只感觉他这孩子气的行为又有趣又好笑,也学着他把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拽下来,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别老想这些不开心的了,快跟我去找找咱的野猪吧,再不找,野猪也要丢了。”   “野猪怎么了?”景上元和听了,连忙加快了脚步。   “野猪跳进山涧里不出来了。”玄岩信步说着,有些郁闷。如果不是那山涧水有点深,他又恰巧比较怕水,那野猪早被他揪上来了,哪还用得着特地跑回来搬救兵?   其实野猪就这样跑了也没什么的,它可以继续在山林里过自己风餐露宿的生活,然后找个伴,生儿育女,他也不必每天早上晚上特地赶着野猪到处放风。   但是,他真的很想伤好之后,再骑几次野猪啊。   骑马可以常有,骑野猪可不常有,一旦以后回到现代化的城市,哪还能找到机会再骑一次这么容易驯化的野猪? 作者有话要说:  景上元和:到底谁特么偷了老子的裤衩?! ps:感谢小伙伴们的评论和灌溉,么么~~   ☆、第三十四章 落水      玄岩信步带着景上元和来到河边,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景上元和身上有伤,不能沾水。   “我去把优红叫来。”玄岩信步转身就走。   “别,等下,我先看看。”景上元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他瞧了瞧不远处那两米来高的小瀑布,观察了一下两岸的地势,走到岸边勘察水情。   这条河河面很宽,水流缓慢,两岸都是大块大块光滑平坦的岩石。河水很是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大大小小的石头以及近乎透明的小鱼。   水似乎不是很深,那头野猪仗着自己的一身肥肉,漂在这清澈的水中,划来划去,怡然自得。   春末夏初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若不是身上有伤,景上元和也很想下去游个泳,体验体验这未经人类污染的山川秀水的趣味。当然,和野猪一起游泳画面太美不忍直视,但如果和阿信一起……   景上元和看了看躲得远远的玄岩信步,遗憾地意识到,玄岩信步似乎很怕水,大概也根本不会游泳。   “怎么样?能把它弄上来吗?”玄岩信步站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不安地问。   景上元和看了看那正搅得水花四溅,玩得不亦乐乎的野猪,突然有点恼火,凭什么这该死的野猪在水里游得这么快活,他的阿信就那么怕水呢?   “我看不如把它就地宰了,咱们来个烤肉野餐。”景上元和搓了搓手掌,盯着那野猪一脸灿烂地笑道。   “别!”玄岩信步一紧张,忍不住绕过岩石向前走了几步,“会引来狼群的。”   “你看它都把自己洗得这么干净了,不宰了太可惜,要不,咱们把他赶回去再杀?”景上元和一边说,盯着那野猪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玄岩信步觉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但他不是让景上元和过来帮他杀猪的啊!   玄岩信步少不得再近一步,拉住景上元和的袖子,艰难道:“阿元,别杀它了吧,看在它也算是救过咱们的份上。”   景上元和见玄岩信步给野猪求情,心里又酸了,心里一酸,就忍不住往外倒酸水:“阿信,这野猪面子也太大了吧,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和野猪一起掉进水里,你肯定先救野猪。”   “啊?怎么会?”玄岩信步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忍俊不禁,指了指正往它们这边游过来的野猪说,“不用救它,它会水。”   景上元和一琢磨,觉得这野猪会水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和野猪一起掉水里的时候,阿信是不会管那野猪的。   “那,我给你把它赶上来?”景上元和搓了搓下巴问。   “嗯嗯嗯!”玄岩信步生怕景上元和改变主意,连忙点头。   景上元和转过身,背对着河面向四周看了看,打算从附近的树上折一根树枝,赶那野猪上岸。   但他还没迈开步子,就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树林一阵抖动,一个硕大的黑影呼哧呼哧地冲他们飞奔而来。   林间的树木被那黑影撞得左摇右晃,发出哗哗的声响,鸟儿惊得乱飞,小松鼠吓得乱跑,黑影过处,乱做一团。   景上元和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搂住玄岩信步往旁边一躲,试图躲过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东西的袭击。   可河岸上石头太多,景上元和站的位置又靠近河面,一脚就踩到了几颗圆滚滚的小石头上,小石头一转一滑,轻而易举地把两人摔进了水里。   景上元和暗道一声不好,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赶紧向四周乱摸。   阿信本来就怕水,这一掉下去,不得把魂儿吓没了?!   呛了两口水之后,景上元和终于找到了正在水里挣扎的玄岩信步,托起他的肩膀猛地向上一提,脚一下子就踩到了河底。   景上元和抱着玄岩信步湿淋淋地从水里站起来,才发现水面只到大腿根,玄岩信步却吓得脸都白了。   “阿信,没事了没事了。”景上元和顾不得看那袭击他们的黑影是什么东西,也顾不得灌进耳朵里的水,一手撑着玄岩信步的身体,一手捋顺着他的后背安慰道。   惊魂未定的玄岩信步咳嗽了几声,吐了两口水,又抹了一把脸,吃惊地发现,这水原来并没有他想象的深。   想到自己刚才惊慌失措得像见了鬼,玄岩信步非常尴尬。   阿元还等着落水被他救呢,结果自己先差点吓死。   好丢人!   玄岩信步尴尬地四处乱瞟,却忽然发现对面的河岸上站着一头黑漆漆的野猪,正一脸懵.逼地盯着他们看。   “咱们的野猪什么时候上岸了?”玄岩信步疑惑道。   景上元和闻言,立刻顺着玄岩信步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他们对面站着一头大野猪,只不过,体型好像大了点,獠牙好像长了点,身上糊了一层黑乎乎的臭泥,并不是他们那一头。   他赶紧又向河里看去,发现水里的还在水里,岸上的还在岸上。   难道刚才冲过来的就是这家伙?   景上元和抹一把脸上的水,有些气恼,但手里并没有趁手的家伙,不能把这害他们落水的畜生叉出去宰了,只能先和玄岩信步相互搀扶着,趟过河水,上了对面的河岸。   对岸的野猪似乎再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待他们上了岸,竟扑通一声跳下水,向河里的野猪游去。河里的野猪似乎对于这个新猪的到来依然处在宕机的状态,漂在水里一动不动。   景上元和没有心思再管这两头野猪是敌是友,他需要赶快把身上的水晾干,否则伤口很容易发炎。他叮嘱了玄岩信步一声,迅速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拧了拧水,晾在两块光滑的石头上,等正午的太阳慢慢将它们晒干。   此时,他全身上下只剩一个深灰色的平角短裤,为了避免尴尬,他决定这内裤还是用自己的体温慢慢烘干。   玄岩信步动作比他慢了一些,景上元和晾好了衣服时,他才刚脱了上衣和背心。景上元和接过他的衣服,放在一块更大更光滑,看起来温度更高的岩石上,然后过转身等着给他晾裤子。   玄岩信步的身体,自从在那小旅店里看过一次之后,景上元和就再没敢看过,玄岩信步露半截胳膊他都感觉血槽要空,更别说盯着人家的前胸后背看了。   这么一想,景上元和又觉得自己有点窝囊,这点抵抗力都没有,以后那啥那啥的时候,不得心动过速直接挂了?   所以,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又慢慢攀上了玄岩信步那凹凸有致的曲线。   阳光下,一串串水珠从玄岩信步乌亮的发丝上、柔软的耳垂上、干净的下巴上滴落下来,亮晶晶,明灿灿,闪着彩色的光,沿着那温润如玉的皮肤一路下滑。   景上元和盯着那不停掉落的水珠,觉得自己似乎也变成了它们中的一员,贪恋地地淌过他优雅的脖颈和诱人的锁骨,又淌过他结实的胸.肌、优美的肩膀和光滑的后背,最后淌过他平坦的腹部和柔韧的腰身,满足又略带遗憾地渗入——   景上元和呼吸一滞,蓦地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他咬紧了牙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他听见耳边似有狂风刮过,自己的心跳快如鼓点,仿佛有一匹脱缰的野马,踏着自己的心声从冥冥中狂奔而来,下一秒又要踢破自己的胸腔飞驰而出,喷着炙热的鼻息,带着呼啸的火浪,不顾一切地扑到玄岩信步身上。   空白一片的脑海却如被秋风扫落的黄叶,紧紧抓着最后一个即将消失的枯枝,拼尽全力想要告诉景上元和那个已经不言而喻的事实:   卧槽!阿信居然直接把内裤脱了!   ☆、第三十五章 人不如猪   玄岩信步从来都不觉得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脱个精光有什么不妥。   这倒不是因为他观念开放,更不是因为他经常这样做,而是因为做了二十六年直男的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玄岩信步本性喜静,从小就自己住一个房间,小学到高中也都是走读,尽管后来到外地上了大学,为了避免那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是自己一个人到外面租房子住。因为太过专注自己的世界,他几乎没有社交活动,当然也没什么朋友。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一同住宿过的他,根本就不存在当着其他男人的面脱衣服的情况,所以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这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现在,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   就在他脱下裤子,转身看向景上元和的那一刻,他吃惊地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流露着一种让人战栗的情绪。   那情绪就像一团毁天灭地的火种,从那填满了震惊与渴望的眼睛里蔓延出来,“呼”地一下,将它对面的玄岩信步连同他身边的一切迅速点燃,从头烧到脚。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焚烧前的恐惧让人抗拒,焚烧时的快.感又让人向往,像凤凰涅槃,在这灼热的烈火中拼命挣扎着,汲取着,然后在痛苦与快乐的抵死缠绵中慢慢得到升华,最后连心也情不自禁地融入了这熊熊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亦或是没过多久,扑通扑通的水声把玄岩信步拉回了现实,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汗,心跳得像装了马达,就连下面也起了反应。而景上元和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伸手就能触到他的地方,痴痴地望着他的下.半.身。   脸迅速烧了起来,神经也有点僵硬。   玄岩信步尴尬地捡起掉在地上的裤子和内裤,又一件件穿在了身上,然后蹲下身,抱起双膝,一边默念清心寡欲,安抚那精神抖擞的小家伙,一边好奇地向水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一望,玄岩信步尴尬得都要石化了,精神抖擞的小家伙抽了两抽,更来劲了。   清澈的河水已经泛起了黄沙,两头黑漆漆的大野猪正叠着罗汉,吭哧吭哧地顶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做那等没羞没臊的事,缓慢的水流随着那勇猛的动作,荡起大片大片的水花,水花肆意飞溅,啪啪作响,狠狠抽着旁观者的神经。   玄岩信步感觉自己脸红得像要冒血,赶紧低下头不去看那少儿不宜的场面,耳朵却被那激情澎湃的声音充斥着,搅得大脑一阵阵发懵,心脏一阵阵发痒,那被他藏起来的小家伙也跃跃欲试,一涨一涨地想要挣脱那束缚它的衣物。   玄岩信步觉得还不如一头扎进水里淹死算了。   但他身边那位显然比他更想死。   景上元和从那欲望的狂想曲里挣脱出来的时候,下面已经涨得不行了,内裤被撑出一条笔直的线,只要不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了出来,热热的,痒痒的。   景上元和蹲下身,用手一摸,想死的念头更浓了。   卧槽,居然流鼻血了!   景上元和连忙向四周看了看,找了两颗比黄豆略大的石子,夹在了两个耳朵上,静静地等待鼻血停止。   水中的啪啪声终于在他擦了两次鼻血之后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警惕地望向水面,发现那水声是那两头正叠罗汉的野猪发出来的。   嗯?这两头猪在干嘛?   打架?   不对啊。   景上元和疑惑了两秒,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过来它们在干什么。   卧槽!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家伙真应该叉出去宰了烤猪排!   景上元和火冒三丈。   他自己在这憋得内伤,这两个刚刚认识的野猪却打得热火朝天,真是不给人活路!   他气得想跳到水里把那两头野猪揍一顿,奈何自己现在的状况真不适合做狩猎这种剧烈运动,只得抓了把石子向那头乐得不知天南海北的野猪扔去。   大大小小的石子从河岸到水面掉了一路,只有一颗落在了距离那野猪两米近的地方。   交.欢中的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停止了后腿的动作看向岸边的两人。   景上元和冷笑一声朝那上面的野猪发出一个挑衅的微笑,那野猪愣愣地盯着景上元和看了几秒,转过头,旁若无人地继续卖力耕耘。   景上元和气得肺都要炸了。   嚣张!   太他妈嚣张!   等他身体冷静下来,他一定要逮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猪宰了串成猪排放在火上烤成黑炭!   景上元和抓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又要砸,却被玄岩信步一把抓住了胳膊。   “阿元,还是别,别打扰它们了吧。”玄岩信步红着脸阻止道。   景上元和一看玄岩信步绯红的脸,觉得自己的脸也忍不住烧了起来。他不想拂了阿信的意,奈何这两头野猪太气人了,只得问道:“为什么?”   玄岩信步的脸更红了,磕磕巴巴地回答道:“说不定,能,能生一窝小野猪呢。”   “阿信,”景上元和放下了手里的石头,看着玄岩信步红透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咱们那头野猪是公的。”   “啊?!”玄岩信步吃惊地瞪大了眼,连忙向水里看去。   上面的野猪似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本着“看中就上,上完就跑”的原则,从下面野猪的背上滑下来,飞快地游到对岸,不顾一切地跳上河岸,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静的树林和它来时一样,又随着它的狂奔,乱成了一团。   河里的野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痴痴地望着那不见的黑影呆愣了几秒,难过地把鼻子没进了水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委屈地望着它的两位主人。   景上元和简直被这蠢猪气笑了。   玄岩信步却仍陷在自己的疑惑里,见那野猪跑了,不解地问:“阿元,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的?你家养过猪?”   景上元和笑了笑:“没,我没养过猪,但根据经验推断,我觉得长着两个蛋蛋的野猪不可能是母的。”      ☆、第三十六章 穿帮      “阿元你……”玄岩信步盯着景上元和鼻子下若隐若现的斑斑血迹,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好像流鼻血了。仿佛为了验证他的想法似的,又有两道鲜血从景上元和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景上元和连忙一捂鼻子,干笑一声:“没事没事,突然有点火气上行。”   说完,他赶紧摸了摸耳朵,发现刚才扔石头的时候动作可能有点大,耳朵上夹的两颗小石子已经不见了。   大意了!   景上元和又从地上捡了两颗小石子,夹在耳朵上面,捂着鼻子对玄岩信步笑笑:“没事,一会儿就不流了。”   玄岩信步点了点头,怕景上元和尴尬,垂眸看向脚下的石头。脚下的石头光滑圆润,不知道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涧旁静静躺了多少年。它表面的纹路并不清晰,颜色灰扑扑的也不好看,只有玄岩信步蹲着的地方有一滴鲜艳的红色。   不,不是一滴,是两滴,三滴,四滴……   玄岩信步感觉好像有水从鼻子里流了出来,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却什么也没吸到,用手一摸,才发现那石头上的红色,原来是自己的血。   咦?我怎么也流鼻血了?   玄岩信步捂着鼻子疑惑地看着石头上越来越多的血滴,终于在景上元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阿信,你怎么也流鼻血了?”景上元和连忙在玄岩信步的耳朵上也放了两颗小石子,看看那斑斑驳驳的石头,颇为担心地问。他刚才只顾着盯着玄岩信步精虫上脑了,连玄岩信步后背的血瘀和大大小小的纱布都被他自动PS了,完全没注意到玄岩信步也起了反应。   玄岩信步经过刚才那一番凤凰涅槃,终于开了窍,见景上元和竟问出这样不言而喻的问题,尴尬地又红了脸。   他看看景上元和脚下那片明显比他要多的血迹,决定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尴景上元和一尬。于是,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瞥石头上的血迹,捂着鼻子轻笑一声:“你为什么流血,我就为什么流。”   额?   景上元和感觉耳边的风似乎又刮起来了,明媚的阳光也变成了暗黑色,只有蹲在他面前的玄岩信步散发着耀眼的光。   阿信的意思是那个意思吗?   阿信知道他什么意思吗?   景上元和脑子里精光一闪,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为什么是蹲在石头上而不是站在石头上。   完了完了完了!   阿信肯定把他刚才的反应看光了,所以才不顾身上的伤又穿上了那条湿透的裤子。   自己这个变态加流氓的形象肯定像汉白玉纪念碑一样永垂不朽地深深戳在阿信的认知里了!   景上元和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石头缝里。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阿信刚才好像并没有要对他避而远之的意思。   怎么那笑容好像还有一点——挑逗?   景上元和又疑惑地抬起头,吃惊地发现玄岩信步状态好像不太对。   他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的汗随着鼻子里的血一起往下流,整个人抱成一团,缩在石头上瑟瑟发抖。   “阿信?阿信你怎么了?”景上元和顾不得再遮掩自己的尴尬,连忙向玄岩信步挪了两步,搂住他的肩膀问。   玄岩信步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腿里抖了两分钟,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勉强能抬起头来,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话。   “阿元,我好难受。”   景上元和一听就急了,那点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连忙抚了抚玄岩信步的后背问:“哪里难受?”   玄岩信步羞耻得说不出话来,景上元和担心地追问了好几遍,他才面红耳赤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哪里难受我就……哪里难受。”   我哪里难受?   景上元和纳闷道:“我哪里也不难受啊。”   玄岩信步没想到景上元和到关键时刻竟反应这么迟钝,气得把脸埋进腿里,不理他了。   景上元和莫名其妙,又怕玄岩信步有什么不测,担心地问:“阿信,你到底哪里难受啊?我多少也懂点医学常识,你说出来我看看是什么问题。”   医学常识谁不懂啊!我还会给人看病开药方呢!   玄岩信步更郁闷了,继续把头埋在腿里,不理他。   景上元和却不是那么容易被挫折打败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找这个让他一见钟情的人一找就是六年。   他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每问一次,得不到答复就更加不安。   玄岩信步被气得狠了,抓起他的手往自己腿间一放,又立刻抽了出来,面红耳赤地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什么?   景上元和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想着刚才的触感,下一秒,好不容易才停下的鼻血流得更汹涌了。   “阿信你,你你你……”景上元和捏着自己的鼻子,“你”了半天,终于惊喜地笑道,“阿信,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我了吧?”   玄岩信步白他一眼,继续埋在腿里装鸵鸟。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景上元和那双眼睛真的是太撩人了。   “你别碰我了。”玄岩信步闷声抗议道。   也别看我。   景上元和却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他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恨不得把眼前这只鸵鸟推倒就地办了。   但是,在这岩石上那啥那啥的,不死也得脱层皮,阿信后背还有伤呢,他们的第一次可不能让阿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树林里倒是长着草柔软一些,但谁知道那草窠里有没有什么毒蛇毒虫,做到一半会不会又风风火火地杀出一头野猪?   景上元和又把目光放到河面,河水倒是清澈了,自家那头野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河岸上了,趴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晒太阳。但河里肯定不行,阿信怕水啊!   想来想去,景上元和只想到了一个办法,他揉了揉玄岩信步的头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要不然,我给你先口一下?”   耳边的热流让玄岩信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向后躲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问:“口什么?什么口?”   景上元和笑了笑,目光向下流连了一番,凑到玄岩信步面前轻轻舔了舔他的嘴唇,低声道:“就这样。”   玄岩信步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细细一想,浑身打了个哆嗦,蹲在石头上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有未婚夫呢!”   景上元和顿时就觉得一股无明业火蹿上了脑子,但他不敢和玄岩信步发火,只好耐着性子问道:“阿信,你不是都逃婚了吗?还总想着你那个未婚夫干什么?”   “我是逃婚了啊,但是不知道他那边什么反应。我觉得最好先和他说清楚了,再说别的。”玄岩信步有些懊恼,他没想着让景上元和帮他解决,只是想问问景上元和这种情况怎么办,谁知道这个猪脑子竟然连他到底怎么了也没看出来。   景上元和彻底没脾气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真是脑袋被猪踩了才会整那么一出恶作剧,早知道阿信逃了婚还要为他这个不曾谋面的未婚夫守身如玉,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人娶进门。   现在好了,自己把自己摆了一道。   “阿信,你那个未婚夫叫什么?我走南闯北认识的人比较多,你说说看,没准我还认识他。”景上元和扶了扶耳朵上的石子,稍稍和玄岩信步拉开距离,拉家常似的问道。   玄岩信步呼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鼻血,回答道:“景上元和。”   “哦,他呀!”景上元和一拍大腿,佯装惊讶,“他是我发小,我们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你别管他了,他也逃婚了,那天在火车上他还给我发短信说过这事呢。”   “真,真的吗?”玄岩信步将信将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景上元和往身上一摸,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又看了看晾在一边的裤子,笑了笑,“我手机没电了,在小木屋呢,等我回去拿给你看。”   玄岩信步想了想,点了点头,再抬头发现景上元和又摸到了自己身边。   “阿信,那现在,我们,可以了吗?”   玄岩信步全身一僵,尽管憋得难受还是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咱们不是夫妻。”   “你怕我始乱终弃?”   玄岩信步迟疑了一下,红着脸没有说话。   他没想什么始乱终弃,只觉得这样就和人发生关系太随便了,他和景上元和连男朋友都不是呢。   “阿信,你这样一直忍着对身体很不好的。”景上元和非常无奈,只得抚了抚玄岩信步的手背慢慢劝解,“阿信,就让我帮你解决一下吧。你看,现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肯定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互相解决一下也没什么不妥吧?我保证会对你负责的,等我们回了老家,我就娶你,你看行吗?”   说着,景上元和从石缝里采了一把野菊花,双手捧到玄岩信步面前,单膝跪地,郑重道:“阿信,天地做媒,山涧为证,你愿意嫁给我吗?”   玄岩信步没料到景上元和一下子跑到谈婚论嫁上去了,还出人意料地开启了求婚模式,虽然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但还是感觉太突然了。   他沉吟了半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阿信,你还有什么顾虑?如果你不信我,我可以发誓!”   景上元和怕他真的憋坏了,不等他回答就迅速套上半干的衣裤,对着北方重重地跪下,郑重地举起一只手起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景上元和——”      ☆、第三十七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第三十七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景上元和觉得被自己蠢哭大概就是现在这么个情景。平日里自以为还蛮聪明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脑抽过,神知道为什么一遇到阿信,他就跟大脑失踪了似的一茬接一茬地干蠢事。   糊弄是不可能了,再糊弄下去鬼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误会。   所以,景上元和蹲在石头上老老实实原原本本诚诚恳恳地向玄岩信步交代了自己逃婚的始末,从贤许由真追求丰神木硕,到自己被丰神木硕纠缠,再到误以为和自己订婚的是丰神木硕,然后到拍贤许由真的照片恶搞,接着到在火车上发现阿信才是自己的未婚妻,最后到下定决心把自己的未婚妻抱回家,声泪俱下情真意切絮絮叨叨地讲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衣服都被自己的体温烘干了。   玄岩信步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只问了两个问题就开始沉默不语,口什么那件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到小村庄的山路曲折狭窄,好几个路段都仅能容一人通过。景上元和看看走在最前面的玄岩信步,又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野猪,最后再看看自己,忽然想起了那首闻名世界的诗。但他觉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猪这头,你站在猪那头,我走,猪走,你也走,走到天荒地老,也牵不到你的手,只因为中间隔着野猪一头。   这该死的蠢猪!   景上元和满腔怨念地狠狠剐了那无辜的野猪一眼。   那野猪急匆匆地迈着小碎步,紧紧跟在玄岩信步屁股后头,神情却有些沮丧,颇像个被人,不,被猪始乱终弃的小怨妇。   景上元和走在最后自然看不到它的神情,却能看到它两条后腿一跛一跛的,时不时地踩一脚腿上松散的花布,打个趔趄。   那花布是老猎户给它包扎在后腿伤口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它扯下来一截,虽然没露出伤口,却拖在地上,时不时地绊它自己一脚。   景上元和没有闲到踩它腿上的花布,却忍不住一阵幸灾乐祸。   爽了吧!腿瘸了吧!活该了吧!看以后哪个不长眼的猪还能看上你这瘸腿的蠢货,哈哈哈……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在玄岩信步的沉默、野猪的沮丧和景上元和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忐忑里结束了。   两人一猪回到小山村的时候,午饭已经进行了大半。   上山的人中午都不会回来,小村庄里只剩下包括老村长在内的三个老头,两个老太,一个阿香,明叔和他老婆,还有优红。   深蓝出山去了,村里的几个人简单做了午饭,喂了猎犬,就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忙自己的事。   景上元和亦步亦趋地跟着玄岩信步进了小屋,轻轻关上门,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现在换一下身上的药。   沉默了一路的玄岩信步面无表情地看向景上元和,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你真是景上元和?”   景上元和见阿信终于搭理他了,赶紧点头,差点又要对天发誓:“是是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你的手机呢?”玄岩信步向他伸出手。   “手机?要手机干什么?”景上元和一愣,疑惑地看向玄岩信步,下一秒,立刻明白过来,连忙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发现没电了,又赶紧跑到隔壁屋,拿了深蓝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   十分钟之后,手机终于开机了,景上元和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给玄岩信步看自己和贤许由真的消息记录。   玄岩信步一声不响地把那些消息来回刷了几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景上元和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候着,见他竟是这个反应,越来越心惊。   阿信脸色这么难看,不会又要弃他而去了吧?   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为自己再辩解一番?   但是该说什么呢?   该说的好像都说了,再说阿信会不会烦啊?   景上元和把自己纠结成了一颗苦瓜,正想着从哪突破再挽救一下,却听玄岩信步开口了:“你不是说不记得我了?”   “嗯?什么意思?”景上元和莫名其妙,这话又从何说起?难道自己智商下降到听不懂人话了?   玄岩信步把手机拿到他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句话,景上元和看了一愣,上下一拉,顿时悔得恨不得撞南墙。   真是要老年痴呆了!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啊!光顾着纠结未婚夫这件事了,竟忘了他和阿信之前还有一段故事呢!   他赶紧抓住玄岩信步的手腕,生怕这个人“咻”地一下从自己面前飞了,颠三倒四地解释道:“阿阿阿阿信,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绝对是误会,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变态,我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玄岩信步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这辈子我化成灰你也认得我?”   景上元和觉得自己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早知道那时的口是心非会换来今天的痛心疾首,说什么他也要第一时间向全世界表明自己的心意,尽管那样做,说不定阿信跑得更快。   “阿信,我其实——”景上元和深吸了两口气,决定还是挽救一下,死马权当活马医。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玄岩信步又打断了他的话,解开两颗扣子,看了呆愣在旁边的景上元和一眼,“帮我换药。”   “额?好好好。”景上元和摸不透玄岩信步到底是怎么想的,忐忑不安地找出医药箱,拿出了药棉和纱布。   一边帮玄岩信步换药,景上元和一边心里嘀咕。   阿信这是原谅他了还是没原谅他?   要说原谅他了,怎么什么也不听他说?   要说没原谅他,怎么又让他帮他换药呢?   难道,阿信这是打算给他留个念想然后再次远走高飞?   景上元和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给玄岩信步换完药的时候,他简直想把人简单粗暴地绑在床上,让他哪也去不了。   但是,那样的话,阿信肯定不会开心的。   景上元和又开始不可救药地患得患失。他愁眉苦脸地给玄岩信步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正要打扫换下来的药棉和纱布,吃惊地听到玄岩信步又主动和他说话了。   “你脱下衣服,我帮你换下药。”玄岩信步从容地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对景上元和说。   景上元和受宠若惊,那不安的念头却更强烈了。   如果阿信放弃给他换药而选择与他长相厮守,他宁愿一辈子都不换药!   但是,在玄岩信步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景上元和还是顺从地脱下衣服,乖乖趴在了床上。   玄岩信步动作很轻柔,胶布撕扯汗毛带来的痛楚也在他指尖若有若无的触碰中被心动取代了,碘酒擦在身上凉凉的,心里却像起了火。   景上元和歪着脑袋趴在床上,偷偷地看向站在床边的人,但是角度不太好,只能看到他卡其色的休闲裤。   想到休闲裤下包裹着的是两条修长笔直堪称完美的腿,景上元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黏在上面扯都扯不下来了。玄岩信步给他换完药的时候,他几乎扭了脖子。   但就算真扭了脖子也挡不住景上元和要讨好媳妇的心。   他捏了捏后颈,迅速穿好衣服,拿过玄岩信步手里的扫把,收拾了换下来的药棉纱布之类的废弃物,然后把两人换下来的衣服放到竹篓里,端起来去了外面。   在院子里逗狗的优红看见自家老大百年不遇地端着几个木盆要洗衣服,连忙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懈怠,惹恼了老大了。   得出否定的结论之后,他奇怪地走到景上元和面前问:“老大,你怎么自己洗衣服啊?”   景上元和把衣服放到盆里,白了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当、当然管不着,那我滚了,您自便。”优红见景上元和语气不善,以为是哪个蠢货又惹了他了,连忙一路小跑躲到自己的小木屋里,生怕引火烧身。   景上元和哼了一声,兢兢业业地把玄岩信步的衣服给洗了。   玄岩信步倚着门看了半晌,拿起他那本破书在院子里找了个不冷不热的地方,继续研究。   已经和猎犬们混熟了的野猪寸步不离地走到玄岩信步旁边,挨着他的脚侧躺在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得了相思病似的瞎哼哼。   景上元和看看距离自己五六米远的玄岩信步,又看看躺在玄岩信步脚边的野猪,再一次发出人不如猪的感慨后,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决心要找个机会把这蠢猪宰了烤猪排吃。   玄岩信步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那本破书上,并没有想起自己的内裤也在换下来的衣服里,更没有注意到景上元和晾衣服晾到他那条内裤时的反应。   景上元和看着晾衣绳上那非常眼熟的浅灰色平角内裤,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心里嘀咕,看来自己真是要老年痴呆了,这内裤明明穿在自己身上,早上还找了那么老半天。   真是骑着驴找驴!   景上元和为自己日渐衰退的记性默哀了三分钟,又拿起另一条内裤拧干了水,展开,晾在晾衣绳上,一边晾,一边心里还忍不住色了一把。   阿信的内裤啊,原来是这样——   这样?嗯?   景上元和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深灰色平角内裤疑惑了,来来回回在两条内裤上看了好几遍,最后取下两条内裤,看了看里面的标签。   两条内裤的标签上,都用黑线绣了一个大大的“H”。   ☆、第三十八章 定情信物?      景上元和的内裤之所以会绣字完全是被礼上元明害得。   那时候他上初三,比他小两岁的礼上元明个头却已经和他差不多了,两兄弟感情很好,一屋住一床睡还互相穿对方的衣服。但好景不长,礼上元明不知突然中了哪门子邪,一上初中就开始不要命地吃辣,早中晚一日三餐简直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平时吃的零食也辣得骇人。   结果半年下来,礼上元明不仅长了一脸痘痘,还因为便秘得了痔疮,滴滴答答的弄得内裤上全是血。每次景上元和找到自己新买的内裤准备换的时候,都发现自己可怜的内裤已经被人糟蹋得像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姨妈。   忍气吞声替礼上元明洗了几次内裤之后,景上元和再也忍受不了他这自己作死还想作死别人的傻.逼个性了,不仅把他踢出了自己的房间,还明令禁止他穿自己的任何衣物,为了防止他偷了自己的内裤不认账,冒着被针扎穿手指的危险把自己的每一条内裤都绣了字,这一绣就绣到了现在。   如今景上元和看着手里这两条绣了自己名字首字母的内裤,瞪大了眼睛。   所以他今天穿了两条内裤?   没道理啊!   穿两条内裤的感觉和穿一条内裤感觉不一样吧?   他并没有感觉到今天有什么不同寻常。   景上元和又翻了翻木盆里的衣服,并没有发现第三条内裤。   所以,原来是阿信穿了他的内裤?   啊?   阿信会偷穿别人的内裤?   阿信是这样的人?   打死他也不能信!   像为了证明玄岩信步的人品似的,景上元和晾完衣服又特地回小木屋找了一遍,看是不是刚才拿衣服的时候把玄岩信步的内裤丢哪了。   可是连床铺底下都翻遍了,景上元和也没找到玄岩信步待洗的内裤。   所以,真是阿信偷穿了他的内裤?   不,他的就是阿信的,一条内裤而已,有什么偷不偷的!   阿信肯定是无意之间穿错的!   但是——   景上元和又愁眉苦脸起来,阿信会不会也错穿别人的内裤?这个习惯可不好,万一被哪个不讲卫生的人传染了什么病该多糟心。   景上元和思来想去,挽了挽湿了半截的袖子,决定旁敲侧击一下,让玄岩信步注意一下这个问题,不要错穿了别人的内裤。   玄岩信步仍坐在原地聚精会神地看那本破书,景上元和站到他旁边五分钟,他也没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   景上元和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这点小事好像完全不用麻烦阿信本尊,只要给阿信多买几条内裤,问题不就完美解决了?   景上元和忽然感觉自己头脑灵光了起来,打定了主意,正打算回小木屋给深蓝发个消息让他买上十包内裤回来,就听见玄岩信步和他说话了。   “怎么了?”玄岩信步抬起头问。   “额。”景上元和一时语塞,避重就轻的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忍受不了阿信变相地主动被人占便宜,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阿信,你没换内裤吗?”   “换了——”玄岩信步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把内裤单独拿出来,羞得脸色微红,站起身想要取回内裤自己洗,却发现那内裤已经在晾衣绳上迎风招展了。   “那不是被你洗了吗?”玄岩信步硬着头皮指了指那浅灰色的内裤不解地问。   景上元和的神经狠狠抽了抽,回答道:“那是我的。”   “不会吧?”玄岩信步赶紧放下书,走到晾衣绳前,拿下那内裤仔细看了看,吃惊地发现,确实不是自己的。   他又到小木屋里找了找自己印象当中的那条浅灰色内裤,出来时,脸都红透了:“不好意思,早上起得太早,没看清,拿错了。要不,这条给我吧,我还你一条新的。”   “不用不用不用,”景上元和连忙摆手,跟自己媳妇分那么清还过不过日子了?   “我那条已经穿过了,不用给我新的。”   “那我——”玄岩信步纠结了一番,不确定地问,“还你一条穿过的?”   景上元和一捏鼻子,觉得自己的血又要飚出来了。   阿信总是这样不自觉地撩人真的好吗?   他怎么感觉这像交换定情信物?   不过既然阿信主动要给,他又怎么舍得拒绝?   于是,玄岩信步一条浅蓝色的内裤成了景上元和的囊中之物。景上元和舍不得穿,搜刮了优红的首饰盒,把那条内裤整整齐齐地叠好,恭恭敬敬地放到里面,然后双手合十许了个愿,严严密密地藏进了旅行包的暗格里。   玄岩信步并不知道景上元和这近似变态的行为,他只知道自己少了一条内裤,多了一条不属于自己的内裤,而且那内裤好像还有点大?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玄岩信步对着他那本破书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究竟哪里不对,最后只好把这事抛到脑后,专心地研究他的破书了。   如果没有猛兽的袭击,小村庄里还是很平静的,除了猎犬偶尔的狂吠和明叔不时的惨叫以及他老婆的哭声,小村庄一直都被安静的氛围笼罩着。   明叔的儿子已经被人埋了,村里的人为他办了一天的丧事之后,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明叔的腿并没有被接反,只是恢复得特别慢,特别疼,也不知道深蓝对他做了什么。   明叔气在心里,却不敢明目张胆地骂,更不敢再出什么歪点子,只能打打老婆闺女出气,像那几个老头老太一样整天躲在小屋里闭门不出。   小院里很清净,直到傍晚上山的人回来,才又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玄岩信步照常把自己不爱吃的肉拣给了景上元和,却没有吃他碗里的菜。   景上元和注意到玄岩信步这个变化,心里又忐忑起来,一直到躺在了床上仍然忧心忡忡。   生怕玄岩信步像上次一样不辞而别,一觉醒来旁边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床铺,景上元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晌,决定再向玄岩信步试着解释一下那件事。   捋顺了捋顺思路,斟酌了一下措辞,他侧过身轻声招呼玄岩信步:“阿信——”   “你——”对面床上的玄岩信步也出人意料地发声了。   景上元和一愣,赶紧说:“阿信你先说。”   黑暗中,玄岩信步沉吟了一下,问道:“你用的什么香水?”   “嗯?”景上元和一头雾水,尽管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没用什么香水,阿信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玄岩信步又沉默了片刻,黑暗之中也看不到他什么表情,只能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此刻神情应该比较凝重。   “你身上有一种——”玄岩信步顿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词,“特殊的气味。”   特殊的气味?   景上元和更懵了。   他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闻,又使劲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也从没听别人说过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他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难道是汗味?”   玄岩信步并没有回答,黑暗中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到景上元和以为是自己的汗味让玄岩信步不高兴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河里洗个澡,却听玄岩信步又说话了:“给我一件你的衣服。”   “啊?”   景上元和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跟不上阿信的思路,想了想,没敢再问什么,点燃了蜡烛开始翻箱倒柜地找。   玄岩信步看他翻了半晌,又说道:“今天下午你穿的那件,衬衣。”   景上元和看看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有点怀疑阿信是不是在整自己。   但如果阿信能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下心里的不痛快,放弃不辞而别远走高飞的念头,那还真挺值的。   无论如何,阿信开心就好。   景上元和把自己下午穿的那件上青色骚包衬衣双手捧到玄岩信步面前,疑惑地看着他把衬衣叠了叠,枕在了头下,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缺个枕巾吗?   景上元和醋意澎湃地瞅了瞅自己那件和玄岩信步相拥而眠的衬衣,认命地收起其他的衣服,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该说的话没说出口,这一夜,他睡得并不踏实,没睡着的时候担心玄岩信步不辞而别,睡着的时候就梦见玄岩信步真的不见了,一晚上反反复复,第二天精神萎靡。   玄岩信步并没有像景上元和担心的那样在第二天不辞而别,他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洗漱完毕,看了会儿书,吃过早饭,又带着那头野猪出去放风。   景上元和因为背后的伤不便上山打猎,又没有别的事做,便厚起脸皮和玄岩信步一起出了门。   那野猪溜溜达达,又跑到了那个山涧旁边,虽然受了上次的教训没有下水,却赖在那河岸的石头上怎么打也不走了。   玄岩信步见那野猪不走,时间也不算太晚,便也坐到岸边的石头上,百无聊赖地晒太阳,晒着晒着,竟开始东倒西歪打起盹儿来。   景上元和怕他把自己磕了,连忙扔了刚抓到手的鱼,跑到他旁边当起了沙发。   大概是太困了,玄岩信步并没有拒绝景上元和的好意,倒进他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景上元和看看怀里人下眼睑浅浅的青色,忍不住担心起来。   看阿信这个气色,是昨天晚上也没睡好吗?   ☆、第三十九章 失眠   玄岩信步何止是昨晚没睡好,自从来了这小山村,他就没睡好过,甚至可以说,随着在小山村呆的时间越长,他的失眠症越严重。尽管他每天也都在翻那本清心净欲的经书,但作用却越来越小了。   这卷被他几乎翻烂的经书是六年前他的失眠症开始发作的时候从一名隐者手里偶然得来的。那隐者说,由于某种原因,他身体里的阴阳平衡被打破了,除非他找到造成这种情况的罪魁祸首,否则这失眠症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读经可以暂时缓解他的症状,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玄岩信步曾多次回忆失眠之前自己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人,一件事一件事捋过之后,无一例外地都归结到了高考后的同学聚会。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从未喝过酒的他半杯下肚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在其他人划拳罚酒嗨翻了天的时候,他不知怎的溜到了桌子底下,直到最后人都走光了,才被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陌生人发现,那陌生人现在被证明就是景上元和,景上元和带他开了个房间,帮他脱下沾满了呕吐物的衣服,泡了个澡,换了身浴袍,两人干干净净地睡在了床上。   玄岩信步思来想去也没发现这人或者这事和他失眠有什么关系,毕竟景上元和除了和他不熟,其他地方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没长着三头六臂,也没什么火眼金睛;两人也只是单纯地躺在了一张床上,不该做的事一样也没有做。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聚会,也没喝过酒,更没见过景上元和,深居简出像个与社会脱节的怪人,但是失眠症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试了各种办法也没有摆脱这奇怪的病症,更找不出失眠的原因,玄岩信步渐渐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是在学习之外多了一本需要看的书而已,他本来就比别人精力充沛,兴趣广泛,多研究一本书完全可以当做拓展了一项新的爱好。   玄岩信步还曾乐观地认为,或许有一天,他吃透了这经书的精髓,他的失眠症忽然就好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过于乐观了,为了避免失眠,研究那本经书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学毕业之后甚至达到了每天看8个多小时的地步,而自从逃婚生活开始之后,那本书对他来说竟渐渐变成了天书,明明字还是那些字,明明他已经翻了无数遍,他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越来越看不下去了。   他的精神越来越亢奋,总想着找点事做,总想着研究点什么,偏偏这小村庄的条件又不允许他这样做,也没什么可供他研究的,他只能努力忍着。   夜晚,在其他人酣梦一场的时候,他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天马行空,像高速运转的马达,通宵达旦地回忆以前学过的那些东西,简直一刻也停不下来。   不,好像也有停下来过。   那是他无意间发现的,一种让人安心的气味。那种气味对他的安神作用就像嗅盐对人的提神作用。   他不知道那气味是什么,只知道是从景上元和身上发出来的。他以为那气味是一种香水,但景上元和告诉他不是。这让他有点苦恼,只得厚着脸皮向他借了一件衣服。   或许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的时间有点短,并没有完全沾染上那种味道,浓浓的皂荚味把那让人安心的气味驱散了不少,对他的作用聊胜于无,搞得他一晚上睡意朦胧偏又进入不了梦乡。   生理上困得要死,精神上却极度亢奋,这真是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   玄岩信步觉得,再不想点办法,自己怕是要被这两种属性相反的状态生生折磨死了。所以,困得做不出任何表情的他,勉强找回自己那野马一样亢奋得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的思维,面无表情地盯着在河里抓鱼的景上元和看了半晌,一边疯狂地鄙视自己,一边赌上所有的运气,东倒西歪做出瞌睡状。   景上元和不负所望,迅速发现他的不对,扔下鱼就跑过来了。他闻着那让人安心的气味终于合上眼睛,迅速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就错过了午饭。景上元和烤了几条没放调料的鱼充饥,忧心忡忡地抱着怀里叫不醒的人,在河边的石头上坐到了太阳西斜。   昨天那头来去匆匆的大野猪,似乎受到了爱情的召唤,又跑来岸边和那头跛腿的野猪你侬我侬,在景上元和眼皮子底下上演了一场活.春.宫。景上元和却没心情再搭理它们,一门心思只扑在熟睡的人身上,不停地自责。   熟睡的人依然是那么好看,可是却满脸疲惫,像是很久都没有睡个好觉了。他微微皱起的眉毛像两把利剑,一下一下戳着景上元和的心,眼下的青灰像两道拉长的影子把景上元和的心也紧紧裹进了里面,让他看不到半点阳光。   太阳正在西斜,天马上就要黑了,他们没有火把,也没有其他照明的设备,如果再晚点回去,不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景上元和又试着叫了叫怀里的人,得到的依然只是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他焦急地看看那如血的残阳,又看看那头春心荡漾的跛腿野猪,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把玄岩信步背了起来。   后背的伤口受到挤压,刀削一般地疼,景上元和咬着牙,把玄岩信步向上托了托,稳稳地拢住他的两条腿,缓步向小村庄走去。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在景上元和的脚下延长了一倍,背后的疼痛让他全身发冷,额头冒汗,两条腿也忍不住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只得走一段,停一会儿,等碰到来找他们的优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优红问明了情况,想要替景上元和一段,景上元和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凭着最后一丝意志把玄岩信步背回了小木屋。   把玄岩信步放到床上,景上元和的后背已经被斑斑点点的血迹染红了,优红看着那一背惨不忍睹的伤口,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他一边帮他擦药,一边忍不住问道:“老大,虽然您找了阿信六年,但您对阿信真的了解吗?就为了那惊鸿一瞥,您这么掏心掏肺地付出,值得吗?”   景上元和听了,注视着玄岩信步睡颜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他轻笑一声,缓缓说道:“优红,等你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就不会这样问了。”   优红似懂非懂,只觉得自家老大太痴了,叹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一件紧急的事来。   “老大!”优红一改刚才的伤感,急急地说,“深蓝下午发来消息说,丰神木硕从他们手里跑了,很有可能已经往山里来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景上元和沉吟一下,倒没有十分在意:“来了正好,阿香那件事该了结了。深蓝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的那十包内裤可别忘了。”   “额,好像说是明天。”优红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深蓝发的短信,又想了想他那戏精上身的老毛病,生怕他假戏真做,为一个跑掉的丰神木硕,真把他自己给削了。   他把衬衣递给景上元和,又连忙报告道:“老大,深蓝下午说要自刎谢罪,现在说不定已经……”   “哈?”景上元和的神经狠狠一抽,心想深蓝这戏精上身的毛病真得治一治,披上那件深紫色的衬衣,一边扣扣子,一边对优红说,“自刎算什么?你告诉他,明天天黑之前见不到那十包内裤,他就等着挫骨扬灰吧!”   优红噤若寒蝉地点了点头,打扫了地上的垃圾,跑到自己屋给深蓝发短信去了。   玄岩信步这一觉睡到了半夜。   他醒来的时候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摸了摸身下的粗布床单,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记得他是在河边睡着的,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景上元和是怎么把他带回来的。   摸了摸咕咕乱叫的肚子,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了。   白天补的那一觉作用很明显,明显到他精神抖擞,成了夜猫子。   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玄岩信步终于躺不住了,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去隔壁库房走走,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手刚打开门,却听黑暗中传来景上元和的声音:“阿信,你要干嘛?”   玄岩信步停下脚,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望,景上元和打了个哈欠,在桌子上摸索了几下,睡眼惺忪地点亮了蜡烛。   “我去找点吃的。”玄岩信步说完,抬脚又要往外走。   “等下,”景上元和赶紧下床穿鞋,把人拦住,“不用找,我给你留着呢,热一下就能吃。”   玄岩信步又退回来,看了看景上元和给他留的那两大碗菜和饼子,皱了皱眉:“这怎么热?”   景上元和想了想,端起两只碗来到小屋外面。   为了防止野兽入侵,小山村每到晚上都会留一个人守夜,守夜人通常会在院子里生一堆火,一边看着那火堆,一边警惕四周的动静。   今晚守夜的正好是老村长。   景上元和跟老村长闲聊了两句,从那火堆里分出一小团火,支了三块石头,把碗架在石头上,慢慢烤着。   夜里微风习习,烟雾乱窜,景上元和守着那一小堆火,被熏得涕泪横流。玄岩信步过意不去,来到火边要自己热菜,却被景上元和推到了门口:“去屋里安心等着,热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玄岩信步隔着烟雾看着景上元和一边添柴一边抹泪,不一会儿就把他那张干净的脸弄成了大花猫,终于忍不住走到他旁边问道:“阿元,你不是非常痛恨我吗?”   ☆、第四十章 情侣      景上元和觉得玄岩信步肯定误会了什么,他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么会痛恨他?   他挥一挥面前的烟,站起来正要说话,玄岩信步却抢先开口了:“阿元,我给你留了便条的,等我返回去给你送衣服的时候,你已经退房走了。”   景上元和听得一头雾水,抹了一把被烟熏出来的眼泪,不解地问:“阿信,你在说什么?”   “六年前,”玄岩信步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泪汪汪的眼睛,缓缓说道,“在酒店。”   景上元和怔了片刻,突然睁大双眼,握住玄岩信步的肩膀连声问道:“便条?什么便条?我没看到有便条啊!你在便条上写了什么?”   “我写了我要回去拿衣服,让你等我一会儿,还写了我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玄岩信步轻叹一声,“但我回去之后你已经走了,后来你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以为你已经把这事忘了。”   “你把便条放在哪了?”景上元和想了想问。   “床头柜上,用你的钥匙压着。”   景上元和又仔细回想了一遍那时的情景,忍不住捂住脸,缓缓蹲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锤死自己。   他看到那张便条了!   但那张便条是反着的,和他的钥匙一起掉在了地上。   他以为那只不过是张普通的白纸,还毫不在意地踩了一脚!   如果他当时知道那是玄岩信步给他留的便条,他一定把那张纸祖宗一样供起来!   但那天早晨他太震惊了,他以为玄岩信步把他当成变态偷了他的衣服跑路了。毕竟是他先在玄岩信步不知情的情况下脱了他那气味冲天的衣服,还自作主张地给扔了。   景上元和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玄岩信步以为他还在记恨他穿跑了他衣服的事,连忙蹲在他旁边,向他道歉:“对不起,阿元,我不知道你没能看到便条,也没想到这件事对你影响那么大。你记恨我是应该的,我不该生你的气。不知道我做点什么,才能补偿你?”   悔得死去活来的景上元和听到后半句话,猛然惊醒过来。   阿信已经被他找回来了,虽然这几年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但就这个结果看,已经是极好的了。悔恨什么的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握当下!   他连忙握住玄岩信步的手,恳切道:“阿信,你不生我的气,已经是对我最大的补偿了。”   玄岩信步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该生你的气,这不算补偿,你再想点别的?”   “那……”景上元和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要求可能有点不君子,但又怕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稍一思量,硬着头皮开口问道,“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玄岩信步没想到景上元和还惦记着这一茬,脸色微微一红,尴尬道:“我们……”   “啊?!”在一旁默默围观的老村长终于觉得自己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惊得大喊一声,打断了玄岩信步的话,“你们两个,不不不不是兄弟吗?怎么突然,突然……哎哟,造孽啊!”   景上元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阿信,早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守夜的老村长了,老村长一惊一乍,吓得他差点栽进火里。   这老村长连糟蹋他闺女的罪魁祸首都记不清长啥样,倒是对他和阿信的关系记得门清,真不知道该夸他记性好还是该损他记性差!   景上元和又气又恼,又怕玄岩信步因为丢了这么大脸不再理他,正积极寻找对策挽救阿信和自己的清誉,就听玄岩信步对那不停拍大腿的老村长解释道:“大叔,我和阿元不是兄弟,我们其实……是情侣,善若大人保媒的那种。”   老村长的手悬在半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干笑两声,道了个歉,转过身直勾勾地盯着火堆不说话了。   景上元和直到玄岩信步吃完了夜宵也没能从那震惊里回过神来,玄岩信步牵着他的手坐到床上的时候,他满脑子依然充斥着那两支永不停歇的拉拉队,“情侣情侣情侣”、“保媒保媒保媒”,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挥着五彩缤纷的手花喊口号。   玄岩信步叫了他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在他面前晃了好几次手,也没能把他直直的目光挡回去。   “阿元?”   玄岩信步无奈,只得蹲在他面前,扶着他的膝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一啄力道不大,效果却极其明显,魂游天外的景上元和终于找回了自己,激动地握住对方的肩膀,口不择言地问:“阿信,你说的是真的?你愿意了?你答应了?我他妈真是太幸福了!哈哈哈哈……”   似乎感觉语言不能充分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景上元和一把将玄岩信步抗在自己肩上,一边狂笑,一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原地转圈不够,又跑到院子里转了起来。   玄岩信步刚吃下去的饭差点被他转得吐出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脑袋被猪踩了,才会跟老村长那么说。   他现在想收回自己的话,还来得及吗?   不,来不及了。   景上元和那几声狂笑已经把小村庄里的人全都吵起来了。现在小山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和景上元和是什么关系了。   玄岩信步感觉羞得要死,优红却不嫌事大地敲锣打鼓把小村庄的人一个个从小屋里叫出来,让大家一起庆祝这历史性的一刻。   小山村的人意外地非常开放,并不觉得两个男人你情我爱有什么不妥,听到两人的姻缘竟是善若大人保媒的,像是百年遇不到一件喜事一样,又架起了锅,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准备通宵达旦把酒言欢。   能歌善舞的村民甚至围着火堆跳起舞来,拍着手鼓吹着笛子好不热闹。   景上元和满面红光像个新郎官,在大伙的撺掇下和玄岩信步喝了个交杯酒,玄岩信步依旧和六年前一样不胜酒力,没来得及思考事态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和热情高涨的村民打了一圈酒之后,景上元和心急火燎地回到小木屋去照顾喝醉的玄岩信步。   玄岩信步不出所料已经滚在了地上吐了自己一身,景上元和像六年前那样帮他脱了衣服,然后烧了一大盆水帮他擦了擦身子,最后给他换上了睡袍,干干净净地放在了床上。   不过,与六年前不同的是,这一夜,他没有睡着,他静静地守在玄岩信步的床边,半是痛惜半是欣慰地描摹着他的睡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桌上的蜡烛变成一汪流动的蜡水,一点一点淹没了那挣扎的火苗,直到玄岩信步再次睁开眼睛,一脸懵懂地看向他,梦呓一般叫了他的名字:   “阿元?”   他笑了,轻轻在玄岩信步嘴上啄了一下,柔声说道:“阿信,早上好啊。”   ☆、第四十一章 寻猪      景上元和虽然一夜没睡,精神却一点也不颓废,见了谁都乐得跟二哈似的,两只眼睛弯成了峨眉月,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   就连那头差点让他宰了的野猪也受到了他灿烂笑容的光辉洗礼,跟着一起容光焕发起来,勇敢地开始了自己的追夫之路。   玄岩信步无奈地揉着太阳穴,一边牢牢牵着乐得魂游天外不问世事的景上元和,一边在树林里四处张望,寻找那头跑丢了的野猪。   “阿元,别总看我了,快帮忙看看小黑吧。”玄岩信步在景上元和第七次撞到树上之后,终于忍不住了。   景上元和揉一揉被撞疼的肩膀,依旧冲着玄岩信步傻乐:“小黑有什么好看的,我宁愿一辈子一眼不眨地看着你。”   “阿元,别闹了。”玄岩信步叹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小黑腿上有伤,万一遇上狼群或者陷阱就麻烦了。”   “怎么会?小黑命那么硬,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挂掉的。别担心,说不定它现在已经找到它的情哥哥没羞没臊地快活去了。”景上元和终于收敛了他那副花痴样,安慰道。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了看四周粗壮的阔叶林,不解地问:“阿信,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玄岩信步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循着小黑的蹄印追过来的,追到这,那蹄印就分辩不出来了。”   景上元和听完,也忍不住忧心起来,玄岩信步的路痴他是再清楚不过的,现在两人就这样莽莽撞撞地走进了密林深处,能不能活着出去还真是个问题。   他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那片东倒西歪的野草,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发现前面隐隐有水声传来。   难道他们被玄岩信步那自带鬼打墙的特殊技能重新带回到那条山涧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至少活着回去还是有希望的。   景上元和反手握住玄岩信步,毫不犹豫地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距离越近,那水声越大,还没等他们看到那山涧的全貌,隆隆的水声就已经震耳欲聋了。   这显然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条山涧。   景上元和皱着眉,望望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瀑布,拉着玄岩信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片水域,想要看看那头喜欢玩水的野猪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又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之后,两人看到一个巨大的瀑布湖。   呼啸的水流带着飞溅的水花从高耸入云的断面山上倾泻下来,气势磅礴地砸到湖底的石头上,翻着白色的水浪,融入大片青色的湖水,湖面荡起粼粼的波纹,一波一波地向前推动着,在湖泊的另一端汇成一条涓涓不息的山涧,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湖水距离湖岸两三米的样子,看不出多深,湖岸怪石嶙峋,杂草丛生,两人向湖面和湖岸望了几个来回,也没找到那野猪的踪影,反倒自己差点被随着瀑布飞扬的水丝淋个水湿。   景上元和牢牢拉着玄岩信步的手,踩着那高低不平的石头远离了瀑布,然后绕过那方圆百米的瀑布湖,向那狭窄的山涧走去。   每走一段距离,景上元和就小心地爬上岸边的石头向水面和对岸张望一番,然而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依旧没发现那野猪的踪迹。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景上元和觉得再这样找下去,怕是野猪没找到,他们自己就先走丢了,劝说了玄岩信步一番,玄岩信步才放弃了继续找下去的念头,垂头丧气地和他原路返回。   两人在岸边的树林里穿梭了半个小时,深一脚浅一脚地又回到了那瀑布湖边。   隆隆的水声依旧振聋发聩,玄岩信步越想越不甘心,不顾景上元和的劝阻,踩了那大大小小的石头,弯着身子伸长脖子往湖面上四处张望。   景上元和怕他不小心滚下去,连忙也踩着石头,来到他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湖面依旧波光粼粼,湖水依然不知疲倦地向山涧流去,湖里没有任何大型动物活动的迹象,只有一两条小鱼偶尔跃出水面,在波光荡漾的湖面戳出一个眨眼就被淹没的水涡之后,溅起几朵微不足道的浪花,又消失了。   对岸更是风静草止,连一只惊飞的鸟都看不到,而且托了这不知从多少米高空落下的瀑布的福,除了隆隆的声响,什么异动也不能听到。   玄岩信步无可奈何地望望那空中飞驰而下的白练,沮丧地垂下了头。   下一秒,他突然惊得倒退一步,猛拉了几下景上元和的手让他向脚下的湖面上看。   景上元和往下一看,也吃了一惊。   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从水里钻出一个人来,那人背对着他们,撸一撸湿淋淋的头发,抹一把脸,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   景上元和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那人就不见了踪影。   他和玄岩信步对视一眼,两人都感觉有些奇怪。   这是山上的村民?这家伙一个人在这水里钻来钻去的是在干嘛?打鱼?还是洗澡?还是单纯的游泳?   景上元和向四周的石头上看了看,没有发现那人的衣物,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是山上的村民,只得睁大了眼睛盯着湖面使劲瞧。   两分钟后,那人又从湖中心的位置露出了头,喘了两口气之后,拍打着水面向山涧的方向游去了。   景上元和觉得自己这样像个变态的偷窥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拉了玄岩信步就要往回返,然而两人刚攀过一块大石头,那人就忽然调转方向飞快地向他们游了过来。   水花被那人搅得乱飞,完全看不清他的相貌,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头乌漆抹黑的大野猪。   那野猪在水里游得飞快,紧紧追着那人的水花,等那人想起来向岸上跑的时候,那野猪几乎要咬到他的腿了。   玄岩信步蓦地睁大了眼睛,转过身脱口而出:“小黑?”   景上元和立刻握紧了玄岩信步的胳膊,生怕他一冲动跳下水去,凝神观察了两秒钟,摇了摇头:“不,不是小黑,阿信你别冲动!”   说话间,那人已经机敏地钻进了水里,野猪突然失去目标,一下子愣在当场,等它想起来往水里钻的时候,那人已经游到五米开外,敏捷地攀着湖岸向上爬了。   那人爬上来的地方正好是玄岩信步站着的地方,景上元和见那人赤条条光溜溜一件遮羞的衣物也没挂在身上,急忙捂住玄岩信步的眼睛,把他护进了怀里。   玄岩信步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眼前一黑,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景上元和”。   景上元和闻言扭头一看,见从水里上来的是一个高鼻深目嘴角自然带笑的年轻男子,脸色猝然一沉,抬腿就踹了出去。   玄岩信步感觉身边呼地掠过一阵带着水汽的风,有什么人哀嚎一声,似乎掉进水里去了。   ☆、第四十二章 丰神木硕      野猪没在水里找到侵犯它领地的家伙,气呼呼地钻出了水面,警惕地望向四周。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奇怪的嚎叫,它抬头一望,只见一颗巨大的白色虾仁从岸上跌落,扑通一下掉进了水波荡漾的湖里,在它面前砸出半米来高的水花。   野猪吓地一跳,随着波浪上下起伏了几个来回,距离那“虾仁”越来越远。“虾仁”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又快速向岸边游去,野猪见了,终于认出这就是侵犯自己领地的那个混蛋。   它仰起脖子怒吼一声,正要展现自己领主的雄风,对敌人乘胜追击,却忽然看到岸上站着两个人。   在这头活了二十多年的老野猪有限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除了那几头很少下山的老虎和无所不在的狼群,就数这种两条腿走路的直行动物最可怕。   所以一见湖岸上竟然有它们野猪的天敌,它惊得立刻收紧了嘴巴,整个没入了水里。那没吼完的声音在它紧闭的嘴巴里一下子变了调,咕嘟咕嘟冒着泡,绵绵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好在水声很大,这让人,啊不,让猪威风扫地的声音并不响亮,也没有传太远。   但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野猪也顾不上它的威风是要扫地还是要扫厕所了。   天大地大,天敌最大;领地重要,威风重要,都不如命最重要!   它没头没脑地在湖里横冲直撞了一番之后,鬼上身似的夹着尾巴跑了。   景上元和默默注视着那奔走逃窜的野猪和水里起起伏伏的人影,发现自己失策了。他刚才应该将人就地劈晕,然后绑回去的,现在好了,还得亲自下水抓人。   玄岩信步早已掰开了景上元和的双手,解放了自己的双眼,他望着又向自己这边游过来的人,不解地问:“阿元,那人是谁?”   景上元和一点也不想提起丰神木硕这个混蛋的名字,他脱了鞋,嘱咐玄岩信步在岸上好好呆着,便一头扎进了湖里。   湖里的人很快又摸到了岸边。   他甩了甩脸上的水,喘了一口气,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膊抓住了岩壁上突起的石头。   打架他不在行,攀岩他可是健将,谁让他是善若国最狂热的户外运动爱好者呢!他连高达千米的峭壁都敢爬,还惧一个小小的湖岸?他觉得自己完全有信心也有实力重新登上爱情的诺曼底,就算景上元和再把他踢进水里三次,他也能迅速地爬到岸上,拥他入怀,然后……   可惜没有然后了。   他还没来得及伸出另一条胳膊,就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抓着肩膀按进了水里,满脑袋的遐思变成了一串咕嘟咕嘟的气泡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里冒了出来。   玄岩信步全程目睹了这离奇的事态,惊得差点崴了脚。   阿元这是要下去救人还是要弄死人啊?   这可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偿命的!   他生怕景上元和一冲动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急得直在岸上大喊,然而水声太大,他的声音完全传不到景上元和的耳朵里,他只能焦急地在岸上来回踱步,眼巴巴地看着景上元和把那人从水里揪出来,问了两句什么,又把那人按进了水里。   如此反复了三次之后,那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景上元和终于松开了他的头发,向玄岩信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向山涧的方向走。   玄岩信步拎着景上元和的鞋,忐忑不安地沿着湖岸向他所指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向湖里张望。   岸边几乎没有路,玄岩信步在石头上爬上爬下很快就落在了水里那两人的后面。   景上元和没有再把那人往水里按,只是抓着那人的脖子向前游去。   那人没有挣扎,也没喊救命,而是顺从地划着水,不时地侧过脸看景上元和一眼,笑呵呵地说一句话,景上元和背对着湖岸,玄岩信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那人不知又说了句什么,景上元和突然停了下来,开始解衬衣上的扣子。   那人捂着嘴兴奋地叫了一声,张开两条雪白的胳膊就往景上元和身上扑。   玄岩信步瞳孔一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滚到湖里。他急忙抓住石缝里的一棵小树稳住身体,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把目光颤巍巍地投向即将游进山涧的两个人。   景上元和已经脱下了衬衣,精壮坚实的肩膀在水里若隐若现,泛着诱人的小麦色,那人却不知怎的漂到了三米开外,捂着鼻子,与景上元和四目相对。景上元和从容不迫地把衬衣拧了拧,向那人扬了扬手,那人像是闻到了野味的猎犬,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迅速向景上元和游了过去。   景上元和岿然不动地呆在原地,待那人游到自己面前,突然向水下一钻,再露出水面时已经绕到了那人的背后。他扬起衬衣往那人面前一套,结结实实地勒在了那人张开的嘴上,然后用力向后一拉,快速在那人脑后打了个死结。   玄岩信步看到这里,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抚一抚差点窒息的小心脏,颤巍巍地攀过一块大石头继续向前走。   景上元和被丰神木硕气得都快升天了。   这浪货竟然敢当着他老婆的面调戏他,真是他妈的活腻歪了!   他怒火冲天地抓起绑在丰神木硕脑袋上的衬衣狠狠地按下水去,直到水里的人几乎没什么力气挣扎了,才把人拎出水面,然后拖死尸一样,拽着他的脑袋往前游。   玄岩信步走到山涧的时候,景上元和已经把人拖上了岸,连裤子都给人穿上了。那人平躺在草地上,身上搭着一件草绿色的迷彩服,景上元和正按着那人的胸口给他进行心肺复苏。   玄岩信步走上前仔细一看,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小心脏又差点窒息了。   这不是吓得阿元逃婚的丰神木硕吗?!   看他刚才的表现,难道依然对阿元贼心不死?   玄岩信步正顾自担心,丰神木硕突然咳嗽几声,翻身吐了几口水,生龙活虎地醒了过来。   景上元和刚才忙着救这个让人火大的混蛋,还没来得及穿上自己的衬衣,丰神木硕一看见他那精壮健美的胸腹和臂膀,顿时喜得两眼放光,舔一舔嘴角,从地上一跃而起,嗷地一声又要往他身上扑。   景上元和连忙拉着玄岩信步往旁边一躲,避开了丰神木硕的爪子。丰神木硕扑了个空,一下子栽进丛生的乱草里,差点被地上的荆棘条戳花了脸。   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丰神木硕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困难吓跑?他抹一把脸上的草叶,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炯炯地看向满脸警惕的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   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   玄岩信步?   玄岩信步!   丰神木硕炯炯的双目在他连着揉了三遍眼睛之后亮成了远光灯,晃得玄岩信步觉得自己快要瞎了。   “学长!你居然也在!真是缘分!!”丰神木硕又惊又喜,黄鼠狼一样搓着爪子围着两人转了两圈之后,忽然眼睛一转,在两人跟前站定,贼兮兮地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玄岩信步头皮一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景上元和也全身一阵恶寒,搂着玄岩信步的胳膊一起后退。   丰神木硕见状,勇敢地上前一步,垂涎三尺地看看景上元和又看看玄岩信步,一捶掌心,兴高采烈道:“元元和学长都这么优秀,放弃谁我也于心不忍,不如咱们来个3.P.——”   P你个猪头肉啊!   你这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骚浪贱!   P!我让你P!看我他妈不劈死你个浪货!   景上元和不等丰神木硕说完,飞身上前,一掌劈上了他的后颈。   丰神木硕躲都没来得及躲,咕噜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二十分钟后,玄岩信步看看被藤蔓捆成粽子的丰神木硕,又看看崎岖的山路,为难道:“我们要把他抬回去?”   “不用抬,他的腿没断。”景上元和摆摆手,毫不留情地往丰神木硕的人中一掐,丰神木硕哀嚎一声,醒了过来。   玄岩信步看了,心中一阵唏嘘,丰神木硕这么喜欢作死,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然而这个奇迹似乎把自己的命数作歪了,不仅被人绑成了粽子,还被人塞了一嘴臭袜子,遛狗一样牵回了小山村。   丰神木硕对小山村的路线熟门熟路,似乎是在这生活过很长时间,景上元和由此更加确定,老猎户说的外乡人就是眼前这个王八蛋。   但是,越接近小山村,丰神木硕那眼中的志在必得是怎么回事?看他脚下生风,步履轻快,竟像是一点负罪感也没有。难道他不怕自己当年的罪行暴露,激起民愤,被全村的人剁碎了扔到山里喂狼?还是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糟蹋了人家闺女是一件罪行,就上次给自己下药一样?抑或是像他之前设想的那样,他其实是被人嫁祸的?   ☆、第四十三章 阿香!阿香!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玄岩信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拉了拉景上元和的衣袖,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景上元和往他白净的脸上扫了一眼,凑到他面前低声问:“什么事?”   玄岩信步悄悄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丰神木硕,一边走一边向景上元和弯了弯食指。   景上元和会意,盯着丰神木硕的背影沉吟了一下,拍拍玄岩信步的肩膀让暂时他不用想太多。   丰神木硕是不是弯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在富二代圈里的名声真的不太好,这王八蛋不仅一脑子黄色废料,还胆大包天地到处作死,谁的霉头也敢触,活脱脱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景上元和亲身经历过一次之后,觉得说丰神木硕是禽兽都是在抬举他。   管他是不是丰神木硕做的好事,反正绑都给绑来了,至少也要对对质。   一行人回到村里的时候,老村长正在小木屋里捣药,他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小片小片的药渣和枝叶,到处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草药味。   丰神木硕一被推进小木屋,就立刻挣开了牵在景上元和手里的藤蔓,一溜烟跑到老村长的身边,蹲在他旁边呜呜地摇起了脑袋。   老村长扭头看了一眼蹲在自己旁边的人,愣了两秒,又看看站在门口的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不明所以。   景上元和拍了拍粘在手里的藤蔓碎屑,指着丰神木硕问道:“大爷,你看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老村长眼神一凝,把目光又迅速对准呜呜乱叫的丰神木硕。   丰神木硕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嘴里堵着黑黑白白的袜子,撑得脸都变了形,老村长把他嘴里那一团东西掏出来,又撸起他的头发,才勉强辨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当年被他从山上救回来的外乡人。   丰神木硕嘴里得了空闲,连忙向老村长求救:“大叔,你还认得我吗?你快救救我,这两个混蛋垂涎我的美色,要把我先奸后杀啊!”   景上元和正琢磨着要不要劝一下老村长三思而后行,忽然听丰神木硕这么一盆脏水泼过来,气得眼角一抽,差点上去再劈他一掌。   好么,亏他还怕冤枉了这王八蛋,看来这王八蛋冤死多少次都不嫌多!   老村长听了丰神木硕的话,眼神一凛,嗖地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拿着捣药锤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王八羔子!原来真的是你!三年不见你还学会血口喷人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孙儿!”   老村长越说越激动,话没说完,早抡起捣药锤照着丰神木硕劈头盖脸地打下去了。   丰神木硕被反绑了手腕,老村长一捣药锤就把他撂倒在地上,他爬不起来,跑不了,只能躺在地上被动挨打。   老村长虽然久不打猎了,力气却不逊于壮年男子,那捣药锤虽是木头做的,打在身上却也真是疼,丰神木硕一边在地上乱扭,一边疼得哇哇乱叫:“大叔,别打,别打!是我是我,是我啊!啊!疼疼疼!我是小和啊!你忘了你救了我了?别打了,别打了!咱们情同父子,你干嘛要帮着外人欺负我啊!啊呀!大叔你要打死我了啊!”   丰神木硕叫得凄惨,老村长打着打着,竟流下泪来,扔了捣药锤,一手拍着大腿,一手指着鼻青脸肿的丰神木硕,嘶哑着嗓子骂道:“谁他妈和你情同父子!你但凡有一点良心,会对阿香做那样的事?!如果不是被阿牛撞见,阿香才会被你先奸后杀啊!”   “大叔你说什么?!阿香怎么了?”丰神木硕脸色一滞,惊慌地四下一望,“阿香!阿香呢?!”   没看到阿香的踪影,也没听到阿香的声音,丰神木硕急得一扭身子竟从地上站了起来。   “阿香怎么了!你说阿香怎么了!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清楚?”老村长气得全身哆嗦,四下一望,没找到趁手的家伙,只看到那只南瓜大小的药罐突兀地摆在地上。   他激动地一把搬起药罐,颤抖着两只老手泼了丰神木硕一脸药渣。   “装!我让你装!接着装啊!!”   药罐嘭地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丰神木硕震惊地盯着颤抖不已的老村长愣了几秒,缓缓吐出口中的药沫子,猛地转过身向小客厅西侧的木门走去。   “阿香!阿香!”丰神木硕一脚踹开那扇连通客厅与卧室的小木门,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卧室里安静了两秒,突然传来一声惊叫,老村长还没来及走到那扇门前,丰神木硕就从里面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   不过他没能走出门口,就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整个人一下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差点被门前的长条凳戳个血窟窿。   玄岩信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丰神木硕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他来不及多想,连忙上前几步准备查看情况。   景上元和正盯着那门口发愣,忽见眼前一白,吓了一跳,凝神一看,原来是玄岩信步。   再看他行走的方向,景上元和又吓了一跳,喊了一声“别去!”唰唰两步奔到玄岩信步面前,抓起他的胳膊,飞也似的把他拖出了老村长的小木屋。   玄岩信步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靠在屋檐下的门柱上,奇怪地问:“阿元,怎么回事?”   景上元和关上老村长小木屋的门,看了玄岩信步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玄岩信步一头雾水地闭上了嘴,突然就听到小木屋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狂笑,紧接着老村长声泪俱下地开始呼唤“阿香”这个名字,然后是丰神木硕惊慌失措的叫喊。   玄岩信步正自奇怪丰神木硕在害怕什么,突然就被人捂住了耳朵。他抬起头一看,近在咫尺的是景上元和那表情凝重的脸。   玄岩信步很快就明白了景上元和为什么捂自己的耳朵。   那女人停止了狂笑,丰神木硕却没有停止叫喊,混杂在他的声音里的,是一种奇怪的,令人脸皮发烫的呻.吟。   玄岩信步尴尬地红了脸,两只耳朵在那温润的手指的触摸下也迅速升温,他感觉全身僵硬,每个关节都像生了锈,稍一动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他不敢动,也努力不去听那女人的声音,然而那声音却像驱之不散的苍蝇一样,拼了命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觉得自己或许该做点什么,比如,冲进去把那女人和丰神木硕分开,或者离开这个小木屋。但是,景上元和捂着他的耳朵,稳如泰山地挡在他的前面,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打算。   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被绑成粽子的丰神木硕终于发了飚。   玄岩信步只感觉背后一震,丰神木硕的声音在小木屋里炸响起来。   “景上元和!你他妈赶紧进来帮老子一把啊!!!”   ☆、第四十四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丰神木硕这一嗓子吼得太突然,震得玄岩信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脸似乎都白了一分。   景上元和以为他被吓着了,连忙松开他耳朵,将他搂进了怀里,脸贴着他的额头,手抚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阿信,没事没事,别怕啊,没事。”   小木屋里那不可描述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绵延不绝,没了景上元和给堵着耳朵,玄岩信步觉得那声音简直像开了超级大音响一样振聋发聩。   一边是那羞耻的呻.吟,一边是景上元和柔声的安慰,诱惑和温柔互相排斥互相吸引,渐渐织成一张巨大的情网,缓缓将玄岩信步轻轻覆盖,紧紧包裹,变成一只等待羽化的蝶蛹。   玄岩信步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平静如水的心掀起了波澜壮阔的海浪,那海浪奔涌着,呼啸着,一波接一波,狠狠拍向岸边的礁石,它们不畏生死,不知疲倦,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冲破这禁锢它们的海岸。   抗争和禁锢永远是一对情敌,玄岩信步在这对情敌的厮杀中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优红拎着两个大包和深蓝一起走进栅栏门的时候,眼尖地发现了老村长小木屋门前那明目张胆的暧昧,他抬起胳膊肘捅了捅深蓝,悄声问道:“哎,哎哎,你看老大那是在干嘛?”   深蓝只瞥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低声责备道:“非礼勿视,小心长针眼!”   优红吓得连忙撇过了头,却又耳尖地听到了小木屋里那不可描述的声音,忍不住惊叹道:“卧槽,拥个抱怎么弄这么大声呢?光天化日的,老大也太恶趣味了吧?”   深蓝仔细听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悄悄向两人瞥了一眼,没发现两人有什么不妥。他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主人这是……???!!!   罪过罪过!   不,主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深蓝用这三句话就能描述的心理活动说服了自己,正了正神色,提醒优红:“非礼勿听,小心得中耳炎!”   优红见勇于作死的深蓝都不敢去探查究竟,只得强行按下心中的疑惑,闭目塞听,随着深蓝蹑手蹑脚地贴着墙根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老村长的小木屋里,丰神木硕被阿香咬得满身牙印,简直生不如死。   他连喊了几声景上元和的名字也不见对方进来,只得又铆足了力气,暴起一身的青筋冲外面大吼一声:“景上元和你死了吗!!!快进来帮我一把啊!!!”   正要羽化成蝶的玄岩信步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一震,惊得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刚刚冒出头的心立刻又缩回了蝶蛹里。   景上元和敏锐地感觉到怀里人的不安,眼神又沉了几分,脸瞬间黑了下来。他没有搭理气急败坏的丰神木硕,而是揽着玄岩信步的肩膀将他带回了他们的小木屋。   “阿信,闭上眼睛。”景上元和将玄岩信步带到床边坐下,柔声嘱咐道。   玄岩信步不明所以,脸却又迅速烧了起来,缩回蝶蛹里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缓缓闭上了眼睛,乖巧却又紧张地等待眼前的这位亲自为他破茧,助他成蝶。   景上元和轻轻握住他的双手,温柔地捏住了他的两根食指,然后抬起手来——   堵住了他的耳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景上元和吻吻玄岩信步的额头,取了一副墨镜,沉着脸出去了。   玄岩信步愣愣地坐在床边闭着眼堵着耳朵,觉得自己接下来不可能羽化成蝶了,而是要奔着120迈的速度化成石头了。   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化石”?   景上元和对自己媳妇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丰神木硕把他媳妇给吓着了,他要整一整丰神木硕这个吓死人不偿命的王八蛋。   于是,他黑着脸走到老村长的小木屋门前,缓缓戴上墨镜,然后一鼓作气,冲进小木屋,风卷残云一般把晕倒在地的老村长拖了出来。   丰神木硕见景上元和把老村长带走了,以为他很快就会来解救自己,谁知景上元和竟一去不返,直到阿香都要攻击他的小小硕了,也没能把他给等回来。   丰神木硕知道他这是被人无视了,气得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地面上蹦跶了几下,破口大骂:“景上元和你个王八蛋!你他妈死了吗?!”   景上元和被人如此痛骂,竟也不以为意。他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隔着厚厚的木门问苦苦挣扎的丰神木硕:“丰神木硕,这种艳福不正是你心心念的吗?你这风流不羁的神木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看中自己的贞洁了?”   这他妈哪是贞洁不贞洁的问题!   这他妈是生存还是毁灭的问题啊!   拜托你能不能分一下轻重缓急,不要在这么要命的时刻只知道挖苦人?!   丰神木硕气得肝都疼了,心里万马奔腾,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因为阿香正集中火力,准备咬掉他的小小硕。   他不想伤害阿香,只能拼命在地上乱扭,不让阿香靠近自己的下盘。   阿香似乎对丰神木硕的反抗乐在其中,多年的狩猎生活让她的四肢敏捷无比,轻巧一抓,就抓住了他那两只拼命乱晃的脚腕。   猎物到手,她疯狂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猛地一拉丰神木硕的脚腕,向前一扑,目标直奔他的□□。   丰神木硕吓得差点尿了,拼了老命夹紧双腿猛地向右一撅屁股,才堪堪避过阿香那坚固的牙齿。   阿香一击未中,斗志却越发昂扬,她磨了磨牙,眼中精光闪烁,突然一个暴起,抓住丰神木硕的双膝死死按在地上。   阿香的力气大得惊人,丰神木硕拼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从她的手里挣脱,他一看自己这次真的要栽,忍不住仰天嚎哭:“天啊!我不要断子绝孙啊!我还是处男啊!!!”   五分钟后,全身赤果的阿香被戴着墨镜的景上元和一掌劈晕,又被刚刚苏醒过来的老村长拖进西侧的卧室关了起来;丰神木硕顶着鼻青脸肿的脑袋带着满身红红紫紫几乎个个冒血的牙印,衣衫褴褛地坐在了景上元和的对面。   景上元和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听说,你还是处男?”   丰神木硕神色一僵,记恨景上元和刚才拖拖拉拉见死不救,梗着脖子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我就是了,怎么地吧?”   “不怎么地。”景上元和云淡风轻地笑笑,目光却像X射线一样把丰神木硕从头到脚来回扫射了好几遍。   风神木硕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被他射成灰了。   “怎么,你有问题?”仿佛为了挽回自己那所剩无几的颜面,丰神木硕冷着一张猪头脸,没好气地问。   “那倒没有。”景上元和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朵没被捣碎的黄花,插在丰神木硕乱糟糟的鸡窝头上,又向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只是比较好奇,满脑子黄色废料还妄图□□别人的骚浪贱是怎么保持处男之身的。”   说着,他不待丰神木硕回答,捻着自己的下巴,垂下目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难道是那玩意儿不行?还是根本没长菊花?”   士可杀,不可辱!   丰神木硕气得从长凳上跳了起来,结果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背后垂到地上的藤蔓,一下子摔了个人仰马翻。他气得脸色发青,躺在地上骂道:“你他妈才不行!你他妈才没长菊花!你他妈这么血口喷人,要不要我脱了裤子给你验证一下你的愚昧无知?”   景上元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露戏谑:“那倒不必,我又不是你老子,我管你那么多干什么?再说,我可不想长针眼。”   那你还问个屁啊问!   丰神木硕气得要疯,在地面上扭了两下,没能站起来,愤愤地质问道:“你要绑我到什么时候?”   景上元和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笑着问:“上次给我下药,是谁的主意?”   ☆、第四十五章 旧账      “啊?你是金鱼吗?人都打进医院了居然又来问这个问题?我爸那几个私生子知道你这么问,可是会跳起来去你们家哭丧的。”丰神木硕不屑地瞥了瞥嘴,嘴巴扯到脸上青肿的地方,忍不住吸了口气。   景上元和冷笑一声:“那当年给阿信下药,也是你那几个便宜兄弟搞的鬼?”   丰神木硕对他爸那几个私生子恨之入骨,近几年双方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见又有锅可以让他们背,前半句都没过脑子,就立刻把锅甩了出去:“不是他们还能有谁?我这么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美男子,用得着耍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景上元和听了,脸色一沉,拽起丰神木硕的衣领就往小木屋门外走。   “哎呀!你干嘛?”丰神木硕被拽得人仰马翻,鞋都蹭掉了。   “干什么?扔到山里喂狼!”景上元和脸色阴沉得厉害,头也不回地把丰神木硕拽到了院子里。   丰神木硕被绑得结实,挣脱不得,只得撞撞跌跌地跟着他走,一边走一边急道:“卧槽,我哪里又得罪你了?干嘛要把我喂狼啊?咱能不能先把话说清楚再动手啊!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景上元和停下来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冷冷地开口道:“这种事,一次说你被人陷害我认了,两次栽在同一帮人手里是不是有点太扯了?而且,你他妈竟然真的给阿信下过药!”   丰神木硕听了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疑惑了片刻,又把刚才的对话仔细回忆了一遍,立刻跳起脚来:“卧槽,景上元和你竟然套我的话!”   “我只是套你的话,你却在甩锅。”景上元和冷冷地怼了他一句,毫不留情地拽着他继续往栅栏门外走。   从小木屋里出来的老村长不解地看着院子里拉拉扯扯的两个人,一头雾水。   这俩人怎么都叫景上元和?   丰神木硕见景上元和是要来真的,顾不得脸上的伤痛,急忙为自己辩解:“哎,你等等,我没有甩锅啊!你听我解释!虽然很扯,但我真是被人陷害的啊!”   景上元和并没有因为他的喊冤停下脚步,脸色却黑了又黑,他想到自己那天中招之后泡冷水泡到拉肚子的情景,恨不得当场就把这个混蛋掐死。   这王八蛋,竟然敢对他的阿信下手!   可恨他当时没早点认识阿信!   阿信那时候还那么小,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心理创伤。   丰神木硕见景上元和根本就不搭理他,又连忙喊道:“卧槽,你听我解释啊!我承认我是给学长下过药,但他根本就没中招啊,你他妈不能草菅人命啊!我顶多算……啊!疼疼疼!”   丰神木硕话没说完突然被景上元和一松手扔到了地上,摔得他屁股差点两瓣,他抬起头正要痛骂景上元和不知道怜香惜玉,却见玄岩信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景上元和身边。   他喜得惊叫一声,扭着身子蹭过去:“学长,你要为我作证啊!我顶多是未遂,罪不至死啊!”   玄岩信步皱着眉问:“做什么证?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景上元和一改他阴沉的脸色,立刻满面春风地笑笑,“这家伙疯病又犯了,我让他出去冷静一下。”   “你才疯病犯了!”丰神木硕愤愤地瞪了景上元和一眼,“你怎么不实话实说呢?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弄死我,给学长下药什么的,都是借口吧?”   “你!”景上元和脸色一沉,急忙看向玄岩信步,生怕提起这件事让他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但玄岩信步却吃惊地问:“下药?下什么药?你给哪个学长下药了?”   景上元和心里一紧,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十二分的痛惜,看向丰神木硕的目光多了十二分的痛恨。   阿信当年受了多大的刺激啊,都开始选择性遗忘了!   丰神木硕这王八蛋喂狼都是在便宜他!   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阿信想起来崩溃了怎么办?   景上元和又去拽丰神木硕的领子,却被玄岩信步拦了下来,让他等丰神木硕把话说清楚。   景上元和拗不过玄岩信步,只好放了丰神木硕,一边小心留意玄岩信步的反应,一边暗戳戳在心里把丰神木硕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丰神木硕被玄岩信步问得也是一头雾水,仔细一想,忽然意识到玄岩信步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给他下过药。   为什么呢?   因为那杯水被他自己给喝了啊!   是啊,他自己喝了!   不仅自己喝了,还被狗咬了,也被人打了,这事早该揭过去了,景上元和又提起来是发什么疯?!   这么一想,丰神木硕又理直气壮起来,脖子一扬,回瞪了景上元和一眼,然后喜笑颜开地问玄岩信步:“学长记不记得那年暑假我去你家找你,被你家狗咬了?”   “这……”玄岩信步顿时尴尬起来。   他当然记得!   他不仅记得丰神木硕被狗咬了,还记得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你——确定要我说吗?”玄岩信步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丰神木硕,丰神木硕却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玄岩信步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确实有那么回事,不过,这和你刚才说的给什么学长下药有什么关系?”   “当然——”丰神木硕虽说是被人陷害的,却究竟理亏,面对这个曾经被他热恋过,还差点被他害了的人,刚刚高涨的士气立刻又萎了,垂头丧气地晃了晃脑袋,低眉顺目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学长,那天我去找你,是想给你下药来着,结果我一时好奇,自己把那杯下了药的水喝了。”   “啊?!”玄岩信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狼狈的丰神木硕,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   那天发生的事,许多细节他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丰神木硕在学校纠缠他不算,还跑到他家里来找他,他不好直接把人赶出去,就给丰神木硕倒了一杯水,然后以上厕所为借口去后院找他二哥商量怎么摆脱这个狂热的追求者,结果两人商量完毕到前院一看,丰神木硕竟脱光了衣服正追着他们家的狗满院子跑,他家狗连咬再叫吓得差点疯了,他二哥一看家里来了个变态,抡着棒子把人打了出去,还追了好几条街。   这件事的后续他不大清楚,只知道后来家里赔了丰神木硕不少钱,丰神木硕自那以后也没再招惹过他。   他当时还以为丰神木硕是个变态,现在经他这么一说才发现,这家伙原来是想害他。   如果当时他喝了那杯下了药的水,那脱光了衣服追着狗跑的岂不就成了他了?   一想到那个画面,玄岩信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向丰神木硕的目光都变了。   他立刻后退了两步,白了脸问道:“你,你死缠烂打那么长时间,原来是要害我?”   “不是!学长你千万别误会!”丰神木硕急忙解释道,“我那是被人骗了,那几个混蛋告诉我,如果让你吃了那药,你就会答应我的追求,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只想让你答应我,哪里会想到他们给我的是那种肮脏的玩意儿!”   景上元和听了两人的对话,发现玄岩信步并没有吃亏,更没有什么心理阴影,而是神经粗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陷害,又是欣慰又是担忧,火气却小了不少,打消了把丰神木硕喂狼的念头。   但是——   景上元和把玄岩信步拉到自己身边,问丰神木硕:“你那几个便宜兄弟出院了没有?”   “出了,出了,上周刚出院,这两天正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发誓要和你们上元家不死不休呢。”丰神木硕见这个□□桶终于不再对准自己了,连忙把那几个陷害他的便宜兄弟供出来,“对对对,当时就是这几个混蛋给我药,让我差点害了学长的。”   ☆、第四十六章 要命的筷子   丰神木硕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火花四射,可惜景上元和并不买他的账。   景上元和早就看明白了,这混蛋根本就是想拿他当枪使。   神木家族虽然崛起的速度令人瞠目,但这个家族内部的水又深又混,不是兰陵市任何一个有名望的家族可以比拟的。   神木老头年轻时目光毒辣,手段了得,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十数载,就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成了善若国最大的通讯科技集团,神木家族也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族一跃成为兰陵市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甚至还有跻身兰陵市三大家族的趋势。   只可惜神木老头生活作风不太良好,当年原配的肚子还没大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暗地里搞出了四个私生子女,原配生下丰神木硕和他妹妹之后,神木老头又再接再厉,明目张胆地搞出了八个,还美其名曰为神木家族开枝散叶,壮大家族势力。   如今原配早早被他气死了,丰神木硕的妹妹也不知所踪,这十二个私生子女整天带着各色人马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人心惶惶。神木老头还没死,这些私生子女就已经闹着要分家产了,丰神木硕作为老头唯一的婚生子,自然不肯放弃自己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去便宜那些来路不明的野花野草。   现在丰神木硕把上元家族拖下了水,自己却想坐享其成,他想得可真美!   他景上元和这把枪是他想拿就拿得动的吗?!   景上元和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笑道:“很好,既然他们出院了,那就麻烦你送他们再进一次医院吧。”   丰神木硕见他没按套路出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连忙诉苦道:“哈,您在开玩笑吗?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有本事把他们送进医院,也用不着特意跑到这小山村来避难了。”   景上元和才不会被他忽悠,他如果真没有本事,凭他一个连打架都不会的人,能顺利地从格斗擒拿样样精通还布下了天罗地网的深蓝手里溜走?   他俯下身凑到丰神木硕面前,逼视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别跟我废话,送还是不送?”   丰神木硕神情一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了转眼珠,连忙应道:“好吧,我送,我送。”   “这还差不多。”景上元和直起身,揽住玄岩信步的肩膀,甩下一句话,向他们的小木屋走去,“给你三天时间!”   丰神木硕苦哈哈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人都走光了,他垂眼看看自己褴褛的迷彩服,以及把自己捆得结结实实的藤蔓,大声喊道:“喂!你给我松绑啊!人呢?人呢?快来人啊!”   晚饭的时候,景上元和一直在讨好因为野猪跑丢而闷闷不乐的玄岩信步,丰神木硕和老村长的误会解开,两人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又恢复了父慈子孝的场景。   玄岩信步好奇地问了一句,才知道阿香原来是丰神木硕的亲妹妹,丰神木硕怕她在家里受到那些私生子女的迫害,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把她秘密送进了这个与世隔绝小山村,谁成想,呆在小山村里也没能让她躲过命中的劫数。   丰神木硕顶着满脸的青紫,一边扒拉老村长夹到他碗里的各种肉片,一边在人群里搜寻那个叫阿牛的人。   深蓝捧着碗几次欲言又止地站到景上元和身边,都被优红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但是小院里人头攒动,可供施展的地方本来就小,优红的动作又搞得太大,不是撞到了景上元和的后背,就是踩到了他的脚。   景上元和忙着哄玄岩信步开心,无瑕理会他们这些小动作,被撞了被踩了,不恼也不怒,换个地方继续帮玄岩信步挑碗里的肉。   深蓝被优红阻止了几次之后,又百折不挠地站到了景上元和旁边,优红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动作比之前更大了,胳膊大力一挥,雪白的手掌就带着叮当作响的银镯向深蓝拍了过去。   景上元和正夹了自己碗里的蘑菇开心地往玄岩信步嘴边送,筷子刚刚伸出去,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撞在了胳膊上,手里的筷子直直向玄岩信步的脸上扎去。   “阿信!”景上元和大喊一声,吓得两眼发直,心都跳不起来了。   还好玄岩信步反应迅速,侧过脸向后一躲,险险避开了那双要命的筷子。   景上元和惊出一身冷汗,手脚都要软了,他连忙扔了碗筷,捧起玄岩信步的脸,急切地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见玄岩信步毫发无伤,才不确定地问:“阿信你没事吧?”   玄岩信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淡淡一笑:“我没事。”   景上元和长吁一口气,顶着玄岩信步的额头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感到消失的力气又缓缓流回体内,才直起身,满目肃杀地望向四周。   优红早在景上元和喊出那一声“阿信”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此刻见景上元和那嗜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张了张嘴,瑟瑟发抖道:“老大,我,我错了,对,对不起。”   深蓝见这件事因自己而起,却让优红触了主人的逆鳞,也连忙跪倒在景上元和面前承认错误:“主人,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起的,优红是为了阻止我犯傻才不小心撞到您的,请您惩罚我吧。”   景上元和冰冷的目光在优红和深蓝身上戳了几个来回,哼了一声,拉起玄岩信步的手走到锅边。他重新盛了两碗菜,又拿了两个饼子,便带着玄岩信步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着四散开来,丰神木硕却挤到两人中间,反复打量了两人几遍,奇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优红颓唐地跪坐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深蓝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看了丰神木硕一眼,又垂下头继续盯着不远处的地面发呆。   丰神木硕盯着深蓝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见从二人嘴里问不出什么,站起身回到老村长旁边继续父子情深去了。   深蓝和优红饿着肚子在小院的青石地面上跪了整整一夜。   ☆、第四十七章 阳光的味道      经过一夜的自我惩罚和反思,深蓝戏精上身的毛病改了不少,再也不提什么“刎颈谢罪”之类的让优红当真且跳脚的话了。优红从景上元和起床开始就一直胆战心惊,直到反复确认了三遍自己不会被炒鱿鱼,才稍稍把心放到肚子里,整整一天都小心翼翼地避着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走,生怕一不留神又把这两位大佬碰了撞了得罪了。   丰神木硕早从别人那里打听到了昨晚发生的事,见优红吓得跟见了猫的小老鼠似的,感觉非常好笑,戳了戳深蓝的胳膊挖苦道:“唉,我说你们两位也太怂了吧,元元啥也没说咋就把你们吓成这样?亏你们还是名门望族出来的人呢!”   深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还不都是你这个油头滑脑的王八蛋造的孽!   你明明就是奔着小山村来的,还引得我们追着你到处跑,你当初如果不跑,我也不至于要刎颈谢罪,我如果不刎颈谢罪,优红也不至于当真,优红如果不当真,也不会撞到主人还差点扎到夫人!   但是,多说无益,他没理会丰神木硕,低下头继续整理分给他的那堆药草。   今天是到村外赶集的日子,每逢月中月末,村民们就会整理一些毛皮和药草,着几个壮年男子到山外的小镇上换一些油盐针线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药草不是很多,深蓝很快就整理完了,洗了洗手,就带了干粮和水,跟着另一位猎户上了山。   丰神木硕望着深蓝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昨晚他一直盯着的那个叫阿牛的人,连忙收回心神,走进了老村长的小木屋。   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对到小镇上赶集并不感兴趣,他们来的时候在那小镇上住过一夜,那小镇除了到处是土,没有什么别的特色。两人帮忙整理完药草和毛皮,打发走了赶集的几个人,也拿了猎叉绳索,带上干粮水壶去山上打猎。   顺便找一找那头走丢的野猪。   其实,找野猪才是主要的,只不过他们在小山村住了这么多时日,除了那只金雕什么贡献都没有,虽说身上有伤,但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天,心里也过意不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寻,走到正午,一共打了一只狍子,一只野鸡和两只兔子,收获不算少,野猪却始终不见踪影。   玄岩信步有点泄气,一边小口小口地啃着干粮,一边望着河水默默发呆。   这座山方圆能有八百里,纵横极长,高耸入云,如果那野猪铁了心要逃走,他们就算找上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找到。景上元和看不得玄岩信步难过,只得拎了那狍子的犄角放到玄岩信步旁边的石头上,语气轻快地建议道:“阿信,我看这狍子呆傻呆傻的,比那野猪也不差,不如咱们别找那野猪了,改养狍子吧?”   那狍子被人摸了犄角颇为不满,蹬了蹬捆作一团的四蹄,尾巴一翘,朝景上元和露出了雪白的大屁股。   玄岩信步噗嗤一下就笑了,景上元和一掌拍在狍子的后脊梁上,笑骂:“我饶你不死你不知道感激还给我翻这么大一个白眼,看我晚上炖了你!”   “算了,野猪跑了就跑了吧,它救了咱们一命,咱们应该还它自由。”玄岩信步说完,抽了一根狗尾草挠了挠自己的鼻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神情罕见的有些落寞,“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回哪个家?   回你家还是我家?   景上元和脑子里闪过一大串问号,迟疑道:“阿信,你想家了?”   玄岩信步轻叹一声,把目光重又投向那缓缓流淌的河水,自嘲道:“我有点高估我自己了,我恐怕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尤其是每天都要吃肉。   景上元和拽起那狍子的犄角扔到一边,自己占据了那狍子躺过的位置,凑到玄岩信步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阿信,适应不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咱们是来度假的,又不是真打算在这住一辈子,你如果觉得玩够了,玩腻了,想什么时候回去咱们就什么时候回去。”   “那阿香怎么办?你不是答应了老村长帮他找祸害阿香的人吗?”玄岩信步问。   “咳。”景上元和拿过玄岩信步手里的干粮啃了一口,摇头道,“这事儿用不着咱们操心了,阿香是丰神木硕的亲妹妹,阿香出了事,他不管谁管?”   玄岩信步想想是这个理,心里轻松起来:“那我们明天回去?”   “如果你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那我们就明天回去。”景上元和把干粮递到玄岩信步嘴边,向四周望了望,有点遗憾,“说起来,如果没有那一场误会,我们现在应该在度蜜月。”   玄岩信步听到“蜜月”这个词,脸色不由得红了几分。他连忙低下头,握着景上元和的手埋头啃完了干粮,又喝了好几口水。吃饱喝足,他向远处的山林眺望了一番,神神秘秘地对景上元和说:“你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景上元和见他不再难过,顿时也兴致大增,迅速把自己那一份啃完,拍拍手问:“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玄岩信步卖了个关子,拎起那头狍子,快步走在前面,景上元和连忙喝了一口水,抓起地上的野鸡和野兔紧紧跟上。   玄岩信步带头一路爬了几段山坡,又趟过一条河,曲曲折折来到一片开阔的露天温泉。   景上元和望着那一潭一潭冒着热气打着泡的泉水吃惊地睁大了眼,扔下手里的野鸡野兔紧走几步来到最近的一处泉水边,伸出手向水里探了探。   热的!   阿信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这么一处所在,还没有迷路,真是奇迹!   景上元和又惊又喜,抱住玄岩信步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阿信,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玄岩信步待他冷静下来,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回答道:“昨天找野猪的时候,远远闻到一股硫磺味儿,我觉得可能会有温泉,就特别留意了一下方向。”   “硫磺味儿?”景上元和吸了吸鼻子,疑惑道,“我怎么闻不到?”   “可能我对气味比较敏感。”玄岩信步说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你身上就有一种特殊的气味,你不是也闻不到?”   “啊?我身上真的有味儿吗?”景上元和连忙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又拽起自己的胸前的布料闻了闻,依旧没发现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气味,只得后退一步,为难道,“我确实闻不到,很难闻吗?”   玄岩信步诧异地张了张嘴,忽然就笑起来:“怎么会?我觉得挺好闻的,我巴不得天天都能闻到。”   “真的吗?”景上元和有些不确定。   阿信说他身上的气味儿很好闻,四舍五入等于说他有体香。   但是一想到自己竟然有体香,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个大男人有体香?怎么觉得那么娘呢?   “真的。”玄岩信步见他表情变幻莫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胸前深吸了一口气,赞叹道,“阳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狍子是善若国这个小山村村民们赖以生存的食物,但在现实中是低危物种,禁止猎杀的,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第四十八章 温泉中的成婚礼      阳光的味道……四舍五入等于阳刚的味道?   景上元和找了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勉强接受了自己有“体香”这个事实。   不过看到玄岩信步如此喜欢他的“体香”,他多少还算是有点欣慰。   总之,阿信开心就好。   他揉了揉玄岩信步的头发,打乱了他的发型,又用手指重新给他细细梳好,笑道:“你把我带到这来,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玄岩信步疑惑地抬头看看他,又看看那一片一片冒着热气的水潭,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完全不言而喻,但他顿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泡温泉啊。”   “你不是怕水吗?”景上元和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还是说你只怕冷水,不怕热水?”   玄岩信步被戳到短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开景上元和的肩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说:“你自己泡,我在岸边帮你望风。”   “我又不是没出阁的大姑娘,用得着望风?”景上元和失笑,上前一步,抓住玄岩信步的手,笑道,“机会难得,咱们找个水浅的地方一起泡吧?”   玄岩信步吓得向后一跳,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行,我不去!”   “真不去?”景上元和问。   玄岩信步犹豫了一下,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真不去。”   “好吧,那我自己去了。”景上元和无奈地笑了笑,放开了玄岩信步的手腕。   这片温泉大大小小有十几个水潭,潭水深浅不同,温度也不一样,景上元和把所有水潭都试了一遍,然后找了个水浅且温度适中的,脱了衣服鞋袜走了进去。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山里的天气比山外略低一些,去河里游泳尚有一些凉,泡一泡温泉却让人从内到外都感到舒坦。   玄岩信步远远地看见那泉水只没过了景上元和的膝盖,隐隐有些意动,但是小时候差点被淹死的经历又让他望而却步,他只能站在岸边的草地上远远地羡慕,眼巴巴地盯着景上元和看。   景上元和惬意地在温泉中舒展开手脚,半闭着眼睛悄悄观察玄岩信步的反应,见他跃跃欲试又一脸纠结,忍不住笑了。他从水里坐起来,比划着刚到胸口的水面,引诱道:“阿信,没事的,你看。”   玄岩信步盯着他胸前那微微波动的水流又纠结了一会儿,才迈着僵硬的步子慢慢向那潭泉水挪了几步。   “没事的,你看,这水还没有你家浴缸深。”景上元和从水里站起来,走到岸下,向他伸出了手。   玄岩信步看看那环绕着景上元和膝盖的粼粼波纹,又看看他沉稳有力的双手,抿了抿淡粉色的嘴唇,一咬牙,紧紧攥着自己衬衣的下摆,战战兢兢地踏着满地的青草站到了景上元和面前的岸上。   “阿信真棒!”景上元和连忙抱住玄岩信步柔韧的腰身,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鼓励道。   玄岩信步听到这句夸幼稚园小朋友的台词,忍不住羞红了脸,低头望着景上元和的发旋,闷声反驳道:“我在家不用浴缸。”   “那你用什么?花洒?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景上元和抬头望向他,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托住他的臀部,将他从岸上悄悄抱了起来。   尽管他动作很轻很慢,还试图用一个近乎弱智的问题转移玄岩信步的注意力,玄岩信步还是很快就发现自己远离了地面。他大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景上元和抱着他缓缓倒退移向水潭中心,惊得身体僵直,胳膊紧紧搂着景上元和的肩膀,两条腿紧紧箍着他的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景上元和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他夹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腾出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玄岩信步的后背,让他放松。   对江河湖海根深蒂固的畏惧不是一句“放松”就能缓解的,景上元和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玄岩信步更紧张了,一紧张,双腿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又增加了几分。   景上元和疼得全身一抖,冒了一脑门冷汗。   玄岩信步受到他那一抖的影响,死死搂着他的肩膀,脸埋在他的颈间,抖得更厉害了。   景上元和无计可施,只得抱着他又慢慢往岸边走去。   玄岩信步感觉身体移动的方向变了,慌忙抬起头,看见湖心咕咕的泉眼渐行渐远,连忙战战兢兢地大声说道:“别、别回去!等一下,我、我能行的!”   “阿信,你不用勉强自己。”景上元和停下脚步,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不,我不勉强,我能行的,你相信我!”玄岩信步少有地激动起来,他鼓起勇气松开景上元和的肩膀,捧起他的脸,毫无章法地吻上了他的唇,“我想和你一起……”   未说完的话在景上元和热切的回应下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地飞向空中,安静的空气里,除了咕咕流动的水声,偶尔的鸟鸣,就只剩下愈发沉重的呼吸和唇舌交缠荡起的圈圈暧昧。   不远处低矮的灌木丛里呼哧呼哧走过来一头跛腿的野猪,野猪望着泉水中央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愣了几秒,静悄悄地扭头走了。   这个缠绵悱恻的吻让玄岩信步大脑缺氧,全身发软,心情却奇迹般地放松下来。他松开了景上元和的腰,颤巍巍地凭着自己的意志站到了那没膝深的水中。   水很暖,暖得像刚才那个霸道缠绵的吻。   景上元和没有那么多诗意的念头,他只觉得自己成了被火星点燃的□□,理智被烧得一点不剩。柔软的唇舌满足不了他越发膨胀的渴望,他一手探入玄岩信步的衬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一手解开他衣领的扣子,吻上了他细腻的脖颈和精致的肩膀。   后背和肩膀的双重快.感让玄岩信步大脑一阵一阵发懵,他感觉有一波接一波的海浪汹涌澎湃地冲击着自己的神经,一点一点地把那些被称作理智的东西拍成碎片,又有一阵接一阵的春风托着自己,起起伏伏,直冲云霄。   他感觉自己站不住了,双膝一软,和景上元和一起双双跌落水中。   温热的泉水被搅起大朵大朵的浪花,两人在水中起起伏伏,忽上忽下,像两尾嬉戏的鱼,相互追逐相互纠缠,吓跑了灌木丛中的野兔,惊飞了枝头的鸟雀。   景上元和抹一把脸上的水,从后面抱着全身湿透的玄岩信步,一边舔咬着他圆润的耳垂,一边喘着粗气低声呢喃:“宝贝儿,我是第一次,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戴套,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也……啊……”耳垂传来的酥痒让玄岩信步忍不住轻哼出声,温热而宽厚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他双手反举,紧紧扣着景上元和的脖子,扬起秀气的下巴,断断续续地补充道,“你……唔……你……说了算……”   ☆、第四十九章 我想反悔,还来得及吗?      高矮不一的草窠上撑起了一件胸前镶着浅蓝色条纹的白衬衫,一条灰白色的休闲裤,两条大小不一的浅灰色的平角短裤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运动鞋的鞋底沾了泥沙,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干变硬,一只拇指大小的蜗牛从洁白的鞋面上慢慢爬过,留下一条透明的痕迹,风一吹,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玄岩信步疲惫地靠在景上元和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膀,手臂搭着他的手臂,仰着脸,闭着眼,轻轻吐着气,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脸上的水尚未蒸发殆尽,白皙的皮肤却已被暖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若隐若现地萦绕在脸颊两侧,无声无息地引诱着坐在身后的人。   景上元和微微低下头,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蹭,有些委屈:“宝贝儿,我……”   玄岩信步飞快地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不等他把话说完,一票否决:“不行!”   景上元和感觉更委屈了,搅动一池刚刚恢复平静的泉水,抬起一条腿压在玄岩信步的大腿上,往他身边又凑近了几分,继续那句被打断的话:“又硬了……”   玄岩信步把手探入水中,拍开他的腿,往身后一模,眼皮狠狠地跳了几跳,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你是种马吗?”身后那东西坚硬似铁,玄岩信步的声音都控制不住地大了几分。   “我不是种马。”景上元和见玄岩信步似是生气了,连忙伏低做小,轻轻抚了抚他的胸膛给他顺气,“我是喜欢你。”   玄岩信步被他撩得一哽,掐一把自己酸软无知觉的腿,继续向他开火:“你不怕精尽人亡吗?”   “我不怕,”景上元和有些自得,抬起胳膊展示了一下那饱满有力的肱二头肌,笑道,“我体力很好,每天都有运动。”   “你不怕我怕!我快精尽人亡了!”玄岩信步羞愤交加,猛地拍下他的胳膊,抓起漂浮在旁边的润滑剂瓶子塞到他嘴里,“一整瓶润滑剂都被你用完了!话说你上山打猎,为什么要带这么奇怪的东西?你是不是和丰神木硕一样,整天脑子里都装着一堆黄色废料!”   景上元和连忙抱住快要抓狂的玄岩信步,把瓶子吐出来扔到一边,信誓旦旦地表明心意:“不一样,我没装黄色废料,装的都是你。”   这种对比好像不太恰当,但玄岩信步感觉耳朵又有点烧,心跳又有点快,他连忙转过头不去看这个发情的泰迪精,舒展开手臂向岸边划去。   景上元和为这一天整整殚精竭虑了六年,怎舍得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轻易溜走,他长臂一伸,用力一拖,三招两式就把这试图溜号的人捞回了自己怀里。   他紧紧箍住玄岩信步的胳膊,缠住他的腿,舔了舔他的耳廓,语气可人地商量道:“宝贝儿,咱们再来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   玄岩信步更气了:“两个小时之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啊,都隔了两个小时了。”景上元和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拉长了声音。   玄岩信步气得不想理他,全身的力气却又在这生命大和谐中消耗殆尽,挣不开景上元和的束缚,只得气闷地低头朝他的胳膊咬了一口:“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一次性纸杯啊,打算用完就扔?!”   景上元和疼得吸了一口气,却仍旧没有松手,疑惑道:“怎么会?”   “我真的不行了!再做就要死了!”玄岩信步羞愤难当,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什么都射不出来了,再射就要流血了!”   “啊?这么严重吗?”景上元和立刻担心起来,松开玄岩信步的胳膊向水下一摸,“我看看……”   “别!”玄岩信步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话音刚落就被人握住了要害,他全身一僵,呼吸忍不住加深了几分,眼睛里又升起了朦胧的水汽。   景上元和握着那渐渐苏醒并迅速崛起的小家伙,犹疑不定:“宝贝儿,你……”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玄岩信步堪堪从昏厥中醒来。   他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宿醉,全身乏力,大脑空空,对周围事物的反应都迟钝了一拍。   景上元和把野鸡和兔子挂在狍子身上,一手牵着狍子,一手握着猎叉,背起玄岩信步,忧心忡忡地往山下走。   阿信的身体实在是太敏感了,轻轻一碰,就起了反应,像被人下了药似的。   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了,阿信说什么,就是什么,否则到时候出了事,真是会后悔死他的!   玄岩信步手脚酥软地趴在景上元和宽厚温暖的背上,神志依然有些混沌,直到进了小山村,被混杂着猎犬气息的风一吹,才稍稍清醒过来。   他非常郁闷。   为什么景上元和折腾了几个小时之后依然可以像没事人一样,不仅行动自如还可以背着他下山,而他就只能趴在人家的后背上,连站都站不起来!   想到自己最后一次做到一半突然昏厥,他忍不住把脸埋进景上元和的后颈窝,羞于见人。   景上元和背着玄岩信步走进小村庄栅栏门的时候,丰神木硕正哼着小调,从老村长的小木屋里走出来,要到外面的公厕上厕所。   早上他看到景上元和是和玄岩信步一起走的,如今只见景上元和不见玄岩信步,他心中一跳,连忙走上前去。   见景上元和背的果然是玄岩信步,他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学长受伤了?”   景上元和尴尬地轻咳一声,往上托了托玄岩信步,说了一句“没事”,扔下狍子和猎叉,匆匆走向自己的小木屋。   丰神木硕愣了一下,连忙捡起地上的猎叉和牵着狍子的绳子,然后向两人的背影投去莫名其妙的一瞥。目光触及玄岩信步皱起的衬衣下微露的腰身,他忽然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   瞧瞧他看见了什么!   一枚吻痕!   学长的腰上竟然有一枚吻痕!   丰神木硕双眼一眯,那装满黄色废料的脑袋立刻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晚饭的时候,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景上元和和玄岩信步出去打野战,玄岩信步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五十章 作死   景上元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玄岩信步哄好了,出门一看,小村庄里竟然变了天。所有的男女老少都以一种崇拜且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见他端着碗到大铁锅边盛菜,立刻像迎接皇帝登基一样,齐刷刷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景上元和深感莫名其妙,拽着崇拜到恨不得立刻跪下来给他□□的深蓝来到一个角落,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深蓝还没来得及回答,景上元和就被一个村民大着胆子拽走了。其他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七八个青壮年男人拽着景上元和拉拉扯扯,差点把他五马分尸。   景上元和莫名其妙的同时,迅速燃起了熊熊怒火,他猛一甩双臂,抖落了抓着他胳膊的那几只手,吼道:“干什么!”   那七八个拉扯他的男人被他吼得虎躯一震,齐刷刷后退了一步,然后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好意思地抓耳挠腮起来。   这关于男性尊严的事情,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讨论吗?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顾忌地问?   而且一旦问出口,岂不是要被全村人笑话自己不行?   这几个整天上山打猎下山劈柴的青壮年汉子身体素质自然不差,更不会不行,但景上元和与玄岩信步打野战的事被丰神木硕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一番之后,立刻变成了男人史上的丰功伟绩。他们都非常好奇景上元和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他们赫赫有名的“戳雕英雄”干到生活不能自理。   向他讨教一番,或许可以雄风大振,多生几个娃?   当然,村里的姑娘本来就少,他们可不会像景上元和那样不懂得怜香惜玉。   丰神木硕站在人群后面,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不嫌事大地戳了戳老村长的胳膊,然后悄咪咪地在老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村长闻言脸色微微一喜,立刻拿出他村长的身份喝退了那几个鲁莽的男人,然后亲切地拉起景上元和的手进了他的小木屋,为了小村庄的百年大计要与他促膝长谈。   丰神木硕见景上元和被老村长拐走了,立刻带上四五个姑娘,捧了盛满各种肉的碗,打着探望病人的旗号,喜气洋洋地走向景上元和的小木屋。   丰神木硕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玄岩信步正在藏景上元和放在抽屉里的几瓶润滑剂。   在景上元和哄他开心的近一个小时里,他通过深刻的反思总结,睿智而又坚定地意识到,景上元和让深蓝带的这几瓶润滑剂怕是有极大的催.情和壮.阳作用,再用一次,他的小命恐怕要没。   所以,趁景上元和出去盛饭的功夫,他把润滑剂统统藏进了床底的耗子洞里。   藏完他又觉得不妥,生怕景上元和发现之后挖出来继续用,连忙又爬到床底,把那润滑剂一瓶一瓶掏出来,又一瓶一瓶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倒了个底朝天,一滴不剩地灌进了耗子洞。   眼看还差一瓶就大功告成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一群姑娘的欢声笑语。   玄岩信步连忙把最后一瓶润滑液往老鼠洞里一戳,飞快地爬上床,把蜡烛往桌子上一放,闭上眼睛假寐。   “学长!”丰神木硕的声音隔着门就传了进来,不等玄岩信步回应,他就自顾自地推开小木屋的门闯了进去。   小木屋里点了一只蜡烛,在昏黄的烛光里,影影幢幢地可以看到躺在单人床上的人。   玄岩信步深知丰神木硕那恼人的毛病,干脆躺在床上装睡。   结果,丰神木硕一句话,他又立刻睁开眼,默默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一眼慈母一样望着他的几位姑娘,连忙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没有!我能自理!我只是有点消化不良!”   丰神木硕笑着摆摆手,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学长,你不用紧张,我都懂。男人嘛,都是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吃多了,自然会消化不良,哈哈哈……”   玄岩信步本能地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借口被丰神木硕这么一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和谐,但什么地方不和谐,他一时说不上来,只得默默看着丰神木硕笑得花枝乱颤,似痴似狂。   丰神木硕笑够了,揩一揩眼角笑出的泪,吩咐姑娘们把那几大碗肉挨个摆在了床边的桌子上,然后坐在床上拉起玄岩信步的手语重心长道:“学长啊,这几碗肉是咱们村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千万不要客气。哎哟哟,你们看你们看,看这小脸黄得,看这脖子给啃得,看这精神萎得,元元也太猛了,人都不能自理了也不知道节制,连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看着都心疼得要掉泪,他这个做老攻的,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唉,不过学长你也千万不要怪他,男人嘛,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习惯了就好了,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身体养好,等身体养好了,早日给咱们村添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玄岩信步总算明白他是干什么来的了。   这家伙是找揍来了!   玄岩信步顿时黑了脸,抓住丰神木硕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一掌劈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放荡的笑声立刻划上了终止符,丰神木硕重重倒在玄岩信步旁边,昏了过去。   玄岩信步一脚把他踢下床,扫了一眼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姑娘,黑着脸命令道:“请带上你们的碗和这个混蛋给我出去!”   景上元和好不容易从老村长那喋喋不休且莫名其妙的问话里脱身出来,到锅边盛了两碗菜,拿了两个馍,回到小屋一看,出门时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又不理他了。   景上元和连忙放下碗筷,把缩在毯子里蜷成一团的人挖出来搂进怀里,使尽浑身解数哄了半天,才慢慢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个丰神木硕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一天不收拾他就上天!”景上元和气得头皮发炸,好声好气地哄着玄岩信步吃完了饭,找来了深蓝和优红。   深蓝和优红随着他一起走进小木屋,毕恭毕敬地站做一排。   景上元和扫了一眼他们屋里的双人床,眼睛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清了清嗓子,冷着脸对两人说:“给你们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第五十一章 失踪的润滑剂      当天晚上,景上元和在玄岩信步心惊胆战的注视下,把小屋中间的桌子挪到一边,两张单人床并到了一起。   玄岩信步见他没有要找润滑剂的迹象,也没有发现他床底下那个耗子洞,波澜起伏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乖巧地躺进了景上元和怀里。   景上元和生怕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又恼他,收起那旖旎的心思,老老实实地把手臂搭在玄岩信步的胳膊上,很快就睡着了。   玄岩信步却没睡着。   他左思右想,觉得耗子洞里那瓶润滑剂是个极大的隐患,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于是,趁着月黑风高,枕边人睡得打雷都不会醒的时候,他悄悄摸下床,蹑手蹑脚地爬到床底,沿着墙根一路摸到耗子洞。   洞边散落着几只他没来得及处理的空瓶,他把那些空瓶一一收起来,伸手向耗子洞里摸去。   耗子洞湿淋淋的,洞壁上全是他倒掉的润滑剂,他摸了一手一胳膊的粘腻也没找到那个未开封的瓶子。   “奇了怪了。”玄岩信步忍不住心中嘀咕,“该不会这么快就被老鼠拖走了吧?”   他又往四周摸了个遍,那个瓶子依然杳无踪迹。   这时,小木屋里突然响起“吱呀吱呀”两声木料被挤压变形的声音,玄岩信步立刻警惕地竖起耳朵,屏住了呼吸。   景上元和的呼吸声依然沉稳舒缓,似乎并没有醒来,外面却响起一声闷雷,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   天公不作美!   玄岩信步连忙把那几个空瓶一股脑塞进耗子洞里,轻手轻脚地从床底爬了出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小院里的火堆熄灭了,守夜人也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玄岩信步借着房檐上流下的雨水洗了洗胳膊和手,蹑手蹑脚地爬回了床上。   进入梦乡之前,他还一直在琢磨,那瓶未开封的润滑剂到底哪去了。   狂风刮得周围的树枝呜呜作响,大雨哗哗地下着,打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像擂鼓一般轰鸣,许多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雨惊醒,又渐渐睡了过去,而一间小木屋的双人床上,两个身材相仿的人紧紧纠缠在一起,衣衫凌乱,气息不匀。   昏黄的烛光被不时从床上袭来的暖风吹得摇摇曳曳,照得小屋里到处阴影重叠,什么东西都看不分明。   良久,床上的人停止了动作,跳动的烛焰也渐渐平静下来,在简陋的原木桌子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光晕的边缘,隐隐现出一只印满了文字的瓶子,瓶子倒在枕边,瓶盖已不知去向,一缕透明的液体从被按坏的喷嘴里流了出来,在皱起的床单上慢慢染湿了一大片。   大雨在黎明时分堪堪停止,小村庄的石板地面被冲得干干净净,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湿漉漉的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香。   景上元和一夜好眠,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地发现那个碍眼的丰神木硕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早早出现在小院里追着猎犬到处跑。   景上元和很是高兴,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带上玄岩信步一起去狠狠嘲笑丰神木硕一番。他脚步轻快地走到小屋门口,忽然又停下了脚步。   上次丰神木硕在深蓝手里溜走给深蓝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这次深蓝会不会旧账新账一起算,把人给弄死了?   景上元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问问深蓝昨晚是怎么整治丰神木硕的,别到时候现场弄得太血腥,把阿信给吓着了。   深蓝正在帮忙生火,见景上元和问起昨晚的事,放下手里的木柴,毕恭毕敬地随他走到一边,神情肃穆且认真:“主人放心,我只是把他的屁股捅了。”   “啊?!”景上元和吃惊不小。   场面果然太血腥,少儿不宜!   幸好他机智地提前问了,否则阿信肯定要和他绝交三个月!   “你怎么把他给捅了?他现在还活着吗?”景上元和想起他那戏精上身的毛病,真有点担心他在这深山老林里杀人抛尸。   深蓝愣了一下,继而满是镇定地回答道:“主人,不是那个意义上的‘捅’。”   “不是那个意义上的‘捅’?那是哪个意义上的‘捅’?”景上元和深感莫名其妙。   都把人捅了还有几个意义?   不就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吗?   深蓝托着下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景上元和的眼睛,缓缓比个中指,向上戳了戳:“这个意义上的‘捅’。”   景上元和看了他的手势,忍不住菊花一紧,头皮发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他给你下药了?”   “没有啊。”深蓝略显疑惑地摇了摇头。   “那是你吃错药了?”景上元和震惊道。   深蓝又摇了摇头,摇得景上元和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景上元和连忙又反思了一下自己昨晚说过的话,觉得自己的话虽可能引起歧义,但按照深蓝的机灵程度和以往的做事风格,完全不应该理解歪。   他是说要让丰神木硕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可没说要深蓝舍身取义,把他上到起不来床啊!   让他起不来床有很多方法,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清白贴进去啊!   景上元和觉得深蓝这买卖做得实在太亏了,忍不住连声问道:   “深蓝,你不会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吧?我说让他下不来床可没说让你把自己赔进去啊!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就不开窍了?再说你不是号称善若国第一直男吗?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竟然要上他?”   “我本来是打算灌他泻药的。”深蓝皱了皱眉,有些愠怒地望了望自己的小木屋,“但是他竟然裸了半截肩膀勾引我,我气不过,就把他上了!”   “那你不知道他风流成性,见人就要NP?”景上元和为深蓝这强悍的脑回路简直抓狂,“你就不怕被他传上什么病?”   “不能吧?”深蓝托着下巴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风流只是假象,我觉得他直到昨天还是处男。”   “你怎么知道的?这还能判断?”   “他连润滑剂都不知道怎么用,我觉得他应该没和别人做过。”深蓝回答道。   景上元和一挑眉,看向深蓝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这家伙居然连润滑剂都准备好了,难道和丰神木硕早有奸情?   “所以,你们昨晚用润滑剂了?”景上元和云淡风轻地问。   “用了。”深蓝坦诚地点点头。   “哪来的?”   深蓝顿了一下,看看景上元和,脸上颇有些不自在:“在墙边的老鼠洞里捡的,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老鼠从你们那边拉过来的。”   ☆、第五十二章 偷听   小木屋里居然有老鼠?   景上元和回到小木屋,将信将疑地拉开抽屉一看,顿时睁大了眼睛。   那几瓶润滑剂全!部!不!见!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睡了懒觉的玄岩信步听见拉抽屉的声音,神经一跳,睁开了眼。   桌边已经没了人,景上元和正蹲在床尾往床底下看。   玄岩信步连忙翻身坐起,两条腿往下一滑,挡住景上元和的视线:“阿元你在找什么?”   景上元和见他把一双白皙的脚丫直接踩在了地上,连忙伸手握住:“我看有没有老鼠,你这是要下床吗?怎么不穿鞋?”   “怎么会有老鼠?你看错了吧?”玄岩信步的脚有点凉,景上元和的手却很暖和,玄岩信步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把脚往他手里钻了钻。   景上元和呼吸一滞,只觉得他这脚不是钻到了自己手里,而是钻到了自己心里,昨晚按捺着没有发泄出来的欲望,此刻有些要喷薄而出的趋势。   他轻轻揉捏着那柔软的脚掌心,目光在那圆润饱满的小脚指上流连了一番,然后徐徐向上,沿着那修长笔直的小腿,直直望向被毯子盖住的两腿之间的位置。   玄岩信步被他看得全身一凛,连忙并拢了双腿,把身上的毯子盖到了脚腕。   景上元和尴尬地咳了一声,艰难地把自己从欲望的泥沼里□□,回答道:“润滑剂不见了,我在想是不是被老鼠拉走了。”   “怎么会?”玄岩信步看了看那被拉开的抽屉,有些纳闷景上元和为什么没有问他看没看到,而是直接想到了老鼠。   这有点不符合他的预期。   如果景上元和直接找到了那老鼠洞,他准备的那些锅就完全甩不出去了。   这可不行!   他想了想,故意误导景上元和:“你确定你把润滑剂放到抽屉里了?”   景上元和挑着眉看了他半天,幽幽地回答道:“阿信,是你亲自放进去的。”   “啊?”玄岩信步一哽,仔细想了想,顿时懊悔不跌。   那润滑剂确实是他放进去的,他还说,放到抽屉里找起来方便。   他昨晚只顾着想怎么藏润滑剂,怎么偏把这茬忘了!   他有些心虚,但更怕景上元和找到那瓶不知所踪的润滑剂继续用,便赶忙忽悠他:“等等,我想起来了,昨晚打雷的时候我醒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听见屋里好像有老鼠拉东西的声音,我当时还以为在做梦,就没有多想,你这么一说,那润滑剂可能真被老鼠拉走了,但被老鼠拉走了的东西,你觉得从老鼠洞里挖出来还能继续用?”   景上元和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打了个寒颤,被老鼠拉进洞里的东西怎么能用呢?也就深蓝那么不讲究,才跟老鼠抢东西!   景上元和叹了口气,自认倒霉:“算了,不找了。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能翻山越岭走远路吗?”   玄岩信步脸色一红,连忙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回答道:“我当然没问题。”   “那咱们吃完早饭收拾一下东西就出发吧,天黑之前应该能到那个赶集的小镇。”景上元和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个小镇有没有卖润滑剂的。”   玄岩信步听得浑身一颤,立刻表明自己的立场:“为什么一定要买润滑剂?我觉得没有润滑剂也挺好的。”   景上元和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解释道:“没有润滑剂会很疼的。”   “你试过吗?”玄岩信步问。   “那倒没有。”景上元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润滑剂过不去,不过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又补充道,“虽然我没有试过,但理论上是这样。”   “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会疼呢?”玄岩信步坚持己见,“理论只是理论而已,实践才能出真知。”   景上元和被他一忽悠,竟也开始动摇起来,觉得自己对从网络上查到的那些理论似乎过于盲从。他想了又想,试探着问:“那我们试试?”   “试试就试试。”玄岩信步怀着为追求真理而牺牲一切的大无畏精神,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   丰神木硕精神萎靡地瘫在那张饱经□□的双人床上,目光迷离,神情恍惚,脑子里从他一个小时前睁开眼到现在一直盘旋着昨晚发生的事。   他看起来恹恹欲死,实际上却气得肝胁肿胀,恨不得当场把深蓝弄死,挖个坑埋了,然后再挖出来鞭尸。   这次真他妈翻车了!   深蓝这人模狗样的王八蛋怎么就不按常理出牌呢!   最可气的是,他居然不是第一次!   看他平日里一副文质彬彬教养良好的禁欲样,骨子里居然是一个如此随便的渣男!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可怜他守身如玉二十几载,竟一着不慎,成了这欺世盗名的王八蛋的第二春!   不,也许不是第二春,搞不好他已经排到八百名以外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随便的人,是不是已经染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病!   丰神木硕越想越气,越想越怕,想到最后,忍不住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来,要立刻飞出小山村回去做一个健康检查。   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紧接着,有人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什么话。   他精神一震,目光一凛,八卦之魂迅速点燃,立刻燃烧成一片熊熊的火海。   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充满了战斗的力量。   好啊,大清早的就开始搞,你们到底是有多饥渴!   他随手披了一件衬衣,轻手轻脚地挪到墙边,把耳朵贴在那并不太隔音的原木墙壁上,屏息凝神开始听墙角。   隔壁却突然静了下来,然后传来一声拨动门栓的声音。   丰神木硕一阵失望,撇了撇嘴。   搞什么鬼?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你们俩到底行不行啊?   正想着,他以为已经完事的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吓得全身一抖,不由自主地向后跳了一步。   谁料身后的地面上躺着昨晚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下来的润滑剂瓶子,他一脚踩在上面,脚底一滑,重重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惨叫一声,脑袋在惯性的作用下,奋不顾身地磕在了床沿,成功地让他再一次晕了过去。   ☆、第五十三章 买卖      早饭的时候,丰神木硕一直在用充满怒意的目光狠狠地剐深蓝,剃猪毛一样从头剐到脚从脚剐到头,一遍一遍又一遍,一个毛孔都不肯放过。   若不是他实力不济,他恨不得当场就把深蓝挫骨扬灰。   深蓝对他的滔天怒意似乎毫不知情,一边吃饭一边神态自若地和优红探讨人生,从起床到现在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丰神木硕。   于是,丰神木硕的滔天恨意又被泼了一头一脸的醋,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又酸又辣,堪比一道令人胃口大开的酸辣土豆丝。   然而他这盘土豆丝没人品尝,那个亵渎了他清白的王八蛋正一脸专注地听那风姿绰约的美人说话。   丰神木硕带着三分怒意七分酸气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剐了优红几个来回,心惊肉跳地发现,优红的美是真的美,和他这个硬邦邦的纯爷们不一样,他是属于女人的那种美,又柔和又干净,和深蓝这个绝世大渣男站在一起,竟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丰神木硕的饭吃不下去了,哽了一口老血要找景上元和讨说法。   景上元和早上和玄岩信步探讨真理的时候遭遇了滑铁卢,导致玄岩信步差点为真理壮烈牺牲,现在他羞愤欲绝地把自己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无声地控诉着景上元和的惨无人道。   景上元和悔得都要给他跪了,“姑爷爷”“小祖宗”叫了一大通,才好不容易把人劝起来吃了饭。   碗筷刚放下,丰神木硕这个衰神就来敲门了。   玄岩信步一听有人来,立刻把眼睛也缩进了毯子里,闭目塞听,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蚕蛹。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法见人了,早上那一嗓子喊出去,估计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干什么了,他又羞又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世不再见人。   丰神木硕却没有他这么脸皮薄。   他早上把自己砸晕在床边的时候被一大群人看了个精光,人们不仅看到了他引以为豪的小萌物,还看到了他身上斑驳的牙印和层层叠叠的吻痕。但他并不觉得害羞,更没有半点面红耳赤,他只觉得无边无际的愤怒。   深蓝这个王八蛋,昨晚不仅没给他清理,连件衣服也没给他穿,害得他在全村老小面前丢尽了颜面,连老村长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他气势汹汹地坐到小木屋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双臂环胸,怒视着景上元和,语气凌厉地问道:“景上元和,深蓝身价多少?我给你双倍的价格,你把他卖给我!”   景上元和把碗筷放到一边,挑了挑眉,诧异道:“你要干什么?”   丰神木硕冷哼一声,昂起高傲的头颅,翻了个白眼:“你管得着吗?”   话音刚落,他又撇撇嘴,不屑道:“快出价,我要让他给我当性.奴。”   丰神木硕脸上被老村长打出来的青紫还没完全消退,摆出这么一副高傲不屑的表情让他显得分外滑稽,景上元和忍住笑,实在想不出来深蓝对着这样一张猪头脸是怎么下得去口的。   不过丰神木硕的口气好大,竟然要让深蓝给他当性.奴?   而且,丰神木硕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以为现在还是奴隶社会吗?深蓝跟我签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卖身契,你以为他是你想买就能买的?!   而且,就算你想买,我也不想卖啊!   景上元和笑意盎然地看着他,直到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放下了胳膊和二郎腿,露出了要怂的趋势,才意味不明地反问道:“你确定要买他?”   丰神木硕见景上元和终于出招了,立刻又把自己武装起来,下巴一扬,外强中干地回答道:“当然。”   “你确定要让这个乱花丛中过,全身沾满叶的深蓝当你的性.奴?”景上元和又问。   丰神木硕听了一惊,惨白了一张脸问:“你,你什么意思?”   景上元和微微向前俯了俯身,抬起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眼,神秘莫测地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丰神木硕呆了一呆,嘴巴微张,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深蓝他,他,他……”   “你不知道吗?”景上元和诧异地问,对深蓝的事情如数家珍,“深蓝给我做助理前当了十几年的十八线演员,咱们国家的娱乐圈多乱我想我就不用说了,有才华有背景的人都想借爬床上位,你觉得深蓝这个在十八线徘徊了十几年,没有实力也没有背景的人,能洁身自好?”   丰神木硕原本还以为深蓝说他不是第一次是因为之前交过女朋友,现在听景上元和这么一说,才明白自己多傻多天真。   但他还想挣扎一下,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和一个生活如此不堪的人有了肌肤之亲。   “他不是月深家族的人吗?月深家族不会给他支持?”丰神木硕问道。   景上元和一挑眉,面露讽刺:“你说的那是直系,他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旁系。”   丰神木硕彻底傻眼了。   他装疯卖傻守护了二十多年的菊花,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些便宜兄弟的毒手,却被一个没有节操没有下限不知道爬过多少人床的王八蛋给糟践了!   昨晚的抵死缠绵历历在目,他越想越觉得恶心,干呕了几声之后,终于让恐惧战胜了愤怒,颤颤巍巍地从凳子上坐起来,惨叫一声,夺门而出。   景上元和追到门口,幸灾乐祸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深蓝帮忙洗完碗开始收拾出山的行李的时候,丰神木硕已经从小山村彻底消失,不知去向,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阿香和老村长。   深蓝给他打了个电话,却发现手机铃声从自己小屋里响起,走进小屋一看,丰神木硕那骚包的宝石色手机正在自己床边的衣服下面嗡嗡作响。   深蓝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说没有看到,问到景上元和的时候,景上元和面无愧色地告诉他,丰神木硕可能被他吓跑了。   深蓝听了景上元和的描述,满脸的镇定终于龟裂,碎掉的墙皮一样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好半天,他才勉强拼凑起自己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丰神木硕竟然想让我给他当性.奴?!”   ☆、第五十四章 返乡      深蓝虽然是月深家族的旁系,爹不疼娘不爱,但也是平平稳稳地长大,从没有让人把尊严放到脚底下踩过。   自从听到“性.奴”这两个字,他就坐不住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不停地撸袖子,恨不得立刻追出大山把丰神木硕按到地上干到生活不能自理。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隔壁的玄岩信步。   他坐不住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屁股痛,二是羞于见人。   他也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出大山,再也不要踏足这个小山村半步,免得小山村里的人看到他就开始浮想联翩。   其实他多虑了。   景上元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他。   早上他那一声惨叫被丰神木硕的声音盖过去之后,大家都在忙着给丰神木硕掐人中穿衣服,八卦他身上牙印和吻痕的由来,并没有多少人再关注他们屋里的惨叫声,就算有个别的人问起,他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玄岩信步听到他说的“合理”的解释,立刻从他裹得蚕蛹一样的毯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幽幽怨怨地瞪了景上元和一眼。   景上元和把他从床上捞起来抱进怀里,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谁没有撞到过要害的时候呢,你不觉得这理由是最能解释你现在这种状态的吗?”   玄岩信步想想也是,他还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惨叫然后下不来床,撞到要害虽然难为情,总好过直白地告诉人家自己做的蠢事,再者说,是自己先提议不用润滑剂的,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着实也怨不得别人。   这么一想,他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从景上元和怀里挪下来,穿好了衣服,一起帮忙收拾行李。   景上元和看他行动缓慢,还不时倒抽一口凉气僵直着身子在原地呆立两秒,连忙把那一大包内裤塞到旅行包里,扶住他的胳膊:“阿信,很疼吗?要不然咱们明天再走?”   玄岩信步连忙摆摆手,扶着腰强撑道:“没事没事,我没事,不用管我,咱们今天就走。”   “那你多休息一会儿,我来收拾,今天还有一天的山路要走呢。”景上元和扶他在床上躺下,他一触到床上那柔软的毯子,立刻又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尽管他心里好受了一些,但是在景上元和收拾完东西带着他和深蓝、优红向村里的一众老小拜别的时候,他还是默默扒出景上元和的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那张羞得白里透红的俊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像怕遇见狗仔队的小明星。   直到出了小山村,走进一片茂密的树林,被一头乌漆墨黑的大野猪拦住去路,他才赶紧抬起墨镜摘下口罩,上前一步,惊喜道:“小黑?”   小黑摇头晃脑地跑到他身边蹭了他一裤腿泥,然后又冲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吼了两声。   玄岩信步疑惑间,就见一头大野猪带着一头小野猪哼哧哼哧地从灌木丛后面走了过来。   优红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卧槽,小黑厉害啊,两天没见它连猪崽都搞出来了!”   景上元和围着那一大一小转了一圈,疑惑道:“不是吧?这两头公猪竟然还搞出崽来了?”   “这是两头公猪?”深蓝也好奇起来,围着三头野猪端详了片刻,诧异道,“这三头野猪还真是一个性别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带回去研究研究,说不定可以为同性家庭带来福音。”   玄岩信步没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看猪屁股,既然景上元和和深蓝都说这两头大野猪是公的,他也只好在这个基础上推测:“我觉得这小猪仔不一定是它俩生的,它们三个可能只是一个群落的,恰好一起出来被咱们撞见了呢。”   深蓝和优红一想觉得非常理,正要心悦诚服地点头,却见那头比小黑还大一圈的野猪迈着小碎步跑到小黑身后,两条前腿往它背上一搭,就开始没羞没臊地当着众人的面表演活春宫。   玄岩信步又默默把墨镜从头上扒下来戴到鼻梁上,转过脸不去看这两个不分场合不顾颜面脑子一热就开干的畜生,然后又从口袋摸出口罩挂在耳朵上,迈开步子率先走在前面,装作不认识这两个当众打他脸的蠢货。   深蓝和优红却彻底惊呆了,直到两个野猪好事完成,才回过神来。   优红诧异道:“这,这他妈也行?”   深蓝更诧异:“这么快就完了?”   他说完又望望不远处追着玄岩信步的脚步跑得欢快的小野猪,自言自语道:“这有两分钟吗?”   优红意味深长地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多长?两个小时?昨天晚上我舍生取义把房间让给你,你们两个是不是爽翻了?”   深蓝越过那两头不知羞耻的大野猪,凝了凝眉,回望优红:“你呢?别告诉我你昨晚什么都没做。”   “我当然做了点什么。”优红也快步跟上,苦哈哈地笑了一声,“你肯定猜不到,我和阿香成了他妈的好姐妹,大半个晚上都在给她化妆!”   两大一小三头野猪紧紧跟在玄岩信步身后,直到中午也不见离去,玄岩信步赶了它们好几次,又耐着性子给它们讲了好多道理,这三头听不懂人话看不懂眼色还时常打主人脸的蠢猪依然兴奋地追着玄岩信步的步伐跑,不离不弃。   玄岩信步只好把它们带上,出了大山之后又雇了辆轻卡,才把两头四百多斤的大野猪和一头三十来斤的小野猪运回家。   景上元和提早给家里打了电话,顺便告诉礼上元明在后院搭一个猪窝挖一个泥塘,礼上元明吃惊不已,看了看蹲在狗笼子里逗阿黄玩耍的贤许由真,最终还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见答应下来。   经过三天四夜的舟车劳顿,景上元和终于带着玄岩信步到了家。   玉善南心早帮他们准备好了新房,又张罗了一桌好菜,欢欢喜喜地带着丈夫和小儿子等在大门口。   与他们一起等在门口的,还有被礼上元明虐得死去活来的贤许由真,玄岩信步从车上一下来,他就抢在众人前面激动地张开双臂往玄岩信步身上扑。   “老板,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啊!!!”   贤许由真捂着脑袋抬头一看,景上元和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此刻正笔直地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抬在胸前握成拳头,把玄岩信步挡了个严实。   景上元和冲他灿然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我亲爱的小伙伴,看来我上次给你的警告不够啊,你他妈还在肖想我老婆呢?”      ☆、第五十五章 领证      贤许由真没能和玄岩信步坐到同一张饭桌上诉说离别的思念,他被景上元和拖到后院关进了狗笼子,半个小时后又被礼上元明从狗笼子里拖出来塞进车里,拉到荒郊野外探讨了一个下午的七彩人生。   两人从车里滚到车外,又从草丛滚到水边,滚到贤许由真进气少出气多,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礼上元明才把人拎起来扔进水里。   “别以为我和我哥一样,面冷心慈舍不得动你,”礼上元明从背后卡住贤许由真的喉咙,贴着他的面颊咬牙切齿道,“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肖想我嫂子,直接把你干死!”   贤许由真欲哭无泪,礼上元明真他妈是个禽兽,明明就是想上他,非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下次,这次差不多都要把他干死了好吗!   可怜他一世英名,好好的一个攻,碰到礼上元明这个人面兽心的王八蛋,就硬生生被扭成了受,这世道还他妈有没有王法了啊!   “听见没!”礼上元明见他魂游天外,心中又是一阵不爽,不待贤许由真有所回应,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   贤许由真全身一颤,呼吸一紧,又沦陷进了新一轮的□□之中。   在贤许由真和礼上元明探讨人生的时候,景上元和并没有因为眼前少了贤许由真这个情敌而轻松半分,相反,他现在心情非常沉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把玄岩信步带回家是不是一个错误。   因为,谨上元雪突然回来了。   谨上元雪回来的时候大家刚吃完午饭,玄岩信步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陪他父母唠嗑看电视。谨上元雪一踏进客厅的门,目光就被玄岩信步吸引了过去,飒爽的英姿仅维持了两秒钟,整个人就突然像闻见了肉骨头的小狗一样,迈着欢快的步子跑到了玄岩信步面前。   她俯下身细细打量了玄岩信步一番,拉起他的手激动地问:“哎?你怎么在我们家?”   玄岩信步对景上元和的家庭成员并不了解,他疑惑地看了谨上元雪两眼,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景上元和,希望他给做个介绍或者拿个主意。   景上元和收到玄岩信步求助的信号,连忙把他的手从谨上元雪手里抽出来,低声责备道:“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别把人吓到。”   谨上元雪对这不疼不痒的责备毫不在意,她紧挨着岩信步坐下,又拉起他的手,笑得满脸桃花开:“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吧,我叫谨上元雪,你可以叫我阿雪,你叫什么名字啊?”   云上元清和玉善南心见了谨上元雪这反常的笑容,听了她这没头没脑的话,深感莫名其妙,景上元和却突然心中一凛,警铃大作。   他怎么感觉阿雪好像误会了什么?   果然,不等玄岩信步回答,谨上元雪又转过头来故作娇嗔地质问景上元和:“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啊?怎么才介绍给我?”   说着,她又立刻兴奋地补充道:“啊!我知道了!你们是想给我个惊喜?怎么样?你们是不是已经背着我商量好了?日子定在哪天?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阿雪,你先别激动!”   电光火石之间景上元和迅速理清了头绪,结果悲哀地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这情敌还特么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连忙把玄岩信步护到身后,按住谨上元雪的肩膀,尽量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阿雪,你听我说,这位是你嫂子,并不是你的结婚对象,至于帮你捡耳钉的那位,我劝你还是忘了吧,你看,我们婚礼都已经举行过了,我们已经是夫夫了。”   谨上元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大睁着一双杏眼盯着景上元和看了一会儿,神情严肃地和他商量道:“大哥,不如你把嫂子让给我吧?”   “不行!”景上元和断然拒绝。   阿信又不是什么物件,不是想让就能让的,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让!   他好不容易才追回来的,怎能拱手让人?   谨上元雪垂眸思索片刻,又商量道:“那个丰神木硕不是非你不嫁吗?你娶他,嫂子让给我?”   “丰神木硕早被深蓝拱了,”景上元和站直了身子,没好气地回答道,“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个王八蛋,你别想着乱牵红线!”   “这样啊,那还真不太好办。”谨上元雪沉吟一下,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解开袖扣,撸起袖子,冷静地询问景上元和,“要不然咱们打一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打就打,你个小姑娘,我还能怕你?”景上元和也学她的样子撸起了袖子,然后颇为绅士地一挥手,“我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你是姑娘,让你一招,来吧。”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后悔。”谨上元雪说完,神情一凝,挥起拳头,毫不留情地照景上元和的门面砸去。   玉善南心和云上元清见两人竟然真的要打起来,双双吃了一惊。   兄妹两人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这消息传出去可还得了?   玉善南心连忙上前制止这两个浑孩子,但她的手还没碰到谨上元雪的胳膊,景上元和就已经飞身一闪,拉起玄岩信步风驰电掣一般跑了出去。   稳操胜券的谨上元雪一拳扑了个空,踉跄一步差点摔到地上,等她站稳脚跟再寻找景上元和的时候,景上元和早拉着玄岩信步跑远了。   她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追到门口冲早已不见踪影的景上元和骂道:“景上元和你个混蛋!你竟敢耍诈!有本事你别再踏进老娘这个家门!”   “你个姑娘家,能不能不要老娘老娘的!”云上元清气得一拍谨上元雪的后脑勺,“信步已经和你大哥结婚了,你在这瞎凑什么热闹!再胡闹小心我把你关狗笼!”   玄岩信步被景上元和拽着一路飞奔到门外时,依旧一头雾水。   景上元和飞快地向身后看了一眼,见谨上元雪没有追出来,连忙打开车门把玄岩信步塞了进去。   玄岩信步喘了两口气,见景上元和急匆匆地发动了汽车,不解地问:“阿元,你和阿雪是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去哪?”   景上元和打转方向盘,一边倒车一边警惕地频频看向后视镜,等把车倒出来进入了主路,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侧脸看向玄岩信步,苦笑一声:“阿信,我情敌太多了,亲妹妹都不放过我,我想赶在情敌乱入之前,把证领了。”   玄岩信步尴尬地看看路旁飞快倒退的大楼,不确定地问:“所以咱们这是要去?”   景上元和随手打开车载音乐,车里立刻响起了礼上元明接亲时下载的婚礼进行曲,喜庆的音乐冲散了他心中的焦虑,他勾住玄岩信步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啄,灿然一笑:“民政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