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官与大老板 作者:什么也不想说 文案 王楚是与家人闹别扭的小村官,薛文远是寻求闲适生活大老板,二人在清水村相遇。清水村山清水秀,却与二人想象中的生活相距甚远。乡村不仅是风景,也有人情冷暖,家长里短,二人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能否带领大家脱贫致富?能否真正相忘于田园? 内容标签: 乡村爱情 种田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楚,薛文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王楚第一次见到薛文远是在村委会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不过就是一间矮矮的平方,外面就是没有围墙的村委大院,不知名的绿树肆意生长;里面是半白的墙壁,灰色的水泥地,加上几张掉了漆的椅凳,一台电脑。这台电脑是整个清水村除了王楚自带的小笔电外唯一的一台电脑,还是不久前为了发展电商脱贫镇里特地给配的,只是一台小小的电脑毕竟能力有限,至今也只能给王楚写写材料。 王楚写脱贫材料写的头疼。他是文科高材生,写文章信手拈来,写官样文章也不在话下,只是要他面对满眼贫瘠写出一片繁华,他纵然妙笔生花也遮不住生民的痛苦。之前他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来了这里不过半年,就深刻认识到自己的天真和无能。 王楚正望着电脑痛苦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村支书贾建国扯着嗓门喊道:“小王啊,待会再弄你的电脑,现在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王楚有些不耐烦。他刚来的时候贾书记拍着他的肩膀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给村里修电脑。他一个文科生硬着头皮去看,发现所谓的电脑用不了是因为键盘没插上。后来贾书记又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写材料。这材料一写就是小半年,半个月几个信息,一个月一份报告,说的是上通下达,不过是粉饰太平。这次又要交给他一个重要的任务,哼! 虽然这么想,王楚还是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回头,看到村支书后面跟着的人,愣住。 王楚对帅这个字,是陌生又熟悉。王楚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江南人,他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全部优点,身材修长,容貌精致,从小到大都享受着众人的夸赞和追捧。但其实,他并不觉得自己特别帅,他觉得自己只是一般帅。他不仅觉得自己相貌一般,就是电视里大大小小的明星,各类硬汉美男,在王楚看来也都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完全算不上帅。直到今天。 贾支书身高一米七五,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也算是高个子的,但是进来这个人比贾支书整整高了一个头,肩膀宽阔,腰杆挺拔,下颌方正,鼻梁高挺,浓密的剑眉下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下垂,不显萎靡反而加了几分深情。这人看着三十岁左右,没有西装革履,只穿了休闲夹克,但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就散发出让人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场,自信沉稳,运筹帷幄,看着这个人,王楚觉得自己好像离开了贫瘠枯燥的清水村,来到了繁华忙碌的大都市,自己不再是痛苦纠结的小村官,而是等待大亨垂青的应聘者。 王楚不自觉地整了整衣服。他不是对自己外表十分在意的人,毕竟脸已经够帅了,但是现在,他希望自己看起来更好一点。 贾支书上前一把把王楚搂住,半推着将他领到了那人身前:“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薛老板,这是我们村儿的支书助理,大城市里来的高材生!名牌大学毕业!小王,这是薛文远薛大老板,”贾支书一边说一边把王楚往薛文远身边推:“薛老板是来承包我们的山地的,我还有点事,小王你带薛老板去看看地方。” 贾支书凑到王楚耳边,黑瘦的脸上笑得满脸褶子,“我看他开着车来的,还有专门的司机,可气派,可有钱嘞!我们这片地方好久了,黄了好几个老板,这次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你们都是城里来的,有话说,你可一定把他留住!” 王楚都快被推到薛文远身上了,心里又尴尬又无奈。薛文远看着王楚一脸窘迫,心里忍不住发笑。虽说钟灵毓秀,但青山绿水终究抵不过穷苦劳累,贫穷的农村大都是皴裂的皮肤和佝偻的脊背,王楚这种相貌就是放在薛文远以前在的地方都足以让人瞩目,在这穷苦的清水村,简直就像是野鸭群中的天鹅,洁白高傲又格格不入。薛文远看足了王楚的窘态,后退一步轻轻扶住王楚,跟他握了握手:“原来是高材生,幸会幸会。今天就劳烦王助理带我去山上看一看了。贾书记,我们现在可以去吗?” 贾书记自然连连答应。土地承包是大事,王楚也不敢怠慢,急忙把文件保存后关了电脑,在贾书记的催促下带着薛文远出了门。村委小小的院子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纵然王楚不懂汽车,纵然这车满身泥土,但看这庞大的身躯,优美的线条,低调却富有质感的颜色,这汽车八成身价不菲,怪不得贾支书如此上心。 王楚绕着这车看了看,笑着对薛文远说:“薛老板,我们村里山路又险又窄,您这车开着不方便啊。” 薛文远看看满身划痕的大块头,对村里的小路是深有体会:“那地方远吗?” “在村子后面,走路要半个多小时。您要是走不动,我就去借一辆摩托车,骑着能稍微轻松点。” 半个多小时,也不过就几步路而已。薛文远对自己在健身房锻炼出来的体魄十分自信,对司机交代了几句,走到王楚身边:“那我们就走着去吧。” 王楚自然无可无不可。于是二人就边走边聊,往村后面的凤凰山走去。 清水村位于连夏山脉的山腰上,风景秀丽,物产丰富,但是地势险峻,与外界联络困难,使得这里的经济十分落后。清水村到清水镇直线距离才二十公里,到阳山县县城也不过五十公里,只是山路太过崎岖,绕了又绕,才导致交通不便。这两年村子里的年青人大都出去打工,村子里剩下些老弱妇孺,吃口饭都勉强,要发展就更加困难。薛文远跟着王楚一路走来,路边都是石头和木头垒起来的老式房屋,映在青山绿水间,看着倒是十分悦目,一些妇女三三两两坐在自家木屋的门前,绣个花洗个菜,看着村道青石板路上的小孩欢笑嬉戏,倒颇有几分田园闲适的悠然自然。 “这里真美啊。”薛文远由衷感叹。 王楚狠狠翻了个白眼:“薛老板没来过农村吧?” “我之前在国外去过农场,国内的农村还真是第一次来。” 王楚有些不明白:“现在大家都往大城市跑,薛老板也是事业有成,怎么会想着来我们这里承包山地呢?” 薛文远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太爷爷是清水镇人,在外面久了,回来寻根。” 王楚感觉薛文远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有些好奇,但是毕竟是别人的私事,王楚也不好追问,这话题就此打住,二人又没了声音。正尴尬着,一个八九岁小女孩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撞进王楚怀里:“小楚哥!小楚哥!” 王楚急忙将女孩儿搂住:“站好站好,有客人。” 小女孩这才从王楚怀里抬起头,看到薛文远,彻底红了脸,急忙站起身,捏着自己的大辫子一动不动。 “这个叔叔好帅啊,比小楚哥还好看。” 薛文远忍不住笑了起来,将小女孩打量一番,有点怜惜。这小女孩梳着两个大辫子,粉色上衣又皱又脏,灰色的裤子半吊在脚踝上,脚上穿着灰扑扑的球鞋,全身上下都显得不妥帖的土气,只有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明亮而纯洁。 薛文远摸了摸口袋,掏出几块巧克力,递给了小女孩:“小妹妹这么漂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接过巧克力,新奇地看了半天,数了数对着薛文远笑得灿烂:“我叫贾笑。叔叔这是糖吗?你可以再给我一个吗?” 薛文远有点为难。这巧克力本来就是别人给他在飞机上吃的,不过他不怎么喜欢甜食,留到了现在,也就剩这三个而已。 王楚点了点贾笑的头:“学越上越过去了!老师没有教你收人东西要道谢吗?还跟别人要东西,这样会显得没礼貌知道吗!” 贾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谢谢叔叔!叔叔我家就在上面,你来我家玩吗?” 王楚推了推贾笑:“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们还有事呢,记得写作业,明天还要去学校呢!”贾笑一听到作业俩字就跳了起来,风一样地跑了回去。 薛文远哭笑不得:“你跟这孩子相处挺好啊。” 王楚叹了口气:“你别见笑,笑笑的爸妈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有一个看不清东西的老奶奶和两个小妹妹,都是她一个人照顾。她跟你要巧克力也是想让家里人都尝尝,你不要误会,她是个好孩子的。” 薛文远一下为自己刚刚的不耐烦愧疚起来:“这样的孩子还多吗?” “不少。不过一般家里都有爷爷奶奶,孩子们的日常生活还能照顾。” “刚刚听你说明天上学,清水村还有学校吗?” 王楚摇了摇头:“他们要去隔壁凤凰村上学。” 薛文远点了点头。薛文远自认为不是那些象牙塔内理想主义者,他知道有时候必须妥协,尽管不太方便,这些孩子还能上学,对他们来说就已经很不错了。 二人又安静了下来。这次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累了。不得不说,在跑步机上跑步和爬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清水村在山腰上,一路都是上坡,道路还很崎岖,薛文远虽然很有先见的穿了休闲装和运动鞋,但是架不住山高路远,一路走来还是累的他气喘吁吁。要不是不想在王楚面前丢人,薛文远都想不顾形象坐地上休息了。 王楚来了半年,爬山爬的多了,比薛文远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不过也有些支撑不住,好在凤凰山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怎么样才有人看…… 第2章 第 2 章 凤凰山位于连夏山脉中段,海拔不是很高,但是面积较大,这次清水村向外承包的是凤凰山东南部一千亩的山地,薛文远一眼就看上这里了。这里有一部分地势较缓的坡地,往上走是苍翠无涯的森林,大小数条小溪穿流其中,禽鸟走兽众多,绿林果木丰富。天蓝云淡山青水白,头上林荫密密,脚下乱红如茵。王楚带薛文远穿梭其中,之前的疲惫被清风的抚慰清扫,身体被花香夹杂着泥土的味道环抱,洗去城市的喧嚣风尘,只留下淳朴平和的赤子情怀。 薛文远跑到溪水边捧了一捧水喝,甘冽清甜,不禁笑道:“这水真好,这山真好!” 王楚看薛文远跟个孩子似的沉醉在凤凰山的美景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也笑了起来:“是啊,凤凰山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比那些所谓的5A级景区美多了!” “这么好的山,承包费这么便宜,还能被我捡漏,我真是太幸运了!” 王楚看薛文远这么兴奋,欲言又止。凤凰山是清水村最有价值的东西,清水村要想脱贫,必定离不开这里,将这片地承包出去就是开发凤凰山的第一步,而且有了这笔承包费,村里就可以修修路,装装电,弄个图书室,但是……王楚又看向薛文远,薛文远正兴奋地蹲在溪水边捡石头,原本带着些阴郁的深情被阳光渲染的活力取代,杀伐决断的成功人士褪成纯真烂漫的青年,浑身都泛着稚气的可爱。 王楚不想瞒着他。 “这里其实有几个老板来看过。” “嗯?” 王楚站在溪水边的石头上,望着依稀可见的清水村,沉默半晌,最终下定决心,开口:“这……” “这就是个破地方,东西运不进来也运不出去,你这大老板有钱也别听他们忽悠瞎糟蹋。”一个有些散漫的声音响起。薛文远寻声望去,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青年,长长的刘海遮了半边脸,看不清相貌。这青年拎着一个蛇皮袋,穿着T恤衫和破洞牛仔裤,看裤子上破洞不羁的形状混乱的剪裁,八成是自己下的手。 王楚被这横插一腿的青年气了个半死:“贾二狗!你别胡说八道!” 青年被这称呼气得跳脚,还真有点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你他妈才乱咧咧!老子叫贾二泉!”贾二泉又转向薛文远,“看见没,他们这些读书人就喜欢睁眼说瞎话!这破山头连个路都没有,这不能动那不能动,谁看谁知道!我看你也听老实的,可别被他们坑了!”贾二泉打量了薛文远半天,昧着良心说道。 王楚生怕薛文远听了贾二泉的话,又气又急,上前插在贾二狗和薛文远中间:“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不就是怕这里承包出去你不能随便进来捕猎采果吗!你袋子里装的什么!野生动物不能乱抓你知道吗!” 贾二泉本来还挺生气,听王楚这么说眼珠转了一圈,那猥琐劲儿跟偷鸡的黄鼠狼似的:“怎么,你要检查一下?” “查!当然要查!”王楚说着就要去扒拉贾二泉的袋子。贾二泉左手托着袋子底,右手把袋口打开一点,让王楚去看。因为口子开的太小,王楚看不清楚,就压低了头往袋子口凑,没想到贾二泉左手一用力,把袋子里的东西给抖了出来。 “啊!”王楚一声尖叫,连连后退,险些摔倒。薛文远早就觉得贾二泉打着什么坏主意,因此一直注意着,见到贾二泉有动作,一把就将王楚捞了过来。王楚惊吓过度,转过身整个人跳到薛文远身上,一边往薛文远怀里钻一边大喊:“蛇!有蛇!”薛文远定睛一看,只见蛇皮袋子里一条拳头粗的黑蛇半拉身子挂在口袋口,正直着脑袋在空中扭动,看着很是吓人。 贾二泉见王楚怕成这样,哈哈直笑:“哈哈哈哈,这没毒的,还高材生呢,小鸡仔儿。以后不该管的少管知道吗!”说着一把抓住蛇头,拎着蛇往王楚眼前凑,把王楚吓得嗷嗷直叫,薛文远急忙把王楚护在怀里,无视被举到身前黑黢黢的长蛇,冷着脸看向贾二泉。 薛文远本就是在商场拼杀的人,人血馒头吃的不少,平时就不怒自威,这一时生起气来,颇有些山雨欲来的气势,贾二狗不过是山野间吊儿郎当的小流氓,哪里受的住这个,悻悻把蛇装进口袋,看了一眼缩在薛文远怀里的王楚,走了。 薛文远感到怀里的人不住发抖,知道他这是真的怕了,一个城里长大的孩子,在这里吃这么多苦,还要被欺负,想想也是可怜。薛文远轻拍王楚的肩背,像哄孩子似的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他走了。” “蛇呢?” “也带走了。” 王楚这才露了个头。王楚被吓得不轻,本就清亮的眼眸里盛了一汪水,眼角也有些泛红,好像清潭落了桃花,让人怜爱。王楚确认贾二泉带蛇走了,才松了口气,结果就发现自己紧紧搂着薛文远的腰,整个人都躲在人家怀里,顿时羞红了脸,急忙放开站在一边。薛文远看他又羞又窘地站在溪边,脚尖还因为紧张无意识地把脚下的石头踢来踢去,阳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却更显出秀美青年的青涩与纯真。薛文远忽然有些心动。 薛文远缓步走向王楚,要去拉他的手。王楚不太明白,但却能感觉自己的心扑通乱跳,好像什么事情就要发生,可能很美妙,也可能很痛苦,王楚不知道应当放纵还是制止。就在这时,王楚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萦绕在二人中的旖旎。 王楚舒了口气,急忙接起电话,原来是贾支书催他们中午回去吃饭。清水村的人白天出门种田,晚上才能回家,因此中午就简单吃一点冷食垫垫肚子,并没有午饭这一说。贾支书这顿饭,显然是为了薛文远特意做的,贾支书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承包的事压在王楚心上,刚刚萌发的暧昧情愫瞬间被压的粉碎。 王楚叹了口气,对薛文远说:“薛老板,实话跟你说了吧,就像贾二狗说的,凤凰山什么都好,只有路不好。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清水村道路又窄又崎岖,大卡车过不来,只能通过中小型货车,而建设这一千亩山地,少不了运送各种材料,建成以后往外送货什么的也不方便,加上这山地里还有很多珍贵树种不能乱砍,之前的老板看过之后嫌麻烦嫌成本大都转而选择隔壁的凤凰村了。不过我们这里的土地承包费比别的地方便宜!而且大家早就盼着有人来,绝对不会有有人不同意闹事这方面的忧虑!而且村子里的基础设施还算可以,有电有网有信号,还是,还是挺好的!” 薛文远这时也从悸动中冷静下来,望着山下陷入了沉思。这里是好,但是要开发、要生活,确实不是一个上上之选,除非肯下功夫,花大价钱、大精力,来跟这山水自然慢慢磨。但他只想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庄园,体会一下田园闲适的生活,值得这么费心吗? 王楚见薛文远有些犹豫,心里有些后悔跟他说这么多。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清水村条件就是如此,薛文远自己也肯定会发现。王楚有些沮丧,望着这凤凰山也有些生气,凤凰山凤凰山,叫的倒是好听,怎么就招不来凤凰呢? 王楚和薛文远回到村委大院已经是下午一点。村委大院地方不大,贾支书就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小桌子,见到二人回来了,急忙上去迎接:“你们可回来了,这饭都快凉了!” 薛文山看了一眼,膝盖高的饭桌上放了五盘倒扣的小碗,王楚和贾支书把倒扣的碗拿开,露出被藏在里面的菜,有炒青菜、烩山珍、红烧鱼、炖整鸡,还有一碗芋头,都装在看不出花纹的大碗里,东西看着还好,就是这碗这个缺个口那个裂个缝,看着不怎么美观。贾支书招呼众人坐下,去屋里拿了一坛酒,在饭桌上又劝菜又劝酒,把清水村夸成了金水村,凤凰山夸成了藏宝山。 贾支书也已经50多岁了,黑黑瘦瘦倒是挺精神,对着薛文远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跑前跑后的态度说不出的卑微,让王楚看了很不舒服。王楚刚来清水村时还对贾支书有些看不起,而现在他知道,知天命的年纪,谁愿意给一个小辈弯腰屈膝呢?也不过是为了那一千亩林地能有个主、这清水村的人能有个盼头罢了。贫穷两个大字悬在自己头上还能清高,压在整个村子上,又有谁有资格嘲笑别人的卑微呢? 想到这里,王楚端着贾支书倒给他的酒,猛然站了起来:“薛老板,清水村又不好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勉强您什么,只希望您可以再考虑考虑!” 贾支书在一旁连连摆手:“说啥呢说啥呢,人家大老板都要赶早不赶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薛文远本来被贾支书劝酒劝的有些烦,只是看着王楚一脸恳求地望着自己,心又软了下来,起身倒了杯酒与王楚碰了个杯一饮而尽,转而对贾支书说:“不知道村里有可以借宿的地方吗?” “薛老板想?” “一千亩林地,承包是大事,我想住在这儿,考察考察。 第3章 第 3 章 因为各种原因,薛文远想要在清水村住上一阵子,考虑要不要承包林地。虽然没有定下来,但毕竟有希望,贾支书很是高兴地把薛文远安排在了村委跟王楚同住。贾支书想,薛文远住了村委大院的房间,到时候想拒绝承包林地,面子上也抹不开,况且清水村这地方本来也没什么可以接待人的,让薛文远去村民家住,村民们过得都粗糙,不似城里人那么精细,不小心惹了薛文远不高兴就不好了,不如就跟王楚住在村委大院,地方也有,东西也全,王楚还能多给薛文远做做工作,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薛文远当然同意。 村委大院一共有六间房,一间办公室,一间会议室,一间宿舍,一间仓库,一间水房,还有一间在角落的厕所。仓库里架了个小炉子,也算半个厨房,而水房则拉了一根水管,勉强能淋浴。 宿舍不大,进门靠窗的位置有张小桌,上面放了台笔记本电脑,应该是王楚带来的;桌子旁有两个老式木箱,一些衬衫、长裤随意搭在上面;靠墙的位置摆了两张床,不是很宽,好在够长。一张上面铺了蓝白格子的床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似乎没人动过,另一张床的床铺则是灰底小狗图案,同款的被子大喇喇摊在床上,看着很是不羁。宿舍里还拉了一根绳,挂着些洗过的衣袜,当然还有内裤,可惜薛文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王楚红着脸收了起来。这宿舍虽然有点乱,不过满屋飘着洗衣粉淡淡的香味,倒也比较干净。 把村委大院看了个遍,薛文远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条件不是很好,但基本需求还能满足,暂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薛文远转悠到仓库的小厨房,对炉子和铁制厨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铁锅不错啊,还有柴火灶,用这灶台做饭,一定很香!你在这里做饭吗?” 受命陪同薛文远的王楚举起铁锅看了看,除了沉没别的感觉:“没啊,我不会用这个,都是村里的郝大娘做好饭给我送过来的。怎么,薛大老板精通厨艺?” 薛文远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别叫我薛老板了,叫我名字就可以。不是我吹牛,我的厨艺虽然不能说天下仅有,但是开个餐厅觉得门庭若市。我从小长在国外,回国也有六七年,可谓融汇中西兼采众长,尤其是我做的烩鲈鱼,做鱼的时候加入干白,去腥增香,就是挑剔的老饕也都赞不绝口,我看凤凰山溪水清澈,鱼也一定肥美,要不我们下午就去钓一条,晚上给你做来尝尝。” 鲈鱼鲜美,干白清香,二者搭配一定有意想不到的美味,可惜……王楚叹了口气:“鱼是没问题,但是这里那里有干白呢?别说这里,就是去镇上,都不好找啊。” 薛文远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没了兴致。其实何止是干白呢?很多东西在城市不过是去趟超市的问题,而在这清水村,恐怕只能从网上采购,还不知道能不能配送。这种情况下,谈什么生活质量呢? 王楚看薛文远又静了下来,心知自己又说错了话,急忙道:“我们可以淘宝啊!而且虽然没有干白,但是村民们也会自己酿酒,什么梅子桃子山果都可以,将来你要是承包山头,在山上种葡萄,就可以自己酿葡萄酒了!” 薛文远见王楚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真是为了这里费心费力啊。你也不像清水村的人啊?你这样的高材生在外面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吧,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村支书助理呢?” 王楚的学校不及清华北大,但在全国也算是数得上名号的,他的专业虽然不算是精英专业,但是有名校光环,找工作也不是很难。就算要进入政府系统工作,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考取公务员进入编制内,为什么要来清水村呢? “当初我来这里是因为跟家里有了矛盾,跟爸妈置气故意报的。来了以后我也想走,但是想着好歹等服务期满再说。不过我们服务期两年,这才过了半年……” “提前离开会对你找别的工作有不良影响吗?” “这倒也不是。我们同批的大学生村官有10个,来清水村的还有一个,你要住的床之前就是他住的,不过他来了两天就走了。但是怎么说呢,来都来了,至少,做点什么再走吧。” 其实还有一点王楚没有跟薛文远说。他来这里,确确实实是想着要攻坚克难带领大家脱贫致富的。在他的想象中和规划里,他将是一村之长,带领大家开发山水资源,借助网络东风,走上富强之路,他们一批的小伙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实太残酷了。 薛文远见王楚有些沮丧,故意打趣道:“我看肯定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村里面的小姑娘都喜欢你,求着你,你不好意思拒绝,才留下的。” 王楚闻言送了他一个大白眼,薛文远又哈哈大笑起来。王楚现在算是明白了,这大老板看着成熟正经,实际上,哼! 下午,王楚要写报告,把薛文远打发去自己溜达。毕竟人家有工作,薛文远也不好时刻粘着,只得交代司机把住在这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带来收拾一下,自己去村内转悠。清水村不是很大,也有一百户人家,薛文远绕着走了一圈,有破败的土木房,也有新盖的砖瓦房,可能是因为白天的缘故,村里青壮年不多,大多是妇女在门前聊天,看见薛文远还会打招呼,还有人请薛文远进家里坐坐,薛文远还真就去了,直到王楚给他打电话叫他吃饭,他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村委大院。 村委大院王楚正守在小饭桌前。菜没什么变化,都是乡间野菜,加上一盘炸小鱼,一碗不知道什么肉炖的汤。小鱼金黄酥香,肉汤有些腥味,薛文远有点嫌弃,王楚却喝了个干净。饭后薛文远帮王楚一起收拾,说道:“你们这里伙食不错啊,每顿都有鱼有肉的。” 王楚回答:“还不是因为你在吗,平时我一礼拜都吃不着一回呢。这次贾支书可是下了大本钱了。” 薛文远看王楚一脸肉痛,抬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就算最后承包不成,这食宿费不会少你们的,我明天就找贾支书交上。” 薛文远这一暧昧举动让王楚红了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更有几分娇羞,没把人推走反倒是又勾了一下。不过薛文远也清楚,王楚是正经人,自己也不是玩弄别人的浪子,玩笑一下也就算了,于是不再多说,帮着把洗好的碗筷放在一起,等郝大娘来收。 晚上,陆陆续续有村民聚集在村委大院,王楚很是熟练的打开电脑投屏,找出农业频道的直播给大家看。村民们有的搬着小板凳,有的直接坐在村委大院的台阶上,一边看节目一边唠家常。村里的土话薛文远听起来有点费劲,但是半蒙半猜,知道他们在夸凤凰山,夸清水村,夸王楚。薛文远环视四周,发现王楚并没有跟村民坐在大院里,而是一个人在办公室不知在干什么,俊秀的侧影投在窗户上,有些孤独,有些“孤身卫道”的悲寂。薛文远,看了一会,并没有过去,转身继续跟村民聊起了天。 月明星稀,一群人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相互玩笑,不时还会哄笑一堂,这种场景、这种氛围,在城里太少见了。自然、朴实又传统,好像没有秘密,没有隔阂,没有距离,让人无比舒畅又无比自在,这可能就是无数城里人想要回到乡村的原因吧。 晚上十点多村民散去,王楚简单地冲了个澡,回屋发现薛文远正在吃药。薛文远先洗的澡,此时上身只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在健身房锻炼出的遒劲肌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裸露出来,配上那张绅士而英俊的脸庞,巨大的反差下男性的荷尔蒙扑面而来,充斥了整个房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散发的男性魅力就让小弱鸡王楚无地自容。 王小鸡瞪了半天挤出一句:“你,你怎么喝药……” 薛文远觉得王楚真是太好玩了,每说一句话都能逗他开心:“我有病啊,当然要喝药。” “什么病?哪里不舒服?” 薛文远见他一脸担心,笑了起来:“不过是有点失眠,没什么。快睡吧。” 王楚乖乖地关了灯躺进被子里。屋里没有台灯,薛文远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着王楚被灰色的被子包裹,上面还有只憨态可掬的小狗,看着又软又萌,十分可爱。薛文远东奔西跑劳累了一天,就这么看着王楚,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薛文远是被孩子们的笑闹声吵醒的,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才六点。不过昨夜睡得十分舒服,虽然起的早,但是精神比往日还好些。走出屋,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昨天见过的贾笑也在其中。贾笑看到薛文远便冲了过来:“叔叔叔叔,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去哪?” “去上学啊。” “得了吧!”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抬头看看薛文远,不屑地说,“人家大老板,谁跟你走山路啊,就是走山路也走不动!” 贾笑哼了一声:“当初你也是这么说小楚哥的,打脸怪贾大树!” 贾大树被戳中,气急败坏地去追贾笑,贾笑也机灵,转身就跑,二人围着薛文远玩闹起来。薛文远被他们绕的头晕,好在此时王楚及时出现,将俩人赶到了一边。薛文远见王楚穿了身运动服,再看看这些孩子系着红领巾背着书包,有些明白了:“你是要去送他们上学?” 王楚答:“是啊,他们学校离我们村挺远的,路又不好走,我就送一送。” “这么早就出发?” “远着呢。” 薛文远看看天,此时正是春天,昼夜时间相差不大,天也不过蒙蒙亮而已,换在城里,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都还在梦乡呢。 “等我一下,我收拾好跟你们一起去。” 第4章 第 4 章 凤凰村的名字中虽然也带着凤凰二字,但它并不在凤凰山上,而是在与凤凰山相对的莽山中,与凤凰山中间隔着一条怒河。孩子们去凤凰村上学,就要先下山,再过河,最后上山,回来当然也是如此。 在来之前,薛文远已经看过一些偏远山区孩子们上学难得报道,只是自己亲身体会,跟电视上遥远的新闻、富有优越感的旁观完全不一样。下山的路开始并不很难走,薛文远甚至觉得如果是这样只是距离远,每天早上早起走这一遭对孩子们也有好处。但是渐渐的,坡度越来越陡,山间小路也变成山边悬路,倒不至于像电视上一样的悬崖峭壁,但是几米的陡坡上只有泥土小路,路边有些简陋陈旧的木头栅栏供人攀扶,也是相当危险了。 孩子们显然是走惯了,跑跑跳跳丝毫不受影响,倒是王楚虽然也走了半个月,依然小心翼翼,还不时斥责打闹的孩子们,不过因为没什么威严,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薛文远毕竟是这些人中年级最大、阅历最多的,纵然心里有点打鼓,面上也不表现出来,甚至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为大家开路。 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安,薛文远开始跟大家聊天:“你们这么早去上学,都吃饭了吗?” 贾笑摘了朵不知名的小花,笑着要给王楚戴上,王楚僵着身子连连拒绝,还是没躲过去,贾笑这才满意地笑了,又摘了一朵送给薛文远:“学校有饭啊。”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回答:“还有牛奶呢!” “还有鸡蛋,可香了!” “唉,”贾笑叹了口气,“就是太少了,不够吃。” 贾大树见贾笑对王楚和薛文远好感满满,心里很是不服气,一边拔山坡上的野草一边说:“那是你想藏起来给你妹妹吃,自己都不吃。要是我,我才不会给我弟弟呢。” “我亲妹妹我当然心疼,你那个又不是亲弟弟。” “你说什么!”贾大树听贾笑这么说立刻生起气来,他本来走在薛文远后面贾笑前面,闻言狠狠转过身,谁料早上天寒露重,这土路上的杂草加了露水又湿滑,他这么一用力,脚下打滑,一个不注意便摔在了木栏杆上。 这木栏杆是以前的村民修的,到现在也有六七年了,风吹日晒的,本来就不怎么结实,贾大树这么一摔,木栏杆就晃了几下,不过幅度不大,大家并没有发现。贾大树站起身沉着脸走到贾笑面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贾笑自知说错了话,不敢再说什么,向王楚投来了求助的目光,王楚急忙上前拉住贾大树:“大树,笑笑不是故意的……” “你别管!”贾大树用力要把王楚推开。但是这山路太窄,地上又滑,贾大树虽然才十岁,但农村的孩子每天干活力气也不小,这么一推又把王楚推到了木栏杆上。这木栏杆哪里经得住他们这么来回折腾,顿时断开,王楚没了栏杆支撑,身子向后倾倒,眼见就要掉下山去。 这里不是悬崖,但这山坡陡峭,离下面稍缓的地方也有五六米,中间连棵能阻挡一下的大树都没有,这要是摔下去…… 贾大树虽然嘴上不喜欢王楚,但是心里对这个陪了他们半个多月的漂亮哥哥还是挺有好感的,见状急忙去拉,可话说回来,他力气再大也不过就十岁而已,又怎么能拉的住呢?一个着急反而自己给滑倒在了山坡上。 好在有薛文远。 薛文远一直走在前面,听到后面有争吵声便停了下来,回身就看到王楚正靠着木栏。这木栏看着就破破烂烂没什么安全性,薛文远怕它忽然断了王楚给掉下去,就急忙往这边走,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就这么巧就这么不巧,木栏杆还就真断了,好在贾大树没什么大作用的拉扯让薛文远得以将人给揽在怀里。 薛文远抱着王楚,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今天自己没来呢?要是贾大树没有拉那一下呢?要是自己慢了一拍呢?那王楚此时是不是就要满身是血的趴在山坡下?就算不是王楚,换成别的孩子,那也是巨大的难以忍受的悲剧。 薛文远将王楚放开,看着孩子们七手八脚的把摔在地上的贾大树拉起来,沉下声道:“好玩吗?” 孩子们本就被吓到了,此时更是噤若寒蝉,都挤在一起不敢说话。薛文远提高了声音:“问你们呢,好玩吗!这山路就这么窄,你们看不到吗?打打闹闹推推搡搡,你们真的想把谁推下去吗!还是你们对王楚又什么意见,恨不得他掉下去!不知轻重!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一群小孩啥事没有,别的人就活该受罪遭难吗!” “好了……” “好什么好!还有你!”薛文远转向王楚,“要不是你心软一直纵容,也不至于这样!你差点就掉下去了!你难道就不害怕吗?” 王楚当然怕,他本来就胆子不大,刚刚那下简直吓掉他半条小命,而及时出现将他救下的薛文远简直就是天降神兵,当时那感动的心情,自己要是女的当场就以身相许了。所以尽管心里有点委屈,但是对薛文远的训斥他还是耷拉着脑袋乖乖听着,等薛文远骂完了才软软道:“文远,再不走要迟到了。” 薛文远的心蓦地软了下来,没了脾气,但还是阴着脸:“排好队,一个一个走,不要再打闹!”看到贾大树走路一跛一跛的,又将贾大树叫住,“你的腿怎么了?” 贾大树这时候也不敢不服了,老老实实回答:“有点疼,好像崴到脚了。” 薛文远上前蹲下身,把贾大树的裤腿挺起来,左脚脚踝肿了一大片,想了半天才说:“要不王楚你先带他们去上学,我带他去医院。” 孩子们都有些惊奇:“脚崴了没事吧,用水敷一敷就好了,还要去医院吗?” “去医院是不是要打针啊?” “医院花好多钱呢。” 贾大树也连忙拒绝:“不用不用,真的没事,也不是特别疼,我以前也崴到过,不要乱动就好了,这么点事去医院,要被笑话的!我还是去上学吧。” 薛文远又看向王楚,王楚急忙说:“村里没有医院,只有一个村医,孩子们以前也有过受伤什么的,都是自己好的。要不就先带去学校,凤凰村有个卫生所,比我们村好一点,到时候如果严重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薛文远并不知道清水村的情况,也不知道去看个病有什么好被笑话的,不过他也知道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道理,各地有各地的情况,他可能一时不能适应,但是也能做到最根本的尊敬。于是他没有再坚持,而是转身又蹲在了贾大树面前。 “上来。” “不用了,不用了……” “我有一些不好的习惯,比如同样的话从不说第二遍,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习惯。” 贾大树并不能完全感受到薛文远话里的威胁,但是他觉得此时的薛文远又酷又帅,就像电视剧里的人一样,所以还是乖乖趴了上去。 十岁的孩子肯定不大,但也绝不能说小,薛文远就这么背着,在王楚和别的孩子的帮助下,走过崎岖的山路,走过摇晃的吊桥,爬上已经破碎的石阶,终于走上平坦的水泥路,在七点半的时候到达凤凰小学。 凤凰小学地方不是很大,进校门就是一个半个足球场大的操场,中间有个国旗台,在里面是一栋二层小楼,一层是教职工宿舍,二层是教室。凤凰小学是所希望小学,教学设施还算齐备,学校的老师大多都是大学生志愿者,常驻教师几乎没有。 因为这里的老师跟王楚年纪相仿,王楚又天天来,所以都十分熟悉。本来应该七点到的学生一直都没来,老师们也有点担心,安排别的学生吃过早饭后,贾笑的班主任赵婉便拉了好朋友林琅等在校门口,见到王楚他们后赶紧将人迎进了学校,还请了体育老师来帮忙处理贾大树的伤口。 薛文远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只能喘个气了。毕竟是坐办公室的,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还要背着一个人,还要爬坡,半路上他就已经想要把人扔下来了。最折磨的还是薛文远并不知道离凤凰小学还有多远,一次次期待着已经到了,一次次落空,从来都运筹帷幄的人在这小山村送孩子上学的路上深切体会到了不安和挫败的感觉。 但是他还是坚持了下来。一来王楚那小身板实在指望不上,二来,小萝卜头们和王楚钦佩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逞能做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薛文远把贾大树放下后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他早上出门时赶的急,只穿了夹克,本来还有点冷,但一路走来是又累又热,就把夹克脱了,剩下个背心,透着汗水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学校里的女老师们都看红了脸。 大家围着贾大树转悠,王楚则给薛文远找杯子倒了水,还跑去老师宿舍给薛文远借毛巾擦汗,只是王楚拿着好不容易借到的新毛巾回来时,薛文远旁边已经有了一个大美女。 “那是谁?” 赵婉把还温热的牛奶递给王楚:“那是我的大学同学林琅,上周末刚来的,你是第一次见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王楚没搭话,拿着牛奶递给薛文远,薛文远还没接林琅便拿了过去,摸了一下才又给了薛文远:“这牛奶还热着呢,可以喝。毕竟刚运动过,喝了凉的可不行。” 王楚不安地抿了抿嘴。因为没有热水,他给薛文远倒的水就是凉的。他只想着薛文远已经很渴了,并没有考虑到水温的问题。 第5章 第 5 章 王楚经过这一早上的折腾也很累了,额头上还沁出了汗珠,一双桃花眼垂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耷拉着,像犯了错等待家长批评的孩子一般。薛文远看他有些内疚地站在那里,颇有点不知所措的呆窘,只觉得眼前这人跟他的名字一模一样,是一个乖巧的小王子,矜贵又可爱,让人想给他建一座宫殿,将他永远藏在里面。 薛文远将牛奶放到一边,拽出王楚攥着的毛巾,擦了擦脸,又缓了口气,才对林琅说道:“我没那么精细,谢谢你的好意。大树也没什么事,有他们在就行了,老师你快走吧,别耽误上课。” 林琅笑了笑,不仅没走反而坐到了薛文远旁边:“我今天上午没课,不着急,我叫林琅,你呢?” 林琅五官明艳,加上精致的妆容,尽管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也显得时尚大方。这样一个美女主动搭话,没有一个男人会觉得不高兴,薛文远当然也不例外。薛文远绅士地伸出手:“林琅小姐好,我叫薛文远。” 林琅并没有握上去,反而给了薛文远一个击掌:“不用这么正式,我们可以随意一点,交个朋友。你是来这里支教的?还是村官?” 薛文远笑了笑,站起身来到有些尴尬的王楚身边:“我都不是,不过我的这个小朋友是。小朋友,你是要等在等他们放学还是回去上班?” 王楚当然要回去上班。薛文远也没想在凤凰小学多留,尽管林琅挽留,他还是坚持跟王楚一起回去。等二人离开,赵婉有些不满地对林琅说:“你喜欢薛文远也没必要给小楚脸色啊。” 林琅不赞成地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给他脸色了,我分明都没正眼看他。再说你喜欢他,见不得他受委屈,我也喜欢薛文远啊,眼里只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赵婉闻言羞着脸推了林琅一下:“别胡说,我对小楚只是欣赏!” 林琅笑了起来,转身从背后一把抱住赵婉:“欣赏,欣赏,欣赏是伟大的爱情的开端!” 赵婉又要打她,但因为林琅抱在她背后,怎么都打不着。林琅边躲边道:“这有什么啊,我虽然不喜欢王楚,但他确实长得帅,我看他跟文远关系也挺好,以后你追他,我追文远,我们就是攻守同盟!在这青山绿水间谱写我们的爱情!” 赵婉狠狠翻了个白眼,把林琅扒拉开,上课去了。 薛文远和王楚走在回村的小路上,没有了那帮孩子闹腾,二人在山水间缓缓前行,纵然疲惫,也有些与至交好友把臂同游的畅然意趣。 王楚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跑到山坡旁的小树踮着脚够了半天,薛文远还想着早上的事,急忙在身后虚虚环住他的腰,折腾半天,王楚递给薛文远一些红色的小果子。这小果子比草莓还小,满身小绒刺,红艳艳还挺可爱。薛文远吃了一个,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这是树莓?” “是泡泡果!” 薛文远没纠结树莓跟泡泡果究竟是不是一种东西,转而问道:“你对这里还挺熟悉,每天都接送他们吗?” 王楚也吃了一颗,酸的他直皱鼻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们上学这么费劲的。送他们上下学也就这半个月而已。早上六点送他们上学,七点到学校,休息休息回村,八点半左右,也不耽误上班。晚上五点下班,去接他们放学,回来也就七点,等他们写完作业吃完饭,玩会手机睡觉,又规律又健康。” 薛文远叹了口气。听上去就很单调,难为王楚坚持这么久。 王楚摘了根狗尾草在薛文远眼前晃:“你难道不好奇大树家怎么回事吗?” 薛文远小时长在外国,对别人的隐私并不好奇。不过国情如此,加上王楚一副“问我吧问我吧”的样子,还是昧着良心问了:“他们家怎么回事?” 王楚想了想,说:“这么跟你说吧,大树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他妈妈没有再嫁,他现在有个三岁的弟弟!” 巨大信息的猛烈冲击让薛文远沉默下来。怪不得大树对自己弟弟的身世讳莫如深……不过连王楚都已经知道的事,明显在村里已经人尽皆知。薛文远忽然有些怜惜贾大树和他弟弟,还有他的母亲。 “大树有点要强,对外人有点排斥,但他并不坏。如果他以后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 王楚本意是让薛文远多担待,薛文远却听出了点意思:“他以前捉弄过你?” “我们刚来的时候是有。跟我来的另一个人还揍过大树,不过慢慢来就好了。清水村的人挺好的,但还是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对我们有偏见,毕竟大家活在一个地球一个国家,却像两个世界。” 此时薛文远与王楚正走在怒河的吊桥上。怒河不长不大,流势却很急,奔腾而下的河水裹挟着沙石前进,就像时代的潮流不断冲击清水村,不知去向何处,不知结果如何,不管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没有人可以从中逃脱。 王楚本来没什么事,结果又接到镇里通知要交材料,只好又继续揪头发。薛文远不好打扰,给朋友打了个电话后找村民要了些铁丝和工具,又回到早上木栏杆断掉的地方。 在薛文远心里,自己从小课业优异,手工作业也从不落后,修个木栅栏应该是小菜一碟。不过薛文远没能大显身手,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在栅栏断裂的山坡边,一个头发及肩的年轻人正蹲在那里换新的栅栏。那人把坏掉的木栅栏卸下来,换上了新的,还用小木棍和铁钉加以固定,薛文远看着,确实比自己那着铁丝缠高级多了。 那人乒乒乓乓修了半天,晃悠两下,觉得够结实了,才满意的站起身,一回头就看到了靠在旁边的薛文远,刚刚还笑着的脸立即沉了下来。薛文远走到木栏杆旁看了看,不仅结实,木栏杆的连接还做的很漂亮,木栏杆顶上还雕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兔子,憨态可掬的天真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起正蹲在电脑前皱眉头的王楚。 薛文远笑着说:“贾二泉,你的木工活不错啊。这个兔子可以再雕一个卖给我吗?” 贾二泉对薛文远毫无好感,冷冷地说道:“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不稀罕!还有,离王楚远点!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心思!” 薛文远这回是真的有些意外:“你懂得还挺多啊,你倒是说说,我对王楚有什么心思?” 贾二泉冷哼一声:“你别看不起我们农村人,我们现在有手机有网,什么都知道!王楚一天在我们村,就是我们村的人,你喜欢搞男人回城里随便搞,别来霍霍我们农村人!”说完,贾二泉拎着工具包就走了。 薛文远摸摸栏杆上的小兔子,笑了起来。这贾二泉这么快就知道木栏杆出了问题,只怕是一直都跟着他们。要是为了送孩子们,又怎么会这么鬼鬼祟祟呢?只怕还是为了王楚。想想他昨天拿蛇吓唬王楚的小学生行径,还有那长长的刘海破烂的牛仔裤,薛文远觉得毫无压力。 来都来了,总不好就这么回去,薛文远转悠着摘了些泡泡果和鲜花,回去一并送给奋笔直书的王楚。王楚刚整理好资料,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薛文远怀抱着一捧白色的小花,正眯着眼看向自己。这小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朵远看去简单又普通,离近了才发现方形的花瓣边缘还有嫩嫩的锯齿,花心还泛着粉红,小巧而精致。这样一束摆在一起,中间还点缀着鲜红可爱的泡泡果,看着清新又活泼。 “哇!”王楚赞叹道,“大薛你挺有情趣啊,是个精致的人!” 怎么又成大薛了,薛文远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对这略显亲昵的称呼并不反感。薛文远把花插进办公室桌子上的空花瓶里:“我看你这瓶子一直空着,不如插点东西。物质条件改变不了,精神上还是能享受一下的。” 空旷简陋的办公室多了这小小一束花,平添了几分青春活力,让人的心情也好转起来,王楚整理材料的枯燥被这小小的花朵一扫而空。 王楚围着这瓶小花转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怪不得妹子们都喜欢花,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今天想去哪里,我带你去逛逛!” 看王楚这么高兴,薛文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上班吗?” 王楚长叹一声,坐在小转椅上开始转圈:“除了有时候镇里下任务,我一般没什么事……村里也有些琐碎事情,但是都找贾支书,找到我也是让我通知贾支书,现在都有手机了,我这步也就省略了……” 小转椅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薛文远都要被转晕了,一把按住椅背强行将人停了下来,王楚其实也晕了,这么一停差点载下来,被薛文远扶住:“知道你无聊了……那我们再去村子里转转吧,你跟我说说这里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可能不能日更……抱歉…… 第6章 第 6 章 清水村虽然不富裕,但是人口较多,面积也不小。村子整个成回字型,外围与内围之间由一条小河隔开,分成了内外村,村委大院就在入村不远处的外村,被环绕在最中间是一座古宗祠。村子里大多是贾姓人家,七连八扯也都有点亲戚关系,听说以前每年节气贾家人都要去宗祠祭祀,只是有一年贾家两大家吵了起来,彼此关系破裂,祭祀的事情便渐渐搁置,加上与外村的联姻增多,清水村的宗族氛围便稀薄很多。 昨天去凤凰山时被王楚带着直接从外村穿了过去,下午没走两步又被拉进老乡家里,薛文远还真没见过清水村的全貌。走上隔开内外围的小桥,内村白墙黑瓦小窗的小屋让人仿佛一下进入烟雨蒙蒙的江南。虽然这些房屋也已经老旧破败,有的白墙甚至爬上了青苔,但是与外围那些土木建的房屋相比,这些砖瓦房显得高级不少。 “我昨天就发现了,外村的房屋普遍都是小楼,屋子很高。我还以为这是清水村的特色,怎么这里面的房子比外面的房子低呢?一般来说不应该更高吗?”薛文远站在雕工精细的木桥上四处环顾,问道。 天青水绿桥素,墙白瓦黛日孤。本一幅画卷,偏偏加了夹克衫运动鞋牛仔裤的薛文远,生生破坏了美感,不过忽视他的打扮,身形英挺容貌俊朗伴着眼底的一抹轻愁,他倒是比这美景更吸引人。 薛文远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感觉,除了早上跟孩子们发的一通脾气,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地笑,平易近人,热情大方。不过才一天,他就为王楚做了不少事,这让王楚有种倾盖如故的感觉,忍不住想与他更亲近些。 王楚走上木桥,手指划过木桥上雕刻的花纹,流畅细腻的纹理让简单的木桥上绽放出朵朵牡丹,不论看多少次,王楚还是对它赞叹不已:“听说清水村是一家贾姓大户逃难来的,当是正逢乱世,选在这偏僻的地方就是为了躲避兵祸,外面的屋子比里面的屋子高是为了让路过的人看不到清水村的富庶。我们村委大院是最近盖的,是外村最矮的建筑了。村子四个角还有高角楼,有时间带你去看看。不过几百年过去,这里是真的没什么富庶的了……” 俩人正说着呢,一只小狗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围着二人打转。在乡下,养狗并不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在清水村时时都能听到犬吠。但这只小狗浑身雪白,头顶有圈黑毛,体型不大,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小马甲,干干净净的讨人喜爱,看来主人照顾的很是尽心,在普遍拿狗来看门并不怎么拾掇的乡村,也是难得了。 薛文远觉得稀罕,俯下身去看。说来也怪,一个刚毅一个柔软,俊男和萌宠的搭配却总是能碰撞出温暖,让旁观者忍不住会心一笑。王楚看着这一幕,一边觉得爱心泛滥了一边觉得头疼欲绝。因为这狗的主人,正是王楚最不想薛文远遇到的人。 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小白!”一声娇语,小狗应声跑向声源处,一个女人将它抱起。这女人三十多岁,说不上漂亮,皮肤白却粗糙,嘴唇虽丰却太过,眼睛虽艳却略小。她穿了黑色T恤,大领口露出两弧春光,配同色长裤,紧身设计挤出丰腴身材。外面罩件轻薄桃红衫,口上涂大红胭脂色,丰乳肥臀加烈焰红唇,虽然说不上精致美人,但那满溢的风情却在不断挑引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这女人见薛文远正在看她,向薛文远飞来一笑:“这是来我们村的大老板吧,我家就在郎桥边上,有空过来玩啊!”本不过是一句普通的客气话,她说出来却满含挑逗,让人想入非非。 王楚急忙说道:“莲婶别开玩笑了……大薛我们先走吧!”说着就去拉薛文远。被叫做莲婶的女人又笑了起来:“说了多少次了,叫我莲姐就好了。小楚弟弟怎么老是怕我的样子,我是老虎吗?” 三十多岁的女人本就年纪不大,还带了小女孩没有的风韵,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小楚弟弟”这几个字被刻意拖长了尾音,带了几分娇媚,更显得不太正经。王楚本就面皮薄,又年轻,顿时红了脸,不敢再说别的,拉起薛文远就走,只留下背后女人的笑声在村巷里回荡。 “那是?” 王楚叹了口气:“那就是大树的妈妈,在村里开了间小卖部,风评不是很好……” 薛文远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本以为贾大树的母亲是一个深受迫害苦大仇深的农村妇女,现在看……虽然外貌打扮并不能决定什么,但薛文远对这段故事还是有了新的想法。 略去这段不谈,王楚又带着薛文远到内村看了看。相比外村,内村房屋更少,占地更大,样式更悦目,质量也更好些。不过外村有一些新盖成的现代式的房舍,这种情况在内村几乎没有。内村的房子越往里走越大,靠近宗祠附近的房子里外几层庭院,被不高的墙包的严严实实,只有房屋顶上飞起的檐角能探得几分富商大户的影子。 薛文远看着这院子啧啧称奇:“这还有人住吗?可以进去看看吗?” 王楚摇摇头:“这房子是贾家族长家的。我听贾支书说,之前□□的时候外面闹的很凶,但是因为清水村特别偏僻,当时还没人过来接管,贾家的人又十分低调,因而没生出什么事情来。等到后来,政府又开始保护私产,这房子就还算做他们的祖宅。不过这家已经不在这里住了,听说都搬去城里了。 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在以前内村的人地位比外村的人高,家里也富裕。据说开始的时候清水村有规矩,谁也不许出村。后来时间长了,内村的人可以出去闯荡,外村的人却不能离开,要世世留在这里。到现在当然没有这些规矩了,但是内村的人有家底做后盾,在外面闯荡小有成就的也不少,外村的人就算出去也只能打打工,赚赚辛苦钱。你的太爷爷如果是清水村的,那他肯定是内村的!” 薛文远笑了笑,没有搭话,转而问道:“那他们内村的人不回来帮扶一下村子吗?” 王楚耸了耸肩膀:“我不清楚啊,但是把家人接出去住比把清水村建好容易多了,毕竟清水村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王楚猛然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薛文远,“但是其实这里也有挺多好的地方的……下下功夫还是可以赚钱的……” 薛文远被王楚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给逗乐了,转过身来问他:“你说咱俩也算是熟悉了,我觉得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对不对?” 王楚乖乖点头。 “那我就问你,你给我个实话,你怎么看承包这事?你想不想我签合同?” 王楚又低下头,两只手绞了半天才说:“我觉得,当初贾家人能选择这里落脚,说明这里真的很好。我们凤凰山很肥沃的,种什么长什么,我们清水村农耕田比其他村并不过,但是收成可以达到他们的一倍左右。而且你看凤凰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除了没人砍,也是长得快。听说他们会往山上扔一些水果核,等第二年差不多能有三分之一发芽。但是俗话说的好,要想富,先修路,清水村的路确实是个大问题。 之前的时候要做扶贫开发,县里面选试点,因为清水村路不好,就选了旁边交通更发达的凤凰村。清水村现在只有村村通工程时建的那条小路,就是你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但是那条小路太窄,而且年久失修,我来了以后跟镇里面申请过几次,贾支书又跟村里面商量,才给修了修,不然你进来的时候恐怕就决定走人了。村里也想修路,找大家捐钱,但是没钱的出不起钱,有钱的都在外面,没必要捐钱。内村族长家倒是愿意捐十万,跟着有几家也出了钱,但是这路一修就要就修十几公里,我文科出身不太懂工程,只知道要好多钱,单靠这点根本不够……” 薛文远点点头:“这些我知道了。那你希望我签合同吗?” “我当然希望!一来,我是这里的村干部,我当然希望村子变好。二来,”王楚抬头看了看薛文远,又回头看了看深深庭院,和隐隐露出的外村角楼,“这里真的很好,贾支书也很好,郝大娘也很好,还有大树,笑笑他们。但是在这里,我始终是外来人。如果你也在这里,那我就安心多了。” 王楚的眸子黑而透亮,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映着清水村一角,让本就秀美的小村庄渡上了一层水色,如此悠远温柔,又如此空灵哀伤。薛文远觉得他要爱上王楚眼中的清水村了。他恨不得此刻就找到贾支书,签下承包合同,从此扎根清水村,将它变成真正美好的样子。 但他毕竟是个生意人,冲动从来不是他的选择。他只是伸手摸了摸王楚的头,并不柔软的触感让薛文远再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有责任有毅力的大男孩,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可能没有钱没有权没有什么值得世俗跪拜的地方,但他却有薛文远最向往最珍视的东西——赤子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可能不能日更,抱歉…… 第7章 第 7 章 “说了这么多,”王楚转过来面向薛文远,“大薛你究竟要承包山地做什么?现在政策很紧,你要是想开矿采石什么的,那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薛文远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本来我是想在太平洋买一座小岛……”薛文远还没说完,王楚就“噗噗”地笑了起来。薛文远有些无奈:“我认真的,我真的打算在太平洋买个小岛,但是最近不是气候变暖吗,太平洋买岛容易被淹,正好我想起我太爷爷说过这里,我就过来看看。” 王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薛文远没有办法,索性去捏他的脸,王楚转身要躲,被薛文远一把捞在怀里捏了个痛快,直到王楚连连求饶才罢休。王楚心疼地捧住自己的脸,虽然自己跟薛文远比起来算不上天生丽质,但是不是大帅哥也是个小帅哥啊,居然被如此□□,脸都要肿上一圈了。 王楚跟个小松鼠似的托着红腮帮委屈地看了薛文远一眼:“我又不是不相信你,就是觉得这桥段有点像狗血电视剧而已……”眼看薛文远又要撸袖子,王楚急忙转移话题,“你是要在山上建庄园吗?” 王楚长了张鹅蛋脸,面颊圆润,有种稚嫩的可爱。此时他自己捧着自己的脸颊,桃花眼荡着秋水,玉羽眉挤成八字,抬着眼睛看薛文远,真是可怜又可爱,让薛文远忍不住想多欺负几下。不过看他红红的脸颊,薛文远还是决定把欺负他这件事放到以后再说:“是啊,我本来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山庄,五百亩用来种植,三百亩用来加工,二百亩用来生活。山庄内的产物除了山庄自用,就销售出去,山庄本身还可以做度假酒店。” 王楚听得眼睛闪闪发亮。在王楚眼里,承包凤凰山可比买个不知道哪里的小岛划算多了!听薛文远这么说,承包这事儿还真有戏! “但是,”王楚立刻支棱起耳朵,薛文远心中暗笑,“你们这里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交通不便不说,山上不能用来狩猎,周边也没有繁荣的经济带,高端度假酒店没吸引力,低端度假村又没消费力,卖东西又不方便运送,这……” 王楚越听越低落,最后彻底没了信心。自己家的情况自己了解,自己村的条件自己知道,这地方自己待着都费劲,更何况是天之骄子的大老板呢?眼见王楚蔫儿了下去,薛文远仍然不发一言,他期待着给王楚一个大惊喜。 此时已是中午,俩人早上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上午经历了那么多事,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便没再往前走,而是回到村委大院吃东西。郝大娘已经准备了四菜一汤送到村委大院,见里面没人心里有些忧心,看到王楚二人回来这才放下心来,急忙给他们把饭菜端上小饭桌:“你们这俩人是去哪里玩了,都这个点了才回来。赶快吃饭,饭都要凉了!” 今天贾支书不在,几个人反而自在些。王楚推薛文远去洗手,自己对郝大娘解释道:“我这不是带大薛去村子里看看嘛。” “那也不着急这一会。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不习惯中午不吃饭,又不敢说,几天下来都饿出病了,那天犯病疼的在地上打滚,吓得我们啊。对了,我给你做了扶护膝,在你屋里放着呢,挺薄的,穿裤子里看不出来。唉,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这还是春天呢,春捂秋冻,正是要穿厚的时候,你可别学二泉,天天露个大膝盖,就图个好看,等成了庆大爷那样,有他受的。” 薛文远洗完手出来正听见这句,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贾二泉那破烂裤子,还图好看呢,那才是又丑又遭罪。 见到薛文远,郝大娘放过了王楚,又跟薛文远叨叨起来:“薛老板在我们村子看的怎么样?我们村啊没有啥好东西,但是那凤凰山可是块宝地。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也嫌弃这里偏僻,穷乡僻壤穷乡僻壤,偏了不就容易穷吗。不过啊这凤凰山上要啥有啥,平时有野味,冬天有皮子,别的地方闹饥荒,还从我们村借粮呢。” 薛文远一边听着一边招呼郝大娘一起吃饭,郝大娘不肯,推辞几句,直接走人了。王楚看着郝大娘的背影,给薛文远竖了一个大拇指。薛文远笑着说:“大娘挺喜欢你的啊,果然老人家都喜欢你这种乖孩子。” 王楚也说:“郝大娘对我特别好!冬天给我做被子,春天给我做护膝。听说她的孩子出去打工了,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她平时比较孤单,每个人说话。唉,现在这种留守儿童留守老人太多了,平时还好,万一自己在家出个什么事,大家也不知道,得想个办法才行……” 二人一边聊一边吃,乡野小菜虽然粗糙好在新鲜,加上美人作伴,薛文远吃的也很是舒心。午后王楚要午睡,薛文远虽然没这个习惯,但累了一上午,下午还要去借孩子,少不得还得把大树背回来,薛文远决定向王楚学习,也跟着躺了。屋里的桌子上多了一副蓝色护膝,样式算不上多漂亮时尚,但是针脚细密,厚薄均匀,一看就是下了心思的。王楚小心将护膝收起来,掀开早上就没叠的被子一趟,准备睡觉。 拉上厚布窗帘,小小的屋子一下暗了下来。薛文远躺在床上,听着王楚细细的呼吸声,闻着空气中洗衣粉的味道,感觉以前的一切勾心斗角都离自己远去,一切的构陷背叛都是一场大梦,以前的一切都是幻想,在这里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想着想着,薛文远闭上了眼睛。 薛文远是被惊醒的。他本在半梦半醒中,往事再次浮现,迫使他在指责与愧疚中沉浮,突如其来的哭喊将他拯救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王楚揉着眼睛问。因为被人猛然吵醒,王楚还带着鼻音,平时清亮的声音显得有些软糯。 薛文远也是一无所知,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正想出去看看情况,急促的拍门声已然响起:“有人吗!人都他妈的死哪了!” 薛文远一把把门拉开,就见贾二泉背着一个老人,那老人口吐白沫不停抽搐,污秽物沾了贾二泉满身,贾二泉并没表现出嫌弃,长长的刘海被胡乱扒拉到一旁,露出因焦急而扭曲狰狞的脸。 “你他妈在这干嘛!王楚他妈的还睡呢?快他妈给我拿车钥匙啊!” 被吵醒,还被骂了一句,薛文远本来是有点不高兴的,但是看到这情况,知道事情紧急,别的事都来不及想了。 薛文远看着老人牙齿打颤,一边喊王楚一边找了快布给老人塞在了嘴里。此时王楚也清醒过来,急忙跑进办公室,把锁在抽屉里的农机车钥匙给找了出来。这辆农机车是镇里给村委会配的,可以帮着村里拉拉县里给的农具、化肥什么的,平时谁家有事也会借来用。但是这车并不是谁都会开的,整个清水村也只有贾支书和另一个村民贾进民会开而已。 王楚把钥匙给送过来时,薛文远和贾二泉已经将老人平放在了车斗里。此时老人依然抽搐不止,薛文远和贾二泉两个青壮年合力才能勉强将人按住。 “快他妈开车去卫生所啊!”贾二泉咬着牙说。 王楚更着急:“我不会开车啊!我给贾书记和进民哥打电话,但是他们都不在村里!这可怎么办!” “你他妈一个大学生连他妈的车都不会开,你们大学生都是xx的吗!”贾二狗急的口不择言,指着王楚就骂了起来。 王楚样貌好,学习好,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来了村里尽管受了些挫折,尽管与贾二泉经常闹矛盾,但却从来没有被这样骂过,更何况还是当着薛文远的面。他觉得委屈,觉得丢人,更觉得自己无能。他向来不屑于村民对他的看不起,但是现在,眼前一条生命正在流逝,他十几年所受的教育、所学的知识居然毫无用处。当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小楚你上来帮忙按着他,我去开。”薛文远硬着头皮说。机动车嘛,一个刹车一个油门,应该大同小异,只要开的慢一点,应该不至于车毁人亡…… 薛文远还是太小瞧农机车了和山路了。别的还好,农机车的体型跟普通轿车区别比较大,再加上走的是蜿蜒盘旋的山路,就是普通司机开着自己家的车都要十分慎重,薛文远能安全开到镇里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经过开始的手足无措,王楚也缓过神来。他先打了县里的120,说明情况后约好在镇卫生所碰头,然后就用百度查询急救的方法。他跪在车斗里,让老人的头微微后仰,不时用手帮忙清洁老人口腔中的呕吐物。他也不知道百度上的方法对不对,几分真几分假,但这些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可能不能日更了,抱歉……谢谢看文的小可爱们! 不知道怎么才能有更多的人看…… 第8章 第 8 章 等到达镇卫生所,县医院的120急救车和本来在镇里办事、接到消息赶过来的贾支书都已经等在了那里,贾支书看三人够很狼狈,打发他们回村里,自己跟着急救车走,贾二泉却说什么也不肯。最终只有薛文远和王楚俩人又坐着农机车突突着回去了。 俩人回到村里,挨个冲了个澡,还没能好好坐坐,又到了接孩子们放学的时候。走在去凤凰小学的路上,王楚觉得身心俱疲。他凭着一腔热血和莫名而来的责任感在清水村留到了现在,自我感动,却一事无成。这里真的需要自己吗?王楚不知道。 “嗯?”一个胖墩墩的木雕小兔子卧在新修的木栏杆顶上,歪着头看着王楚。这小兔子线条流畅纹理优美,并着耳朵揣着前腿,侧头看人的样子乖巧又可爱,让人忍俊不禁。“这是?” 薛文远站到王楚身边,看着那个小兔子笑着说:“贾二泉弄得,他这个人吊儿郎当的,手活倒是很细致。” 王楚又叹了口气:“贾二狗都会雕木头,而我……村里的电线出了问题没电了,我不懂;地里闹虫害了,我不懂;母猪不下仔了,我也不懂。如今有人生病需要急救,这应该算是常识了,我依然什么都不懂。在这里我什么都干不了,这里也根本不需要我……” 薛文远并没有安慰他,而是说道:“你想离开这里吗?你如果要离开,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我目前投资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地点在西城,但还在创业阶段,缺一个行政管理,目前是我朋友帮忙,你可以先从他的助理做起,等上手了可以接任。如果你觉得新公司前途不明,我可以推荐你去沃达集团工作,地方可以任你选,但只能做普通职员,未来发展要看你自己,你愿意吗?” 王楚惊讶的看着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都不满意?” 王楚急忙摇头:“不不不!不,不对,不是不满意的意思,是不是不满意的意思!你还真是个大老板啊!” 薛文远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瞧你这话说的,我难道是来骗你们玩的吗?怎么样,你愿意来吗?” 沃达集团是世界五百强的企业,能够进去工作对于毕业生来说是一个多大的吸引,这么大一个诱惑忽然一下掉在王楚眼前,王楚就像找到大奶酪的小老鼠,忍不住围着它打转,努力想要看清这个奶酪是真的美食还是诱人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王楚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我没想过……我不知道……但是孩子们还在等我……” 薛文远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你啊,就是太被动。你就想典型的中国孩子,从小接受父母和老师的安排,按部就班,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把别人安排给自己的事情努力做好,完成任务一样体验人生。在我看来,你并不是很喜欢清水村,并不是很喜欢村官这个工作,你只是可怜他们而已。 但是他们没什么可怜的,你也没有什么资本可怜人家。你不是救世主,这里也不需要救世主,这里只是需要一个帮忙打理村内事物的村支书助理而已。这是一份工作,不是一局打怪通关的游戏。” 王楚被薛文远说的愣住了:“我没有,我没有想当救世主……” 王楚仰着头,眼睛水润,嘴唇微张,一副迷茫又无辜的表情,薛文远经不住引诱,上前按住王楚的肩膀,用自己的额头抵住王楚的额头,与王楚对视:“ 善良和悲悯是很好的品格,我就缺乏这两种品格,拥有这两种品格的你在普通的我们中闪闪发光。但这两种品格不是万能药,更不是你对待工作对象时应该展现的。我喜欢你的天真,但人也需要长大。” 王楚的眼睛是万里无尘的天空,薛文远的眼睛是深不可测的大海,海天交接,一片璀璨。 二人凝视对方很久,直到薛文远起身,王楚才回过神,不知是害怕还是害羞,再也不敢直视薛文远的目光,埋头赶路,薛文远也没多说,只是跟在王楚身后,二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到了凤凰小学。 因为路上耽误了一会,二人但是孩子们已经放学,正在教室里写作业,赵婉和林琅不约而同地留下来陪伴他们。贾大树学习并不专心,正看着窗外走神,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王楚和薛文远,立即大声叫喊起来:“他们来接我们了!大叔也来了!” 原本还算安静的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得到赵婉同意后收拾好书包就冲了出去,贾笑当仁不让跑在第一位,嘟着嘴在王楚和薛文远身边蹦来蹦去:“小楚哥薛叔看我看我!” 贾笑一直都很活泼,但这么兴奋的时候还是比较少。王楚好半天才让她安静下来,对着她的脸看了看:“哇,笑笑涂口红了?” 林琅走过来摸了一把笑笑的脸:“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薛文远也看了眼,除了口红,贾笑还擦了粉,画了眉,本来不怎么漂亮的乡村女孩经过这么一收拾,看着精致了不少。不仅贾笑,别的女孩儿们虽然没画这么细致,也都简单涂了口红。 “是挺漂亮的。”薛文远由衷回答。“这是林老师给画的?” 林琅得到薛文远的肯定,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大说特说起来:“乡村的女孩子也很美,只是不注意打扮而已,以后我打算每次上课都选一个孩子做模特,教孩子们化妆,教她们打扮自己,提高自信!” 贾笑不住点头:“林老师可好了!她的化妆品都几百块呢!还给我用!小楚哥你看我是不是特别漂亮!我以后也想天天这么画!” 王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不是那种非要孩子们艰苦朴素一心学习的古板家长,但是让清水村的孩子们接触这些他们难以触及的东西,他不知道有多少好处,有多少坏处。不过,王楚转而想,就像薛文远说的,没人需要同情和怜悯,能知道更多的东西对孩子们来说是一种难得的经历,自己又何必想太多呢?王楚没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跟赵婉寒暄了几句,就带孩子们回去了。 晚上郝大娘来送饭,问起了中午的事,听王楚描述一番后连连叹气:“庆大爷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这天气虽然转暖,但还凉着呢,可能是一下子吹了风,就发病了!幸好二泉去看他,不然他一个人倒在屋子里,那等死了也不知道。”郝大娘说到这又忽然想起什么,拉起王楚的手对王楚说道,“以后要是哪天大娘没来给你送饭,你就去看看大娘,可别让大娘孤零零地死在家里,等烂了才被人知道……” 郝大娘说着居然哽咽了起来,把王楚吓了一跳:“大娘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郝大娘哭着说:“你是不知道,之前我们村有个大婶儿,年纪还没我大呢,儿子闺女都不在身边,有一天摔了一跤就那么去了,整整一个月,邻居闻着味找过去才知道的。今天还好有个二泉,要是我,有一天真的有了什么事,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王楚将郝大娘轻轻搂在怀里。郝大娘年近50,本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因为家里子女不在身边,只能自己操劳,常年劳累让她本就瘦小的身躯更加干瘪,抱上去都能隐约摸到嶙峋弯曲的脊骨。 王楚一边接过薛文远递过来的毛巾给郝大娘,一边安慰:“不会的大娘,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正哭着呢,村头又驶来一辆面包车,贾支书从上面急匆匆地下来,看见这场景心里一突突:“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郝大娘本来也就是一时感伤,哭了一会也就好了,现在缓过劲儿来,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急忙擦擦眼泪:“没事儿没事儿。对了,庆大爷怎么样了?” 贾支书摇了摇头:“唉,去晚了,县里看不了,又给转市里了,现在还在急救呢。我是先回来给他们筹钱来了,在城里,钱就是命啊!” “要多少钱啊?” “手术两万,医生让尽量凑个三万,要是救过来了,后面住院吃药用。” 这时已经是七点多,村民们陆陆续续来到村委大院消遣,听到这事也都议论起来:“三万这么多?这怎么拿得出来啊!” “庆大爷无儿无女的,自己又没什么钱,这去哪儿弄钱去啊。” “要是我,宁愿就这么死了,也不治了。” 王楚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三万块,原本在王楚眼里,三万是舍友的一台高配置游戏本,是女神同学的一个名牌包,是朋友的一次国外出游,而现在,它居然成了一条命的希望。为什么清水村这么穷?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办法富起来吗? 贾支书没管村民的议论,走到王楚面前:“小楚啊,这些天我可能不经常在,村里面的事儿你多看着点,有啥解决不了的就去找你根叔,他平时虽然不管事儿,但好歹是个村长,总不能啥也不干。还有,”贾支书隐晦地看了薛文远一眼,有些为难地对王楚说,“我知道为难你,本来也不关你的事儿,明早我动员大家看能不能给你庆大爷捐点,要是实在凑不够,希望你也能想点办法。” 王楚当仁不让:“我那里还有两千工资,您拿去吧!我吃住都在村里,不花钱的!” 贾支书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王楚一眼,又看了眼面带微笑的薛文远,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找村民们商量去了。 薛文远笑眯眯地凑到王楚跟前:“大学生怎么连话都听不懂呢?” 王楚翻了个白眼:“不慷他人之慨,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真的凑不出来,再想办法吧……” 第9章 第 9 章 尽管压了这么大一件事,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清晨王楚照例送孩子们上学,尽管觉得有些疲惫,薛文远还是跟了一起去。贾笑脸上还留着昨天的妆容和兴奋,而别的女孩儿们都有点蔫儿蔫儿的。 过了一晚,贾笑脸上的妆已经有点花了,看着诡异而不自然。“笑笑,”薛文远说,“画了妆晚上要洗掉的,不然会长痘的。” 贾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啊,要是洗了就没了……” 贾大树的腿在凤凰村找村医看过后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拄着小拐,他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贾笑,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样丑死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哪个正经姑娘家往脸上涂涂抹抹的!” 这话说的偏颇又伤人,纵然知道这跟大树对自己的妈妈心存不满有关系,但王楚还是呵斥道:“大树!你怎么能这么说!女孩子爱美有什么错,跟正不正经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另一个小女孩贾金花小声嘟囔:“我妈昨天也骂我了,说我上学不好好学习,还说要是这样不如就待在家里帮忙干活呢。” 其他女孩儿也纷纷附和。在农村,女孩能上学本就不容易,在清水村的一些家长看来,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学点家务,在家里帮忙,得个贤名还能嫁个好人家,读了书又有什么用呢?现在农活没学会多少,书也不知道看了几页,又画起口红摸起粉来,没有富贵命非要学富贵活,这跟村里那个不知廉耻的莲寡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越偏远就越封闭,越封闭就越封建。王楚看着这些孩子们,对说出这些话的家长既愤怒又无奈。愤怒的是到现在这个时代了,他们居然还这么想,还这么教育孩子,还这么教训孩子,无奈的是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即便有手机,有村里的小电脑,他们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依然是贫瘠的现实。 王楚仔细想了想,摘了一朵嫩黄的野花戴在金花头上,才开口:“新娘子出嫁不也会化妆吗?我记得去年冬天玉凤姐出嫁,也化的很漂亮啊。还有电视上的记者、演员,她们都会化妆啊,所以说化妆是女孩子打扮自己的一种方法,跟穿好看的衣服、扎好看的辫子、戴好看的花是一样的,化不化妆跟是不是正经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 化妆可以让外表变得漂亮,然后你就会想要内心也变得漂亮,人漂亮了,就会想做漂亮的事,事做的好,那你的一生就会越来越好,我想,这也是林老师教你们化妆的初衷。但是有的人过分追求外表的漂亮,别的都不管,内里非但没有漂亮,还变得丑陋,就像被虫子蛀过的大树,外表看着还好,里面其实已经烂掉了,你们的爸爸妈妈是怕你们变成这样的人,才会这么说的。 还有男孩们,女孩子正不正经不是你们应该评论的,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无论她们怎么样打扮,做了怎么样的事,你们可以批评她们的做法,但不能侮辱她们的人格。这件事很重要,你们一定要记住。” 孩子们单纯天真,听王楚这么说,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有贾大树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傲娇模样。薛文远看着王楚给孩子们解释着化妆的问题、尊重的问题,眼睛睁大,嘴唇微张,连头发都要因为太过用力而翘起来了,一副认真而努力的样子,觉得他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了。 王楚本来是想跟林琅谈谈的,但是一来他还想好怎么说,二来正好贾支书给他打电话叫他回去,想着反正相互也加了微信,过后再说也可以,就将孩子送到学校后就跟薛文远匆匆赶回了村里。 贾支书正在村委大院等他们,见到王楚就站了起来:“小楚你先别吃饭了,跟我去一趟庆大爷家。” 薛文远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喜欢凑热闹,见状问:“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贾支书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筹钱,天大地大财神最大,贾支书恨不得跟薛文远贴一起呢,这时候当然更不会拒绝。不但没有拒绝,贾支书还热心的给薛文远讲述了庆大爷的故事。 庆大爷是村里的老木匠,他们家就是木匠世家,村子里的桥、梁、角楼、宗祠,都是他祖辈给雕的,精细唯美,比起外面的文物都丝毫不逊。到了庆大爷这辈,村子里没那么多钱了,也就雕不起什么好东西,庆大爷就做做桌椅板凳床铺衣柜,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手工却一点都不差,附近十里八村的大姑娘们都以出嫁的时候带着庆大爷雕的大衣柜子为荣。 但是手艺人,总是有点怪。庆大爷就有点古怪脾气,年轻时候不种地,也不爱说话,就喜欢抱着几根木头研究,虽然木工好,但也值不了几个钱,村里给介绍过几个对象都黄了,一直孤苦伶仃一个人,成了村里的老光棍。后来贾二泉家出了事儿,贾二泉无家可归,就被庆大爷捡了回去养着。贾二泉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不成个事儿,但是对庆大爷那确实没话说。庆大爷喜欢喝点酒吃点野味,贾二泉就时不时就上山给他打鸟猎兔子,后来再大点,鹿啊蛇啊的也没少往回带。可能也就是这些东西吃太多,加上庆大爷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春天时候吹了风,才会导致中风。 贾支书拉着薛文远的手长唉短叹:“薛老板你是不知道啊,这次我回来给他筹钱,可是怎么筹呢?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借、人有没有钱、钱能借多少,就是开口都不好开啊,用谁的名义借钱呢?说是庆大爷要借?来的时候医生就说,庆大爷恐怕是不太好了,只能尽力,万一这救不回来,庆大爷无儿无女的,谁还呢?说是贾二泉借的?就贾二泉那x样子他能还得起个屁!我虽然是要救庆大爷的命,但是两万呢,对我们村里人那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啊!我明知道不好还还去借,我这不是坑别人钱呢吗!” 薛文远不住点头,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贾支书看薛文远装傻的态度坚决,也不好狠说,只能戳戳王楚。王楚也不愿意参合这事,抓紧跑了两步,指着一座房子道:“贾书记,这是不就是庆大爷家?” 庆大爷家就在过了郎桥不远的地方,属于内村的外围。贾二泉昨天跑的急,门都没锁,贾支书将门一推,就带着王楚和薛文远进来了。王楚跟贾二泉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村里面他这个年纪的人大部分都出去打工了,就剩下个贾二泉,结果四五不着六的让人看着生气,所以王楚虽然知道贾二泉住在哪,却从来没来过。 一进门,王楚就被镇住了,在不大的院落的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这棺材头有个寿字花,四周一边龙一边凤,架了祥云而来;一面日一面月,映着光芒彩彩。棺材没合拢,可以看到里面油彩画了八仙兵器,还有各类飞禽,一派西天极乐气象。但不管它怎么弄,到底还是口棺材,就这么迎面撞上,王楚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在王楚愣神的功夫,薛文远已经走到了庆大爷家的正屋。两个大男人住的地方,想想都知道,凌乱不堪。屋子一进门就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还摆着冷掉的饭菜,看得出出事的时候爷俩正在吃饭。桌椅旁边就是乱七八糟胡乱摆放的各种木头和雕刻工具。在这一片凌乱中,有一个地方特别干净。那是一个展示架,上面放了很多木雕文玩。有各类动物的植物的摆件,也有观音、弥勒的佛像,还有什么笔架、木牌、小屏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鬼工球。薛文远找了半天,找了根小木根扒拉了以下,小的鬼工球已有十八层,直径16厘米大小的鬼工球居然有40层之多。 “这,这是庆大爷雕的吗?” 贾支书已经从里屋出来,怀里还揣着一叠钱,见到薛文远在看,就回答:“大的球是庆大爷雕的,但是庆大爷雕的东西卖的卖送的送,加上年纪大了干不了精细活,除了那个大球,别的都是二泉整的。” 薛文远看着衣袂飘然的飞天木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贾二泉那个杀马特居然有一颗这么文艺的心? “小楚!”贾支书没管自我怀疑的薛文远,把院子里惊吓过度的王楚给叫了进来,把钱给他往手里一塞,“你再点点,看多少钱。” 王楚拿着钱一看,一大叠钱蓝的绿的红的都有,零零整整,看着厚厚的不少,但感觉也不会很多。 “富贵叔!” 王楚往外看去,一个村民揣着手走了进来。贾支书全名贾富贵,闻声迎了过去:“建国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贾建国的人黑黑瘦瘦,看着老老实实的一脸朴实,闻言嘿嘿一笑:“我昨天回家晚,听我婆娘说庆大爷出事儿了。我也没啥钱,但好歹也算个心意,凑合凑合能顶多少算多少吧。”说着,贾建国就从袖子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了贾支书。 贾支书没接,而是问他:“你可要想好了,这钱有的借,可不一定有的还啊。” “唉,”贾建国连连摆手,“什么借不借的,当初我娶媳妇,我的床都是庆大爷给打的,没要一分钱,那雕花床,可气派了,就是地主老爷也睡不了那么好的床啊,怎么还抵不上200块钱了。也是我不争气,这么多年也没挣下啥钱,不然也不至于只能拿这么点……” “说啥呢!你家有婆娘有娃娃,能拿这二百不容易,富贵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庆大爷没白帮你!”说罢贾支书又转头叫王楚,“小楚,快找个本儿记一下,不管以后还不还,这都是借的,到时候给贾二泉,他要有点良心,自然知道该咋办!” 王楚没办法,只好先停下数钱的步伐,掏出手机备忘录开始记账。 这边贾建国还没走,又来了一个村民,也是借钱来的。一早晨下来,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拨人,多的三百五百,少的二十五十,林林总总,凑了一千多。加上庆大爷自己的六千,王楚贡献的两千,贾支书补的零头,也只有一万而已。贾支书忍不住又看向了薛文远,正想说点什么,贾支书的小灵通忽然响了起来。 医院走廊里,贾二泉抱着头蹲在墙角。 “贾二泉?”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多点小可爱看!要是有留言就好了!! 第10章 第 10 章 贾二泉还记得他跑出来的那个冬天,清水村难得地下了雪。村里的孩子们都聚在村头欢呼惊叫,只有他一个人蹲在喂牛的干草摞里,望着从未见过的白雪愣神。他从来都不是个好学生,但现在他居然想起了老师讲过的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我也会冻死在这里吗?没有火柴我也可以看到爸爸妈妈,也可以吃打边炉吗? “二泉?” 贾二泉抬头看了看,是村里的庆大爷。听妈说,自己最喜欢玩的木头小兵就是庆大爷在自己满月的时候送的。不过这个庆大爷很少出门,老是在自己屋子里不知道干啥,偶尔见面也不说话,孩子们都很怕他,甚至还有他会吃小孩的传说。 “你要吃了我吗?” 庆大爷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是啊!我要把你养肥一点吃,你跟我回吗?” 贾二泉老成地叹了口气:“回啊,好歹能吃一口呢。听说我的小兵是你你雕的?” “是啊,你想学吗?” “你能等我学会再吃我吗?” “等你学会,你就能把我吃了。” 从那以后,贾二泉每天都努力学木雕,他不听话,不成器,游手好闲,他也从没放下过木雕。庆大爷说他们家祖上就开始雕鬼工球,他爷爷能雕25层,他爸爸能雕37层,他希望自己能在死之前雕一个45层的鬼工球。 但是庆大爷这辈子,都雕不了45层了。 “贾二泉?” 贾二泉抬头,他希望像十三年前一样,再一次看到那个有点孤僻的庆大爷。 但他失望了。喊他的人不过三十岁年纪,戴个眼镜,斯斯文文,一脸精英相,自上而下俯视贾二泉。贾二泉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被人鄙视的感觉,瞬间跳了起来:“喊我干嘛,眼镜仔!” 眼镜仔皱着眉后退一步,跟贾二泉拉开距离:“我希望你能好好跟我说话,杀马特!” 庆大爷家里,贾支书千恩万谢地扣了电话,上前一把抓住薛文远的双手上下晃悠:“薛老板,薛大老板,您可真是个大善人啊!” 王楚没弄明白情况,有些不明所以。薛文远也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也是借钱而已,还要还的。” “还,绝对还!让二泉当牛做马给你还!” 王楚这才有点明白,忍不住开心起来。虽然这种事情不能强迫,也不能因为谁做了多谁做了少就对人有什么不好的评价,但在王楚的心底,他还是十分希望薛文远是个富有爱心的慈善家,薛文远终究没有让他失望。 有的时候,有钱就有命,有的时候,有钱也不一定能救命。尽管庆大爷的医药费解决了,但是医生早就说了,只能尽力而为,不能保证救活。好歹有了个希望,贾二泉就在市里等庆大爷的消息,清水村则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 这周末,凤凰小学的支教老师一起来清水村春游。在凤凰小学支教的老师有十几人,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有的时间短,像林琅,来了一个礼拜,有的时间长,像赵婉,也就是两年而已。支教的地方都留不住人,赵婉这样的已经是难得的留的久的了。 大家都是年青人,花般的年纪,正需要绽放,村子里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林琅便撺掇着去清水村野炊。大家本来就闲,女老师们又惦记着清水村的帅哥,当时就一致通过。等人家一大群涌到清水村时,薛文远才刚跑步回来,而王楚,还在屋子里睡得正香呢。 薛文远将蓝牙耳机摘下来,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的花朵们有些意外:“你们这是?” “来找你们玩啊!我们特地没告诉你们,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林琅笑着问。天气越来越暖,加上从凤凰小学一路走来有些热,林琅已经将白色外套脱了下来挂在手臂上,露出一字肩的雪纺碎花裙,脖颈修长锁骨精致,加上精致的妆容和惊心编的蓬松鱼骨辫,整个人洋溢着清新可人的气息,与春天的浪漫景象融为一体,引人瞩目。 美的事物大家都喜欢,薛文远并不免俗,但他只想远远地欣赏,并不想做一些引人误会又不负责任的事,所以他也只是笑了笑,转头对赵婉说:“小楚还睡着呢,你们先在会议室坐着等一下吧。” 林琅第一个不同意:“小楚还躺着呢啊,在哪儿呢,我们去看看,美人春睡图!”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表示同意,毕竟王楚平时也是腼腆羞涩,面皮薄的遇见不认识的女老师都不怎么好意思说话。这大山里漂亮的女生不好找,漂亮的男生更是凤毛麟角,有这么个王楚,大家都愿意多看两眼,现在有机会看美男春睡,一群女生更是如狼似虎。 这薛文远哪能同意呢,万一让别人看见王楚那呆萌的样子,起了色心怎么办呢?这些人可比贾二泉那个傻愣子有竞争力多了!薛文远感觉跑上去张开双臂,母鸡一样把房门护住,一边大喊:“小楚,小楚!老鹰来捉你了!” 一群人见状更来劲,一拥而上要把薛文远推开,薛文远被一群人抵在门上,仍不放弃,两只铁胳膊一边推一个:“小楚,起来没啊!” 王楚跟薛文远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不过一个星期不到,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可能是因为薛文远太帅,也可能是清水村的精神世界比物质世界还要贫乏,第一眼看到薛文远王楚就觉得想跟他亲近,而薛文远恰好是一个成熟又不失幽默感的人,让人越相处就越喜欢。 因为小时候得病,王楚比一般孩子发育慢,家里怕他养不大,从小就看的紧,尽管后来王楚都快一米八了,还是被小孩一样看着,别说谈恋爱了,连个梦中巫山云雨会都没有过。但是今天,他梦到了薛文远。 梦里他走在凤凰山上,忽然窜出来一条两米多长的巨蟒,他吓了一跳,反身就跑,那条蛇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眼看着那蛇就要追上来,薛文远从天而降,将他抱在怀里。王楚死死抓住薛文远:“有蛇追我!” “蛇在哪儿呢?” “在……”王楚回头,巨蟒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王楚刚要松一口气,就被薛文远挑起下巴。这时候的薛文远眸子特别深,死死吸住王楚的眼睛,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带进漩涡。 “那条蛇是我的午餐,你把它弄没了,我只能吃你了。” “吃了我?” 薛文远的头越压越低,抵住王楚的脸颊,嘴唇在王楚的脖颈上抵转婆娑,王楚仿佛被电了一下,赶忙将人推开,转身又跑。薛文远这时变成了一只老鹰,盘旋在王楚顶上:“小楚,老鹰来抓你了!” “别别,别抓我……诶呦!”王楚跑的太快,从床上给摔下来,结结实实墩了一下,彻底给醒了。 “小楚,醒了没!” 王楚乍听到薛文远的声音还有些癔症,又听到少男少女们吵吵闹闹,才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忙脱了睡衣换上外套,把房间里的脏衣服全都塞进柜子里,又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头发,听着薛文远的哀嚎,感觉门都要被压倒了,王楚才赶紧把门拉开。 门一开,王楚就看到薛文远无限放大的脸,紧接着就被压着摔倒在了地上。 一群堵在门口的人谁也没幸免,全都爬地上嗷嗷直叫,只有王楚,被薛文远抱在怀里,一点都没摔着。王楚就这么看着身上的薛文远,仿佛又回到了梦里,薛文远抱着自己,看着自己,亲吻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融在他的眼睛里。 “哎呦!” 王楚跟薛文远正在深情对视,忽然摔过来一个曼妙身姿,一只胳膊生生插进二人中间,把薛文远抱了个满怀。薛文远本来还勉强撑在王楚身上,被身上的人这么一压,干脆倒在了王楚身上,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王楚的脸颊,享受王楚瞬间变红的可爱。 “哎呦!”压在薛文远身上的林琅假装挣扎着要起来,在薛文远背上蹭来蹭去,薛文远也趁机在王楚脸上亲来亲去,王楚被羞的扭来扭去,薛文远实在受不了了了一把箍住王楚的下巴,靠近王楚的耳朵吐气:“别动了,要冒火了!” 王楚都快冒火了。 薛文远怀中那种手还是不老实,薛文远又腾不出手来,只能喊到:“谁在我背上压着,这么沉!” 林琅听到薛文远这么说一下就跳了起来,狠狠拍了他的背一下:“说什么呢!谁沉啊!老娘苗条着呢!” 薛文远这才慢悠悠从王楚身上起来,把王楚拉起来:“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青人,经不起折腾,你们以后啊可放过我吧!” “哪能呢,”林琅整整裙子,走过来要给薛文远拍灰,被薛文远躲开,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笑,“大薛你的身材不错啊,肚子上都是肌肉,没少锻炼吧!” 别的老师又开始起哄:“哎呀,林琅连薛哥身上有几块肌肉都摸了,人家的贞操怎么办,你得对人家负责啊!” 王楚盯着薛文远的肚子有点哀怨。他跟薛文远朝夕相处这么久,也没一起洗过澡,也没看过他有多少腹肌,更没有摸过了!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薛文远笑了笑,一把揽过王楚:“我的贞操早就给小楚了,要负责也得小楚负责啊!” 王楚的脸更红了,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鬼使神差的,他居然还伸手摸了薛文远的腰腹一下,直到听到女老师们的尖叫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王楚想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可能不能日更,抱歉…… 谢谢收藏的小可爱!谢谢看文的小可爱! 第11章 第 11 章 现在基情遍布,王楚和薛文远又一个俊秀一个帅气,如此高配置还做出一些暧昧举动,大家纷纷起哄。不过在众人眼里,这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觉得他们俩真的有什么问题,只有赵婉,有些不妙的感觉。 大家又闹腾了一会,才大发慈悲放王楚去洗漱,薛文远就又成为他们“攻击”的焦点。薛文远看着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见谁都挂着笑容,对谁都没有架子,再加上幽默又开得起玩笑,纵然比王楚他们大了几岁,相处起来却没有年龄感,就像同龄朋友一样。 林琅带着老师们把薛文远一围,拷问起来:“大薛你跟小楚这么不清不楚的,你女朋友知道吗!”薛文远急忙举起双手:“可别冤枉我,我可没有女朋友,不然怎么敢跟小楚纠缠不清呢!”王楚在里面洗漱闻言又把脸盆摔了,大家一通哄笑。 别人当热闹看,林琅却不是这样。听说薛文远还没有女朋友,林琅心中暗喜,紧接着又问:“看你长得也挺帅,穿的也好,温柔多金还单身,怎么,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文远有些无奈,但也不好生气,半真半假地回答:“为了等小楚啊。”众人又开始尖叫。薛文远干脆开始胡编乱造:“王楚本来是一只修炼多年的兔子精,为了救我自毁修为,老天被我俩感动,让他重新投了胎做了人,我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他长大,这不就过来找他了吗。” “那你找到了打算怎么报答小楚啊?” “当牛做马以身相许被。” “yoooo~”大家听当事人这么讲,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要把王楚从洗漱间拉出来,王楚在里面听到薛文远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有些害羞,心里还扑通通跳个不停,脑子里禁不住地乱想,猛然间听到外面的人要进来,才赶紧插上门,洗了两把脸给自己降温,等外面人没那么闹腾了才慢慢打开门,探了个脑袋出来,结果被守在外面的男老师一把夹住脖子给拎了出来。 “别说,小楚这探头探脑的样子,还真像兔子!” 薛文远看王楚弓着身子被人夹着头,一副不舒服的样子,赶紧行使“男友”职业,冲上去将王楚解救下来,众人免不了又调笑一番。林琅本来还看得起劲,可听着大家夸奖王楚和薛文远怎么般配怎么恩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眼看他们又要把王楚往薛文远怀里推,急忙出来挡在薛文远身边:“好了好了,你们说两句就行了,还来什么劲!还去不去烧烤了!” 大家都不傻,都看得出林琅对薛文远有点意思,见林琅有些生气,自然也就停了下来,转而讨论烧烤的事。王楚这才知道他们大包小包拿的都是腌渍好的食材和烧烤用的工具。 “这可是我们准备了一天才弄好的!本来还想叫你们帮忙,结果琅琅和小婉心疼你俩,非要说给你们个惊喜。吃个烧烤有啥惊喜的,就是不舍的喜欢的人干活呗!”一个男老师打趣道。 赵婉面皮薄,追着男老师就要打,林琅则笑着看薛文远的反应。薛文远揽着王楚笑:“刚刚还说我和小楚是一对儿,这么快你就叛变革命了?辛苦你们准备这么多东西,还有什么需要我俩干的,你尽管说。” 男老师叫张涛,平时就爱玩闹,跟林琅关系不错,看林琅喜欢薛文远还想帮着助攻一把,不过听薛文远的意思那对林琅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几次问他都往王楚身上说,只好歇了这份心:“行吧,我检讨,以后一定坚定维护薛王党,决不犯政治错误!我们这儿啥都有了,就是没点喝的,听说清水村有个小卖部,小楚你带我们去买点雷碧、康帅傅啥的,体验一下乡村名牌,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王楚没道理不答应,尽管心里有点不愿意,但还是把人带到了村里唯一的小卖部——贾大树家。莲婶看着有点不靠谱,但是小卖部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排排货架摆的也是整整齐齐,聪日用品到各色食品一应俱全,看着像个小超市。贾大树正搬个小马扎在门口写作业,旁边还有个三岁的小娃娃骑着木头小车转来转去,莲婶戴着项链穿着衬衣抱着小白在店里看电视。 大树见到老师们十分吃惊,急忙站起来,跑到了薛文远身边。老师们也没想到这小卖部是贾大树家,一边夸他用功一边夸他弟弟可爱。王楚怕贾大树尴尬,赶紧让大家去店里买饮料,让贾大树继续写作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树在的缘故,莲婶收敛许多,不仅把领口给扣上了,只跟王楚和薛文远正常说笑了几句,还不肯收他们饮料钱。 “姐姐,”林琅从薛文远手里拿过钱,笑着对莲婶说,“我们这好不容易宰大老板一顿,您怎么还能替他省钱呢?快收下吧,我们还要去山上玩呢!大树要不也跟我们一起来啊!” 莲婶被林琅说的眉开眼笑,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传来女人的辱骂声:“王秀莲你个狐狸精,你给老娘我滚出来!” 莲婶瞬间变了脸色,一把将钱抢了过来,勉强对林琅笑着说:“谢谢林老师,你们带着大树快去吧,别晚了耽误吃饭。”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着外面的人乌七八糟乱骂,都觉得尴尬,想赶快离开,谁知道外面的女人见这么多人都在,将门一堵,谁也不让走:“呦,这不是小楚和赵老师吗,这些都是老师们吧。正好,你们文化高,给我们评评理,做做主!” 王楚赶忙上前:“凤婶,老师们都还有事儿呢,何况大树小水也在,您有什么事我陪您到村委说好不?” 凤婶四十多岁,膀大腰粗,村里上年纪的妇女没有穿内衣的习惯,此时穿了一件贴身秋衣,有些下垂的胸脯坠在胸前,听了王楚的话,胳膊掐腰浑身一抖,一身肉让王楚不敢直视:“去什么村委!你不是村官吗!她干了不要脸的事你还要替她藏着掖着?小楚,我看你也是正正经经的,可别像贾先国一样被狐狸精迷了眼!” 人都骂上门了,莲婶的脸早就黑成了一块,只是顾及着大树的老师们都在,还是强笑着去拉凤婶:“凤姐我有什么错事你尽管骂,不过这老老少少的都在,别让大家瞧了笑话……” “嘿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王秀莲还怕丢脸了?今天我在这儿就要让老少爷们们看看你有多不要脸!你自己死了男人就算了,也没人拦着你改嫁,你赖在我们村儿不走把村里的男人一个个勾搭了个遍,你是狐狸精要修妖法啊,这么多男人都要吸啊!” “贾凤!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你做了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 莲婶气的要死,也顾不得谁在谁不在,跟凤婶骂了起来:“我做了什么?你自己照照镜子,老就算了还丑,连个胸罩都不穿,这么多男人在这你摆来摆去给谁看呢!到底是谁不要脸!自己看不住自己男人,反倒我这儿闹来了,我告诉你,就你男人那怂货样,老娘我压根瞧不上,是他自己天天晚上往奶奶家里钻!你要闹,好啊,我现在就报警,告他□□!” “你告啊!贾先国那个废物东西,把他枪毙了老娘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他家老娘是我养着,孩子是我看着,地是我种着,他居然偷了我的嫁妆来讨好你!你们俩奸夫□□狗男女怎么勾搭我不管,动了我的东西就不行!你给我把我的金项链还回来!” 莲婶连忙把自己的项链捂住:“做你的梦吧!贾先国偷你的东西你跟我要干嘛!你去找贾先国啊!” 她要不这么做,凤婶也不知道她现在就戴着自己的金项链,现在她多此一举,反而暴露了。凤婶当然不肯,上去就撕扯莲婶的衣服,要把金项链拽下来,莲婶当然不肯就范,就这么俩人居然扭打在了一起。 王楚到底是不经事的小孩儿,她们俩吵架的时候插不上嘴,只能把大树和小水交给薛文远,给他俩打开动画片插上耳机让他们坐在货架最里面看动画,希望他们能专心看动画,不要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事情;眼看她俩又打起来了,王楚急忙招呼大家上去拉架,但是这俩人虽然是女人,但平时农活没少干,一把子的力气,此时又都在气头上,男生们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方便动手,女生们又拉不开,旁边围观的妇女只是捂着嘴看热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楚实在看不下去,跑到店外面对围观的女人们说:“嫂子婶婶们,快去把她俩拉开吧,这么多人在这么闹也不行啊!” 妇女们早就对莲婶的作为不满,任王楚怎么求也不为所动:“哼,凤婶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厉害,我们可不敢管。再说,她自己干了坏事儿,苦主找上门来,受着难道不应该吗!” 也有人劝王楚:“小楚,你刚来不知道,这女的是坏事干多了遭报应呢!你离远点,别管!” 王楚其实心里清楚,莲婶平时跟村里的男人们不清不楚,还靠着男人们给的钱开了这个小卖部,女人们对她是恨之入骨。原配打小三,在哪里看着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一个行为放浪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看文!最近比较忙,可能不能日更了,见谅! 第12章 第 12 章 从外表上看,莲婶就不是凤婶的对手,俩人纠缠了一会而,莲婶就被凤婶压在身下,上衣都快被扯没了,莲婶还死死抓着金链子不放。女人的哭闹声撕心裂肺,夹杂着犬吠和议论,声声都刺激着众人的神经。王楚眼见场面越来越不能看,赶忙上去抱住凤婶的胳膊把人往外面拖,男老师们也有样学样,一拥而上把人拉开。凤婶也没啥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不长眼啊!我贾凤自从嫁到贾先国家,辛辛苦苦拉扯老人孩子,没有一星半点对不起他们的地方,可是贾先国那个孬种,被这个狐狸精迷了眼,把我娘给我的嫁妆送给这个狐狸精!我来讨要有错吗!你们这群男的看着倒是有文化的,你们说啊!我不该来找她要吗!你们是喝了她的迷魂汤着了她的狐狸道上了她的妖精床,你们是白白读了圣贤书啊!老天爷啊,您开开眼吧,看看这都是群什么人!” 王楚又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凤婶,我来的时间短,但是你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你拉扯家里不容易,你要自己的东西也没有错,但是我们到村委好好说不行吗?非要在这里让大家难堪吗?你也是孩子的妈,汉文也在凤凰小学,你这么闹让汉文和大树怎么去上学呢!您不体谅大人,体谅体谅孩子行不行?算我求您了行不行?” “体谅?”凤婶狠狠啐了一口,“我体谅他们,谁体谅我啊!不让她们难堪,我就活该自己遭罪吗!孩子要读书,她王秀莲干这事儿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她孩子呢!我们家行的正坐得端,不怕别人指指点点,我今天就在这儿说了,就要让大家都看看她们家是个什么东西!” 围观的人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再加上莲婶实在不得人心,大家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数落起莲婶的不是,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下流,简直不堪入耳。王楚生气着急,却无人理会。 “贾凤!” 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居然是贾支书回来了。贾支书推开围观的人,三两步走到店里,对着贾凤就骂了起来:“贾凤你厉害了啊,敢跟村干部闹起来了!小楚来的时候我说过没有,以后他是我的副手,我不在你们都要听他的!他说啥你们听不见吗,还是你们要造反啊!” 贾支书在村里威望极高,他生起气来大家都不敢说话,但贾凤心里还是不服气:“您这话说的,他说的对我们才听,他让我死我也去死吗!” “他让你死了吗!他不让你要东西了还是不让你讨公道了,青天大老爷还需要升堂审案呢,你往这里一躺撒泼打滚儿,你就有道理了还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薛老板还在,你们家那点破事你是要上党中央讨论啊,你丢不丢人!” “不丢!” “你不丢人我丢人!我们村都丢人!你还觉得颜面有光是怎么的,新中国新妇女就会压着妇女同胞打,有种你把贾先国给扒了,我绝对不多说半句!” “叔,我你还不清楚吗,要就因为贾先国那个孬蛋,我绝不会来找她!但是这狐狸精拿了我的金项链!” 贾支书闻言转向王秀莲,王秀莲衣领早就被撕坏了,露出大半个胸脯,裸露的脖子上确实挂着一条金项链。贾支书瞬时立了眉毛:“把项链还人家!” 事已至此,王秀莲脸面全无,她也想赶紧平息了事情,但她怕此时服了软,以后来找她要东西的人更多,只好强撑着不说话。凤婶更生气了,又想骂她,被贾支书一个眼神止住。贾支书指着莲婶说:“起来,你们都跟我去村委,别在这儿丢人!”眼看莲婶还坐在那儿不愿意动,贾支书也生气了:“你是要把大树逼死吗!还不跟我走!” 莲婶这才如梦初醒,想要看大树和小水,但他俩被薛文远捂得严严实实,她只能看到薛文远坚实的后背。 莲婶接过王楚递过来的衣服,披在身上,整了整头发,跟着贾支书去了村委。王楚身为村官,自然也要跟过去,跟薛文远递了个眼神,又跟凤凰小学的老师们说了抱歉,让老师们自行去凤凰山。大家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纷纷表示没有关系。 “薛老板,”赵婉看薛文远还陪着大树小水,走过来询问,“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带着大树一起吧,他们中午也没地方吃饭,去山上散散心也好啊。” 薛文远看向大树和小水。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这两个孩子,小水还小,看动画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笑出声,对四周的事情并不知道。而大树……大树一直低着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不时抬手揉眼睛,虽然没有别的动作,但薛文远听得到他低声的啜泣。 薛文远自认自己这三十年见的事情多了,不能说无所不知也是见多识广了。原配与情人纠纷这种事在他的世界里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一般不会撕破脸皮,就算短兵相接了,也不会如此粗暴,这么尴尬的局面,薛文远第一次见到。但大人的尴尬无非是一张脸,给孩子却是整个世界的崩塌。 掂量许久,薛文远还是拒绝了赵婉的邀请,留下来跟大树他们一起坐在货架上,揽住大树的肩膀,不时跟小水讨论动画片里的剧情,假装听不到大树的哭泣。他不知道大树心里怎么想,也不知道大树以后怎么面对老师们,他所能做的,人总是要学着自己长大,他做不了大树的良师益友,只能默默陪伴而已。 下午,王楚陪着莲婶一起回到小卖部,薛文远正在和兄弟俩一起玩手机游戏,小白也蹲在旁边一副认真参与的样子。小水玩的兴高采烈,看到莲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妈,小人!嘟嘟嘟!”莲婶摸了摸小水的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向薛文远道谢:“麻烦打老板帮我看孩子了,老板还没吃饭吧,小楚中午也没吃好,我现在去做,就在我这里吃吧。” 薛文远当做没看到莲婶的狼狈,依旧风度翩翩地拒绝:“不用了,中午我擅自用了家里的厨房做了点饭,跟孩子们都吃过了,厨房里还有些,你热热就可以吃。老师们还在山上等着呢,我跟小楚去看看。” 说到这里,小水又蹦哒了起来:“饭饭好吃!妈,快吃!”莲婶看了看围着自己转的小水和小白,看看沉默不语的大树,含泪点了点头。 去山上找老师们当然是一句托词,发生了这种事,就连王楚都觉得面上无光,不想再见到别人。王楚和薛文远离开小卖部,慢慢往村委走去。 “事情解决了吗?”薛文远问。 王楚忍不住叹气:“算是吧,莲婶把项链还给凤婶了。但是凤婶的孩子汉文也在凤凰小学,大树今天还看到了……我真的不敢想象这两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办……” 王楚有个习惯,在紧张或者无助的时候就喜欢掰手指,而现在,他的一双手被掰的通红。薛文远牵起王楚的双手,轻轻抚摸。这双手是典型的文人样子,手指修长,指节有茧但手掌白嫩,跟好像玉雕的一样,就像王楚这个人,一看就没吃过苦,一看就觉得不应当他吃苦。 “你还想离开这儿吗?”薛文远又问。 王楚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薛文远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件事,他甚至觉得薛文远在动摇他的决心。今天中午,被冷漠的围观者包围在撕扯成一团的女人们旁边,身旁是尴尬的老师和无助的孩子,甚至还有一只嗷嗷乱叫的狗。这件事放在哪里都是一出不堪入目的荒唐闹剧,他想处理,想解决,却没有人听从;他想求助,想逃离,却没有人依靠。他被人质疑也无法反驳,因为对方有理有据;他被人无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没有威信。村子里的工作从来都不是正确的就可以执行,错误的就可以否决,其中人情世故他要学习的实在太多太多,可是他这么累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一份没有编制没有保障没有钱财也没有未来的工作吗? 他本想来一个干净的地方,但剥开外面,这里一样肮脏。那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呢? “我……” 悠扬的歌曲声响起,将王楚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王楚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就挂断了,转过头愣愣地看着薛文远:“大薛,庆大爷没了。” 王楚对庆大爷并没有什么印象,更别说薛文远了,除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提起庆大爷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鬼斧神工的鬼工球。但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垂危,用尽办法抢救最终还是消逝,薛文远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遗憾。 红日西坠,在清水村洒下一片红霞,映着内村的白墙,照着外村的土瓦,衬着村中的水和树。王楚和薛文远站在青石板上,似乎被淹没在这艳丽又妖冶的红霞之中,看着美丽祥和,又有些糜烂的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不能日更,抱歉! 第13章 第 13 章 青云袅袅,绿水依依,朝日暧暧,鸟雀沉沉。伴着晨起的炊烟犬吠,清水村迎来了归来的赤子,以及第二批客人。 蜿蜒的山路上有两辆车,一辆绕着清水村停在村外,等候的众人将车上庆大爷的遗体抬回家中;另一辆车则直接停在了村委大院。 虽然今天是周日,但因为今天要接庆大爷的遗体回村,尽管并没有让外村人去帮忙,王楚早上还是早早地起床,跟薛文远一起在村委大院讨论最近发生的事情。 “大薛,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挺倒霉啊,”王楚一边跟着薛文远做伸展运动一边说,“我来清水村半年都没你来这一礼拜经历的事情多。” 薛文远知道王楚在跟自己开玩笑,笑着捏了他的指尖一下:“你还把我当灾星了啊,我跟你说,我可是你们村的福星,你可要对我恭敬一点!” 早晨还有点凉,薛文远火一样的温度从指尖迅速蔓延到王楚的脸上,转而点燃了王楚的心。王楚被烫地发懵,想退缩又不想收回,看着薛文远发愣。王楚虽然还有些懵懂,但他知道,春天到了,自己怕是也抵不住春情萌动了。但对面这人是功成名就的大老板,而自己只是偏远小山村的一个村支书助理,他们在这里相遇,彼此珍惜,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等过些日子大老板走了,自己又怎么办呢? “滴滴!”汽车的鸣笛打断了王楚的神游,王楚急忙收手站好,打量着这辆越野车:“大薛,这不是你的那辆车吗?” 薛文远走到王楚身边:“是啊,我给你带的福星到了。” 正说着,从车上副驾驶下来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瘦瘦高高,斯斯文文,模样不是很突出,但看着很舒服。这人看了薛文远一眼,向他微微点头,走到后座打开车门,又请下来俩人。这俩人一低一高,一胖一瘦,一中一洋。中的中等身材,像大多数中年男人,肚子微微突出,在发福和保持身材的两边艰难摇摆;洋的高高大大,金发碧眼,正宗的外国人长相。这俩人瞧见薛文远都是一副热情的样子,扑上来又搂又抱,汉语英语夹杂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王楚虽说是大学生,英语六级也早就考过了,但像大部分中国的学生们一样,王楚的英语重读写、轻听说,除了简单的“hallow”“hi”都不知道那个外国人在说啥,再加上根本不认识这几个人,在他们寒暄拥抱时,王楚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旁的眼睛男发现了王楚的尴尬,主动走过来对王楚说道:“您好,我是薛董的助理杜宇,这几天薛董麻烦您照顾了。” 看着彬彬有礼的杜宇,王楚忽然感觉近在咫尺的薛文远走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自己踮起脚尖全力奔跑也不能望其项背。 “小楚!”薛文远转身拉住王楚,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介绍道,“这是我新认识的小朋友王楚,在清水村当村官。小楚,这是李冲,在省里工作,这是威廉,是我在国外的朋友。” 威廉哇了一声,笑着上前给了王楚一个大大的拥抱,对着王楚说了半天,王楚勉强分辨出“漂亮”“可爱”几个说是夸赞但王楚听了并不是很服气的词语,只能尴尬地笑笑。李冲也笑了起来:“老薛你这也太不地道了,我还以为你找地方闭门思过受苦受难去了,谁知道有美景有美人,你是享福来了啊,白让兄弟们替你担心了。” 薛文远锤了李冲一拳头:“别胡说八道,还有威廉,抱一下就可以了,搂这么紧干嘛呢!我可先说好,我们中国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来了就说汉语,看到什么也别乱指点,知道吗!” 威廉不情不愿地放开王楚,用夹生的汉语抱怨:“薛,你的占有欲太强!我只是抱一下,你的宝贝这么可爱,应该享受被人追捧的待遇。” “你的宝贝”这称呼太肉麻也太过火,王楚蹭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不,我俩,我,我跟薛老板没关系!”薛文远不满地瞪了威廉一眼,威廉无辜地耸了耸肩膀:“ok,我的宝贝,能带我去看看哪里要修路吗?” “修路?” 李冲点点头:“老薛前几天火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命令我这周务必陪着威廉来这里,看看这里的情况,说是想在这儿修条路。我还说呢,吸血的资本家怎么舍得拔毛了,原来是一骑红尘换美人一笑啊!” “啧,你们还说上瘾了是不是!” 李冲看薛文远认真了,才向王楚道歉:“抱歉抱歉,开玩笑习惯了,小王别放在心上。” 虽然不清楚李冲和威廉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李冲能在省里工作,肯定不是一般人,更何况人家是来为清水村谋福祉的,别说开玩笑了,就是开脑壳王楚也不会说什么:“没事,您二位来给清水村修路,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您想看什么,我带您去!” 看王楚兴高采烈的就差蹦起来,薛文远也忍不住开心起来,恨不得现在就把路修好,把庄园建成。按说自己也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过了为爱情疯狂的年纪,但在清水村,似乎一切都褪去,身份地位乃至年龄都归于初始,薛文远原本的深沉隐忍也变为冲动激情。但这只是跟薛文远之前相比而已,比起王楚,他更成熟,但也有更多的顾虑。 王楚跟郝大娘打过招呼之后,打包了一些干粮,和薛文远带着仨人去凤凰山打算出包的山地看了看。威廉作为国际友人,对清水村的一切都很新奇,走到哪里都会发出赞叹,让王楚这个导游感觉特别有面子,也就更加来劲,还带着他们去了薛文远都没去过的深林。 “我的天,这都是你的吗,薛!”威廉拿出手机对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一通乱拍,期间还有野兔探头张望他们,又引得威廉一阵惊呼。薛文远对威廉也很无奈:“不是,我还没签合同呢。” “这么美的地方!我看到这里,就仿佛看到了仙境!这里是精灵的驻地,是神祇的家园,这里太美了!薛,如果你要把这里买下来,你一定要把这里的设计交给我!你甚至不需要支付我任何费用,只要在这里给我留一间专属的房间!” “只要你能给我修条路,我就给你留间房,设计费照付,怎么样?” “来的那条?”威廉夸张的抱住了头,“那可是个超级大工程啊,薛!” 本来听威廉一路赞扬,王楚以为承包这事儿十拿九稳了,没想到最后这路居然还是修不了,不禁有些泄气,可怜巴巴地看着薛文远。薛文远见威廉和王楚都瞪着眼睛看自己,威廉的搞怪更衬出王楚的可爱,忍不住又捏了王楚一把,对威廉说:“你要学会迂回,去城里的路不好修,可以换个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王楚眼前一亮,“我知道了!” 薛文远将手指比到嘴唇上“嘘”了一声:“明早让他们自己看。” 比手指是个很普通、很寻常的举动,但是自己的手指比到别的嘴唇上,还不让别人开玩笑,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李冲高冷地哼了一声,现在的年青人,他是看不懂了! 等从山上下来,天已经不早了,因为王楚提前告诉了郝大娘,几人回到村委,热乎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热情的贾支书也已经等在了大院里。贾支书听说村里来了几个薛文远的朋友,感觉肯定跟山地承包有关系,处理好庆大爷家的事便直接赶了过来等着。这几个人看着都客客气气地,但说话也好举止也好看着都大有来头,不像是一般人,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洋人。这还是贾支书在电视、手机之外第一次见到洋人,要不是当支书这么多年,多少也算见过点市面,贾支书都想抓着威廉研究研究。 威廉看什么什么新鲜,吃什么什么新奇,再加上李冲长袖善舞善于应酬,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宾至如归,贾支书本来想捧捧客人们,让他们尽快签合同,结果自己和清水村被不着痕迹地夸上了天,贾支书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酒足饭饱,村民照例举到大院消食,自然也看到了在院子里闹腾的威廉。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外国人,忍不住好奇,或是偷偷打量,或是悄悄观望,让威廉有种被窥伺的感觉。王楚看了看,将躲在一边偷偷看的孩子们给叫了过来:“这是威廉,是大薛的朋友,从国外来的,你们学的英语就是威廉他们家的语言。” 威廉朝孩子们笑笑,很是配合地说了两句英语,孩子们一下炸了锅,纷纷绕在威廉身边问东问西。威廉性格阳光,也有耐心,很快就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村民们见状也慢慢围了过来,跟威廉搭话,双方都很新奇地试探,但最初的排斥与不舒适却渐渐消弭。 第14章 第 14 章 这么多人,村委大院压根住不下,再三商量后,王楚和威廉住进贾支书家,薛文远和李冲留在村委大院,杜宇则住到村长根叔家。在各自离开前,薛文远再三强调明早六点到村委集合,大家自然连连答应。 等众人散去,薛文远带着李冲回到村委宿舍,李冲很是嫌弃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正要在王楚的床上坐下,被薛文远一把拉起来:“你去睡我床上。” 李冲很是不屑地“切”了一声:“怎么,你还真跟那小孩儿搞上了?” 薛文远把新毛巾扔在了李冲脸上:“怎么说话呢!我这是欣赏知道吗。” “诶呦呦,”李冲一脸嫌弃,“人就去别地儿住一晚上,那含情脉脉依依惜别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俩连体婴呢,分开就要死啊,你怎么不对我也这么欣赏呢。” “你可先照照镜子吧,看看你那肚子,我可跟你说,你再不克制,就要往猪的方向发展了。” “反正我有媳妇儿,她也不会不要我,变啥都无所谓。不过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喜欢就喜欢呗,我们又不会笑话你。还是说,”李冲凑到了薛文远旁边,神秘兮兮地说,“你还是对那人念念不忘?” 薛文远白了李冲一眼,没有说话,看他表演。李冲以为自己说中了,长叹了口气:“怪不得你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你是真扶贫来了啊,你还真被他给触动了啊。是,跟他比,那小孩确实嫩点,不过嫩也有嫩的好处啊,至少不会坑你啊,一束玫瑰一直攥着你不嫌扎手啊!你也是个果决的人,怎么在感情上就走不出来呢?咱好歹朋友一场,劝你一句,最好的不是最适合的,赶紧放下吧。” 薛文远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你之前还劝我别怪他,今天怎么就转舵了?” “我是帮理不帮亲啊!人家做的确实没错,但是物以类聚,咱们都是一丘之貉,从同伙的角度看,他确实是不仗义。要怪他怪不着,但你要还是想着他爱着他,那我只能说你自找苦吃了。但是王楚不一样,相貌上绝对不输,学历上虽然差点,也是个国内重点大学的研究生,也可以了;家世上俩人半斤八两,人小孩儿好歹家庭和睦父母和谐,虽然他的发展比不上那位,但是人各有志,比不了,更何况你也不在乎那个;性格上说,我这一天看着,小孩挺本分的,稍微有点傲气但是不凌人,而且分明可以留市里,来这里吃苦一待半年没退缩,可见这孩子宽和踏实,比起那过分偏激的玫瑰刺儿,那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薛文远没想到李冲将王楚底细都打听了这么清楚,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感动。他和李冲也是回国才认识的,他又不经常待在国内,跟李冲的交流并不是很多,不过脾气相投,偶尔帮个忙,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薛文远拍了拍李冲的肩背:“我对他早就过去了,跟小楚,毕竟认识才一礼拜,不着急。我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凤凰山这块地方,究竟怎么样?” 李冲往椅子上一坐,往椅背上一靠,一副官僚派头:“你觉得呢?” “我看清水村这地方基础设施也不是特别差,就是路这一条一直弄不好,导致村子发展不起来。听说上面下了政策要脱贫攻坚,我觉得路这一条,说不定能解决。” 李冲赞许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真是为美人一掷千金呢,原来还没被爱情冲昏头脑啊。老薛,我一直觉得你投资做的好是运气好,现在我更这么觉得了。我跟你说吧,清水县扶贫款不少,不过都用在了凤凰村上,没怎么管清水村。一来凤凰村条件好,容易出成绩;二来,留着清水村,他们每年都能跟上面申请扶贫款,每年都能吃政策。不过今年上面下了死命令,定了脱贫工作的最后期限,你这时候来,是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你只要稳得住,好处大大的有。至于路这方面,你让王楚跟村里说说,弄个规划,再提个申请,我让人帮你看一看,应该没问题。不过村道政府只能补贴一部分,剩下的还是要村里自己筹,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捐钱,以此为条件让村里给你的土地承包再多点优惠。” 薛文远这才放了心,打发李冲洗漱睡觉,李冲低骂一声过河拆桥,不情不愿地拿着毛巾去洗澡。 第二天一早,薛文远起床洗漱,就看到早已等在院子里的杜宇。虽然天气转暖,但是清水村早上还是透着寒意,杜宇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穿着单薄的衬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感觉特别萧索。薛文远吃了一惊:“你穿这么少坐院子干嘛,到屋里坐会儿,顺便把李冲给叫起来。” 杜宇应了一声,起身又问了一句:“薛董,难道您以后就打算留在这里了吗?” 薛文远看了杜宇一眼:“留在这里难道不好吗?” 杜宇满含深意地看了看穿着背心裤衩叼着牙刷搭着毛巾的薛文远,没有说话,转身去叫还睡着的李冲。薛文远发现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心高气傲恃才傲物,自己不过是到乡村体验一下,还没没落呢,一个个都敢犯上了! 等李冲收拾齐整,王楚、威廉还有孩子们都陆续到了,贾笑见到王楚急忙向王楚报告:“小楚哥,我今天去叫大树,他不跟我来!” 王楚看了眼独自待着一旁默默不语的汉文,安抚道:“大树可能脚伤复发了,我今天去看看,我们就先走吧。” 其实对于莲婶和凤婶的事情,孩子们多多少少都听家里面提起过,如今大树没有来,汉文不同平时的沉默,都更加印证了这件事。好在有威廉这个大新鲜在,孩子们并没有过多地纠结在大树和汉文家的事情上,而是继续跟威廉问东问西,只有贾笑悄悄跑到王楚身边,踮着脚尖问:“小楚哥,大树妈真的是狐狸精吗?” 王楚本来在看薛文远和李冲他们说笑,听到这话脸都沉了下来,看着贾笑一脸天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自认为对孩子民主平等,但现在,他希望能学封建家长冷冷地说一句“你别管”。 眼见王楚变了脸色,薛文远走过来讯问:“怎么了?”贾笑虽然童言无忌,但是看王楚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情不能乱说,跟薛文远摇了摇头又回到了同伴们中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看俩人的古怪反应,薛文远心里有了数:“是关于大树的?” 王楚叹着气点头:“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了……就算去找大树,让他回来,孩子们心里都有了想法,还能像以前一样对他吗?更何况还有汉文……” 想到这事儿,薛文远都忍不住糟心,但是能怎么样呢?就是皇帝,都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跟何况这实打实的丑事,怎么能叫别人不议论呢? 到了凤凰小学,威廉又一次成为了受人追捧的大宝贝,大家热情地欢迎威廉,并希望威廉能够给孩子们上一节外语课。威廉本来就自来熟,有人哄着更加开心,当下就答应了下来。乡里的孩子们能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太少,薛文远也不忍心剥夺,留威廉一个人在这里又不放心,只好和累的气喘吁吁说什么都不肯再走的李冲、杜宇一起留下来,让王楚一个人回村。 在薛文远来这里以前,王楚都是一个人送孩子到学校,再一个人走回来,现在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居然有点不适应路途上的孤单了。不过相比这个,更让他不想面对的,是留在村子里的大树。 王楚处理完村委的事情后,硬着头皮来到了大叔家。莲婶照例抱着小白在小卖部看电视,除了眼神有些疲惫,没有丝毫昨天的狼狈迹象。莲婶似乎知道王楚为什么而来,规规矩矩地朝王楚笑了笑,指了一下小卖部里面的小门:“从这个门进去,左边屋就是。我早上也喊他来着,没用。” 王楚按莲婶的指示往屋里走,走到半路停了一下,又折回莲婶面前,沉默半晌,说:“莲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我不能质疑什么。但是有些事你做了开心,却给别人带去了加倍的痛苦,这些你可能不在乎,但是大树和小水是你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我希望你好歹替他们想一想。 ”说完,王楚头也不回地走进小门里,留下莲婶站在原地发愣,连小白跑走了都不知道。 从小门进来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虽然砖墙看着有些陈旧,但是院子里摆满了绿植,看着生机盎然;院子四面都是房间,门左边那个门窗紧闭,合着的门帘上还贴着一个半透明的卡通人物画纸,看上去有些丑陋。 王楚敲了敲门,没人应。王楚又喊了几声“大树”,里面还是很安静。王楚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小水从里面探出半个头,看了王楚一眼,又蹭蹭蹭地跑了回去。王楚思量再三,谨慎地推开门。 第15章 第 15 章 因为没拉开窗帘,屋里有些昏暗,里面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大床,小水正光着屁股趴在散乱的床铺上不停摇晃包在大花棉被里的大树。看到王楚进来,小水赶紧也钻进被子里,露出个头来咯咯直笑。王楚走到床边坐下,又叫了大树几声,大树仿佛聋了瞎了,依然一动不动。 王楚没有办法,又不想这么放弃,便对偷偷蹭过来把玩自己手指的小水说:“小水,我跟你哥哥有话说,你能先去找妈妈吗?”小水聪明乖巧,闻言依依不舍放开王楚,从被子里爬起来光着身子就要往外面跑。王楚急忙把人抱住:“你还没穿衣服呢,别着凉!”小水又听话的抓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但是小水还小,凭借自己非但不能完成这一任务,反而把衣服卷成了一团,脖子和胳膊被扭在一起,怎么也穿不上了。王楚上去帮忙,但因为缺乏经验,一时间竟然没能把小水解救出来,小水见王楚居然也没有办法,心里更加着急,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小水一边哭一边挣扎,王楚也手足无措起来,正为难呢,旁边装睡的大树实在是忍不了了,猛然坐起身,一把把小水拖到自己身前,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弄好套在了小水身上,又给他穿好裤子和袜子,看着他趿拉着拖鞋跑出去,这才转头看了王楚一眼。 王楚心里有一肚子话想跟大树说,但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他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打了很多草稿,可是看到大树通红的眼睛、狼狈的神态,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往床上爬了两步,一把将大树抱在了怀里。 昨天薛文远也是这么陪着大树,不过薛文远深沉可靠,让人安心,王楚热情赤诚,让人温暖。大树静静地让王楚抱了一会,才说:“小楚哥,如果你和大薛哥是我爸爸就好了。”王楚紧紧搂着大树,没有说话。 “小楚哥,”大树继续说,“我想出去打工,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从小水出生以后,村里的人就老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看到我就捂着嘴笑,背着我偷偷说话。以前跟我一起玩的人也不跟我玩了,还老是骂我,骂我妈,我开始还不服气,跟他们打架,后来才知道,他们骂的对!我小时候恨不得掐死小水,每次去凤凰山玩,都想把他推进河里淹死,只要他死了,我就能回到以前。后来我知道了,这跟小水没关系,就算他死了,我妈干的那些事还是在那儿,他们还是要说我,而且他们怎么说的我,以后也会说小水,甚至更厉害、更难听。我可以原谅小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俩,有她这样一个妈?不是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替她遭罪,她自己逍遥呢?他们为什么要因为她欺负我们俩呢?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是因为我上辈子做了坏事,这辈子才遭了报应吗?” 这些问题,王楚一个都回答不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着太多不公平,说的万物平等,总有吃和被吃的;说是人人平等,总有富和贫穷的。有的人生而聪慧,有的人生而愚笨;有的人生而富贵,有的人生而贫贱。聪慧和贫贱的还能一搏,愚笨而贫贱的难道就活应该受苦吗?但他就算不该,又能找谁呢?大树和小水不过是两个孩子,他们不是自己选择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是自己选择投到这个家里,就因为有这么一个母亲,就活该受罪吗?但是他们无辜,被他们母亲破坏家庭、被拿走财物去供养他们母亲的那些女人、那些孩子,岂不是更无辜,他们的委屈又要怎么倾诉呢? 王楚摸了摸大树的头:“我家在东海市,四五线的小城市,大家庸庸碌碌,生活很平淡,我爸妈一直希望我能去大城市发展,给后代一个更好的环境。后来我去了平都读书,见到了很多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那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世界。你能想象吗,一串葡萄上百元,一只大虾上千元,一个皮包上万元。我们村几辈人心心念念的路,也就是人家一个车轮的费用而已。我当时有一个同学,家里是平都本地人,比较富裕,他带我去参加他们朋友的聚会,真的是香车宝马,美女如云。所有餐饮都是自助,有各种蛋糕冰淇淋,还有海鲜牛排,全球美食都能见到,你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想拿多少就能拿多少。不想吃东西也没关系,那里还有乐队演奏,你可以跟着乐队跳舞,也可以安静聆听。如果想要娱乐,还可以到楼上打台球,觉得热,可以到院子里的泳池游泳。那里的院子挂满了灯,灯红酒绿,夜如白昼;那里的人穿金戴银,彻夜狂欢。” “大树,”王楚叫了声听得入迷的大树,看着大树的眼睛说,“这个世界特别特别大,清水村与之相比特别特别小。我不能让村里面的人不再议论你们家的事情,我也知道无论我怎么说你也不可能做到真的不在意这些话,但我希望你知道,等着你的东西太多太多了,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如果你被别人的闲言碎语捆绑,你就可能错失这些快乐。你说你想去打工,我觉得挺好的,但是你现在还太小,还什么都不会,就算出去也走不远,只能呆在县城,那里也不会有地方要你。不如你努力学习,考上县里的初中,那里离清水村十万八千里,你去了那儿,就不用再顾忌他们的话。以后你还可以去更远的地方读大学,彻底摆脱他们。” 大树一听就泄了气:“小楚哥你别骗我了,我考不上。” 王楚轻轻笑了起来:“事在人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更何况,如果你努力学习的话,就可以暂时不用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这句话说到了大树心坎里。他今天没有上学,赖在家里谁都不想见,但是越什么都不干,心里就越乱。他忍不住猜想老师会怎么看他,大家会怎么议论他,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可怕。不过仔细想想,他都被人说了好几年了,再多加一条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在的时候他们反而不敢怎么议论呢。 大树从王楚怀里支起身子:“小楚哥,谢谢你和大薛哥,我明天就去上学。”王楚这才松了口气,又跟大树说了会儿话才出去。 出门的时候又经过小卖部,莲婶跟一个来买东西的村民说说笑笑,看到王楚出来,莲婶罕见地有些不自然,敛了笑意,村民也跟王楚点了个头后急忙走了。王楚没再跟莲婶说话,只是看着在门外跟小白玩的小水,心里觉得有些悲哀。只希望大树这个哥哥快点成长,能给小水遮一点风雨。 现在已经快中午,但王楚并不觉得饿,也就没有回村委,而是去了庆大爷家。大树家的小卖部在外村内侧,庆大爷家在内村外侧,两家相隔不远,走了几分钟也就到了。庆大爷家门大开,远远就能看到院子里的白幡、黑棚,还有院子中央的棺材。王楚胆子有点小,在棺材前深深鞠了一躬,却怎么也不敢看里面的人,远远绕着棺材走进屋里。 庆大爷没有子女,今天既不是入殓也不是出殡,并没有什么亲友来门上吊唁,堂屋里冷冷清清,除了庆大爷的照片和一片片的白布、一摞摞的奠仪,只有一个坐在角落身着孝衣的身影。 王楚走到那人面前蹲下身,叫了声:“二泉?” 那人抬起头,王楚吃了一惊:“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啥认错人了,我就是贾二泉,就是剪了个头发而已。”那人说道。 王楚又盯着那个人上下打量很久,板寸头,一字眉,丹凤眼,悬胆鼻,肯定比不上薛文远英俊,但也算个挺拔精神的少年,跟之前的杀马特青年简直判若两人,只有那张嘴让王楚有点熟悉的样子。 “还真是你啊。”王楚不禁感慨。 贾二泉翻了个白眼:“大中午的,你来这儿干嘛。” “我来看看你和庆大爷……” 贾二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起身拿了个盆摆在屋子中间开始烧纸,一边烧还一边喊王楚:“愣着干嘛,过来给大爷烧纸啊。” 王楚急忙答应,蹲在火盆旁边学着贾二泉往里面扔纸钱。贾二泉看王楚一双长腿抵住肩膀,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便把自己的蒲团给他扔了过去:“跪上面吧。”王楚依言跪下,看着贾二泉问:“那你呢?”贾二泉没有回答,直接跪在了王楚旁边。王楚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这么跟贾二泉并排跪在庆大爷灵前祭奠。 王楚懵懵懂懂地一跪就是一小时,纸早就烧完了他都没起来。他偷偷瞥了好几眼贾二泉,但是贾二泉跪的板板正正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王楚心里隐约觉得贾二泉是在怪自己没有把老人救回来,也不敢说话,只好老老实实陪着,后面实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想动弹,贾二泉转头看他一眼,他又急忙跪好。 贾二泉又拿了一叠纸钱,分给王楚一起烧,等火焰熄灭,贾二泉才缓缓站起来:“起来吧。” 王楚跪着没动。 “起来啊,你要给大爷守灵?” 王楚这才抬头,眼里都是委屈:“腿麻了,动不了了……” 第16章 第 16 章 贾二泉俯下身,一手抓住王楚的胳膊,让他环住自己的脖子,一手揽住王楚的腰,用力把他给架了起来,挪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着,将王楚的腿架在自己大腿上,卷起王楚的裤腿。贾二泉常年跑山上狩猎,风吹日晒的,本来就不白的人一身黄皮早就给晒成了古铜,托着王楚的腿,更衬得王楚腿嫩,白花花晃得人眼疼。 贾二泉看了一眼,又把王楚的裤腿给拉了下来。王楚也想看看自己的膝盖,对贾二泉的行为不明所以,又自己去掀,被贾二泉一把打开。 “我看看我的膝盖青了没有!” “看什么看,怎么这么娇气,是不是个男的!” 王楚气的脸颊都鼓了,瞪着圆眼看贾二泉,想想院子里的庆大爷,最终还是没骂人,自己把腿从贾二泉的腿上搬下来,扶着桌子就要起来。看他吭哧吭哧费劲儿的样子,贾二泉萌得一塌糊涂,心里暗笑,面上还是一脸嫌弃:“你干嘛呢!” 不好跟贾二泉生气,王楚只好跟自己较劲,咬着牙蹦出几个字:“回村委!” 贾二泉怎么能让他这么回去呢,自己跪这两天习惯了,王楚跪了这么久,膝盖肯定受了损伤,从自己家到村委大院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就这么让他挪回去,也有点可怜了。贾二泉很想把王楚送回去,但自己还要为庆大爷守灵,实在不好离开。纠结再三,贾二泉对王楚说:“薛文远呢,让他来接你。” 王楚勉强撑着桌子站起来,感觉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去凤凰村了,要等放学才回来。” “你手机呢,给他打电话!” 王楚当然不肯:“让他回来干嘛,他那儿还有人呢,他在那儿晚上正好把孩子们接回来。不就是腿麻吗,走两步就好了,我才没那么娇气!”说着王楚就要往门外走。贾二泉拦腰将人抱了回来,往椅子上一按,伸手去摸王楚的手机,王楚本来就行动不便,被他这么一抱更是吃了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得手。 贾二泉扒拉了半天,发现王楚这手机比自己那一两百的智能机智能多了,半天解不开锁,只好问:“密码多少?” 王楚斜了贾二泉一眼,报了一串数字。他并不想麻烦薛文远,毕竟凤凰小学那么远,还有客人需要招待,他又没什么事,就算真的腿瘸了,这几步路爬都爬的回去,但在心里的一个角落,就是藏着一个想法,想知道薛文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贾二泉一打通电话,王楚就后悔了。薛文远一直夸自己能吃苦能坚持,现在就这么一点点伤就不愿意动弹非等人家大老远来接,也未免太有点无能了,跟啥也干不了只能等人来拯救的旧时代公主似的,这不是太惹人讨厌了吗! “我是贾二泉。你别管!他在我这儿,腿麻了走不了路……” 腿麻了走不了路,这是豌豆公主吗!王楚急忙大喊:“大薛我没事,你别听他的!不用过来!呜呜呜!”贾二泉听王楚说得心烦,一把给他把嘴捂上了。贾二泉干木工活,手上力气大,单手箍住王楚的嘴巴,王楚两只手都扒拉不下来,贾二泉无视王楚的挣扎,等挂了电话才把手松开。王楚一下午身为男性的尊严多次受到严重伤害,都要内伤了,往地上呸了两口,双手抱住肚子骂道:“贾二泉你够了!你手上都是纸灰!全抹我嘴里了!” 贾二泉把手背到身后,手指悄悄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王楚脸颊的滑腻:“他一会儿过来,你等着吧。” 王楚歪着头瞧他:“真的?”说的是问句,嘴角却挑了老高,一双眼都闪满了星光。贾二泉越看越心塞,冷冷回答:“都这么说了人家还意思不来吗。人家是大老板,你就一个穷山沟的小村官,心里有点数。” 王楚一听就急了,也顾不得腿疼胃疼,拉住贾二泉就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你不要乱说!” 看王楚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贾二泉心里更凉,但之前王楚就有胃疼病,贾二泉看他刚刚捂着肚子一副不舒服的样子,也不愿意让他心急,一边出门一边说:“说人家看不上不想跟你当朋友呗,还能有啥。你在这儿坐着别乱动,好好等你的大薛。” 王楚这才松了口气,也没管贾二泉到隔壁屋子干嘛,一边抱着肚子一边拿出手机玩了起来。打完两局游戏,王楚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胃里一揪一揪,好像装了个孙悟空,就是玩游戏都无法转移注意力。真后悔中午没有吃饭,王楚心想。正悔不当初呢,门口又传来脚步声,王楚一看,贾二泉端着碗走了进来,王楚不愿意在贾二泉面前示弱,强撑起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却不知人家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 贾二泉把碗筷往王楚面前一举:“吃吧。” 王楚看了一眼,白糊糊的一碗,看着不太好吃,但是热气腾腾,一股米香扑面而来。 “你吃了吗?” “我们村里人中午不怎么吃东西,你快吃吧,别废话。” 王楚没再推辞,乖乖接过碗吃了起来。这碗东西下去,胃里得到了安抚,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对不起。” 王楚一愣,抬头看向贾二泉。贾二泉不自然地别过头:“那天我不是想骂你,太着急了……你做了很多,我替庆大爷谢谢你。” 王楚抱住碗,盯着里面的白米,不住回想当时的场景,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你骂的没错,当时我确实什么没帮上什么忙,如果我懂得再多一点,可能也不是今天这个结果……” 贾二泉没有说话,轻轻抱住了他。这是贾二泉第一次这么平和地跟王楚接触,灰烬的味道、木屑的味道、米香的味道和洗衣粉清新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格格不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薛!”王楚闻声急忙推开贾二泉,往门口一看,果然是薛文远。薛文远一来就看到贾二泉搂着王楚不放,本来还有点生气,但看到王楚脸上黑乎乎的,手里还捧着个碗,跟个小要饭似的,心中的妒火立即被王楚眼中的清水浇灭,还被软化成一滩。 薛文远上来把王楚手里的碗放到一边,掏出手帕给他擦脸:“你这是怎么弄的,腿也瘸了,脸也花了。” 王楚抬着头在薛文远的的擦脸攻击下努力张嘴:“给庆大爷烧纸来着,跪的时间太久了……你怎么过来了,威廉他们和孩子们呢?” “我跟李冲先回来了,杜宇威廉等孩子们放学了跟他们一起回来,杜宇办事牢靠,不用担心。” 贾二泉看他俩腻腻歪歪实在糟心,转身去木架上拿了那个四十层的鬼工球递给了薛文远:“庆大爷的事情谢谢你,这个鬼工球就送给你了。”见薛文远没接,贾二泉继续说,“放心,医药费我也会还的。” 薛文远挑起王楚的下巴,左看右看,觉得干净了,才把手帕收起来,转身接过鬼工球:“这个鬼工球做工精致,我很喜欢,愿意出价买下来,既然你想感谢我,,这个球就抵了医药费吧。” 贾二泉并不同意:“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以前是不务正业,但是有手有脚,也能打工挣钱!这球又不是什么好木料,不值什么钱,你喜欢就送给你,但是该还的医药费,我也绝不会亏欠!” 这几句话倒是让薛文远对贾二泉这个人另眼相看:“这个球做工复杂,手工雕这么多层很不容易,而且庆大爷的这个球上还镂了伟人像,虽小,但栩栩如生,雕刻精美,卖个三四万不成问题,你如果决心要送给我,我肯定不会推辞。不过你要想打工,我觉得不如把木工活好好练练,要是你也能雕这么多层,我就给你提供原料,你帮我雕几件,我付你手工费,怎么样?” 贾二泉看薛文远不像在开玩笑,才意识到这个在他看来除了好看毫无用处的球真的是无价之宝:“真的值这么多钱?” 薛文远点头:“你现在还要把它送给我吗?” “你不要小看我贾二泉。”贾二泉看着庆大爷的遗像,好像又回到庆大爷还在世的时候,“庆大爷以前没事儿就喜欢坐在门口雕这个球,但这东西雕出来除了能证明自己的手艺,能有什么用处呢?卖钱也没人买,只能放着积灰。你是第一个欣赏它的人,如果庆大爷在世,肯定会特别高兴的,你就拿着吧。既然木雕这么值钱,医药费的事你也不用替我发愁,我总会想办法还上的。” 贾二泉如此坚持,薛文远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只好带着王楚和球走出庆大爷家,回到村委大院。薛文远本来想背着王楚的,但王楚死活不答应,只能接受被薛文远搀扶,俩人就这么相依相偎,慢慢悠悠晃荡到村委。 第17章 第 17 章 到村委时李冲正摊在院里晒太阳呢,看到俩人回来打趣道:“小王不是腿疼吗,你怎么让人家走回来了,抱不动吗!” 薛文远把王楚扶回屋,把鬼工球递给跟进来的李冲,半跪着挺起王楚的裤腿:“不知道是谁走了几里路就摊着动不了了,非要跟我回来休息。” 李冲扒拉了一下鬼工球,虽然这球材质一般,但是层层叠叠镂空精细,最外层的球上还有伟人像的浮雕,线条细腻,栩栩如生,称得上精美绝伦。李冲拿着球啧啧称奇:“这雕工可以啊,你从哪儿弄的?” 薛文远没搭理他,将王楚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黑紫的淤青分外显眼。李冲也看了一眼,惊呼:“呦,这是怎么弄得,怎么这么严重?” 王楚瘪瘪嘴:“村里有老人去世了,我去给他烧纸,跪的时间长了……” “烧纸?”李冲有点奇怪,“你又不是他家的你给人家烧什么纸,不是上香就可以了吗?”王楚从不知道有这个说法,自然答不上来,只能含糊着说:“可能风俗不一样吧……而且那个老人没有子女,我去给他烧点纸钱也没什么……” “呵,”薛文远一边心疼王楚的膝盖,一边生气王楚的呆傻,“你怎么就这么听话呢,他让你跪你就跪,他让你烧你就烧,他要把你卖了你是不是还要给别人数钱啊?老李你去打点温水。” 李冲眼见情况有点不对,把球放桌上麻溜地跑了,留下王楚一脸委屈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当时没有用正确的方法给庆大爷施救,要是我会急救措施的话,说不定庆大爷也不会死……我一直都觉得这事不能怪我,从小到大,根本没人教过我要怎么急救,我不知道是很正常的啊,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天明如此,我能怎么办呢?但道理是这个道理,当时二狗骂我的时候,他焦急又乞求的神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天下午跪在哪儿我明白了,真正让我感到愧疚的不是没能救了庆大爷,而是辜负了二狗的期待。大薛,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从来到这里就是想着像神一样拯救别人的,我把自己放得高高在上,俯视村子里的人,但村里人的期望我一个都没有达到,还把一次次的挫败都归咎于这个村子的愚昧,其实我才是最自以为是的那个人。我没那个能力,做不了神,救不了人。我觉得我给庆大爷跪这一下午并不冤枉。” 薛文远半跪在王楚身前,抬头看着王楚。一直以来,王楚在薛文远眼里就是一个孩子,纯真可爱,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跌跌撞撞,寻找回到自己城堡的路。但现在他停了下来,他不想再寻求保护,他想面对。 善良的人是会发光的,当初的那个人会,现在的王楚也会,有一段时间薛文远很怕这种光,但王楚的光芒稚嫩而温和,让人忍不住靠近。果然人都是向阳的,再黑暗的人也渴望阳光的照耀。也许有一天,王楚会变得跟那个人一样,耀目刺眼、拒人千里,但至少现在,他就在自己身边。 薛文远直起腰,仰起头,王楚忽然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但他没有拒绝,反而弯下腰,两人唇齿相接。就像水天相接,天有天的高,水有水的阔,一经交融,两种风景,一处闲情,自此秋水长天,惊绝世人。 薛文远毕竟有点年纪,在海阔天空里徜徉一会儿后就觉得脖子有些酸,只好暂时分离,用头抵在王楚的脖颈上,肆意吐息,看原本白皙的地方泛起艳粉,才满意地发笑。王楚被他搞得又羞又窘,但心里抑制不住地冒甜水儿,恨不能把薛文远拆了装在心里。但刚出窝的小熊还不知道怎么享用自己的蜂蜜,只能抱着蜜罐子着急打转,好在蜜罐子自己上道,起身坐在了床上,凑上去给小熊喂了个够。 情正浓时,敲门声响起,把王楚吓了个哆嗦。薛文远将人抱在怀里,啄了一口,安抚道:“没事,老李知道我的底。”那王楚也不肯,且不说两个男人情情爱爱,就是一对正常的情侣,也不好在人前秀恩爱啊。薛文远自然不会舍不得勉强,老老实实地放了人去开门。 李冲进来一看,见薛文远神清气爽王楚眼含春情,心知自己坏了事儿,不过他哪儿知道昨天还大义凛然要顺其自然的衣冠禽兽薛文远今天就暴露本性直接下手了呢,他还以为薛文远教育人家,特意赶来救场呢! “嘿嘿,”李冲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对不住对不住,好心办坏事儿了。水给你们放着,我出去,你们继续!” 王楚着急了,急忙解释:“我们什么都没干!” 李冲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我懂,我懂,你们什么都没干,是春天来了的原因,跟你们没关系。” 薛文远用毛巾湿了温水,轻轻敷在王楚的膝盖上:“你少说两句吧,别忘了你媳妇儿可是我帮你追的。” 李冲也没有当电灯泡的自觉,往椅子上一坐,就看着薛文远给王楚一个劲儿送秋波:“我这不是也帮你呢吗,我来之前我媳妇儿还说,让我帮你看看,要有合适的有空一起吃个饭。我看你这儿还可以,啥时候弄好了我就带我媳妇儿过来住几天。” 王楚眼睛亮了起来:“大薛,你要承包凤凰山吗?” 薛文远笑着点了点王楚的头:“要先修路,我让威廉帮忙看看修路的可行性,如果可以,就请人来弄个设计图,做个初步的方案,然后就要靠你了。” “靠我?” “你们村子的路总不能让我修吧,我给你做个初步方案,你拿着去跟县交通局商量一下,看政府能补助多少,然后再看个村民会议,看大家同不同意,又能筹集多少,最后再找镇政府申请,这里面我除了给你提供个方案,什么都干不了。路的事情是一切的基础,也是一切的开始,这一步还是要你们自己迈。” 王楚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上,威廉和杜宇在孩子们的簇拥下光荣归来。威廉已经不是早上出门时的威廉了,他头上戴着花环,手里提着各色山珍,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沾了尘土,却也掩盖不住兴奋的神情。与之相对的是同样抱着一筐特产脖子上被套了花儿一脸生无可恋的杜宇。 下午贾二泉来电话的时候,杜宇和李冲抢着要跟薛文远回来,考虑到杜宇比李冲英文好,要为威廉充当翻译,薛文远把杜宇留了下来,让杜宇跟着威廉一起受罪。平心而论,杜宇并不讨厌小孩儿,看到清水村这情况,能用薛文远的钱为孩子们做点事情,杜宇也是义不容辞,但是威廉和小孩儿们都太能折腾了!因为来了一个威廉,机会难得,校长临时决定取消授课,让孩子们在老师们的陪伴下跟着威廉玩一天。老师们一个比一个年轻,威廉又精力充沛,这一天虽然没去凤凰山,但是在凤凰村又采花又捉鱼,一会这个人问威廉这个,一会威廉又问那个人那个,虽然威廉会汉语,但仅限日常会话,孩子们各种奇思妙想和威廉的各种天马行空都要杜宇绞尽脑汁去翻译,再加上跑来跑去体力不济,一天过去,杜宇的头发都快秃了。 薛文远扶着王楚出来,看见俩人这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这是土匪进村了吗,怎么出趟门儿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威廉手舞足蹈,把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给薛文远看:“这都是他们送给我的,都是我没有见过的东西,太神奇了。中国人太热情了,我爱中国!” 杜宇跟李冲并排坐在小凳子上,话都不想说。 孩子们蹦蹦跳跳跑到王楚身边,把他和扶着他的薛文远包围了起来。王楚看他们笑得一脸神秘,有点不明所以,最终看向贾笑,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头上插着花儿的贾笑扭着身子哼哼地笑了几声,忽然从背后掏出一大束花,举到了王楚面前,别的孩子们也同贾笑一样,纷纷掏出花束,送到王楚面前,十几个孩子齐声喊道:“谢谢小楚哥哥!” “你们……” “小楚哥你不是喜欢在屋里放花儿吗,花儿过一天就蔫儿了,以后我们给你采,让你每天都有新的花儿!” 这些花都是孩子们在放学的路上采的,五颜六色大小不均,很多花可能被孩子们一路带过来甩地太过,花瓣都掉光了,就剩个光秃秃的花心,跟薛文远精心搭配打理的花束从外表上看相差甚远,但其中的用心,同样让王楚感动。 从初来时的激情,到不习惯,到失望迷惘,再到现在,王楚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这个村子带来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村子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但他现在,真真实实地想留下来。 红日已远,又是一天。 第18章 第 18 章 办公室里,王楚正座在皮质沙发上等人。面前是实木茶几,摆着白瓷茶盅,飘着褐绿茶叶,茶汤清亮,茶香撩人,氤氲的水汽衬着身穿白色衬衣的王楚更加通透温润。 “诶诶!”对面办公室的大姐叫住了在走廊来来回回的小姑娘,“小刘你这都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就这么看不够啊!” 小刘又回头看了看坐在对面屋的王楚:“帅啊!我们这小地方这么帅的人真是不多见!我都跟燕子她们说了,她们一会儿就来。要不我们在你们屋待会儿呗!” 大姐摇着头啧啧了几声:“你们现在这小姑娘,就是太看脸。帅有啥用啊,清水村的一个村官,公务员都没考,来这里求局长办事人都见不着。不要怪我物质,这嫁人啊,还是要找个有点基础的,哪怕现在穷,以后有个奔头也行啊。” 小刘连连摆手:“哪儿能啊,我们就是看帅哥而已,又不干嘛。他来找局长干嘛,局长去哪里了,人家都等这么久了,要是局长不来就让人家先回去啊。” “清水村想修路呢。最近好多村都想修路,天天来找局长,局长嫌烦,就一律躲着了,我跟他说让他回去听信儿,他不肯,我想着人往哪儿一坐,养养眼,也挺好的,就没多说。” 小刘翻了个白眼:“你不也喜欢看人家嘛,还说我。我们局不是有指标吗,给人家修一段不好吗,反正也是国家拨款。” 大姐饱含深意地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县要修路的地方多了,那点钱够修几条的,修不修,给谁修,都是有门道的。” 小刘了然地点了点头,更加心疼对面的男孩儿。 王楚一等就是一上午,来添水的女孩就没断过,到后来她们索性不走了,跟王楚聊起天来,把王楚的个人信息打探了个一清二楚。 “小王你学校那么好怎么还去当村官啊,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女朋友怎么办啊”小刘暗暗给提问的女同事竖了个拇指。 王楚羞赧地笑了笑:“我没有女朋友,不过有一个喜欢的人,他暂时也在清水村,以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再想了。” 听王楚话音,虽然没有女朋友,但这意思怕是也不远了,女生们都扼腕叹息,不过还是有几个加了王楚的微信。又聊了一会儿,眼见下班时间到了,大家逐一离开,王楚也不好死赖在这里,只好也起身。小刘见状约了王楚一起走,出了交通局大楼后小声对王楚说:“小王,我看你下午也别过来了,你也是刚参加工作,没什么经验,我们这里不富裕,又天高皇帝远的,要办事,人情很重要。” 王楚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朝小刘感激一笑:“谢谢你,那我回去再想想办法吧。你方便给我局长的电话吗?” “我给你发微信吧。你这去哪儿吃饭啊,大中午的总不能回清水村吧,要不跟我一起?” 王楚婉言拒绝:“不用了,我约了朋友一起,中午还有点事情,抱歉。”正说着呢,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俩人身边。“你要去哪,我们送你一程?” 小刘看了一眼,这车身上划痕遍布,沾满尘土,但那个车标尽管蒙尘几个字母依然清清楚楚。以前在外地上学,这样的车也经常见到,但小刘从来没机会坐上去,如今在这小小的县城,尽管有机会,她也不想上去了。她本来对王楚有点好感,对方虽然只是个村官助理,但是聊了一上午,感觉他温和有礼,学历又高,长得又帅,自己家境在这个小县城算得上富裕,在编制内有一个安稳的工作,长得也可以,他们俩人挺般配,说不定可以发展一下。但现在看来,对方跟自己恐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刘将王楚从“可发展对象”划到“可来往朋友”,笑着道别,独自离去。王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送小刘离开后打开车门,车上等候已经的薛文远朝他微微一笑,瞬间洗脱了一身疲惫。 关上车门,薛文远俯过身替王楚系安全带,王楚看四处无人,迅速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等薛文远回头,他又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干嘛啊,怎么还不开车。” 薛文远被他给逗乐了,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才直起身:“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现在都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杜宇说市里有一家餐厅不错,这里离市里也就半小时,想去尝尝吗?” 王楚点点头:“去吧,一上午啥都没干成,好歹犒劳一下自己的胃!” 薛文远打开导航,一边开车一边问:“不顺利吗?” “唉,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说是局长去开会了,让我等等,一等就是一上午。后来有个小姐姐跟我说,要看人情。我看,八成是这个局长故意躲着不见我的。” 薛文远看王楚有些沮丧,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他来国内这几年经常国内国外两地跑,对国内的这种人情风气不是特别适应,后来国内抓得严了,情况改善了一些,不过清水县这地方偏僻地很,风气只怕一时难以转变,王楚会遇到这些问题也是意料之中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王楚拿出手机笑了笑:“我要到了局长的电话,等吃了饭打个电话看看情况再说!” 薛文远带王楚来的地方是一家新开业的酒店。这酒店共有六层,从洗浴到吃饭再到休闲,一应俱全,装修富丽,价格高昂,一点都不像云阳市这种有几个贫困县十几个贫困村的地方会有的东西。这种地方的消费对象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全国各地这种类型的酒店纷纷在倒闭,云阳反而开了起来,可见云阳市的偏远和闭塞。 王楚本来想坐在大堂的卡座,薛文远执意要了一个小包间,点完菜后将门一关,把王楚的椅子一转,俩胳膊一撑,将王楚卡在了自己和椅子中间:“小东西,刚刚在车上做了什么坏事,还不快点招认!” 王楚拒不认罪,眼睛滴溜溜直转:“刚刚发生了什么吗,我怎么不知道,”王楚将胳膊搭在薛文远肩膀上,摸了摸他的脸,“你可不要恃靓行凶,仗着自己帅就随便污蔑别人。” 薛文远扣住王楚的手:“恃靓行凶的人是你吧,亲一下就跑,还不承认,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现在要惩罚你。” 王楚的手指在薛文远手背上跳跳按按,眼睛递了一波又一波情,口里却还说着不服气的话:“你来啊。” 薛文远没再说话,直接亲了上去。美人在怀,薛文远忍不住情动,手也开始不安分,恨不能把王楚吞进肚子里,整个人都压在王楚身上,将王楚抵进椅子里。薛文远虽然不胖,但一米九的块头放在那里,体重也不是闹着玩的,他怕压着王楚,一只胳膊死撑着椅背,这椅子哪受得了啊,“兹拉”一声,椅子翻倒在地,薛文远压着王楚倒在了地上。 俩人情意正浓,忽然来了这一下,吓了一跳,好在薛文远反射性地将手垫在了王楚头下,包间又铺着毯子,王楚并没什么事。俩人就这么僵在地上相互看了一会儿,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在门外问:“请问里面有什么事吗?现在可以上菜吗?”薛文远从地上爬起来,又把王楚拉起来,这才打开门。门口的服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孩儿,在这里工作从开店到现在也就一个月,但干服务员却已经几年了,见过的事情不少,敲门也是为了提醒顾客不要太过火,等门开了看到薛文远,脸忍不住红了一下,悄悄望了望包厢里,同样是个俊秀的男子,她一时竟想不明白这俩人锁门干嘛了。 王楚毕竟脸皮薄,没好意思再跟薛文远闹腾,薛文远也不强求,老老实实做好,老老实实吃饭,席间不停为王楚夹菜,并抓住一切机会贬低酒店的大厨、抬高自己的厨艺水平,王楚对此不以为然。自己男朋友,做的肯定比别人好吃啊,还用得着多说吗? 吃到一半,王楚出来上厕所。没有办法,一上午啥都没干,就坐在那里喝水了,再加上交通局的妹子们太热情,不停加水,王楚一上午把一天的水都喝完了。回来的路上,一间包间的门忽然被撞开,一个服务员摔在地上,身上全是菜汤,包间里还不停地传来喝骂声。 “长没长眼!怎么干活的!连个盘子都端不好,xxx的废物玩意儿!” 王楚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包间比他跟薛文远的大了许多,里面有五六个人,一人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拿着酒杯,身上有点酒渍和菜汁,另一人也差不多年纪,脑满肠肥,站在那里骂街,别的人高矮胖瘦不一,此时也都站了起来,看这里的情况。 服务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阵仗,一下愣在了原地,只知道哭。屋里另一个服务员想把她搀扶起来,又被胖男人一通骂:“没看客人衣服都脏了吗,不知道去拿毛巾吗,还去扶她,你们就这服务态度吗!” 另一个服务员也不大,听客人这么说急忙去包厢卫生间拿毛巾,要给客人擦衣服,又被胖男人抢过毛巾后一把推开。胖男人转过脸换了副面孔,谄笑着说:“张部长,您看这弄得,给您衣服都弄脏了。要不脱下来让她们先拿去洗吧,您在这里住一晚,好好招待招待您,给您赔罪。” 之前敲过王楚他们包厢门的服务员也赶了过来,见过这场面本来打算跑开找经理,但是看到包厢里的人,她又换了想法,拉了拉旗袍的领口,娇滴滴地跑了过去:“对不起对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这孩子才来了不久,不太稳当,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说着便弯了腰下去,因着领口散开,泄出一缕春光。 胖男人看了一眼,就有点挪不开目光了。 摔在地上的服务员依然不敢动,呆呆地趴在地上哭,王楚有些看不过去,上去将她扶了起来。毕竟是她有错在先,现在也有人出来解决,王楚没想着打抱不平,将人拉起来就想离开,谁知道却被屋内的人叫住:“等等,你是去年考的村官助理,好像叫王楚?” 第19章 第 19 章 王楚惊讶不已,他看看屋里的人,感觉并没有见过,更不认识,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呢? 里面那人笑着走了过来:“年青人的记性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年人了,你们这批村官入职培训的时候,我去给你们讲过话,怎么,不记得了?” 王楚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在入职培训的时候有人讲话,但是这种培训水分大得很,他又对这些不上心,尽管有人一直在悄悄讨论上面是什么人什么人,他脑袋都没怎么抬,就光顾着看风景看手机了,所以对眼前这人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那次培训参加的大学生村官有几十人之多,他居然能记住自己,也有点奇怪。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方肯定是自己的前辈,职位也比自己高,王楚一个小小村官助理肯定得罪不起。尽管很茫然,王楚还是装作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您好您好,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您。” 这里的人都是官场里摸爬滚打的,别的不说看眼色都会,见王楚还没认出来,旁边一三十多岁的人笑着出来解围,他虽比王楚大,却是屋里几人中最年轻的一个:“这傻孩子,一看就是在村里待久了,人都没怎么见过,这是我们县刘常委,兼任县组织部部长。” 王楚一听就觉得糟糕,这么高的职位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人家,怎么看怎么不好,不过刘局似乎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反而笑着给王楚引荐:“小伙子年青,不认识我没关系,不过这几位你一定要认识。这位是我们部的吕峰同志,年纪不大但已经是办公室主任了,可以说年少有为。” 吕峰急忙说:“不敢不敢,全靠领导提携帮助!” 刘常委笑了笑,拍着骂人的胖子介绍道,“是我们县交通局陈局。” 王楚这次倒是真的吃惊了,踏破铁鞋无觅处,等了一上午的陈局长居然在饭店遇到了,这电话都不用打了。王楚不知道刘常委给他介绍这些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容易遇到了人,他不想错过机会。“陈局长,”王楚上前一步,“我正想找您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了!” 陈局长也弄不清刘常委把这小孩儿留下什么意思,但怎么样刘常委的面子他都是要给的,于是笑着说:“这就是缘分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清水村想要修路……” “小王一看就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同志,”王楚还没说完就被刘常委打断了,“有上进心,不过工作上的事呢,还是先放一放,待会再说。这里还有几位,都是我们市、我们县的顶梁柱,你能见到可是不容易啊。”说完又接着介绍起来。这些人职位一个比一个大,听得王楚头晕眼花,直到最后,刘常委将王楚带到张部长身边,“这位算是我同行,不过比我可是厉害多了,是市组织部张部长,你今天能见到他可是走了大运了!张部长,这就是我跟您说过的,王楚。” 这位张部长五十多岁,身材并没有走样,看着倒是挺儒雅,自王楚进来就一直不停打量,见王楚看向自己,刚刚还冷眼旁观看服务员被责骂的张部长忽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愈发笑得和蔼:“原来这就是你说过的王楚啊,果然是芝兰玉树的青年才俊,之前我还当你夸张,现在看来,比你说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王楚莫名其妙得了一通夸奖,受宠若惊,有些不知所措,刘常委出来解释道:“你给县里提交的关于村户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划片监护的意见,杨县长看了很满意,还在常委会提了出来,打算就让你们村当试点,如果效果好就全县推广,这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到村里了。” 王楚顿时高兴起来。村户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划片监护是在庆大爷出事后王楚想出来的一个制度,上个月交到县里以后一直没有音信,他以为就这么石沉大海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落实! “瞧你高兴的,”刘常委笑道,“不过你却是有才华,有时间多像张部长请教学习,前途不可限量啊。今天也是巧了,正好在这里遇上,小王你也别走了,跟我们一起吃吧,就当庆祝你的政坛首秀!” 王楚并没有被刘常委扣的大高帽迷失自我,这么多大佬在这里吃饭,他一个小虾米怎么能瞎参与呢,更何况薛文远还等着他呢。王楚连连拒绝:“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来的,他还等着我呢。” 张部长看了刘常委一眼,回到了座位上,刘常委一边将王楚往里面推一边说:“没事,服务员,你去那边包间说一声,小王留这儿陪我们吃饭了,让他的朋友们吃好玩好,他们今天的花费记在我们这里,最后一起算。” “真的不用了……” “小王,”刘常委忽然拉了脸,显得有些不高兴,“你刚参加工作,不懂规矩,大家宽容你,但不会放纵。有的事推辞一下是谦让,一直不肯那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说完就把王楚按在了座位上。王楚一看,自己居然坐在了之前刘常委的位置上,旁边就是张部长,心里更加觉得奇怪。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什么非要留自己吃饭?就算吃饭,怎么也轮不着自己坐这个位置吧! 王楚想起来,又被张部长按住,张部长转身对刘常委说:“小刘啊,你看把孩子吓得,小楚不过才参加工作,不愿意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吃饭、觉得拘束,不是很正常嘛,用不着上纲上线的。小楚也别有负担,我们也就是你比早进来,算个前辈,大家一起吃个饭,不用太紧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直接说,我们虽然看着年纪大,心里其实跟你们也差不多。” 这俩人一红一白,话都说尽了,王楚总不好太过强硬,只能坐了下来,让服务员去跟薛文远说明情况。此时包厢内洒在地上的饭菜都收拾差不多了,年纪稍大的服务员孙梅带着摔倒的服务员出去,交代她去王楚的包间捎话后,自己又进到房间里端酒布菜。 孙梅长得漂亮,身材也好,一张嘴又能言会道,一边赔罪一边介绍菜品,不一会就说的大家眉开眼笑。她贴着张部长站了半天,发现张部长一双眼都粘在了王楚身上,对她没什么兴趣,刘常委只是捧张部长、夸王楚,对她也没什么关注,别的人最多也就是隐晦地看她两眼,只有陈局长,对她说的话积极捧场,拼拼搭话,还问她的名字。孙梅最终还是转到了陈局长身边,停了下来。 相比孙梅,王楚简直如坐针毡。阿谀奉承他不会,溜须拍马他不懂,想趁机问问修路的事儿,陈局长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只好闭上嘴沉默不语,只在张部长询问他时再回答。 “小楚有女朋友了吗?”张部长又问。 王楚怕节外生枝,硬着头皮回答:“有了。” “哦,她在哪里工作?是本市的吗?” “他是平都人,在一家企业工作。” “啊,学生时代的小女友啊。”张部长笑了起来,“小楚,你现在还年轻,要以工作为重,只要工作做得好,感情的事情什么时候说都不晚,知道吗。” 王楚不明所以,只好尴尬地点头。正说着,包厢的门又响了,孙梅以为是传菜的服务生,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薛文远。薛文远朝她一笑,阔步走了进来。 “大薛!”看见薛文远,王楚就吃了定心丸,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起身几步走到薛文远旁边,对众人说道:“这是我朋友,他可能等不及来找我了……” “小楚的朋友也都是人中龙凤啊,果然人以群分。”张部长说道。刘常委本来还有点不高兴,听张部长这么说立即招呼道:“既然是朋友就坐下一起吃吧,小王,你朋友不会不给我们面子吧。” 王楚为难地看着薛文远。他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刘常委都这么说了,他们哪里还走得了呢?薛文远朝王楚安抚地笑笑,将人带到靠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一看在座的都气度不凡,我本来就是舔着脸过来想蹭个座的,既然您开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之前在清水村,薛文远风趣幽默,绅士有礼,与王楚说话直来直往,没什么弯弯绕绕,而今天,王楚见识到了薛文远的另一面。薛文远不愧是商场上的生意人,见到这些陌生人一点都不怯场,听说他们的职位后也没有多大震惊,只是表现出一些敬佩,没有过分的夸赞但句句都说的人浑身舒畅,他与陈局长谈美酒,与刘常委说名表,与张部长论古玩,一顿饭吃了俩小时大家还意犹未尽,非要邀请俩人下午一起娱乐。薛文远自然不肯,一个电话叫来了杜宇,给几人一人送了件投其所好的礼物,又付了够他们一天娱乐的费用,张部长就是再想让王楚陪着,拿了东西的他也不好强留,只好看着薛文远带王楚离开。 因为薛文远喝了酒,杜宇来的时候叫来了司机,薛文远和王楚坐在后座,司机目不斜视地开车。直到这时,王楚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薛文远看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就像开完家长会的小学生,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这么害怕啊。” 王楚把他的手拽下来,看了眼司机:“别动手动脚的……那都是顶头上司,跟他们吃饭,我可吃不下去,幸好你来了!” 薛文远抓过王楚的手细细把玩:“老陈信得过,我们的事不用避着他。是那个小服务生跟我说,你被一群大佬留下来吃饭,一副不情不愿、等着人拯救的表情,我作为你的骑士,自然要尽到我的义务。” 王楚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公主。” “你可不是公主,”薛文远看着王楚的眼睛正正经经地说道,“你是我的王子殿下。” 第20章 第 20 章 对于这次饭局王楚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把这当做了一场意外,要说有什么好处,就是他终于可以见到陈局长了。第二天王楚就给陈局长打了电话,借着薛文远送的价值高昂的红酒,成功进入陈局长办公室,递上了修路申请。所谓拿人手软,陈局长承了薛文远的情,王楚又受上下两层组织部长的重视,他自然不会为难王楚,拍着胸脯让王楚回去等消息。 王楚信了他的邪,乖乖回了村,直到县里下了通知清水村被选为守儿童和孤寡老人划片监护的试点,路的事情都没有消息。 被选为试点的通知下达以后,贾支书坚持要在村里广播,并且放鞭炮庆祝,还给王楚弄了朵大红花让他戴在胸前。王楚并不乐意:“不用这么隆重吧,就是选了个试点而已……” 贾支书并不听王楚的,在薛文远的憋笑下坚持把大红花给王楚戴上了:“就该这么庆祝,你来我们村这么久,干了这么多事,这是第一件被上面认可的,是天大的好事啊!叔知道,你留在这里不容易,我们这小地方也没啥能给你的,但是看见你的辛苦有了收获,我们大家都替你高兴啊!” 王楚听了心里感动,泪眼汪汪的,映着胸前的大红花格外鲜艳,薛文远实在是忍不住,等贾支书出去指着王楚笑得前俯后仰。王楚走过去狠狠给了他一拳,竖起眉毛佯装生气:“笑什么呢!眼泪都笑出来了,有这么丑吗!” 薛文远任王楚给自己擦眼泪,把门踢上,一把搂住王楚的腰:“哪儿能呢,你就是脸上抹了两团红都是天底下最帅气可爱的王子!好不容易办成件事,我这是替你感动呢!” 王楚轻哼一声,心里觉得美滋滋,但旋即又叹起气来:“路的事情还没消息呢,不知道那个陈局长什么时候能给批。他那边弄不了,你这边也不好投入,真是耽误事。” 薛文远蹭了蹭他的鼻尖:“这么替你老公着急,真是我的贤内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别的门路了,而且陈局长没道理卡着你们这路,再等等应该就好了。” 自饭局事件后王楚对薛文远的崇拜乘火箭般蹿升,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了心,一心一意弄自己的划片监护。所谓划片监护就是将村子里六十户存在留守儿童和孤寡老人的村户按地理位置分为十个小组,每组就近找一个青壮年妇女负责对小组内老人和儿童进行状态记录,对状态不好的及时介入,防止状态进一步恶化。除此之外,还申请县里派遣县医院的医生、凤凰村的老师一月来村里一次给目标村民进行体检和心理疏导,及时发现村民的身体和心理隐患,尽努力防止村民因病忽然暴毙或者伤病无人知晓导致死亡等这类悲剧的发生。 因为有县里的支持,这事办理起来异常顺利,县医院和凤凰小学都表示全力配合。这天,薛文远去省里办事,王楚弄完手头上的活,往办公室一坐,又想起了路的问题,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给陈局长打了个电话。 “嗷,小王啊,你那个事我能办是能办,但是我办比较费劲,要上面有人才好说,要是有个什么常委之类的点点头,那明天就能给你批下来了!” 王楚有点懵,这村里修路的事怎么就跟常委扯上关系了?不过王楚本来对审批流程也不太熟悉,既然对方这么说,就当真的需要吧。王楚试探着问:“您是说刘常委?” 陈局长笑了起来:“刘常委当然也说得上话,不过张部长也很赏识你,经常会提起你,你要是请他老人家开了金口,那这事儿百分百成了!” “但是我跟张部长不熟啊……” “哎呀,一回生二回熟嘛,何况年青人要多像有经验的老同志请教,张部长人又宽宏,最喜欢年青人请教问题,你要抓住机会,主动一点,多跟张部长接触接触,好处多得是!这样吧,我一会给你张部长的电话,你跟他联系一下看看,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陈局长就扣了电话,留下一脸茫然的王楚。 王楚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村里修一条路为什么还要找市委的组织部,难道是等陈局长调走换个更好办事的局长吗?他也不明白为什么陈局长会觉得张部长一定会百忙之中听自己说村道的事儿,难道是张部长心系基层吗? 尽管有这么多不明白,王楚还是拿起了电话。村里面修路是大事,不仅为了村子,也关系到薛文远能不能留下来,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尽快完成。陈局长留下的是一个手机号码,王楚斟酌了半天,才谨慎地拨了号。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了半天,最终转为机械忙音。王楚有点失望,但也舒了口气,坐在办公室想了半天,起身去找贾二泉。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找张部长,但找人需要点诚意他还是知道的。张部长喜欢文玩古物,清水村别的没有,贾二泉雕个木头还是挺拿得出手的! 庆大爷去世后,贾二泉沉静很多。他依旧穿着破洞牛仔裤,但是发型却不再是冲天炸半遮面的长发了,而是剪了个干干净净的板寸。王楚去时,贾二泉正在窗户前雕木头。贾二泉一手抓住初成人形的木头,一手拿着刻刀细细描摹,细碎的阳光穿过窗棂投射在他的身上,给他的面容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衬着他严肃认真的神情,像是虔诚的信徒膜拜心中的真神,像是深情的浪人思念远方的挚爱,贾二泉粗犷的面容与手下的细致形成强烈反差,颜值倍增。王楚福灵心至,拿出手机登上昨天刚申请的宣传清水村的音云视频账号,拍摄上传了一段小视频。 贾二泉压着头雕了半天,有点累,抬头转了下脖子,猛然发现笑眯眯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王楚,吓了一跳,急忙把木偶背在身后:“你什么时候来的?” 王楚走到贾二泉身边要去看他的人偶,贾二泉撑着胳膊肘死活不让他靠近,王楚只好直起身:“这么紧张干吗,之前大薛来也没见你躲着啊,给我看看又不会看坏,还藏起来。” 贾二泉瞥了他一眼:“我欠薛文远钱又不是欠你钱,你想看我就给你看吗,美得你!” 切,你欠他的钱跟欠我的钱有什么区别!王楚暗暗想。“那你雕刻完给我拍张照吧,我给你放在网上宣传一下。” 贾二泉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宣传的,就雕个木头还至于弄网上。你要真想宣传,弄个跟薛文远的合影挂上去,立刻火爆,不比拍这个强。人家啥啥啥旅游景点不都这么弄的吗。” 王楚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是宣传我们村的特色,打造我们村的品牌!反正我都已经上传视频了,你要是不高兴用这个,我拍点别的总行吧。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啥事儿,太费劲的我可不干。” “确实有点费劲,但是这是为了村里!我们不是要修路吗,县交通局的让我去找市里组织部部长,那部长喜欢文玩,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送人的玩意儿?我花钱买!” 贾二泉对公务员系统陌生的很,并不知道县交通局跟市组织部到底怎么挂钩,但王楚的意思他明白了,就是想找个木雕送给市里面的大官。 “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贾二泉戳了戳王楚的脑袋,“人家那么大个官儿,你拿我雕的破木头去糊弄人家?你不怕人一生气把你给撸了!” 王楚拍开贾二泉:“那能怎么办,投其所好我们村也投不起啊!而且你的木雕大薛都赞不绝口,做的也精致,不说还以为是大家手笔呢!那部长要真懂行,肯定会喜欢的!” 这话不着痕迹把贾二泉捧上了天,贾二泉眉开眼笑:“你真的觉得我雕的好?” “真的!”王楚回答地斩钉截铁。 贾二泉嘴角止不住地上翘,将刻刀放桌上,拿着木偶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捧出一个匣子。这匣子也就平板电脑那么大,水杯那么高,镂空雕了富贵牡丹图,打开以后里面装着福禄寿三个木偶,个个神采奕奕,活灵活现。 王楚这种不识货的外行都爱不释手:“这也是你雕的吗!二狗,你厉害了啊!” “好说好说,这是我之前闲着没事儿雕的,后来薛文远说可以卖钱,我就刻了一套,打算卖给他,既然你要用……不,既然村子要用,你就拿去吧。” 王楚捧着匣子喜不自胜,嘴上没留神就说:“卖给他卖给我一样的!” “嗯?” “我是说,反正都是卖钱,卖给谁都一样的!你打算卖多少钱啊,我转账给你。” 贾二泉摇了摇头:“村里这么多年帮我不少,我不至于这点东西都舍不得,你拿着去吧,要是真能帮上忙,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这么说,王楚也没再问,反正回去问过薛文远价格再直接转给他也是一样的。等王楚开开心心地走了,贾二泉继续拿出他的木偶。他的木偶是一个文人春睡的造型,只是这张脸,怎么雕怎么像王楚。心中是你,笔下都是你。 第21章 第 21 章 有了礼物,王楚心里有了些底气,又给张局长打了几次电话,倒是也接通过一两次,但每次都推脱有事要忙,让过几天再打,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贾二泉火了。 这全然是意外之喜。王楚拍摄的小视频上传之后便没再管,等两天后薛文远回来,他拿给薛文远看,才发现视频的点击量居然上万,留言都有上千,除了部分探讨雕刻技术的,大部分都是给贾二泉表白的。 虽然有些质疑网友的审美,但王楚看着飞涨的粉丝数,心里别提多美了,忍不住向薛文远炫耀,薛文远虽然并不像看见贾二泉那张脸,但对着王楚没有丝毫表现,甚至还给王楚提建议:“音云视频都是短视频,贾二泉这种适合去Q站,你让他自己去弄一个Q站账号,自己拍自己弄,你这个账号趁着热度再拍拍凤凰山,给村里宣传。” 王楚和薛文远俩大男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看视频,听薛文远这么说,王楚用肩膀顶了下薛文远:“大叔也挺赶潮流的吗,Q站你都知道!” 薛文远早就知道了,别看王楚平时正正经经羞羞涩涩的,跟熟悉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欠教育。自己的老婆自己管,薛文远索性将王楚抓到身下,伸手去挠他腰上的软肉,把王楚痒的直打滚。眼看身下的人花枝乱颤,一双带水的桃花眼含情脉脉递秋波,薛文远难免情动,原本的打闹缠绕上旖旎,肢体的触碰变成肌肤相亲,彼此的吐息都成为爱侣间的深情耳语。 彼此纾解后薛文远抱着王楚躺在床上。王楚不满地戳戳薛文远的胸脯:“这就没了吗?” 薛文远差点被王楚伤到脆弱的自尊心:“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能闹腾呢!” 王楚跳下床去翻电脑,薛文远追在后面拿了毯子给他裹上,等他翻了半天打开一个视频给薛文远看,屋里顿时充满不可言说的□□。薛文远急忙给电脑静音,王楚在一旁还拉着他给他指:“看到没,后面还有呢!你要不想,我来啊!” 薛文远是彻底服气了,关了电脑把王楚抗回床上:“你想来就来啊,不过先回床上,别冻着,到时候你爱干嘛干嘛。” 得了对方首肯,王楚立刻兴奋起来,抱着薛文远这个大蜜罐上下其手,但是弄了半天人家稍微一挑弄自己就软在了对方怀里,实在是不争气。就这么反复几次,王楚认命地趴在薛文远身上不动了:“算了,天命难为,我这辈子是要栽在你手里了……但是大薛,你就一点都不想吗?” 薛文远一手放王楚头上揉他的顶发,一手在他背上抚摸游走,看似平静地微笑,心里却在发烫,想着在他羊脂的皮肤上揉捏、在他白玉的身子上留下迷情的颜色、在他单纯炽热的心上烙下自己的印记:“我无时无刻不想,我甚至想把你吃下去。但这里不是地方,这时不是时候,你值得最好的。” 王楚环住薛文远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王楚也想给薛文远最好的,希望把全世界都送给他,反而是对方不断给自己帮助和保护。薛文远富有又强大,除了自己,王楚想不到有什么可以送给对方的。 “我也想宠你啊。”王楚喃喃道。 话语落地,变成一潭春水,化作满腔柔情。薛文远抬起王楚的下巴,看着他热诚又急切地将自己捧到自己眼前任自己索取,心中更加感动。他以前也爱过,小心而克制,对方不仅无视还肆无忌惮地抛洒薛文远对他的爱,更荒谬的是薛文远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他富有,他强势,他的爱似乎取之不尽。王楚跟那个人全然不同。薛文远当王楚是孩子,爱也爱地怜惜,可这么一个孩子却像一只小松鼠,将主人带到自己的树洞,把贮藏的松果全部奉上,还不停出去寻找新的食物妄图供养这个庞然大物。 “你做到了,”薛文远笑着说,“我来这里除了想要放松,也想逃避,本来都打算孤独终老了,没想到又遇到了你,王楚,你拯救了我的余生。哪怕你以后变得成熟、变得强大,不再需要我、不再爱我,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热烈而纯粹的爱,它足以温暖我这一辈子了。” 在旁人面前,薛文远总是绅士而幽默,成熟又不失活力,但王楚一直记得初见薛文远时他眉目间的忧郁和深沉。他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他想不出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受到伤害。王楚搂住薛文远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薛文远从来不需要承诺,但王楚打算用行动向薛文远证明,白头偕老不是童话。 第二天王楚照例送孩子们上学,顺便去取邮寄到凤凰小学的新手机和手机支架。大树早就回到了孩子们中间,虽然彼此都有点别扭,但是在老师们的分别教育下,面子上还是过得去的,只是大树和汉文不怎么一起玩了,就和贾笑都不怎么打闹了。 贾笑在林琅的教育下审美水平直线提升,虽然没有化妆,但是简单的白衬衣干净整洁,斜扎着的马尾辫活泼可爱,在一群灰扑扑的孩子中格外亮眼。贾笑看王楚一边走路一边哼歌,摧残了好多野花,好奇地问道:“小楚哥,大薛哥回来了吗,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王楚一步跳上旁边的土坡,摘了些果子下来给孩子们分,轻快地回答:“昨天晚上回来了!不过这几天他太累,我就没叫他一起来,怎么,你想他了?” 贾笑咬了一口果子,又酸又涩,跟薛文远摘得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你这么蹦跶让大薛哥看到了肯定要骂你的。大薛哥特别好,但是管的太严了,他不在我们可以尽情的玩,所以我对他是有点想。不过林琅老师是特别的想,天天问我大薛哥怎么没来。我觉得林老师跟大薛哥挺配的,一个漂亮一个帅!小楚哥你说是不是!” 王楚差点气吐血!自从跟薛文远确定关系,王楚对薛文远有关的事就装了探测仪一样,特别敏感,林琅对薛文远的好感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过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只要薛文远把得住站的正,别的都可以无视! 一旁的大树忍不住插了一句:“林琅老师是特别想,小楚哥还是非常特别极其想呢!之前大薛哥不在那几天小楚哥茶不思饭不想的。再说凭什么长得漂亮就可以跟大薛哥在一起,我看大薛哥分明更喜欢跟小楚哥在一起!” “你懂什么,男人就是要跟女人在一起,就像爸爸跟妈妈一样!” “切,就是男的跟男的又怎么了,二泉哥跟我说喜欢男的喜欢女的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眼看俩人要吵起来,王楚出来劝和顺便做总结性发言:“笑笑说得对,男女、雌雄,是阴阳调和,是大家应该的样子。不过这个世界上也有一些人,生来就跟大家不一样,但这种不一样就像你喜欢吃苹果我喜欢吃葡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爱情,不是因为他是男的你是女的,不然的话,岂不是随便两个人都可以结婚了?”说完,王楚笑眯眯地给大树又递了一个果子,隐晦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大树很是嫌弃地接了过来,打算留着晚上带回家给小水吃算了。 到了凤凰小学,孩子们去教室,王楚则去找赵婉拿快递,正好林琅也在,见到王楚就问:“小楚,大薛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楚想了想,回答:“已经回来了,不过跟他对象玩的太累,所以今天没有来。” “什么!”林琅跳了起来,“他啥时候有女朋友的!” 王楚眼睛乱转:“前几天!” “X!”林琅骂了一句,“哪个小妖精在老娘手底下把人抢走了!小楚你见过吗!那女的啥样!” 王楚也没好意思硬夸自己:“可能就是长得好看点吧,主要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大薛喜欢,怎么看都好!” 林琅气地直打转,忍不住哭了起来:“就知道,省城的女人是老虎,叼走了我心爱的小兔兔!” 赵婉一个头两个大:“行了行了,薛老板那样还小兔呢,你也不嫌肉麻……小楚你拿了快递走吧,我在这哄哄她。” 王楚满含歉意地抱着快递退了出来,但是一点都不后悔,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快刀斩乱麻,与其让林琅白费功夫,不如让她早点死心。这么想着,王楚一边唱着“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一边回了清水村。 王楚的这一包快递,大部分都是给贾二泉买的。贾二泉最近雕刻雕地脖子疼,正在院子里打太极舒展筋骨呢,看见王楚大包小包拎了过来,不免奇道:“你这是被薛文远赶出村委了?不行啊,村委可是给你住的,要赶也是把他赶出去!” 王楚抬手就将包扔给了他:“把你赶出去。你火了知道吗!” “啥?” 王楚掏出手机给他看:“看到没,你的视频火了,好多小女生要嫁给你呢!” 贾二泉扒拉了两下屏幕,咧开了嘴:“还是城里的女孩儿有见识,知道我的好,比你可有水平多了。” 王楚白了他一眼,从包里找出个手机递给他:“这是我之前用的手机,现在不怎么用了,但还是好着的,你用了吧。这上面有个app叫Q站,我帮你注册个账号,你以后雕木头的时候就把手机放支架上,把雕刻的过程拍下来上传,我看你也经常玩手机,应该知道怎么搞吧?” 贾二泉看了看那个手机,虽然他眼界不大,但天天的手机也不是白玩的,知道这手机是新出的一款,高像素,高价钱,是他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我知道,但我不想用你的手机。” “你的福禄寿可不止这手机的价钱呢,你能把木雕送给我,我就不能把手机送给你吗?你做up主不光是宣传你自己,也是宣传我们村子,对我们很重要的,不要老是婆婆妈妈地推脱!”说完就把手机塞给了贾二泉。 贾二泉还要拒绝,王楚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贾二泉只好把话又吞了回去。王楚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陈局长,急忙接了起来:“陈局长,您找我是路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对面陈局长的声音拖了老长,透出腐朽拖沓的气息:“小王啊,你们村的路,修不了了!” 第22章 第 22 章 王楚大惊失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还拍胸脯保证的事怎么一转眼就不行了:“什么?为什么?陈局长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不重要!”陈局长粗暴地打断了王楚,“你今天下午来一趟吧,我们当面说。”说完陈局长就挂断了电话。 贾二泉看王楚脸色不对,急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王楚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没用……这些你自己弄吧,不懂就百度,我有事先走了。” 看王楚失魂落魄的背影,贾二泉又一次愤怒自己的无用。看看地上的东西,贾二泉一股脑抱进屋子里,既然别的帮不上忙,那么王楚希望自己做的,自己总是能做好的吧! 事情弄成这样,王楚也等不到下午了,当即就回村委,正好进民要去县里,王楚就拜托进民把自己也捎过去。虽然是陈局长打电话,但王楚总觉得这事儿最后可能还得求到张部长身上,于是回屋找出了福禄寿木雕,希望这小而精致的木雕能在关键时刻帮清水村一把。 薛文远早就醒了,不过睡了一个懒觉,越发不想动弹,躺在床上怀恋王楚皮肤细腻的触感,想想昨天他稚嫩的宣言,心里更加甜蜜。正美着呢,就见王楚着急忙慌地跑进来找东西,急忙直起身子问:“怎么了?” 王楚拿出福禄寿木雕看了看,盒子也是好的,木雕也是好的,越看越可人,应该没问题:“陈局长来电话说路的事情出问题了,让我去县里跟他当面谈。” “出问题?”薛文远有些奇怪,不应该啊,自己去省里这两天没少跑路,怎么事儿没办下来反而出问题了?李冲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吧!“你别着急,我送你过去。” 王楚凑过来亲了薛文远一口:“你才刚从省里回来,休息休息吧!我下午估计回不来了,你帮我接孩子们放学,乖啊!” 如果真的是项目有什么问题县里不给批,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事,王楚这次去也就是探探情况,确实不需要别人陪着。陈局长薛文远也见过,酒色累人,没什么可怕的,去见他薛文远也放心。尽管有点不安,但看着渴望长大的孩子,薛文远也不忍心拘住他。 薛文远回吻了回去:“去吧,杜宇的电话你不是也有吗,有事给他打电话,我在家里等你。” 虽然事情闹心,但恋人太过甜蜜,贾进民眼见王楚慌慌张张地进屋,开开心心地出门,心中感慨年青人情绪变化真快,突突着农机车带着哼小曲儿的王楚进县城了。 到县里还是中午,王楚先给张部长打了个电话,张部长照例没接。下午县交通局刚上班,王楚就坐进会客室了,好歹这次没坐冷板凳,不久就被请进了局长办公室,巧的是,刘常委也在。“小王最近工作不错啊,听说你们镇里还表扬你了。”陈局长寒暄道。 陈局长跟上次在饭店见面的时候差不多,不过面色更红润,神采奕奕,看着好像有什么喜事,不过考虑到自己家的路,王楚也不想跟他恭维:“陈局长,我们村的路出了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不能修?” 陈局长心里鄙夷王楚的不知好歹和不识抬举,但王楚是张部长看重的人,他也不敢得罪,只好按之前编排的说法告诉王楚:“小王啊,虽然你年纪轻,但有才华,我特别欣赏你,你想要为村子里办好事,我是全力支持的。但是你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交通局局长,很多事情啊,都不能自己决定的。你们村这个路,别的都挺好,但是上面觉得你们这个路规格太高,这哪是村道啊,这是要建武汉长江大桥啊!” 这个问题还真的有。清水村到镇里、县里的路都要翻山越岭,很不好修,但是隔壁的凤凰村地势相对平缓,加上几年间的政策扶持,那是四通八达。薛文远请来的设计团队研究了一下,打算修一条到凤凰村的路,不长,也就三公里,内含一个八百米长度的大桥。因为薛文远心里有所打算,这条路从设计到规格那可以说是国内顶级的,放在清水村这个贫困村,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王楚心里有了底,知道对方不是故意刁难,放了心,跟陈局长解释:“这条路的规格是有点高,但是修这条路是为了我们村一千亩地的承包,承包老板要求这么修的。而且虽然造价高,但是政府出的也就是政策规定每公里补贴的二十万而已,剩下的钱除了村民自筹,都是老板捐赠的,并不需要政府多出钱。那个老板就是薛文远薛老板,您那天在酒店见过的!” “薛老板究竟是什么来路,小王你知道吗?”刘常委忽然插话。 薛文远是干嘛的,王楚还真的不是很清楚,毕竟俩人交往不久,虽然王楚也很好奇,但是每次跟薛文远在一起王楚的注意力都在薛文远本人身上,老是记不住问。不过刘常委问这个干吗?会不会想向大薛索贿?想了半天,王楚半真半假地回答:“薛老板在国外的公司倒闭了,回来投资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他包下我们的山头想建一个山庄。陈局长,这事儿您不能帮帮忙吗?” 陈局长摆了摆手:“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不是我不同意,是上面人不同意。” 王楚有点着急:“上面人是哪个人,您告诉我,我去跟他解释!” “唉,小王啊,你还是太年轻!”刘常委听不下去了,以过来人的口吻对王楚教育道,“政治是很复杂的,很多事情不是你解释解释别人就可以接受的。这件事,很复杂,很难办,我不好跟你细讲,但是我很欣赏你,也很欣赏你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所以早就让陈局长给你指了路让你去找张部长,可惜你没有诚意,没什么动作害的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办法。” 王楚不明白怎么村里修个路就被卷进政治斗争了,但是找张部长这事他确确实实干了:“我找过了啊,但是张部长很忙,老是不接我电话,接起来也说不了两句就挂断了。” 刘常委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小王啊,你们年青人这个习惯特别不好,有事就打电话。人家古时候的人还程门立雪呢,你打俩电话还觉得委屈是怎么的。人家张部长是什么人,是市常委,是组织部部长,知道吗!我想见一面都要三托四请,你一个小小的村官,就坐家里给人家打电话?你不会去办公室、去单位门口等着吗!” 刘常委句句在理,王楚无话可说,甚至觉得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自高自傲才导致现在的情形。王楚沮丧地垂下头:“那我现在去组织部门口等张部长还来得及吗……” 刘常委假意叹了口气:“看在薛老板那瓶红酒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次。”说完就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刘常委立刻笑了起来,语气奉承又卑微:“张部长你好啊,对对,是我,你还记得清水村那个小王吗?恩恩,是他,他有点事儿想找您……我知道您忙,不知道您能不能抽个时间见他一面,孩子挺不容易的,不用很久……诶,好,好好好!您稍等,我记下来!”陈局长给王楚使了一个眼色,王楚急忙摸出纸笔开始写,“清远道35号,枫塘酒店315,6点是吧,好的好的,我知道,不会耽误您很久的,好的好的,明白,那怎么会呢!好好,您忙,有空我做东请您!” 挂了电话,刘常委笑得一脸和蔼望向王楚:“小王啊,我可是给你约到了,今天晚上六点,市里枫塘酒店,地址和房间号都给你了,你去那里等着吧。” “约在酒店?”王楚有些不可置信,“确定是酒店吗?” 刘常委有点不耐烦:“张部长最近忙得很,晚上回不去家,只能在单位附近租了个酒店住着。他上班时间没空管你这事儿,愿意抽休息时间见你一面,你还不愿意怎么着,你要是不愿意就别去了,回你的村里去!” 王楚毕竟涉世未深,刘常委又说的滴水不漏,三言两语就把他给唬住了。王楚急忙站起身:“我这就去市里,谢谢您帮忙,我这就去……” 刘常委又打量了一下王楚,穿的干净简单,背个双肩包,单纯稚嫩;皮肤白润,面庞圆滑,娟秀眉搭着桃花眼,就像天边一轮月,高贵皎洁,自己看着都喜欢。刘常委心又软了下来:“算了算了,你还小,离懂事儿还早着呢,也不能怪你,今天也是给你上了一课。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下午没什么事儿,开车拉你过去吧。” 王楚还想着出去跟薛文远打个电话呢,实在不愿意跟这些大佬多混:“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很方便的!” 大佬之所以叫大佬就是因为从来都不听别人说话,尽管王楚连连拒绝,刘常委还是把他塞进了自己车里:“小王啊,你这个人就是太清高,在这官场里我也算是你前辈了,作为过来人我不得不说你两句。年青人有冲劲有想法是好事,但是在官场,有权力才能办事,你想要护一方百姓,你就要成一方人物,就要往上走!很多事情你可能觉得不理解,心里排斥,但是你必须接受!有付出才有回报,你要想站得高,就得承受别人所不能承受的,知道吗?人不能太刚直,刚而易折,要能屈能伸,要时刻记着以后,记着前途!” 王楚以为刘常委是隐晦地向自己表示要给张部长送点东西,虽然行贿受贿是违法犯罪,但是这木雕是贾二泉自己雕的,全是贾二泉的一份心意,送给张部长也是表达一下诚意,应该没事的!王楚搂紧了自己的双肩包认真的点点头。 刘常委看王楚还挺上道,欣慰地笑了笑。 第23章 第 23 章 他们从县里出来才四点多,但是刘常委坚持要带王楚在市里转转,一直到五点半才把人送到酒店门口。这枫塘酒店就在市政府大院不远处的街道,一边靠着河岸,人流不是很大,但是环境清幽。枫塘酒店不过五层从外面看规规整整,不像之前吃饭的那个酒店那么富丽堂皇,但是干净整洁,简约大方,让人很是舒服。 刘常委将王楚送到后并没有离开,反而跟王楚在大堂闲聊起来,说是一会见张部长一面再走。王楚没办法,只得给薛文远发了个消息,说明了一下情况,薛文远这时候正去接孩子们放学呢,看到后立刻就回了过来。 “怎么还要去酒店呢?”薛文远问。 王楚也不太明白事情的发展,只能向薛文远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陈局长让我找张部长,张部长很忙没时间,只有下班后有空,就约到他住的地方了。” 这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薛文远也经常跟属下在家里或者咖啡厅这种地方谈工作,有的时候工作忙确实会约下属在酒店见面,而且王楚跟张部长是同性,张部长没想过避嫌也是正常的。但薛文远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王楚看了看周边没有人,一手挡住手机压低了声音悄悄说:“他是不是想让我给他送钱啊?” 这倒是有可能,那张部长看着人模人样的,但物以类聚,能跟陈局长走在一起的八成不干净。不过这也确实难办,王楚要行贿是不可能的,但拒绝也是一门艺术,王楚显然还没学会,弄不好就要遭殃。“那你怎么办?” 王楚轻轻哼了一声,傲娇的声音挠地薛文远心里直痒痒:“反正我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非要跟我要我就举报他!没事的,我还带着二狗的木雕的,到时候把那个给他,他一开心,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王楚的想法天真得可爱,但现在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希望张部长看在薛文远之前送他文玩玉佩的份儿上,不要太过刁难王楚。 王楚还想跟薛文远多说一会儿,刘常委就在喊他了,没办法,王楚只好匆匆挂断电话,跑到刘常委身边。 “跟谁打电话呢,女朋友?” 王楚点点头。刘常委又开始长篇大论:“小王,你跟上级在一起,把上级扔下,自己跑去给女朋友打电话,你觉得合适吗?这还是我,一会张部长来了,你打算也这么干吗?” 其实王楚也觉得不合适,但是他总觉得这件事在往不可控制、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他心里十分不踏实,就想给薛文远打电话安安心。如今刘常委提出来了,王楚只好把手机调成静音,乖乖坐在刘常委旁边经受刘常委的“官场哲学”“官场礼仪”课程洗礼。 虽然约了六点,但领导从来都是不准时的,一直到六点半多,张部长才姗姗来迟。张部长刚刚下班过来,西装笔挺,春风满面,看着心情特别好。刘常委急忙带着王楚迎了上去。 “抱歉抱歉,”张部长笑着说,“事情太多,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了。” 刘常委连连摆手:“哪儿能呢,您都这么忙了,还要占用您休息的时间,我们才是过意不去啊!” 俩人相互吹捧了几句,张部长道:“走吧,别在这儿站着了,去房间里说。” 刘常委婉拒:“不了,我晚上还有应酬,小王跟您去就去了。小王,”王楚赶忙上前听训,“你可要机灵点,别让张部长不高兴!” 王楚自然应承,从跟着刘常委变成跟着张部长,走进了315的房门。枫塘酒侧面跟全青河隔了一条马路,315房间是靠近河边的两间房中的一间,外面普普通通,里面却别有洞天。315是一个套间,进门处有电子显示屏,还有烤箱、烘干机等小家电;里面是客厅加餐厅,带了露天阳台,可以看河景;再里面是卧室,地上是厚厚的羊绒毯,一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摆在中间,温暖又舒适。 张部长让王楚在客厅坐了下来,点了点客厅桌上的电子屏,竟然跳出一个菜单:“听老刘说你晚上还没吃饭,想吃点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一想到要跟领导吃饭王楚就胃疼,他只想赶紧把木雕送给张部长然后走人:“不用了,我一会儿出去吃就可以……” “着什么急啊,不喜欢跟我这种老头子一起吃饭?”张部长盯着王楚打趣道,“我觉得我还不是很老吧,还是能跟上你们年轻人的。”说罢就自顾自给点了双人牛排套餐,然后就进卧室换衣服。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隐约可以看见张部长换衣服的身影。张部长虽然五十多,但是保养到位,估计也经常锻炼,身材不仅没有走样,反而比很多年轻人都好,看着也就四十的样子,放在网上,那也算个帅大叔类型,位高权重又样貌过关,不知多少人想着贴上去,但王楚完全没心思在意。王楚想着那份牛排套餐的价钱心里打颤,一般求人办事不好让人家请客,但是这情况还要自己出钱吗?要是出钱领导的房费难道也自己掏吗?那只怕要把自己压在这里洗碗了! 领导住的酒店服务是响当当的,王楚还没想出个头绪,服务员已经将将东西送了上来。毕竟是酒店,餐厅也没有多大,就是在客厅和走廊的中间加了套桌椅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点了双人套餐,服务员还给点了蜡烛放了玫瑰,让王楚越看越别扭。 这时张部长也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招呼王楚坐下吃东西,看到桌子上的花好像很意外:“呦,这酒店还挺有意思的,还送花儿,不过这花儿娇滴滴地,我看倒是跟你挺配的。” 王楚尴尬地笑笑,他摸不清张部长这话是夸他没夸对呢,还是刻意损他呢,不过言多必失,不知道说什么就闭嘴,笑就好,这是薛文远教他的沟通小敲门。不得不说,王楚笑起来确实很好看,本就招人喜欢的脸上挂一对小酒窝,真是桃花对面也惭。张部长看在眼里,更加热切。 王楚笑完以后就对着这半生不熟的牛排发愁,他本人并不喜欢吃西餐,更不喜欢吃没熟的肉类,张部长点的时候问都没问就给下了单,他现在是吃又吃不下去,不吃又觉得不好,只能用叉子戳旁边的一小点配菜。正在纠结的王楚完全没注意张部长起身悄悄去门口鼓捣了一下锁,然后倒了两杯红酒拿了过来。 “怎么,不喜欢?看你苦大仇深的。”张部长给王楚递了一杯,自己拿了一杯,示意王楚干杯。王楚现在算是领悟了,自己的意见其实不重要,领导想干什么他除了同意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张部长碰了一下,抿了一口。 张部长看着王楚将红酒喝了下去,才开始吃东西。刀叉轻划,将内里还嫩粉的牛肉放进嘴里,动作倒是慢条斯理的,只是一直盯着王楚,让王楚觉得对方是在吃自己的肉。“小楚是不是觉得这个牛排有点生?我就喜欢吃生的,以前在国外还会吃一分的牛排,不过国内牛肉不过关,只好舍弃这个喜好了。小楚一看就是听话的乖孩子,很少会尝试出格的东西吧?不过有的时候尝试一下,你就会爱上那种刺激的感觉。” 王楚觉得张部长的眼神简直黏在了自己身上,让他头脑发晕,很不舒服,他想尽快离开。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应该不应该,王楚直接对张部长说:“张部长,我们村想要修一条路……” 张部长没有停下进食,满含深意地看着王储,不慌不忙地说:“小楚,每天求我办事的人很多,我不可能都同意、都答应、都顾及的到,你懂吗?” “我知道!”王楚起身有点急,感觉头有点晕,但他没有在意,从放在客厅的背包里拿出木匣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张部长,张部长并没有接。 “这是?” 王楚心里打鼓,只好自己把匣子打开,给张部长看:“这是福禄寿木雕,是我们村一点心意,祝您以后官运亨通,万事如意,福如东海……”张部长看着王楚不动如山,王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讪讪住了口。 张部长站起身,走进卧室,又背着手走了出来,走到王楚面前,眼里都是压抑的火热:“你要把这个送给我?”王楚感到了危险,忍住要逃跑的冲动托着匣子点头。张部长又笑了起来,一手搭在匣子上轻轻抚摸,一路摸到了王楚的手上,抓住他的手就攥紧不住揉捏。王楚吓了一跳,匣子都拿不住了,一边推张部长一边抽自己的手,没想张部长竟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手铐,将王楚的双手给铐在了一起。 王楚彻底被吓到了,一面挣扎一面大喊:“张部长!您这是干嘛!” 第24章 第 24 章 张部长彻底撕开了人皮,露出豺狼面容,用尽全力将王楚压倒在地,一手攥着手铐制住王楚双手,一手滑入王楚衣服中肆意揉捻,脸也凑到王楚脖颈上胡乱亲吻:“乖孩子别怕,以后有你好的时候!” 任他说的天花乱坠,王楚也只觉得恶心,只恨自己平时骂人的话学太少:“你放手!恶心,变态!我要举报你!” 不知是否被王楚戳中,张部长暂时停下了动作,王楚还没能缓口气,脸上就猛然遭了一个耳光,白皙的脸蛋迅速红肿。 “举报?”张部长贴到王楚耳边降低了声音,似乎一座山压在王楚心上,“你要贿赂我,我不同意,你去举报我?我告诉你,就算你去了,最后坐牢的也是你!行贿是什么罪你知道吗?到时候不光你们村的路没了,你的前途、你的未来一样要烟消云散!小楚,叔叔喜欢你,想让你好,你听叔叔的话,以后好处多着呢,知道吗?” 王楚头脑犯晕,觉得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放弃了挣扎。张部长笑了起来,亲了亲王楚的脸,在他身上捏了几下,开始脱王楚的衣服。正解裤子呢,王楚暴起双手合拢狠狠锤向张部长的头,可惜脑子犯晕只打到了脖子上,但也够张部长受的了。张部长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王楚赶忙跑去开门,可是这门已被反锁,这门锁又太高科技,王楚一时间居然弄不清要怎么打开。眼看张部长又爬了起来,王楚冲回去踹了他一脚,将人再次踢倒,自己则冲向阳台爬上了阳台栏杆。 315房间在枫塘酒店的侧面,这一面只有两个房间,两间房都有阳台,而且相距不到一米,虽然双手被铐头脑犯晕,王楚纵身一跃,还是比较顺利地摔到了对面阳台。王楚顾不得头疼身子疼,挣扎着起来要去堵住屋门,谁知这屋子里是有人的,他刚跑进来就被屋中人一个过肩摔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来了,本来就着了道遭了打,王楚这下彻底爬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打滚。 “那里来的崽子,还想闯我的门!”屋中人说话一口中原味儿,扒拉着王楚看了几眼,“呦,还是个娃娃呢,咋还有手铐呢,你是越狱跑走的?你这娃白白净净的怎么还干坏事呢?” 王楚被摔狠了,张着口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屋中人还要再问,门铃响了起来。屋中看王楚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就没再管他,直接走去门口。枫塘酒店的房门都高级的很,门口装了电子屏,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跟外面对话,这人按了几下,张部长的脸身影就出现在了电子屏上。 “谁?” “同志你好,我是住旁边屋的,有个小朋友偷了我的东西,我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他心虚,给跑你屋了,你要方便的话给我开个门,我把他带回去。” 屋中人看门外的人风度翩翩,穿个家居服都很儒雅,但眼神不正,暗含邪光,没有轻易开门。王楚本来在地上犯晕,听到张部长的声音硬撑着爬了起来,滚了两步扒住屋中人的大腿,恳求道:“他,他是骗人的,我没有偷东西!求求你救救我!” 张部长也听到了王楚说话,人皮又重新披了上来,一副假道学的和蔼面容:“小楚,你别这么怕,你犯的错误不大,跟我乖乖回去我会原谅你的,以后也不会有事,但如果你依旧不听劝瞎胡闹,还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那就别怪我对你太严厉了。” 王楚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相信他的鬼话上他的当,只是抓着屋中人的手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报警吧!不要开门,报警!” 屋中人还没说话呢,张部长就哈哈笑了起来:“报警?好好好,我现在就替你报警!”说完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杜局长吧,唉,那怎么行,公事就要称呼地正式点。我这儿出了点事儿,劳烦杜局长带俩人过来,在枫塘酒店,对,对,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王楚这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权力。外面的人根本不怕报警,也不怕举报,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在对方看来都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所有的努力最后还是逃不开对方权力的大网。他不甘心,却无能为力。他放开了屋中人,掏出装在裤子口袋里手机,想给薛文远打最后一个电话。 王楚一心想着自己要怎么办,完全没注意到屋中人听到警察要来是的微妙表情。屋中人按了两下屏幕把通话挂断,转头看见王楚拿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呢,上前就抢了过来:“干啥,你还想通知同伙啊!” 王楚都快急哭了:“我真的没有做坏事!让我给朋友打个电话吧,哥,求你了!” 屋中人对可怜兮兮的王楚无动于衷,装好王楚的手机,抄起桌上还没打开的背包,拎着王楚的衣服将王楚提溜了起来,三步来到阳台前,把王楚往栅栏旁一扔,说了一个字:“跳!” 王楚没有动。他之前也想跳楼来着,但是站在阳台边从上往下看都头晕,所以才选择了跳旁边这屋,虽然刚刚他确实万念俱灰有种跳下去一死了之的冲动,但是真的站在这里,他还是想活着,想跟父母和好如初,想跟大薛长长久久。 “快跳啊,愣着干嘛呢!”屋中人催促道。王楚这才意识到那人是真的想让自己跳下去,瞬间崩溃:“大哥,这是三楼啊!” “三楼又死不了!而且底下不还有个棚吗,跳棚上然后翻墙出去!” 楼下是有个自行车车棚,但那车棚也就一两米宽,跟楼还离着几米,要往上面跳,王楚实在是没有信心。 那人回头看了眼门,骂了声“孬种”,将背包扔到下面的车棚上,轻轻一翻,轻而易举地跃到了车棚上。还别说,那人看着四十多,身手矫健轻盈,倒有点电视剧里的大侠风范。看人家完成地那么轻松,王楚心里有了点信心,况且豺狼在外,也容不得他多想,王楚眼一闭心一横,手脚并用爬上栏杆,用力一跳,“砰”地一声重重摔在了车棚顶上。 那人看王楚跳了下来,也不管人怎么样、摔着没,夹着王楚就往墙外翻,墙外是条单向道的马路,人流不多,也是运气,他们俩跳下来正好有量出租车路过,那人立刻给拦了下来,把王楚推了上去,自己随后跟上。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没看到他们从墙上跳下来的英姿,以为是一般乘客,一边发动一边客气地问:“您二位去哪儿啊?”那人还没回呢,就听王楚唤了他一声:“哥,我腿疼……”司机好心给他们开了灯,就看到王楚脸上一个大巴掌印子,手上戴着手铐艰难地抱着腿,额头上滋滋地冒着冷汗,嘴唇惨白还不住哆嗦,眼睛半眯半睁,好像随时要昏过去一样。 司机咽了咽口水:“您……您二位这是……” 那人压下身看了看王楚的腿:“骨折了而已,弄得跟要了命一样,师傅去武警医院。我这个弟弟在外面跟别人打架,我一生气就把他铐了,让他反省反省,没想到这娃子挺横,还敢跳窗户,身子挺娇胆子不小!这手铐是玩具,我给他摘了。”说着就去弄王楚的手铐,没两下还真给弄开了。司机师傅这才放了心:“男孩打架正常的,而且看你弟弟的样子就是个听话的,肯定是被别人给欺负了,你还铐人家,人家当然不高兴了。教育孩子要将方法的!” 司机在那里絮絮叨叨,那人一边应付地答应两声,一边拿出王楚的手机看。“密码多少?”王楚忍着痛报了一个数字:“哥,我,我是清水村的村支书助理,我叫,王楚,你能不能帮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要是不行,你打给贾支书也行,你可以问他的!” 那人翻了翻,王楚的联系人里确实有很多什么村长、支书、处长局长啥的,便签里不是这个会议就是那个文件,心里信了七八分。看司机开始跟车队的人对讲机通话,那人低声问:“那你咋弄成这样了?追你那个是谁?” 王楚死死咬着牙,没有说话。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屈辱无力的感觉就将他淹没,他想倾诉,想发泄,想寻求帮助,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社会对同性恋还无法包容,他跟薛文远的事情都遮遮掩掩,被同性上级性骚扰这种事又怎么能轻易说出口? 那人还想再问,却发现王楚已经昏睡了过去。嘴里骂着王楚太过娇气,但看着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孩儿一身伤地靠在车座上不住哆嗦,那人还是心里不忍,将王楚放倒在自己腿上,一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入眠,一手继续翻他的手机。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那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就看见一排各色的括号,有点好奇地划拉开,对面一个低沉的男声传了过来:“小楚,你在哪?怎么样了?”那边的声音语气焦急满含关心,正是着急不安的薛文远。 “你是他朋友?” 一听是个陌生的声音,薛文远立刻觉得不好:“你是谁?手机的主人呢?他还好吗?” 那人看了看逐渐放松下来的王楚:“挺好的,没啥事儿,你要是有空就来市里武警医院找他,记得多带点钱。” 第25章 第 25 章 出租车刚停下,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开了车门,那人还以为是打车的呢,拽着王楚死命往外拉:“快起来,给人家挪地方。”眼镜青年看王楚昏昏沉沉的样子心里着急,看那人动作粗鲁更是不满意:“你轻点儿啊,他都受伤了!”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认识他咋地?” 眼镜青年急忙点头:“我是他的朋友,杜宇!” 那人没说话,自己将王楚弄下车来背进了医院,拒绝杜宇的帮助。一直等跟医生说明了大致情况,看着王楚被推进手术室,这才转身看着杜宇又问了一遍:“你是他朋友?” 杜宇都气笑了:“他一个小村官,我冒充他朋友能有什么好处?他的医药费还得我垫呢!” 那人摇了摇头:“从出事儿到现在就我刚刚在车上给他朋友打了一个电话,听声音也不是你啊,你怎么来的比我们还快呢?” 这事儿是这样的,王楚跟薛文远说了要去枫塘酒店之后,薛文远心里一直不踏实,就先让杜宇去枫塘酒店开了间房,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就近帮点忙。杜宇当时还觉得自己老板跟小学生家长似的,人家去谈个工作都要派人看着护着,还很瞧不上,去订房的时候本来想订个316,没想到316已经有人了,只好订在了215。谁也没想到,杜宇跟司机刚刚进房间,就听到一声巨响,抬头一看,乌漆墨黑俩人影正一个拖着一个翻墙呢。杜宇近视眼,到晚上看不太清楚,司机老陈却精明眼亮,指着那人影说:“那不是小楚吗!” “你确定?” “那大长腿小细腰,不就是小楚吗!他不是来见领导吗,怎么跳楼了?” 杜宇惊了一身冷汗。王楚那人他其实有点看不上,大家都喜欢王楚心思纯净心地善良,可在他看来,王楚虽然吃得了苦做得了事,但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人生挫折的人,到哪都被人捧着宠着,才华说不上多少,命却是一等一的好,跟他们完全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真不明白老板喜欢他什么,养着他跟养条狗养只猫有区别吗。所以王楚要受点累遭点罪,杜宇那是乐见其成,薛文远交代他来枫塘订房间,他也是慢悠悠地过来,但这回明显不是吃苦受累的程度了。王楚那人胆子小的很,三楼这么高,他要下多大决心才能跳下来,他又是遭遇了什么才能做出这种选择,杜宇不敢想,更不敢想薛文远知道这事儿后的反应。 “老陈快开车,我们追上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等老陈开了车追出去,冷清清的马路上看不到半个人影,完全不知道王楚的去向。俩人开着车在河边找了半天,杜宇望着平静无波的全青河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王楚不会是跳河了吧! 杜宇都打算报警了,薛文远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他王楚被人送去武警医院,杜宇这才舒了口气,催着老陈赶到医院,结果来得太快,跑医院问查无此人,又在门口等,开了十几辆车门,终于等到了王楚。 这些话都不足为外人道也,千言万语变为一句:“你一破出租有我们越野快吗!” 那人点了点头:“行,你说得对,不过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王楚,清水村的村支书助理。” “你知道他来枫塘酒店是干嘛的吗?” “去见组织部部长说修路的事。”杜宇戛然停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人四十多岁,身材精壮,浓眉大眼,眼含精光,精神又警惕,跟德牧似的,看着就像电视剧里的正面人物,苗正根红向着党那种。但衣冠禽兽见的多了,杜宇最不信就是人的这一层皮。“你是谁?怎么会跟王楚在一起?他是你拉着跳楼的?” 那人被质疑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呦,你连我们跳楼都看见了,知道的不少啊,你不会跟他们一伙的吧。” “你!” “谁跟谁是一伙的?”杜宇猛然回头,薛文远正站在身后,杜宇立马有了主心骨。薛文远把孩子们接回来后马不停蹄赶来市里,路上心神不宁,忍不住给王楚打了个电话,也幸亏这个电话,才知道王楚出了事,等他加大油门赶过来,正碰上杜宇跟一个人对峙。那人神采奕奕,站姿笔挺,一身军旅气息,应该就是之前接自己电话的人。 那人也看了看薛文远,点着头说:“嗯,是个好娃子。你就是那个括号?” “括号?” 那人掏出王楚的手机熟练地划拉开给薛文远看:“这个括号是啥意思啊,你叫括号啊?” 薛文远凑近一看,通话记录显示最近一通电话来电人是(づ^▽^)づ,电话号码正是自己的手机号。薛文远看着这颜文字,心中的愤怒、焦急被席卷而来的甜蜜淹没,他只想立刻跑到王楚身边,把人抱在怀里,看他露出这样可爱的笑容。 “小楚呢?” 那人指了指手术室:“在里面呢,没啥事儿,就是腿折了,一会就出来。” 薛文远虽然着急也没有办法,好在已经来了医院,人就在自己身边,心里也安稳了些。于是调整心情,对那人说:“我是薛文远,是王楚的家人今天的事麻烦您了,方便的话您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吗?” 那人没回答,跟忽悠杜宇似的忽悠薛文远:“俺们刚出事你就打电话过来,也挺巧的啊。” 薛文远笑了笑:“小楚手机不是在您手上吗,看通话记录就知道了,我们之前一直有联系,我给他打电话是出于担心,并不是巧合。您无意见碰见这事就这么上心带小楚逃跑,也是够热心肠的。我相信您不是坏人,您想问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愿意再告诉我您的身份,我看着回答。” 那人哈哈大笑,拿着王楚的手机输了一连串手机号,递给薛文远:“好小子,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打电话,我要先走了。” 薛文远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眼睛直抽抽,示意杜宇等在原地,将那人领到了楼梯间,直接用自己的手机给这个号码打了过去。一阵“爱我你就抱抱我”的手机铃声过后,李冲略带懒散的声音传了过来:“喂,老薛,你不跟你家大宝贝卿卿我我,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薛文远懒得跟他东扯西扯,看着那人直接问:“四十多岁,军伍出身,中原口音,现在在我们市,你知道是谁吗?” “我小叔李志国啊,就我跟你说过那个天天打我那个,”李冲惊奇地说道,“你遇上他了?” 薛文远把电话递给略有些尴尬的李志国,李志国接过来就对李冲骂道:“你这个瓜娃子,啥也藏不住,别人问啥你答啥,你的脑壳子是咋了吗!” 李冲哪里想得到刚刚被说坏话的人就在跟前,急忙给李志国解释:“我这不是一时大意了吗……小叔,薛文远是我哥们,告诉他也没啥啊,而且我又没泄露你的任务……” “你可给老子闭嘴吧,你再说两句啥都漏了!我今儿出了点儿事,在酒店带着你哥们的哥们跳楼跑了了,你跟那个订酒店的同志通个气说一声,别把我卖了!”说完就气呼呼地挂了电话,留下另一端的李冲揣着巨大的信息量在风中凌乱。 “叔叔,我跟李冲是好朋友,您要不介意,您也是我叔叔,您能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李志国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刚进屋没多久,东西还没收拾呢,那娃娃就戴着手铐跳我阳台跑进来了,然后就有人敲门,应该就是那个张平,说是娃娃偷东西了,还报警。我这个身份需要保密,怕被警察查出来,而且我感觉这里面有事儿,就带着娃跳楼了。至于他跟那张平什么事儿,我还想问你呢。” 李志国这个小叔薛文远之前就听李冲说过,之前在部队,后来老婆死了,剩个孩子,他觉得对不起家人,就申请转业了,听说是在纪检工作。千里迢迢跑到这里,身份秘密,还知道组织部长的名字,薛文远有了底,想想被逼跳楼的王楚,把张部长那群人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小楚他们村子想修路,我出大头,村里筹一部分,剩下的希望政府按政策补贴。但是县交通局迟迟不肯批,交通局局长说我们这条路牵扯到政治斗争,需要找市里组织部张部长解决,县里刘常委穿针引线,让小楚今晚上六点到枫塘酒店见他。” 李志国有点闹不明白:“修路跟组织部长有啥关系,所以那娃娃是去行贿的?结果没谈妥被人家抓了?” 薛文远不高兴了:“什么叫行贿?小楚就拿了村里面人雕的木雕打算送给他而已。况且如果不是他们一再刁难,小楚难道还凑上去送东西吗?官场您待的比我们久,里的弯弯道道您比我们清楚,这里面的事我想不用我多说。” 李志国没搭理他,自顾自叹了口气:“这么说,这事儿还得问那娃娃。” 第26章 第 26 章 等了一个多小时,王楚才被护士们从手术室推了出来,薛文远赶紧迎了上去。王楚从小娇生惯养的,加上肤质好,来了清水村也没风吹日晒,皮肤还是白嫩嫩的,经常被笑不像个男孩儿。平时薛文远最喜欢揉他的脸也从来没舍得留下点印子,可如今,桃花面上遭了桃花罪,一个血红的巴掌印印在王楚的脸上,看着格外骇人。 但这不是最惊心的。薛文远看着王楚脖子上一个个红印,心中怒气如同秋季的山火,燎原而起。 李志国看王楚还昏睡着,凑上来讯问:“大夫,这到底咋样了?” 大夫看了看李志国:“你是病人家属吗?听说病人是打架受伤然后跳的楼?我觉得你们跟孩子好好沟通一下,问问之前是谁欺负他的。除了腿以外,这孩子身上好多软组织挫伤,手上、脖子上都是指印和吻痕,我觉得,这可不是一般打架打出来的。” 李志国猛然想起来之前听说张平有些特殊的癖好,心里恍然,更加厌恶张平,恨不能立刻将他绳之以法,但再看向王楚,纵然心疼,但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医生看李志国脸色奇差,以为他误会王楚遭了罪,安慰道:“您也宽宽心,这孩子也没别的事,不过是我自己推测有遇到过欺负但是没被得逞的可能而已,您回去跟孩子好好问问,万一是真的经历了什么坏事,这次虽然没事,但也要杜绝后患啊!”李志国胡乱点点头,再看抓着王楚手不放的薛文远,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因为人是李志国送来的,医生都以为李志国是王楚亲戚,才把这事悄悄告诉了李志国,薛文远和杜宇都没听见,但杜宇怎么说也跟在薛文远这么多年了,这种事情见的不少,看王楚的情形,当下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以为薛文远会雷霆大怒,没想到薛文远安安静静跟着王楚去了病房,认认真真记下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往床边一坐,抓住王楚就没松手。 几年前商业酒会,艾伯特只是被人摸了一下,薛文远都不顾宴会主人的脸面将人打了一顿,现在王楚变成这样,薛文远居然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杜宇有点拿不准是薛文远变了,还是因为眼前人不是当时人。 时间已经很晚了,薛文远让杜宇带李志国回去休息,自己留在医院。等众人离开,他默默发了一个信息。 又说了几句,薛文远挂断电话回到病房内。王楚被打了麻药,药效还没过,乖乖地躺在病床上,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莹润的面容染上暖色,连巴掌印都逐渐模糊,不像之前一样狰狞。可能是因为麻药的缘故,王楚睡得安稳又乖巧,让薛文远越加心疼。他无比悔恨,恨自己大意,恨自己疏忽,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放弃凤凰山,带王楚去太平洋买个小岛逍遥自在,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 王楚醒来已经是半夜了。右腿又酸又疼,不知道压了什么,还被吊了起来,动都动不了,十分难受。正想直起身去摸摸,就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攥着,再一转头,薛文远正坐在床边半靠着床头睡觉呢。王楚看他眉头紧锁一副难受的样子,小心翼翼用一只手抽出自己的枕头,想要给他垫到头下,但是单手动作本来就困难,还不是常用手,再加上薛文远睡得不安稳,王楚费劲力气把枕头塞进薛文远半悬空的上半身下,一抬头,薛文远正睁着眼看着他笑呢。 薛文远把枕头又放了回去给王楚垫着腰,又倒了杯水端到王楚嘴边:“刚醒就乱动,这么不听话,要喝水吗?” 王楚就着薛文远的手喝了两口,等薛文远放下杯子坐回床边,王楚伸手抱住了薛文远,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大薛,我好想你啊!” 薛文远将王楚搂住,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我也很想你,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去任何地方了!” 王楚闻言嘻嘻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呢,那岂不是变成连体婴了,还怎么上班呢?” “别上班了,跟我走,我带你去过归园田的神仙生活,好不好?” 王楚直起身,摸了摸薛文远的脸,在他皱起的眉头中央落下一个吻:“对不起,我没处理好我的事,没能保护好自己,让你伤心了。” “小楚……” “当时,”王楚打断了薛文远,“当时我特别害怕,特别愤怒,特别屈辱,对自己的无力和懦弱特别恨。我恨自己傻,信了陈局长的鬼话,也很自己没本事,被人侮辱也无力反抗。有一瞬间我真的想一死了之。但是后来我想,跟你、跟我爸妈相比,这点屈辱太小了,以后的幸福长着呢,不能为了眼前这点事想不开。大薛,”王楚捧住薛文远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我没错,我不怕,我以前想要的以后依然会去追求,我希望你也一样,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薛文远忽然觉得,自己才是脆弱的需要保护的那个。王楚就像山林里的竹,挺拔修直,却也不怕风雨吹压。他不是没长大的孩子,他只是选择了简单通透地生活。 薛文远亲了亲王楚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光,有支撑他安慰他的力量,他本来都要崩溃在爆发边缘,王楚生生把他拉了回来。 跟王楚亲昵了一会,薛文远将人哄睡,自己躲出去给李冲打了一个电话。 李冲正跟老婆腻歪呢,看到薛文远的电话特别不耐烦,但大半夜打开肯定有急事,李冲的老婆吴雨晴对薛文远印象挺好,催着李冲去接,李冲只好奉命:“怎么了,怎么又找我,我小叔欺负你了?” 薛文远站在病房门口,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想搞张平,有什么办法?” 李冲被薛文远言语中的怒火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张平是你们市常委兼组织部部长啊,你一个商人,跟他过不去?” 薛文远并不想多说:“我只问你有没有办法!” 李冲听薛文远是真的要找张平麻烦,不敢再胡闹,急忙说:“老薛,你在花国也有几年了,虽然也不是常住,但来往这么久,花国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里认权!别说你还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就是真的能买下全世界,人上面一句话,都得归国家!在外面横着走就算了,在这里,你得认清你自己的地位!你可千万别冲动!” “我已经冲动过了,如果不是小楚,我压根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你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李冲跟薛文远认识这么久,除了把他当朋友,有时候也挺忌惮他的。薛文远是个商人,但并不是特别正经,他认识的一些人李冲见过一两次,虽然没多说,但看着就是亡命之徒。不过薛文远很沉稳,而且越来越老辣,那些人他从没用过,今天这么明晃晃地暗示要动这把刀,是李冲第一次见。 究竟是什么事让薛文远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想想刚刚小叔说的话,想想关于张平的一些传言,想想之前薛文远跟自己说过的修路被为难的事,李冲猜到了七七八八,虽然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于公于私,李冲都不能放任薛文远胡来。 李冲拿着手机躲到了卫生间:“既然你下定决心要搞他,兄弟我肯定帮你,不过这事儿用不着你动手。实话跟你说吧,我来元江省工作是来打进敌人内部的!你知道的,我们家主要在北边,现在上面要清官场,元江省上下一团无视中央,大家憋着劲儿想把这里换一遍,我是先头兵,我小叔就是侦察兵。云阳市这些人已经被瞄上了,你要是有他们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渎职失职的证据,哪怕是捕风捉影,都可以告诉我小叔,等时候到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薛文远心道果不其然,但看李志国离开时的样子,王楚的事他八成已经知道了。王楚受了侵害,理应得到法律的保护,但薛文远不想王楚的事人尽皆知。人言可畏,无论王楚如何无辜,在他人的口中只会愈发不堪,他是受害者,不应当承担这些无谓的指责。 “我可以帮你们,”薛文远说,“但小楚的事,我不希望成为你们的砝码。” “懂懂懂,”本来是薛文远求人结果变成自己求薛文远了,李冲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绕进去了,“小王那事儿算到张平那个老畜生身上也压不死他,我让我小叔酌情取舍,你放心!” 薛文远这才满意,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看着安眠的王楚,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慢慢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宇就带着早点来到了医院。薛文远把接送孩子上学的事托付给了贾二泉,让王楚大早上就起来瞎操心的王楚安安心心养病。王楚一看见杜宇拎着的一堆吃的,眼睛都亮了:“宇哥带了什么来,好香啊!” 杜宇将袋子一一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有豆浆、牛奶、油条、面包和、葱油饼和小馄饨,这馄饨是骨汤熬的,要不你喝这个吧。”杜宇又拿出一份纸袋,走到薛文远面前,有些小心地说:“老板,您的咖啡三明治。” 薛文远没接,反而捞起馄饨吃了一口:“这馄饨太闲,骨汤里放东西了,不过也还凑合,可惜这里做饭不方便,不然我可以给你做,保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第27章 第 27 章 杜宇将袋子一一放在桌子上,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点,有豆浆、牛奶、油条、面包什么的,还有小馄饨,这馄饨是骨汤熬的,要不你喝这个吧。” 杜宇又拿出一份纸袋,走到薛文远面前,有些小心地说:“老板,您的咖啡三明治。” 薛文远没接,反而捞起馄饨吃了一口,尝了尝味道才喂给王楚:“这馄饨太咸,骨汤也不够醇香,不过也还凑合,可惜这里做饭不方便,不然我可以给你做,保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怎么行!白白胖胖不就成猪了,你是要把我卖了啊!”王楚也开玩笑说道。有杜宇在,王楚不好意思跟薛文远太腻歪,赶紧自己把碗捧过来,一边吃一边偷偷瞄薛文远。虽然没多余的动作,薛文远还是领会到了王楚的意思,把鸡蛋剥好、包子放好、豆浆摆好,才接过杜宇手中的纸袋,喝了口咖啡,起身示意杜宇跟自己出去。 又是楼梯间,薛文远和杜宇四目相对,薛文远还没说话,杜宇率先弯了腰:“对不起,事情变成这样跟我撇不开关系,是我的错!” 薛文远摇摇头:“杜宇,你跟了我五年了吧,我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责怪下属的人吗?小楚这件事是我疏忽,是他自己大意,但说到底是张平的错,他的错他终究要偿还!但我只是想问问你,我当时让你尽快赶去枫塘酒店,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杜宇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您五点四十通知我,我七点半到的枫塘酒店。我按您的吩咐去订316房间,但是房间已经订出去了,只好换了二楼,进去房间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就出事了,对不起!” 薛文远叹了口气:“谁在316都不重要,小楚是我的爱人,我没保护好他,我不会因为这个责怪别人,但是杜宇,你最近太懈怠了。” 杜宇垂着头,双手在裤子上不住摩擦。薛文远继续说:“我一直很信任你,也很欣赏你,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有些小失误,所有事情都搭理地井井有条,我很感谢你。但是自从我退出3v回到花国,你就变了。我知道,你对我的忠心没变,不然也不会放弃特助身份跟我来这里,以后日子还长,我也希望你继续在我身边帮助我,今天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统统说出来,能留下来最好,要是另有想法,我也绝不会亏待你。” 杜宇攥紧拳头,下了决心:“BOSS,我一向敬重您,之前您做空sub prime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大家都觉得您疯了,但您力排众议压上了全部身家,最后赚了个盆满钵满,让3v逆境而起。后来您拓展业务,开拓新市场,收购高根兄弟,将3v送上繁荣的顶点,这些都是可以写入书籍供人学习的经典商业案例。可是现在,您来一个小山村,为一个小庄园费劲心思,每天跟村民县民打交道,而这个庄园甚至不能带来丝毫经济利益。我知道,您被艾伯特伤了心,想要修整一段时间,但是刀子不磨会变钝的,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我是担心等您再度复出,一切都不同往日了! Boss,我不想瞒您,前几天艾伯特找到我,问我您的近况,知道了您为了贫困山村脱贫东奔西走,特别感动,表示希望您可以回去。我觉得他还爱您,而且当初他做那个决定确实迫不得已,现在他愿意跟您和好如初,您是时候回家了!” “你想回去?” “不!我是想跟着您,但我觉得您可以回去!” “我跟他和好如初?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医院吗?” “王楚是好,漂亮可爱,但是我见过您跟艾伯特在一起的时候,浓烈炽热,生机勃勃,意气风发!您是我的boss,但我也希望您能跟挚爱相伴一生,而不是屈就一个漂亮的宠物,您这样用王楚疗伤,对王楚也不公平!” 薛文远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杜宇啊杜宇,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小楚。你喜欢艾伯特不喜欢小楚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事,因为艾伯特是你期望成为的样子,小楚你却从不了解。这没关系,以后的日子长的很,你可以慢慢跟小楚接触,就算你一直不喜欢他也没关系,毕竟你是我的下属,没有义务接受我的伴侣。但是你说我是用小楚来疗艾伯特带来的伤,那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跟艾伯特曾经爱过,就像你说的,浓烈炽热,意气风发,因为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处在事业初期,金钱、美人甚至是权力,都是我追求拥有的东西。而现在,我已经三十三了,早就不想当年那样锋芒毕露。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修整,你说的没错,但也不全对。我的投资你清楚,应该知道对如今的我而言,赚钱不过是看书、玩游戏一样轻而易举打发时间的东西,早已不需要过多地关注,我需要找点别的东西来填满我空虚的时光。艾伯特为什么要联合亚当对付我,因为他知道,我在这座金钱的帝国顶端已经待不住了,很快就会去挑战更加危险的东西,甚至带大家走向灭亡。 离开3v之后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要干什么,来买庄园确实是一时兴起,但是在这里,我却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你知道清水村里有多少荒唐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说出来件件挑战你的道德,但就是很奇怪,这种畸形的东西在乡镇里无处不在,村民们麻木愚昧又质朴善良,一瞬间让你温暖,一瞬间让你心寒。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人是如此矛盾而又可爱的动物,现在我有点理解艾伯特为什么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跟我吵架了。至于小楚,那是意外之喜,我跟他的事不需要向别人交代。人是会变的,丹尼,我当初对艾伯特的爱是真的,我现在对小楚的爱也是真的。我不会回头,不会为过去的事郁郁寡欢,我只会珍惜当下。 很遗憾,但就像我来之前说的,你跟着我很可能再也体会不到翻手身家上亿覆手倾家荡产的快感,我已经不需要再赌博了。如果你想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你只能离开,如果你选择留下,那你就得接受我的改变。你可以考虑一下,然后给我个答复,谢谢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爱你,丹尼。”薛文远上前抱了杜宇一下,转身离开,杜宇颓然靠在医院泛黄起皮的墙上,内心纠结无比。 薛文远回到病房,王楚正在床上揉肚子呢。薛文远看着可爱,上去也摸了一把,被王楚拍掉:“在医院呢!”薛文远揪了一下王楚的鼻头:“昨天晚上不知道谁在我怀里吃我豆腐,现在知道在医院了。” 王楚翻了个白眼,不再在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问题上纠缠,抢过咖啡把温热的牛奶递给了薛文远:“听说早上喝咖啡不好,而且你还失眠呢,喝什么咖啡啊!趁宇哥不在,悄悄倒了!宇哥呢,让他也过来吃点东西啊。” “他回去了,我让他好好考虑考虑未来的发展,决定以后要不要继续跟着我。” 王楚默默看薛文远吃东西,没再说什么。杜宇不喜欢自己王楚其实也知道,但对方是薛文远的左膀右臂,他不希望薛文远因为自己失去一个得力的助手。不过薛文远是个有主意的人,并不需要自己多操心。 王楚刚做完手术不久,腿又麻又疼,还不能动,只能躺在病床上默默忍受,好在薛文远陪着,疼痛无聊都被甜蜜盖过,俩人正在一起玩幼稚的小游戏呢,不速之客来临。 “咚咚咚”,病房门被敲响,薛文远和王楚还没回应呢,病房门就被推开,本以为是护士来换药,谁料却是俩人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王楚猛然握住薛文远的手,薛文远拍了拍他的手背,将他反握在手中,也没起身,就坐在病床边不紧不慢地说:“张部长,您倒是挺有勇气的。” 张部长身后还跟了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秘书,都是人高马大的,那秘书看薛文远这样,好像自己父亲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跳出来指着薛文远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敢跟部长这么说话!” “小冯,”张部长看了看王楚和薛文远紧握的手,拍了拍秘书的肩膀,“不要冲动,我早就跟你说过,对群众要和蔼,对犯错误的同志要宽容,更何况小楚变成这样也有我一定的责任,他们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王楚咬着牙盯着张平,恨不得咬他两块肉:“犯错?我有什么错,你不要血口喷人!” 张平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一伸,司机立刻把一个双肩包交到了张平手上。他拿着双肩包在秘书和司机的护卫下又往病床前走了两步:“这个是你的包吧?” 王楚死死抓住床单,没有说话。张平掏出书包里的木匣子,继续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这匣子也是你的吧?” “是我的又怎么样!” 张平笑了笑,打开木匣子,把里面的木雕倒进背包里,夹起匣子底垫着的红绒布,竟然从匣子里拿出一片1厘米厚的金箔:“小楚,我很欣赏你,你要是有事求我,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我愿意帮你,但是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行贿,就不能怪我无情啊!” 第28章 第 28 章 “你!”王楚没想到张平居然陷害自己,急的就要起来,结果拉动了伤口,又倒了下去。薛文远赶紧将人搂住,不住安抚。 张平又笑了起来:“小楚同志,不要这么害怕。我当时会用手铐铐你也是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这么害怕居然跳楼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毕竟也当面拒绝了,不想因为你这一时糊涂做的傻事葬送了你的前途。这样吧,我把这匣子和里面的东西还给你,我们当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怎么样?” “你不要胡说八道!”王楚虽然气的头脑发胀,但还没昏头,“东西是我的不假,那个金块怎么可能是我的!清水村穷成那个样子,我也不过是个村官助理,怎么可能因为修路拿出这么多钱!” 张平不紧不慢将金箔放回原位,放进匣子里,将匣子和背包一起递给秘书:“你是没有,你的好朋友薛老板有啊。要我没记错,薛老板在我们市还有别的投资项目吧,我毕竟手里有点权力,一些朋友卖我几分面子,薛老板想要借机跟我搞好关系,不是一件很好理解的事情吗。” 王楚万万没想到这混蛋老不死还想把薛文远拖下水,气的浑身发抖,眼前的张平跟昨晚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完全重合,让王楚屈辱愤怒又害怕,他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苹果朝着那张脸扔了过去,可惜准头不够,苹果挨都没挨着对方。 “小楚!”薛文远怕王楚这么动作扯开伤口,急忙把人按下来,“相信我!”薛文远说。王楚看着眼前的薛文远,猛然回过神,这里是医院,不是酒店,他不是昨晚孤立无援的自己,他有薛文远。王楚逐渐放松下来,朝薛文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王楚逐渐平复,薛文远才放下心,站起身慢慢走到张平身前。张平还挂着虚假的和蔼,一副高高在上志在必得的恶心嘴脸,仗着自己的权力背景有恃无恐,看薛文远面色还算平静,以为对方要服软,更是笑得得意:“薛老板觉得怎么样?” 薛文远没说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出了一拳,拳势本就迅疾,加上没有防备,张平被打了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张平的秘书和司机急忙赶上来把人扶住,还想进一步给薛文远点颜色,但薛文远一米九的个子、威严难犯的气势让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护着张平连连后退,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不要胡来!再过来我们就要报警了!” 别人都是先礼后兵,薛文远打了这一拳后反倒停了下来,回身朝一脸紧张的王楚笑了笑,又对捂着眼睛的张平说:“张部长既然想要平息这件事,我们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您打了小楚,我替他打回来,这还是挺公平的吧!” 张平身居高位多年,谁不是跪着趴着在他面前捧他求他,何曾被人如此对待,手指指着薛文远直哆嗦,话都说不清了:“你、你!有种!” 薛文远摆了摆手,张平身子下意识后仰,司机上前一步来插在他俩中间,就怕薛文远再动手。薛文远被他们这草木皆兵的反应逗乐了,笑着说:“不用紧张,我觉得您的提议挺好的,东西给我,该办的事儿办了,今天打也打了,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您别再找我们麻烦,我们呢,也不影响您工作,不会给您今天的换届选举添堵,大家两边都有好处,以后您步步高升,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呢,您说呢?” 张平不愧是官场摸爬的人物,能屈能伸,眼睛刚被薛文远打肿,现在也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对着薛文远笑着说了三个好,不知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言辞真诚,让人看不出破绽:“好,好,好!薛老板是个人物,果真是少年英才。年青人有些冲动,不要紧,我不跟你计较,就像你说的,以后我们云阳市的发展还得多多仰仗你这样的商业巨擘,我们今天就算不打不相识!清水村的事你们放心,我回去交代一声,不会再有人与你们为难,小冯你把东西给薛老板,我们以后有空再叙!”说完还跟薛文远握了个手,然后转身离开。 秘书把匣子放背包里扔给薛文远,冷哼道:“今天张部长宽和,放过你们,你们最好识相一点,不然有你们好瞧的!” 他们走的太急,完全没注意躲在墙角的李志国,等走出医院上了车,等在车里的刘常委急忙凑了上来:“怎么样,事情解决了吗?部长,您的眼睛……他们不同意?” 张部长把敷眼睛的冰袋取了下来,反手给了刘常委一个大耳刮:“我早就交代你,让你把王楚的交际、背景调查清楚,你是吃屎的吗!” 刘常委脸都没来得及捂,赶紧拿过冰袋小心翼翼地替张平敷上:“都怪我,都怪我啊!我只查了他的家庭背景,爸妈都是农村出来的,在一个小县城当公务员,祖上十八代都没啥本事,亲戚们也都没啥出息,谁知道会忽然跑出来一个薛文远呢!我还特意问了他,结果那小子跟我说薛文远国外的公司倒闭了,刚回来国内求发展呢,哪知道那薛文远来头不小呢!” “破产老板,看他随手拿出来的那几件东西,可能是个破产老板吗!也是我大意了,这么大个人物来我们云阳居然没发现,还让他跟王楚搞一起了!” “他要跟您死扛到底?” 张平冷笑两声:“死扛?他有什么资格死扛?捧他他是个人物,踩他他就是条虫!不过现在比较敏感,不想节外生枝而已!他自己也知道,得了点便宜就收手了。” 刘常委急忙奉承:“那是,他那个什么啥公司再厉害,也就是国外的一个投资公司,他还被排挤跑了,一个落魄的地头蛇怎么能跟你这条强龙比呢!您是不想跟他们这些孩子一般计较,给他们个机会,他们还不计您的好呢!” 张平被夸得舒坦,怒气平复了些,对刘常委交代道:“你让陈兴把路批了吧,政府多拿点,别让村民出钱。” 刘常委有些意外,张平看着平易近人,其实睚眦必报,看他那眼睛,就知道他现在面上跟薛文远他们过去了,心里铁定是记下了一笔,怎么现在还要帮他们修路呢?“路给他们批了就行了吧,还给他们出钱?那薛老板不是很有钱吗,不是这么点儿钱都要扣吧!” 张平往椅背一靠,一脸平和:“他想出,我就不让他出!时间长着呢,好戏还在后头呢!” 病房里,等不相干的人都离开,薛文远拎着背包回到床边,把东西给王楚看。王楚并不介意薛文远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跟张平和解。一来,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件事张平来找他们才让他们有了发泄的机会,要是张平不来,他们也完全没有办法;二来,他相信薛文远比他更恨张平,面对无能为力的事,他生气,他不希望薛文远跟着生气,更不想因为这个让薛文远跟他产生裂痕。既然对方说了不再打扰自己,至少在这段时间内他想安安心心过自己的生活。不过看着凭空多出来的好几块金砖,王楚还是发晕:“能拿回二狗的东西倒是挺好,但这东西怎么办?我们怎么能拿他的东西!” 薛文远揉了揉王楚的头,还没解释,李志国就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把病房门一锁,跑到二人身前:“他给你们啥东西了?我的娘嘞,怎么这么多金子!” 昨天王楚昏昏沉沉的,头脑并不是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没记住,但看到李志国还是认了出来:“大哥是你!昨天谢谢你!” 李志国看着王楚的俩酒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笑靥如花,也难怪会被男人给看上了。昨天回家以后,李志国还想了很久,张平是个王八蛋,但看薛文远那样子,跟王楚八成也有一腿。李志国是老封建,性格保守,一想到俩男人在一起,鸡皮疙瘩就一层层掉,一想到薛文远还跟自己大侄子是朋友,脑子里的想法就一波波往外泛。不过后来李志国想通了,反正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李冲也早就结婚了,人家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跟自己也没啥关系,当没看见就算了。今天再看王楚和薛文远靠在一起,男才男貌的,也倒是和谐。 李志国本来还怕自己见着王楚会表现的有点异常,现在倒是不担心了,很是豪爽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王楚有点不明白。 薛文远把匣子里的金块都倒了出来,拢到一起推给李志国,对王楚说:“他是李冲的小叔,来这里查张平的,你说巧不巧!” 李志国一听立刻变了脸色:“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又是李冲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蛋玩意儿!让他保密保密,怎么跟谁也乱说!” 薛文远给李志国搬了个凳子让人坐下,又倒了杯水:“您老消消气,他想让我们给您帮忙才告诉我的,他要不告诉我,这东西我也不敢收啊!” 李志国拿起金块儿看了看:“这是张平给你们的?封口费?这也没多少钱吧。” “钱是没多少,但按人家的说法,这是我们送给他,他退给我们的,我们官商勾结行贿未遂,人家清廉正直帮我们悬崖勒马。不过我想这东西他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你可以去查一查。” 李志国跟薛文远对视,双双笑了起来。 第29章 第 29 章 李志国待了一会就离开了,毕竟他有任务在身,而王楚又不能提供更多证据,与其在这里看俩男的腻歪刷新自己的世界观,不如去查查金块儿的来源。他走了不久,杜宇就回来了。 说到底,杜宇还是向着薛文远的,不然也不可能跟着薛文远放弃大好前程远渡重洋来到这么个待开发地方。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薛文远,但是他手头上还有几个投资项目,薛文远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干当起了农场主,他也许有一天终将会离去,那也是把薛文远的本事学到手、能自立门户之后,而不是现在脱离了这个薛文远去投奔下一个薛文远。 有了杜宇,薛文远更加轻松,把病房添置些物件,每天就跟王楚窝在病房玩游戏,他还打算等王楚腿好一点,就推着他出去玩两圈,好不容易有个长假,不用白不用啊。 清水村的生活就是另一番模样了。王楚怕耽误工作,请了一个月的假期,但这一个月就够贾支书受了。以前王楚在的时候感觉也没干什么,现在王楚一走,各种会议、各种资料、各种报告都落在了贾支书的头上,贾支书又重新过上了求自家孙子帮忙写报告的生活。 除了贾支书,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孩子们了。接送上学的人从王楚变成了贾二泉,孩子们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王楚毕竟有工作在身,有时候不能来,让别人接送也很正常,但一连好几天都是贾二泉,连薛文远都没见,孩子们有些不安了。 “小楚哥和大薛哥去哪儿了,怎么一直都没见着?”越□□亮的贾笑不解地问贾二泉,本来在各自玩耍的孩子们立刻聚到贾二泉身边支起了耳朵。 贾二泉看了看这些小鬼,从路边拽了一根树枝,在孩子们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咔吱”掰成两段:“你们小楚哥就跟这跟树枝一样。” 年纪最小的孩子“哇”的哭了起来,别的孩子不明所以,但是被气氛感染,也都哇哇大哭,只有大树含着眼泪抓住贾二泉的手追问:“二泉哥你不要胡说,小楚哥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们!” 贾二泉被这架势吓得够呛,急忙解释:“哭啥哭啊,他又没死,你们小楚哥的腿像这跟树枝一样,摔断了,在医院治腿呢!” “腿断了?小楚哥会残疾吗?” “听我妈说,三瘸子就是小时候爬树摔下来的,结果腿就瘸了,小楚哥也会变成那样吗?” “那以后小楚哥是不是都不能送我们去上学了?” “我想要小楚哥……” 大家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贾二泉头都大了:“人王楚不是去医院治了吗,医生给治好了就不会瘸腿了!你们不要老是咒他!再说就算王楚腿真的出毛病了,你们难道就不要他了吗!反正他瘸不瘸,都是王楚!” “对!”大树附和道,“小楚哥永远都是我的小楚哥!二泉哥,小楚哥在哪个医院啊,你能带我去看小楚哥吗?” 贾笑连忙举手:“我也要去,也带我去吧!” 其他孩子也都举手,着急的还蹦了起来,就怕贾二泉看不到。 “不行!”贾二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们还得上学呢,而且你们这些鬼灵精我可看不住,到时候这个丢了那个伤了的,我可负不起那个责任。” 贾笑急得直跺脚,抱着贾二泉的胳膊不住地晃:“二狗哥二狗哥!带我们去吧带我们去吧!我们可以周末去,不耽误上学,我们肯定乖乖地,一点都不捣乱!你难道就不想去看看小楚哥吗!” “我才不!”贾二泉才不上她的当,推了一下她的脑袋,把一群孩子拖进学校,自己回家去了。在路上,贾二泉不住地想这件事的可行性。他其实也特别想去看王楚,但总觉得碍着面子,拉不下脸,要是带着孩子们去,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是孩子们求着自己带他们去看王楚的,可不是自己非要来的。但是这么多孩子,自己怎么带去,确实是个问题。 这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知道王楚断了腿,赵婉当即给王楚打了电话,说了孩子们希望自己周末带他们去看王楚的事,王楚不希望这么兴师动众的,但是孩子们隔着电话不住哀求,薛文远都听不下去了,接过电话对他们说:“来可以,但是不能都来,你们派两个代表就行了,公平竞争,民主选举,选出来的代表要听话,不能捣乱!” 孩子们一向怕薛文远,也不敢反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最后选出贾笑和另一个小女孩作为大家的代表。大树心里不服气,但是自从那件事后,大树在孩子们中间的地位就有点微妙,也不好硬是争取。等放学,来接孩子们的贾二泉知道这事儿后悔不当初,只能硬着头皮跟赵婉说想要跟着一起去市里,赵婉觉得毕竟路远,有个男人一起也安全些,便答应了下来。 贾笑盼星星盼月亮,每天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终于盼到了周末。这天一大早贾笑就爬了起来,帮奶奶给妹妹们准备好早饭,把鸡喂好,换上自己最漂亮的红裙子,用粉皮筋扎了两个小辫子,高高兴兴地跑去村委大院。 院子里薛文远派来的车早就等着了,贾二泉蹲在车边跟老陈聊天,赵婉从另一个小女孩家长在一起说她在学校的表现,贾笑倒成了最后一个。等贾笑到了,大家都上了车,出发去市里。 这是贾笑第一次坐小轿车。她很少出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跟着进民叔去镇里赶集,那也就只有一两次而已。她不知道县里什么样,更不知道市里是什么样,在她的想象中,市里就像书上和电视上的那样,人们都漂亮有钱,喜欢吃什么就能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就能穿什么,有各种漂亮的衣服和玩具,是梦想的天堂。 贾笑爬上车就忍不住东摸西摸,她从来都不知道车里的椅子居然比村委的皮沙发还软和,也不知道车门上那些奇怪的按钮为什么可以升降车窗,更不知道分明坐在车里,为什么会有风吹在脸上。另一个女孩跟贾笑差不多,也是好奇地东张西望,大人们看她俩看什么都新奇地样子忍俊不禁,完全没有注意一个身影悄悄窜到了车后。 司机老陈是薛文远回国后才找的,也是庄稼汉子出身,进了军队开了两年车,虽然跟着薛文远的时间不长,但是为人忠厚,话不多,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之前他家里出了点事,薛文远二话没说给了他一笔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记在心里,对薛文远很是感念,薛文远看在眼里,对他也十分信任。 老陈对农村特别亲切,看着王楚和薛文远为了清水村这点事儿东奔西跑,心里也很感动,做事就更加尽心,看这俩孩子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不仅不烦,还难得地跟她们开起了玩笑:“小姑娘们抓紧了,我们的飞机要起飞了!”说完就踩了一脚油门,汽车平稳地滑了出去。看着车窗的景色不断倒退,贾笑她们兴奋地哇哇直叫,老陈偶尔看看后视镜里激动的孩子们,想起了自己出村入伍的那年,正怀念呢,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车后背了一个备胎,怎么备胎上还老时不时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呢? 老陈没作声,车往路边靠,车速也慢慢降了下来,然后猛然停下车,拉开车门就往车后跑,把摔在地上的人逮了个正着。 “大树?”跟下来看情况的贾二泉把倒在地上的贾大树拎了起来,看他蹭了点皮没啥事儿才放了心,破口骂了起来,“你个xxx,胆儿够肥啊你,长能耐了啊,都xx敢扒车了!比我还厉害呢!你xx是不怕死啊还是想找死啊,你知道这一路多远要走多少山路吗?你真是不要命了!” 灰头土脸的贾大树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没被选上代表,但是他一定要去看王楚,跟贾笑打听好他们的出发时间后,他早早地蹲在村委大院的草堆里,看着他们都上了车,悄悄跟上去扒住车后面的备胎,也是幸好有那么个轮胎,不然这一路颠簸他还真扒不住。不过车速越来越快,路也不怎么好走,没走个十分钟,他的胳膊就又冷又麻,实在没了力气,只好不时往轮胎上面蹭一蹭,改成抱住轮胎,结果这一动,就被老陈发现了。他现在不怕被骂,也不怕被打,就怕贾二泉把自己送回去。 老陈看着大树这倔强样子,心里还有点欣赏,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让孩子先上车吧,在马路上不安全,到车上再说。” 大树立刻抱住轮胎:“不要把我送回去,不然我走也要走到市里面!” 贾二泉狠狠拧了下大树的耳朵:“你xx还想走到市里,能的你!你认路吗!快给我滚上车,等到了市里,我非告诉薛文远,让他教训你不可!” 贾大树听这话的意思要带自己一起去,这才放了心,笑嘻嘻地上了车。 第30章 第 30 章 从知道孩子们要来的那一天,王楚就跟薛文远软磨硬泡,想要带孩子们出去玩。薛文远本来是不同意的,才打了石膏一个多星期,躺都没躺多久就要出去玩,孩子们又没轻没重的,万一磕了碰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不过薛文远注定磨不过王楚,经过几天的斗智斗勇,跟医生旁敲侧击确认风险程度后,薛文远最终还是妥协了。 “你真是我命里的克星。”薛文远一边给王楚套衣服一边说。王楚伸开胳膊配合地穿上上衣,又把自己的裤子拿过来,被薛文远夺过来扔开。“你的腿哪里还能穿得下以前的裤子,穿这个。”王楚接过来抖开一看,居然是条蓝色毛织的人鱼尾巴。 “我才不穿这个!”王楚把尾巴扔给薛文远,气呼呼地说。薛文远捏了捏他的脸:“不穿,行啊,正好在医院待着,我还放心点。” 王楚愤愤不平:“我们说好的今天可以出去!你看你这尾巴,是我穿的吗!到时候贾二狗赵老师都要来,我穿这个多丢人!” 薛文远把尾巴铺在病床上,盖住王楚的下半身:“哪里丢人,这多好看,毛茸茸的,宽松、保暖、方便穿脱,正适合你穿,你要不想让别人看,出去的时候盖条毯子,又没什么影响。”看王楚还是哼哼唧唧不乐意,薛文远也不着急,往床边一坐挨着王楚躺了下来,“不穿就不穿,我又不会逼你,大不了哪里也不去。不过你可想好了,现在穿还就咱俩人,等贾二狗他们来了,你反悔了当着人家的面儿穿,那……” 王楚想想自己被一群人围着穿人鱼尾巴的画面,那真是没眼看,只好退而求其次,拿过尾巴就往自己腿上套,薛文远看他笨拙的样子笑了起来,起身帮忙。这人鱼尾巴其实就是个毛织的毯子,给王楚套上以后显得胖乎乎软乎乎,可爱异常,薛文远忍不住凑上去亲了王楚一口,王楚也搂上薛文远的脖子,任他把自己抱起来放进轮椅。 等杜宇送来早餐,俩人亲亲热热吃了饭,又凑一起玩了会游戏,就听见病房门“咚咚”地响了起来,杜宇将门打开,贾二泉骂骂咧咧地推着大树进了门,贾笑等人都跟在后面。王楚本来开开心心,结果看到大树灰头土脸垂头丧气,贾笑也眼睛发红,另一个小女孩还抽抽噎噎的。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王楚担忧地问。 赵婉打起精神笑了一下:“没事没事,你们不是一直想见小楚哥吗,不是还带了大家的礼物吗,快给小楚哥看看!” 贾笑和小女孩走到王楚身边,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叠五颜六色的卡片,那些卡片制作粗糙,上面的图案也好字也好,都是歪歪扭扭的,说不上美观,但王楚视若珍宝。他讲这些卡片一张张拿出来给大家一起看,还时不时夸赞几句,笑得合不拢嘴。薛文远偶尔附和傻爸爸王楚一声,看到大树站在门口紧紧抱着自己的小书包,一副难过的模样,开口叫了他一声:“大树,怎么站那么远,过来啊。” 大树看了眼薛文远,慢慢挪了过来,王楚一伸手将人拽了过来,大树急忙撑住轮椅的扶手,就怕不小心靠到王楚的腿。王楚笑着摸了摸大树的脑袋:“怎么几天不见生分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手里拿的什么这么宝贝,能给我看看吗?” 大树看了看王楚病床床头柜上摆着的漂亮花束,纠结半天,慢慢张开手,露出一串被捏的乱七八糟的紫色花朵。 “这是?” 大树索性把书包也拉开,露出满满一背包的野花。这些野花上有的还沾着露水,把书包弄得湿漉漉的,但是因为闷的太久,又被摔过、压过,蔫儿的蔫儿、谢的谢,丑兮兮的一团,毫无美感。 “我本来想采点花送给你的,结果路上摔了一下,压坏了……我没有礼物给你了,对不起……” “大树……”其实王楚并不怎么喜欢花儿,但自从薛文远送了一次,孩子们每天都给他带一束花,慢慢也就习惯了,没想到大树居然一直记在心上。 “这孩子,原来是给小楚采花儿的,刚刚二泉问你你怎么不说呢!”老陈怜惜地说。 王楚更加好奇:“刚刚到底怎么了?怎么孩子们都哭了?” 赵婉叹了口气:“医院楼下有花坛,花开的正好,大树看到了就去拔,结果被医院的工作人员骂了一顿。” “哼!”贾二泉摸着大树的头骂道,“早知道是因为这个,当时我xx就把那个人一顿!让他胡咧咧!” 杜宇斜着眼看了贾二泉一眼,这人跟上次见面变化倒是挺大,但说话还是这么没教养:“不论因为什么,都是你们有错在先,即便孩子有情可原,工作人员又不知道,你不跟人家好好解释还要动手,这能教好孩子吗?” 贾二泉撸起袖子两步就把杜宇逼到了墙角,老陈急忙赶到旁边拉住贾二泉,就怕他冲动打人。贾二泉甩开老陈,把手往墙上一撑,对着杜宇骂了起来:“对,我们村里来的胡乱采花踩草没素质,你们城里人狗眼看人低就有素质了!你知道那人骂孩子们啥吗,他骂我们是村里来的穷狗,有娘生没娘养,贪便宜没文化,土里土气丑了吧唧,影响你们市容!我们不知道你们城里的规矩,做错了事我们认,但我们知道远来是友四方是客,你们天天喊着自由民主要尊严,怕是连‘平等’俩字都不会写!” 杜宇没想到贾二泉一个过期杀马特能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来,当即愣在原地,看着贾二泉怒气冲冲的脸,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大人们吵了起来,孩子们更加不安,大树抠住轮椅扶手,低声道歉:“对不起,我给你们丢脸了。” “小楚哥,”贾笑也怯怯地问,“我真的很丑吗?” 王楚万万没想到,本来想着让孩子们来市里开开心心地玩一天,结果却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没下过楼,不知道楼下的花多么娇艳,但可以想象园丁每天侍弄这些花草的辛苦和看到有人肆意破坏的愤怒。可是孩子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他们遭到如此对待,王楚都替他们委屈。归根结底都是怪自己,只跟他们说了城市的好,却从没跟他们说过城市的规矩,自己只是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希望他们按着自己的想象走,却没有想过这真正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什么样子。 王楚将三个孩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慰:“怎么会呢,你们都是我的骄傲,是我遇见的最优秀、最漂亮的孩子。只不过别的人不知道你们有多可爱,只能从小事判断,一不小心误会了而已。” 薛文远看仨孩子都压王楚身上了,上前一个个把人拎起来,转身对杜宇说:“车准备好没?” 杜宇点点头:“就在楼下,钥匙刚刚给老陈了。” “那我们就走吧,今天是来玩的,不要老在不高兴的事情上纠结。”说完就拿起帽子给王楚戴好,推着人出了门,贾二泉想上来帮忙也被他挤到了一边。赵婉看着薛文远细致贴心的举动,心里忽然知道了什么,看着他俩默默难受。 经过刚刚的事情,大树贾笑其实都不想再见人,但是薛文远就是大家长,说一不二,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看见。 老陈先一步去开车,众人就在楼下等候。住院部楼门口果然有两片花圃,里面种了些西府海棠、紫藤、丝棉木等等,海棠和紫藤都开了花,尤其是紫藤,满枝的紫色低低垂下来,如瀑布一般,浪漫唯美。不过在靠近道路的一侧,紫藤花落了满地,不少枝丫都被折断,看来没少被人攀折。大树刚刚就是在这里采花的时候被抓住骂了一通,现在故地重游,更是紧张不已,生怕刚刚的那个人再发现自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位身穿灰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挥着扫把粗鲁地把地上的落花都扫在一起,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回头看到了大树,就像防小偷似的死死盯着,目光中都是不屑和厌恶。大树也发现他看到了自己,赶紧躲在薛文远身后,不敢抬头,那人刚刚跟贾二泉结了梁子,觉得没骂过瘾,现在又见到了,嗤笑一声,一张口就满嘴嘲讽:“村里的就是村里的,贼眉鼠眼!” 王楚他们距离他本来还有一段距离,他故意提高音量,让过往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贾二泉当即就发了火,提着拳头就要去打人,杜宇和赵婉急忙把人拦住,那人见有人劝,更来劲了,竟然拿着扫把走了过来,故意挑衅:“怎么,偷我的花还想打我?你们村里的这么横吗!告诉你,老子不怕,你敢动我我就报警!” 杜宇都看不过去了,孩子不小心摘了朵花,教育教育就完了,这么得理不饶人的,不知道侮辱谁呢。这么想着,杜宇干脆放开了贾二泉,还把赵婉给拉开了:“人要找贾二狗理论呢,咱俩别掺和了。” 那人立刻把扫把举到胸前,急忙后退几步:“你们干嘛,要打人啊,我要叫人了!来人啊,打人了!快来人啊!” 第31章 第 31 章 那人大喊大叫,周围还真有人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看围观的人多了起来,那人又有了胆气,仰着鼻子瞪贾二泉。贾二泉本来只想吓唬吓唬那人,毕竟天天上网,他知道现在当官的不好混,而且之前王楚去县里求人给修路,结果稀里糊涂跑到市里摔断了腿,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傻子都猜得到里面有点故事,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他不愿意给王楚招事儿。但这人这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贾二泉实在是忍不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子打就打了,害怕谁不成! 贾二泉下了决心,刚要冲上去,薛文远轻轻一抬手,说了句:“车来了,帮我抬轮椅。”贾二泉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过去扶王楚,薛文远抢先一步把人抱了起来,就留给他一个轮椅。那有什么招呢?只能气呼呼地把轮椅噼里啪啦叠在一起,放进后备箱。 那人看开过来一辆丑兮兮商务车,虽然他也没什么见识,但车头一个圈圈一个人他还是有点印象的,但几个村里的穷鬼怎么可能有什么好车呢?何况以前见过的这个牌子的都是小轿车,人家哪里还卖面包车呢! “开个面包车还给贴个假车标,穷成这样还要装x,糊弄谁呢!你知道人家这车要多少钱吗!不过你们能买个车标也不容易,不会也是偷的吧?”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等杜宇拉开车门,薛文远把王楚抱进车里,那人还凑过来往车里看,看了一眼,就闭嘴了。他就算再无知,也知道一般面包车里是不会有电视的,更别说看着就舒服宽敞的空间和内饰了。 薛文远让大家都上了车,车门一关,绝尘而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那人一眼,那人的脸却火辣辣的疼。 等车走了,周围人才开始议论起来。本来是虚张声势的清洁工欺负乡下人,现在猛然变成了绅士的教育。清洁工的咄咄逼人大家有目共睹,那家人分明有能力反击,却隐忍克制没有骂他一句打他一下,素质的差别立见。路人也就看个热闹就散了,同样在医院工作的同事们开始东一言西一语。 “还说人家没教养,不知道到底是谁没教养。” “人家开的车他都不认识,还笑话人家穷,不知道到底是谁穷。” “那是832病房的病人吧,我听说之前组织部部长还来看过他呢!那些小护士们有事没事就往病房里凑,人家都不带搭理的。” “组织部长都来?大人物啊!这下,哼,有他好受得了。” 那人本来就脾气不好,平时没少得罪人,如今听着同事们幸灾乐祸的闲言碎语,只觉得眼前发黑。 车上,贾二泉怒气未消,坐在薛文远对面冷嘲热讽:“薛老板厉害啊,别人骂到头上了一句话都不说,不愧是干大事的,能屈能伸!” 赵婉看着局促不安的孩子们一个劲朝贾二泉摇头,贾二泉哪里会听她得呢?好容易抓到个机会,恨不能把薛文远贬到地底下。王楚也很生气,他也希望帮孩子们讨个公道,但是骂人他又骂不出口,讲道理那人又不讲理,真打一顿招来警察,他又没说担心张平借机闹事,好在最后那人张着大嘴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滑稽样子还能让人消消气,王楚把帽子摘掉,不满地瞪了贾二泉一眼:“那你要怎么样,跟他打一架然后被关进派出所吗?” 贾二泉胳膊一架,很是不服气:“你就护着他吧!小心哪天他把你卖了!” 薛文远帮王楚撸了撸头发,完全无视贾二泉嫌弃鄙夷的目光:“贾二泉,你能不能有点格调,有的人你看他一眼都掉价。” 贾二泉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说真的好听,你就是怂!” 薛文远都懒得搭理他,打开车载电视给孩子们调出下好的动画片。两个女孩儿坐在车里本来还很拘束,但孩子心性,看了会动画就忘了别的,整个人都投入到剧情中了,只有大树,依然闷闷不乐。大树的心思本来就敏感,如今因为自己的过失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心里愧疚不安,情绪低落,全程都低着头缩在角落。王楚转头看了大树一眼,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求助地戳了戳薛文远,薛文远在贾二泉的注视下安抚地拍了拍王楚的手背,换来贾二泉的嗤笑。 按照计划,他们来到了云阳市最大的公园——人民公园。这公园虽然说是最大的,但云阳市的大公园一共也就两个而已,这座公园内包含有一个小型动物园和游乐场,才能打败另一家占地更大的公园,荣登市里第一。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来市里,别说动物园,公园都没见过,一个个又蹦又跳兴奋地要死,就连大树也慢慢放松下来,站在围墙外对老虎大喊大叫。 这动物园真的很小,动物的品种不多不说,各个跟饿了百八年一样,无精打采的,爬行馆里的蛇更是没有贾二泉山上逮来的大。薛文远看着瘦弱的老虎、皮包骨的黑熊、掉了毛的孔雀,对张平更加鄙视,动物园里的动物都饿成这样了,还好意思东搞西搞,不把你弄下来都对不起云阳市的广大人民群众! 从动物园区出来,大家直奔游乐场。本来薛文远的计划中,动物园是大小皆宜,可以跟王楚一起看看动物什么的,可惜这动物园太不给力,除了几个孩子,谁都没啥兴趣。等到了游乐园,情况有点不一样了。 这游乐园的规模也不大,都没有套票,所有游乐设施都要现场结算。孩子们都没带多少钱,看见想玩的想吃的也不好意思说话,薛文远授意杜宇把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拿出来,看他们喜欢哪个就带他们玩哪个,好容易出来一次,还受了委屈,怎么都得玩个尽兴才行。反正不是自己的钱,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这些孩子自己看着也可怜,杜宇自然答应。进游乐园第一个游乐设施就是传说中的旋转木马,贾笑看到都走不动路了,扒在小栅栏上眼巴巴的看着,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想要玩”,杜宇心领神会,去售票处给孩子们包括赵婉都买了票。 刚要付钱,贾二泉摸着鼻子过来了。“这一个人多少钱啊?”贾二泉问。杜宇没说真话,随口答了一句:“一块钱。”贾二泉摸着口袋拿了十块钱出来:“买五张!”杜宇拽过钱装进自己口袋,把四张票递给他:“我不玩,让赵老师跟孩子们去吧。” “你也想去啊?那买六张吧。” “谁说我想去了!你那张票到底给谁买的?不会是王楚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敢把王楚从轮椅上弄下来,我们老板就敢把你扔老虎洞废物利用!” “嘿!”贾二泉特别无语,“你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嘴这么利呢!王楚不能乱动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买给自己的不行吗!” 杜宇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贾二泉一番:“你要玩旋转木马?” 贾二泉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又摸了一百块钱给杜宇:“怎么了,我想玩不能玩吗?你要想玩也一起来啊,今天我请客,不用怕薛文远骂你!” 杜宇看看手上有些破旧的一百块钱,白了他一眼:“没想到啊,你这么一个放浪不羁的杀马特,内心世界居然这么少女。” “别老杀马特杀马特的,我就愿意打扮成那样,我自己高兴,碍着你们了吗!我想玩什么就玩,想干什么就干,你还叽叽歪歪的。再来两张票,你跟我们一起,天天说这个说那个,哥哥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潇洒!”贾二泉说着就要抢过钱自己买票。杜宇把他给拍开,去售票亭说了几句,回来又递给贾二泉一张票。 “你的呢?”贾二泉问。 “我不去,你们去吧,要开始了。” 贾二泉“切”了一声,拿着票带着兴奋的女孩儿们推着不怎么高兴的大树上了旋转木马。 贾二泉不仅坐了,还玩的开心,在木马上不断摆出各种姿势,要求杜宇给他照相,稀奇古怪的动作,把一直闷闷不乐的大树都逗得开怀大笑。王楚在下面看着,由衷地感慨:“真羡慕二狗啊!” 薛文远捏了捏他的耳朵:“羡慕什么,以后我们在山庄也建一个小游乐园,你喜欢什么建什么,我天天陪着你玩。” 王楚红了脸:“这么多人呢……我又不是羡慕他可以玩游戏,我是羡慕他从来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如果是我,我肯定没那个勇气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时候去玩木马。” 我也不敢。站在旁边被迫给贾二泉拍照的杜宇想着口袋里的那张票,默默地说。 从旋转木马下来,贾二泉连同三个孩子都像脱了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把游乐园玩了个遍,开始杜宇还很坚定地拒绝贾二泉的邀请,到后来,看他那蠢蠢欲动的样子,薛文远都忍不住催他去玩了。从海盗船到大摆锤,杜宇彻底放飞自我,在空中抓着旁边的贾二泉大喊大叫,衣服都快扯脱线了。 从大摆锤下来,杜宇两腿发软,有点站不住,贾二泉大发慈悲架住了他:“笑笑都没事,你吓成这样,怎么胆子这么小,跟王楚似的。” 杜宇脸立刻黑了下来,将贾二泉甩开,留下贾二泉一脸不明所以。 第32章 第 32 章 32 游乐园行程的高潮是摩天轮。摩天轮,又一个传说中的游乐园必备项目,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的人们不能错过的一个环节。人民公园的摩天轮只有十米高,已经老旧,很多地方都生了锈,但仍然无碍人们对它的热爱。 杜宇承载着孩子们的期盼,走到售票亭:“五张,谢谢。” “六张。”跟过来的贾二泉插话,“你怎么回事儿啊,刚刚不好挺开心吗,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那可是摩天轮啊,你不玩吗?” 买票的大姐也是个明白人,一听贾二泉说话当即把收款钱数改了,杜宇手机一扫,拿到六张票。杜宇瞪了一眼装傻的大姐,愤愤地接过票:“我可不像你们,连摩天轮都没坐过,土包子!” 贾二泉那个生气,正要跟杜宇理论,人家看都不看他,带着孩子们就去坐摩天轮了。小型摩天轮一个座舱可以坐四个人,杜宇找到赵婉想跟孩子们坐一起,被赶过来的贾二泉拉住。“你跟孩子们一起,你想我们还不放心呢!赵老师别听他的,你跟孩子们快上去。”赵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俩一眼,心想,这年头女人不好混啊。 尽管不愿意,杜宇还是跟贾二泉坐到了一起。贾二泉干啥都闲不住,在小小的座舱里也是东摸西摸,还站起来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正瞧见薛文远推着王楚在下面等他们。他俩其实也没干什么,就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而已,但其间情义缠绕,生生把俩人从周围隔开了,谁也插入不进去。 贾二泉在心里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座位上,动作太大引得座舱都晃动起来,杜宇赶忙靠住座椅,双手紧紧抓住窗户边的栏杆:“你慢点不行吗,这是在天上呢!” “怕什么,又不会掉下去。”贾二泉忽然想起什么,凑到杜宇旁边,“你不是害怕吧?” 杜宇眼看座舱都斜了,赶紧推他:“你别过来!坐回去!都歪了!” 贾二泉被他刺儿了那么久,好容易有一个报复的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坐在杜宇旁边任他怎么推就是不肯挪位置:“再让你刻薄我,这就是报应!哈哈哈!” 王楚在地上抬头看着缓缓上升的摩天轮,心里有点遗憾,对身后的薛文远说:“听说一起坐摩天轮的情侣,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而且在天空中呆的时间越久就会越幸福。” 薛文远捏了捏王楚的耳垂:“那幸好我们没上去,这么小的摩天轮怎么能装下我们俩的幸福呢,下次我们去拉斯维加,我们坐上去就不下来!” 王楚笑了起来:“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怎么会有一直停在空中的摩天轮呢……”王楚忽然停了下来,拉着薛文远焦急地说道,“大薛!你看摩天轮是不是不动了!”薛文远抬头,还真的是,刚刚还在缓缓转动的摩天轮居然一动不动停了下来,他努力往上看,杜宇坐的座舱正在最顶上。 “都怪你!”杜宇一巴掌拍到了贾二泉身上。贾二泉冤枉的很,他也就逗逗杜宇而已,谁知道这摩天轮这么不结实,居然真的给坏了! “你别担心,我去看看。”贾二泉一边安慰杜宇,一边起身,任杜宇怎么叫他停下别动都不听。他在窗户看了看,底下薛文远正跟工作人员说些什么,远处还有人着急忙慌地往这里赶,应该是来修理的。别的乘客都乖乖地坐在座舱等待救援,但贾二泉是谁啊,他居然去晃了晃舱门,把杜宇吓得够呛。 “你到底要干嘛!”杜宇怒吼。 贾二泉不以为意:“怕啥,这门从外面锁着呢,打不开……”贾二泉真是个乌鸦嘴,他话音刚落,舱门竟然给打开了。原来这摩天轮早已老旧,舱门生了锈,扣不严实,贾二泉这一推,舱门锁直接退休,吱呀呀给开了一条缝。 杜宇惊呼一声,猛然扑向贾二泉把他死死压在座位上,挺直了胳膊努力够到舱门,用手指慢慢把舱门勾过来,一把扣住,这才松了口气,但仍然大气都不敢出。 贾二泉被杜宇压住半个身子,看看他泛白的手指,感慨道:“你反应还挺快的啊,这么害怕?” “你差点掉下去!”杜宇对着贾二泉呵骂道,声音有些沙哑,还带了点哽咽。贾二泉细细看他,眼角居然还带了泪。 刚刚那门其实就开了一点,贾二泉都打算自己把它关上,没想到杜宇这么紧张地扑了过来。原来他这么关心我。贾二泉心里这么想,嘴巴上还是不饶人:“原来你不想我死啊,看你天天对我冷鼻子冷眼的,我还以为你多讨厌我呢。” 杜宇慢慢换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心里觉得丢人,又不想被看出来,只好强撑着瞪了贾二泉一眼,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摔死你得了!” 并不是什么大故障,也就十分钟左右,摩天轮又开始重新运转,被困在座舱里的游客们也都陆续得到解救。不过就是在空中多待了会儿,孩子们不进不害怕,还很兴奋,倒是杜宇蔫蔫儿的不说,还红了眼。薛文远乜了贾二泉一眼:“你欺负杜宇了?” 贾二泉看了看杜宇,一反常态没有反驳,倒是杜宇替他解释:“跟他没关系。” 薛文远将信将疑,但杜宇怎么也没道理帮贾二泉,便以为是他刚刚吓到了,便也没在意。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毕竟出了事,被困游客们围住工作人员,要求给个说法。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中午大家就在游乐园吃了点垃圾食品,薛文远还想着赶快带王楚去吃点东西呢,因而不愿意在这里过多纠缠,正要带着大家离开,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喊到:“别以为你们政府里有人就可以欺负我们!之前报纸上登的拨了几千万给你们修公园,就修成这样了?小心我们去告你!” 游乐园的负责人急忙说道:“资金这不还没到位吗。今天的事是我们的错,我们该赔偿的肯定不会推卸责任!这里不方便说话,大家跟我但办公室,我们坐下好好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们欺负你们吗,是不是?” 大部分游客也就是想要个说法,来点赔偿,协商解决自然是首选,也就都跟着去了,薛文远则听了默默将政府拨款的事放在心里,推着王楚带着大家离开。 今天孩子们的旅行可谓是多灾多难,好在除了大树,两个女孩儿的心情并没怎么被影响,在饭店吃完可口的饭菜,薛文远没着急送大家去酒店,而是来到了医院。开始谁也没有多想,毕竟时间也不算太晚,到了酒店也是无所事事,大家在医院陪王楚聊会天说会话也是很好的安排。但大家坐下来没多久,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来的人有王楚的主治医生刘医生,医院的一个什么负责人,还有早上骂人的那个工作人员。大树玩了一天,本来都忘了这事儿,看到这个人,不堪的记忆又涌现出来,一天的快乐顿时消散无踪。 王楚将大树揽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这几人:“刘医生,你们这是?” 刘医生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旁边的人。那人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是医院的副院长,负责行政这块,听说今天您几位跟我们的保洁人员老冯发生了点误会,我是带他来道歉的,希望您几位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屋内的人面面相觑,只有薛文远一派坦然。副院长看了老冯一眼,老冯扭扭捏捏挪到王楚面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王楚看了薛文远一眼,薛文远没有反应。老冯又走到薛文远面前,对着薛文远鞠了个躬:“对不起!” 薛文远笑了起来:“老人家,您这是干嘛,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 老冯看了看斜着眼看戏的贾二泉,没有说话。 “老冯!”副院长呵斥了一句。老冯被迫无奈,对贾二泉快速地说了句:“对不起!” “别别别,”贾二泉冷笑,“我们一帮村里人,你跟我们说话都是抬举我们,你哪里对不起我们啊,是我们对不起你!” 老冯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气,原想着村里人能有啥厉害亲戚,但是谁知道这家人还真的有权有势,医院要平息这件事,把自己推了出来他们不原谅自己自己就要饭碗不保,为了这饭碗,再不服气也得低头。 “对不起,是我错了!院子里的紫藤老是被人揪,因为这个我被领导骂了好几次,心情不好,正好又看到孩子在摘花,我一生气,就把孩子骂了,还跟这个小哥吵了几句……我也是穷人啊,就靠着看花儿挣钱,我也是气急了才骂人的啊!你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贾二泉也是嘴硬心软,看老冯说的可怜,哼哼了两声,说:“那你跟孩子们道个歉算了。” 老冯赶忙对着大树挤了个笑:“孩子对不起啊,爷爷早上不应该那么骂你的,是爷爷太生气了,你愿意原谅爷爷吗?” 大树看看王楚,又看看薛文远,缓缓点了点头。 老冯放了心,回头看副院长,副院长又看向薛文远:“薛老板,这事儿真是对不起你,等小王出院,我们给你们打个折!” 第33章 第 33 章 薛文远笑了笑,还是没说话。副院长不懂薛文远的意思,只好又逼老冯,老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地对薛文远说:“老板,道歉也道了,人家也都原谅我了,还不行吗?” 薛文远还是那句话:“你没有冒犯我,不需要我原谅,不仅如此,孩子摘了你的花,我们还得赔给你呢?紫藤多少钱一株,我明天把钱划你账上。” “不不不,不用了,不用赔……” “怎么能不赔呢?孩子摘您的花是犯错,不问而取,严重点说,那就是偷啊!怎么能不小惩大诫?是不是一株的钱不够?那十株够吗?一百株够吗?还是您觉得我们穷酸,拿我们的钱丢您的脸?” “薛老板,薛老板!”薛文远面上波澜不惊,但言语里实在不像不生气的样子,副院长只好上去灭火,“老冯不对,有错,惹了您不高兴,我们让他停职反省,好不好?” “惹了我?”薛文远又笑了,“惹了我就要人家停职,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么大的权力。” 副院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不不不,是因为他违反了医院的管理条例,跟病人家属发生了冲突,依据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们让他停职反省,或者,干脆辞退!” 老冯听说要把自己辞退,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续磕了好几个响头:“老板,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就靠这点工资啊!我不该吵架的,不该骂孩子的,现在找个工作不容易,你老人家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求求你了!” 老冯哭的涕泪横流,头磕的碰碰直响,孩子们都被吓到了,两个女孩紧紧贴住赵婉,不敢出声。屋内的人看老冯卑微哀求的样子于心不忍,可薛文远无动于衷的样子透出一股子威严,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劝。 贾二泉有些看不下去,悄悄戳了戳王楚:“让薛文远差不多得了,大家都是劳苦人,谁也别难为谁。” 大树也不喜欢现在这个场面,听贾二泉这么说也抬头看王楚,王楚摸了摸大树的头:“你心里想什么要自己说出来。” 大树想了想,看了看老泪纵横的老冯,走到薛文远身前:“大薛哥,是我摘花不对,他骂我也是应该的……” 薛文远又笑了起来:“你真的这么觉得?你觉得他说的话都对,大家跟着你被骂都是你的错?” “不不不,都怪我,都是我这张嘴!我给您打它,您放过我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老冯急忙抢白,还开始自己扇自己的脸。大树吓了一跳,看看薛文远,又看看老冯,鼓起勇气走到老冯身边抓住了他的手:“别打了,开始是我不对,不应该摘花,但是你也不应该侮辱我们!” “小少爷!”老冯反手扣住大树的肩膀,忍不住地晃,“是我的错,都怪我,我眼睛瞎了,得罪了大人物,你就求求你爸爸,放了我吧!” “我不是少爷!我就是村里人!” “是是是,我不该说村里人不好,我家里也是村子里的啊!来了城里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我心里不平衡,才会又去骂村里人!是我忘祖,我活该啊!”老冯往腿上一坐,哇哇哭了起来。 大树给老冯擦了擦眼泪,对着他鞠了一个躬:“我摘花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但是你不应该侮辱我们,你要给笑笑、小花和二泉哥道歉!” 老冯急忙坐起身对着俩孩子和贾二泉碰碰又是两下:“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不应该那么骂你们的,对不起,对不起!” 大树看看笑笑和小花,又看看贾二泉,看大家没有异议,最后回头对薛文远说:“大薛哥,这是我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了,行吗?” 薛文远这才点了点头。大家都松了口气,副院长又寒暄几句,带着刘医生和老冯离开,这时时间已晚,薛文远也交代杜宇送大家去酒店。等人都离开,薛文远帮王楚换了衣服,洗漱后将人抱回床上,然后才去收拾自己。全都弄完后,薛文远坐在王楚床边,半躺了下来。王楚正在玩手机,头发很久没剪,有些长,薛文远拿起一绺缠在手指上玩了起来。王楚游戏正在紧要关头,也没跟薛文远说话,只是身子往这边靠了靠,等一番战斗之后,手机界面上蹦出“失败”两个字,王楚手机一扔、头往后一仰,倒进薛文远的颈窝。 “小楚,”薛文远轻轻问,“今晚的事,你会觉得我很冷漠吗?” 王楚笑了起来,把薛文远拉着躺下,没有回答,而是对他说:“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螃蟹,后来长大了一点,我妈就教我自己蒸螃蟹。我们那里卖的螃蟹都是河蟹,老板也不会给你把腿绑起来,我直接把它们倒进锅里、扔进去葱姜,盖上盖子,上火开蒸。螃蟹还是活的,又能动,就在锅里一直挣扎,可以听到它们的钳子、腿撞击锅盖的声音,我觉得它们特别可怜,我去跟我妈说,她还笑我傻,让我出来别再管了。最终我还是没有把它们放出来,甚至等蒸好了,我还吃的津津有味。大薛,你会觉得我虚伪吗?” 薛文远侧过头,正好对上王楚亮亮的眼睛,王楚继续说:“大薛,你老是说我善良什么的,其实我心里很没谱,因为我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人。我会可怜螃蟹,可我还是会把它们吃下去,我有一段时间特别纠结,我也想过以后都不吃螃蟹了,可是鸡鸭鱼肉呢?麦粟稻豆呢?不吃它们我就活不下去,吃了它们我就是虚伪作恶吗?后来我有点想开了。我可怜螃蟹,因为我看到了它们的痛苦,我没有拯救它们,因为我无法放弃口腹之欲,也无法无视别人对我的评价。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法拯救它们,只能拯救我自己。 今天晚上,老冯跪下磕头、打自己耳光的时候,我觉得他特别特别可怜,卑微又低贱,但是如果不是你,他依然是那个趾高气昂看不起乡下人的城里人,他的可怜和无助,不过是早上大树的重现罢了。” “那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王楚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这世上的事哪里有简单的对和错呢?我能无忧无虑地躺在单人病房,也是享受了你带来优越,又怎么会憎恶它呢?我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我知道你有权利、有能力这么做,我也能接受你对伤害过我们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大薛,你会觉得我是个物质又虚荣的坏人吗?” 薛文远凑过去亲了亲王楚的脸颊:“怎么会,你是我心里最好的人。” 王楚笑了起来,两个酒窝盛了蜂蜜一样甜:“你也是我心里最好的人,我又怎么会觉得你冷漠呢?” 薛文远觉得王楚才是冬天的小太阳,照在雪地里,自己的心都要化在他的微笑下了。 “以前,我有过一个恋人。”王楚立刻警惕起来,蹭了两下艰难地翻了个身,半个身子都趴在薛文远身上,直盯盯地看着薛文远。薛文远心里好笑,继续说:“他叫艾伯特,是我们家管家的孩子。他从小跟我一起长大,被家里人保护地很好,也很有才华,后来成为了我的商业伙伴。他特别善良,是动物保护主义者,不吃肉,遇到流浪的小猫小狗都会带回家,然后为他们找到新的主人,有的猫狗没人要,就自己留下来,他的房子里有十几只小动物。他对人也很好,会给流浪汉面包,为他们安排工作,帮他们找到家人。他还经常做慈善,我每次送给他礼物他都会对我说,薛,我不需要这些,更给需要它们的人吧。他还很宽容,别人得罪了他,我给他出气,他就会跳出来阻止,让我原谅他们。” 王楚本来还卯足了劲想要跟那个艾伯特比一比,结果越听越沮丧,彻底趴在薛文远身上不动了,心里特别后悔,觉得不应该跟薛文远说螃蟹的故事。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杜宇这么心高气傲的人都特别喜欢他,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想夏威夷的太阳,热辣风情,让人心驰神往。但他在我面前总是高傲的,冰冷的。你知道3v公司吗?”王楚点了点头,薛文远继续,“3v公司本来是我们的家族企业,但是发展一直不理想,经过几次改组,引入了外来股东。次贷危机之前,我敏锐地感觉到了,为了能让公司尽快发展,我瞒着他做了空头,给摇摇欲坠的股市又压了一根稻草。等股市彻底崩盘,我们赚了盆满钵满,他也彻底对我失望。他说我是天生的商人,为人阴沉,重利轻义,待人冷漠,唯利是图。我以为这只是情侣间的矛盾,过几天也就好了,谁知道他引而不发,联合我的敌人套走我的股份,让我失去了公司的决策权。我还记得那天他在股东会上跟我说,他曾经想拯救我,但发现我根本无药可救,然后宣布跟我分手。” 王楚心疼地摸了摸薛文远的下颌,这么英俊的轮廓,居然被人这么伤害,那个叫艾伯特的真是瞎了眼。薛文远抓住王楚不安分的手,有点哭笑不得:“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王楚叹了口气,抱住薛文远:“我不知道说什么啊,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说他善良、有才华,那他一定是真的善良,真的特别好。他一定是一个很有坚持、很有信仰的人,跟我这种随随便便的人一点也不一样,我没法说他不好。可我也心疼你,虽然他把你赶出公司才让我们相遇,但你那段时间心里一定很难过,想到这一点,我也没法感谢他了。只能说,缘分自有天定,你是上天为我准备的,别的人就算再好,也抢不走!” 薛文远又亲了亲王楚的发旋:“小楚,我本来觉得就算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也没关系,但现在我发现,你太好了,我无法想象你离开我的那天。今天的事本来不用这样,但我总是好奇,你知道我是这样的人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王楚现在越发讨厌那条打石膏的腿,害他动一下都这么费劲。喘了半天气,王楚支起身子吻上薛文远的唇亲了半天,分开后才慢悠悠地说:“这不是挺热情的嘛。你喜欢我,可以包容我的软弱,我喜欢你,难道就不能接受你偶尔的冷漠了吗?更何况他眼中的你跟我心里的你不一样,我心里清楚着呢,你可不要太小看我。”王楚挑起薛文远的下巴,认真地说:“我高贵冷艳的国王陛下,您的高贵让我心动,您的冷艳让我沉迷,以后您就由我来守护,至我生命终结,我都将陪伴在您身边。” 第34章 第 34 章 第二天,王楚跟薛文远带孩子们去了购物中心。其实王楚想去博物馆、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被薛文远嗤之以鼻,“云阳市的博物馆和图书馆能有什么东西,不如让他们看看这花花世界”薛文远如是说。王楚想想,也是,反正是薛文远出钱,金主让去哪就去哪喽。 话虽这么说,给孩子买的衣服、零食以及带回去的礼物,都是王楚付的款。按王楚的话说,反正自己的吃穿住行都有人供着,自己的钱不花白不花。薛文远看着王楚月入两千的工资卡笑而不语。 王楚工作也就大半年,每月还要往家里寄一半,虽然平时吃住不需要额外花销,但平时在淘宝也没少买小玩意儿,这么半年下来,也就存了三千,今天充大头,全部给洒出去了。等大家要回去的时候,王楚将赵婉单独叫到安全出口的拐角,送了她一条围巾。 赵婉又意外又惊喜:“这是,送给我的?” 王楚点点头:“我来清水村这段日子,多亏你照顾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可能也留不下来,也不会遇到大薛,谢谢你,小婉!” 赵婉的脸色忽然黯淡下来:“你……你跟薛老板……” “你是我在清水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瞒着你,对不起……”王楚也就二十三岁,本来有些懵懵懂懂,遇上薛文远,开窍不少,自然也感觉到了赵婉对自己的些许好感。他虽然很喜欢赵婉,但那是朋友一样,跟爱人并不一样。他既然给薛文远解决了林琅,自己这边自然也要说清楚。 赵婉愣了一会,笑了起来:“薛老板是个好人,希望你们可以幸福。这围巾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以后等我脱单了,也送你一份大礼!”说完就接过围巾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忽然停下,回头向王楚摆了摆手,然后才跑掉。 “赵老师是个好女孩。”不知何时出现的薛文远说。王楚叹了口气:“林琅也是好女孩,这世界上好女孩多了,好男孩也多了,但是有了那一瓢,别的就各找各的去处吧。你过来。” 薛文远不知道王楚又想干什么,好奇地看着,只见王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有一对铂金戒指,说一对也不合适,是两个一样的男款戒指,款式简单,只在面上有磨砂,像是冬日纷纷的白雪,也像爱人细细的情丝。王楚又掏出两根红绳,分别把戒指穿上:“我没有什么钱,只能买得起这个了,不好意思让你戴在手上,就戴在脖子上当项链吧!你压下点!” 薛文远看着那两根莫名土气又莫名可爱的红绳哭笑不得,俯下身拿过对戒,将上面红绳拆了下来,挑出小的一个给王楚戴在右手中指上,把另一个递给王楚,自己伸出手,让王楚给自己戴在同样的位置。 王楚有些害羞,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开心和甜蜜,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地问:“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那我把它摘下来?” 王楚立马按住薛文远的手:“反正会知道的总会知道的,别人问起了就说我们关系好买了一样的,一般人不会多想的!” 王楚本来就不瘦,这些天更是养得精细,一双手又长又白,圆润温和,捏上去肉肉暖暖,让薛文远爱不释手。薛文远执起王楚的手,在中指的戒指上落下虔诚的一吻,第一次如此感谢上帝。 贾二泉就是该懂的人。走的时候看着薛文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要把薛文远给啃了一样,薛文远得了好处,自然不与他计较,笑眯眯地把人送走,自己守着山中月。 王楚的腿伤并不是很严重,被按着在医院呆了三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但拆石膏还要过一段时间。反正还有半个月假期,薛文远干脆将人带到了南海市自己的家里,每天亲自下厨,打理王楚的一日三餐,下午天气好还会带王楚去公园转转,每天都悠闲自在,好不快活。 今天,薛文远要去开股东会,跟王楚说的时候王楚特别惊讶:“我以为你什么工作都没有,就是花老本呢……” 薛文远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催我出去找工作呢,万一把钱花没了怎么养你呢?” “我养你呗!反正你买得起庄园,以后我们就在清水村定居,自己种地自己吃,也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还能算个富户呢!” 薛文远看他说的可爱,又亲了上去:“你老公我确实没有工作,但我是你们书上写的资本家,资本家都是钱生钱的,不是劳动赚钱的。之前我投资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今天开股东会,算是公司正式成立了,我作为大股东必须出席,不过日常经营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所以你放心花吧,不用给我省。” 反正王楚也闲着没事干,薛文远就带他一起去了。薛文远的这家生物科技公司叫新未来,名字挺土的,但主要是研究基因工程,看上去各种高大上,让王楚想起生化危机里的保护伞…… 人家公司开股东会,王楚自然不好参加。薛文远本来想让王楚在会客室等,但好容易出来透透气,王楚不愿意一个人在屋里等着,让薛文远把自己放在一楼,自己转着轮椅在公司门口玩。这新未来公司环境还不错,公司门口就是个小型喷泉,今天庆祝召开首届股东大会,小喷泉噗噗喷水,王楚就在哪儿看。这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只野猫,在路上走着,一辆车开得急,没留神这猫,一下就给撞上去了。随着一声惨叫,野猫被撞出去好远,王楚急忙推着轮椅过去看,野猫竟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拖着身子不知往哪里走。 这只猫已经不太好了,后腿好像出了问题,走路身子像是断成了两截,怎么看怎么诡异,王楚担心这猫,就跟在它的后面。王楚平时都被薛文远推着走,自己转轮椅比较费劲,还容易拐不过弯,但野猫走的也慢,倒是没落下。就见这野猫拖着半拉身子走进公司角落的小草丛,一只小猫咪咪叫着跑了出来,跳到野猫旁边。野猫有些撑不住了,一下瘫在地上。王楚推着轮椅慢慢靠近,才发现野猫正呼哧呼哧地咕噜,好像喘气都很困难,嘴里不断往外冒血泡。小猫好像发现了母亲的不适,贴在野猫旁边,不停舔着它的嘴角,发出细小的咕噜声。 王楚有些着急,看着母猫的样子,怕是不行了。他想要带野猫去医院,但他弯不下身,正想去找人帮忙,一回头,猛然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那人四十岁左右,高眉深目,络腮胡,蓝眼睛,皮肤铜棕,典型的中东人长相。他嘴角有道疤,穿着工装裤,黑色短袖,背着个大大的登山包,虽然也就一米八,还没薛文远高,但肌肉特别发达,一身肌肉简直要把身上的衣服给撑爆了,加上不苟言笑的表情,但给人浓浓的压迫感。 那个男人本来在看猫,感觉王楚在看自己,就转过头,对着王楚说:“%&****&%%&*&%*%%。” 王楚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人也知道了跟王楚沟通无效,索性不搭理王楚了,自己走到野猫面前,把压低身子冲着他直叫的小猫扒拉开,上手给母猫检查了一下。王楚以为这人会带母猫去医院,心里还放了点心,谁知道那人下一秒就把手放到了母猫的脖子上,王楚还没能反应过来,那人手下一用力,母猫的头直接耷拉到一半,死了。王楚倒吸一口冷气。 小猫似乎明白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母亲,冲上来扒住那人的胳膊对他又抓又咬,虽然小猫不过三个月大,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被掐死,心里相比非常难过,使出了浑身力气要给妈妈报仇,男人精壮的胳膊上瞬间添了些血痕。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一把把小猫抓了起来。 王楚十分紧张,死死盯着男人,就怕他一时生气一不小心再把小猫给捏死。好在那人手下挺有分寸,一手抓着小猫不让它挣扎,一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件短袖,三下五除二把小猫包了个严严实实,就剩下一个喵喵直叫的猫头。 那男人拿着“猫包”举到王楚眼前:“%¥#@#¥%%&*#@@?” 王楚虽然还是不懂他的语言,但大概猜到他是问自己要不要这只小猫。那小猫是狸花猫,背上是浅棕毛发,有深色条纹,肚皮和四肢则是白白的,脸圆眼圆,此时奋力挣扎叫唤,显得特别精神。王楚从没有养过宠物,但是有薛文远,他觉得他可以试一试。 王楚伸手从那人手里接过小猫,那人朝王楚点了点头,蹲下身捡起母猫的尸体就要走,被王楚叫住。王楚特别想问问这人要把母猫带到哪里,但是语言不通,只好腾出一只手翻出手机,先找地图再找翻译软件,在上面打了一行字给男人看。男人看了一眼,翻译软件上用英文写着一个医院的名字,旁边还写了个狂犬病疫苗,打车去。 “Thank you.” 虽然口音浓重,但这回王楚听懂了。 第35章 第 35 章 薛文远开完会,就看见王楚在大厅正抱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猫喂吃的呢,一边喂还一边说:“你也不要怪他,他也是不想让你妈妈再受罪了,你妈妈很痛苦的,他是帮她解脱呢。” 薛文远看看一脸英勇就义死活不肯张口的小野猫,伸手想要摸一下,差点被咬一口。“这哪里来的?这么小就这么野。” “门口草堆里捡的,大薛,你会养猫吗?” 何止会啊,以前艾伯特就喜欢拾掇这猫猫狗狗的,薛文远都快成专家了。不过这段可以略过。“这包猫的衣服哪里来的?” “一个中东人给的!你们这公司挺国际化的啊,还有外国人呢!” 薛文远忽然笑了起来:“那你觉得那个人怎么样?” 王楚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凶,但是个好人。怎么,你认识他?” 薛文远没有回答,推着轮椅转了个圈:“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出所料,要见的人正是那个中东人。中东人见到王楚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看到王楚和薛文远手上一样的戒指,眼睛里流出些温和的色彩。 “小楚,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叫沙文,以前在部队,现在退役了,以后我们的山庄建起来需要人手,我想让他留在这里,帮我们打理山庄。”薛文远将王楚推到餐桌前,向他介绍道。 王楚怀里的小猫居然还认识这个人,又喵喵叫了起来,王楚戳了戳它的头,向沙文笑着伸出了手,努力憋出两句英语:“Hi,my name is 王楚,nice to meet you.嗯,嗯……”王楚真心觉得自己的四六级白考了。 沙文也有了点笑意,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握了一下王楚:“Chauvin,nice to meet you,too.” “他是我的爱人。”薛文远用希伯来语对沙文说。 沙文点了点头:“是个好孩子。” 薛文远抬了抬眉,拿过菜单递给沙文:“倒是难得从你口里听到夸人的话。看图片,想吃哪个就点哪个。” 沙文也不认识汉字,花花绿绿的图片也看的费劲,直接将菜单推给了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自己默默玩小猫的王楚:“我当着他的面杀了一只猫。” “嗷,怪不得他抱着小猫说什么是帮它妈解脱,是个好人,原来说的是你啊。” 沙文闻言居然轻轻笑了一下:“不需要故意帮他说好话,他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以前你那个可是嫌我血腥味重连猫都不让碰一下的人,所以你不用多说,你的前任就把他烘托成了天使。” 薛文远虽然跟艾伯特分手已久,但还是忍不住帮艾伯特辩解了一下:“他只是太善良。” “他是太自我。”沙文抱起来胳膊,“我以为你叫我来是让我把他解决掉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文远还没说话,就感到王楚戳了他一下,回头一看,王楚捧着菜单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想吃的吗?不可以吃辛辣的,海鲜可以来点,听说这里的刺身不错,你吃得惯吗?” 王楚摇摇头:“我不爱吃生的,你要是想吃可以来一份。我不是问你这个,我也可以点菜的,你跟沙文说话就好,我是想问问沙文有什么忌口的吗?他是哪国的啊?他们是不是很多禁忌的?” 薛文远揉了揉王楚的头:“他常年在各地作战,没有什么忌讳的,什么都吃,你点你喜欢的就好了。” 王楚并不同意:“没有忌讳的总有喜欢的吧,你不是想请人家来山庄吗,山庄连个影子都没有呢,总要给人家显示点诚意吧。” 薛文远被王楚认真的样子逗笑了,转身就卖给了沙文:“他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想用一顿饭把你留下来呢。” 沙文有点不明白:“留下我?一个雇佣兵?据我所知,在中国我的用处并不大。” “你不是已经退役了吗,难道真要去当杀手,一辈子舔血,不想干点别的?”薛文远叫沙文来的时候确实有点想法,但后来他觉得王楚说得对,他们不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变态赔上本应有的人生。自己超脱了,本着“济世救人”的宗旨,薛文远打算把沙文留在中国,一来给对方一个远离过去的机会,二来,薛文远虽然说得是不管事的资本家,但以后避免不了要四处奔波,有沙文在王楚身边,他去哪里都放心。 沙文看了看王楚:“你想让我当那孩子的保镖?” “猜中一半,不过他是一个小村子的村长助理,平时并没有什么需要保护的。我想在他们村子建一座山庄,希望你可以帮我打理。” 沙文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讨厌艾伯特,但不得不承认艾伯特对他的嫌弃有理有据,他自己都会讨厌身上的血腥,何况别人呢?但是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说起来容易,当真要下定决心,也不是一时就能决定的,毕竟这么多年,除了杀人和野外生存,他一无所长。 王楚并不知道薛文远和沙文说了什么,只看到沙文忽然就沉默了下来。看对方神情严肃,好像在做什么重要的人生抉择一样,王楚忍不住想,喜欢吃什么这么难想吗…… 最终这桌菜还是薛文远点的。沙文吃饭话少速度快,再加上要思考人生,一直保持沉默。薛文远也就不管他,一心给王楚剥虾剥蟹,王楚则偶尔弄点东西试图喂给绝食的小猫。等一顿饭吃完,薛文远征求王楚同意后邀请沙文回他在南海的家暂住,沙文想了想,没有拒绝。 下午,王楚拉着薛文远给小猫打针、买需要准备的东西,沙文没什么事,也被薛文远喊着一起。小猫本身很健康,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对人类十分抵触,并且拒绝吃任何东西,回到家把它一放开,它就窜到沙发底下,死活都不肯出来。 “流浪猫都是这样的,暂时先别管它,让它适应适应环境,把水和食物准备好就好了。”薛文远这么安慰王楚。 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王楚准备的食物和水丝毫没有减少,家里的监控也没有拍到过小猫的活动,除了时不时传出的猫叫声,这个家里没有丝毫猫活动的痕迹。 第三天的时候,小猫的叫声已经很微弱了,沙发底下还传出阵阵排泄物的臭味。王楚实在不放心,想要推开沙发看看,但薛文远被新未来临时叫走,他只好求助整天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道干什么的沙文。 薛文远在南海的房子是一间复式小别墅,为了王楚方便,他俩住在一楼,沙文则在二楼。王楚推着轮椅上不去楼梯,只好在楼梯口扯着嗓子喊。沙文还在纠结人生,听到王楚的叫喊以为怎么了,冲出来一看,王楚一边推着轮椅绕着沙发转,一边喵喵喵喵地叫,配着他雍容高贵的样子,倒是像只布偶。 不用王楚说,沙文也知道王楚想干嘛。他先把王楚推到旁边,三两下将桌子和沙发移开,露出躲在角落的小猫。小猫蜷缩在角落三天,没吃没喝,身体虚弱,虽然被沙文吓到,想要逃跑,但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其他。沙文也不嫌弃小猫沾了一身排泄物,上去就把它给捏了个正着,抓着它走到食盆旁边,直接坐在地板上,掰开小猫的嘴,捏了把猫粮就往它嘴里塞。但这小猫也是硬气,喂一点就吐一点,死活不肯咽下去。王楚想了想,找了根针管吸了羊奶泡的捏碎的猫粮,交给沙文,让沙文给它喂进去,这才勉强吃了点。 “它是在恨我们吧……”王楚叹气。当时的情况,母猫八成是活不下来,他相信沙文会杀死母猫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这些小猫不知道。王楚在考虑要不要把小猫送给别人,这样下去,这小猫可能也活不久了。 但沙文明显不这么想。给小猫喂完东西,沙文没有把它放掉,而是强行塞在了王楚怀里,并让王楚抚摸小猫。王楚看小猫一脸不乐意,并不太愿意强迫他,但沙文一再向他演示抚摸的动作,王楚狠了狠心,决定再试一试。小猫开始挣扎的很厉害,后来不知道是慢慢接受了还是没了力气,慢慢平静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小猫都被迫接受王楚“爱的抚摸”和沙文“痛的喂养”,慢慢的,它不那么避着王楚了,再后来,它也可以接受薛文远的喂食了。 沙文最终还是同意留了下来,虽然薛文远自恋地认为是因为人家顾及旧情,但王楚觉得这只被他取名为“lucky”的猫才是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 假期总是短暂的,王楚觉得自己还没玩几天,就该回清水村了。这天,王楚正不情不愿地指挥薛文远打包回去的东西,贾支书居然打来了电话。 “小楚,”贾支书的话音里有点为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村修路的事,批下来了!” “真的吗!”虽然中间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插曲,但这件事王楚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如今终于落地,王楚是由衷的高兴。 “但是县交通局的说,必须要你去拿批复文件。”贾支书叹了口气。王楚虽然年轻,但办事稳当,又不是贾二泉,摔断腿这件事肯定有别的情况,王楚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今天接到县交通局的通知,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告诉对方王楚住院不在岗,自己可以去领,但对方态度强硬,坚持让王楚亲自去。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也没有办法,尽管王楚可能受到刁难,但他只能厚着脸皮来求王楚。 王楚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张平一眼,陈局长虽然不一定知道这件事,但显然是跟张平一派,非让自己去,只怕有什么后招。不过贾支书既然打了电话过来,那肯定是没有办法了,自己既然是村官助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况且,王楚看了看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薛文远,有大薛在,他什么都不怕。 “我后天就回去,保证把东西给您带回来!” 第36章 第 36 章 回到清水县是在一个下午。沙文被留在南海突袭中文,老陈和杜宇接了俩人,在医院复查定下拆石膏的日期后驱车来到了清水县交通局。杜宇和老陈在车上等着,薛文远陪着王楚一起进去,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交通局门口停车位紧张,车里东西又多,还有只小猫,王楚索性让老陈停在了交通局旁边街道的拐角。也是来得巧,薛文远刚要下车,就看到陈局长才从一辆红色mini W副驾驶上下来,还绕道驾驶室一侧跟车里的人摆了摆手,车里的人放下窗户,对着陈局长那张油腻的脸就是一个飞吻,薛文远一边恶心一边瞧,这女的怎么看怎么眼熟。 “怎么了?”王楚也趴到车窗张望,正看到陈局长走过来,急忙又缩了回去。陈局长正美着呢,也没注意到他们,径直去了交通局。“现在才来上班,我们要早来一会不又得等着吗!” 薛文远默默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号,捏了下王楚的鼻子,在车上等了半小时,才将王楚抱了下来,放轮椅上推着进交通局。 陈局长之前就很看王楚不起,觉得他眼高于顶不识时务,不过有张部长罩着,勉强交往着罢了。如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张部长好像又不怎么待见他了,还要给他下点绊子,陈局长再看王楚自然就没了好脸色。 薛文远推着王楚进来办公室,陈局长屁股都没挪一下,直接把一份文件扔在了桌子上:“拿回去吧。” 王楚倒是有点意外,办公室就陈局长一个人,陈局长也没说别的什么,就这么把文件给了自己,那让自己亲自来拿难道就是故意刁难一下?薛文远上前拿过文件瞄了一眼,眸子立刻沉了下来,又递给王楚,王楚翻看了一下,也变了脸色。 “陈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陈局长眉头一竖,呵斥道:“什么怎么回事,白纸黑字的红头文件你都不会看吗,你几年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跟我在这里叫板!” 王楚毫不示弱:“我们递上来的申请分明写明是在清水村和凤凰村之间修路,资金除政府补贴和村民自筹外由薛文远的个人独资企业OB公司负担不足部分,OB公司负责道路的设计和后续维护,OB公司享有凤凰山一千亩林地承包的优先权。但是这份文件里则让两个公司竞标参与道路维修和林地承包,另一个招通公司是哪里来的!” “王楚,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跟薛文远什么关系我们不管,但是你是村支书助理,凡事都要从村子的利益出发!以前你们那个还要村子自己筹钱,这次我们政府直接出五十万,村民不用出一分钱,剩下的钱由企业负担,这对你们村子难道不是大大的好处吗!而且现在是市场经济,让两个公司竞标,选出更优质的企业开发凤凰山,这对清水村更是大大的好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楚都要气疯了:“这路是大薛找人设计的!从规划路线到道路设计,都是OB公司做的,我们村的山地早就在找承包商了,这个招通公司为什么之前不来,大薛好容易设计了道路、批了下来,他才横插一脚,你们这太过分了!” “王楚!”陈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站了起来,指着王楚开骂,“你看看你的样子,是个为人民服务的样子吗!你跟薛文远是有什么私情,让你这么护着他,难道是有钱权交易吗!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助理,就敢跟我拍板,你是仗着我管不了你是不!好,你不服气,我们就去纪检,好好查查你跟薛文远的关系!” 王楚冷笑两声,钱权交易,我们分明是权色交易! 薛文远拍了拍王楚的肩膀,走到了他身前,对陈局长说:“陈局长,小楚年轻气盛,您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不过,您这文件,没问过省里吧?” 修村道本来也不需要经过省里,但薛文远说了这个话,陈局长还是有些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文远笑了笑:“就是问问而已。您放心,我是个合法经营的生意人,政府有政策,我们肯定积极配合,您大可放心。不知这招标程序有没有什么文件让我们参考一下?” 陈局长还在想着省里的事,皱着眉头坐了下来:“招标的事到时候会发你们公司邮箱的。” 薛文远点了点头,推着气鼓鼓的王楚走了。 “大薛!”王楚十分不服气,“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本来就不公平,那个招通公司肯定是他们找来故意跟你作对的!” 杜宇跑下来打开车门,薛文远把王楚抱了进去:“不就是招标吗,这有什么可怕的。陈局长说得对,这件事对清水村有利无弊,不仅村子自己不用出钱,还能多给你们些选择,你们才有更多的机会。” “我偏心你不行吗!偏心喜欢的人不对吗!本来就是给清水村修路,村子里难道不应该自己努力吗,村子里能筹到多少钱,就是让他们有自己奋斗、自己努力的意识,怎么能什么事情都靠别人呢!” 薛文远从来都没跟王楚说过让村民筹钱的意思,王楚也从来没问,如今能说出这种话,薛文远很是欣慰,以前觉得是养了一个小王子,现在才知道,这精致的小王子更是一个通达人心的知己。 薛文远把车门一关,凑上去吻住了王楚,过了好久才放开,王楚拍了薛文远一下,偷偷瞄了眼前排,前排的杜宇和老陈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不要替我担心,”薛文远说,“我看文件里说招标占一半,村民大会的投票占一半,那个招通公司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按他们的程序走我们也未必会输。不说这个,我给你一个惊喜。” 王楚虽然生气,但他主要是觉得张平他们仗势欺人,糟蹋薛文远的心血。薛文远一向有主意,他既然说没问题,王楚心里也就有了着落,立刻就对惊喜来了兴致:“什么惊喜?”薛文远只是笑,什么都不说。等到了清水村,车子停在村口,薛文远推着王楚越过村委会大院,直接走向了内村。 清水村里的路也不好,薛文远推得费劲,王楚坐得难受,后来薛文远干脆将王楚背到了背上,王楚顶着小猫,杜宇和老陈提着行李拉着轮椅跟在后面。正是傍晚,村民们下地回来,看到王楚纷纷上前招呼,主动帮忙拿行李,还要去抬王楚,都被薛文远拒绝了。王楚最近体重见长,腿上还打着石膏,着实不轻,薛文远愣是背着走了好几远,大气都没喘,甚至到了地方还觉得意犹未尽。 “这是?”王楚看着眼前的小院愣住。 “我们的新家。” 其实说是新家也不准确。薛文远没有在清水村买房的资格,这房子是他租下来的。这房子带个小院,院子中间有个小石桌,围着四个石凳,院子里青石板铺地,白墙上爬满了常青藤,清新雅致;进了院子走几步就是屋子,小屋上下两层,木梁石墙,质朴古典;屋子内的摆设有老式家具也有新式沙发,墙上贴了淡色的壁纸,厅上放了花瓶和绿植,加上精心布置的屏风和纱幔,使得老式古板的家变得温和典雅起来。 房子不大屋子倒是挺多,薛文远本来将俩人的卧室设计在了二楼,但王楚现在上下不便,便先住在一楼的一间客房,房里不是一张大床,而是两张单人床并排摆着,除了个头大了一圈,这两张床的布置倒是跟村委的宿舍一模一样。 “喜欢吗?”薛文远问。 王楚用力点了点头:“这是你买的吗?” “不,租的。等以后我们的山庄建起来,我们就搬去山庄里,这里就当我们暂时的家。这里留给我装修设计的时间太短了,只能随便弄弄,以后你离开清水村,我们就在你工作的地方买套房子,到时候和你一起建成我们喜欢的模样。” 王楚没说话,拉着薛文远的领子,与他拥吻在一起。 王楚回来的时候是周五下午,虽然想去找贾支书,但到了新家太过兴奋,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第二天是周末,凤凰小学的老师们知道王楚回来了,还跟着薛文远搬了家,商量着一起过来看看,既祝贺王楚出院,也庆祝薛文远的乔迁之喜。 林琅本来是不想来的。自从知道薛文远有了对象,林琅就再也不想见他,每天也不等着他来送孩子、接孩子,只想彻底忘了这个人。但是跟王楚怎么都是相识一场,人家出了事故,这么久才出院,自己不去看看未免显得太过小家子气,所以还是跟着来了。刚见到王楚,林琅就脱口而出:“小楚,几天不见,你从卫玠变宝玉了啊!” 王楚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第37章 第 37 章 王楚胖吗?当然不。王楚本来就是鹅蛋脸,以前瘦的时候还有点魏晋风流,现在被养了起来,脸颊丰润,面如秋月,比起之前更有雍容可爱之感。他本就腿直臀翘,如今骨骼上附上了软肉,光洁滑润,一模上去,腻得人离都离不开。薛文远对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肉又喜欢又珍惜,但王楚明显不这么认为。 王楚之前对自己的长相是不经意地在意,每天都要看两眼但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挺喜欢自己的,跟薛文远在一起后就更加在意,知道薛文远还有个白月光就变本加厉了,毕竟学识和事业都比不上,只能比比脸了。自林琅说自己长胖了后,王楚就有点忧心忡忡,饭都吃不下了,还被老师们打趣,等老师们要走了,他打发薛文远去送,自己悄悄联系到了杜宇。 “艾伯特的照片?”电话那边的杜宇有点惊讶,没想到薛文远居然会自己把跟艾伯特的事告诉王楚。王楚就算再怎么心大,对自己的情敌也不可能不在意,这恐怕是想要比比呢。要是在之前,杜宇巴不得王楚比过之后自惭形秽,自己离开薛文远,但自跟薛文远谈过,他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老板的感情经历自己参合太多只怕要遭殃。 “我觉得不必要,那都过去了,现在老板喜欢你就够了。”杜宇斟酌半天说。 王楚一听就觉得糟,这是自己比不上对方的意思啊:“你就给我看看呗,我又不会去找他,也不会告诉大薛的,你让我看一眼心里有个底啊!” 王楚声音清亮,但说话慢悠悠地,总给人一种软软的感觉,如今带了祈求,让杜宇觉得一只猫在自己耳边蹭来蹭去,咕噜着讨抱抱。杜宇受不了这个,一边给他发照片一边想,老板这还能每天早起锻炼,对自己太严苛了。 王楚没看到照片之前还心存侥幸,欧美人嘛,听说都是高高壮壮比较粗放一脸大胡子,跟亚洲人审美不一样,听说艾伯特是个热情阳光的青年,那肯定是短发,蜜色皮肤,穿着运动衣吸引少女无数的那种青春洋溢的街头少年。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仅不用减肥,说不定还要增肥呢! 等看到照片,王楚的心都凉了。杜宇发来的是一张全身照,照片中的人身材瘦弱,有一头金色的及肩长发,蔚蓝的眼睛,容貌精致的就像油画,加上苍白的皮肤,浑身透出一种神秘而浪漫的色彩,这要是跟薛文远站一起,活活地一出血族恩仇录,如果薛文远不是自己爱人,王楚都要成他俩cp粉了。 薛文远回来就看到王楚一边看视频练口语,一边托举两本大字典。“我的小祖宗!”薛文远赶紧上去把字典抢下来,“你这是干嘛呢?” “学英语!” “那你举着字典干嘛,这么沉,你的腿还没好呢!” 王楚翻了个白眼:“我用不是用腿举的,没什么影响。我要减肥!” 薛文远哭笑不得:“好好的减什么肥啊,你又不胖,贾宝玉也是面如春花自带风流,你这么不喜欢贾宝玉吗?” 王楚叹了口气。自己变成什么样自己都喜欢,他只是怕薛文远有一天恍然惊觉自己不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人罢了。他本来觉得长相并不重要,自己的内战才是闪光的地方,但薛文远心里的艾伯特太亮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 “我怕你不喜欢我了。”王楚委屈地说。 薛文远愣了一下,上前把王楚抱在怀里:“那是因为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我不知道怎么消除你的不安,就像不知道怎么消除我自己的不安。未来太过漫长,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会不会是生生世世,但我愿意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不离开,我就会永远在你身边,你信我吗?” 王楚伸出手,将薛文远紧紧搂住:“当然。”爱情让人怀疑,承诺让人心安,王楚知道薛文远言出必行,只要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好。 就这样,王楚的减肥大业在做了十几个托举后结束,不过英语的学习还是提上了日程。但工作并没有留给他太多提升的时间。周一,王楚在薛文远的陪伴下来到了久违的村委大院,贾支书早已等候多时。 “小楚,”贾支书倒了两杯水捧给王楚跟薛文远,笑得有些讨好,“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村子,这不舒服还得跑前跑后的。腿怎么样了?啥时候能下地啊?需要什么东西补补不,我们凤凰山上啥都有,要啥跟叔说!” 王楚接过水放在一边:“贾支书,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有什么说什么,您告诉我,那个招通公司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贾支书搓了搓手,看看王楚,又看看薛文远,最后拍了下大腿,长叹一声:“薛老板对我们村有大恩,但凡有点办法,我也不会答应的!这个招通公司我也不认识,就在上周,忽然来了我们村,说要承包凤凰山、帮我们修路,当时就要签合同,我告诉他们我们这片地已经被人定下来,庄稼人不说假话,人家先头的人没退,我们也不能再签别的人。当时他们就笑,说最后还是他们的,这不过了两天县里就打电话,说要竞标。薛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我们都记着,但是这事儿,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啊。” 薛文远笑着摆了摆手:“支书您用不着这么说,在商言商,我们之前也没有签定金合同,只是有一个签约意向,是我大意了,这事儿怪不着您。不过听您的话音,这招标的结果,似乎已经定了?” 贾支书瞄了眼薛文远,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想着自己反正也是他这边儿的,这事儿本来就是县里面弄得不地道坑了人家,没啥不能说:“定肯定是还没定,但是……薛老板,我跟你交个底儿吧,我不知道你跟县里面什么关系,但这事儿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听说这个招通公司在市里面有关系,他们既然让招标,肯定就有了后手了。开始的那个招标文件是没有村民大会投票的,还是我孙子听说了跟我讲、让我去县里争取的,但最后也只能是个参考意见。虽然你在我们村好久了,但这个村民大会的投票,水分大得很,我也不能给你保证结果啊。” “水分大?”王楚有点不明白,在他心里,薛文远在村子里这么久,天天接送孩子们,还经常给村子里帮忙,要是村子里投票,肯定是给大薛的啊,但贾支书这么说倒让人有点不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贾支书摇了摇头,指指门外:“他们来了,你自己看吧。” 王楚往门外张望,确实听到了汽车的轰鸣,过了一会,就有人推开门,喧喧闹闹地走了进来。进来的人有俩,一个又矮又胖,大概四十多,看样子是负责人,另一个三十多岁的样子,跟在后面毕恭毕敬的,做派让人看不起。外面还有三四个人,听声音在搬什么东西。 “哟,贾叔,您这儿有客人啊!”矮胖的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握了握手贾支书的手就搂上了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贾支书哈哈笑了两声,帮着介绍:“这不是客人,这小孩儿是我的助理王楚,高材生。小楚,这是招通公司的钱经理。” “你就是王楚啊!”钱经理的眯眯眼发了光,炮弹一样跑到王楚身边,“我听刘常委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轻轻办事有魄力,前途光明,如今见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王楚先入为主,见了钱经理就够生气的了,现在他还提起了刘常委,明显都是一派的,更觉得恶心,转身就拉住了薛文远,怕贾支书面子上过不去,装着向钱经理介绍:“这是薛老板,要承包我们凤凰山的人。” 钱经理看了看薛文远,笑了起来:“薛老板我也是早有耳闻啊,不过王助理啊,这标都还没开始竞呢,你就这么说,我们自家人听就听了,别人要是听到了,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交易呢,对你们村子影响也不好啊,你说是不是。” “你!” “小楚,小楚!”贾支书怕王楚生气,又给人抓住把柄,朝着王楚挤眉弄眼的。薛文远也安抚地拍了拍王楚的肩膀,对钱经理说道:“我来村里有一段时间了,小楚有点向着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要是像您一样刚来就有人大力支持,那才让人怀疑吧。” 钱老板也没生气:“大家都是为了村子好,自然是谁能给村子带来好处就选谁,薛老板您说是不是?不多说了,我们还要开工呢,薛老板您也准备准备吧。” 钱老板说完跟贾支书摆了摆手,又回到屋外,王楚也催着薛文远推他到外面看。村委大院里停着两辆面包车,正中央放了几张桌子,几个人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王楚打眼看了看,是招通公司的宣传海报。 这是要打宣传战啊。 第38章 第 38 章 清水村的村民们大多早出晚归去凤凰山耕种,这个时候村里本来是没什么人的,台子搭了半天,也就寥寥几人过来看个热闹。但钱经理也不着急,借来村委会的大喇叭就开始不停广播:“招通集团开展‘下乡宣传’活动,为回馈、广大村民,前来参加宣传活动的村民皆可以获得精美礼品一份!” 广播喊了两遍,就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还真的领到了礼品,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商场里随处可见的粗制劣造不知道有没有五毛钱的手工皂而已,但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很稀奇的东西了。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村委大院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 眼看村委大院热闹起来,钱经理交代停止发放礼品,开始发宣传册。村民们大多不怎么识字,随手翻了翻就扔在了一边:“给我们这干啥,我们又不认识,礼品呢?”钱经理看着跟王楚在办公室向外张望的薛文远笑了笑,拿过大喇叭不慌不忙地说:“各位老乡不要着急,我们的礼品还有呢,一会都发给大家。不过在这之前呢,我想说两句。 我们招通公司呢,大家可能不熟悉,我们主要是加工农副产品,比如用果子做果汁啊、用大米做零食啊,之类的。我们老总也是农民,也是农村出来的,对我们农村啊,非常的有感情,所以我们公司的宗旨,就是为农民兄弟服务。这次我们过来,就是给大家送钱来的!” 村民们都哈哈笑了起来:“哪里有钱啊,我们怎么没瞧见?” “大家不要急,慢慢听我说,我接下来说的话,对大家的未来非常重要。”钱经理继续讲,“我们有一句话,扶贫扶志。我们这次来村子,就是想承包我们的凤凰山用来种果园,并且呢,我们还会在清水村建一个食品加工厂,到时候厂子里的工人将全部从村子里招,以后大家不需要背井离乡、离家很远,就可以在家门口打工了!” 村民们轰然。现在多的年轻人到外地打工,家里留下老人孩子,生活不方便不说,中国人最重视家庭,一人孤身在外,总是惦记着家里,能在家门口打工,那是多少人的期望。 “是真的吗?能给多少钱啊?要几个人?” “基本工资1500,还会有绩效、全勤等等,能有三四千呢,这工资,可是比村官助理还要高点呢!我们工厂还有果园可以提供一百个岗位。不过,这些的前提都是我们能承包凤凰山。” 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大家都知道,这山是薛老板想要的,薛老板还找了人来修路,跑前跑后忙东忙西的,虽然还没签合同,但大家都默认这山已经是薛老板的了。可是薛老板从来没说过办厂、招人这样的事,在家门口打工,工资还这么高,诱惑太大了。 村民们挤在桌子前问东问西,钱经理满意地跟底下人交代了一声,自己拿了瓶水晃晃悠悠走进办公室,冲着王楚和薛文远笑了两声,假意抱怨道:“哎呀你看看,太忙了,进来喝口水。薛老板,我听说你要建山庄啊,是度假村还是啥的啊,怎么不也宣传一下,让大家知道知道啊。” 王楚瞪了他一眼:“招通公司是做食品加工的?我怎么没有听过?” 钱经理笑了笑,说了一个牌子:“我们的生意小,比不上薛老板,遍地开花,小王助理没听过那是正常的事。” 这个牌子王楚还真有点印象,因为是跟大牌子名字很像的山寨货,但是在村子里卖的还挺好,这么说,这招通公司还真的有能力建加工厂。王楚不甘心,继续问:“你们要建食品加工厂,有批文吗!” 钱经理顿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只是比之前敌对的意味更浓,慢慢走到王楚面前,笑道:“小王助理,你跟薛老板俩人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关系,我不歧视,但是外面那群人就不好说了。我不张扬,是我觉得你们俩也不容易,我也不奢求你们能因为我的好心给我什么报答,但也不要因为偏心自己人就老想着挤兑我啊,你不能牺牲村里人的未来成全你们俩的幸福啊,你要再这样,我要向贾支书申请请你回避了。” 王楚跟薛文远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村子里知道的也不是没有,至少贾二泉就清楚,贾支书只怕心里也有点猜测,不过是装糊涂。他也清楚,现在虽然说对同性恋宽容不少,也有立法支持的趋势,但毕竟还没有到承认同性婚姻的那一步,他们俩的事情被人知道了,难免会遭到非议,他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有准备和真正面对是两回事,如今明晃晃地被人拿出来说,王楚除了愤怒,心里还有一丝害怕。 王楚拉住了薛文远的手,他需要薛文远给予自己力量。 “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一会儿就找贾支书申请回避,不参与你们的竞标评选。不过我是为了公正而回避,不是因为怕你们非议!”王楚一字一句地说道。 钱经理轻蔑地笑了一声:“好啊,你不怕,我这就去向村里人宣布你们俩的好事,让大家跟你们一块儿高兴高兴。”说着他就要往门口走,好像真的要把王楚跟薛文远的关系说出去。 王楚紧紧拉住薛文远的手,动也不动,并不打算制止。这件事总要被知道的,虽然时间特别不好,但福祸相依,这时候捅出去不一定就是坏事,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没做坏事,不怕别人看不起。 薛文远一直都没说话,默默看着王楚。看王楚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觉得好笑,更觉得感动,等钱经理走到门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钱经理,你这事儿不跟张平请示一下吗。” 钱经理停了下来,看着薛文远面色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平绕这么大圈子让你过来,无非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弄得大家都不好看,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这块地怎么样你我各凭本事,但是你要是敢牵扯小楚,把这件事捅上天,我怎么先不说,张平也不会放过你。” 钱经理沉着脸看了薛文远半天,摔门走了出去,之后安安静静,一个字都没有多说。王楚说到做到,找到贾支书说要回避,贾支书其实也明白,没有多问,只是让王楚回家好好休息,把腿养好再说工作的事情。 钱经理借了村里广播的大喇叭,整个村子每个角落都能听到招通公司的宣传广播,王楚回到家捂着耳朵也抵不过大喇叭攻势,气得要扔抱枕,又心疼薛文远收拾起来麻烦,只能抓着抱着不停抽沙发,lucky在一旁不明所以,跟着蹦跶来蹦跶去,穿梭在抱枕和沙发的缝隙,兴奋地喵喵直叫。 薛文远看着一人一猫在客厅闹腾,忍俊不禁,过去一把把王楚抱起来压在了沙发上。王楚气的泛红的眼角像点了桃花一样美艳,染了怒气的眼眸像映了霞光一样动人,不同往日的春色怡人,怒火给王楚添了一层夏日的火热,挑得薛文远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跟王楚亲热了一会儿。 王楚向来不是薛文远的对手,况且自摔断腿后薛文远记挂着他的伤,俩人很久没怎么亲密了,虽然他还生气,但有薛文远的抚慰,三两招就败下阵来,乖乖任对方摆布了。可怜不明情况的lucky,还没怎么玩就被薛文远赶下了沙发,只能躲在角落里冲着沙发上的俩人表达不满。 王楚腿还没好,薛文远也不敢怎么着,亲亲摸摸也就了事了,之后抱着王楚躺在沙发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就这么腻在一起。本来岁月静好,结果外面又传来了招通公司大喇叭的声音。 “早知道就该换成隔音窗户。”薛文远咬着牙说。王楚伸手扯了扯薛文远的脸颊:“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们再这么搞下去,大家说不定都要投给他们了!大薛,你们不来弄个宣传什么的吗?” 薛文远侧过头舔了舔王楚的掌心,继而又将他的手指轻轻含住,眼中带着挑逗看着王楚,王楚羞的脸红,想要把手抽回来,又被薛文远揽进怀里,俩人正要再干点啥,大喇叭又开始响了。 薛文远气得够呛:“怎么回事,怎么还断断续续的,有完没完了!” “人家这是循环播放,刚刚就一直响呢,你没注意而已。大薛,你到底要怎么办啊?” 薛文远看王楚是真替自己着急,也不逗他了,凑到王楚耳边轻轻说了几句,王楚听了立刻眉开眼笑:“真的吗!那怎么现在还没弄好,不会是骗你的吧?” 薛文远点了点王楚的鼻子:“李冲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不过是得催催了,要是等他们招标结果出来,就不好再改了。” “那村民大会怎么办,下周就要投票了!” “村民大会又不碍着什么,正好让我看看他们的态度。” 第39章 第 39 章 人心是最不应该去考验的,王楚心里清楚这一点。如果村民们真的投票给招通公司怎么办呢?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真的为了村子的利益,真的从村民的角度出发,怎么看都是要放弃薛文远的,到时候面对这样的结果,薛文远又要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承包权? 但王楚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薛文远搂地更紧了一些,心里想着无论结果如何都不重要,因为自己会在这个人的身边。 薛文远在教王楚学英语的间隙抽空给李冲和李志国分别打了个电话。李冲再三向他保证事情很快就能办好,但李志国这边就不怎么顺利了。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张平办了?”薛文远一遍遍纠正王楚口语时候的耐心荡然无存,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李志国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家那个混小子对着薛文远这么正经了,他这个人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绅士样子,内里城府深得很,让人敬而远之。李志国挠了挠头:“我们这不是在努力吗……” 薛文远气笑了:“我给你提供的线索还不够多吗,你们还没有查出来?” 李志国尴尬的笑了笑,薛文远侦查嗅觉的那个敏锐,不来报效国家为人民服务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把线索变成证据需要时间啊,我们也在调查,这事情急不得。” “你不急只怕有人着急,你想借着他查整个省,但我看省里面要弃车保帅了,你们不要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薛文远说完也不解释,直接挂了电话,把对面的李志国气了个仰倒。 张平是薛文远心头的一根刺,一想到这个人就会想起王楚受的委屈,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薛文远从小到大不能掌控的事情很多,唯有王楚,他希望完全保护在自己心里。 贾二泉来的时候薛文远还在教王楚英语。王楚的底子并不差,读写都没有问题,只有听说是短板。其实这在薛文远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事儿,等王楚服务期满,带着去a国住个一年半载,英语溜溜的,哪里还需要专门学习呢?但教王楚,薛文远乐在其中,要问为什么…… “不对,这个音要抵着上颚,知道吗?”薛文远教的一板一眼。 王楚学了一遍。 “不对。” 王楚又学了一遍。 “还是不对,哎呀,我教你。”说着薛文远就抱着王楚亲了上去,舌头不安分地在王楚口腔攻城略地,品尝够了才意犹未尽地退出,最后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再问一句:“知道上颚在哪了吗?” 就这么教,薛文远生怕王楚学的太快,但反正对不对都是他说,几天下来,王楚觉得自己笨的要死,一点进步都没有不说,还全是错误,总是需要薛文远亲自示范教学。 “你到底会不会教啊,”不知道被惩罚了多少次的王楚开始怀疑薛文远了,“要不我去报个培训班得了,反正最近贾支书也不让我上班,正好在市里面住着等拆石膏。” 薛文远反应激烈:“那怎么行呢!这地方的老师有没有出过国都不知道,他们的英语发音哪有我的正宗。你不要着急,口语这东西要慢慢练才练得好。等你学完英语,我再教你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你还想学哪国的语言,我都可以教!” 王楚勾起了嘴角,像一只要做坏事的小狐狸,手不安分地伸进薛文远的衣服,摸上他的腹肌,不停在上面打转:“我倒是愿意让你教,就怕你身体吃不消。” 薛文远守着这个大宝贝,每天都在理智和本能中间痛苦挣扎,偏偏这个大宝贝还以撩拨他为好,没事就喜欢逗弄一下,考验自己的自制力,薛文远觉得真的是忍不了。 “小楚,你真的迫不及待?” 薛文远的眼睛如同夜晚的大海,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波涛汹涌,随时都可能冲破面上的宁静,卷起阵阵滔天浪潮,将人溺在无边无际的潮水之中。王楚从小到大又怂又胆小,唯有对着薛文远,胆大包天,既敢玩火,也敢下水。 “是啊,你来吗?” 王楚眼看着薛文远眼里起了火,以为今天可算要得偿所愿了,没想到好巧不巧敲门声响了起来,贾二泉那低音炮在外面吼了起来:“人呢,开门啊!”薛文远笑了起来,狠狠揉了一把王楚的小腰:“等你腿好了再说吧。”说完就整了整衣服,起身去给贾二泉开门,气的王楚直拍字典。 在薛文远眼里,这房子啥都好,就有一点不好——离贾二泉家太近!当初找这房子也是拜托了贾二泉,刚搬过来没多久他就三天两头往自己家里跑,恨不得天天来报道,还是后来自己隐晦提过几次,这才消停了点,今天又来,薛文远是打心眼儿里不欢迎。不过刚刚的情况太危险,差点就要把持不住,王楚腿还打着石膏呢,自己要真干什么也太禽兽了。 贾二泉大喇喇地往里面走,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你们在里面干嘛呢,也不开门。” 王楚愤愤地把字典拍在桌子上:“学英语呢,你没看见啊!你不好好直播,来找我干嘛?” 贾二泉打量了一番王楚:“学英语?怎么跟吃了□□一样,不过这破东西谁看谁火大。直播也不能天天开啊,那群小女生天天要跟我生孩子,我可受不起,让她们歇歇,我自己也歇歇。我这次不是来找你,我来这薛文远的,是有正事!” 王楚哼了一声,不屑地看着他:“你能有什么正事,前天蹭饭不肯走,大前天送蛇吓唬我。” “啧,蛇是大补好吧!你就不懂好东西,之前又不是没吃过。”眼看王楚要翻脸,贾二泉急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薛文远,你到底要不要凤凰山的地了!” 嫌弃归嫌弃,礼仪归礼仪,薛文远纵然不喜欢贾二泉,还是给他泡了茶准备了点心端过来:“要啊,怎么了不要。” “那你天天在家蹲着干嘛!你听不见村里大喇叭响的什么吗!现在大家都挤在村委大院听他们洗脑呢!一天不动你是看情况,两天不动你是有安排,这都三四天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贾二泉急得直拍大腿。 刚刚不知道在哪里玩的lucky闻着香味跑了过来,跳上茶几要吃的,薛文远碾碎了饼干喂它:“招通公司家大业大,还要在村子里办厂招人,难道不好吗?” 贾二泉听他这么说来了气:“薛文远,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要试探我还是怎么地。” 王楚急忙给贾二泉倒茶:“大薛这说的也是实话啊,怎么能叫试探你呢。你跟我们是朋友,自然希望大薛能留下来,但是对于村子来说,明显招通公司更好啊。” “好是好,可是人终究要讲究个诚信,村里的路是你忙上忙下设计联络的,怎么能让别人白捡便宜,况且这个招通公司来的蹊跷,我反正不相信他。我就跟你们交个底,我和建国哥、进民哥、三蛋儿几个都肯定要投你的,听建国哥说他们家亲戚那边也都觉得应该投给你,现在你这边儿的有二十几个。人不多,但好歹不会两边倒,你要是不打算放弃,铁了心要承包凤凰山,我们就再去给你找找人拉拉票,村子里每次参加村民大会的也就七十个,别的人来都不来,都是让人带投的,以前还经常有人让我帮着投,要是他们这次还找我,费费力,我觉得这边还是可以过去的。” 其实这清水村的村民会议就没合规过,每次都是参会人数不足,但是村民们不重视、很多应该参会的村民不在本地参加不了,总不能事情拖着一直不办,所以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薛文远怎么想不知道,但王楚对贾二泉的这番表态很感动。毕竟看起来招通公司带来的利益更大,大家选择招通公司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为了情谊愿意站在薛文远这边,真的很是难得。 王楚期待得看向薛文远,没有说话,但薛文远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薛文远也从不会让王楚失望。 “谢谢你,既然你这么说,我也跟你交个底。”薛文远对贾二泉说道,“建山庄这个事我已经申报了省级重点招商项目,按照要求,你们地方政府是要全力配合我进行山庄建设的。也就是说,我对凤凰山的承包需求早一个月就交到省里去了,也已经得到了同意,你们现在投这些乱七八糟的,除非你们地方愿意顶着违背上级指令的压力,不然都没用。” 贾二泉当即跳了起来:“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嘛,要不然我能安心坐在家里吗?文书正在路上呢,下周应该就会到村里了。我还可以告诉你,虽然我建的山庄不是那种农家乐,但是山庄里面从日常运营维护到山庄里的林地、庄园种植,都需要不少人,能提供的岗位也不少。而且,我的山庄有大用处,还需要扩建,凤凰山以后的土地承包,只怕也要被我占了。” “这么说,招通公司都是白干了?” 薛文远点点头。王楚还想让贾二泉保密,没想到贾二泉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太好了,让他们再嘚瑟!你们是不知道,招通公司悄悄买票呢!说是谁给他们投票,他们就优先雇佣谁到工厂上班,骗傻子呢!山庄这事儿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让他们那些忘恩负义的小人好好看看,什么叫做空欢喜一场!” 第40章 第 40 章 村民大会在一周后的周六召开。毕竟是关系到村子未来的大事,贾支书喊这个叫那个,把在外地打拼的都叫回来不少,终于召集了史无前例的八十五人。贾进民看着这么多人,心里特别没谱,找到蹲在墙脚的贾二泉商量:“这可怎么办,他们在外地的不认识薛老板,又想回家来打工,肯定会投票给招通的!” 贾二泉也是憋得住,薛文远跟他说的话他愣是一个人都没告诉,就看大家干着急:“别慌啊,我之前都告诉你了,没事儿的,人薛老板都不着急,你着急啥啊。” 贾进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之前是谁急吼吼地跑到我家,现在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了,是不是薛老板跟你说啥了。我跟你说,人薛老板财大气粗,不在我们村,到别的地方建山庄也是一样的,是我们欠了人家,人家当然不着急。” “财大气粗,权大遮天,我们啊,就别替人家操心了,安心看戏吧!” 今天来的人特别多,也就比过年的时候好一点,混的好的混的差的回来了一堆,有工地上打零工的贾为民,有倒腾水泥的贾学平,还有搬到县里去、过年都不回来的贾二泉的二叔,贾金水。 贾二泉本来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到贾金水立刻变了脸色,攥着拳头就站了起来,贾进民急忙把他按住:“你要干什么,这可是村委会,正儿八经商量正事儿的地方,你别在这儿瞎闹腾,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 贾金水早年就搬去了县里,如今孩子在县政府上班,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回来,很多人都围在他身边问东问西、套个关系。贾金水也看到了二泉,不过他正是春风得意,也知道二泉性子横办事混,真有了什么冲突以后怎么样不说,眼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于是只是瞪了他一眼,闭口不言。 “喂,喂喂!”贾支书拿着话筒喊了两声,滋滋的电流声伴着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会议室蔓延开。会议室地方不小,一张桌子几十把椅子也不够所有人坐,大家或站或蹲将会议室挤了个满满当当。一年都不见几次的人凑在一起,或是说出去后的见闻,或是讨论这次会议的事情,或是勾搭几个朋友、联络一下感情,吵吵嚷嚷,都在贾支书的两句话后慢慢安静下来。 贾支书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回来一趟不容易,有人还要急着赶回去,客套话咱也不说了,直入主题。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为了我们凤凰山林地承包的事儿。 我们这个凤凰山早就想包出去了,但是一直都没人来,好不容易等到今年,人家薛老板想建山庄,看上了我们这个地方,还帮我们找人修路。没想到这路一批下来,我们这块地就成了香饽饽,又来了一个钱经理想要包来建果园。县里面的知道了,让我们弄什么招投标,让我们自己先投个票看个意向。薛老板是先来的,在我们村也待了一个月了,在外地的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这些在村里的看得清清楚楚。人好,仗义,人品上说不出来个错。他想在凤凰山建个山庄,听说是自己住的,但是里面啥也有,跟凤凰村的农家乐差不多,我觉得以后说不定会对外面开放。后来的钱老板,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这两天也没少宣传。要我说,我是有点倾向薛老板的,毕竟做生意也是做人,知根知底的心里也踏实,不过这是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大事,我不可能一个人决定,就把大家都叫来,看看大家的意思。大家有啥说啥,不要忌讳!” “富贵叔,”贾支书话音刚落贾金水就站了起来,“你这有点偏心吧,净给薛老板说好话。薛老板可能是人好,但是这一比,明显钱经理他们的厂子对我们村的发展更有好处啊。包个山地自己住,他自己舒服,我们除了承包费,啥也没赚着啊!但是建加工厂就不一样了,有了加工厂,我们村里人就有了打工的地方,多少人可以留在家里啊,这可是大好事啊!不能因为富贵叔你孩子在县里离得近不缺钱,就拿村子的地做人情,不管别的人啊!” 他这话说完,贾支书还没跺脚,进民就不同意了。贾进民一向都是个稳重的人,重情义、有威望,又是高中毕业,比村里大部分人都有文化,一直被贾支书视为自己的接班人,他也十分敬重贾支书,听贾金水怎么数落贾支书,忍不住反驳:“金水叔,支书就是说一下自己的看法,也没强迫大家同意,怎么就是卖村子了?薛老板本来就是先来的,来了以后有事没事到村子里转悠,看到谁有事都去帮忙,小楚有事他帮着接送孩子,庆大爷有病他出钱帮着看,你不在你不知道,但这些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 贾金水嗤笑:“就算是又怎么样?我们是要谋发展,不是卖人情!要这么说,直接把山地送给贾支书得了!” “好,不说人情,就说事儿。那个招通公司来的也太蹊跷了,当初薛老板在这里考察了几个礼拜才决定把路申请下来再建山庄的,可是他们公司就来看了一眼就定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而且他说的是建果园,不是建工厂,工厂还没影呢!” 进民不愧是高中毕业,说的头头是道,原本就摇摆不定的村民又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但贾金水并没有更改主意:“我们村以前没人来不就是因为路的问题吗,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人家当然要抓住机会,这是行为果断!你说他蹊跷,他没事儿承包一千亩地干嘛,花几百万逗我们玩吗?人家这两天没少发东西吧,大家也没少拿吧,这么大的公司,难道还能骗我们吗?你自己开个车,不需要打工,为民天天在外面东奔西跑找地方打工,你就不心疼你弟弟吗?你不心疼你弟弟,还不心疼你老娘吗?你老娘天天盼着为民回家呢,要是以后建了厂,为民就在厂里上班,你老娘得多高兴啊!” 这番话触动了很多打工者的心。他们在外地东奔西跑赚钱,无依无靠,干啥都低人一等,每天想着的就是赚点钱回家孝敬孝敬老人,照顾照顾孩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不管这厂子有影没影,好歹有个念想啊! “还有先国,”贾金水继续说,“先前你不愿意出门,现在厂子建到了家门口,你每天上个班打个点一个月就几千块钱,多美啊!” 被点名的贾先国慢悠悠吐了口烟圈,缓缓说:“我投薛老板。” 金水被噎了个半死,一旁同样支持招通公司的四儿立刻接上:“你就是个懒汉,不愿意干活!”四儿又想到什么,笑得猥琐起来,“听说王寡妇挺喜欢薛老板的,怎么,你还要给自己姘头的姘头投上一票啊?王寡妇在床上没少下功夫啊!” 贾进民听他说的不成样子,当即就要呵斥,贾先国仍然是不紧不慢抽烟,抽空才说了句:“是啊,何止王寡妇,整个村儿的妇女们,包括你媳妇,都是薛老板和小王助的拥护者啊。也就我们这是村民大会,按户出人,要是妇女大会,投都不用投的。我倒是想投钱经理,你凤嫂子得把我打死。” 四儿家里也是个母夜叉,把他压的不要不要的,临走前也确实交代了让投薛文远。但现在她不在啊,自己投谁她又不知道!这么想着,四儿的胆气又壮了起来。“你就是怂!她们妇女懂个啥,就知道瞎起哄。听我的,我们今天就投招通公司,跟她们反抗到底!” 村里面很多男人其实都对薛文远不满。王楚就算了,小孩子家家一个,谁看都讨喜,但一个薛文远,把村子里所有男人都给比下去了。妇女们天天往一起一凑就是夸薛文远,男人们干一天活回家,好听话没听几句,听到的还是夸薛文远,这谁受得了啊!四儿的口号一出,被压迫的男人们纷纷揭竿而起:“说的没错,我们就投招通!” “他薛文远算老几啊,赶紧走了得了!” “反正钱都一样,给谁都行,差不多投了就算了。” 贾先国叼着烟看着这群毛孩子叫嚣,心里暗自发笑,等着吧,等跪搓衣板儿上你们就知道错了。 眼看林地承包投票大会要变成抵制薛文远大会,村委会会议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叫嚣的最厉害的四儿立刻打了个趔趄,等仔细一看,居然是自己闺女小花带着一群孩子冲了进来。 原来,孩子们知道今天是投票的日子,可是自己又不能参加,大树和贾笑就把孩子们都召集在一起,偷偷过来看看情况。刚趴到窗户边,就听到小花的爸爸四儿说要投票给招通公司,小花一着急,就把门推了。 “爸!”小花怒气冲冲地跑到四儿面前,双手一插,很有她妈妈的气势,“你在家怎么保证的!说好了给大薛哥投票的,你怎么能骗人!” 四儿觉得丢人,急忙把小花往屋外推:“大人谈正事儿小孩插什么话,讨打是不是!给你两块钱去买雪糕吃去吧啊!” 小花抱住桌子腿不依不饶:“大薛叔还给我买了那么多好吃的,你还吃了呢,你怎么能这么干,忘恩负义!” “你是逼着我打你是不是!” “你敢打我我回去就告诉我妈!我们老师说家暴是犯法的,打我就把你抓起来!” 四儿被小花气了个半死,试图寻求外援,结果别的人也是自顾不暇。这群孩子里不仅有上学的孩子们,还有一些年纪还小但是经常跟大家混在一起玩的孩子,,尽管在家里可能是被教育的那个,但是今天仗着人多,一个比一个能闹腾,有一个被自己爸爸删了一巴掌,其他孩子们立刻聚在一起,哭闹着要打110。 贾笑今天穿了王楚给她买的新裙子,扎了高高的马尾辫,越□□亮。她的爸妈不在,只能跟大树凑在一起,统领孩子们进行抗争。眼看局势混乱,贾笑蹭蹭蹭跑到演讲台,蹦起来把话筒抢到手里,一板一眼地说:“我们是村子的未来,我们也应该参加投票,我们要投给大薛哥!” 要看村民大会成了一场闹剧,还是贾二泉出面,走上去给了笑笑和大树一人一个大脑蹦,又把孩子们一个个给拎了出去,关在门外:“有我在呢,你们闹腾什么,去找薛文远领赏去吧!”贾二泉是孩子王,村里面的孩子都听他管,也知道他跟王楚、薛文远关系好,他这么说了,孩子们也比较给面子,在院子里折腾了一会就乖乖跑去找王楚了。 都到了这地步贾支书不想再拖拖拉拉,桌子一拍,喊到:“投票!” 第41章 第 41 章 投票结果出乎众人的意料。 “你们啊,”贾支书无奈地叹气,“你们就不能有点主见吗,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弃权?”村里面选举不怎么讲究,都是直接举手示意。会议室的八十五人,二十九人投薛文远,二十九人投招通公司,剩下的人,通通弃权。反复了几次,一直是这个结果,偶尔有人一会投薛文远一会投招通公司,但弃权的人坚定地,没举手。这会开不下去了。 贾支书怒喊:“再来一个也行啊,这两边一直都是平的,怎么能决定!” 贾二泉掏了掏耳朵:“要不让孩子们也来投得了,给他们算一票,多好。” “那怎么不叫进民的老娘过来投呢,看她想不想孩子回来!”贾金水反驳。贾二泉跟贾金水冤仇深得很,贾二泉听见他讲话拳头就痒痒,这下更成了被点燃的炮仗,猛地就跳了起来,还是进民眼疾手快给抱住按下,这才避免了一场乱斗。 贾支书被气得七窍生烟直拍桌子。村里面的民主不好搞,一来大家不重视,二来大家都认识,彼此太熟悉,很多事情要不都没意见,要不意见不可调和,弄得村委会很是为难。平时的事情就算了,这种非我即他的时候,很多人都干脆不站队。 “这是关系到村子的大事啊!以后你们的未来、你们孩子的未来都要因为这个事儿发生改变,你们就没点意见吗!” 一个弃权的村民摇了摇头:“叔,不是我们不投,是没得投啊。要我们为了薛老板那点不靠谱的人情去放弃打工的机会,我们不会干;但反过来,让我们为了还没个影的工作去抛弃人家薛老板的情谊,我们也做不出来。撇开这些不看,不就是承包林地吗,两方承包费都一模一样的,我们选啥啊,选哪个都捞不着好。这事儿本来就应该县里投完标,直接问我们同不同意就完事儿了,怎么还让我们先投上了!” 其他村民立即附和。贾支书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但是王楚毕竟跟了自己半年,薛老板也为村子出力不少,他个人还是有点偏向的,要是直接在县里面走手续,有关系的招通公司肯定中标,那薛老板就一点儿机会没有了。 “我们凤凰山那么大,再划出一千亩给他们俩人分行不?” “我们这批林地是凤凰山山脚附近的林地,靠近我们田的那块儿,再来一千亩那都进山了!深山老林的里面有啥我们都不知道,让人家怎么开发。所以说这一千亩地不仅是我们村儿脱贫的开始,更是我们脱贫的全部资本啊!你们一定要慎重选择,不要轻易弃权!” 话虽然这么说,但眼看这事儿也没个决断,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了弃权,在这么投下去,就算选出一个也得作废了。就在僵持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又开了。跟之前孩子们进来后被驱赶不同,这次的人一进来,会议室里的人就全都站了起来,一边打招呼一边让出一条道,贾支书更是亲自跑上去迎接:“根哥你怎么也来了!” 来的人是村长贾维根。贾维根已经快八十了,是内村贾家的嫡系。贾家嫡系很多已经迁出了村子,留下的人不是很多,但却牢牢掌握着村长这个职位。虽然贾家嫡系因为之前的事儿走下了神坛,宗祠都关了门,可毕竟几百年的威望,余威仍在,这位村长虽然平时从来不管事,但却像一个象征一样,只要出现,内村的人就对他马首是瞻,外村的人一般也不会违逆。 贾维根虽然年纪大,但精神矍铄,走到村委会大院也就自己住了个拐棍,虽然有孙子贾凤声陪同,但搀都不用搀的,说话声如洪钟:“林地承包是村子的大事儿,我当然要过来。怎么样,选出来了吗?” 贾支书并不知道贾维根过来的意思。他虽说是村长,但其实就是告诉村子里的人贾家嫡系还在村子里,还握着村子,村子里的发展,他们是不怎么上心的。上次贾维根出现还是众筹修路的时候,代表嫡系捐了几十万,别的就再没有了。这次他出现,是受了招通公司请托还是想要替薛文远说句话,贾支书没有一点头绪,但考虑到嫡系很多都在政府里上班,贾支书担心他要帮招通。贾支书讲投票的情况据实禀报:“没呢,两边票数一样,还有好多弃权的。” 贾维根笑了起来:“那我来的还正是时候啊,我主张承包给薛老板,你们觉得可以吗?” 一锤定音。 散会后,贾支书送贾维根回家,路上忍不住问了起来:“根哥,你怎么就想着要帮薛老板了呢?” 贾维根停下脚步,拍了拍贾支书的肩膀:“富贵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你帮着外村人,但是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初他们做的确实是有点过分。不过还是那句话,权和钱,永远是拴在清水村的一根绳,你们当初赶走我们,可是赶不走这两样东西。” “根哥,那时候……” 贾维根并不想听贾支书解释,抬手止住了贾支书的话:“当年的事过去了,再说没意思,我只是看在咱俩的情分上告诉你,薛老板这个人,你们惹不起。你跟孩子们都说一声,以后这种事儿,千万别干了。毕竟也是我们长大的村子,我们不想看着它散。” 贾支书听得一脸茫然,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想要再问,贾维根却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了。等贾支书走开,贾凤声才问:“都搬走不好吗,现在的情况早就变了,深山老林不容易活,去城里才有发展,他们那些人仗着自己是老大,自己出去,让我们守在这里,凭什么!借着这件事,我们正好也离开这破地方。” 贾维根笑了笑,用拐杖遥遥指了指凤凰山:“薛文远的祖上也是贾家的嫡系,要非算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叔呢。他远渡重洋回来是为了什么,就为了找个地方住吗?凤声啊,我们这山里可是有东西啊,我们在这儿是替贾家守的,更是替我们自己守的。” 贾凤声不以为然,但他知道自己的爷爷什么脾气,并没有多说。他只希望薛文远能把凤凰山开发好点,让他这个未来的村长不要太难做。 贾二泉从村委会出来,就看见贾笑、大树他们聚在村委大院里玩,心里奇怪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没去找王楚呢?” 贾笑看着小伙伴们一个个被家长提溜这耳朵拉回家,心里万分庆幸自己爸妈没回来:“我们去了没人啊,给小楚哥打电话,他说去市里了,明天要拆石膏!拆完以后是不是就好了,是不是就能送我们上学了?” 贾二泉照着脑门就拍了笑笑一下:“送个鬼,就不能让他休息休息吗!再说我送你们不好吗,哪天让你们迟到了!” 笑笑委屈地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你又没小楚哥和大薛哥帅……” “嘿!”贾二泉一听就炸了,追着笑笑满院跑,笑笑急忙躲避,慌不择路撞到了别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笑笑急忙道歉,抬头一看,原来是贾明德。这贾明德跟二泉同辈,比二泉大四岁,都是内村人,早年出去到工地倒腾水泥,赚了些钱。他长得不如贾二泉,但是看着特别老实,身上有股子书卷气,被贾笑撞了以后也不生气,甚至还掏出几块糖分给贾笑。 “这是笑笑吗?好久不见,小姑娘变漂亮了啊!” 贾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很是得意:“明德哥你也回来了啊。” “是啊,村里又要修路又要开发凤凰山,少不了要用东西,正好我是搞这个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就想着赶紧回来看能不能把这活揽下来。”贾明德好像一点都不把笑笑当孩子看,认真地看着她,细细地解释对她解释。 贾笑对这个平易近人的大哥哥立刻就有了好感,本来不怎么熟悉的人忽然就变得亲近起来:“可以找大薛哥说的,他人很好,会同意的!” 要说对孩子平等的人,也有,王楚就是一个,贾二泉也算一个,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受孩子欢迎。贾明德一直都很喜欢孩子,每次回来都会给孩子们带礼物,但不知为什么,贾二泉就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贾二泉把笑笑拉回来,跟贾明德寒暄了几句:“明德这次回来,带对象了吗?咱婶儿可是天天盼着你带个人回来呢。” 贾明德一直盯着笑笑看,对二泉应付了几句:“没呢,你不也没对象吗,都是啥时候了,这催这个。” “哦,那你就早点回去吧,咱婶儿肯定等着你呢,我带他们去山上玩会儿。笑笑,叫上大树,跟我走!” 笑笑一听要去玩,眼睛都笑弯了,朝贾明德招了招手,欢天喜地地跑去找大树,留下贾明德一个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42章 第 42 章 王楚是在周日拆石膏的。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是薛文远很上心,提前一天就把人带到了市里,拆完了以后各种投喂,就怕王楚又想着减肥不好好吃东西。拆完石膏还要复健,薛文远给王楚的腿上装了一个金属支架。 王楚敲敲金属支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我的腿又没断,怎么还安了个假的呢?” “这是外骨骼,帮你复健用的,你站起来试试。” 王楚起身走了两步,金属支架很轻便,并没有感觉到它的重量,腿部有些酸麻,但是感觉有东西撑着,走路又稳又轻快,甚至想跑两步,感觉自己可以飞起来。“太好用了!这东西怎么没普及呢,以后要是都用它,那复健就容易多了!” 薛文远将人拉过来揽住:“别乱跑,毕竟腿还没好全,这个只是帮你复健,你要是全仰仗它,不注意自己的腿,那以后可就摆脱不了它了。” 杜宇在一旁看都不想看他们,把外骨骼拿来做复健仪器用,他可算理解烽火戏诸侯时大臣们的心情了。 王楚在床上躺了好几个礼拜,又在轮椅上坐了好几个礼拜,如今终于能下地,还有了外骨骼神器,简直一刻钟都停不下来,围着薛文远和杜宇一直转圈,把杜宇的眼睛都转晕了,薛文远还要叫一声好,好在李冲的电话及时打了进来,阻止了他继续助纣为虐。 “老薛你干嘛呢?” 薛文远一手拉着王楚,眼睛时刻盯在他身上,一秒都不离开,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一下:“小楚拆石膏了,陪他做复健呢。” “那你可是双喜临门了!你那山庄项目的文件已经批下来了,今天就能发市里,不过要等到清水村可能得周一。” 薛文远将王楚交给了杜宇,自己到屋外接电话:“凤凰山的是我不担心,我就想知道,张平什么时候下马?” 这可真是把李冲问住了,张平的事儿本来就不归李冲管,他小叔那个人又嘴严,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不过这种事一般都厚积薄发,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动手的,这么看,只怕还早呢。李冲不愿意承担薛文远的怒火,只得笑着推脱:“这我不知道啊,你问问我小叔李志国,他的电话你不是有吗。我老婆喊我了,有空再联系!”说完就给挂了电话。 虽然说是刚到市里,但张平毕竟算是市里的顶层人物,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在秘书看来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一个乌龙而已,但张平却万分紧张。 “这么大的事儿,他们怎么就一点信儿都没透给我呢?” 秘书并不知道张平在担心什么:“您是负责人事的,毕竟您之前也没表现出对这块地有意向,他们没在意、没跟您打招呼也正常。” 张平却不这么认为。按说薛文远就算在政治上不算个东西,在商界也是风云人物,这种人想要掺和到政局里太容易了。如果不是王楚那事儿先把人得罪了,薛文远是他肯定要下力气拉拢的人物。可就这么一个香饽饽到了自己市里,上面知道却一点消息都没给自己透,太不正常了。 这件事确实是件小事,但张平能在政界混这么久,靠的就是谨慎小心。最近中央动作频频,元江省虽然联合几个派系上下抱了一团,但张平心里一直不踏实,觉得这局面稳不住。如今又出了这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省里想把自己祭给中央讨个台阶弃车保帅,所以早早把自己排挤在外面了。 张平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没有显露,将秘书打发走后,开始想着以后要怎么脱身。在中国怎么也不安全,要跑去国外才可以,不过张平早就张罗着退路了,孩子和大部分资产都被转移到了a国,只要他自己跑了出去,就万事大吉。 干了这么多年,该去养养老了,唯独可惜了王楚,那么漂亮的孩子自己没沾上手,唉。 周一,清水村接到了县里面的转发通知,要求全力配合薛文远的山庄项目建设,之前的招标计划作废,清水村的修路计划终于提上了日程;又过了一周,张平受邀到a国参观学习。 张平以前也没少参加这种活动,每次都是前呼后拥,上下官员、记者都涌到机场欢送。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同行的人员很少,只有一个秘书和两个组织部的领导而已。 “张部长,您马上就要去a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访问考察了,临走前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受邀前来的采访的一个女记者问。 张平依旧一副文质彬彬的斯文模样,看着就像是那种和蔼可亲的好领导、为民服务的好干部,任谁也看不出人皮底下的斯文败坏:“留在家里的同志们要好好看家,把家乡发展好,不然外面太好,我可就不回来了!” 女记者说他风趣,却不知这正是张平心里的真实想法——不回来了! 飞机快要起飞,秘书上来提醒张平登机,张平难得文艺一把,望着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大发感慨:永别了,我的祖国,不是我不出力,是这里的人太腐败,我出不了力啊!等什么时候你这儿变成完全民主自由的国家,我再回来吧! 自我感动过后,张平志得意满地打算过安检,却猛然停住了脚步,盯着安检道旁边的人,露出狰狞的神色——薛文远! 薛文远正抱着胳膊站在安检门外,看着张平就像看着一只蚂蚁,见张平注意到了自己,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甚至都没有什么敌意,就像对待路边的枯叶一样。 张平陡然警惕起来。张平一向喜欢以己度人,他跟薛文远因为王楚结下了梁子,要换成自己是薛文远,自己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要是对方要逃出生天,那自己简直要气死过去,怎么还笑得出来呢?难道他有什么后招? 薛文远张了张口,距离有点远,加上机场嘈杂,声音听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张平清楚的知道他在说什么——那边有人等你。是谁要等我?对面的邀请函是张平自己找人造的,不过是自己逃到国外的一个借口,等到了a国,他就丢下这些人自己躲起来,改名换姓从此告别花国,有谁会等着?是薛文远的人吗? 是了,在花国,薛文远仅仅是一个海归的投资者,一个携带巨款的商人,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可是到了国外,到了a国,他的钱就会变成利器,随意宰割任何他讨厌的、不想见到的人。到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正当身份的偷渡者,又怎么抵抗? 张平犹豫了起来,留在国内就要被追究、被调查、被一群小辈踩在头上侮辱,可是去了国外,薛文远会怎么对自己? 秘书不知道张平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早就打定了一去不回的注意。他只是看了看时间,委婉地提醒道:“部长,该登机了。” 张平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做选择,他也没能做的了选择,因为李志国已经带着人赶了过来。李志国推开围在周围的人群,命手下驱散追着问问题的记者,走到张平身前。秘书不知道李志国想干嘛,但看他凶神恶煞的不像好人,立刻跑上来挡在张平身前:“你是谁,要干什么!” 李志国乜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工作证举在他面前:“□□,有些事儿需要张部长,还有秘书你配合调查。访问计划放一放,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秘书跟了张平三年,这期间张平做了什么他不说一清二楚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好处也没少拿,见到李志国的工作证心里发虚,连连后退几步,转身找张平要主意。张平此时反而震惊下来,又看了看一脸遗憾的薛文远,从容不迫地笑着对李志国说:“请吧。” 市委班子被查在云阳市政界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但是普通的群众对此一无所知,仍然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发现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人物忽然消失了。还是王楚敏锐地发现最近薛文远的心情特别的好,一再追问之下,薛文远才透露了一点消息。 “还记得前几天我去市里面机场吗?那天我正好看见李冲的小叔李志国,就救你的那个人,带着一群人把张平带走了。” 王楚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真的吗!哈哈哈,苍天有眼,总算把那个变态给抓起来了!不知道他能判个什么罪!” “死刑吧。”薛文远淡淡地说。 “好,就判死刑,立即执行,明天就枪毙,biubiu!!”王楚开心地像个小孩儿一样,把手当做□□不停射击,薛文远在一旁乐得跟傻爸爸一样,要是杜宇或者贾二泉在,又要难以直视了。只是开心了没多久,王楚又失落起来。薛文远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我怎么会不高兴呢,不过,他们会让我出庭作证吗?” 薛文远将王楚抱到自己腿上,环着他的腰:“你怎么想?” “按理说,我应该出一份力。这事儿我是受害人,不管为了公利还是为了自己,我都不应该沉默。可是……”王楚没再说话。 薛文远搂住王楚,在他的额头上不断亲吻。这件事是对王楚莫大的侮辱,他不愿意提起,更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说起、弄得人尽皆知,就算王楚自己同意,薛文远也不舍得。“没事的,他贪污受贿才是大头,你这个未遂,还够不上格呢。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 王楚在薛文远怀里点了点头:“大薛,有你真好。” 第43章 第 43 章 可惜天不遂人愿,尽管薛文远想将张平从王楚的生活中全部抹去,李志国还是找了过来。那天是清水村到凤凰村的路开工奠基的日子,这条路不仅是王楚这半年的辛苦,更是全村人期盼多年的结果。当天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了这里,当然还有一些市里、县里的领导,大小记者等等,一起见证清水村历史性的一刻。 那真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来凑热闹。本来就是省级的重点招商项目,再加上市常委兼组织部部长刚刚被调查,市里面正提心吊胆人心惶惶,听说薛文远是个大财主,还跟省里有关系,怎么都不能怠慢,于是在几周前就联系了王楚和薛文远,协商奠基仪式有关事宜。 王楚是最不耐烦这个的。必要的仪式是需要的,毕竟这是村子里的大事,还有一些风俗,村民们想要庆祝的心情可以理解,也应当得到满足。但本来就是村子和薛文远的事儿,那些领导非要来掺和一脚显示自己的才干,还要拖上一群记者显示自己的威望,又要采访又要演讲,这些形式主义多不讨喜不说,光是给贾支书写演讲稿就把王楚的头给愁大了。不过相比起来,薛文远更加可怜。因为要联络、要商议,县里做东,请了好几次市里、村委和薛文远吃饭,王楚不过是一个小喽喽,说不去也没人在乎,薛文远作为主角之一,怎么都推不掉。每每看到薛文远一身酒气地回家,王楚就心疼不已。 “不去不行吗?”王楚将自己学着熬的白粥端上来,又打了热水给薛文远细细擦脸,薛文远一把抓住王楚的手将人带到怀里。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既然想要在这里落脚,就要抹除后顾之忧。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很多事情还是要靠地方,我不想留着后患。” 王楚靠在薛文远怀里不断叹气,就像自己有自己的追求,薛文远也有薛文远的事业,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要追逐的理想,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就算了,总不能还拉人家后退吧。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王楚想了想道。 薛文远轻轻笑了起来,将脸埋在王楚的肩窝,用脸颊反复摩挲对方的脖颈,享受细腻滑润的触感。王楚自己不知道,别的人也很难体会,但薛文远知道,王楚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就像春天的花粉,吸引无数的蜜蜂追逐而来,就像一朵娇艳的鲜花,迎着仅有的一缕阳光绽放,让无数黑暗中的猛兽逡巡觊觎。有了张平的前车之鉴,薛文远只想让王楚离那些人越远越好。 “不要,你不需要去那种场合,只要在家里等着我就好了。小楚,你在清水村的服务期只有三年,你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王楚自己其实也很迷茫,他不是那种有些远大理想和明确目标的人,只能专注于做好眼前的事情,当初来清水村是一时兴起,以后要做什么还真没什么想法。“可能随便考个公务员?” 薛文远没有说话,他需要时间想一个两全的办法,还好还有两年时间,并不着急。 就这么到了奠基仪式那天,各位领导轮番发言,薛文远不爱现于人前,就让杜宇代劳上台,但来的人都是酒场上交好的,薛文远也没法放着不管,只能被迫留下王楚和刚刚进修完中文的沙文一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王楚就站着什么都没干,都被记者给盯上了,得知他是清水村大学生村官助理后更是一统乱拍,追着问问题,就连旁边的凶神恶煞沙文都惨遭牵连,被当做心系中国乡村的国际友人问了一系列问题,还有此时王楚的手机适宜地响了起来,王楚急忙借机脱离记者群,跑到旁边接电话。 “娃子啊,我是李志国,那天带你跳楼那个,你还记得吗?”电话那头带着浓厚口音的声音传来。王楚跟李志国接触很少,但可以说刻骨铭心,对他的声音自然也有印象,连忙回答:“记得记得,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志国的言语里有些为难和愧疚:“是这样的,我在纪检工作,我们这里需要你帮一下忙,你什么时候方便,能过来找我们一下吗?” 王楚一听到“纪检”两个字,对李志国要找自己的事情就有了底,心里凉了半截。他真的不想把那天的事宣之于众:“能不能……我那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判不了他什么罪……” 李志国原本也不想找王楚,一来花国□□男性只能算猥亵,还是个未遂,轻飘飘没什么重量;二来王楚也不是刚刚站在官场门外,这件事让别人知道影响太不好;三来薛文远实在不好惹,他都已经答应对方不再找王楚,现在反悔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娃子啊,叔也不想逼你。我们查张平的时候查到另一宗案子:几年前,有一个男性青年从宾馆房间跳楼,他运气不好,房间在八层,当场死亡。”王楚心里一紧。李志国继续说:“当时判定这个孩子是自杀。这个孩子也是农村出身,家里父亲早逝,他娘辛辛苦苦捡垃圾把他供上大学,孩子也很争气,学习成绩特别好,毕业就通过公务员考试考入了政法委,当时他的上司就是张平。” 王楚攥紧了手机:“可是这件事我能干什么呢?” “我们找到了当时的酒店监控,可以看到是张平带他进的酒店,但是由于时间有点久,尸检报告也没有,我们没法证明这孩子的死跟张平有关系。我们想,要是你愿意,能不能来见张平一面,看可不可以套出他的口供,然后还可以出庭作证,增强可信度。” 王楚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是他真的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 李志国又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算你答应,这事要给张平定案也很困难。可怜那个小青年的老娘,儿子死了以后天天以泪洗面,听说还上访过几次,后来就没了消息。对了,那个小青年叫赵青,长得跟你一样文文弱弱的,不过没你漂亮,也没你的好运气。” 王楚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以前看到有女性遭到伤害不愿意报警,大家都是谴责批判,现在他才深刻的体会到,那些选择报警、选择站出来的女性们是多么勇敢而坚强。 “什么时候,去哪里?” “下周一吧,你到市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你可千万别告诉薛文远啊!” 这王楚就不同意了:“为什么?大薛会支持我的!” “我的祖宗诶,听我的吧,别告诉他!算叔我求你了!他知道了还不一定干出啥事来呢!” 王楚嗯嗯答应了两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就看见沙文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看得他心里发毛,刚想要问问,人家又转了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晚上又是庆功宴,薛文远最近喝地头疼,再加上该打点的都打点差不多了,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回家给王楚亲自动手做晚饭,作为犒劳王楚每天晚上等他回家的辛苦。虽然多了个百万伏特的电灯泡,但毕竟是最近难得的温馨时光,在薛文远的想象中应该会特别甜蜜,实际上王楚也很配合,但根据对他的了解,薛文远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 但薛文远并没有问。晚上薛文远做了给王楚的玉米排骨汤,清蒸鱼,以及一些其他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Lucky是最喜欢清蒸鱼的,每次有这道菜的时候它都会孜孜不倦地往桌子上蹿,今天的菜多,又都是汤汤水水的,没一会打了两个盘子不说,还弄了满身汤汁。因为lucky对沙文特别排斥、对薛文远爱答不理,给它洗澡的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王楚身上。吃完饭,薛文远和沙文负责洗碗,王楚则被安排了给猫洗澡。 “记得坐在椅子上,不要蹲着,对腿不好。”薛文远交代道。 王楚用毛巾把脏兮兮的lucky包裹起来:“没事,我穿着外骨骼呢!” 薛文远异常坚定:“穿着也不行!那本来就是个辅助,不能一直依靠它。明天就把它拆了吧,你得锻炼着自己走。”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妈妈薛!”王楚朝薛文远翻了个白眼,抱着小猫跑了。等王楚没了影,沙文才缓缓开口:“有什么事不能直接用希伯来语问,反正他也听不懂。” “我不想让他觉得对排除在外。” 沙文在心里呵呵,被排除在外的分明是我。“现在他走了,有什么事你说吧。” “今天你跟在他身边,有什么事情发生没有?” “有,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不安起来。” 薛文远急忙追问:“什么电话?谁打的?” 沙文回想了一下:“我不知道,好像对方要求他做什么事,他开始拒绝,后来妥协。他好像提到了‘定罪’。” 薛文远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沉着脸放下手里的盘子,确定王楚还在跟猫斗争、顾不得别的后,拿出手机给李志国打电话。李志国正加班呢,张平的案子涉案人员太多,他们几个人最近忙的是脚不沾地,饭都顾不上吃,只能随便扒拉两口。这会儿看到薛文远的电话心里就是一突突,心想王楚这小娃儿也太靠不住了,让他别告诉薛文远别告诉薛文远,这一天还没过,怎么就交代了! 李志国做了半天心里建设,这才拿着电话走到屋外,接起来先声夺人:“大侄子,吃饭了吗?没吃就快去吃吧,别饿着!” 第44章 第 44 章 大侄子,瞧瞧,多亲近,还吃饭了没,真关心,出尔反尔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当初怎么答应的呢?薛文远算是知道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志国看着正儿八经的内里跟李冲一样,混!“小叔,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叔,您怎么还食言而肥翻脸不认人呢?当初我们说的好好的,王楚那事儿芝麻绿豆大,起不了什么作用,就当你不知道就算了,别来打扰他,您上年纪了记忆力不好了吗?” 被一个小辈骂,李志国有点面子挂不住,这要是李冲,李志国非把他吊起来打不行,但对方不是普通人,自己又确实对不住人家,也不敢说什么,连连道歉:“我这不是逼不得已吗,你们家宝贝是宝贝,别人家宝贝就不是宝贝了?人家小娃儿死的那么可怜,我也是于心不忍啊!” 薛文远并不知道赵青的事情,李志国又把他的遭遇讲了一遍,薛文远听的是心惊胆战。怪不得王楚会决定站出来,如果不是因为酒店房间楼层低,王楚只怕早就成为了第二个赵青。冰冷的水泥大厦,冷漠的围观群众,满脸鲜血的王楚,他几百次在梦里梦到的场景,没想到真的有人遭受了这样的苦难。 “但就算小楚出庭,你们还是缺乏有力的证据,除了牺牲小楚,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不然难道就判张平个几十年,任他减刑减刑然后平安无事地出狱吗?” “几十年?”薛文远愤怒了,“不是说贪污会判死刑吗,为什么走变成了几十年!我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不是为了把他关起来在监狱里安心养老的!” 李志国这几天累死累活,好话说了半天,现在耐心磨光,也生气起来:“老子有什么办法,法院又不是老子开的!人权人权,xxxx的人权!老子不想毙了那个狗娘养的吗,他们不给判我能怎么样!我们已经研究过了,他按现在的罪名,最多也就是个无期,所以我才费劲想让王楚出来,看能不能把伤害致死坐实了,好歹也给加个严重情节是不是。你要真想他死,就帮忙想想办法……” “他妈呢,又不是隐姓埋名故意失踪,我不信你们就真的找不到!” 确实,赵青的妈妈从没有刻意隐藏过,要找起来一点都不困难。李志国他们本来也打算找她了解了解情况,但真的看到时,他犹豫了。“老人家都七十五了,赵青是她最小的孩子,之前有过三个,全都不到三岁就夭折了。本来有了赵青,平平安安长到五岁,谁知道男人又死了。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弓着腰驼着背,头发花白,扛着捡来的小山一样的垃圾。听说赵青死了以后她一直上访,到近年才消停下来,我实在不忍心再去提起她的伤心事!” 薛文远止不住的冷笑,她的可怜就是可怜,小楚的可怜就是软弱吗?难道唯有不幸者才有资格保持沉默,幸运者的痛苦就应当被无视吗?“要想小楚作证,可以,但我要求这位老人家也必须到场。她是受害者的母亲,保留着受害人的遗物,这你们都不去调查,反而过来问小楚,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办案方法吗?” 李志国也心虚,可赵青可能保留的证据本来就有限,也没听说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然他妈妈也不可能没头没脑的上访而不是直接举报张平。现在十五年过去,还能剩下什么呢?让这位老人慢慢走出丧子之痛,为自己活一段时间,这是李志国最大的希望。但薛文远说的确实有道理,受害人的母亲都不站出来,绑架王楚作证,对王楚太不公平。 李志国松了口:“好吧,我去联系她……约好时间再联系你,你也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薛文远直接挂了电话,每次他跟李志国的对话都以薛文远单方面挂断结束,这次依然如故。一旁的沙文把拾掇好的餐具摆好,一边洗手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要杀的人告诉我就好了,价钱你付的起。” 薛文远现在倒是沉静了许多,从架子上拿了抹布递给沙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你杀人。再看看吧,事情应该还有转机。我去看看小楚,你把桌子擦了,地板也记得拖。”沙文看着手里被塞的抹布想起了中文老师经常说的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困难凤凰不如鸡! 老式院子厕所与屋子分开,因为没有大改,家里只在二楼主卧加了间卫生间,但薛文远不准王楚去二楼,王楚只能抱着猫到屋外的卫生间去洗澡。Lucky现在依然不亲人,但对比起最开始的非抓即咬,已经十分友好了,因为之前的“强迫训练”,王楚成了lucky唯一能接受的人,一到王楚手里就听话乖顺,就连洗澡这种对猫咪来说如同受难的事都只是大声嚎叫轻轻挣扎,没有对王楚造成一丝伤害。 薛文远进来时地板上都是lucky闹腾溢出来的水和泡沫,王楚蹲在地上给lucky冲水。薛文远啧了一声,搬过一旁的椅子,俯身双手穿过王楚的腋下将人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让你坐着坐着,怎么这么不听话,腿疼吗?” 在王楚手里的lucky猛然提升了一个高度,吓了个半死,凄厉地叫了起来,四肢死命划拉,溅了薛文远一身泡沫水。薛文远平时打扮的虽然不似杜宇那么一丝不苟,却也是正正经经的绅士风范,如今脸上沾了好些白色的泡沫,看着又滑稽又可爱,让王楚忍俊不禁。 薛文远狠狠刮了王楚的鼻头:“还笑,还不是因为你!快给它冲完吹吹放回去,你身上都湿了,当心着凉。” 王楚不以为意,把水管递给薛文远,自己抱着小猫,俩人合作给它冲水:“这里这么暖和,又没事,大薛你越来越唠叨了!” “因为我怕你受到伤害。小楚,李志国给我打电话了,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没有做到。”薛文远的语气里是深深的自责和失落。来到这里他才发现,他做不到的事、无奈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只有一个王楚而已,想要将他保护起来居然也这么难。 王楚手上抱着猫,只好用脸颊蹭了过去,就像一只小松鼠,用蹭蹭在同伴间表达安慰:“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是我太过软弱了,因为自己不够坚强、不敢面对,就龟缩起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幸亏他被抓起来,要是没有,要是以后又出现了受害者,那我的沉默岂不就是犯罪?现在我能做点事情,也能心里好受点。大薛,你会陪着我吗?” 就算王楚当初咬紧牙关非要告张平,如果不是李志国他们早就盯上了张平,如果不是王楚身边有一个薛文远,最后他也只能是张平手中一个玩偶,任人揉搓。更何况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别人怎么样,薛文远根本不关心,但王楚已经决定了,他只会支持到底。 “我当然会在你身边。”薛文远与王楚抵着额头,就像一对交颈鸳鸯,平静而甜蜜,如果无视不安分一直挣扎的lucky的话。 这件案子从暗中调查开始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李志国也希望尽早结束,在与薛文远协商过后就找到了赵青的母亲李银花,将她接到了云阳市,并且通知薛文远带着王楚周三去见张平。 薛文远本来想带着沙文一起,但是李志国怎么都不同意,说是国家机密,让薛文远来已经是格外开恩,再来个老外,简直是搞笑。因为案情重大,李志国他们对张平进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关押张平的地点不在看守所,而是云阳市一个郊区的小院儿,讯问地点就在小院儿旁边的一个房子。在这里,王楚第一次见到李银花。 李银花已经七十五周岁,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灰色长袖外套,皮肤黑黄,银丝铺满头,老人斑爬满了沟壑纵横的脸。她个子不低,但常年弓着身子,看着瘦瘦小小,行动倒是还便利,但现在已经是初夏,却还穿着夹衣,看来身体不是很好。老人家神志还算清明,眼睛肿的像两个气球,但还能看清东西,见到王楚后就站了起来,揣着手快步走到王楚眼前,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嘴唇颤动,抬了下胳膊,好像想摸一下王楚,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忍住没有动。 李银花对着王楚笑了笑,眼神中有慈爱,也有难过:“你就是那个孩子吧,我家青出事儿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可能比你还要大几岁,不过他没你招人疼,让人看着就喜欢。” 王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要安慰李银花几句,却无从说起。这个女人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他能想到的所有话语对她来说不过是荒唐的玩笑而已。 “孩子,”李银花发现了王楚的不安,以为他是不想面对张平,又动了动胳膊,不过手始终没有拿出来,“不要怕,大娘会保护你的。” 王楚险些哭了出来。屋内还有几个办案人员,都露出不忍心、怜悯的表情,李志国更是上前搂了搂李银花佝偻的肩膀:“大娘你放心,我们肯定想办法把张平绳之以法!”李银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眼王楚身后的薛文远,这才转过来问李志国:“那个畜生,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第45章 第 45 章 “咳咳,”李志国咳嗽了两声,说道:“要见之前我得先说两句。按理说呢,让你们见张平有点不符合程序,但是为了案子,我们想最后挣扎一下,所以才请了你们过来。一会见到他以后,第一不要太过激动,见面过程全程都有我们的兄弟跟着,你们不要太害怕,也别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 李志国说到这里时看了薛文远一眼,薛文远冷着个脸直视李志国,显得威严又难以接近,除了愤怒,李志国再也看不出其他。李志国讪讪地笑了一下,继续说:“第二就是要是到了法庭上,无论别人怎么问,你们都要咬定没有来过,或者干脆不说话也行,王楚你别觉得为难,这可是善意的谎言,而且这就是一个猜测,如果我们找到证据了他也抵赖不了,要是找不到证据他也不会傻乎乎再提出来这件事,不过是给你们打个预防针。事情呢大概就是这样,我们先分别回见张平。大娘,您跟我先去吧?” 李银花点了点头。李志国正要带李银花上二楼,被薛文远叫住。李志国看了看时间,喊来了一个女孩儿,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圆圆的脸,看着单纯和善。“小蔡这两天一直陪着您,您应该也熟悉了,她带您上去,上面还有我们的兄弟看着,您放心。”李银花自然无可无不可,在小蔡的搀扶下上了楼梯。 楼上也是二室一厅的布局,客厅并没有人,倒是旁边一个小屋的门口摆着一个安检门,就是张平在的屋子。小蔡扶着李银花,只觉得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激动的厉害,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天虽然不是时时跟着,但和这位老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少,除了开始的时候问问赵青案子的情况,更多时间她都是一言不发,望着一个地方呆呆地发愣。其实在小蔡看来,这件案子查清的可能性很小,与其这么折腾受害者,不如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过了安检门,小蔡把房间门推开。屋内空间不是特别大,横放了一张桌子,在两边留了过道,将房间堪堪隔为两个部分。外面是三个办案人员,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多岁,桌子里面就是张平。 张平被调查也有几周了,虽然头发有些白,脸色有些疲惫,但精神仍在,靠在沙发背上,依然是一派上位者的模样,办案人员每次看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恨得牙痒,但又无可奈何。 在进屋的一瞬间,李银花就知道了张平是谁,全身立刻僵硬起来,眼睛血红,双唇忍不住颤抖:“你,你就是张平?” 张平懒懒看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起来:“你们这是没招了吗,找来这么一个老人。” “她是赵青的妈妈!” 张平嗤笑一声:“赵青是谁,不认识。” “你!”李银花见张平如此不尊重地说起自己的孩子,再也抑制不住,这位身体佝偻的老人像一支利箭,猛然冲了出去。在场的办案人员早就看张平不爽了,虽然站起来跟着,像要阻止的意思,其实都等着老人家把张平打一顿再说。 狠狠打,别留情!这是在场所有工作人员的心声。 再说楼下,薛文远将李志国叫住。李志国很不愿意搭理薛文远,也很不想他来,他总觉得薛文远一副奸人相貌,城府深沉,这次的事儿他肯定会想办法添乱。不过王楚在李志国看来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薛文远就是他半个监护人,他要说话,李志国只能听着。 “我要跟小楚一起去见张平,或者干脆让我一个人去。”这话听着就不像是商量,语气里更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满满都是“不容拒绝”。不过李志国又不是薛文远的下属,并不怕他:“不行,你去干嘛,跟着添乱。让你来这里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你不要老是蹬鼻子上脸!” “我给你们提供了那么多证据,你们现在就弄成这样,我怀疑你们的办案能力,把小楚交给你们我不放心。你们去问还不如我自己去问,说不定还快点。” “大薛!”王楚拉了拉薛文远的手,示意他别说太过分。在王楚心里,如果可以选择,他根本不想见到张平,但是刚刚看到了李大娘,他再也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做一个鸵鸟。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在见到张平的时候自己最信赖的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可李志国咬定了不同意,他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让别人难办,尤其是李志国还是李冲的小叔,他不希望薛文远因为这个跟对方闹不愉快。 “我自己去,也没事儿的!”王楚安慰薛文远,也是给自己打气。 薛文远还是不同意。随着俩人感情的升级,薛文远从一开始的“有求必应”逐渐变成了现在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尤其是出了事儿以后,薛文远好像从“恋人”变成了“监护人”,对王楚的言行举止都有了更高的要求,不合适的事情不能做、有危险的事情不能做,他的掌控欲正在一步步地加强。不过王楚性子外表绵软内里刚直,薛文远说啥他听啥,想干的事情还是一件没落下,也就是仗着对方不会跟他生气,拿出跟爸妈斗智斗勇的经历哄着对方玩。 王楚漂亮的桃花眼一耷拉,抓着薛文远的手也垂了下来,伤心沮丧的表情让人见之心酸:“都怪我太无能了,让你这么担心……其实我也想让你在我身边,但是有些事情可能真的需要我自己去面对。大薛,到时候你就在门外等着我,让我一个人去试一下,可以吗?” 薛文远最受不了王楚撒娇,每次他这么软软地说话,薛文远就觉得自己铁做的心被架在了火上,化成了一滩,任王楚浇筑成喜欢的样子。 “唉,那到时候我就在屋外等你。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吗?有什么事都跟我说,不要听他们的瞒着我!”薛文远狠狠瞪了李志国一眼,对王楚说。 李志国架着胳膊冷眼看他俩表演。他就不明白现在的小年轻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腻歪呢,大庭广众的也不嫌丢人!不害臊! 眼看这边达成了一致,李志国也打算上去了,正在交代两个在一楼看王楚和薛文远互动看的疑惑不已的同事看好薛文远,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让一楼的人别乱动,急忙三步并两步爬上楼梯。 王楚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但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薛文远也觉察出他的不安,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热水,还没放到王楚手里呢,就看到两个人押着满身是血的李银花从楼上下来。 李银花的身上有大面积的血迹,脸上也溅了血点,表情却是无比的平静和放松。王楚本来以为她受了伤,急忙跑过去看,被办案人员拦住:“她杀人了!你离远点!”王楚猛然愣在原地。李银花看到王楚倒是想往这边走两步,不过被办案人员押的死死地,动弹不得,只能对王楚笑了笑。 “孩子,没事儿了。”李银花说道。 之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王楚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凡,在他以前的二十多年里,普通的上学,普通的交朋友,普通的跟父母吵架,最不普通的一次就是发现自己喜欢同性。直到来到了清水村,他的生活开始发生了变化。先是遇到了薛文远,然后遭遇了张平,到现在,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居然站着一个杀人凶手,自己对她无丝毫批判之情,甚至只想为她开脱。 “大娘……”王楚回过神来,要追上李银花,被办案人员制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押进一旁的小屋。救护车和警车相继到来,他也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张平。 王楚对张平只有一种感情,就是厌恶。他讨厌这个人,看到他就觉得浑身难受,恶心不已,当薛文远告诉自己他要被判死刑时,王楚是由衷的感到快意。可是如今,这个人因为法外制裁而濒临死亡,王楚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只是感到深深的悲哀。李大娘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张平自己也不用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人总是喜欢透支幸福呢? 因为他们也在现场,所以王楚和薛文远都被带去警局做了笔录,不过这案子本来就是纪检负责的,没多久就又换了一拨人,重复着相同的问题。恍恍惚惚,浑浑噩噩,时间就这么过去,王楚回到家里感觉今天格外的不真实,他们好像从来都没离开,从来都没有去市里,没有去到那个小院,一切都没有发生。 额头感到一阵冰凉,王楚回神,抬头,薛文远拿着一盒冰淇淋坐在自己身边。“不是一直想吃吗?今天破例允许你吃一次。” 天气慢慢变热,冰淇淋成了家里的必备品,不过王楚有点小孩子气,贪吃闹了肚子,作为惩罚,薛文远罚他一周不能吃冰淇淋,现在惩罚期还没过,薛文远却自己破例了。 很多时候是非对错都不好说,没有无辜的人受伤害,他又真的对自己很好,这就够了。 王楚把冰淇淋放在一边,慢慢抱住薛文远,就像搂住一株罂粟:“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过去了大薛,一切都过去了。” 第46章 第 46 章 等安抚王楚睡下,听他的呼吸变缓、变稳,薛文远才轻轻移开王楚抱着他的手,到屋外给疯狂轰炸了几十个电话的李志国回电。 李志国本来和大家一样,对这意外事件猝不及防,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疲于应对各种质询,等稍稍告一段落之后、被进一步调查之前,李志国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然后就不停给薛文远打电话,直到他回电。 “薛文远,你给我个老实话”李志国心里怒火滔天,但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咬着牙强忍着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小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张平不是我杀的,杀人的人也一直都在你们那里,怎么跟我还有关系呢?” “李大娘是一直在我们这儿,可我们又没有把她拘禁起来,你们私底下接触又有谁知道?她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想到买一把陶瓷刀藏起来,跟张平同归于尽呢!而且听说你为她找的辩护律师已经到了,你对这件事未免也太上心了!是怕她漏出什么风声吗!她已经七十五了,为什么不能让她安安稳稳过几天呢?为什么要牺牲她!”李志国越说越激动,虽说是问,其实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件事跟薛文远脱不了关系。 薛文远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了起来:“牺牲?她可是做了我最想做的事情。小叔,我真的觉得你们很奇怪,赵青的事你们查不清,张平在你们眼前死的你们也查不清,反而都来问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似是而非的回答无异于火上浇油,李志国更加愤怒:“薛文远!你不要以为可以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你把法律当什么了,利用别人去报仇,你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没法伸张正义的你们才应该感到羞耻吧!张平做了多少坏事,你们又做了什么?口口声声说法律说正义,你敢对着赵青这么说吗!今天我看在李冲的面子上、看在你帮过小楚一把的份上给你打这个电话,究竟事情为什么会弄到这个地步,你从你们自己身上想想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张平都已经死了,薛文远无意与李志国多做纠缠,李志国认准了这事儿是薛文远撺掇李银花做的,却也对他说的话无法反驳,俩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之后,所有调查组的办案人员全被停职,李志国作为负责人被记过,李银花被逮捕候审,每个人都过得不如意,王楚也一样,不过王楚的烦恼跟他们都有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他的烦恼在很多人看来是件好事。 这件事还得追溯到清水村道路奠基的时候。那天来了很多记者,拍了很多照片,因为有领导在,报道出来绝大部分都是领导深入基层关心群众的图片,只混了一张记者私心塞进去的王楚和沙文站在一起说话的照片。这篇报道就发完了官网上,大家都知道的,一般这种报道除了被迫关注的本单位人员,人民群众们都是一律无视的,可这一次,不过短短三天,转发上万,王楚那张照片更是被单独拎出来,被选为“最美大学生村官”,上了热搜。 这事儿除了丢人点,对王楚本来也没什么影响,可随之而来的各种采访完全打乱了王楚的日常生活。他从来没想过,当个村官还能有四处赶通告的一天。被牵连的还有沙文,成为了深入中国乡村帮扶困难儿童的国际友人的典型,要不是政府管不了他,他估计也跑不了了。不过好在政府慢慢发现了采访不能全接,再加上薛文远通过一些渠道反应,王楚这才空了下来。 事情渐渐回归正轨,道路一天天修筑,王楚的伤势一天天好转,他又开始和薛文远、沙文一起接送孩子们上下学,处理上级的文件,落实之前的政策。另一边,薛文远的山庄也开始准备正式签订承包合同,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这天,王楚正瘫在办公椅上,一边吃薛文远投喂的水果,一边发愁清水村脱贫的事儿。已经到了六月,天气逐渐热了起来,王楚穿着短裤短袖,天生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外,被阳光一照,白花花映得人眼疼。看他好像魏晋文士一般不顾形象,薛文远伸手捏了捏他的脚踝:“虽说这里没有监控,你这也太放浪形骸了,还‘最美村官’呢,丢不丢人!” 王楚怕热,一到夏天就惫懒,薛文远刚刚一直拿着凉水沁的水果,手心凉凉的,激得王楚一激灵,连忙把他的手拿起来往自己脸上蹭:“可别说什么‘最美村官’了,我分明是最帅村官!你别看我好像在这里偷懒,其实我正在想办法呢!县里面也真是的,非让借电商的东风发展农副产品、特色产业,我们清水村现在除了贾二狗那个网红,哪有什么特色啊,” 贾二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杜宇成了朋友,虽然他们当事人不一定承认,但在杜宇的出谋划策下,贾二泉的直播越来越有声有色,加上他本来的木雕手艺就不一般,直接晋升成了网红。好在贾二泉虽然看着混,但其实并不张狂,除了直播也没忘了磨炼手艺,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可以算是网红中的实力派了。 薛文远觉得要脱贫也容易,带村民们投资不就得了,先来个短线炒一炒,赚了利转投实体经济吃分红,脱贫致富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村民们自己不懂,万一炒上了头,倾家荡产也是早晚的,但短期完成一下政治任务八成没问题。 薛文远一边想一边给王楚掰果子。这果子是早上贾二泉送来的,外表跟榴莲似的都是刺,不过颜色金黄,个头没有榴莲大,也没有榴莲壳那么硬,掰开以后是红粉的果肉,呈月牙状,酸酸甜甜,很是爽口。薛文远又掰了一点喂给王楚,王楚酸的呲牙:“这果子酸酸的还挺好吃的,我从来都没见过,叫什么来着?” “二狗说是月牙红,听说七月份才全熟,会很甜,这是八成熟的,带点酸。” 王楚一下直起身子:“那我们可以卖这个啊!凤凰山好多这些果树,都可以拿来卖!我去问问二狗!” 王楚说干就干,立刻跳起来拉着薛文远要去找贾二泉,薛文远无奈地擦了擦手,正要跟他出门,就有人找了上来。 来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矮,肚子不小,样貌还算周正,穿着白色半袖和西装裤,一点都不像村子里的人。王楚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个人,自然以为他是县里过来的,急忙甩开薛文远的手,客客气气地问:“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情吗?” 那人也是个势利眼,王楚在前面问他话,却先看到了薛文远,两步上前抓住薛文远的手就上下摇:“哎呀,您就是薛老板吧?久仰久仰,您可是我们村子里的大贵人啊!我们这么多年没解决的问题,就靠您一个人给我们解决了,我们全村上下都感激不尽啊!” 薛文远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只是为了山庄而已,也不光为帮村子,还不知道阁下是?” 那人懊悔地拍了拍脑门儿:“哎呦,见到你我太激动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贾金水,本来是清水村的村民,不过因为工作的原因早早去了县里,不怎么回村子了。” “那您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王楚丝毫没感到被冷落,孜孜不倦地问。 贾金水这才转向王楚:“你就是新来的村官助理吧?小小年纪年轻有为,真是不错!我这次回来确实有点事儿。”贾金水又看了眼薛文远。“薛老板这不是要签承包合同吗,听说因为设计原因要多占点地,我这不是怕耽误您事儿,赶紧回来跟您签合同来了吗!” 这确有其事。薛文远要承包的一千亩地是村子里集体所有的,不过设计下来还需要再占一点周边的地皮,地方不多,涉及的村民也很支持,在这两天就要签合同。不过,在薛文远的印象里,要签合同的村民里并没有贾金水这个人。 “冒昧地问一下,您家的地是?” “就在您那一千亩地旁边,贾旺甫家。” 王楚和薛文远对视了一眼,王楚问道:“可是贾旺甫家的地不是二泉继承的吗?您……” 贾金水端起架子笑了一下:“小伙子,你刚来我们村,对我们村的情况不太熟悉。贾二泉已经过继给庆大爷了,那已经不能算我们家的人了,我爹的地,自然是要我来继承的。” 王楚没有说话,村里面的事情他确实不了解,但这件事贾支书也知道,人员名单也是贾支书过目的,不应该会有问题。 “贾支书去开会了,要不你等贾支书回来再说吧,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呢,贾支书就回来了。贾金水看见贾支书就迎了上去:“富贵叔,你看这小娃娃不懂事,你来跟他说说,这地到底应该是谁的。” 贾支书掏了根烟出来,还没点呢薛文远就在一旁咳嗽,只好又装了回去,有些为难地对金水说:“你都搬去县里了,还要地做什么。” 贾金水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慢慢的针对:“富贵叔,这你说的就不对了,虽然我走了,但我的户口没有变,还是我们村的人啊!这地本来就是我爹留下的,我不应该要吗?不能因为你偏心二泉就牺牲我啊!” 第47章 第 47 章 在贾支书心中,一直有一个朴素的思想,子孙就是给自己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说起来,二泉确实为庆大爷摔了盆当了孝子,应当就是庆大爷那家的人了,而贾金水就算再怎么样,也是贾旺甫家的。所以这件事,贾支书心里是有些动摇的。 王楚不知道贾二泉家里的故事,不过看情况也是有点复杂,二泉是他的朋友,也是当事人,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他参与进来。“要不把二泉也叫来吧,好歹商量一下。” 贾金水立刻变了脸色,拉着脸看贾支书,贾支书拿着根烟快捻成了碎末,最终说:“小楚说的对,这事儿避不过他,你把贾二泉叫来吧,再把进民叫来。” 王楚立刻给贾二泉打了电话。贾金水不知道心虚什么,一听贾二泉要来就来了劲,电话一通又一通的拨,不过一会,村委会办公室里就挤了四五个人,这架势,不像是调解的,倒像是打架的。 又过了一会,贾二泉才姗姗来迟,后面居然还跟着杜宇。薛文远看到杜宇很是惊讶,他不知道杜宇什么时候跟贾二泉这么好了。杜宇毕竟跟在薛文远身边多年,纵然隔了一个房间的距离,也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我去过工地了,没什么事,就顺便去二泉家拿东西。” 薛文远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心里却有了点想法,杜宇绝不是没事去拜访别人的人,看来贾二泉还真是有点本事。 不过这件事在眼前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地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对贾二泉来说如同今天本来是开心的一天。早上贾二泉进了一趟凤凰山,逮了几只野鸡不说,还摘了很多月牙红,一部分给王楚,一部分留给孩子们,还有一部分,他叫来了杜宇。 他跟杜宇本来很不对付,但自从上次游乐园之行以后,俩人关系和缓,后来清水村这边的工程开始,杜宇常到这边,偶尔过来帮贾二泉弄弄直播,搞搞策划宣传什么的,给贾二泉帮了很大的忙,时间一久,俩人也亲近起来。 这次弄了月牙红,贾二泉自然而言就想到了杜宇,将人叫了过来,献宝一样给杜宇吃,看对方一副好奇又嫌弃的样子,还真有点让人喜欢。 “这什么东西,丑兮兮的。”杜宇很想拿过来看看,但又怕表现得太急切掉了身价,端着语气装模作样地问。贾二泉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给他掰开果壳拿出果肉递了过去:“我们山里的特产,月牙红,没见过吧!” 杜宇冷哼一声,装作勉为其难给你个面子才吃一口的样子,尝了尝,酸酸甜甜,味道不错。 “好吃吧?这可是我特意从凤凰山摘的,我小时候就爱吃这个,尤其是这个季节的这种还没熟透的。” 杜宇觉得那仅有的一点酸都没了:“这是给我摘的?” “是啊,摘了不少,给王楚一份,你一份,我再留一份儿给那些小鬼分着吃。” 刚才的甜味儿顿时没有了。也正好,电视里播到张平案子的新闻,说张平贪污受贿,还疑似与一起命案有牵扯,在接受调查时被受害人家属刺杀身亡。贾二泉感慨:“这王八蛋,欺负王楚,该!” 杜宇有些惊讶,他以为这件事知道的人特别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难道王楚告诉你了?” 贾二泉其实并不清楚张平对王楚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王楚受伤前好像是去见这个人的,最后还把自己的木雕给退了回来,想都知道受了刁难。不过贾二泉以为对方是嫌弃自己的木雕不值钱,之后还暗自发誓,一定要把木雕做好、做大、做成大家,让他后悔莫及!不过贾二泉的誓言还没实现,对方就先走一步了。 “我跟他什么关系,他的什么事我不知道!” “这种事他也会告诉你?你们关系真的很好了……不过这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王楚性格开朗乐观,毕竟也没有被得逞,亲亲摸摸的,不要再想就好了。” “你说什么!”贾二泉把手里的月牙红都给捏碎了,“这个王八蛋,他居然敢!” 杜宇这才明白自己说漏了嘴,但看贾二泉为了王楚这么义愤填膺,心里又有点不高兴:“你就那么喜欢王楚吗?” 贾二泉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这个问题,王楚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接完电话,贾二泉的脸色完全变了。 其实自从知道薛文远要承包自己家的地,贾二泉就知道贾金水肯定会找过来,来村委大院的时候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见到了贾金水,看到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之前好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全面崩塌。 杜宇以前一直以为所谓的行动如风是夸张,但是今天,他切实的感受到了。一阵风过,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经没了踪影,再一看,贾二泉已经冲到了贾金水面前。 贾金水在贾二泉到屋里时已经站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不管不顾直接冲了过来,他叫来的帮手都没来得及反应,贾金水已经挨了一拳,拳势之大是得他后倒一步,带倒凳子,发出“砰”“呲”的巨大声响。 “二狗!”王楚也被震惊了,他万万没想到贾二泉的反应居然这么大,急忙上前一步想去拉架,王楚的腿才刚好,薛文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卷进这么危险的事,打架斗殴啊,万一腿再伤到呢!于是薛文远抢先一步从后面制住贾二泉的上臂,薛文远人高马大,也学过格斗,但贾二泉情绪激动,他硬是拦不住,好像进民也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二泉的腰,勉强拉住了他,就这样还老是被带的左摇右摆,差点一起摔在地上。 贾二泉青筋暴起,面色涨红,还发出低沉的嘶吼,眼睛死死盯着贾金水,整个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似乎要把贾金水撕成碎片,充满了粗鲁和野蛮。 贾金水这人有点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他本来还挺害怕,从地上爬起来就跑,现在看到贾二泉被拦住了,反而来了劲,跑也不跑了,甚至反身回来骂起二泉来了:“嘿,你个小畜生,你还打起我来了!你老子娘倒了八辈子大霉生了你这么个杂种!都跑出家门成了别人家的人、占了别人家的财产,还想着我们家的!信不信我报警把你抓进去!” 贾二泉从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呵呵,有本事你就报警,我们一命换一命!”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想要杀死对方。 杜宇对贾二泉的感情一直很矛盾,一方面他觉得对方野蛮粗鄙,没有文化,一身泥土味儿,让人看不起;但另一方面,他潇洒自由,精美细腻的木雕手艺使他充满艺术家的气息,就像隐世的大师,在自然中肆意畅游。可是今天,艺术家没有了,只剩下一个为了点利益斤斤计较的村野蛮人。 杜宇看桌上有杯水,直接拿起来泼在了贾二泉的脸上:“你冷静点!为了这么些钱你至于吗!” 贾二泉愣住了,看向杜宇的眼神中除了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悲哀,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流下来,像是流泪一样:“你说我是为了这点钱?” 杜宇刚做完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没有一件可以收回,他只能低下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想要道歉,又不想道歉。 无论如何,这一杯水总算是让贾二泉暂时消停了下来,王楚叹了口气,拿了纸巾递给杜宇,杜宇在心里挣扎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接。王楚无奈地看了薛文远一眼,自己给贾二泉擦脸:“二狗,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但今天这件事终究是要解决的,你能不能先安静下来?” 贾二泉一直等着杜宇,见他毫无反应,心里像被刀划了一样又疼又恨,暗恨自己眼瞎看错了人,对贾金水的恨反而淡了些,听到王楚这么说遍也不再冲动,只是冷笑:“这块地就算免费包给薛文远,也不给贾金水一分钱!” 贾金水一听就怒了:“你倒是想得美,这地跟你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二泉也没力气跟他生气,只是对贾支书说:“支书,我这话就放这儿,这块地我一分都不给他!” 贾支书只是叹气,拿不出主意。王楚特别想帮贾二泉,说是偏心也好,说是仗义也好,他看到刚刚贾二泉的样子只觉得心疼,他相信贾二泉并不是为了钱会做到这种地步的人,更不是会因为一点摩擦无理取闹的人,他的心里一定特别委屈,才会做出这种事。 “我记得,那块地已经很久没人种了吧?”王楚缓缓问。 “有十年了,当时就没能弄好,金水和二泉又都不种地,就那么放着了。”贾支书说。 贾金水急忙抢话:“放着怎么了,放着也是我们的!” “这话不能这么说,土地是村里集体所有的,两年不耕种村里就应该收回,现在已经十年了,支书,收回吧。 第48章 第 48 章 大家万万没想到王楚居然想出这么个玉石俱焚的办法,就连贾二泉都愣住了。虽说是承包经营,但在大多数农民眼里,地就是自己的,自己死了就留给子孙后代,生生世世流转在自己家里。可如今,王楚居然要把地收回? “不可能!”贾金水短暂的震惊后立刻跳了起来,“这是我们家的地,你居然想要收回?我们都社会主义社会了!你还想压榨我们农民,你做梦!我们绝对不答应!” “社会主义社会是公有制,这地是国家给你们种的,你们任他荒废,对生产毫无贡献,现在我们收回来再利用,得来的钱都返给村民,对国家、对村子、对大家都是好事。” “你放屁!你这是强盗!” “你才是强盗!”贾二泉也反应过来,立刻开始维护王楚,反正他也不缺这点钱,只要不给贾金水,给谁都无所谓。“我觉得他说的对,这块地我爸死了以后谁还动过,早就应该交到村里了,我同意!” “我不同意!”贾金水气的浑身发抖,指着王楚和二泉直打哆嗦,薛文远也顾不上二泉,立刻又挡到了王楚身前。“你有什么资格同意,这是我们家的地!你居然敢把他随随便便给别人,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如果列祖列宗上天有灵,”贾二泉迎着贾金水走了上去,贾金水又发了怂,往帮手身边退了几步,“你,贾金水,你个禽兽东西,早就下地狱了!” 贾金水心里还是怕二泉,也不敢跟他硬来,只好又求助贾支书:“富贵叔,你评评理,哪有村委会收了村民的地的,这跟抢人家地的封建老地主有什么区别!” “我们现在有耕地红线,粮食产量紧张,占着良田不耕种,跟蠹虫有什么区别?前几天县里开会,还说到了农村荒地的问题,要我看这正是个契机。这块地虽然不在耕地保障里,但是整整十年没有开发,在你们手上也是浪费土地资源,不如由村子收回再承包。不光是你们家的地,还有别人家的地也一样,你们是范例,让大家知道充分利用耕地的重要性。”王楚本来就是灵光一闪,现在越说越坚定。农村土地荒废已经成为了很大的问题,如果不解决,必然会酝酿为更为重大的危机。 “那不行。”金水找来的帮手也插了进来。他们虽说是贾金水找来的,但其实就是壮个声势劝个架,毕竟贾金水又不在村里住,二泉反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因为这个跟二泉闹翻。可是收地的事儿关系到每一个村民,必然不能作壁上观。“我们村外出打工的那么多,他们的地有的让家里帮忙种着,有的压根就不管了,难道都要收回去吗?人家要是又回来呢?” 王楚耐心解释:“并不是所有的地都会收回的,只有长时间没有耕种、又没有处置的才会收回。我觉得我们村可以拟个章程,三年以上没有耕种的土地村子收回集体所有,另行出包。但是三年内自行转包给别人耕种的,不在此列。就是说您如果出去打工、不再耕种,但是把它转包给了别人,村里不会收回;完全没有管理,村里才会收回。而且以后村里可以对需要转包的地进行统一登记管理,如果您要出去打工,跟村里签个协议,村里帮你转包,这样您除了打工赚的钱,土地包出去以后还有转包收入,不是一举两得吗?这样把荒地都集中起来,还有利于发现大农业、机械化耕种,到时候我们村子说不定还可以建农场,大家共同富裕,不好吗?” 帮手没再说话,都是农民出身,看着地里荒废,他们心里其实也不太舒坦。想用别人家的地多种点粮食,人不一定答应不说,答应了到时候一反悔,地里的东西都是人家的,白白劳作不说还要赔上好多化肥和种子。他们留在村里的人其实早就希望村里管管了,可是一直没个章程,今天王楚说的,其实还有点意思。 贾金水也不种地,也不在清水村,他之所以争这块地不过是为了那点转包费而已,要村子里真的把地收回去,那岂不是全白瞎了!“不行,你们以后怎么弄是以后的地,这块地你们凭什么收!” “法律有规定,两年不耕种就可以收!二泉也同意了!” 贾金水觉得王楚这个人真是个搅屎棍,看着就惹人嫌!但薛文远沉着脸往他身边一站,贾金水还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好又转向贾支书:“富贵叔,你可得管管啊!” 二泉家的事特别复杂,贾支书理都不想理,要是能干脆地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但把土地收回村子非同小可,虽说主要是针对贾旺甫的这块地,可别的村民知道了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只怕不好收场。 “拟个章程以后对荒地进行管理,这个可以考虑,但是旺甫的地……” “不收回我就捐赠!就上交!我交给村里村里还不要吗!”贾二泉抢先说。 贾金水怕夜长梦多,毕竟钱这东西有一点算一点,万一真被村里收回了那就完了:“要不这样,二泉怎么说也是我大哥的血脉,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 贾二泉这个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然不会听他的:“你做梦呢,这地一块土都不会给你!转包费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要不交给村里,要不我免费转给薛文远,反正没你的份!” 贾金水真的觉得贾二泉疯了,脑子都被猪吃了,为了跟自己置气钱都不要了! 贾支书心里倒是有了个办法,他朝金水使了个眼色,说:“既然这样,那就这么着吧,旺甫的地你们捐回村子里,怎么样?” 贾二泉自然没问题,贾金水不想同意,但贾支书又似乎还有什么后招,这事儿本来就不好弄,到这地步,他只想让王楚和贾二泉这俩傻子和疯子赶紧走人,余下的事他跟贾支书再商量。 “我再回去考虑考虑。”贾金水说。 这事也就卡在了这里,贾金水带着帮手们先走,二泉跟贾支书再三要求不能把地给贾金水后,看了眼杜宇,跟王楚道别后也走了。等这俩人都没影了,王楚才敢问支书:“支书,他们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水火不容的?” 贾支书喝了口水,将二泉的故事缓缓道来。 贾二泉的爹叫贾金木,是贾旺甫的长子,二泉是长孙,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对自己的大孙子特别疼爱,不过有一次老爷子和二泉爹一起去县里,路上出了车祸,俩人都没了。二泉娘没了老公,还要保持俩人的丧事,他二叔二婶又是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做,二泉娘伤心过度加劳累过度,很快就病倒了。这时候车祸赔偿金到手,却又被贾金水独占,一分钱都没给二泉家。二泉娘心里不服气,可是她本来就是外村嫁过来的,无依无靠,求助无门,最后病情加重,居然就这么去了。 那时候贾二泉才十岁,孤零零一个人,在贾金水家受尽虐待,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干活,本来水灵灵胖墩墩一个小娃娃硬是饿的跟皮包骨的瘦猴似的。后来贾金水凭着那几万赔偿金到了县里做小生意,从此摆脱乡村走入县城,而贾二泉则被留在村里自己一个人谋生活,好在有庆大爷收留才不至于早早饿死。 旺甫的地在旺甫死后就应该处置的,可是当时因为赔偿款的事闹得太凶,贾金水说的是地留给二泉娘俩,赔偿金自己全部拿走,虽然当时二泉娘没有同意,但事实上金水拿走赔偿金后,大家都默认地给二泉了,不过后来二泉被庆大爷收养,这地的事情就又放下了,一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贾支书说的简单,可落在贾二泉身上,那是切切实实的痛苦。贾二泉的母亲因为贾金水病逝,贾二泉自己又受尽他的虐待,如今对方又这么不知廉耻来要地,别说二泉的火爆性子,就是王楚自己处在那个境地,也根本忍不了。 “那这地不就是二狗的吗,支书,您为什么还想给贾金水呢!”王楚懊恼不已,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把地交公这种话。 贾支书并不这么想,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毕竟二泉已经是别人家的了,以前的话做不得数啊。” 进民也为贾支书说话:“富贵叔也不容易,这件事我也有印象,也心疼二泉,可是能怎么样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你们城市里可能不一样,但在农村,最重要的就是人情啊!” 所谓人情,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以前的二泉和他妈妈弱小好欺负,村里人对他们的不公视而不见,现在二泉长大了,足以跟贾金水抗衡,村里人又开始在他俩中间寻求平衡了。不过这也怪不得谁,个人在环境下总是弱小的,就算离开了清水村,在城里、在世界上、哪怕是整个生物圈,又何处不如此呢? “我是这么想的,这地既然说要给村里,就给了村里,不过这块地的承包费,我悄悄地给他们一人一半,不告诉另外一个,就这么悄悄解决了算了。”贾支书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王楚觉得并不可行:“但是二狗拿了一半的钱,肯定会知道怎么回事的,他那个性子,怎么会妥协呢?” 第49章 第 49 章 王楚是懊悔,杜宇简直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他一直不服气,不明白为什么王楚不过是一个有些懦弱的普通青年,除了长相一无是处,但自己的老板、贾二泉居然都喜欢他,简直就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等到今天他才明白,艾伯特的善良是原则,王楚的善良是包容。他从没伤害过别人,更没有苛求过别人,总是温和地对待遇见的事,比起自己的偏激和自以为是,自然让人更高看一眼。 “如果我们认准了二泉跟他签合同呢!”这是杜宇唯一想到的能弥补的办法。薛文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贾支书并不同意,不过他还没回答,王楚先开口了:“如果你们非要跟二泉签合同,二泉的二叔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闹到法庭上。他们当初的约定没有成型,二叔又确实是爷爷的儿子,二泉也确实被庆大爷收养了,最后的判决结果恐怕不怎么好说。而且就算最后判给了二泉,在这中间这么长时间,山庄的建设怎么办呢,就这么被耽搁吗?” 杜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看向薛文远,薛文远向他笑笑:“贾二泉是我们的朋友,如果可以为他做什么事,我也愿意。不过就像小楚说的,如果真的到了走法律程序那一步,那对于三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如这样,面上把地收回村里,我支付的转包费用怎么处置支书您全权处理,二泉那里,给他钱他也一定不会要,我打算让他负责山庄的木雕,结算的时候给他着股份,算是补偿。这样如何?” 说是将转包费交给贾支书处理,其实就是暗示他可以将这笔钱偷偷给贾金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背着二泉不让他知道也就行了。这么一来贾金水得了钱不会再闹腾,二泉以为贾金水一无所得也不会再吵闹,二泉甚至还会多一份收入,除了薛文远,谁都没有受到损失。 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贾支书当然同意:“哎呀薛老板,您真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呐!以后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说!” 薛文远连连摆手:“没什么,以后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很多,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我们后天就要正式签合同了,新增加的承包土地的合同我想一起签掉,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怎么会有问题呢,我早就问过了,大家伙都同意,您就放心吧,后天保证把合同给您签下来!”贾支书拍着胸脯保证,“进民,你再去他们家交代一声,我去找金水,后天肯定一次弄完,不耽误你的大事!”说完就带着进民喜洋洋地走了。 又解决了一件事,但王楚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一来还是让贾金水讨了便宜,二来薛文远又吃了亏。王楚忍不住嘟起了嘴巴:“怎么每次都是你给他们摆平事情,升米恩斗米仇,以后万一他们惦记上了、什么事都找你,那可怎么办!” 薛文远其实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山庄一建起来就是小百年的事,他需要跟清水村有更密切的关系、需要对片土地有更深度的掌控,先给点小恩小惠,等他们欲罢不能的时候再捏抓在手里,这才是他的计划。不过王楚这么替他着想、生怕他吃亏,他十分领情。薛文远捏了捏王楚鼓起来的脸颊:“还是自己家媳妇好,知道心疼我。请王子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 薛文远说这话不过是跟王楚调情罢了,可在杜宇听来却有了别的意思,毕竟他刚才差点把自己老板卖了。虽然心里还是很难受,但职业素养还在,杜宇急忙向薛文远承认错误:“boss,我刚刚太冲动了……” 薛文远并不在意,毕竟杜宇也不过二十六岁,从毕业就跟在自己身边,虽然业务能力出众,但是心性还需要磨炼,出现这些事情薛文远并不意外。杜宇选择留在中国,就是对薛文远表了忠心,薛文远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让他有了顾忌。 “二泉是我们的朋友,你愿意帮他,我也愿意支持,不过这件事你确实有点考虑不周,这跟你的能力无关,跟感情有关。丹尼,你是我的工作伙伴,也是我的朋友,作为更成熟一点的人,我希望告诉你一件事,清水村没有自我的艺术家,只有烟火气的普通人。”薛文远没有多说,杜宇却明白他的意思,贾二泉不存在于他的幻想,而是一个真真实实、有缺点有优点、有血有肉的人。他对贾二泉的臆想是一厢情愿,对对方的伤害却是真真切切。 “我再想想……我先回市里了……” “宇哥!”王楚叫住了要逃离的杜宇,“二狗是个很坚强的人,但他也不应该因为这个被伤害。宇哥,等你想清楚了,去见见他吧,如果你愿意跟他说清楚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杜宇顿了一下,胡乱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本来美好的一天,忽然就变得无趣。王楚心里惦记着二泉,但对方心气也高,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过去的事,恐怕会觉得受到了同情,对贾二泉来说,同情如同侮辱。只希望善恶有报,他以后一切能好。 下午接孩子放学的时候,贾二泉也来了,拎着一大袋子月牙红。王楚没敢问他跟贾金水的事,只是对着月牙红称奇:“二狗,你居然偷偷藏了这么多!吃的完吗?” 王楚当然不知道这里有一半是要给杜宇的,也不知道贾二泉回到家面对桌上还没吃完的月牙红时心中的伤心难过。二泉早已经学会了自己消化悲伤,面上一点不露,从大袋子拿了一包小袋子塞给薛文远:“看你馋的,这不还有你的吗,怕你一次吃太多故意给你留出来的,回去让薛文远剥壳后把果肉放冰箱冷冻,比你们那冰淇淋好吃多了!” 王楚眼睛都亮了,盯着袋子里的月牙红,那眼神,跟抱着坚果的仓鼠一样。薛文远不情不愿地接了过来,心里不住埋怨二泉:本来小楚肠胃就不好,还天天给他弄这些! 剩下的大包给凤凰山的老师分了点,其余的全都散给了孩子们。老师们依然青春洋溢,似乎所有的烦恼都与他们毫无关系,本来因为女朋友的事对薛文远冷眼相待的林琅也逐渐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又开始跟王楚、薛文远说说笑笑。她最近看到了贾二泉的木雕直播,成为二泉的新晋小迷妹,追着二泉问东问西的。可一提起直播,二泉就忍不住想起杜宇,也没什么兴致,跟着老师们笑闹两句就催着孩子们往回走。 这些天村子里发生了很多事,孩子们也有了一些变化。本就是发育的年纪,几天不见,大家都抽了条长了个,一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开始变了。不过其中变化最大的还是笑笑。笑笑本来就爱美,之前模仿林琅的穿着,打扮简洁大方,王楚送她衣服时也是挑了一件白裙子,看着干净明快,很符合她爽朗的性格。不过现在她穿了一条可爱的粉色蓬蓬裙,还有带有猫爪图案的白色长筒袜,加上猫咪样子的发卡,整个人变成了动画片里的小萝莉。 这样的打扮在村子里其实很打眼,但是她的父母都不在身边,接触到的成年人都是王楚、林琅这些开明的人,小伙伴们也只是羡慕她的衣服好看,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过王楚还是问了一句:“笑笑,你的衣服是谁给你买的啊?” 贾笑得意地转了两圈,眼中满满是炫耀和甜蜜:“这是明德哥给我买的!” 王楚对最近村里忽然多起来的人并不熟悉:“明德是谁?” “明德哥可好了,还给我买吃的!”小花也说。 “还给我买玩具!” 看来明德也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在孩子们中间人缘很好。笑笑见大家七嘴八舌说起来明德给他们买过什么,心里酸酸的:“那些明德哥随便都会给买的好吧,只有我的裙子是特意买给我的!” 小花对笑笑说的话很不服气:“那是因为你可怜。” “你才可怜!明德哥是喜欢我才会对我这么好的!” “明德哥分明对谁都好!” 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都会较起真来。眼看笑笑和小花争执了起来,大树出来主持大局:“好了你们别吵了!明德哥确实挺好的,但是他对你们女孩跟我们男生明显不一样。拿别人东西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笑笑你也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笑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炸开了来:“明德哥喜欢我,就给我买东西,我喜欢他,就拿他的东西!你拿小楚哥的东西还少吗!” 大树早就对笑笑跟贾明德越来越亲近的关系不满,就像被抢了玩具的孩子,这下彻底跟笑笑吵了起来:“他跟小楚哥才不一样,我好心劝你,你不要被他给骗了!” “你才是个骗子,你妈就不干净,你也讨厌!” “贾笑!”王楚没想到笑笑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急忙呵斥住她,将愣在原地的大树拉到怀里。“朋友之间吵架很正常,但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你真的想看大树难过吗?” 要是以前,贾笑肯定会听王楚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居然变得倔强起来,被王楚这么说了一句,直接自己跑走了。王楚没想到贾笑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着急,贾二泉拍了拍他的肩膀,拔腿追了上去。一群孩子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聚在王楚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薛文远还在。 第50章 第 50 章 薛文远摸了下身边小花的头:“没事,二泉会送笑笑回家的。很快就端午节了,你们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包粽子啊,林琅老师说要带我们包新式粽子!大树还说要偷偷包给小楚哥和大薛哥呢!”小花急忙回答。 汉民翻了个白眼:“本来是偷偷的,但你已经说漏嘴了。大树,包粽子的时候我们一起吧。” 王楚很意外,没想到汉民会主动向大树示好,大树也有些受宠若惊,顾不得伤心,赶紧回答:“好啊,好啊,我可以从家里带很多米,我们包最大的!” “林琅老师说要包不一样的粽子!” “我要包肉馅儿的!” “我要把花包进去!小楚哥你会喜欢吃吗?” 孩子们马上把刚刚的不愉快抛开,叽叽喳喳议论起来,王楚看着这些孩子,心里骄傲又感动。至于笑笑…… “孩子长大了,总有叛逆期,不要多想。”薛文远将熬好的粥端上桌,对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的王楚说。王楚叹了口气,起身帮薛文远摆好餐具:“但是笑笑还这么小!这才几岁啊,就开始青春期了!以后要是都这样,这可怎么办啊……” 虽然人都是从孩子长成大人的,但教育孩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摸着窍门的,薛文远对此就一窍不通。面对王楚的困扰,他也只能亲亲对方的发旋,递过去一碗暖粥:“以后我们可不能要孩子,让你这么发愁。” 王楚喝了一口小米粥,这小米是薛文远特意从沁州弄来的,米香浓郁宜于养胃,每次用这小米熬粥都有一层厚厚的米油皮,最是养人。一口米粥下去,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你想的也太远了,都没有播种,还想要孩子!” 薛文远被王楚这急不可耐的态度给逗乐了。俩人现在有了自己的家,王楚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平时难免擦枪走火,可薛文远依然是点到为止,虽然他有过解释,但王楚仍然耿耿于怀。 薛文远之所以到现在都不碰王楚,主要是想着给对方留最后一个离开的机会。王楚跟自己相识到现在不过三个月左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事、事业、理想,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爱情的作用而已。可爱情的热烈总会归于平淡,到那时如果他猛然发现薛文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人,那又该怎么办呢?所以薛文远自己划了一个界限,没真正得到王楚之前,对方的离开他不会阻止,但等真正得到了,那就只有白头偕老,否则就算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他离开。 开始的时候,薛文远对自己说,山庄建成的那一天就把王楚彻底划为己有,后来随着俩人感情的深入,这天被提前到了道路竣工的日子,而现在,兔子不断在老鹰面前跳舞显露自己的肥美可口,就是生而吃素的老鹰也忍不了。 王楚看薛文远一句话也不说,撇了撇嘴,老老实实吃完饭,拿出手机自己玩。薛文远看王楚放下了筷子,问:“吃完了吗?” 王楚划拉开手机,点点头,然后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定睛一看,薛文远碗都不收拾了,直接将自己抱起来往二楼走。沙文为了熟悉情况背着装备进了凤凰山,没有三四天回不来了整个房子里只有王楚和薛文远两个人。看着薛文远隐隐发红的眼眸,王楚好像知道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又紧张又期待,慢慢搂住薛文远的脖子,靠进他的怀里。 “大薛……” 王楚话还没说到一半,他的手机居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这种时候谁会接电话呢!可是王楚不耐烦地要挂掉时,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一下就愣住了,急急忙忙从薛文远怀里跳了下来:“我妈给我发视频了!” 王楚到清水村工作是跟家里闹翻后的结果,从来了清水村到现在,除了一个表姐,家里没有一个人联系过王楚,就连过年回家,王楚的爸妈都没给过他一个好脸。现在他妈妈主动发了视频,王楚不可能不接。薛文远当然也知道,只好无奈地看着王楚“咚咚咚”跑下楼梯,在沙发上坐好,跟未来的岳母通话。 “妈!”屏幕上的王楚妈妈不过四十岁,虽然长了皱纹,但是依然温柔秀丽。她眼圈发红,看到王楚后嘴唇微动,似乎要哭出来。王楚被吓到了:“家里出事了吗?我爸呢?” 王楚妈妈摇了摇头:“你这个傻孩子,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跟我和你爸联系!过年回来呆了两天就跑了,五一放假也不回来,你是要忘了你爸妈吗!我跟你爸都是为你好啊!你居然这么对我们!过年的时候没搭理你,你爸特别后悔,想着五一你回来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风味鸡,早几天就开始准备材料了,结果,你不回来也不说一声!你知道我们多难过吗!”王楚妈妈一边骂一边哭,王楚听着也难受地流眼泪。他五一本来想回家的,可是那时候腿上还打着石膏,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而且现在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薛文远,他不想瞒着家里,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楚妈妈虽然看着温柔,实际却很强势,就算哭诉也是大多是斥责和命令:“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爸托人给你找了个事业单位的临时工,你先回来上着,等下半年考公务员。妈妈相信你,你考的上。” “妈!”王楚忍不住打断,“我不想回去!我已经是村官助理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不能半路跑回去!” “开始我就跟你说,不要去考村官,你非跟我犟!你在村里待着有什么前途!什么也学不会,什么人脉也没有!等两三年过去,你就要被时代抛弃了!到时候你的同学朋友都事业有成,你一无所有,你什么感觉!我跟你说,你苏苏姐都去意国留学了,你要是不想上班,就去留学吧,我和你爸还供得起。” “我没有不想上班,我有工作,我不想留学!” “什么有工作,你那是什么破工作,赶快给我辞了!我看过了,去意国留学还要考英语什么考试,你英语成绩不是挺好的吗,还过六级了,努力努力应该没问题的。专业方面妈妈相信对你也不是问题,我们楚楚一直都是最优秀的。你就看看想考哪个学校,看用不用找个中介什么的,趁现在我和你爸还上班,还能让你去充实自己,过两年我们退休了,你就只能靠自己了!楚楚啊,让妈妈省点心吧!”王楚妈妈喋喋不休。. 薛文远在一边看着,总算知道王楚这性子怎么来的了。可以看出,王楚的爸爸妈妈特别疼爱自己的孩子,恨不得自己担起所有苦难,让自己的孩子一生顺遂、平安无忧。从小在爱的环境中长大,王楚整个人都温暖幸福,爸爸妈妈太过强势,喜欢安排孩子的生活,王楚就性子软绵,容易被人拉着走。这不是以爱的名义对孩子的生活指手画脚,而且把满满的爱意全都塞进孩子的生活,前者还可以撺掇王楚理直气壮地反抗,而后者,王楚这个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跟家里决裂的。 这还是个工作,万一以后他们以命威胁不让王楚跟自己在一起呢? “我谈恋爱了!”王楚对妈妈说。 “什么!”王楚妈妈也顾不得留学、工作什么的了,“谈恋爱?谁让你谈恋爱的!妈妈一直跟你说,你还小,不要着急谈恋爱,学习重要,你现在工作都不稳定,怎么给人家女孩未来,不行!” “晚了,我们已经决定在一起了,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了!” “不行!端午节你别回来了!”王楚心里一惊,“我跟你爸过去!” 等王楚妈妈挂断电话,王楚彻底蔫儿在沙发上。虽然薛文远心里也没底,但他还是走了过来将王楚搂住:“没事,一切有我。” 好容易下定决心要确定关系,发生了这件事,只能搁置了。 端午节很快就到了。 端午节放假前一天,凤凰小学举报集体活动,孩子们都自己包了粽子,在王楚和薛文远接他们回家时,都围了过来把自己的粽子送给俩人,虽然大多都漏了馅儿、样子奇怪,王楚还是很开心。唯一可惜的是笑笑没有出现。 自从那天笑笑自己跑走了以后,再也没跟大家一起,上学放学都是贾明德接送。贾明德也找王楚谈过,只说笑笑有点别扭,不想跟大家一起,自己平时没什么事,可以接送,让王楚放心。 王楚心中其实有点奇怪,贾明德毕竟跟笑笑非亲非故,怎么愿意每天多花这么多时间送笑笑呢?但其实自己也不是孩子们的监护人,照样每天接送孩子们,也不能就因为这个认定对方不怀好意。后来王楚还找过二泉,二泉也只能摇头。 “之前我跟她说过,现在坏人多,让她自己注意点,跟贾明德保持距离,她嘴上答应,实际你也看见了。毕竟我们不能全天看着她,她自己非要跟贾明德一起,咱们有什么办法?我去找贾明德人家又不承认有什么,也只能这样了。”二泉没告诉王楚,他还问贾笑贾明德有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贾笑当然是否认。二泉在网上看得多,知道有这种变态,但毕竟没见过,总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远,也就是多问一句,贾笑说没有,他就放心了。毕竟如果被欺负了,没必要帮加害人隐瞒是不是? 第51章 第 51 章 回到家,薛文远应王楚的强烈要求把孩子们的粽子煮了一下。很多粽子的江米都从粽叶的缝隙挤了出来,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粽子变得更奇形怪状。等把粽子剥开,里面稀奇古怪的馅儿又刷新了薛文远的认知。薛文远只知道有蜜枣粽子、豆沙粽子、肉粽子,可是林琅追求新奇,传统粽子一样都没有,这些粽子里都是孩子们突发奇想能塞进去的东西。有人塞了花朵,有人塞了水果,有人塞了辣椒,还有塞巧克力和抹茶的,一看就是林琅的杰作。 “你还要吃吗?”薛文远看着绿油油、黑漆漆、白惨惨的粽子问王楚。王楚挑了抹茶的尝了尝,精致的五官瞬时挤在一起,急忙摇头将盘子推开,选择贾支书送的正常粽子。心意心领就行了,这些粽子还是留给沙文和lucky吧! 粽子实在太过甜腻,到了晚上,王楚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薛文远将人箍在怀里:“还不睡,明天你爸妈来还不养养精神?” 王楚瘫在床上彻底睡不着了:“大薛,我想跟我爸妈摊牌。” 薛文远蹭过来在王楚脖子上反复婆娑:“只要你足够坚定,我们就可以一往无前。” 见父母是件大事,虽然薛文远觉得无论自己怎么表现,王楚的父母都不会有好脸色,但该做的毕竟要做到。他早早就支走了沙文和lucky,问清了两位老人的喜好,准备好做饭用的食材,把脏兮兮的车洗的一尘不染,在两位老人到达市里的那天早早带着王楚等在机场。 虽然云阳市不富裕,但并不是没有富人,加上近些年旅游开发,又是端午节,机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薛文远虽然有身高优势,但毕竟不认识对方,只能靠王楚一个人在层层的人群中寻找目标。忽然,王楚跳了起来:“爸!妈!” 薛文远立刻顺着王楚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对中年夫妇拎着行李走向他们。这对夫妇男的好大女的娇小,男的国字脸英气勃发,女的鹅蛋脸温婉可人,虽然打扮并不时尚,但也是干净利落,看着就是般般配配的一对。 王楚的妈妈里硬外软,见着王楚眼泪就止不住,抓住他的手将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瞧瞧你,都瘦了!” 王楚爸爸是个老实人,闻言道:“哪里瘦了,分明胖了,还白了不少,变漂亮了。” 王楚最不爱别人说他胖!可是长年生活在爸妈的淫威下,他也只能软软地笑笑。薛文远走上前自然地拿过王楚爸爸手中的行李箱:“叔叔阿姨,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先回家吧。” 王妈妈和王爸爸这才注意到儿子身边的男人。不过三十岁,身材好大,样貌英俊,气度沉稳,一看就不像一般人,像是个什么领导。王爸爸赶紧又把行李箱拿回来:“不用麻烦,我自己拎就行!” 薛文远哪能让老丈人自己动手呢,借着身材优势把行李箱抢了过来:“不用恨我客气,车就在外面,跟我来吧。” 王爸爸看着和王楚并肩又在前面的薛文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从坐上车到回到家,王爸爸和王妈妈一路都保持震惊状态,开始是震惊于车的价值不菲,后来是震惊山路的崎岖蜿蜒,最后是震惊清水村的贫穷和王楚住处的豪华。 “这是你们宿舍?”王爸爸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颇有格调的装修、一应俱全的家电,问道。 王楚给爸妈端茶倒水,没有说话。王妈妈看看在厨房忙活的薛文远,问王楚:“那个小薛是你朋友吗?他也是大学生村官?看着不像啊。你们这儿到底怎么回事,外面看着穷乡僻壤的,每家家里都跟你们这家里一样吗?你女朋友呢,怎么没见?她是这个村的吗,还是也是大学生村官?” 王楚被妈妈问烦了,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怕解释清楚了以后爸妈饭都吃不下了,只好说:“我们是实打实的贫困村,哎呀跟你说不清楚,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跟你们解释。” 王楚就是不说,王爸爸和王妈妈也没有办法,只好看着他去帮薛文远做饭,爸爸妈妈自己在客厅小声讨论。这一餐吃的很丰盛,也很满足,薛文远的手艺自然没话说,他又见多识广,跟王妈妈侃侃而谈,让王妈妈很是钦佩,还不停让薛文远多多照顾王楚,让王楚向薛文远学习,只有王爸爸一副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等吃完饭,王爸爸和王妈妈又坐回沙发上,王楚带着薛文远站在他们对面。王楚深吸两口气,拉起薛文远的手,郑重向爸妈介绍:“爸,妈,这是薛文远,就是我说过的,我的恋爱对象。” 王妈妈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你说什么意思?我,我好像没明白?” “我喜欢男人,薛文远是我喜欢的人。” “王楚!”王妈妈厉声打断了他,声音有些颤抖,“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不要为了跟爸爸妈妈堵气,连脸都不要了!” “这没什么脸不脸的,我就是喜欢男人,就是喜欢薛文远,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认定他了!” “你!”王妈妈抢步上去就要打王楚,薛文远急忙挡在王楚身前,王爸爸也冲上去将王妈妈抱住。 “阿姨,叔叔,这件事我知道你们一时无法接受,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冷静下来,消化一段时间,再看这件事,不要因为一时冲动伤害了小楚,也伤害了你们自己。” “你可少说两句吧。你先跟楚楚出去,让我跟他妈冷静一下。”王爸爸死命抱住王妈妈,对薛文远说。 王楚妈妈受得刺激不小,被爸爸搂着上身动不了,腿还不听踢摆,刚刚温柔优雅的形象消失无踪:“你们哪儿也不准去,谁也别想走!今天必须给我分手!” 薛文远当然是听王爸爸的,拉着王楚一边往外面走一边对王爸爸说:“卧室就在一楼左边,被子在衣柜里,冰箱有食材,您和阿姨就在这里住吧,我们去村委大院的宿舍住,等您和阿姨冷静下来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立刻过来。” “回来,你们别走,给我回来!” 薛文远带着王楚出了小院,还能隐隐听到王楚妈妈的叫喊。其实比起想象中的场面,现今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薛文远从没想到王楚爸爸居然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幸好有叔叔在,我觉得阿姨被劝服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王楚叹了口气:“我爸比较老实,但是你别看我妈好像很强势,我们家的大事都是我爸决定的。他现在不过是劝着我妈不让她发火而已,并不是他就同意了,而且就算他同意了,我妈也不是轻易妥协的人。不过我已经决定跟你在一起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辜负你的!” 此时俩人已经到了村委大院宿舍,薛文远将门“砰”地关上,把王楚按在墙上吻了起来。这边干柴烈火,家里也是火花闪电。王楚和薛文远走后,王爸爸把王妈妈松开,王妈妈对着爸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为什么拦着我,为什么!你还让楚楚跟着那男人走了,你是要眼睁睁看着他俩在一起吗!你们老王家要绝后了你知不知道!” 王爸爸放走了王楚,只好受着王妈妈的指责:“你不让他走有什么办法,难道把他打一顿他就会听你的跟薛文远分手吗?你忘了他是怎么来这穷地方的了?” 王妈妈哭着跪在了地上:“那可怎么办啊!难道你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吗!他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两个讨债鬼!” 王爸爸也干脆坐在地上,把妈妈搂在怀里:“子孙都是债啊。你还记得我们单位的老汪吗?他闺女前几年不是跳楼了吗,我没告诉你,他闺女也是同性恋!他们死活不同意,还给闺女找了个婆家,逼着她嫁过去,结果出了事儿。楚楚虽然乖,但也倔,他既然说了喜欢薛文远,那肯定是真的喜欢,你再怎么闹腾也没有用。” 其实早在王楚大学的时候,有个舍友跟他走的很近,每次放假都亲自送亲自接,还老往家送东西。虽然一直说是朋友,但王爸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等老汪家里出了事,王爸爸立刻就想到了王楚。当时他还侧面让王楚在大学找个女朋友,结果王楚还没反对,王楚妈妈就炸毛了,把他给急的不行,一直提心吊胆到今天。 “难道就任着楚楚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吗!他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楚楚那么单纯,还不被他骗得团团转!”王妈妈哭着说。 王爸爸翻了个白眼:“刚刚你还拉着人家相见恨晚的,现在说这些。肯定不能不管,但我们之前不是商量过吗,对楚楚不能硬来,要来软的。我们还按照原计划,把他给弄回家,让他俩分开一阵,然后慢慢教育他,再给他找个温柔的女朋友,他就不会想着那男人了。男人吗,总是喜欢女孩的,怎么会喜欢男的呢?” 第52章 第 52 章 出柜是件大事,往往都伴随着血泪与挣扎,从决心跟薛文远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王楚就做好了跟家里长期奋战的准备。他把薛文远一把推到床上,跨坐在薛文远身上,伸手去扯薛文远的衣服:“大薛,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吧!到时候木已成舟,他们也没办法了!” 薛文远看他情绪激动浑身战栗,宿舍的床又窄又小,就怕他一个不小心又给翻下去,急忙把人的腰给搂住:“是不是还要奉子成婚?到时候带个大胖小子回去,你爸妈不认也得认了!” 这事儿本来就需要俩人配合,看薛文远一脸调侃完全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王楚也泄了气,越看薛文远越气,把他的一张俊脸揉成了球:“你就一点都不想吗!弄得我跟流氓似的,天天调戏你这个良家妇男!” 薛文远抓住他的手把他一把拉进自己怀里:“我快想死了,本来都心定决心把你吃了,谁知道你爸妈来的这么巧。我们要长久的在一起,家庭是绕不开的一关,如果我连你爸妈都应付不过来,又怎么能让你幸福呢?我想和你完全地融合,身体是最后一步。” 王楚其实也感觉得到,对方并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在尽力忍耐,虽然他觉得及时行乐没什么不好,可薛文远的郑重和珍视他也倍加感动:“我英俊无双的柏拉图,我们还没见过你爸妈呢!等他们都松口了,我们说不定都垂垂老矣牙齿都松了!不过,我愿意跟你一起等!等过个五六十年,地球上出现了第一批魔法师,就是咱们俩,你学冰系,我学火系,把那些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统统冻起来再融化掉,到时候我们就回来凤凰山,完成世界的大融合!” 王楚有的时候刻板较真,有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乌七八糟的奇思妙想,薛文远跟着王楚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两个倔老头的形象,忍不住笑了起来,狠狠揪了下王楚的鼻子:“你倒是想得美,我最多只能再等一年,到时候任他是上帝还是佛祖,都不能阻止我了。” 俩人就这么天马行空地聊着,出柜的焦躁不安似乎都被遗忘在脑后,但问题就放在那里,躲不开也逃不过。王楚以为爸妈需要很久才能调整过来,找他回去谈话,没想到刚过完午后,爸妈就发来了消息过来让下午过去。看来他们是迫不及待想要解决这件事。 王楚的爸爸妈妈文化程度都不高,毕竟在他们那个年代,能上大学的人凤毛麟角。王楚爸爸家里贫困,初中就辍学,好在进了部队,凭着自己的努力当了教员,转业后进了政府系统工作。王妈妈家里富裕一些,读了高中,毕业后也是在家里的帮助下进了机关系统。他们不知道什么心理学知识,除了毛爷爷语录,不知道什么名人名言,但却不乏人生的经验和生活的指挥。将王楚二人叫来家里后,王爸爸示意王楚跟他去卧室,薛文远则被王妈妈留在了客厅——他们打算各个击破。 王楚很少这么郑重地跟父母谈话。一来王楚比较乖,从小没让大人操什么心,二来王爸爸和王妈妈都奉行封建家长制,棍棒底下出孝子,虽然从没打过王楚,但是家里地位分明,很少有让王楚跟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 王楚爸爸关上卧室门,仔细打量坐在床上的王楚。上次这么看他还是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自己给他找了门路,让他老老实实考个公务员留在自己身边,可这孩子就是不同意,非要去一家外地的私企面试。王爸爸一直觉得只有国家的饭碗才靠得住,王楚这么软绵的性子,真的去了企业,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于是王楚爸爸把他关了一个月,让他在家复习考试,也断了他去企业上班的念头。没想到一个月以后王楚面上去考试,实际上交了白卷,还转身报了村官,那时候王爸爸看王楚,又白又瘦,像是一根竹子,眼里尽是倔强和反叛,虽然王楚上班后王爸爸没再联系过他,但当时让他出来,王爸爸心里是向他妥协了的。现在再看王楚,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弱的样子,反倒有了些肉,整个人丰盈可爱起来,更多了些风采和活力,眼中的决绝消散,但是坚定更甚从前。 王爸爸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一时心软放王楚来了清水村,让他认识了薛文远。当初如果自己再心狠一点,王楚这时候说不定都找到女朋友结婚了! “楚楚,”王楚爸爸缓缓开口,“我跟你妈妈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薛文远在一起的。” 这也是王楚意料之中的事,他正要表明自己的决心,王爸爸又继续开始说话:“爸爸还记得你小的时候脸又白又圆,眼睛又黑又大,特别讨人喜欢。每次带你出去,别人就故意逗你,叫你小闺女,你就生气,你妈妈就嫌你对别人不礼貌,非让你跟别人道歉。后来你长大了一点,你妈又嫌弃小男孩太脏太能闹腾,不让你跟别的小男孩玩,让你在家读书写字,还教你做家务。等你青春期的时候,你妈妈怕你耽误学习,不准你谈恋爱,有一次从你书包搜出来一张粉色纸片,都把你审了一天。现在想想,当时你妈做的不对,我也不对,没有多陪陪你,没有多跟你沟通,让你走上了歪路。” 王楚有些无奈,在爸爸看来自己会喜欢薛文远完全是因为性别认知有问题,可他自己知道,他从没觉得自己是女孩子,他就是单纯地喜欢男人,就是纯粹地喜欢薛文远:“爸,跟这些没关系,我天生就不喜欢女孩儿,就喜欢男人!喜欢同性又不是什么病,也不是什么罪,它就是一种现象而已,您不需要这么追根溯源地反思,这跟你跟我妈都没关系的。” 王爸爸摇头:“你说的不对,你又没跟女孩谈过恋爱,怎么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 “我又不喜欢女孩,怎么会跟她们谈恋爱。” “所以你才会觉得你不喜欢女孩,因为你根本没有跟她们接触过。” “您这是悖论!”王楚有些无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之前也没跟男人谈过恋爱啊,怎么就喜欢大薛呢?” 王楚爸爸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好说:“因为他引诱你!”王楚狠狠翻了个白眼,还不知道谁引诱谁呢! “楚楚,”王爸爸语重心长,“你妈妈虽然经常说你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是从小到大,你都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从来不羡慕别人家多有钱、有多权,因为你就是我们家最大的宝藏,你就是我和你妈妈幸福快乐的源泉。都说孩子要报恩爸妈,可其实我俩心里特别感激你,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多的幸福。现在,我们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你,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骗!你还这么小,又漂亮,那个薛文远当然会喜欢你。可是等你老了呢?等有一天你们都七老八十,别人儿孙绕膝,你们家只能面对冷冷清清的家,对着一个糟老头子,相看两相厌!楚楚,人这一辈子都是为后代活的,你是我和你妈奋斗的动力,以后你要是没有孩子,你可怎么办啊!” “我们可以领养啊,甚至可以做试管婴儿,只要想要孩子,很多办法的!爸,这些都不是问题,你接受不了就是因为你的观念问题,就像你不喜欢吃萝卜,跟萝卜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你不喜欢而已。我理解您的感觉,尊重您的感受,但是我喜欢薛文远这件事是法改变的,你和我妈不能够祝福我们我会很难过,可我不会妥协。原谅我的不孝,爸爸,我真的特别特别爱他。” 王爸爸深深叹了口气:“那你就证明给我们看吧。跟我们回去,不要再见他,一年以后如果你们还想在一起,我们就同意。” “不。”王楚断然拒绝,“人的感情不需要考验,我也不会去考验。” “你就对你们的感情这么没信心?” “不是信心的问题,清水村是我工作的地方,我的工作没完成,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薛文远是我喜欢的人,我受不了一年不见他。” “你!”王爸爸气的发抖,但是身体太好,现在生病也来不及,只能看着王楚跳脚。这边进展很不顺利,外面王妈妈那里更是费劲。 众生皆爱美,在知道薛文远和王楚的关系之前,王妈妈对薛文远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特别有好感,觉得自己的儿子有这样一个朋友颜面有光,但现在再看,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王妈妈对薛文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楚楚有过一个初恋男友,你知道吗?” 薛文远当然不知道。他跟王楚认识的时候本来就短,各自对对方的过去都不怎么了解,要比起来,薛文远倒是交代过跟艾伯特的事,王楚却从没说过他以前还有过恋爱经历。短暂的震惊过后,薛文远很快就意识到这事儿不太对:“如果小楚真的有过男朋友,您也知道他有男朋友,我们现在出柜就不会这么难了。” 王妈妈想了好久才明白薛文远的意思,瞪着一双跟王楚酷似的桃花眼对薛文远冷眼直视:“我以前不知道,刚刚知道不行吗!别管那么多,反正他就是喜欢别的男人!长得帅,家里特别有钱,还给楚楚安排工作,更重要的是,他跟楚楚是同龄人,有共同语言,相处特别好!你觉得有这么好的一个人,楚楚会忘了他吗?” 薛文远不慌不忙地找出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又给王妈妈倒好茶水端了过去,王妈妈不接他也不觉得受了侮辱,绅士地把茶水放在王妈妈身前:“您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呢?” 王妈妈翻了个跟王楚一模一样的白眼:“我是说,楚楚不是真心喜欢你的,在这深山老林里,别的都是些农民,这才衬出你来,等出了村,小楚还会喜欢你吗?就是你,喜欢楚楚不就是因为楚楚好看吗,但是时间久了,着好看还能剩下几分呢?如果你不是真心喜欢楚楚,那么我作为一个母亲,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外面漂亮的男孩多的是,楚楚真的不突出;如果你真的喜欢楚楚,那我也请你放手,楚楚还小,他的未来还长着呢,性子还没定呢,以后他不爱你了或者你不爱他了,对你俩都是伤害!” 薛文远笑了起来,说他自恋也好、自大也好,这世界上能比得上他的男人简直寥寥无几,他只怕王楚不爱他,从不怕王楚爱上别人。至于他自己,他觉得除非有一天自己脑补退化智商下线,否则怎么会放弃王楚? “那您和叔叔又何必着急呢?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跟叔叔越反对,我跟小楚就越牢固,您不如干脆祝福我们,就这么任我们去,要是我们分开了,你们既不用跟小楚生气,也能达到目的;要是我们没分开,说明小楚跟我在一起很幸福,您二位也就能放心了,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53章 第 53 章 王妈妈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多读几年书,所以她倾尽全部心血,把王楚供上研究生,如果不是王楚坚决反对,甚至要让他读完博士、博士后,当一个教授,一辈子都待在学校里。现在面对薛文远,王妈妈更体会到了没文化的害处,薛文远说的话,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是不会把楚楚交给你的!你现在不过是借着年纪大骗他而已,我当妈的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糟蹋我儿子!”王妈妈猛然站了起来,抄起身前的茶杯就要扔,还没丢出手就听到“嘭”地一声,回头一看,王爸爸正气急败坏地站在卧室门口,王楚也被他关在了屋子里。 薛文远担心王楚,起身走到卧室门前,被王爸爸一把推开:“你们都是高学历的知识青年,我说不过你们,但我知道,男女在一起才是正道,只要我还能喘气,我就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爸……”王楚在卧室里刚把门拉开一道缝,王爸爸就一把把门拽了回来:“给我在里面待着,哪也不许去!” “叔叔……” “谁是你叔叔,哪个是你叔叔,我们家小,可当不了你的亲戚!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以后都不要再见楚楚!” 薛文远哪里会听他的,但看王爸爸脸涨得通红,也不敢再解释什么,毕竟现在岳父母身体还好,他们还可以无顾忌地反抗,要是真的给气病了,王楚只会更加为难。正在想要不要先离开,薛文远就看卧室门被打开一条小缝,王楚小心翼翼地往门外张望,看到薛文远还朝他送了一池秋波。这让人怎么舍得走呢? 薛文远在心底叹了口气,朝对他怒目而视的王爸爸和王妈妈鞠了一躬,走到客厅打了个电话,就这么在客厅坐了下来,任凭王爸王妈怎么跳脚指责都不动如山,甚至还给他们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眼前这人明显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把自己家的小鸡仔给叼去,王爸王妈自然不会吃他那套,坚持让薛文远走。王楚在屋里都听不下去了,把门一拉,喊到:“这是大薛家,你们让人家走哪儿啊!” 王爸没想到几天没见王楚变得这么皮,当场就要去拖王楚:“好,他不走我们走!你给我出来,我们回去!” 王楚急忙躲回屋里把门反锁:“要走你们走,等国庆我们再回家看你们,我反正不走!” 王爸爸心肝脾肺肾无一处舒服,感觉自己变成了充气人,就快给气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以前乖巧温顺的孩子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肯定是那个男人教的!王妈妈更是生气,拿起一切能看到的、能拿动的东西朝卧室门上砸,一个温婉娇小的女性身体里居然隐藏着如此大的能量,不惜抛弃体面变成泼妇也要去“拯救”自己的孩子:“你给我出来!胆子肥了啊你,你爸妈的话你都不听了,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为了个男人你这么对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现在还赖在别人家不走,别人娶老婆,你却上赶着倒贴人家当老婆,你的脸呢!你还要不要脸了!” 王楚很希望用调侃、玩笑的心情对待今天的一切,他也很清楚父母骂的再厉害、反对的再激烈都是因为他们爱自己,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到对父母的谩骂无动于衷。靠在门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始终想不明白,喜欢同性有什么错,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为什么那么爱自己的爸妈在对待这件事的时候会用如此恶毒的语言来伤害自己。难道不喜欢女人就不配做他们儿子了吗? 为什么他们无法理解我呢?为什么他们不能明白人和人生而不同呢?为什么他们不相信我有能力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够了!”薛文远很难过,他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人一次次被伤害,每次他都无法阻止、无能为力。纵然隔着厚厚的一道门,他也能感受到门里王楚的落寞和伤心,王楚的父母又怎么忍心在自己儿子的心上划下一刀又一刀呢?薛文远任凭茶杯、椅凳摔在自己脚边,坚定地挡在卧室门前,好像这道门就是王楚的那颗心,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人多碰一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二位有什么不满尽可以朝我发泄,我无所谓。但小楚那么爱你们,他会心痛的!” 王妈妈把手里的抱枕狠狠摔在地上,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的儿子,我难道不心疼吗!楚楚,你为什么不听话呢,你就不能听妈妈一回吗?你舍得看爸爸妈妈这么难过吗?妈妈做什么不是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理解,包容,最容易的两个词,最难做的两个词。爸妈希望被理解,王楚也希望被理解,他们站在跷跷板的两端,一边上升一边就下降,总要有人做出妥协。在二十多年里,王楚自认为妥协了太多太多,现在他的身后多了一个薛文远,他一步也不想再让。 几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沙文带了医生回来。之前王妈妈还能不顾形象,可家里忽然来了外人,她是最要面子的,而且中国人奉行“家丑不外扬”,孩子再怎么不好也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于是擦擦脸站起身,问:“你们是?” 薛文远示意沙文将医生安排在客房:“这是我朋友和请来的医生,村子里条件不太好,您二位既然要住在这里,还是预备个医生方便些。以后我负责做饭,您二位想要出去玩,可以让沙文陪着,他对凤凰山很熟悉,野营野炊都是一把好手,如果想要去市里看看,他也会开车,来去虽然费时费力,但也算方便。” 王爸王妈都惊住了,他们是来兴师问罪拆散他俩的,怎么弄得好像是旅游、探亲一样?尤其是看沙文的样子,好像对这个家特别熟悉,甚至还有自己的房间,王爸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你们三个……无耻!我们家怎么会出了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薛文远对王爸的脑洞表示很无奈,在他心里,家里住很多别的人是很平常的,从佣人到家庭医生,总不能要求人家24小时贴身服务还不提供住宿吧,沙文既是朋友也是负责安全的卫士,这家里又只有独栋,不住在一起住在哪儿? 总之,因为有外人的介入,这件事从激烈对抗转变为僵持冷战。晚上薛文远给大家做了饭,王爸王妈自然不肯吃,他想进屋送给王楚,王楚隔着门也不要,反正爸妈不吃,儿子也不吃,一起耗着,看谁脂肪厚。不仅不吃,他们还不睡觉,但对于作息规律的人来说,熬夜实在太难坚持,薛文远点了根助眠的蜡烛,放了首轻音乐,自己上二楼,等半夜再下来,老俩已经在沙发上靠在一起睡着了。 薛文远轻手轻脚地给他们盖上毛巾被,从厨房找了点吃的,跑院子里敲了敲卧室的窗子,王楚心领神会,偷偷开开门,把薛文远放了进来,一把抱住。 “好了好了,”薛文远拍拍王楚的头,将食盘放在门边的茶几上,把人拦腰抱起放在床上细细打量。不过半天没见,王楚的眼睛已经染了红霞,神色里也透着疲惫,让薛文远心疼不已。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王楚抢先说出了薛文远要说的话。薛文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王楚眼睛又泛起了光,看着薛文远郑重地重复了一遍:“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外面受委屈,我自己蹲在卧室里,对不起。但是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我怕看到他们会动摇,会被他们带走。大薛,我想留下来,跟你在一起。” 薛文远和王楚,无论从体型上、外表上还是财力上、社会地位上,薛文远都处于强势的一方,任谁看都觉得王楚才是弱势的、需要保护的那一个,可在感情上,王楚才是屡屡给薛文远依靠的那个,好像在王楚心中,薛文远就是一尊玻璃雕刻的国王像,别人都慑于他的威严,只有王楚心疼他的脆弱,不论那份脆弱是否真的存在。 “你就跟我一起待在卧室吧,反正电脑电视什么的都有,一会我们偷偷出去拿点吃的,然后就不出去了,等他们走了再说。”王楚没注意薛文远深情的目光,自顾自盘算着,“虽然他们说不吃饭,但我爸最心疼我妈了,肯定会劝她吃的,我妈要吃也不会放着我爸不管,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我们就呆在这里打持久战,过了这几天他们就该上班了,我们就可以取得阶段性的胜利!唔……” 薛文远没再听,直接吻了上去,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巧落在了自己身边,如果没有自己,他又会成为谁的,那个舍友吗?一想到这里薛文远就浑身不舒服,恨不得立刻把王楚占有。但现在他愿意,王楚却不愿意了。一吻结束,王楚用力推开手脚不干净的薛文远:“中午的时候你不抓紧,现在晚了!我爸妈就在外面,你想气死他们吗?等他们走了再说吧!” 薛文远只能叹气:“怪我在这件事上太犹豫。我给你拿了温牛奶和蛋糕,拌了点沙拉,你快吃吧,吃完我出去,你自己早点睡。东西不多,明天你还是照常吃饭,别硬撑着,你爸妈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你不跟我就在这儿吗?” 薛文远用手描了遍王楚的眉眼:“你父母是很有教养的人,今天那么生气既没有对我动手也没有对我责骂,以后也更不会怎么样。我既然想让他们接受我,自然要有所表现,怎么能一味逃避呢?” “那我也跟你一起!” “你是催化剂,你要是加入事情反而会变得不可收拾。你啊,就老老实实躲在这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想想你的脱贫报告怎么写。你在里面拖住敌军的步伐,我在外面消磨敌军的意志,我们内外夹击,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好吗?” 王楚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54章 第 54 章 清晨,微甜的米香夹杂着咸鲜的气味在屋中蔓延,微醺的阳光透过厚厚窗帘的缝隙挤入屋中,似乎也要一饱口福。王妈妈饿了一眼,被这萦绕在鼻尖的气味召唤,慢慢醒来,将身上的毯子叠好放在一边,穿过客厅,走到餐厅,就见王爸爸一脸纠结地坐在餐桌旁,桌子摆了满满一桌的早餐,从米粥到玉米紫薯等杂粮,都是王爸王妈平时在家吃的,一看就做足了功课。 王妈妈秀眉一竖,冷哼道:“那个男人做的吗!居然想用这种方式讨好我,太小看我了!我才不吃!”王妈妈话虽然硬气,肚皮却忍不住打起了投降鼓,咕噜噜叫唤起来。 王爸爸叹了口气,起身给王妈盛了碗粥,怕她不吃,又给自己盛了碗,喝了下去。一口小米粥进胃,折腾了半宿的肚子瞬间得到安抚,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生气归生气,别饿坏了身子,孩子不心疼我们,我们自己还不心疼自己吗。” 王妈妈看王爸爸已经喝了,也不再坚持,只是嘴上仍然不服软:“你就是不硬气,为了顿饭就投降了。那男人呢?楚楚呢?” “他去给楚楚送饭了。”王爸心里十分惆怅。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他又舍不得委屈自己老婆和自己的身体来跟孩子撕扯,他还有什么武器呢? 王妈妈听说薛文远又跟王楚凑在了一起,把勺子往碗里面一扔,对王爸发起脾气来:“你怎么能让他去见楚楚呢!本来就分不开,这不是更腻歪了吗!” “那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楚楚饿着吧!本来胃就不好,饿坏了怎么办!” 王妈气的直拍桌子:“一顿不吃能饿着吗!再说他想吃自己出来跟我们回去,什么好吃的没他的!你就怕饿坏他的身子,他都喜欢男人了,你还不知道管管吗!我看呐,让楚楚自己妥协是不可能的了,我要给我哥打电话,让他带洋洋几个过来,把楚楚给我扛回去!” 王爸爸觉得这是白费功夫,且不说王楚这么大个人,他要下定决心不回去,来再多人,能把他拉出门外,还能一路把他拖上车、拖上飞机吗?这么远的路早就有人报警了!何况薛文远和那个老外,一个赛一个的壮实,自己小舅子家那几个孩子,都来了也不够人家打的。不过目前看来,并没有别的办法,虽然机会渺茫,万一王楚听哥哥的话迷途知返呢? 王妈穿云箭一出,众兄弟立刻响应,不过一天,王舅舅就带着从家里召集来的表兄妹四人来了。因为地方太偏,王舅舅下了飞机就没了方向,打电话问王妈妈,王妈妈也说不清楚,还是薛文远通知杜宇开车去机场把人送回来的。杜宇又不是薛文远,舅舅也不好说人家什么,还得受着人情,憋着气到了清水村,进门就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王妈妈泪眼汪汪地看着王舅舅,可人家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王爸王妈自己可以不吃,总不能也让客人饿着,只能陪着劝着一起吃,结果一家人跟认亲戚似的吃了一顿饭。 酒足饭饱,王舅舅对薛文远更是发不出火来,只能选择朝王楚下手,贯彻王妈妈的旨意,厚着脸皮把人拖走也就算了。可薛文远和沙文俩门神一样往卧室门口一杵,王舅舅就只能咽咽口水了。表哥孙子洋观察了一下形势,说:“楚楚都这么大了,你们也别管小孩一样地管他,这里是他上班的地方,闹大了难看。我进去跟楚楚谈谈,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孙子洋是王楚姥姥家那边的长孙,素来得大家信赖,跟王楚关系也不错,在王妈妈看来,最适合做劝导的工作。正如大家所料想的,王楚对他并不排斥,同意跟他见面。虽说王楚在卧室里一关就是几天,好像很自闭很可怜,可孙子洋一看,这卧室足有三十平,带着独立卫生间,墙边放着两张床,窗边摆着一书桌俩书柜,书籍、电脑、电视、游戏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冰柜,这别说待几天了,就是待几个月不出门也行啊。 王楚开了个小缝把人放进来后立刻又锁上了门,转身皱着眉对孙子洋说:“哥,我喜欢男人是天生的,就算没有大薛,我也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孙子洋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王楚坐过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的性格我了解,你既然都跟姑姑说了,那肯定是认定了,我多说也没用。但是小楚,这个薛文远好像不是一般的有钱啊,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薛文远虽然跟王楚说过,但王楚学的管理,并不懂金融,根本意识不到薛文远究竟做了什么,只好拿出对付刘常委的那一套:“他本来在外国有个家族企业,可是被人赶跑了,只留了股份没有控制权,所以到国内来搞投资。你知道有个新未来吗?那个就是他投资的!” 新未来才成立没多久,根本就是默默无闻,孙子洋自然不知道,可是薛文远这个家底,都不需要知道他有什么公司、什么企业,分明也没怎么炫耀,举手投足就是俩字——有钱!孙子洋看着王楚努力跟自己解释的模样,更觉担忧:“你都弄不清楚他家里是干什么的,别说你,我看之前你们村道路奠基的报道,也说不清他是干嘛的。还有那个外国人,不是说是中东来的支持你们村开发的国际友人吗?怎么住在你们家呢?” 说起这个王楚就一脸窘迫:“这事儿你怎么也知道了,那都是记者乱写的,沙文就是大薛的朋友,以前当过兵,现在退伍了,大薛请他过来看庄子的。我不是弄不清楚,是没必要弄清楚,大薛还带我参加他们公司的股东会,可是这些东西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我是学公共管理的又不工商管理,又帮不上忙,知道他有正经事干,没干坏事,不就行了吗?” 薛文远有没有干坏事孙子洋其实并不担心,毕竟生活在花国,他能想到的犯罪集团也就是集资诈骗、传销这类了,薛文远还在清水村捐了路、买了地,明显是真的有财力。他担心的是,对方只是一时兴起,自己的傻弟弟却撞了南墙。 “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家里肯定也不一般,现在你要出柜,我们家的反应算是很温和的了,但是他家呢?他们家大势大,又会怎么对你呢?小楚,现在你们谈恋爱,感受不到门第差别,可是你们总要稳定下来的吧?两个人在一起长长久久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哥哥是担心,以后你真的受了欺负,我们家不仅帮不上忙,甚至还会成为累赘,到时候你只能低着头委曲求全,别说幸福快乐,尊严都不一定有,你明白吗?” “不会的。”王楚回答的斩钉截铁,“我们是平等的相爱,他很厉害,但我也不是莬丝花,不是需要保护的那个,我不需要被他呵护起来,我想要争取他的爱,自然就要面对他的父母家人,就像他留下来面对你们一样。我已经长大了,是个有能力承担责任的男人,哥。” 王楚长得漂亮又面嫩,本来就不大,看着就更小,加上薛文远悉心调养,如今跟削了皮的白萝卜一样水嫩,跟十六星稀夜里的月亮一样圆润,熠熠生着流辉,总让人心生爱怜,孙子洋作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哥哥,护佑之心更甚,可今天他这么一说,孙子洋才猛然意识到,小时候像妹妹一样小弟,早就长成男子汉了。 孙子洋没在多说,随便聊了几句就退回客厅,朝着迎上来一脸期盼的王爸王妈摇了摇头。孙子洋放弃劝说,全武行又行不通,王家亲戚只能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薛文远这时候又笑着站出来让沙文和杜宇带大家去凤凰山游玩,王舅舅不愿意,但几个哥哥姐姐心里已经把薛文远认成半个弟媳了,在家待着又无聊,不去白不去,王爸看年轻人跃跃欲试,也不好强拘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的人一个个被策反,自己还得忍着泪笑着说没关系。 王妈妈家的教育方式一脉相承,哥哥姐姐们也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淫威之下,虽然王楚这件事确实有点惊世骇俗,但他们心里并不怎么想管,甚至还想给他加油打气,再加上薛文远这个人英俊多金还丝毫没有架子,很容易博取大家的好感,现在一群年轻人脱离了家长的约束,凑在杜宇身边问东问西,帮着王楚打探薛文远的家底。 杜宇最近心里烦得很,再加上性格本来就高傲,对着这些叽叽喳喳的亲戚们并没有好感,但事关老板的终身幸福,自己之前又犯了错误,杜宇不敢放任,耐着性子挤出笑脸,对各色问题一一仔细回答。可笑了没多久,就笑不出了。端午节怎么都是个法定节假日,虽然贾二泉平时也不上班,但一放假那些孩子们跟出了圈的鹰似的,漫山遍野地乱跑,缠着贾二泉要进山。贾二泉本来想去找王楚一起,可是一想到可能见到杜宇就心里别扭,只好自己带着孩子们出来,正好就遇到了杜宇一行人。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沙文跟贾二泉都喜欢往山里跑,在山里见过几次,关系还可以,于是沙文主动向贾二泉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贾二泉见到杜宇还是不舒服,随便回了个笑就想带着孩子们走,但孩子们也认识杜宇,对那个神秘的沙文好奇已久,竟然自己跑了过去,问了问知道这些人都是王楚的亲人后,主动要求带他们一起进山,正好王楚的姐姐是贾二泉的小迷妹,看见偶像喜不自胜,一个劲儿捅孙子洋,邀请贾二泉一起。贾二泉本来不愿意,可一看杜宇不情不愿要拒绝的样子,心里来了气,开口道:“王楚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客气什么啊,大家一起,带你们玩点有意思的!”就这么着,两波人合为一波,浩浩荡荡向山里进发。 虽然有生气的成分在,但贾二泉确实把王楚的哥哥姐姐们当成了自家亲戚,态度不是一般的好,一路上摘花打果,还在沙文的帮助下给姐姐挖了一窝小兔,逗得姐姐心花怒放,眼睛黏在贾二泉身上就移不开。贾二泉本就是嘚瑟性子,有人捧着更是上了天,跟姐姐俩人欢声笑语,好像阔别重逢的老友,在杜宇看来,俩人都要心心相印琴瑟和鸣了。 眼看日头偏西,贾二泉带人来到了河边的一块平地上。这条河是怒河源头的小河,虽然比不上怒河波涛汹涌,一望也看不到底,在日光的照应下荡着碧波,很有一番美景。这算是贾二泉半个基地,没事时经常来这里野炊,他熟练地扒拉出火堆,开始生火,沙文到一边处理母兔子,孩子们带着哥哥姐姐在河边捞鱼,试图加点餐。杜宇本来就没什么兴致,上蹿下跳更不是他的作风,于是他就默默地坐到了河边,看着河水愣神。 杜宇身后不远处,贾二泉熟练地生火,王楚姐姐抱着小兔子蹲在旁边,一边看一边夸:“二泉你真是太厉害了!木雕雕的那么好,长得还帅,没想到还会生火!你要是开一个野外求生的直播,一定会大火的!” 贾二泉尾巴都翘起来了:“这有什么,现在有打火机,把木柴点燃就可以了,如果没有这些,我还可以钻木取火,那才需要技术。诶,你离远点,小心火星蹦出来。” 话还是晚了一步,姐姐为了近距离接触偶像,蹲在了火堆旁边,这些柴火虽然被贾二泉找好地方埋了起来,但是毕竟在河边,难免有些受潮,一点燃,火星噼里啪啦四溅,王姐姐吓了一跳,急忙躲开,怀里的兔子也趁机挣了出来,慌不择路地往河边跑。 “我的兔子!” 贾二泉被捧了这么久,现在自然要逞英雄,追着兔子就跑了过去,那兔子也是被吓得够呛,着急忙慌居然跑到了杜宇身边,杜宇本想帮个忙,可是河边湿滑,杜宇又是个四肢不勤的城里人,出来玩脚上还穿着皮鞋,起身又太猛,脚底一滑,竟然给栽到了河里。 第55章 第 55 章 人的心情、遭遇跟自然总是有很微妙的联系,开心时天气晴朗,不幸时阴雨绵绵,焦急慌乱时太阳西沉,河流好像变得越发湍急,冲着上下浮沉的杜宇,让人惶恐不安。杜宇其实会游泳,但他的游泳都是在风平浪静的海滩,在温度舒适的游泳池,穿上泳衣戴上护目镜,在一群朋友的簇拥下享受生活,如此狼狈地跌入一条奔腾的大河,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努力说服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冰凉的河水漫过头顶,激流的暗涌推着他向未知的方向前进,河底的水草,翻滚的沙石,都在嘲笑他自以为是的理性和克制。 可能我要死了吧,杜宇心想。 在杜宇掉进河里的一刹那,贾二泉扒着自己的衣服一把扯了下来,把鞋一蹬,纵身一跃扎进河里,奋力向杜宇游去,可杜宇好像放弃挣扎一样随波逐流,愈发往下游去了。“杜宇,你xx干啥呢!”贾二泉心里着急,这河流越往下汇集的河水越多,水势越大,要真的被冲到怒河,那真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贾二泉拼了老命游到杜宇身边,一把将人拉住,拖着他的身子让他浮了上来,杜宇浑浑噩噩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努力睁眼一看,模模糊糊是贾二泉的样子,望着他似哭似笑地说了句:“对不起,没帮你抓到兔子。” “你xx有病吧!”贾二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他想不通杜宇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居然跟自己说这种话。 杜宇继续说:“你跟孙姐姐一定会幸福的,我不能爱你,会有比我更好的人爱你,对不起。”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贾二泉一定会让他解释清楚,什么叫他跟孙姐姐会幸福,什么叫杜宇不能爱他,但现在,他只能憋着一股气奋力往岸边游。好在此时沙文也赶了过来,把用树藤做的绳套扔在河里,让贾二泉得以拉着树藤被拽上岸。等二人被救起来,杜宇已经昏了过去。 等杜宇再次醒来,看到的是贾二泉那张臭脸。河里的事他还记得一些,但又不太清楚,模模糊糊好像对贾二泉说了一些让他不忍再回想的话。杜宇一样这篇就此翻过,贾二泉却不愿意。看他醒了过来,贾二泉倒了杯水拿过来:“醒了就起来,喝口水,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杜宇不想回答,闭上了眼。贾二泉倒也从容,往床边一坐,说:“你知道你有说梦话的毛病吗?刚刚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还老是说‘对不起’‘不要走’什么的……” “你不要胡说八道!”杜宇猛然坐了起来,不肯让贾二泉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真的说了这些话,可正因为可能是真的,他才更无法忍受。贾二泉此时也去了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换了一脸严肃:“杜宇,我这个人糙得很,直来直去,有话你就说,不要跟我搞城里叽叽歪歪那一套。我喜欢男的,王楚姐姐再好跟我也没关系,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杜宇紧紧攥住身上的薄被,死死咬住下唇,眼睛狠狠盯着贾二泉,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万箭穿心。贾二泉眼看着眼前人眼里流出泪嘴里流出血,挺直的背脊微微打颤,原本目下无尘的人忽然孤傲可怜起来。他本来想找杜宇问个清楚,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贾二泉找了半天,翻出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宇放在这里的纸巾,抽一张出来想给杜宇擦擦嘴角的血眼角的泪,却被杜宇狠狠拍开:“别碰我!这么折腾我好玩吗!你非要折辱我吗!好,我确实喜欢你,那又怎么样,就因为这个我就活该被你戏耍吗!” 贾二泉不明所以,分明是对方泼了自己一脸水,骂自己只看钱,掉河里还被自己救了,他俩人之前从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就是暧昧也只有芝麻大一点,怎么在他口中自己就变成一个玩弄他感情的渣男了?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戏耍你、玩弄你了?” 杜宇觉得现在是自己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他想让自己优雅一些、潇洒一些,但他抑制不住:“如果今天是王楚在这里,你会问出这样的话吗?你心里分明有别的人,为什么要逼我?” 贾二泉哑口无言。如果是王楚会怎么样?他一样会追问到底,让王楚承认喜欢自己,然后俩人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可是王楚已经是薛文远的了。贾二泉喜欢杜宇,特别喜欢吗?恐怕没有。比得上对王楚的喜欢吗?只怕未必。他只是想尝试一下,但杜宇这样高傲的人,不允许自己被当做替代品。 可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尽如人意,两个人互有好感难道不可以尝试在一起吗?难道因为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就杜绝将来的一切可能吗? “世界上只有一个王楚,也只有一个杜宇。我确实还没完全放下他,也确实有点喜欢你,你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那我也无话可说。我给你煮了姜水,喝了早点睡吧。” 杜宇眼看着贾二泉转身离去,心如刀绞。他本是天之骄子,为什么来了这里处处都要跟王楚比?为什么处处比不上?为什么自己这么在乎那点尊严,就是不肯弯腰服输把人留下?可如果自己真的服软了,自尊都没有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呢? 相比杜宇和贾二泉的纠结,王楚和薛文远好了太多太多。王楚的哥哥姐姐们跟着出去玩了一趟就把薛文远的左膀右臂折腾到了水里,心虚又愧疚,薛文远并没有追究,甚至没有让长辈们知道,哥哥姐姐们自觉逃过一劫,本来就没什么立场的众人彻底站到了薛文远一边,有事没事还见缝插针夸两句薛文远,劝王爸王妈放开心胸敞开观念。本来想着找几个帮手把王楚劝回去,谁知道这些帮手转眼就被策反了,王爸王妈心里更加生气,可又不好朝亲戚发火,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端午假期本就不长,亲戚们请了假也就只有一天时间而已,第二天吃过早饭,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王舅舅和哥哥姐姐们憾然离场。虽然只待了一天半,在这里又吃又喝又玩,不像是来拆散情侣的,倒像是来认亲戚的。 假期过去了,王楚也该上班了,可王爸王妈还是不死心,挡在屋门口,坚决不让王楚去上班。没有办法,王楚只能硬着头皮跟贾支书请假,心里盼着王爸王妈的单位赶紧把俩人叫回去。 薛文远看着这家三口相互扯皮,有点搞笑,又有点可爱。王楚家的家风其实很好,他们再怎么折腾,除了第一天逮着薛文远骂了一顿,以后都没有牵连过别人,除了跟王楚减肥一样转眼即逝的绝食,也没采取过什么过激的方式。至于不让王楚上班,他也不喜欢王楚这个工作,如果真的能让王楚放弃当村官,他求之不得。 可惜天不遂人愿,世事哪能尽如人意。王爸王妈斗争了三天,贾支书急匆匆地跑来家里找王楚。得知来人身份后,王妈拉着贾支书开始哭哭啼啼:“支书,辛苦您照顾我家楚楚了,可是这里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发展啊!楚楚还这么年轻,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您看在我当妈的一片苦心的份上,帮我劝劝楚楚吧!” 贾支书来的时候就喜气洋洋,面对王妈的哭诉兴致也没有丝毫减少,笑着对王妈说:“妹妹啊,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孩子!我刚刚接到通知,国台的记者要来采访小王呢!小王以后要发达了!” “什么?”王妈震惊地眼泪都停住了,“国台?采访小楚?他一个小村官采访他干什么,您不是哄我呢吧?” 贾支书嘴都咧到耳朵上了:“我这么大年纪了,骗你做什么!小王早就出名了,新闻上全都是他,好多人来采访,不过都被推了。这次国台的那个主持人,好像叫白露,特别有名的那个,亲自过来采访,上面让我告诉小王,让他好好准备!” 王妈这个人有点小缺点,说好了是好胜心强,说坏了就是有点虚荣,听说王楚能上国台,什么工作什么同性恋人都不重要了。王妈急忙跑到卧室门口,急切地敲门:“楚楚,楚楚你快出来!国台的记者要来了!你快出来看看要准备什么!快点!” 王爸上前把人拉住,凑到王妈耳边小声说道:“你干嘛呢!让他出来去上班,你还管的住他吗!他还能听话回家吗!还能跟薛文远断了吗!” 王妈不耐烦地甩开他:“你想想清楚,这可是国台!楚楚要是真的上了国台,以后前途无量啊!既然他在这小村子能发展,我们干嘛非要把他拘在家里!至于薛文远,等楚楚发达了,自然知道喜欢男人没法在机关混下去,他自己会放弃的!”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势利!” “你才是脑子不清楚!”王妈把王爸推开,隔着门向王楚喊话,“楚楚,你长大了,有出息了,妈妈以后不会再强迫你干不喜欢的事了,你快出来跟支书准备一下采访的内容!我看文远也挺有见识见识,应该见过大场面,你快跟他交流交流!” 王爸颓然靠墙,大势去矣! 第56章 第 56 章 “观天下”是国台新闻频道一档周播栏目,旨在对新闻现象、社会问题进行深入剖析,这期“观天下”是大学生村官特辑,重点挖掘大学生村官的现状和发展困境,王楚作为红遍网络的“最美大学生村官”,自然进入节目组的眼帘。对于这个采访,王楚自己是拒绝的,毕竟他不是贾二泉那种咋咋呼呼的人,被拉到聚光灯下会让他感到焦虑和不安,但眼看王妈为了这个松了口,王楚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在接受采访前,薛文远和王楚一起送走了王爸王妈,接来了李冲。王妈本来不想走的,她还希望借着王楚的东风在电视上露个脸,那是多大的荣耀啊,比隔壁家孩子去国外留学有出息多了。王爸坚决把她拖回家:“既然你不打算让楚楚跟薛文远分手,也不打算让他换工作,那就早点跟我回去,别在这给他添乱!” 临走前,王爸看着抓着王楚的手不放、强调采访重要性的王妈默默摇头,等她说了半天才好容易能跟王楚说上一句话。王爸看着王楚,郑重其事地说:“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一个男人做我们家的儿媳妇,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行不通的!等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记得,你还有一个家,在此之前,你就不要回来了。” 王楚大吃一惊,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开始反应激烈的王妈都已经默认了的事,态度平和的王爸居然如此坚定。王妈也没想到王爸会说出这话,急忙推他:“你不要胡说,为啥不让楚楚回家!” “你别闹了!事情变成这样跟你没有关系吗?就算事业有成有什么用,他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有正常人的生活了!”王爸往日里从不对王妈说一句重话,而今他却红着眼睛对王妈低声怒吼。王妈虽然平时对王爸指手画脚占据主导位置,但大事上从来都是王爸做主,如今王爸在气头上,王妈也不敢多说,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飞机上,王妈把空乘给的饮料递给王爸,用如样貌一般温婉的语气问道:“明知道楚楚下了决心,你又何必这么绝情呢?难道真的不要楚楚了吗?你忍心吗?” 王爸架起胳膊,把双手藏了起来,就是不去接:“我就知道,你心软了,被你那几个外甥说服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任由他胡闹!薛文远是什么人,什么样的人见不到,可能为了楚楚抛弃家业、不要后代吗?楚楚平时看着软,可他那么刚烈的性子,难道要看他被排挤、被抛弃,最后一死了之吗!!” 王妈认命地把饮料放在小桌上:“你还跟我置起气来了,我闲着的时候在网上查了好多资料,真的同性恋很难再喜欢异性的。我不知道楚楚究竟还会不会喜欢女孩子,但是万一不会呢?这条路已经很难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无处可退。就算有一天薛文远真的不要他了,我们楚楚的人品也不发愁找到别的,寻死觅活可不是他的风格。你啊,太小看孩子了。” 王爸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平流层天空蔚蓝、白云铺地,透过层层的云朵,还可以窥见壮丽的河山。人与自然相比太过渺小,但不值得与人一道的小事所带来的悲欢比自然变换要恼人的多。大不了就分手,有什么呢,可分手后的痛苦,又有谁能替他分担呢? “长痛不如短痛啊,老婆,我们趁年轻再生一个吧!” “滚!” 王楚特别失落,薛文远对此也束手无策。本来能送走岳父岳母是一件特别值得高兴的事,可王爸临走放的大招杀伤力太强,让俩人措手不及。薛文远只能带王楚到贵宾室,趁没人的时候摸摸他的头,扣住他的手,让他知道自己还在。 王楚倒进薛文远怀里,将自己的手与对方的手重叠:“我没事,从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开始,我就做好以后跟爸妈决裂的准备了。更何况,我爸也没有不要我,他还说让我记着有个家……”王楚没能再说下去。虽然爸妈对自己管的严,喜欢替自己做主,但王楚知道,爸妈对自己十分疼爱,吃的用的从来不少不说,为了能让自己接触更广阔的世界,从书籍到电脑,从笔墨乐器到各类模型,只要是王楚感兴趣的,只要是爸妈觉得有用的,都会替他买回家。他的零用钱是同学里最少的,他的收藏却是别的小伙伴们加起来都不及的。他敢于跟爸妈抗争,也是仗着爸妈的宠爱,吃定了他们会妥协,他们确实妥协了,可现今的结果却让他更加难受。 这是薛文远第一次见王楚哭,露染桃花,水浸璧环,薛文远不觉得美,只觉得心疼。他拿出手怕轻轻拭去王楚颊边的眼泪:“都是我的错,我总是没办法保护你。等过一段时间,叔叔平复一下也再接受一下,我会登门拜访,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他接受为止。” 王楚抽了抽鼻子,轻轻点了点头:“不要你去,你陪我一起去。” 薛文远笑了起来,他现在特别想亲亲王楚,但头刚压过去,李冲那个祸害人的玩意儿就找到了俩人:“呀,大庭广众的在公共场合,你们这怎么还亲上了呢,不知道有摄像头吗!” 王楚猛然跳开,急忙擦了擦眼泪,对李冲不好意思地一笑,转头狠狠瞪了眼薛文远。薛文远在心里感慨自己以后可能跟王爸一个待遇,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替王楚整了下衣领,然后拉着王楚走到李冲面前,伸手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李冲是省里派来陪白露的,这活本不该李冲负责,但考虑到深一层的原因,还是决定让他来跑这一趟。把一些访谈资料和应对办法交给王楚后,王楚在卧室兼书房练习,李冲和薛文远在客厅说话。 “白露可不是一般人,她采访的不是商业巨贾就是政治高官,‘观天下’也不止她一个主持人,让她来采访王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李冲神秘兮兮地问薛文远。 薛文远是个好听众,他配合地摇头:“不知道,白露是什么人?” 李冲得意地笑了起来,凑到薛文远耳边悄声说:“白露的老公姓王。”说完他又直起身坐了回去,“听说她除了来采访王楚,还想跟你约个专访。我想着,她来找你应该不单是她的意思,你不是一直想跟上面接触一下吗,现在机会来了。” 薛文远给李冲泡了杯茶推过去:“我以为你会替你小叔抱不平呢。” 李冲端起茶盅品了品:“你这日子果然悠闲,都会泡茶了。我小叔手底下有个小孩找他认错去了。据说当时那大娘问小孩张平能不能判死刑,那小孩告诉证据不足,定罪都费劲。后来大娘找她要水果刀削苹果,她也没在意,就给了。小叔觉得冤枉了你,但又不好意思跟你低头,就让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过,”李冲看了眼薛文远,对方面色平静,缥缈的茶烟氤氲了他的轮廓,往日的深邃都柔和了几分,“我倒是觉得他这句对不起有点多余。” 薛文远静静喝茶,眼皮都没抬一下。李冲也有些吃不准,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薛文远的手笔,既然有人认了错,他也没必要追究太多,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薛文远是一尊大佛,以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凑上来,他实在没必要因为这可能有可能没有的事跟对方生嫌隙。 “你怎么出来了?”李冲还琢磨着怎么把这事揭过去,薛文远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李冲回头,王楚正抱着猫在卧室门里向客厅张望。王楚笑了一下,索性走到客厅,拿了块茶点坐在了薛文远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我都看了好几天了,实在是不想看了!沙文呢?” 薛文远拉着王楚的胳膊一用力就给拽到了自己身上,王楚一边挣扎一边往李冲这边瞄:“你干嘛呢,还有客人呢!” “李冲算什么客人,都快成家人了。杜宇生病了歇着呢,我让沙文帮忙办点事。早上你还说要准备资料,现在又后悔了,无非就是个采访,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怎么这次就紧张成这样。” 李冲看薛文远这么不见外,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急忙接话:“你俩在我面前秀恩爱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小王你也不用害臊了。这次采访认真点对待有好处,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白姐人挺好的,不会问特别刁钻的问题,也就是跟你谈谈心,到时候她问啥你答啥,只要别把跟老薛那点事儿说出去,那就没问题。” 王楚对此很不屑,自己怎么那么傻呢,什么都说。 他真就这么傻。 “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你可以选择不回答。”在山间小溪边,白露对王楚说。白露不到四十岁,并不是很漂亮,但作风爽朗,举止优雅,因为来山村采访,穿了一身登山服,干练又潇洒,浑身都散发着知性的魅力。她问王楚有没有恋人,王楚立刻就想到了薛文远。 “有。”王楚回答。 “她现在在哪里呢?对你来清水村当村官她有什么意见吗?” “我是来了这里以后才遇到他的,他特别支持我的工作,给了我特别大的帮助,有他在我觉得特别安心。所以我特别感谢清水村,让我能够遇见他。” 白露看着王楚闪闪发亮的眼睛笑了起来:“你一口气说了四个特别,看来真的是特别爱她,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王楚愣了一下,认真地看向白露:“谢谢。” 白露被王楚的郑重逗乐了:“你好认真啊。” “知道我们关系的人很多,祝福我们的却屈指可数,所以每一份祝福都很珍贵,谢谢你。” 白露第一眼看见王楚就觉得喜欢,毕竟人是视觉动物,对漂亮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地多着关注。一路采访,白露对王楚的了解越来越多,对他也就越来越赞赏,不过这种赞赏就像看一个榜样、一个标志,直到刚刚那句话,一板正经的小村官成为了浪漫柔情的王子,迎着世俗的偏见,守卫自己的爱情。 第57章 第 57 章 57 “你似乎总是在抗争。”白露说。 王楚有点惊讶对方会这么评价自己:“我?我是比较温顺的吧……” 白露笑了起来:“你对人是很温和,但是你做事的风格在我看来倒是有点铁腕,听说你想在村子里推行‘荒地收回制度’,要将常年无人耕种的村民土地收归集体,是这样的吗?” 在白露正式开始采访之前已经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也跟村支书谈过,她知道这件事王楚并不稀奇:“确实,我是希望能够制定一个制度可以保证村子里耕地的利用率。刚刚来山上时您应该也看到了,清水村有大片的耕地无人耕种,这对土地资源是一种极大的浪费。而且,我们现在想要脱贫致富,我认为要多管齐下,招商引资开发林地资源是一回事,巩固好基础农业也是至关重要的。目前我们村子有两千亩耕地,三千亩林地,凤凰山剩余未纳入村子的部分也交由清水村开发,按土地面积算,我们是市里最大的村子了。可是这么大的土地面积,机械化的农具却只有一辆农机车。国外发展大农业、庄园式的农业,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效仿,但首要的问题就是生产不统一。我设想可以以村为单位建立合作社,村民们自愿加入,集体生产,共享资源、共担风险,让基础农业得到巩固跟发展。” 大农业的概念早几年就有人提了出来,但是大农业的发展却并不理想。“可是我国目前推进改革,进一步解放思想、开放生产,希望更多的私营和个体参与到各个产业环节,你现在却想推行大公社,这算是倒退吗?” “怎么会呢?”王楚对这样敏感的问题应对从容,“我们改革开放的目的是发展生产力、实现共同富裕,无论是何种生产方式,都是手段和工具而已,只要能达到生产发展、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的目的,私有可以被鼓励,公有和集体所有不是更应该得到认可吗?清水村现在有二百多户,近八百人,其中常住村子里、可以进行劳作的人口不足三百,剩下的耕地,就只能荒着了。我国的耕地资源十分宝贵,这么大的浪费不解决,不仅对清水村无益,对国家更是一种危害。个人承包和大公社本来就是选择,如果因为推行改革而反对公社,这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教条主义吗?” 白露点了点头:“我听说你用收回土地的办法解决了村子里一起土地争端,能说说吗?” 王楚叹了口气:“这件事是我急躁了,最后虽然收回了他们的土地,但是村支书将我们主动收回改为了他们自愿退回,支书说推行荒地收回阻力太大,还是要以村民自愿、村委鼓励为主。” 白露没再问这事,转而说道:“听说在你的主导下制定了一个‘留守老人和儿童划片监护’,现在推行的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王楚有点沮丧:“‘划片监护’已经进行好几个月了,但是这几个月我没怎么待在村子里,等回来以后,半月一次的医生入村行医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心理辅导老师也就在开始的时候来过一次,后来就没怎么来了。至于制度主体的划片监护,有的片区监护人毕竟负责任,进行的很好,片区里大家的关系都好了很多,可是有的片区监护人就形同虚设了。” 理想总是美好的,王楚设计这个制度是希望村里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的心理、身体健康能得到保障,但是制度落地他才发现现实是多么残酷。当初选择片区监护人的时候就阻力重重,大家都不愿意担责,等强行推选以后,除了贾凤热心地照顾片区里的人,别的监护人都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本来监护人就是志愿者的性质,王楚又不能强求,只能有一个算一个,就这么进行着。倒是莲婶也想参与进来,可村民们激烈反对,也就不了了之了。 “你的‘划片监护’制度没能达到预想的效果,‘荒地收回’又胎死腹中,虽然帮助‘别家月’变成当红网络主播,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把这他的个人优势转化为村子的利益来源,通往凤凰村的村路也是在薛文远个人的帮助下才得以最终成型,以后怎么样不好说,现在的清水村依然山路崎岖、经济贫穷、文化落后,可以说从你当上清水村村支书助理的那一天到现在,基本上是一事无成,是这样吗?” 白露的问题太过犀利,王楚一直觉得自己来清水村这么久,多多少少都是做了些事情的,被她这么一说,自己全无贡献,都是白做工。虽然想反驳,但细细想来,山地承包和道路建设都是因为薛文远认准了这里,贾二泉能够成为网络红人都是因为他自己雕工精湛、技艺超群,那个‘划片监护’能够被推行、清水村能够成为试点不知道有没有张平的原因,这么看来,没有别人,王楚什么都做不了。 站在摄像机镜头外的李冲都有点看不过去了,对被喊来协助采访的杜宇说:“这女人对王楚也太严厉了,你老板要是在这儿肯定心疼死了。” 杜宇冷冷笑了一声:“她又没说错。人好不等于能力强,不过他有老板罩着,能力强弱也不重要。” 李冲知道薛文远身边这个小助理心气高的很,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看不上王楚,心里替王楚和薛文远不平:“你这话可不对。荒地不应该收回吗?孤寡老人和留守儿童的问题不应该解决吗?他提出的解决方法完全不可行吗?就他对生产方式的看法,就比很多官僚立意高了。你只看到老薛宠着他,你难道看不到老薛为什么宠着他吗?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来考村官吗?大多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考不上公务员的学生,就是那些人,来了以后看一眼乡村,也要走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村里的人情冷暖磋磨,最后也就得过且过了。可王楚来了,也留下来了。没人让他送孩子们上学,他去了;没人让他解决村里老人孩子的问题,他做了;没人让他发展村里的农业,他想了。他真正地把自己放进了这个村子里,真诚地想为村子的改变做出自己的努力,他的努力没有成功不是因为这些制度不好,是他的经验不够,但是他才二十三岁,比你还小呢,百折不挠,百炼始成钢。” 好像要印证李冲的话,王楚深深吸了口气,对白露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我的爱人跟我说过,我不是救世主,我不能拯救别人,我只能努力做一个向导。我来清水村也一年了,还有两年的时间,我不放弃,大家不放弃,总会有所改变的!” 李冲转头对杜宇说:“看到没,他身边会有老薛这样的人不是偶然,是必然,是老薛阻碍了他的成长,否则,他才是不可限量。 小杜啊,我也很欣赏你的能力,但其实你才是被老薛保护的太好的那个。骄傲不是梗着脖子不妥协、不认输,你这性子不光会成为你事业发展的短板,也会让你的生活多很多不愉快,你倒是真应该学学王楚那股子天真劲儿。” 杜宇看着王楚没有回话。他自毕业后就跟在了薛文远身边做特助,那时候艾伯特是薛文远的秘书,他只要上传下达、执行他们的命令就可以了。后来薛文远来到中国,他义无反顾地跟了过来,可这边的业务大都处于起步阶段,薛文远又运筹帷幄,他学到的东西不少,遇到的挫折,除了跟贾二泉的感情,几乎没有。 杜宇这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自以为的恃才傲物,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想。 杜宇思想上的转变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今天的主角是王楚。王楚跟白露边走边聊,一直走到了村子里。今天是周末,孩子们聚在一块玩耍,见到摄像机都好奇地跑了过来,还偷偷朝王楚眨眼睛、打招呼。白露朝孩子们笑道:“没事,都过来吧。”孩子们欢呼一声,小孩子们冲进王楚怀里,大孩子们就绕着王楚转圈,重新被大家接受的大树急忙维持秩序:“你们都别捣乱,没看见小楚哥有事儿呢吗,小楚哥要上电视的!” “上电视!我也能上电视吗!” “电视在哪,我怎么没看见呢?” “小楚哥,你是不是要变成大明星了!” “小楚哥你最近都没有陪我们玩了,是为了上电视吗?” 王楚不好意思地朝白露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巧克力分给孩子们:“一人一个,别多拿啊,要坏牙的。去找二狗玩去吧,等下周来家里,让大薛给你们做好吃的!” 孩子们虽然闹腾却也听话,乖乖拿了巧克力,在大树的指挥下让出摄像机镜头。白露看孩子们安静了些,将大树留住,问了他一些问题,大树有些害羞,但都一一回答,语速虽然慢,可吐字清晰,丝毫没有畏缩之态。等回答完,白露奖励了大树一包糖果,大树道谢之后才拿过,到路边跟别的孩子们一起分享。白露颇为赞赏:“这里的孩子们都很可爱,跟我想象中乡村的孩子不太一样。” 王楚听孩子们被夸奖,倍感骄傲,可又想起缺席的贾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等这件事过去,一定要去看看笑笑,王楚暗自决定。 第58章 第 58 章  白露的眼睛亮了一下:“你说的‘大薛’,是薛文远吗?Vison·Xue?”   听到“Vison”这个名字,王楚忽然有了印象,在几年前大危机的时候,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似乎跟银行行长、投行经理的差不多。王楚对自己的无知和后知后觉有些羞愧:“如果是Vison是薛文远的话,那就是了……”   “他可真是个传奇啊!”原本成熟知性的白露忽然激动起来,像是个谈起偶像的小迷妹,“一个花裔,居然能在群英荟萃的金融界翻云覆雨,带着一蹶不振的家族企业跃上神坛,功成名就后归隐山林,回到祖国搞建设,帮助家乡脱贫,而做了这一切的他才不过三十多岁!听说你跟薛先生关系特别好,我想找他约个专访,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联系一下?”   “呃,”王楚看了看远处的李冲和杜宇,心里盘算着白露是知道自己跟大薛的关系了吗,怎么不找他们找自己呢?“要不你问一下宇哥,他是大薛,不是薛先生的助理,会帮你转达的。”   “实不相瞒,我已经拜托过李主任和杜特助,但是回信比较模糊。来这里也是想着能见薛先生一面,只是无人引荐,也不好冒犯。听李主任说你是薛先生最为信任的知己,我也不强求其他,只希望你能跟薛先生美言几句,让我能见他一面。”   王楚从来都不知道那个闲着无聊就喜欢在家做饭的薛文远居然这么厉害,国台的当家记者要见他一面还要来求自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官,自己每天往家里带的人多了,这么一看,岂不是亏大了。   “那我代为转达,不过他究竟同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替他决定……”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们继续吧。”   一天的采访结束后,白露跟王楚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回到市里,等待王楚的消息。李冲家是军人世家,白露的夫家则是政界常青树,娘家兄弟中有人主持金融事务,背景之深比李冲有过之而无不及。薛文远的投资虽然在外人看来极富冒险精神,但他自己却是个谨慎的人,不做足准备绝不出手,因此,在花国这种地方发展,他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政治资源,对于别人伸出来的橄榄枝,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之前的怠慢不过是抬抬身价,现在王楚都帮忙说话了,薛文远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这次见面并不是专访,只能算是引荐和认识,李冲、杜宇都在。看着白露在薛文远面前从优雅的名媛变成了娇羞的少女,如数家珍地报出薛文远从业十几年的累累战绩,王楚心里有点吃醋,也有点害怕。薛文远这么优秀的人,不仅是林琅那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就是白露这样事业有成的女人也会为之疯狂,而自己,不说这么久都一事无成,就连对薛文远的了解,都不及一个金融爱好者。   “一个月后世界经济论坛就要在平都举行了,如果邀请您,您会去吗?那里会有很多您的老朋友,他们一定很想见到您。不过……”白露看了眼王楚,有些为难地对薛文远说,生“艾伯特也在被邀请的嘉宾之列,之前我去A国采访的时候遇到他,他还说十分想跟您再见一面呢。但是如果您不愿意见到他,我们可以调整一下流程,尽量让您二位避开。”   3V公司的内部斗争虽然没有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忽然发生的股权变动和薛文远的出走,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艾伯特和薛文远关系亲密到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地步,结果转眼就发生了这种事,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白露是薛文远,能平静地退场已经是对艾伯特最大的宽容了,还要再见面,太有些为难人。更何况看样子薛文远已经另觅佳人,再应邀去见感情深厚的前男友,未免让人遐想。   王楚一定到艾伯特的名字脸颊就鼓了起来,直盯盯瞪着薛文远。李冲眼看好友要后院起火,急忙对白露说:“你们这可有点不厚道啊,既然想要大薛去,总不能让人生一肚子火吧,这可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啊。”   白露也很为难:“平都只是举办地,经济论坛是世界性的,我们也只是主办方之一,艾伯特是A国方面邀请的贵宾,我们总不能不让人家来吧。”还有一点白露没有说,薛文远让人崇拜,艾伯特让人尊敬。虽然艾伯特好像做了背信弃义的事,但大家都知道,薛文远为人冷酷、手段狠辣,面对全球经济的崩溃都能豪不留情地开刀刮下最后一点油脂充盈自己,虽然对经济人来说无可厚非,可对于有血有肉的大众来说,他无异于吸血鬼了。反倒是艾伯特接手3V以后注资实业、提供就业岗位,获得民众的高度认可。   “您现在的所作所为很让人骄傲,也很让人感动,我相信如果真的再见面,艾伯特一定会对您另眼相看。”   王楚很不高兴,但这是大事,也是正事,由不得他耍性子,只好拼命用叉子戳自己碟子里的果子蛋糕。这果子蛋糕是薛文远用月牙红做的,软绵的蛋糕盖上柔软的慕斯,浇上月牙红果酱,点缀果肉和巧克力,做成红果的形状,酸甜适宜,是薛文远为了王楚推广月牙红专门研发的甜品。不过被他一通折磨,原本漂亮的小蛋糕变成了一坨不明固体混合物,果酱流了一碟子。   薛文远看着王楚孩子气的动作无奈地笑了笑,将自己还完好的蛋糕换给了王楚,自己吃掉那坨不明物体:“不喜欢的话还有别的,这么糟蹋东西,小孩子吗。你要是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了,又没什么。”   “Boss!”杜宇都着急了,这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啊!薛文远来了花国以后没什么大动作,除了李冲、威廉这类薛文远的铁粉,别的人都没怎么再跟薛文远联系,当然也可能是薛文远没再跟他们联系。金融圈消息就是一切,虽然薛文远好像要搞实业,可巨额的资产仍然在股市流动,不趁这个机会跟大佬们搞搞关系,以后他们就会越发远离了,那那些钱说不定就会变成别人生钱的工具。   王楚眼看薛文远当着白露的面毫不避讳地吃掉自己弄坏的蛋糕,心里又甜蜜起来:“那是你的工作,你不去想偷懒吗?再说你们要是想见面,我怎么拦也拦不住的。有用的话就去吧,我相信你!”   白露没想到薛文远这么看重王楚,也笑道:“家属可以陪同啊,你们一起出席,薛先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在你的眼皮底下,不给他任何做坏事的机会!”   白露这次来除了采访,就是见到薛文远,现在不仅见到了,还约到了专访、邀请了对方去经济论坛,可谓是超额完成任务,跟薛文远定好时间后,就开开心心地回去了。几个星期后,“观天下”栏目青年大学生村官特辑播出,王楚仗着英俊的脸庞、温和的性格又一次走红,网上都出都是祝福他跟薛文远的话语。除了王楚,出镜的贾二泉和杜宇也成为讨论的对象,清水村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忽然被冠上了“颜值最高山村”的美誉……   借着节目的东风,王楚重新拿起落灰的淘宝店,在网上售卖贾二泉的木雕和村子里的农副产品。王楚本来想主推月牙红,但是目前清水村的月牙红主要是山里野生,并无人种植,月牙红的结果期也有限制,无法全年供应,只能做季节性销售。不过有一点算一点,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去工地修路,王楚组织妇女们上山采果,果子漂亮、还未成熟的用来出售,已经成熟、品相不好的就用来熬果酱,王楚将薛文远制作月牙红果子蛋糕的视频剪掉头后一并传上淘宝店铺,不过一周,销量就达到了五百单。   不过因为没有规模生产,加上运输不便,这一周五百单就是清水村的极限了,这事更坚定了王楚发展大农业合作社的想法。   因为人多,需要的地方也大,王楚他们暂时占用了村子的小作坊,这小作坊是村子里公用的,有石磨、锅灶等等,给村民做简单的加工用。钱是分给参与者的,王楚私人并没有报酬,但他还是会不时来这里看看,保证作坊的卫生。今天王楚和薛文远又来了,薛文远指导妇女们熬制果酱,王楚则帮忙挑拣月牙红,正忙着呢,贾二泉又背了一大袋子月牙红来。   “照你这么个弄法,山里的月牙红都没了。”贾二泉把袋子放在地上,说。王楚累了半天,趁这会儿才能歇歇,也把薛文远喊了,看着他满头的汗心疼不已:“也就这一两个月,忙过去就好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大薛下次你别来了,里面那么热。”   薛文远没管自己,先拿出湿巾给王楚擦了擦手:“你才是,皮肤都晒红了。要我看算了吧,天气越来越热,你们这里加工设备又没有,全靠自己手工,又累又没有安全保障。现在作坊里只能靠纱帐和捕虫灯,但是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很难做到完全杜绝。而且虽然你让她们都穿了外罩,戴了帽子、手套,但她们卫生习惯不好,如果没有及时清洗手套,一样白搭。依我看,等这批果酱做完后就停止加工吧,只在周边卖卖鲜果,然后用今年赚的钱买点设备,明年再扩大规模。” 第59章 第 59 章 说到这里王楚也很无奈:“我今年就是想看看市场,没想弄这么多。前两天我想停下来,但是她们不肯啊。” “她们一群农村妇女,懂个屁啊,你直接把商品下架,没有单子,她们自然就不干了。这半个多月赚的钱也不少了,真要搞厂子,怎么都得村里开会,月牙红再过几个月就没了,今年铁定赶不上。” 王楚有些纠结,他也觉得现有条件进行食品加工实在有些勉强,可是眼看着大家干劲十足,每天都追着自己问还有多少单子,他有点不忍心断了她们这条财路,但是薛文远说得对,食品安全不容小觑,不能因为眼前一时的利益砸了自己的牌子。 王楚拽过薛文远的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去接孩子们了,二狗你去吗?” “闲着无聊,去呗。对了,最近怎么不见杜宇了?”贾二泉装不经意地问。 薛文远似笑非笑地看了贾二泉一眼:“我有事派他去平都了,可能八月份才回来。清水村也没什么事,工程那边沙文盯着就好。怎么,你找他有事吗?” “我找他干嘛,我才不找他!快走快走,别让大树他们等急了!” 最近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王楚虽然还会来接孩子们,但会稍微晚一些。贾笑早已不跟大家一起,偶尔见面也当看不见,这么久的时间,王楚居然再没跟她说过话。今天三个人来的比较早,孩子们还没放学呢,他们难得地跟老师们坐在了一起聊天。 “我们的大红人终于有时间了啊!什么时候也带我们上上电视啊!”张涛玩笑道。林琅坐在一边很不服气:“我们劳心劳力这么半天,连个省台都上不了,王楚你就是太不够意思,哪怕在电视上提提我们也好啊。对了,你不是在网上很红吗,你的新博呢,可以发一张跟我的照片,夸一夸我,这样我也成红人了!” 王楚只当她开玩笑,笑着解释:“我的新博都不怎么玩的,很久没更新动态了,而且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红不红也没啥意义啊。” “对我有意义啊!”林琅起身来到王楚身边抢他的手机,“快来拍一张,你们也都过来,我们来个全家福,一起走上人生巅峰!” 贾二泉看林琅是认真的,王楚又很为难,插到俩人中间把王楚推到薛文远身边,自己对林琅说:“干啥啊非让他拍,我也是网红啊,咱俩来一张,保证让你的新博被我的小迷妹爆掉!” 林琅也就是想蹭个热度,满足一下虚荣心,贾二泉或者王楚对她差别不大,当即答应了下来。拍照的时候还想让王楚和薛文远也一起,只不过被拒绝了。等几个人拿着手机转了半天,林琅才说:“对了,你们最近有没有觉得笑笑有点不对劲儿啊?” 张涛看着照片上的自己还挺美,漫不经心地回答:“不早就不对了吗,她以前都跟大树他们以前的,现在都自己玩了。本来还挺开朗的小姑娘,怎么还越来越孤僻了。她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吗?” “哎呀不光是这个。我感觉笑笑现在越来越在乎自己的相貌了,而且越来越萌了,以前多干净爽朗的一个人,现在动不动就‘呐’‘嘤’‘喵’的,想想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琅一边说一边呲牙,好像酸得不得了。 贾二泉看着贾笑长大的,听别人这么说她心里有些不高兴:“你是嫉妒笑笑比你萌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笑笑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我今天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真的觉得她最近变化很大。我问过小婉儿了,她现在上课经常发呆,做作业也不认真了。我找她谈话,她总是不愿意听,反而老问我怎么能变漂亮、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我怀疑啊,她早恋了!” 贾二泉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早恋?跟谁?” “我们学校六年级有一个小孩儿,我看有时候笑笑会找他玩,我感觉他们是一对地下小情侣!天天来接笑笑那个人是那小孩儿的亲戚,就是给他们打掩护的!” 林琅这么一说,贾二泉倒是想了起来,贾明德的妈是从凤凰村嫁过来的,以前的时候贾明德确实会偶尔来凤凰小学看望他的表弟。真的是这样吗?贾笑喜欢了六年级的小学生,求贾明德来帮忙隐瞒,让他们小情侣有机会在一起约会? 王楚舒了口气,他跟贾明德不熟悉,也没有贾二泉那么思维活络,当下就相信了林琅的说法:“早恋也算是正常的事,只要不过界,还是挺美好的。有时间我找她谈谈吧,别耽误了学习就好。” 等到放学,王楚果然看到贾笑跟一个男孩子有说有笑地往校门口走,王楚出声喊她,她看了眼王楚,居然拉着小男孩儿跑走了。贾二泉想追上去,被王楚拦了下来:“学校里这么多人,不要在这里闹起来。等我们回去再找她说说吧。” 王楚心里想得好,可世上却有太多身不由己。他本想着有空去找笑笑,但自从将淘宝商品下架停止接单,越来越多的人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再接单再开工,得知今年不会再开后,有人哭有人闹,非要继续不可,但王楚铁了心,就是不同意。没两天,村民四儿居然自己弄了家淘宝店,跟村支书说了说,雇了些之前干过的村民,在小作坊里又干了起来。 这其实是件好事,村民们自寻出路、自谋发展,王楚身上的担子会轻松很多,可没过多久,四儿就跟贾支书一起来找王楚哭诉了。 “不行!”王楚断然拒绝了四儿的请求,“我们的证件是村子合作社的,你的是个体,你怎么能拿我们的证件开店呢?” 四儿本来就看不惯王楚,这下更是着了□□:“怎么不行!村里的不是我们的吗!怎么,只能你挣钱,我们就不能挣个钱了吗?说好听了是找你借用一下,说不好听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村官助理还跟我耍起官威来了!这是我们村的事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王楚被他这话气得不轻:“你自己开店,自己不申请证件和执照,拿着村里合作社的证件骗人,自己生产不管好安全问题,现在产品出了事儿,让客人投诉了,不知道去协商解决,反而让村里给你担责任,这怎么可能呢!我们的店叫‘山间’,你就叫‘山之间’,店铺设计都跟我们的一样,现在你家产品把客人吃坏了,我们村的店铺信誉都要受影响。没找你索赔就算了,你怎么反倒找过来了!” 贾支书眼看俩人要吵起来,急忙站出来说话:“四儿,不许这么说小王!我说过多少遍了,小王就代表我,你再敢说他一句,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出什么事儿,我再也不会帮你!至于小王,四儿他第一次弄这个东西,怎么知道需要哪些证件、要怎么生产?现在人家投诉他无证经营,我们要是不帮他,他的店开不下去不说,还得赔钱啊!村里人赚点钱不容易,你就当可怜可怜他吧。” “支书!”王楚万万没想到贾支书这么拎不清,“这不是件小事,以后我们店还想继续经营,怎么能容忍这种污点存在?当初你要重新开作坊的时候我就说过,这样行不通,是你们一再保证跟村里毫无关系、都是个人行为,我才同意的,现在怎么能这样做呢!” 这个四儿,是贾支书七妹家的孩子。贾支书小时候家里穷,儿女太多,根本养不起,贾支书的妈妈无奈之下把几个妹妹送给了别人,这些年一直都很愧疚,临终前专门交代贾支书让他照顾好几个妹妹家。他当然知道王楚的意思,也知道这么干不好,可这事儿解决不了,到时候四儿要赔钱,肯定又要来找自己。 “四儿家也雇着好几个人呢,要是这么倒了,她们工资也没了,而且不说四儿,心疼心疼小花啊,他们家本来没多少钱,还要赔给人家,以后可怎么过啊!” “不行!这是犯法的!小花是个懂理的孩子,知道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非要我拿出证件给他,除非开村民会议,大家都同意这么干的话,我一个外村人,也无话可说。” 四儿马上拍桌子:“开就开!” 贾支书一生兢兢业业,不想临退休有了污点。这事儿真要搬到村民大会上,大家都不会同意不说,自己多年的名声和威望也要毁了。贾支书一把扇到了四儿头上“开你个鬼!我是被鬼迷了心窍,答应你这破事儿!小王说得对,你自己出错自己担,少拖别人下水!” 四儿还要再说,被贾支书瞪了回去,借证件的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后来四儿家的淘宝店被迫关门,还赔了钱,工人的工资都没发出去,可奇怪的是,大家对四儿有怨言不说,居然还记上了王楚,觉得是他太过绝情、太过揽权,断了大家的财路。尽管王楚为村里招了商、修了路后,一些村民们仍然对他有了微词。 第60章 第 60 章 “笔记本要放箱子里吗?还是自己拿着啊,放箱子好像塞不下……西服就这么放进去会不会皱,唉到时候让酒店帮你熨一下吧。衣服带三套够吗,换下来就洗,应该可以的!鞋子还要带的吧,总穿皮鞋不舒服,可是放不下啊……” 薛文远看着王楚一边叨叨一边把鞋子分别套了塑料袋塞进笔记本和行李箱的缝隙,笨拙又可爱,忍不住上前跪在地上,从背后将人抱住,下巴放在王楚的肩膀上,对着凌乱的行李箱发笑:“随便放吧,就这些东西,放进去就可以了,不用怕弄坏。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吗?” 王楚有些泄气。薛文远要去平都参加经济论坛,还要接受专访,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自从薛文远来了清水村,王楚跟他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就是中间去省城,也不过才一周而已,这一下要分开一个月,王楚心里也舍不得,尤其这期间薛文远还会见到前男友艾伯特,本来就情义深重,现在又阔别重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但是他也有工作,之前受伤已经请了一个多月的假,如今很快又要年中,各种事情不断,他也不好因为儿女情长的私事走开。何况他与艾伯特没见过就算了,见了面,同时出现在薛文远眼前,薛文远忽然觉得对方更好,不要自己了,那去哪里哭去! “以后这种情况会有很多的,总不能你一有事我就请假吧。” 薛文远很想让王楚辞职算了,但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是一个月的分别,也不至于不能忍受。晚上睡觉时,王楚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薛文远明天就要离开,心里就忍不住难过,他也觉得自己太矫情,但相思又岂是个人能够控制的?纠结半天,他干脆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步跨到薛文远床上,钻进对方的被子里。薛文远也没睡着,伸手将人抱在怀里:“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要跟我去吗?” 王楚捏了捏薛文远的脸:“妖妃,总想让朕不理朝政。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薛文远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王楚。王楚向来怕热,大热天被薛文远这个大暖炉烤着,汗都要热出来了,不过他不仅没有推开,反而又往薛文远怀里蹭了蹭。第二天清晨,王楚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原本躺在自己身边的薛文远已经站在床下穿戴整齐,随时都可以离开。王楚急忙坐了起来,抓起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你怎么不喊我呢!” 薛文远拉住王楚的手,又把人压回到床上:“今天周末,难的能睡个懒觉,你继续睡吧。” “我要去送你!” “别去了,我永远不会让你看我离开。”薛文远俯下身在王楚眼角亲了一下。窗帘厚重,清晨和煦的日光并不足以穿透,昏暗的室内,王楚看不清薛文远的面容,只有两汪深情,在混沌暧昧中格外真切。 离别难,相思苦。其实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没必要弄得生离死别似的,但对热恋的情侣,一眼就是万年,这一个月,宇宙都要毁灭了。在薛文远看来,离别最痛苦的就是挥手看着爱人离开的那一瞬,之后的相思还可以靠各种现代通讯手段稍稍缓解,只有这一刀,深入骨髓。就像王楚说的,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一起,总要习惯分离,但至少,他可以避免让王楚看到自己的离开。 王楚知道他的心意,老老实实躺下,闭上眼,听着薛文远悄悄收拾东西,轻轻亲吻自己的脸颊,最后缓缓离去,王楚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恨不能抛下一切追随他到天涯海角。都说美人误国,王楚之前还嗤之以鼻,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等日头高升,卧室温度升高,王楚才懒洋洋地起身,拖着步子走到客厅,就看沙文坐在沙发上逗lucky。Lucky已然不像刚开始时那么怕沙文了,但每次心里还很记仇,沙文本来不怎么理它,在几次发现自己的水杯里多了不明液体后,沙文对它来了兴趣,开始孜孜不倦地逗弄它,每次都要等lucky炸毛才罢休。 往日王楚还会劝一劝,现在他自己浑身没劲,说不出的难受,也就不爱管他们玩闹,往空调底下一趴就不动弹了。沙文仗着自己腿长,一边逗猫一边踢了踢王楚的腿:“别躺空调底下,薛给你准备了早餐,快去吃。” 王楚不满地哼哼两声:“热,不想吃。” “撒娇没用。薛走的时候给我写了满满一本注意事项,不能让你吹空调,不能不吃饭,不能吃太多冰淇淋和零食,不能一个人出门上山,不能……” “行了行了,”王楚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脸无奈地看着沙文,“沙文哥,你变了,你从深沉干练的军人变成婆婆妈妈的保姆了。” 沙文看王楚圆眼睛瞪着红嘴唇抿着,白嫩的脸颊泛着红晕,比艾伯特最爱的那只血统高贵身价不菲的布偶猫还要可爱,忍不住起身过去揉了揉他的头,说话都温柔了几分:“你还是个孩子呢,去吃饭。” 王楚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进餐厅。 薛文远虽然走了,但并不是断了联系,他一下飞机就给王楚打电话,晚上俩人还会视频,一起玩游戏、看电视,除了摸不着人,别的也没什么不同。等周一开始上班,沙文全面接替了薛文远的工作,不仅给王楚煮饭,还陪王楚去送孩子们上学。 沙文看着可比薛文远凶多了,孩子们虽然对这个神秘的外国人很好奇,但都老实地排队走路,说话声音都小了很多,让王楚省心不少。到了学校,林琅和赵婉正等在门口,不过林琅噘着嘴,并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林琅怎么不高兴啊?”王楚问道。 林琅冷哼一声:“为啥不高兴,遇到流氓了呗!”原来,天气逐渐变热,林琅脱下长裙,换上了牛仔短裤和工字背心。本来是很平常的打扮,但在村里却格外地显眼。周末的时候林琅和赵婉到凤凰村家访,村里一些不务正业的小年青不仅盯着她看,甚至还吹起了口哨。林琅性格火辣,当即就上前给了带头起哄的小年青一巴掌,还要报警,直到凤凰村村长和凤凰小学校长一起出面,压着小年青们给林琅赔礼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回来以后校长还让我别穿这么暴露,我穿的暴露吗?我分明是正常打扮!反正以后我就这么穿,他们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教教他们怎么尊重女性!” “哎呀林琅,孩子们还在这儿呢,少说几句吧。校长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对校长有意见。”赵婉劝道。她当然也为林琅委屈,可是人在屋檐下,她们毕竟在凤凰村,如果那几个小青年真的记了仇,除了校长,谁还能保护林琅呢。 林琅也知道赵婉的心意,但她并不认同:“行的正坐得端,我不怕他们!孩子们在怎么了,我之前就想给孩子们普及一下性教育了,今天上课我就给他们讲讲,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林琅说到做到,她本来是教美术的,今天的美术课都被她换成了生理卫生知识课。孩子们年纪都不大,除了大树,大家对这些事懵懵懂懂,听林琅讲这些知识,又好奇又羞涩。林琅认真地说:“孔夫子早就说过,食色性也,这事儿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坏事,不过却是关系个人隐私的私事。等你们都长大了,发育完全了,跟喜欢的同性也好异性也好,做这些事是美好的,完全不必要有罪恶感。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而且私密的事就在私密的地方做,不要弄得人尽皆知。 另外,你们现在还小,这种事要等十八岁以上才可以做,在这之前,不管男女,有人碰你们,摸你们,或者说了一些让你觉得不开心、被侵犯的话,哪怕是自己的朋友、亲戚,上去就打他!打不过就跑,跑不了也要记下来,告诉老师,老师帮你们讨回公道!” “林老师,”贾笑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举手问了一下,“为什么非要等十八岁呢?” 林琅立刻警觉起来,毕竟贾笑有个小男友,现在资讯这么发达,说不好那小孩就想找贾笑尝尝禁果呢。“因为十八岁才是成年,身体和心理才能发育完全。虽然我觉得女生不必要看重‘处女’这俩字,但必要的自我保护意识应该有。这事不是不能做,但也不是随便做的,只有跟自己的爱人才能做。你们这么小,连爱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更不能做这种事了!记住,一定要等十八岁以后才能干这些事,十八岁以前谁碰你谁就是变态、流氓,知道吗!” 孩子们懵懵懂懂地点头,只有贾笑有些不以为然,但看着林琅秀眉倒竖,她也不想让林琅生气,赶紧跟着点头,林琅这才满意。 清水村村后有一片扬谷场,有一座小棚,几垛谷仓,因为地方偏僻,除秋收时节少有人来,偶尔有村里的野鸳鸯在这里贪欢片刻。以往莲婶是不来这里的,毕竟荒郊野岭的,也不舒服,其实自从贾凤闹过以后,想着大树和小水,她是真不想再跟村里那些男人们鬼混了。可是偷惯了腥的猫又怎么甘心吃素呢?一次又一次地往门上找,还险些被大树看见。没办法,莲婶只好半推半就,在这扬谷场尝尝野趣。 男人提上裤子走人,莲婶还躺在地上发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可她已经深陷泥潭,想抽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发愁呢,就听见外面又来了两个人。 第61章 第 61 章 今晚夜色不错,月明云淡,照的四下亮堂堂的,莲婶躲在棚内,偷偷打量走进扬谷场的两个人。来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斯文,女的娇小可爱,可令人吃惊的是,男的已有二十多,而女的,居然只有十岁!这俩人正是贾明德和贾笑! 莲婶惊讶不已,贾明德虽然挺喜欢孩子的,但是这三更半夜跟笑笑一起来这儿是要干嘛?正奇怪着呢,就看见贾明德原本拉着笑笑的手不安分的往别的地方游走,甚至还蹲下来去亲笑笑。 笑笑有些躲闪,一边推贾明德一边说:“明哥,林老师说十八岁之前不能让别人摸……” 色字当前,贾明德哪里管她,手上不停,嘴上敷衍着问:“林老师,就那个穿着暴露的女老师?她知道你跟我的事儿了?” “不是啊,她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说的,说了怎么生娃娃,怎么不生娃娃……明哥,你上次都没有像林老师说的那样戴套套,我们会不会有孩子啊?” 贾明德没想到林琅居然会在课上讲这些,本来就看她不顺眼,现在对她更是鄙夷:“那个女人真是恶心,这种事也说得出口,还好意思讲给你们听!这种人还能当老师,真是世风日下!”他双手在笑笑身上摸来摸去,眼里尽是痴迷:“你们这么可爱,这么纯洁,就应该做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才讨人喜欢。笑笑,把她讲的都忘掉,不然哥哥可就不喜欢你了。” 贾笑虽然觉得贾明德说的不对,但有什么比哥哥的喜欢更重要呢?她急忙装出可爱的样子,把手攥成拳头歪着头轻轻在脑袋上敲了两下,娇滴滴地说:“飞飞飞飞,脏东西全都飞飞!好了,忘掉了!” 贾明德最喜欢小孩子这样天真可爱的样子,看笑笑如此娇憨,心中□□更盛,一把抱起贾笑就要往棚子里冲。躲在棚子里的莲婶看了半天,总算是理解了眼前的情况,心里五味陈杂。 在清水村,因为自己的原因,大树和小水几乎没有朋友,只有贾笑天天跟大树玩在一起,在莲婶心里,贾笑聪明可爱,如果以后大树能娶了她当老婆,那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可谁能想到,这孩子这么早居然就跟大了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搞在了一起!看情况,还是自己自愿的!现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傻呢! 眼看着俩人就要进棚子了,莲婶索性站了起来,插着腰走出棚子:“贾明德,你恶不恶心!” 贾明德万万没想到棚子里还有人,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把笑笑放下:“我,我就是带笑笑出来玩玩……” “玩?玩玩你那根烂X啊!”莲婶看贾明德犯了怂,心里有了些底气,指着贾明德就骂了起来,“你个XXXXXXX的,猪狗不如的东西,畜生!笑笑才十岁啊,你就对她下手了,你XXXXXXXXXXXXXXXXXXXX!” 贾笑早就知道自己跟贾明德的事情不好,不过贾明德跟自己说,村子里包括整个花国的人太落后,很多事情在外面都是很正常的,他们俩人的关系是美好的爱情,只是国内的人暂时还不能接受而已。她相信了贾明德的话,尽管很想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幸福,但是她还是守住了这个秘密。可是今天,这个秘密被人撞破了,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还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对明哥进行辱骂,贾笑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贾笑冲上去推了莲婶一下:“不许你骂明哥!我跟明哥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要骂我们?你自己不也经常跟各种男人做这种事吗,你才是脏的!” “什么!”莲婶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分明是为了保护笑笑,为什么笑笑还要冲出来对自己说这种话,“我脏?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吗!你才多大啊,就敢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儿!好,我管不了你,我没资格管你,村子里的人多得是,有的人管你!”莲婶一步上前扯住贾笑的胳膊,拖着她往外面走,“跟我走!我带你去你家,去村委,让你奶奶看看,让你小楚哥看看,你究竟要不要脸!” 贾笑和贾明德都慌了,贾笑死命往地上蹲,口里把从村子里女人们闲谈的话全都骂了出来:“我不要,你放开我!你个XXX的寡妇,克夫命,XX一个,睡了全村的男人,还好意思说我!你放开我,放开!” 贾明德在一旁赶紧赔罪:“莲婶莲婶,你就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我们再也不敢了!笑笑她还小,啥都不知道,你要是捅出去了,她可怎么做人啊!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莲婶哪里会听他的,一手拖着贾笑一手推开贾明德:“你给我起开!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玩意儿,这种事儿都干得出来,老娘今天就非要让你们见见光!” 这事儿要是真的闹腾出去,自己这辈子就要毁了!贾明德眼看着莲婶铁了心,眼睛泛了红,看到场上有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恶向胆边生…… 王楚在办公室昏昏欲睡,忽然接到了赵婉的电话。昨天晚上跟薛文远视频到半夜,就连睡觉都没挂断,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小屏幕里薛文远的脸,王楚又满足又甜蜜。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不过就是不到一天没见,怎么就这么多话说,直接导致了自己睡眠不足。送完孩子后王楚本来想在上班的时候眯一会,赵婉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笑笑没去上学?” “是啊,今天早上她就没到,现在都上了一节课了,还是不见人影。我们现在走不开,所以想看看你有没有事,能不能帮我们去看一下她。” 王楚当然责无旁贷,正好他也想跟笑笑谈谈。笑笑家在外村,是间土坯房,家里的爸爸妈妈都在外地打工,只剩下笑笑和一个年迈的奶奶、两个幼小的妹妹。王楚来时已经上午过半,他在外面喊了半天门没人应,轻轻推了一下,老旧的木头门“吱呀”一声打开,进去一看,笑笑的奶奶正在堂上眯着眼睛佝偻着身子喂两个五岁和三岁的小孩子吃饭,有人走进来也没发现。 王楚朝好奇地打量他的两个孩子笑了笑,走到奶奶身边,轻轻拍了下奶奶的肩膀,等人转过身来才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喊道:“奶奶,我是村支书助理王楚,笑笑在家吗?” “嗷,小王啊!”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也不顾手里还抓着勺子,慢吞吞地指指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年纪大了,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看不清了。笑笑早上病了,我们这吃的都是昨晚上剩下的。” 王楚看了看饭碗里的饭,只在碗底有一坨黄黄的糊糊,摸了一下碗,已经凉了。王楚把碗端过来放在一边:“奶奶,我去看看笑笑,一会给您再做一碗,这个别吃了。”奶奶笑着点头,等王楚转身走去了里屋,又把饭碗拿过来,继续喂给孩子们。 毕竟是女孩儿的卧室,王楚没好意思直接进去,又在外面敲半天,里面仍然没人应。倒是奶奶说了一句:“直接进去吧,我喊了她一早上,啥话都没说。”王楚一听,难道病的很严重?心里着急,也顾不得别的,赶紧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开窗,闷热潮湿,加上光线有些暗,让人感到有些抑郁。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过来的光,王楚可以看到屋里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可爱精致的摆件,与老旧沉闷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屋内跟村委宿舍一样有两张床,不过一张大一张小,小的那个上面摊着一床棉被,应该是奶奶睡的;大的那个上横七竖八堆着几条老旧变色的毛线毯,贾笑正躺在靠墙的最里面。王楚看了一眼,贾笑似乎没有穿衣服,光洁的脊背露在被子外,似乎还有些红点,好像是蚊子咬的。他也没好意思细看,赶紧抓了一条毯子把贾笑盖住,这才坐在床边喊她:“笑笑,笑笑?你觉得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笑笑没有说话,但是身子好像在微微颤抖。王楚将手贴在笑笑的额头上试了一下,额头滚烫,还全是汗。王楚急忙起身拉开窗帘,阳关一下全都涌进了昏暗的小屋,将里面照的干干净净,让王楚得以看到贾笑死人一样惨白的脸和嘴唇。 “笑笑!”王楚吓了一跳,急忙给沙文和贾二泉打电话,担心他们俩男人照顾女孩儿不方便,又通知了赵婉,自己扯过一边的棉被把人包上,找奶奶给笑笑换上衣服,等贾二泉他们赶来后目送着几人把笑笑抱上车送到了县医院。 这时候的王楚并不知道以后会闹出多大的事情,他现在只是单纯担心笑笑的身体而已。在贾二泉过来的时候王楚告诉他贾笑的奶奶和妹妹还没吃饭,二泉就带了锅粥过来,等他们送笑笑去了医院,王楚把粥盛给老人和孩子:“奶奶,吃这个吧,那碗别吃了。” 奶奶没想到王楚居然这么细心,还记着自己,笑着端过了饭:“好孩子,好孩子啊!要是笑笑有你一半,就好了!” 王楚笑了笑,替贾笑辩解道:“笑笑也才十岁啊,一直照顾着家里,很不容易了,她今天是生病了,才没能做饭的。” 奶奶叹了口气:“以前的时候笑笑是个好孩子,谁说她一点不好我跟谁拼命。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她好像认识了什么人,老是往家里拿乱七八糟的东西,还经常半夜出门。还好有个明德,经常帮着家里,还会替笑笑照顾这两个小的,给她们衣服、给她们洗澡……” 王楚猛然站了起来:“明德给她俩洗澡?她俩是女孩啊!” 奶奶“噗嗤”笑了起来:“小王,你瞎想啥呢,俩小孩儿才多大啊,咱们村里的小孩,十几岁还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呢,有啥啊。明德可真是个好人,帮了我们家不少忙呢!” 第62章 第 62 章 王楚又惊讶又无奈。村里面的人对于性这件事有时候过于保守,有时候又开放地吓人,他不知道贾明德到底怎么想的,但他非亲非故一个外人给两个女孩儿洗澡,就算这俩女孩儿不过三四岁,那也是极不合适的。 “奶奶,我记得您家有片区监护人吧,是四嫂来着吧,以后让她帮忙给孩子们洗澡,别让明德干了。” 奶奶敷衍地挥了挥手:“哎呀,知道了。小王你去忙吧,吃完了我把碗洗了,给你送过去,今天真是谢谢你!” 王楚没办法,只好把笑笑的大妹妹找来,蹲下身细细地对她说:“以后要洗澡去找姐姐或者小四婶子,不要让男生碰你和妹妹,知道吗?” 笑笑的大妹妹小晴有点内向,只是看着王楚笑,听王楚说完才柔柔地问:“可是姐姐说没关系啊。洗澡很舒服,揉揉捏捏,很好玩!” 王楚的脸彻底黑了。他强忍着怒火从笑笑家出来,直接跑到修路的工地,看到在指挥送水泥的贾明德,上去就是一拳。贾明德被打倒在地,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有挨了王楚一顿拳打脚踢,还是工地上的人冲过来把人拉开,贾明德才有机会从地上爬起来。 “小王,你疯了吗!”工地上的人抱着王楚把人拉到一边。王楚奋力挣开众人的钳制,指着贾明德说:“你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因为赔了钱只能到工地上打工的四儿把贾明德护在身后:“你有病吧,打了明德还让明德跟你走?当我们傻得吗!村干部了不起啊,村干部就可以欺负人?你做梦呢吧!” 倒是贾明德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拍了拍四儿的肩膀:“四哥我没事儿,小王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可能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他过去看看,有事儿喊你们。小王,走吧。”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四儿瞪着眼咬着牙朝王楚指了指,然后才去干活。王楚这时候只以为贾明德占了孩子的便宜,怕对孩子影响不好,遍跟着贾明德走到河边一处偏僻的地方,才质问:“你天天跟笑笑在一起有什么目的,对小晴做了什么!” 贾明德好像松了一口气,对着王楚一脸无辜:“我喜欢笑笑啊,笑笑一个人又照顾奶奶又照顾妹妹,太不容易了,我想帮帮她啊,这有什么不对吗?” “照顾,照顾就是给女孩儿洗澡,亲亲摸摸?孩子小不懂,你这么大了,难道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贾明德长相一般,但是看着老实文弱,又戴了一副眼睛,更加斯文。听到王楚这么说,眼睛瞪大,一副委屈的样子:“小晴还那么小呢,我给她洗澡也不行吗,我小的时候都是姑姑婶子们给洗的啊。” “那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村子里都是这样啊……小王,要是这么干不好你可以跟我说,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只是觉得笑笑不容易,想帮帮忙而已,这样不合适我以后不这么干就好了,没必要上来就动手打人吧,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王楚气了个半死,但是村子里这种事情确实不少,他一时间也难以分辨贾明德是用心险恶还是好心办坏事。“不管怎么样,以后你离笑笑他们远一点!笑笑以后跟我们一起上下学,她们家有什么事村里也会帮忙照看,不用你费心了!” 贾明德耸了耸肩:“行啊,我还乐得轻松呢。不过小王,你也挺忙的,你顾得上笑笑吗?你要是照顾不过来,就不要说大话。我也是一片好心要帮忙,你上来不问清楚情况就把我打了一顿,现在还让我离笑笑远一点,说的我好想是坏人一样,这算什么呢?我是村里人,素质不高,为了笑笑小晴她们好,我可以不管她们,但是你因为这点误会就教训我半天,你没点表示吗?” 王楚完全没想到贾明德居然会反过来责问自己,不过这样他反倒放了心,这么振振有词,那应该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吧。王楚看了看贾明德手上的血痕和脸上的乌青,心里有点歉意:“对不起,是我冲动了……不过性别意识应该从小就教给孩子,这也是对孩子们的保护,我觉得为了孩子好,你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她们吧。” 贾明德这才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诚心地说了,那我也接受你的道歉和建议。我以后会注意跟女孩儿保持距离的,但是笑笑是我的小妹妹,她要找我玩,我也没法让她别来啊,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主动去找她,跟她玩的时候尽量注意分寸,这样行吗?” 话都让贾明德说了,王楚当然只能同意。给小晴洗澡这件事告一段落,下午沙文也回了村,告诉王楚笑笑并没什么大碍,但是因为高烧还需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王楚这才放了心,打算等笑笑出院再跟她好好说一下跟贾明德的事。第二天,王楚跟沙文照例送孩子们上学,就见大树愁眉不展,似乎有心事。 “大树是担心笑笑吗,笑笑发烧了,过两天就可以回来跟大家一起玩了。”王楚安慰大树道。 大树皱着眉摇了摇头,想了半天,又看了看汉文,见他跟别的小伙伴一起玩、没注意这边,才下定决心对王楚招了招手,等王楚蹲下身趴在王楚耳边说:“小楚哥,我妈好像不见了……” “不见了?”莲婶虽然作风不端,但自王楚来清水村,从没见过她出去到过别的什么地方,听大树这么说有点奇怪,“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她还在的,但是昨天早上就没见到她,昨天一天都没回家,小水连饭都没得吃。我也说不好她是不是又跟别的人出去了,但是就是有点……” 大树对他妈的感情比较复杂。他对他妈恨之入骨,恨不得她明天就死了,可是现在她真的不见了,大树又有些担心。他想向别人求助,可是他妈是个什么德行他当儿子的自己知道,别的人要知道她不见了,拍手称快还来不及呢,况且这才一天。想了半天,也就只能向王楚说了。 这事儿王楚听着也蹊跷,莲婶并不是完全不顾孩子的人,忽然消失这么久,确实让人担心。王楚摸了摸大树的头:“兴许是你妈妈去了山上迷了路,或者是去了外面,一会我回去找人找找,一定可以找回来了。” 大树抿了抿嘴,小声说:“那天晚上,她好像是被一个男人叫出去的……但是我不知道是谁……” 王楚在心里叹了口气,抱了抱大树:“回去我把小水接家里,等找到你妈妈再把他送回去,你不用担心,好好上课吧。” 丢了个人是大事,回村里后王楚立刻找到了贾支书,把莲婶的事情说了出来。贾支书也觉得这事儿有问题,把村里没事儿的老少爷们叫了过来,商量着去找人。那些男人们平时跟莲婶没少牵扯,这时候倒是不着急了,笑嘻嘻地打趣:“说不定是跟哪个姘头跑了呢,有啥着急的,过两天就回来了呗,等实在没人再说吧,我们还要上工呢。”说完竟然都走了。只有一个人踌躇半天,等人都走光了才悄悄拖住王楚:“你们去后面扬谷场看看。”说完也遛没影了。 王楚没有办法,只能跟沙文、进民等人一起去找。扬谷场就那么大点地方,除了棚子里凌乱的草席,似乎并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不过沙文不愧是老兵出身,很快就发现了掉在地上的塑料水钻,还有扬谷场旁边拖动人体的痕迹。 这条痕迹并不明显,还有被人破坏的迹象,沙文带着王楚二人顺着这仅有的线索往前寻找,一路走到了河边。王楚看着奔腾的大河,心猛然凉了下来。 “这……会不会弄错了……” 沙文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条拖痕太不明显,而且短短一段,找到这里大多是我的推测。但是往这里来的路上偶尔也有两处被拖动的地方,如果我的推断正确,那么那女人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贾进民瘫坐在地上:“不可能,我们村怎么可能出人命呢!不可能!” 沙文并不想照顾贾进民的情绪,继续说:“凶手应该有两人,附近的村民可能性比较大,都不是特别强壮,其中一人可能还是残疾。” 王楚咬咬牙:“报警吧,让警察来看看就清楚了。” “不行,不能报警。如果真的是出事儿了报警还好说,如果没有出事儿呢?这连个尸体都没有!沙文不也是推断吗?这痕迹说不定是野狼拖着猎物呢!” 沙文嗤笑一声:“野狼还会消灭证据。” 贾进民扶着王楚站了起来:“先回去找支书,跟他说清楚,把全村的老少爷们都叫出来找人。再过两天,要是还没找到,再报警!” 王楚没回答,转头看向沙文。沙文心里觉得这女人已经被沉了河,再找人也没有意义,不过这是别人村子里的事,就连王楚也是少参合为妙,反正他们怎么样跟自己关系不大,只要王楚没事就行了。于是便点了点头:“我没有证据,警察并不一定立案,你考虑的是正确的。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做主。” 第63章 第 63 章 晚上,王楚把大树和小水都接到了自己家,等安排他们睡下了,才跟薛文远视频,把今天的事情一股脑讲了出来。薛文远分析道:“这两件事你都没有证据,都不好插手。贾明德那边你等笑笑回来再好好问问清楚,真的有事再处理他也不迟。至于莲婶,这么大个人不见了一天两天,又是这么样一个人品,你就算报警,警察除了组织村民找人,也不会有别的举动。沙文的推断只能做个参考而已,要说被害了立案,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警察立案了就得查出点东西,可最后抓了人、莲婶又回来了,那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如果是我,我也赞成进民的意见。先找人,两天还找不到,再报案。” 其实要是真的查莲婶被害,报案是越早越好,但是谁能说那个拖痕就是莲婶留下的呢?谁能保证莲婶就是被害了呢?更何况这事如果真如沙文推断的那样,那么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清水村附近,清水村也好、凤凰村也好,看着好像在改革、在开放、在谋求发展,但实际上,宗族思想根深蒂固,对外面的一切都很排斥。莲婶又是那样的人,如果真的查出来是谁做的,他们不一定同意处置,更可能迁怒到把事情捅出来的王楚身上。贾明德的事情也好,莲婶的事情也好,薛文远现在不在王楚身边,他只希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离王楚越远越好。 可惜,清水村的事情永远都不能让薛文远顺心。又过了一天,莲婶还是没找到,进民无奈地报了警,警察果然没立谋杀,跟着进民、王楚去扬谷场看了看,拍了下照片,一边当做失踪人口登记了一下,发了寻人启事,一边通知下游市县的注意有没有浮尸,组织村民又找了一波,依然没有什么结果,这事儿就这么悬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下午,林琅带着大病初愈的贾笑怒气冲冲地赶到村委办公室,抓住刚送走警察、回到办公室的王楚,咆哮道:“王楚!你平时怎么看孩子的!” 王楚看看脸色苍白、大哭不止的笑笑,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怎么了?你知不知道,笑笑被人□□了!” 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王楚还以为自己都要麻木了,可听到这件事,仍然如同五雷轰顶,脑子“嗡”地一声炸开,盯着林琅的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笑笑站着林琅身后,听见她这么说,哭的更加大声。 “别哭了!你跟我们说清楚,那个变态到底是谁!” 笑笑只是哭泣,什么话都不说。王楚慢慢回过神来,哆嗦着嘴问:“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确定笑笑被……” “我看到的啊!昨天晚上我给她换衣服,发现身上有好多吻痕,大腿根还有指印,虽然已经很淡了,但还是看得出来。我问她是不是跟人发生关系了,她就哭着点头,我问她是谁,她死活都不说。看那个指痕,绝对不是小孩!我告诉了二泉,二泉说是贾明德,一回来就跑去找他了,让我先过来找你,跟你说一声。” 王楚看着才十岁的笑笑,又痛心又后悔。他早就察觉笑笑情况不太对,但是这几个月又是出柜、又是采访,还有薛文远的事、淘宝店的事,忙的他焦头烂额,以至于他把认为相比这些不太重要的笑笑的事情一拖再拖,等现在,居然已经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更可笑的是,他昨天才找过贾明德,还信了他的鬼话!还给他道歉!王楚啊王楚,你怎么就长了个猪脑子呢! 王楚半跪在笑笑面前,双手紧紧钳住笑笑的肩膀:“笑笑,不要哭,不要怕,告诉哥哥,是不是贾明德干的!” 笑笑哭的更加凄厉,仍然不吐半个字。林琅焦躁地把王楚拉了起来:“没用的,我和二泉怎么问她都不说。你不说没关系,等一会二狗把那个畜生拖过来,自然真相大白!” 贾二泉可比王楚厉害多了,等他提着贾明德来村委会时,贾明德的脸都开了花,青青紫紫还有血迹,完全没了之前对着王楚时候的沉稳斯文。除了贾二泉和贾明德,跟着来的还有试图劝架的村民,和被着急忙慌叫来的贾支书。四儿一看见办公室里的王楚就来了火,对着贾二泉骂道:“二泉,你是中了什么蛊、着了什么道,帮着一个外人欺负自己村里人!明德好好的一个人,被王楚打了你不帮忙讨回公道不说,你还再打他一顿,你是着了魔了吗!” 贾二泉把贾明德往地上一扔,说道:“王楚打过他?我怎么没看出痕迹来呢,想必是打得轻了!我跟你说贾小四,这没你的事儿,你要再不分黑白、不辨是非帮这个畜生说话,老子我连你也打!” “你!” 贾支书气喘吁吁地赶来劝和:“都别说了,这是怎么了这是,警察还没走远呢!二泉你也想进去一趟吗!” 贾二泉看了看笑笑,把跟过来的村民都给推了出去:“你们都起开,支书留在这,你们要有空把村长也叫来,今天老子扒了贾明德的皮!” “你想的美!想帮着外人欺负我们村的人,我们这些人可不答应!”跟着贾四过来的有七八个人,他们虽然没说什么狠话,但杵在门口不动,意思也很明白。要是贾二泉就算了,可王楚也在这里,贾二泉平时又对王楚毕恭毕敬的,明摆着是王楚让他把人拎过来的。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自己村子里的人,没有让别人处置的道理。 眼看自己村子里要闹起来,贾支书想了想,说:“这样吧,进民和我留在这儿,四儿你们到院子里等。要是有什么事我喊你们。你们信不过他们,还信不过我吗?” 支书毕竟是支书,他的话众人还是听的。尽管有些不服气,贾四还是跟着大家一起退出门去,临了还对贾明德喊道:“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喊我们,我们立刻进来!”贾二泉没好气地把门拍贾四脸上。 贾支书看了看地上的贾明德、泣不成声的贾笑、横眉冷对的林琅、火冒三丈的贾二泉,最后还是决定问王楚:“小王啊,到底出了什么事,非要二泉这么动手动脚的。” 还没等王楚回答,贾二泉就笑了出来:“支书,您这话说的,人是我贾二泉要打的,跟王楚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把这畜生干的事儿说出来,您也要打他一顿。我知道您护短,但是今天这事儿决计过不去。屋里的都是我信得过的,我就直说了,贾明德这个狗娘养的把笑笑给上了。” “什么!”贾进民也跳了起来,“二泉,这事可不能乱说,明德不是那种人!而且笑笑才十岁,你是听谁说的?不要听风就是雨!” 林琅听这话也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啊,我说谎了是吗?你自己问问笑笑,问问你们那个贾明德,看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贾支书沉下脸:“明德,你老实点告诉叔,林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贾明德眼睛乱瞟,看了眼哭的稀里哗啦的笑笑:“我,我没有……” “贾明德!”贾二泉一步冲上去把贾明德拎到贾笑身前,把他的身子按在地上,抓起他的头,“你给我看着笑笑说,是个男人就不要敢做不敢认!你到底有没有对笑笑做不好的事!” 贾明德被吓住了一样大哭起来,拼命往贾支书跟前挣扎:“叔,叔你救我啊!救我啊叔!” 贾笑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听到贾明德的求救,再也只撑不住,“砰”地一下跪在了地上,不断磕头:“二泉哥你放过明哥吧,放过他吧,跟他没关系,都是我不好,你放过他吧!” “笑笑!他欺负了你啊!”贾二泉不明白贾笑为什么会为了一个侵犯她的男人给自己磕头下跪,这孩子着魔了吗! 笑笑哭得涕泪齐流:“我是真的喜欢明哥,我们是真心的!林老师也说过,只要是真心相爱就可以做那种事情的,那种事情是美好的,我跟明哥我们又没有做坏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们!” “你才十岁啊!他比你大一轮啊!” “我真的喜欢他啊!我跟别的小孩儿不一样,我已经成熟了!我知道我喜欢他,我喜欢他不行吗!” 贾支书简直要晕过去。他本以为这事儿是个误会,可听笑笑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抄起凳子就往贾明德身上砸,笑笑哭着爬过去护住贾明德,贾支书可不觉得笑笑无辜,连着她一块儿打,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们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清水村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老子一会就拉你们去沉塘!” 贾明德怎么样大家不关心,但是笑笑在大家心里是无辜的,贾二泉和贾进民急忙上去把贾支书拉起来,王楚要抱起笑笑,可是笑笑死死抓住贾明德就是不放手。王楚无奈,只得起身对贾支书说:“支书,您别气坏了身子。这事儿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我想我们悄悄报警吧,让警察处理这事儿,大家都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这样对笑笑也好。” “不行!” 第64章 第 64 章 一听要报警,贾支书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这事儿绝对不能报警,这要是让别的人知道了,我们村的脸往哪里搁!” “脸?”林琅冷笑,“他做出这种事难道就有脸了?你们村的脸难道比笑笑的一辈子还重要吗?必须报警,不然你们就是包庇罪犯的同伙!” 贾支书对这个城里来的女老师并不友好:“林老师,这是我们村的事,你们既然不懂我们村的情况,就不要胡乱说话。听说你上课还给孩子讲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家早就不满了,要不是我和袁支书压着,你们学校早就被村民们拆了!” 林琅哪里是会被人说两句话就吓住的:“您也别这么说,我行的正坐得端,大不了回家不干了,你们也别吓唬我。这件事是□□,是犯罪,是必须报警的,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贾笑听到要报警,哭的更凶,甚至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了林琅的大腿:“不要报警,不要报警,老师我求求你了,不要报警啊!求求你了!” 林琅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戳了戳贾笑的头:“你怎么帮着坏人说话呢!他□□了你啊!我们在这里为你讨公道,你怎么还拖后腿呢!” “我是自愿的,我们是相互喜欢的,不是他强迫的,真的不是!老师,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报警,放过我们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笑笑本来就虚弱,如今情绪激动,哭的身体都抽搐起来,好像随时都要昏过去,王楚实在不忍心,上去想把笑笑抱住,可又忽然觉得笑笑已经不是跟大树、小花他们一样可以做出亲昵举动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他希望惩罚贾明德,让这事赶紧过去,不要给笑笑造成伤害,但事实上,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事已经过不去了。 贾二泉尤其心疼笑笑,毕竟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比起惩处贾明德,他更希望减轻笑笑的痛苦。贾二泉怒吼一声,对着贾明德又是一顿拳脚,进民赶紧把人抱住:“你是要打死他吗!” 贾支书在一边不停拍桌子:“打,打死了事!打死了我去给他赔命!” 贾笑的哭喊,贾明德的哀嚎,门外急促的拍门声,都不停刺激着王楚和林琅的神经。眼看事情越发难以控制,贾进民扯着嗓子喊:“这样行不,今天先不报警,把明德关村委会,把这事笑笑爸,等笑笑爸回来再说!” 因为有莲婶的事情在前,贾进民说两天报警就两天报警,王楚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今天大家情绪都太过激动,林琅和贾支书都难以妥协,不如先放一放。况且笑笑的监护人是她的父母,有她的爸妈在,他们这群人确实没必要越俎代庖。 “林琅,我觉得进民哥说的也可行,等笑笑的爸妈回来再报警,怎么样?” 林琅听着门外的叫喊也有些发憷,听王楚这么说,也算一个折中的办法,自然也就同意了。就这样,笑笑被贾二泉送回家里,进民在村委会看守贾明德,王楚叫上沙文把林琅送回学校,顺便把孩子们也都接了回来。村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王楚跟贾明德的冲突、贾二泉对贾明德的殴打却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大家都跟四儿一样,以为是贾明德得罪了王楚,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一时间,村子里议论纷纷。 真相很快就被捅了出来。贾明德上面还有个老母,等了贾明德一晚上都没回来,心里着急,第二天就跑到工地上去打听。听说是自家儿子被王楚和贾二泉打了、关在村委会,顿时上了火,踮着脚跑到村委会,看见王楚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要打,被放心不下跟着一起来的沙文一把抓住。明德妈试图挣脱,但沙文是个什么水平,她的挣扎对他来说跟lucky差不了不少,完全不放在眼里。眼看挣脱不开,明德妈又要去咬沙文,被沙文一把推出几步远,踉踉跄跄倒在了地上,索性哭闹起来:“村干部打人了!村干部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啊!” 在隔壁宿舍的贾进民听到声响急忙跑过来,要把地上的明德妈扶起来,明德妈在地上撒泼打滚就是不肯。贾进民没办法,对明德妈说:“婶子,明德那个畜生就在旁边屋,你自己过去问问他都干了什么事儿!别是非不分地找小王的麻烦!” 明德妈过来闹这么一通本来也就是为了找儿子,听进民这么说麻溜地爬了起来跑到隔壁村委宿舍。进民叹了口气,歉意地看了眼王楚:“对不起啊小王,我们村的人就是这样,素质不高,老是冤枉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楚心累地摇了摇头。在王楚心里,这件事的发生跟自己的疏忽大意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自己当初早一些找笑笑谈话,说不定这一切都可以避免。因着这份愧疚,听着村民们骂他两句,他心里还觉得好受一些。 没一会,隔壁宿舍就传来了明德妈的哭声,怕老人出事,进民冲出去查看情况,就见明德妈哭着跑了出去。进民要看着明德走不开,只好求助地看了看王楚。王楚现在觉得莫名地疲惫,可是班还要上,活还要干,这么一个老大娘情绪激动地从村委跑出去,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去看看情况。没办法,他只能带着沙文一起追上去。 这老太太年纪不小,身体不错,王楚和沙文跟在她身后以为她要回家,谁知道她一路狂奔跑进村里,停在笑笑家门口大喊大叫起来:“街坊们快出来啊,快出来看小狐狸精啊!快来看啊!” 王楚当即觉得不好,赶忙跑上前拽住明德妈说:“大娘,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回村委会说好不好?” 明德妈一把把王楚甩开:“小王,是大娘冤枉了你,大娘给你赔不是,今后你要大娘干什么大娘都同意,可是今天,我必须给我儿讨个公道!街坊们快出来看啊,快出来小狐狸精了!” 上午妇女们本来就无所事事,听到如此新闻,一个个都跑出来看热闹。眼看人慢慢聚集起来,王楚又焦又急,也顾不得尊不尊老,喊着沙文一起就要把老太太拖走。老太太哪里肯呢,躺在贾笑家门前又开始哭闹起来:“大家快来看啊,贾木头家的大闺女是个小狐狸精啊,才十岁就勾引我儿子,害的我儿子被打、被关!我儿子糊涂,打死他都活该,可这个小狐狸精凭什么可以啥事儿没有!大家可千万要看好自己家老头、孩子啊,可别被这小狐狸精迷惑了!” 王楚拽着明德妈的两条胳膊,听着不堪入耳的话,汗滚滚地往外冒,急忙大喊:“沙文,沙文!”沙文会意,上前就捂住老太太的嘴巴,半拖半拽把她往村委拉,可他们堵得住老太太的嘴,又怎么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呢! 老太太的话像一颗重磅□□落进湖里,掀起滔天的水花,四周的村民仿佛沸腾的开水,猛然炸开:“什么!你是说笑笑?” “笑笑才十岁啊!” “笑笑跟明德难道……” “我听说昨天明德被二泉打的嗷嗷直叫,富贵叔还把他给关村委会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早就说那个笑笑不是个好闺女了,都是跟那个女老师学的,才十岁就涂脂抹粉的,天天穿的那是什么,就是个小狐狸精!” “我孩子说那女老师还在课上教孩子们怎么勾引男人呢,都不是好东西!” 沙文怕用力太过出什么事,没敢尽力,老太太拼命挣扎,又得了喘息,大喊道:“街坊们,明德已经上当了,我自己没管好孩子,我没话说,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别让这小骚货再祸害人了!” “大娘!”王楚无力又无奈,“你讲点道理,笑笑才是受害人!” “她是受害人?她是受害人?她是受害人?我儿强迫她了?我儿让她穿那么风骚的?我儿逼着她收东西收钱的?自己一个小狐狸精小小年纪钓男人,怎么,小王你也上钩了?” “你!” 沙文向王楚使了个眼色:“别多说,拉回去。” 沙文力气大,一手捂住明德妈的嘴,一手半拖半抗把人弄回了村委会,可就算人走了,话却留在了村里,不过一上午,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更让王楚想不到的是,全村人都认准了是笑笑的错。他没法让村民们停止议论,他只希望这些话不要传到笑笑耳朵里。 当天晚上,笑笑的爸妈赶了回来,贾支书叫了王楚和二泉一起在笑笑家等着。只是没想到,他们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了笑笑一个巴掌。 “我们家真是到了八辈子的大霉,除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骚货!” 在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后,王楚心里其实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还是止不住的心凉。他一把将笑笑揽在自己身后:“笑笑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你们不要这么对她!” 笑笑爸性子呆板严肃,村里人都叫他贾木头。他和笑笑妈为了家里面的生计,一年四季都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才会回来,在王楚心里,虽然他也有苦楚,他是没有资格在这时候打骂笑笑的。 笑笑爸跟王楚并不熟悉,现在又在气头上,根本不管王楚,抄起烧火棍就追着笑笑打:“王干部你给我让开,我们家虽然穷,但没有这么败坏门风的东西!我今天要不教训教训她,我另外几个闺女还要不要做人了!” 贾二泉冲上去把烧火棍抢了下来:“叔你冷静点!笑笑本来就生着病,你是要打死她吗!小的时候你多宠她,给她摘花给她采果,你都忘了吗!” 笑笑爸心中又恨又气,可看着笑笑红扑扑的圆脸变白、变尖,眼睛红肿跟个水泡似的不停往外面冒水,原本还算光滑的皮肤也变皴了,又忍不住心疼,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扔,七尺的汉子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贾支书这时候才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木头啊,这事儿已经这样了,别打孩子,没用。我今天带这俩孩子过来也是怕你冲动,现在你冷静冷静,休息一晚上,明德在村委给你关着呢,你也静下心,好好问问笑笑是怎么回事。等明天我们几家坐下来,好好商议个解决的办法,怎么样?” 第65章 第 65 章 再三劝诫笑笑爸不能打人后,王楚跟着支书一起离开。笑笑家门口,沙文正蹲在地上,看到王楚便起身走了过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王楚有点奇怪沙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沙文似乎他在想什么,对他说道:“薛让我过来接你。” 贾二泉觉得沙文是多此一举:“我家跟你们家又不远,我顺道就把他送回去了,你还再跑一趟干嘛。” “因为你不在安全范围内。” 贾二泉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沙文跟薛文远一样的讨厌!贾支书懒得看他们年青人逗乐,对贾二泉说:“正好,小王跟小沙回去,二泉,你送我回家。”贾二泉知道这是支书有话要跟自己说,跟王楚告了别,两队人就此分开。 这两天的事情搞得王楚身心俱疲,他无比期望薛文远能在自己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让他觉得安全和放松,可现在,他只能透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看薛文远的样子。 今天屏幕里的薛文远格外的英俊。薛文远不像杜宇,重视舒适和实用,平时很少穿西装,但今天的他可能因为刚刚回到酒店,还穿着白色衬衫,带着蓝色领带,领带和衬衣都被松开了一些,看着风度翩翩又潇洒自然。王楚忍不住摸了摸屏幕,把脸凑上去蹭了蹭:“你今天可真帅,我真想亲亲你!” 薛文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下午接受了专访,晚上还有个宴会,因为惦记着王楚,他把杜宇扔在会场,早早脱身。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粘人的人,可爱情和时间就像黏合剂,把他和王楚粘在了一起,只是几天的分离,就让他相思泛滥,难受不已。幸好王楚无比甜蜜,短短的视频会面就能安抚他躁动的心。 “你是想让我放弃参加经济论坛吗?要不你过来,随便你亲。” 王楚把手机支在身侧,翻了个身子,长叹一声:“要是时间可以倒退,我还不如跟你一起走呢……不过幸好我没走,不然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薛文远看着王楚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地心疼,恨不得现在就赶回到他身边,但比起相思之苦,他更担心王楚会跟村民因为这几天的事发生冲突。他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简单地用应该怎么样去看待,但王楚还太年轻,他单纯的世界里没有这么多灰色。虽然王楚是很包容的人,但他不知道这些事是否会触及王楚的底线:“有些事很难说对错,小楚,遇到事情不要太坚持,等我回去再说,好吗?” 王楚其实也隐隐察觉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但他无力又无奈,在情与法之间不断撕扯、纠结,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还没到那一步、还可以再等等。明天,笑笑的事就会分晓,到时候会是什么情况、他应该坚持什么,王楚真的不知道。但他不想让爱人担心。 “没事,我知道的。大薛你也要好好的准备经济论坛啊,这可是大场合,你要专心一点。等笑笑的事情过去,我就请假去看你!” 薛文远知道王楚肯定赶不上,但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将大树和孩子们送去上学的路上,小花拉住王楚的手悄悄问:“小楚哥,笑笑是不是被狐狸吃掉了啊?” 小花虽然有意压低声音,但是她的声音本来就尖细,也不知道怎么才够小声,说出来后附近的大树也听到了。一直在王楚家里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树好奇地问:“笑笑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被狐狸吃了?狐狸也吃人吗?” 这下大家都听到他们在讨论笑笑了。笑笑的事情昨天被宣扬地人尽皆知,有的孩子家里家教严格,家长不对着孩子说这些,但有的孩子家里不仅说,还耳提面命,让他们离笑笑远一点。 “大树你跟笑笑这么好都不知道啊,笑笑变成狐狸精了!我妈让我离她远一点,不要被她传染。” 大树立刻攥起了拳头,看到说话的是个女孩,没有动手,只是喊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我妈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说的不对!”另一个男孩子接过话头,“昨天晚上我上厕所的时候听见我妈跟我爸说的,笑笑跟明德哥干了林老师讲课的时候讲过的那些事!” “嗷,”小花舒了口气,“那不是正常的吗,林老师说那个是什么什么情什么什么的,我还以为笑笑真的被狐狸吃了呢!” “那笑笑要跟明德哥结婚吗?” “林老师说跟结婚没关系的,喜欢就行。不过老师说要十八岁才能做这种事啊,笑笑作弊了!” 王楚看着孩子们,心中无比欣慰。在听到孩子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王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后来,由衷感谢林琅的生理卫生教育。不论村民们怎么样,孩子才是未来和希望,只要自己和凤凰小学的老师做好工作,笑笑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 到了学校后,林琅抓住王楚问了一通,得知笑笑爸爸已经回来、今天上午几家要见面商量怎么办,林琅坚持要参加。王楚有些为难:“你既不是笑笑的家人,也不是村委的人,你怎么去呢……” “我是笑笑的老师啊,这件事是我发现的,我要负责到底!你不用为难,是我非要去的又不是你让我去的,到时候我跟他们说就好了。” 赵婉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林琅:“你就别添乱了,这是正事儿,也是人家的大事,你去了别人也不会听你的,除了给大家添堵,能有什么作用。” 林琅可不同意:“你这就不对了,我怎么是添堵呢,我是怕笑笑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你不用劝了,这事儿我不能放着不管!” 林琅态度坚决,王楚和赵婉都没有办法。赵婉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语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沙文,对王楚说:“我管不了,你可要看着点她,她要是说错话,该教训就教训,可千万别让她太过火!” 说是这么说,王楚又怎么可能管得住林琅呢?无奈地带着人回到了村委。现在不过才九点不到,几家人却都已经到了。在村委办公室,贾支书坐在中间,贾明德妈和笑笑爸分坐两边,笑笑缩着身子站在爸爸身后,进民和二泉随意地靠在桌子上。沙文等在办公室外,林琅跟着王楚走了进来。看到林琅,贾支书拉下了脸:“小王,你带林老师来做什么。” 林琅倒是遵守承诺,没让王楚说话就回答:“是我自己要来的,笑笑是我的学生,她的事我一定要管!” 贾支书冷哼一声:“这是我们村里的事,林老师还是回去上课吧。” “贾支书,你们要是讨论了个结果我不满意,我还是会闹腾的,我作为笑笑的老师,完全可以自己报警,我是尊重您、尊重你们村,才拖到现在的。您确定不让我参加吗?” 贾支书看了林琅一眼,还没说话,明德妈已经站了起来:“你这个狐狸媚子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支书这样说话!看你穿的是个什么东西,要不要脸了,还好意思教学生,好端端的孩子都被你教坏了!” 林琅因为长得漂亮,从小就是众星拱月,到了凤凰小学尽管跟人有些摩擦,碍着老师的身份,大家还是尽量让着,被人指着鼻子用污言秽语骂,这是第一次。林琅又哪是任人欺负的人呢?当即反击:“你是谁,我穿什么、做什么、教什么自然有规矩讲科学,你一个村妇不知道就少说话,孩子们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家长才比不上城里的孩子,除了拖后腿啥都不会!” “你!” 眼看俩人要吵起来,进民急忙出面调和:“好了好了,今天不是为吵架来的,都少说几句!富贵叔,林老师说的也对,她毕竟是笑笑的老师,来听听也应该。不过林老师,既然你是来听我们商量的,那你也摆正心态,这里你年纪小,就算是礼节上,说话也应该客气一点。而且毕竟是我们村里的事,林老师有啥意见可以提,但是不要替我们做主,你要是同意就留下,你要是不同意,那就请你回去,你是爱报警爱怎么样,我们不管。” 林琅真心不是来捣乱的,她也希望这件事能够圆满的解决,听进民这么说,拖过一把椅子来坐下:“这位哥哥说的好,我听你的。刚刚我太冲了,我跟支书道歉,一会你们商量,我尽量管住自己,不乱说话,行吗。” 贾支书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报警,刚刚林琅那么说,他心里也打鼓,如今进民给了个台阶,对方也服了软,他也乐得下台:“林老师愿意好好说,我也好好听。今天我们在这儿都是为了把这件事尽可能圆满地解决好,大家都平和一点,不要情绪化。小王你也过来找个地方坐吧,进民,你去把明德叫过来。” 第66章 第 66 章 贾明德被二泉打了一顿,又被关了几天,头发杂乱、脸上青肿、精神萎靡,走路也佝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好似经历了多大的磨难。从贾明德一进门,贾笑的眼睛就止不住地瞟,贾笑的爸爸也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有动作,明德妈已经抢步上去,提着拳头就往明德身上挥,骂道:“你这个畜生!不要脸的杂种!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干得出来,老娘我真是白养你了,这么大年纪还得跟着你受白眼!还不给你富贵叔跪下磕头!” 明德硬受着,听话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对不起富贵叔,是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对不起笑笑,对不起木叔,挨打也好挨骂也好,都是我应当的,我愿意承担责任!” “承担责任?”贾支书支着手指敲了敲桌子,“你打算怎么承担?” “我愿意娶笑笑!” 林琅猛然站了起来:“娶笑笑?你做梦呢吧!” 贾支书瞥了进民一眼,进民走到林琅身边:“林老师,您有话一会儿再说也不迟。你要发表意见,不能不让别人说话吧。” 王楚看了看笑笑,虽然她还低着头,但听到贾明德要娶她,一直紧绷的身子居然放松了下来,偶尔抬头,原本黯淡的脸上也有了些光彩。王楚心中五味陈杂,拉了拉林琅,林琅咬了下唇,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贾支书又看向笑笑爸:“木头,你怎么说?” 笑笑爸的拳头攥了又放,最终长叹一声:“作孽啊,作孽啊!我没教好,教出这么个不要脸的闺女,我恨不得打死她!可是终究是自己生的啊!我们家还有俩姑娘,容不下她这样的,既然有人愿意娶,就把她接走吧。” 贾明德听贾笑爸这么说就像打了鸡血,膝行几步跪在贾笑爸身前“砰砰”磕头:“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关笑笑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对笑笑好的,以后我就是您儿子!” 贾笑爸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明德妈这时也叹了口气,三角眼吊着一脸的勉强,但跟昨天要撕了笑笑的狠毒还是大相径庭:“唉,我是管不了我这个儿子了,既然他现在下定决心这么干,我也没办法。不过这彩礼,恐怕不太好给。” 笑笑爸冷哼一声:“我不是卖闺女,不图你们家的钱!但这丑事毕竟是做下了,你们要是以后虐待她,把这事儿再闹出来,村里面都不同意!” “唉,”贾支书急忙表态,“就算俩人结婚,那也是俩人合得来,该给的东西不能少,以后的日子也不能错,要是明德对笑笑不好,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眼看众人都开始商定俩人的婚事,林琅实在忍不住:“你们就这么把笑笑卖了?你们就这么给笑笑讨公道的?” 贾支书真是恨透了林琅这个搅屎棍,转而问笑笑:“笑笑,爷爷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贾明德?你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还是你希望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来!” 笑笑听到前两个问题时还有些害羞地扭捏,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都变了,哇哇大哭起来:“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要嫁给明德哥,不要报警!” 贾支书有些得意地看向林琅,林琅气得发抖,两步冲上来抓住笑笑:“笑笑,你弄清楚,你才十岁啊,就要嫁人?还要嫁给欺负你的畜生?你有没有尊严了!” 笑笑哭地更是大声,抽抽噎噎地说道:“老师,我真的喜欢明德哥啊。” “你是被他骗了!” 明德妈上前一把把林琅推开:“你这个浪货少在这里搅和,怎么,看我们两家和好了、看贾笑有个好归宿,你心里不平衡吗?你自己跟男人混、不嫁人,别人就都不能嫁人了吗!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林琅正在气头上,被人这么对待,怎么能忍,爬起来就推明德妈,别看明德妈有一把年纪了,但平时在家没少干农活,身体比林琅这个城里来的大小姐不知道好多少,扯住林琅的头发又把她推在地上去扯她的衣服。王楚赶忙跑上前把林琅抱在自己怀里,二泉和进民也把明德妈拉开。林琅以前也见过莲婶跟凤婶打架,只是自己经历,才觉得尤为恐怖,顿时受了惊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王楚替林琅拢好衣服,捋了捋长发,转头对贾支书说:“支书,林琅是有些激动,但是她说的没错啊,笑笑才十岁,我国法定结婚年龄要二十呢,她还是个孩子,怎么结婚呢?” 贾支书不耐烦地拍了拍椅子:“可以不领证,先摆酒请客啊。现在笑笑已经是明德的人了,你们想让她怎么办呢?要是明德强迫她的,我第一个不放过他,绝对把他送监狱里!可是他们是自愿谈恋爱的啊!明德有错,笑笑就一点错都没有了?你要我把他俩都浸猪笼吗!” “笑笑还小,她懂得什么自愿不自愿呢?小孩儿给块糖他就会跟着走了,但这么做的大人仍然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啊!大家都是为了笑笑好,我知道,但是这事儿还是要再斟酌斟酌吧。” 王楚是清水村的村官,这些年帮了村里不少忙,还上过国台,身后还有薛文远这座大佛,贾支书从感情上和理智上都不想跟他闹不开心,但这件事他在心里已经决定了,笑笑嫁给贾明德,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贾支书转头看了看笑笑爸。 笑笑爸心里又羞耻又无奈。自己家的闺女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自己家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但贾明德这个人看着不错,笑笑又确实愿意,干脆让她嫁过去,即全了他俩的情谊也全了自家的脸面,况且笑笑跟贾明德的事村里面都传遍了,要是不嫁给贾明德,笑笑以后还能嫁给谁呢?看着拼命阻碍的林琅和王楚,他只觉得愤怒。 笑笑爸拖着笑笑“扑通”一声跪在了王楚和林琅面前:“王助理,林老师,我平时没见过你们,我是个粗人,说话让你们不高兴了你们多担待,如果笑笑之前不懂事得罪了你们,那我让她给你们磕头赔礼,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放过我们爷俩行不行?” 王楚只好把林琅放在一边,去扶笑笑爸和笑笑:“您别这样,我们只是希望笑笑的未来更好。她才十岁啊,还有美好的未来,还有很多未知的机会,让她嫁人,太早了!等她长大了,她后悔了怎么办?您现在这么做决定有点草率吧。” 笑笑此时也隐隐知道了,如果不能嫁给贾明德,王楚和林琅就要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她喜欢贾明德,更不想见到警察,于是抱住王楚的胳膊哭求道:“小楚哥,你最疼我了,你就同意了好不好,就让我嫁给明德哥好不好!” 自己想保护的人一再跑向未知,王楚不知道究竟还能拉住她几次:“笑笑,你才十岁啊,贾明德都二十多了!你真的懂什么是爱吗?你真的理解什么是婚姻吗?你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吗!” 笑笑想都没想就回答:“我不是小孩儿了,我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明德哥当初跟我说过,我们俩的事别人会接受不了,可我们没干坏事啊!你跟大薛哥不也差了十岁吗!你们还都是男的,不也能在一起吗,你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贾支书和二泉都知道王楚和薛文远的关系,但是别的人不知道,笑笑这么当众说出来,大家都愣在了原地。明德妈反应更是激烈,她本来摸不清王楚的底细,没敢跟他硬抗,可是现在听笑笑抖落出王楚的“丑事”,立刻觉得手里有了对方的把柄,说话气都壮了:“哎呀,小王助理居然喜欢男人?男人还喜欢男人?你还不让我儿子结婚,你不是看上我儿子了吧!真够恶心的!” 二泉一直都很沉默,现在听明德妈居然这么说王楚,立马跳了起来:“你XX说什么呢!你儿子那畜生样狗都看不上!” 明德妈“啧啧”两声:“我儿子好不好可还有人上赶着要嫁呢,倒不像有的人,养他是个光棍,他自己也是个光棍,一家子没人要的东西。” “你!” 进民赶忙把二泉拉住:“婶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还嫌不够乱吗!” 明德妈洋洋得意:“好,这事儿跟别人无关。小王助理,你天天法律法律的,我们国家那条法律规定男的可以跟男的结婚了?你就随便犯法,我家明德跟贾笑就不能在一起了?不愧是国家干部,这榜样当的好啊。” 王楚知道这件事总会被人发现,可没想到会在今天这个最不适宜的场合被笑笑捅出来。他努力压抑着怒火说:“我已经是成年人,能够为我做的事负责,我知道我要什么。我是同性恋,但同性恋不犯法,跟幼女发生关系,就是□□!” 第67章 第 67 章 67 “你说我儿子□□?”明德妈两步走到办公室门口,在进民拉住她之前,一把将门拉开。说的是几家谈话,但整个村子都知道了这件事,很多村民都挤在村委大院,等着看最后能出个什么结果。明德妈看见一片人,心里十分满意,对着人群就叫嚷起来:“各位乡亲们评评理啊,我们家明德跟笑笑要结婚,虽然年纪差的大,但是孩子们愿意,我也不说什么。可是我们的小王助理,他自己喜欢男人,就不准别人家的儿子和女的结婚,大家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村民们没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热闹看,立刻来了劲,讨论、猜疑不断,王楚在办公室里死死咬住牙,一言不发。明德妈还嫌王楚不够狼狈,竟然将王楚拉出了门外,贾二泉和沙文立刻围上来,但仍然挡不住村民们指点的目光。 “呦,这俩人都是你的姘头啊,怪不得你跟那个女老师走的这么近,都是勾人的狐媚子!” 贾二泉揪住明德妈的领子:“你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打你!” 明德妈丝毫不惧:“你有本事动我一下,这里这么多人,让大家看看你们这些人多恶心!” 周围的村民立刻围上来把二泉拦在一边,声讨声更重,甚至有人喊出“把他们赶走”的话。 污言秽语不要钱似的往王楚身上扔,王楚觉得自己仿佛被拔了衣服示众,屈辱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村民的目光和话语好像开了锋的利刃,一片片往自己身上割。这时的他好像不是清水村的干部,不是清水村的朋友,甚至都不是个人,只是路边的水沟、家里的痰盂,各种污秽都可以随意浇泼。 王楚闭上了眼,他知道出柜的艰难,知道哪怕在大城市出柜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这样偏远穷困的山村,但是他自问对清水村村民真心相待,将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家人、将这里当做自己奋斗的舞台,可如今,就因为自己喜欢男人,就要像猴子一样被指点、侮辱。他心有不甘,心怀不忿,但他不后悔,不认为自己有错,尽管艰难,他愿意承担这一切,为了自己,更为了和薛文远的未来。 一些村民眼看王楚没什么反应,以为他认了栽,更觉得他好欺负,一边喊着让王楚滚出清水村,一边上前推推搡搡,都被沙文挡住,进民和一些跟王楚好的村民也都站出来帮忙。沙文一边推开挤过来的村民,一边对王楚说:“快离开这儿。” 眼看事情要闹大,贾支书站了出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带头闹事儿的贾四就被猛地推到了地上。大家群情激奋,立刻就要替贾四报仇,一回头,居然是贾凤拿着手腕粗的棍子,对着贾四打。贾凤是清水村本村人,从小就泼,村里同辈的男孩儿都怕她。贾四不敢反抗,只能拼命躲:“凤姐你干嘛呢!” 贾凤把棍子一横,推开挤过来的村民:“干嘛,我问你干嘛!欠着老娘的工资还没给,现在又来闹腾我们村的财神!老娘还等着明年跟着小王办厂子呢,别说他喜欢男的,只要别动我们家汉民,就是他喜欢贾先国那个孬货,老娘都不说一句!” “你还讲不讲道理!” “道理?钱就是道理!老娘穷怕了,谁敢挡我的财路,我就跟谁过不去!喜欢男人怎么了,你们家老婆哪个不喜欢男人,有本事你们都赶出去啊!” 大家都被贾凤的歪理给镇住了,要反驳还偏偏找不出话来。很多看热闹的村民也忍不住想,是啊,喜欢男的女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能给大家办事、带大家赚钱不久行了吗? 行的正坐得端,无愧于心,就无畏流言蜚语,更何况还有人支持自己,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王楚睁开眼,正打算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自己,吻了上来。一瞬间,几天来的委屈、疲惫全都消散无踪,只剩下安心和甜蜜。 眼看着俩男人亲在了一起,村民们反而不敢再讨论什么,原本嘈杂的广场瞬间沉默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广场中间旁若无人的俩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贾二泉把肺都咳出来了,俩人才分开。 “大薛,你怎么来了!”王楚惊喜地问。 来人正是薛文远。薛文远没有回答,捏了捏王楚的脸颊,紧紧抓住了王楚有些湿冷的手。薛文远朝沙文、贾二泉还有帮忙的村民点了下头,这才转向大家。他心中有怒,面上却一派平和,甚至还笑了出来:“真是抱歉,因为是私事,我没把跟王楚的恋情告诉大家,今天这位婶子倒是替我省了事儿。趁这个机会,我就说了吧,小楚是我的爱人,我们现在关心很好、很稳定,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可以订婚了。等我们办事的时候,还要劳烦各位来捧捧场呢,嗯,四儿,到时候你不会不来吧?” 村民们面面相觑,被点名的四儿更是尴尬。他对王楚有些怨气,赶人的事是他带头的,骂人也是他骂的最大声、最难听,现在薛文远单拎着问自己,什么意思不是昭然若揭吗!村里人穷,最讲究的就是面子,虽然他们的承包款还在薛文远手里,但是这么多人面前总不能丢了脸吧!四儿的拳头抓了又放,最后挠了挠头,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那是肯定的啊,咱们都一个村儿的,帮忙什么的都是应该的……” 薛文远又看别的人,他们也急忙附和表态,薛文远又转向明德妈:“这位婶子我没怎么见过,不太熟悉,您好像有什么想要跟我们说的?” 薛文远没有发怒,没有冷面,可脸上的笑容就是透着阴沉和威严,让明德妈这种农村泼女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干笑两声:“没,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新鲜……” “新鲜?”薛文远看了看跪在屋里面的贾明德和贾笑,“是挺新鲜的,要是让别人知道知道,就更新鲜了。” 明德妈笑都笑不出来了,不停擦汗。薛文远扫视了一圈村民,大家纷纷往后躲,生怕被薛文远叫出来说话。还是蹲在一边看热闹的先国弹了弹烟灰,慢悠悠地说:“薛老板,您甭看了,我们这村里人没啥文化,见到点儿事儿就想围上来,就图个新鲜,没别的意思,他们闹腾也是他们几个人的事儿,不代表我们。你跟小王对我们村都有大恩,我们不至于好坏不分。” 别的村民纷纷点头,薛文远这才满意,对贾支书说:“支书,您看我最近出差,好容易回来一趟,就借小楚一天,您给他放个假,怎么样?” 贾支书巴不得王楚回去呢,满口答应:“好好好,别说一天,几天都行,村里有事儿的时候我叫他再让他过来就行。” 发生了这么多事,王楚也不想多留,临走时还是对贾支书说了一句:“笑笑的事我觉得您还是再多考虑考虑。” 贾支书胡乱点了点头,看着几人把林琅也带走,这才放了心。 薛文远让沙文把林琅送回凤凰小学,自己拉着王楚慢慢往家里走。王楚看着薛文远,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大薛,你怎么回来了,论坛不是还没结束吗?” 薛文远一直攥着王楚的手,感到它慢慢变软、变暖,才放下心来,笑着说:“还没开始呢,昨天你那么勾引我,我还能无动于衷吗?这不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不过明晚还有一个宴会,明早上就要走了。” “这么折腾,太累了……” 薛文远停下脚步,转过身捧住王楚的脸:“我很庆幸我回来了,这么多次,终于保护了你。” 眼前的男人英俊而深情,轮廓深刻的眼睛里全是王楚一个人。王楚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圣人,才会在这辈子遇上这么好的薛文远。他轻轻蹭了蹭薛文远的手,满怀甜蜜地说:“你来的那一刻就好像英雄,身披万丈光芒从天而降,把我从痛苦和不安中拯救了出来。其实在那之前,我也濒临崩溃,但是一想到你,我又充满了力量。当时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就打算自己面对他们,不论他们接不接受,我都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正大光明、不容任何人质疑和污蔑的!” 薛文远再一次确认,王楚一定是上帝花园里最美的那朵百合中最甜的那滴花蜜,无论多么愁苦、多么酸涩,只要闻一闻,就会被这惊人的甜美带到无限的幸福中去。如果不是这次回来时间太紧张,他恨不得今晚就把这滴花蜜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正因为时间有限,俩人一天都黏在一起,完全没有管沙文和lucky怨念的目光。虽然王楚有很多的话想跟薛文远说,但他还是没有对薛文远提及莲婶和笑笑的事。时间太过短暂,他希望俩人尽可能享受跟彼此在一起的时光,这些事,他自己也可以解决。 虽然王楚这么想,但这些事始终是避不开的。下午,贾二泉硬着头皮敲开了薛文远家的大门。 第68章 第 68 章 贾二泉算是王楚在清水村最要好的朋友了,以往他来家里蹭饭,薛文远虽然不高兴,王楚却开心得很,不过今天,连王楚都不怎么欢迎他了。 贾二泉自己也知道不受待见,但是没办法,有的事他必须要做。他硬着头皮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对王楚说:“他们决定让笑笑先跟明德定亲,等十五再嫁过去。” 这是在意料之中,贾支书和两家人明显都想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一口咬定这是两情相悦,完全无视笑笑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这一事实。王楚只是没想到,那么关心笑笑的贾二泉居然会同意他们的决定。 “我以为你不会同意、会跟我站在一边的。你难道真的觉得贾明德是喜欢笑笑吗?他就是个变态!他喜欢的是小女孩!” 贾二泉摸着杯子,转过来转过去:“我知道贾明德不是个东西,我也想过如果是我闺女,哪怕打死她也不会让她嫁给贾明德。但是笑笑现在就是非他不嫁,她跪在地上、哭着求我,我有什么办法?她爸妈都同意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们说报警,你想过以后笑笑怎么办吗?” 王楚皱起眉:“报警之后贾明德自然会受到处置,笑笑离开他,慢慢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 贾二泉嘲讽地笑了两声:“回到正常的生活?别说现在整个村都知道了,就算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这么个小地方,警察一来,大家照样全都知道。不仅我们村,十里八乡都会知道!贾明德受了处分,笑笑怎么办?她以后怎么面对大家,又怎么嫁人?” “笑笑本来就是受害者,她为什么要考虑该怎么办?女生的意义本来也不在嫁人,难道不结婚就不能活了吗?” 贾二泉不住摇头:“王楚,笑笑不是你,更不是那个林老师。你们所谓的自由也好、尊严也好,是她要的吗?是她喜欢的吗?难道只有像那些城里女人追求独立才可以得到所谓的尊重吗?”贾二泉情绪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薛文远立刻一脸戒备。不过他只是指着窗外,对王楚说道:“你们家里,电视、音响、电脑、游戏机,应有尽有,什么茶具、点心、红酒、饮料,一点不缺,可是外面的人呢?你也住过宿舍,你也吃过野菜,你也跟我们一起爬山路、趴地上过,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如果笑笑像那个林老师一样自小长在城里,她不会有今天;如果她真的足够坚强、足够自私,可以下定决心离开清水村、离开这一切,那也不会有今天的事!” 看王楚抿着唇不知道想什么,二泉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她很难离开清水村,更难摆脱这里的一切,既然她现在决心要嫁给贾明德,不如就先答应下来,以后等她长大了、再后悔,也来得及啊。” 这些问题王楚都想过,他知道无论如何笑笑都会受到伤害,二泉也好、笑笑爸爸也好,都希望可以给她最大的保护,但这件事不仅仅关乎笑笑:“可贾明德如果再对别的女孩儿下手呢?他要再骗别的女孩儿,难道再让那个女孩嫁给他吗?” 这事二泉也考虑过,他本来想说他可以看着贾明德,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看着,怎么看呢?人家有手有脚,自己又不可能寸步不离,他真干了什么坏事,谁又负担地起?贾二泉没了声音,半晌才说:“如果报警,就是逼死笑笑。” 王楚也没了主意,一边是已经受伤的笑笑,一边是可能遇害的其他无辜的女孩儿,他本来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笑笑的面容是那么鲜活,他实在忍不下心做任何决定。王楚看向薛文远,眼里满是无助。 薛文远咳了两声,这件事真的超出了他的范围。要他看,解决也容易,把贾明德抓进去不只有“□□”这一个罪名,随便用点手段把他送进去不就得了。可是贾笑说白了,跟他们非亲非故,就在这群孩子里,大树、小花都比她可爱,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孩子大动干戈,把自己弄得不干不净。 “其实,你们现在讨论要不要报警已经晚了。你们根本没有笑笑跟贾明德发生关系的证据,你们甚至不知道笑笑跟他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这件事,村子也好笑笑家也好都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们不如讨论一下怎么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还有意义一些。” 王楚瞬间泄了气,蔫儿在了沙发上。不过事实证明,这件事还是有转机的。林琅被沙文送回学校后,慢慢回过了神,越想越生气,想着笑笑的未来就要绑在这么一个变态身上,还有那么一个泼皮婆婆,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她虽然口口声声说是自愿,可她知道什么是自愿,分明就是被骗了!村子里的人明显靠不住,王楚又是个软包子,笑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第二天清晨,王楚醒来,看着旁边空空荡荡的床愣神。薛文远还真是说到做到,说不让他看,宁愿早起几小时也要在王楚睡醒之前离开。王楚挠了挠头,把大树叫起来洗漱,跟沙文一起送他和别的孩子们上学。 大树和小水到王楚家已经几天了,小水开始有些不适应,晚上还会吵着回家,每到这时候大树就会将小水抱在怀里,找出王楚准备的玩具跟小水一起玩。相比小水,大树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每天乖乖吃饭,乖乖上学,乖乖写作业,然后跟王楚和小楚玩游戏、看电视,没有一点离开母亲、无依无靠的迹象。今天上学的路上,大树依然很乖,对王楚的问题有问必答,还会主动跟王楚说起学校的趣事。走到村委大院,等在院子里的孩子们比以往少了一些。王楚有些奇怪,打算再等等,就看到陆续有村民拉着自己的孩子匆匆走过村委大院,向着通往凤凰小学的山路走去。 “小楚哥,”在一旁玩耍的汉民拉住王楚说,“我们走吧,别迟到了。” 王楚摸了摸他的头,还没说话,就听到脆生生的叫喊:“小楚哥!”王楚回头,就见小花迈着小碎步“哒哒”地往自己这边跑,贾四上去拉她她就把贾四推开,继续跑向王楚。 “小楚哥!”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小花终于跑到王楚身边,笑着抱住他,“我爸还骗我说你们已经走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不等我的!诶,雯雯怎么还没来?” 贾四别别扭扭走到王楚身边,一把将小花拽了过来:“我送你上学不行吗,你非要跟着他!” 小花嫌弃地拍掉贾四的手:“我妈说你昨天脚都没有洗,脏兮兮的,回家洗去!本来就是小楚哥送我上学的,你快去上你的班吧,别操些闲心!” “嘿你个丫头片子!”贾四不放弃地去拽小花,又被小花躲过,还要去追,王楚上前挡在了小花身前:“四哥,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是喜欢薛文远,这跟我送孩子们上学没关系。你要是真的担心小花,看好贾明德才是正经。” 昨天的事情很多村民就像贾先国一样,看个热闹,之后该干嘛干嘛,背后说是背后说,有人替自己免费接送孩子,为啥不要。但是有的村民心里还是很介意,喜欢男人啊,喜欢男人是要绝户的,自己家的孩子要是被教的也喜欢男人了,那可怎么办?于是今天,一些村民都选择了自己送孩子上学。至于贾四,就比较复杂。他之前讨厌王楚,多是因为钱的事儿,对于王楚这个为人,他其实没有多大的意见。可是贾明德的事情闹出来以后,看看自己家活泼可爱的小花,他实在是怕步了笑笑的后尘。尤其小花那么喜欢王楚,这王楚要是多点心思,那自己家闺女不就完了吗!虽然王楚说自己喜欢薛老板,薛老板哪有自己家闺女好啊!不过王楚说得对,目前来看,贾明德更危险,一想到以前贾明德还给小花送这送那,贾四就一身冷汗。这么看来,坚持报警的王楚应该是好人。 贾四看四周没人,悄悄问王楚:“你能不能偷偷报警啊?” 王楚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当初你不还护着他吗?现在知道危险了。” 贾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确实是不知道啊,听别人说了一两句,就跑过去凑热闹了,昨天回去才听我媳妇儿说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昨天我不该那么闹你,你大人有大量,别当回事儿,这个,你们什么时候报警啊?” 王楚翻了个白眼,还没说话,刺儿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山谷。贾四楞了一下:“你还挺速度啊。” 本来在院子里等着出发的大树听到警笛声立刻站了起来,跑到院子门口,看着警车停下、警察从警车下来,跑上去抓住警察的衣服问:“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是我妈妈找到了吗?” 这次来的警察四十多岁,看着老实和善,他蹲下身对大树说:“小朋友,叔叔不负责失踪案,不太清楚,你去问问那个长胡子的叔叔,他应该知道。” 大树转向长胡子的警察,胡子警察只是摇头:“你不要着急,我们会尽量找你妈妈的,找到了立刻通知你好不好?”大树缓缓低下了头。王楚将大树揽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安抚大树一边向警察询问:“警察同志,我是这里的村官助理,请问您来这里是?” 警察跟王楚握了握手:“我是县里公安局的刑警,有人给我们报案,说你们这里有人□□幼女,我们过来看看。” 孩子们没见过警车,都稀罕地围在警车周围,王楚让贾四和沙文先送孩子们去上学,自己将人迎进村委办公室:“那我们就屋里说吧。” 第69章 第 69 章 来的警察共有四人,三男一女,大胡子警察姓胡,是负责清水村的派出所民警,不过因为清水村地方远,派出所辖区大、警力又有限,他也就一周、半个月过来看看,更多的还是有问题由村官联系,他再过来。另外三人是县公安局刑警队的,也都是第一次来清水村这地方,大早上就长途奔波过来,脸色都不怎么好。 王楚给几人倒了热水、找了些吃的,在他们吃饭的功夫等来了贾支书。贾支书以为是王楚报的警,面色不善,进门就先瞪了一眼王楚,然后才谄笑着去握警察的手:“哎呀呀,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小胡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啊。” 小胡平时跟清水村处的不错,但现在看见贾支书也没了好气:“贾支书,您要有什么事儿不方便跟我说吗,上次莲婶失踪的事儿是没办好还是怎么样,您怎么还直接越级了呢?” 贾支书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我们村最近出了王莲走丢了,别的都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我还奇怪您几位怎么会过来呢!是不是有人瞎说话、乱报警啊?”贾支书边说边瞥王楚。 四十多、年纪大一些的的刑警吃完面包擦了擦嘴,说道:“说瞎话、乱报警不太可能,你们那报警人,别看是个女的,厉害着呢!昨天晚上我们接的警,她说也说不清楚、证据也拿不出来,我们寻思着这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等今天过来看看情况呗,结果人十分钟打一个、十分钟打一个,后来直接打给市公安局了。这就算了,报警人心里着急,我们能理解,可是爆给媒体是什么意思呢?我知道你们清水村最近很出名,可你们闹这一出,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爆给媒体?”王楚惊讶地站了起来,“怎么会,您确定?” 老刑警抬了抬嘴角,皮笑肉不笑:“电视台的兄弟偷偷给我们透的消息,不然我们大早上赶这里做什么!你们也别给我扯皮了,带我们去受害人家里看看情况,你们呢也想想说辞,一会记者来了,大家都面子上好看。” 贾支书的脸都垮了下来,他还想再挣扎一下:“真的没有这事儿啊,就是俩孩子相互喜欢,非要结婚,我们不同意也没办法啊,可话说回来,俩人谈恋爱总不犯法吧!” “俩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二十多?老支书,我劝您啊快点给我们摊摊牌、交个底,咱相互通个气,那记者是什么?是见缝就叮的苍蝇啊!本来没事儿也要给你折腾出点事儿来,真到那时候,咱俩谁都不好过!” 话已至此,贾支书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心里有气,忍不住戳着王楚的头咬着牙道:“这就是你们林老师,你们林老师!还愣着干嘛,去叫进民看住明德,我带着警察同志先去笑笑家。” 老刑警示意了一下小刑警:“让小李跟着这位一起去看看嫌疑人吧,我们俩跟着您去受害人家就行了。” 王楚跟小刑警到了贾明德家,明德妈一听说是警察来看她儿子,瞬间崩溃,倒在地上又哭又骂,抱住王楚和小刑警的腿不放,让贾明德逃跑。贾明德居然也听,不过刚跑出院子就遇上了赶过来的进民,被拎着领子拽了回来。明德妈这哪里肯,扑上去对着进民又抓又咬,小刑警虽然年纪小些,但也不是吃醋的,本来心里怨气就大,如今还有人暴力抗法,上去抱住明德妈就往地上摔,明德妈一边□□一边打滚,半天没起来。 几人商量了一下,又把贾明德带到了村委,小刑警把他拷在椅子上,三个人一起看着他。贾明德此时倒还镇定,耷拉着头一言不发,只有不断冒出的冷汗诉说着他的心虚和紧张。 王楚心事重重,坐立不安。他赞成报警,但他并不同意爆给媒体。就像老刑警说的,媒体这种东西,颠倒黑白、无中生有的事情屡见不鲜。他们虽然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吃人血馒头的事儿也没少干。笑笑在清水村本来已经生存艰难,媒体再掺和进来,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楚猛然站了起来:“进民哥,这里就你们俩人守着行吗?我想去看看笑笑。”进民看向小刑警,小刑警点了点头,王楚立即飞奔出去,在门口跟送孩子回来的沙文撞了个满怀。王楚还没来得及说话,沙文就先扶住了王楚的肩膀,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个女老师带了记者过来。” “林琅!” 自打来了清水村,王楚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是因为中间断了腿,薛文远很注重保养他的身体,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虽然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单运动量比起之前少了不少,高强度的运动、长时间的奔跑更是没有。从村委到贾笑家十分钟的路程,就让王楚气喘吁吁。 好容易到了地方,就看到贾笑家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隐隐还能看到高举的小蜜蜂。王楚心里发凉,推开周围的人群挤进贾笑家里。 贾笑家本来就不大,有些破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有贾笑的家人、有支书、有记者、摄像师,还有带着媒体过来的林琅。此时贾支书冷着脸坐在堂上,笑笑爸蹲在屋角落抽烟,笑笑奶奶和妹妹们有些惊恐地缩在椅子上,害怕又好奇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摄像机。林琅架着胳膊,跟穿着套裙的漂亮女记者站在一起,一脸的趾高气扬。 女记者本来一脸嫌弃地站着,看到王楚眼前一亮,跑过来把话筒捅到王楚面前,力气之大几乎要戳到王楚的嘴唇,王楚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试图躲开。女记者丝毫不在乎王楚的不适,问道:“你就是王楚吧!你村里发生了幼女被□□这种恶性事件你知道吗?你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您觉得发生这件事你有责任吗?会成为你的污点吗?听林老师说你当时也想要报警的,结果被村支书制止了,你觉得这是他们有意隐瞒包庇罪犯吗?” 王楚无视记者的提问,走到奶奶身前挡住摄像师的镜头:“你们做采访难道不顾被采访人的意愿吗?孩子们都吓到了!” 女记者无辜地抬起了眉:“我们这也是为了帮助她们,你不要说的我们好像是坏人一样,坏人另有其人才对。听说你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这个叫笑笑的孩子你有印象吗?据说在事发前一个月她忽然不再跟你们一起了,你有过怀疑吗?” 王楚瞪了林琅一眼,也不管她眼睛睁了多大,走到贾支书身边问:“支书,笑笑呢?” 贾支书的脸阴沉的可怕,估计之前没少被记者骚扰,喘了好几口气,颤抖着手指着卧室门说:“俩警察在里面问她话呢。” 正说着,卧室的门被打开,老刑警和女刑警先走了出来,笑笑妈扶着面色惨白、不住颤抖的笑笑跟在后面。记者和摄影师立刻拥上前去,把警察和笑笑都堵在了门口:“警察同志,请问案情怎么样了?犯罪嫌疑人是谁?现在要去逮捕他吗?这个女孩儿就是被□□的孩子吗?太可怜了……摄像师,给她个特写!” 女警察和笑笑妈把笑笑护在身后,老刑警对女记者笑着说:“记者同志,这件事我们还没调查清楚呢,您看我们发的案件通告行不行?” 女记者有些不屑,不过没有指接说出来,而是继续问:“林老师昨天晚上就报了警,结果迟迟没有回应,一直到我们决定要采访,你们才赶来。请问这中间有什么故事吗?” 老刑警的笑也有些挂不住了:“我们也需要反应的时间,而且这件事报警人报警的时候并没有提供证据……” “我亲眼看到了还没有证据?怎么样才算有证据!”林琅本就生着气,听警察这么说更是来了火,上前质问。 老刑警也憋火,但这么大个摄像机在头上,他也不敢反应过激,只能慢慢解释:“刚刚我们也仔细问过孩子了,她并不承认跟男人发生了性关系,可能就是有些亲密的举动,还是在她自愿的情况下。现在看,最多只能算个猥亵……” “猥亵?”林琅尖叫起来,“都掐到大腿根、掐到胸上了还叫猥亵?你们怎么问的,我之前问的时候她都承认发生过关系了!你们是不是故意包庇贾明德!” 老刑警恨不得给她两脚:“我们的询问都是有记录的,您不相信,可以跟局里申请,然后仔细看看。你说孩子被□□了,证据呢?你说当时孩子承认了,我们询问的时候孩子分明不是这样说的,我们信谁?” “信我啊!笑笑被那个变态骗的团团转,还非要嫁给那个男的,她怎么可能说实话呢!” “林琅!” 女记者越听越来劲,眼睛都开始发光;笑笑躲在妈妈背后,抽泣声越来越大;堂上笑笑的妹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大人们吵起架,都害怕地哭了起来。王楚又急又气,急忙把林琅喊住:“这些事不要在这里说!” 林琅怒火更盛:“为什么不在这里说?笑笑都要被嫁给那个变态了,你还忍着,你是个包子,我可不是!今天我就要把话都说清楚,说给警察,说给笑笑的家人,说给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让他们评评理,看看贾明德究竟应不应该抓,笑笑应不应该嫁!” 第70章 第 70 章 林琅说着还把瑟瑟发抖的笑笑给拖了出来:“笑笑,你不要怕,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不要听他们说怎么怎么样,不就是被□□了吗,你才十岁,时间会磨灭这一切,你的未来依旧是康庄美好的!再多的闲言碎语都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不是你的错,做好自己,他们就伤害不了你!” 女记者在一旁鼓掌:“林老师,你说的太好了!很多□□案的受害人因为怕被指指点点都选择了沉默,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被害。她们太软弱了!她们应该站出来,勇敢地维护自己的权益,躲在阴影里只能害人害己!” 王楚气得发抖。她们说得轻巧,可只有自己经历过才知道要面对是多么的困难,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笑笑还是个孩子,她有软弱的权利!“笑笑还小,她已经承受了很多,你们能不能不要打扰她?她还小,她承受不了!” 女记者不断摇头:“小王,你果然跟你的长相一样,太柔软了。你看到孩子痛苦,你心疼她,我们也心疼啊,可是如果我们不做这件事,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承受跟她一样的痛苦的!” 女记者蹲下身,尽量笑得和蔼,对笑笑说:“小妹妹不要怕,把事情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 笑笑哭的脸都花了,一个劲儿往妈妈身后躲,女记者就不停地贴上去,要把她往外拉,笑笑的家人都被贾支书交代过,千万不要跟记者发生冲突,因此也不敢帮忙,警察们怕引火烧身,除了偶尔帮着挡一挡,也不敢做什么,王楚一个人被林琅拦住,只能看着笑笑像惊慌的老鼠,四处乱窜。 贾支书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叹息:“作孽啊,作孽啊!” 笑笑爸听着女儿的哭声,心里如针扎一样,把烟往地上一扔,起身扯住摄像师就往门外推。女记者看到了赶紧上去帮忙,也被一并赶了出去。他们不服气,还要再进来,笑笑爸抄起烧火棍追着他们打:“你们都给老子滚,老子家的事儿不用你们管!你们再敢来老子家一步,老子打死你们!” 警察们趁机推着林琅一起走了出去,半搀扶半架住几个人:“算了算了,别打起来,去看看犯罪嫌疑人,你们来不来?” 女记者嫌弃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朝着贾笑家骂了一句:“暴民!” 跟出来的王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村委,警察要求先调查再采访,记者也勉强同意了。询问下来,贾明德跟贾笑口径一致,俩人相互喜欢,有亲密举动,并没有发生关系,林琅当然不信。在林琅和记者的压力下,警察将贾明德带回公安局审讯。 记者一直跟林琅一起,这里问那里问,也不管自己受不受欢迎、别人想不想回答,尽管有王楚跟着,还是有很多村民说了很多对笑笑不满的话,还有人明明白白地指责林琅。每次听到这些言语林琅就生气,跟村民争论,结果导致林琅和笑笑在村民们眼中的形象越来越差。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走,王楚向赵婉求助,希望赵婉可以劝劝林琅,不要再找媒体扩大影响。赵婉无奈地叹气:“我昨天就劝过她了,可是她一向有主意,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小楚,我觉得你还是注意一点吧,小琅还把这事发新博上了。她粉丝本来就多,这事又这么敏感……小楚,你还是要尽量保护好自己,不要被泼了脏水才好。” 事情正如赵婉担心的那样,那天记者的离开并不是结束,接下来的几天,越来越多的媒体蜂拥而至,有一些正规电视台,但更多的是“查无此人”的所谓自媒体,他们每天都守在笑笑家门口,不厌其烦地骚扰笑笑、骚扰笑笑的家人,甚至是村子里的村民。与此同时,网上也开始发酵,网民对贾明德、对清水村群起而攻之,甚至有人指责王楚名不副实,是空有其表的骗子。 “论坛后天就要开始了,你可要专心一点,这两天别天天上网,认真准备演讲,可别在大佬们面前露了怯,知道吗?”王楚趴在屏幕前,认真地“教导”薛文远。其实对网上的事,薛文远早有耳闻,键盘侠们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辱骂别人,那些肮脏的字眼映入薛文远的眼睛,愤怒之情难以言表。可王楚现在这样显然是不希望自己知道这件事,看他的表现,并没有被网上的言论影响太多,薛文远也就放了心。 “最近忙得很,除了跟你视频,都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哪有时间上网呢?天气越来越热了,开空调别贪凉,冰淇淋不要一直吃,冷饮也不能多喝。晚上开窗,别开空调,别给吹病了……”薛文远絮絮叨叨地交代,低沉的嗓音好像一只温暖的大手,穿过遥远的距离,轻轻抚慰王楚疲惫的心。 事情并没有立刻平息,王楚的走红本来就是运气和外貌加成,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村官,在任上也才不过一年,能有什么政绩堵住悠悠众口?一时间,对王楚的谩骂甚嚣尘上。王楚自己无所谓,反正电脑手机一关,谁也找不上自己,他只担心薛文远看到生气。林琅对王楚骗自己薛文远有女朋友的事耿耿于怀,加上在笑笑的事情上有了分歧,对王楚的无辜被牵连,她在微博上辩白几句后,又开始享受大家对她仗义执言的追捧。 可王楚不是孤身一人,越来越多的亲友向王楚打探情况,自发在网上维护他,与网友们口水大战,在赵婉多次要求林琅想办法无果后,她跟贾二泉商量了一下,各自写了一篇博文,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详详细细地写了出来。尤其是贾二泉那篇,贾二泉自己也就是个高中毕业,可他那篇博文从和笑笑的欢乐时光到笑笑的忽然叛逆转变,到最后事情爆发,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情真意切,新闻中的各色人物忽然都变得有血有肉,不再是黑白的片面表象,让网友更为直观地体会到村子和王楚在这件事情上的无奈和两难。因为贾二泉的网红身份,这篇博文流传甚广,再加上世界经济论坛开幕,大家的关注点转移,网上对贾支书和王楚的声讨慢慢平息。 虽然被骂得少了,王楚却一点都不开心,主要原因就是新闻头条上的薛文远和艾伯特。薛文远成熟英俊,艾伯特神秘美丽,再加上曾经的故事,俩人在经济论坛一亮相就吸引了粉丝无数,他们俩的爱恨情仇更是被搬出来演绎了无数版本,每一个都缠绵悱恻,都盼着他俩重燃爱火。 王楚气的牙痒痒,除了暗搓搓在网上写他俩的虐文,就是盼着骂他的网友给力点,把他再送上热搜,让他能够挤在薛文远和艾伯特中间。这次他的愿望倒是被满足了,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所有人意料? 在沉重的舆论压力下,县公安局的刑警们日夜审讯贾明德,最后贾明德不仅说明了他跟贾笑的事情,更交代了和贾笑一起杀害莲婶、抛尸怒江的事。因为是公众舆论关注的焦点,公安局立刻出了案件公告,这件事重登热搜,舆论风向再次转变。 “我就说,小小年纪跟快三十的男人搞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杀人,太恐怖了!” “这孩子才十岁就能帮着杀人抛尸,我的天,就是个魔鬼啊!这样的人不抓起来吗?” “未成年人渣保护法又要上线了!” “我看那个女老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把孩子教的一身风尘气,还在网上带节奏。这件事啊,说不定是这俩女的合伙害人,把那个恋童癖推出来挡罪的!” “只有我觉得最可怜的就是我们楚楚吗!我们楚楚长得又好看性格又软,那女孩自己非要作死他能管的住吗?出事了以后积极解决,被村里人排挤就算了,转头就被那个林老师挂在网上。我们楚楚得罪谁了啊!” “那女的就是想红,你看她的动态,还发跟网红的合照蹭热度。” 林琅在网上看评论看得嘴唇发抖,一气之下把手机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们这些人怎么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就胡乱骂人!警察说笑笑杀人就杀人了吗!就算是笑笑干的,这跟她被□□有关系吗?杀人的人就不能是被害人了吗!” 赵婉叹着气帮林琅捡起手机:“网上就是这样的,感情多,理智少,你消消气,前几天小楚被骂得那么惨,他不也好好的吗。” 林琅抢过手机噼里啪啦按键:“你难道还在因为他生我的气?我当时都替他解释了,可是网民这么暴力,我有什么办法。他愿意忍就活该受着,我可忍不住,看我不喷死他们!” 赵婉看着斗魂高涨的林琅,无奈摇头。 因为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捣乱,笑笑爸让笑笑妈带着奶奶和两个妹子去了城里打工的地方,自己跟笑笑留在村里,等着警察的传唤。就在刚刚,笑笑爸陪着笑笑去了警局,录了笔录,因为笑笑还没满十四岁,警察批评教育后就让笑笑爸把人带了回来。在村口,他们遇上了等着的王楚,和大树。 王楚本来不同意大树一起来,可是大树什么都不说,死死抓着王楚的手,眼睛瞪到最大,微微一眨眼,眼泪就止不住地往外滚。来接笑笑的警察找到王楚说明了案情,莲婶是因为威胁要把贾明德跟笑笑的事说出来,才被贾明德杀害,在笑笑的帮助下,把尸体扔进了怒江。怒江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大河,但是河宽水急,虽然警察联系了下游打捞,但是能找到莲婶尸体的概率,微乎其微。而这一切,都被躲在一边的大树听到了。 “他有权利知道这些。”警察摸着大树的头说。王楚考虑再三,觉得大树是一个成熟有担当的孩子,他选择了面对,自己应该给他勇气。大树并没有让王楚失望。 第71章 第 71 章 这是贾笑在莲婶出事后第一次见到大树,她有些怕,躲在爸爸身后不敢冒头。大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忽然感觉时间过得可真快,自己已经长大了好多。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因为家庭的原因内向敏感,不喜欢跟别人接触,可有一个漂亮活泼的小女孩愿意陪自己玩,还把自己拉到别的孩子们中间,让自己拥有了更多的伙伴。那时候,这个女孩是自己生命里唯一的一束光。后来,她更加漂亮,也更加骄傲,她喜欢漂亮裙子,讨厌又脏又土气的自己,俩人渐行渐远。现在这个女孩已经枯瘦、苍白,原本的阳光绚烂腐化成敏感畏缩,更难以忍受的是,她是杀害自己妈妈的帮凶。 大树向前走了两步,笑笑连连躲避,笑笑爸抓住笑笑的手把她脱了出来,按着她跪在地上,自己也跪了下来:“大树,叔对不起你,教出这样一个东西!你要打要骂,叔绝对不说什么!” 大树看着地上的笑笑,张了好几次嘴,才问出口:“我妈……是真的吗?” 贾笑觉得自己的眼泪在这几天已经流干了,浑浑噩噩,被不同的人推过来拉过去,问东问西,现在,自己的朋友,也变成了那些人中的一员。“是明哥打的……他让我帮忙抬一下……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吗……” “那是我妈!”大树忍不住喊了出来,声音里有些哭泣。“我恨你。” 笑笑愣了一下,猛然哭了出来。 大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很惨,妈妈是个浪荡的寡妇,弟弟是个不知道爸爸的野种,朋友是个是非不分的杀人犯。现在,妈和朋友都没有了。 大树后退几步,走到王楚身边,垂下头,沉默。王楚看着这一幕,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有一肚子话要问笑笑,有一肚子话要跟笑笑说,可是看着跪在地上卑微的男人,看着啜泣不止的笑笑,看着一脸麻木的大树,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上去扶起笑笑爸,想要拉起笑笑,却不怎么也下不去手。笑笑猛然抬起头,哭着抓住了王楚:“小楚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原谅我吧!你让大树也原谅我吧!他最听你的话了!” 最开始来清水村时,王楚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里的村民对他彬彬有礼,却透着冷漠和疏离。直到遇到笑笑,那是第一个真诚接受自己的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可才不过一年,为什么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也希望能回到过去,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笑笑开朗,大树别扭,俩人都有着孩子的稚嫩,却也有些最质朴、最单纯的快乐。 王楚蹲下身,犹豫再三,替笑笑擦了擦眼泪:“我已经说不出‘不怪你’了……笑笑,你才十岁,你已经十岁了。你……”王楚停了下来。他一边觉得笑笑无辜,应该尽快从这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一边觉得她确实有错,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不知道该宽慰还是该指责,该原谅还是该斥骂。王楚抿了抿唇,抽出被笑笑抓着的衣角,拉着大树离开,笑笑还想追上来,被笑笑爸抱住,只能看着王楚和大树离去,不住哭喊。 笑笑跟着笑笑爸回家,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没有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而是远远地看着,冷漠地观望,用笑笑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一些难听的话。因为笑笑的事清水村被挂在网上骂了好几天,村里有些年轻人会上网,自然会知道,再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子都充斥着对笑笑和林琅的不满。这种不满在村民的排斥中,在邻居的话语里,在门前的秽物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笑笑这时候才开始怀疑贾明德的话:明哥说我们的感情是美好的,为什么没有人理解?明哥说莲婶是坏人,死了也没什么,为什么大家会因为她讨厌我?明哥可以给我买好看的裙子、好吃的零食、好玩的玩具,比小楚哥给的还多,比大薛哥还厉害,难道他说的话也有错吗? 第二天,笑笑爸带着笑笑离开了清水村,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但围绕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笑笑成了农村留守儿童的典型,被一遍遍拿出来举例分析,她和贾明德的故事被好事者改编成小说、拍成影视作品,有的美化为洛丽塔,有的贬低为罪恶之花,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因为笑笑的事情,农村留守儿童问题重新被搬上台面,已经暂停的“划片监护”制度又重新运转,这次监护人们有了补贴,心理咨询师进村也得到落实,清水村倒是因祸得福了。 还有一个受益人就是林琅。因为这件事,她在网上闯出了名堂,尽管中间经历了舆论反转,但大多数网民还是记住了她仗义执言的美好形象,被很多网友奉为心怀正义的女神,她也成为了清水村和凤凰村远近闻名的“刺儿头”。这天,林琅跟着赵婉一起去家访。 家访这件事林琅并不喜欢,因为凤凰村虽然条件比清水村好一点,但毕竟是个开发不久的村子,以前也是爹不疼娘不爱地,旁边有个物产富饶的凤凰山还不是自己的,遇到饥荒年月,过得还不如清水村。因此说起思想封闭程度,风俗封建程度,凤凰村比清水村还要更甚,这种落后直接体现在了对待教育上。凤凰村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经常上学上一半就不见了踪影,老师跑到家里找,孩子也不想回去,家长也不愿意孩子回去,老师再去的时候还上初中的孩子就已经被送到城里打工了。凤凰小学的情况稍微好一点,但是小学没念完就被扣在家里干家务的孩子依然不少。 这次有个五年级的女孩,几天没来上学,老师打电话过去,家里妈妈态度强硬,就是不让孩子上学,还说“有本事就让你们那个林老师来啊”,于是被点名的林琅被迫踏上了劝孩子回来上学的路。 这家算是凤凰村里的困难户了,房子是村子发展农家乐的时候统一黑盖的砖瓦房,但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家里爷爷奶奶都在,爸爸是个瘸子,看着瘦而凶狠,妈妈听说是外村人,一副低眉顺眼的受气包样子。 孩子妈把两位老师让进门,搬了俩板凳让老师们坐下,自己又去倒水,孩子爸把孩子赶进屋,沉着脸说:“女孩上学也没用,不如在家给她妈帮忙,以后嫁出去就完了。” 这种话老师们都听了太多次,连林琅都有些麻木了,赵婉陪着笑脸说:“小学是不收取学杂费的,我们学校还管吃饭,孩子在学校还能学点知识,以后高中毕业打工的机会更多,赚的钱也更多。这是国家白给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啊。” 林琅暗暗翻了个白眼,每次都这么说,好像他们孩子上学是为了学校,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孩子爸架着胳膊,一脸拒绝:“我们家农活那么多,她妈坐月子的时候没坐好,身体弱,干活慢,得有个人做饭看孩子。反正这两天她是不能去上学了,等以后再说吧。” 林琅看了看蹲在门口晒太阳的爷爷奶奶:“我看爷爷奶奶身体也还好啊,不能临时搭把手吗?五年级孩子课业也挺重的,不来上课耽误成绩啊。” 孩子爸嘴唇耷拉了下来,三角眼透着凶光,原本就不和蔼的面容更加骇人:“你xx怎么说话的!老子爹娘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要干活?你们学校的老师连这个都不懂,怎么教学生的!老子看你是老师,对你尊敬一点,你这个林老师是个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怎么,害了清水村不够,还要来祸害我们村吗!” 林琅立刻站了起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爹娘年纪大,你怎么不看看你孩子年纪才多小,让她帮着干活,女孩就活该受累吗?你也这么大个男人,重活干不了洗衣做饭干不了吗,非让孩子辍学在家?” “你!”孩子爸嘴皮子没林琅利索,说不过只能动手,拿起旁边的拐杖就要往林琅身上抽,赵婉急忙护着林琅往外面走,端着茶水过来的孩子妈也赶紧去拦孩子爸,孩子爸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手一扒拉,两杯热水全洒在了孩子妈手上。 “你干什么!”林琅也顾不得其他,冲上来扶住孩子妈的双手,本就粗糙发黑的手被烫的通红,看得林琅一阵心疼。这时爷爷奶奶也听到赵婉的呼喊进了屋,一边锤孩子爸一边给老师们赔礼道歉:“赵老师对不起啊,我这娃脾气爆,你们别管他!你们要不先回去,娃儿上学的事我们再跟他说说。” 说说的意思就是没戏,赵婉这几年对这话的含义有了深刻的领悟。不过这情况确实不允许她们再劝,她怕林琅再跟孩子家长起冲突,急忙拉着林琅退了出了。林琅本来不想就这么算了,不让闺女上学就算了,对妻子还这么暴力,往日里恐怕没少打骂!但她正想跟孩子爸争辩几句,孩子妈忽然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看着林琅的眼睛里尽是祈求。经过笑笑的事情,林琅也沉稳了许多,知道很多事不能太冲动。她默默把东西攥在手里,跟着赵婉出了门,等回到凤凰小学才查看。 孩子妈塞给林琅的是一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救我。 笑笑走了以后,清水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王楚清楚的知道,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而他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村民们对他的态度。王楚刚来清水村时,村民对他是疏离的,就是曾经给他送饭的郝大娘,对他也是公事公办,虽然也会关心两句,但不会多谈。后来他开始接送孩子上下学,在村子里跑东跑西,跟村民们慢慢熟悉,渐渐地也被村民认可和接受。可自从开始修路,在外面的村民陆续回村,他又回到了之前被人排挤的时候,笑笑的事情一出,跟薛文远的关系曝光,王楚在村子里的地位更加尴尬。有人同情他无辜受牵连,有人痛恨他跟林琅穿一条裤子,但他们都畏惧他身后的薛文远。村民们见到王楚依然笑着,可这假面的笑还不如以前直白的无视让王楚来的心安。 唉,习惯就好了。王楚这么安慰自己。 第72章 第 72 章 72 笑笑走了以后,清水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王楚清楚的知道,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而他感受最深的一点,就是村民们对他的态度。王楚刚来清水村时,村民对他是疏离的,就是曾经给他送饭的郝大娘,对他也是公事公办,虽然也会关心两句,但不会多谈。后来他开始接送孩子上下学,在村子里跑东跑西,跟村民们慢慢熟悉,渐渐地也被村民认可和接受。可自从开始修路,在外面的村民陆续回村,他又回到了之前被人排挤的时候,笑笑的事情一出,跟薛文远的关系曝光,王楚在村子里的地位更加尴尬。有人同情他无辜受牵连,有人痛恨他跟林琅穿一条裤子,但他们都畏惧他身后的薛文远。村民们见到王楚依然笑着,可这假面的笑还不如以前直白的无视让王楚来的心安。 唉,习惯就好了。王楚这么安慰自己。 比起这个,王楚更担心大树和小水。莲婶出事后,大树和小水的抚养成了问题。大树和小水就是本村人,有一些亲戚,但在大树爸爸死后,莲婶的不羁行为激怒了不少人,大家都跟他们家断了往来,尤其小水生父不详,就更没人管了。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大家家里都不好过,都不愿意多这两个负担。 “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收养他们。”在王楚向薛文远念叨时,薛文远说。 王楚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可以吗?” 薛文远忍俊不禁,刚刚提起来的时候话语里都是两个孩子怎么怎么可怜、在家里怎么怎么乖巧,还说以后自己的孩子像他们一样就好了。王楚怎么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呢?只会有他们共同的孩子,他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如果薛文远这还体会不到,那未免也太有些蠢了。而且就薛文远来说,收养一个孩子本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他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人,还是想着“后继有人”,以后自己的产业渐成规模,他希望有人能够继承和发扬,现在不过是把这个计划提前了一些而已。 王楚忽然想到了什么,趴在床上,眼睛有些害羞地乱瞟:“□□可是要结婚啊……” 薛文远了然一笑:“结婚啊……”王楚偏着头,有些期待地用余光瞥着屏幕,“不需要,我回去可以想办法。这事儿不着急,等我回去跟他俩谈谈再说。” 王楚微微有些失望,一边在被子上画圈一边心不在焉地答应:“嗷。”之后薛文远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王楚只是“嗯”“啊”地敷衍着,薛文远看在眼里,心里笑开了花,让王楚挂掉视频早早睡觉。 王楚闷闷不乐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心里越想越生气。以前的时候总是他让薛文远早点去睡的,现在居然掉了个个!想想网上如火如荼的“艾文”cp,王楚更加郁闷。他费尽心思写了很多薛文远和艾伯特彻底分开再无联系的段子,结果不仅没能浇灭网友的热情,反而激起了更多人对这对昔日情侣的惋惜,一群人天天在他的小号下面留言说希望艾伯特和薛文远能够和好如初,还老是分享一些论坛期间薛文远和艾伯特互动的所谓“糖”,这些“糖”喂进王楚嘴里,王楚觉得心里更苦了! 俩人相恋这么久,王楚第一次有些埋怨对方。都怪薛文远那个混蛋,自己都已经出柜了,他在经济论坛上还跟前男友卿卿我我的,一点也不注意形象,没事就跟艾伯特合影,还给他端茶送水拉小手,简直不忍直视! 王楚越想越气,穿着睡衣跳下床打开门“噔噔噔”跑到客厅把睡在窝里的lucky捞了出来,抱进卧室放在薛文远的床上。薛文远有些洁癖,虽然同意养猫,也会给lucky洗澡、喂食,但不允许lucky进卧室,lucky刚来的时候还会反抗,趁他不注意就往卧室里跑,都被他拎着脖子狠狠训斥,薛文远出差后王楚就替他看着lucky,现在…… 王楚看着在床上打滚的lucky心里很欣慰:干得好,明天给你小鱼干! 折腾了两天,王楚有些睡眠不足。Lucky不光在薛文远床上打滚,还老是往王楚被子里钻。大夏天王楚本来就怕热,lucky毛茸茸跟个暖炉似的,蹭蹭这里蹭蹭那里,一晚上要吵醒王楚好几次。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lucky进来容易,让它出去就费劲了。Lucky胆子慢慢大了起来,知道家里王楚最心软,最好欺负,虽然王楚几次把它扔出去,但它都不为所动,还是会趁王楚回屋的时候钻进屋里,在他生气之前在床上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对视一会之后王楚就会缴械投降了。就这么,王楚痛并快乐地在没有薛文远但有猫的日子里挣扎沉沦。 这天半夜,王楚又被lucky吵醒,迷迷糊糊拿过手机想看看时间,结果,呵,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林琅打来的。这都十二点半了,怎么会忽然找自己呢? 有些奇怪地回了过去,就听电话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林琅一边喘气一边慌张地向王楚求助:“王楚,我们现在在往清水村跑,你快来接我们啊!” 王楚听林琅的语气里有些惊惧,追问道:“什么?大晚上来这里多危险!你们来清水村干嘛?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别说那么多,你快来!” 贾笑的事情过后王楚跟林琅有了些芥蒂,但毕竟往事不可追,王楚也不是那种过不去的人,而且林琅听上去很着急的样子,王楚怕她又惹了什么事,也不敢怠慢,急忙换了衣服,lucky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地喵喵叫了几声,王楚也顾不得它,只胡乱摸了摸它的头顶。走到客厅,王楚看着沙文的房间门犹豫了一下,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时间又晚,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叫沙文一起。 虽然是七月盛夏,但是清水村海拔比较高,又是晚上,山风一吹,王楚的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村里没有路灯,他只能把手机拿出来照明,借着微弱的亮光加快了步伐。夜黑风高,村子里的路都不怎么好走,林琅一个女孩在山道上赶路就更加危险,他只希望能早点找到林琅,把她带回家里再说。 在老木桥附近,王楚看到了慌里慌张的林琅,她身后还带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俩人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衣服都湿透了。俩人都神色惶恐,时不时往身后张望。 “你们这是干嘛?大半夜逃难?” 林琅连连点头,喘了半天气才说出一句:“快……快走,到……到你家再说。” 王楚没有再问,搀着已经有些脱力的林琅,带着身后陌生的妇女往家里走,一路上林琅嫌王楚慢,连连催赶。王楚的腿前几天就有些不舒服,现在冷风吹着有些难受,林琅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跑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力气,只剩那个妇女走的快一点,不时回头张望。三人沉默着走了大约十分钟,身后就隐隐传来了人声,王楚往后看,能隐约看到山下有些束状的光亮,好像是手电筒之类的光。 “他们追来了,快跑!”这些声音和光亮好像投入林中的石头,惊起了小雀一般的林琅和妇女,俩人像是被追杀的逃难者,拼了命地往前跑。王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一起跑了…… 后面的人速度明显比王楚他们快得多,在快到清水村的时候,王楚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身后人的叫喊:“停下,把孩子妈交回来!” 王楚看了看林琅和那个妇女,没有管后面的人,继续带着她们往前跑。跑了这么久,两个女人早就体力不支,晚上露重,妇女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林琅和王楚去扶她,但那个妇女身形微胖,林琅没什么力气,王楚一个人去扶也扶不起来,眼看要被追上,不知藏在何处的沙文忽然出现,一把将人拉了起来扛在身上,另一只胳膊夹住林琅,一言不发地往家里赶。 “沙文!”王楚觉得薛文远简直就是上天派来守护自己的人,他就算不在,也能把自己保护的妥妥帖帖! 有了沙文帮忙,几个人的速度快了很多,可毕竟对方人多,在村口,还是被人追了上来。 追来的人是凤凰村的村民,大概有十几个,围了一圈将王楚几人围在中间,各个凶神恶煞面露怒容,拿着手电筒就往王楚几个人眼睛里晃,带头的人冷笑两声:“好嘛,我说怎么胆子这么大,还敢偷我们村的人,原来早就跟邻村的村干部勾搭上了啊。” 沙文将王楚和两个女人护在身后,王楚自己走出来与领头的谈判:“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才接到林老师的求救。您带着这么些人凶神恶煞地追着俩女人跑,我当然要帮她们一把。” “少给我们拽文,你既然说你不知道这事儿,那就别瞎参合。告诉你,后面那女的是我表弟的媳妇儿,孩子都有俩了!小两口过得好好的,她们凤凰小学的老师居然密谋要把我弟媳妇儿拐走,这是老师该干的事儿吗?这是人该干的事儿吗!” 王楚不知道居然还有这出,惊讶地看向林琅,示意她解释。林琅躲在沙文身后,只冒了个头:“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她是你表弟买来的!你们是拐卖人口!” “什么叫拐卖人口?我们是花钱买人,当时她被拐子拐着,要不是我们花钱把她买下来,她不知道要挨多少打!嗷,好吃好喝地供了这么多年,你们转眼就要把人偷走?你才是拐卖人口!” 第73章 第 73 章 王楚觉得自己真的应该烧烧香拜拜佛了,怎么最近此类恶性事件不断,杀人、□□、拐卖妇女,偏远的小山村居然跟“犯罪之都”有得一拼:“既然你们俩争执不下、各有各的说法,不如报警,等警察来了再说。”   领头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向前走了几步:“报警有个屁用!这女的就是我们家的媳妇,就是天王老子也带不走!”   领头人的行动就像指示,其余的人也纷纷上前,有的人甚至去抓那个妇女,他们粗鲁、暴力的举止把林琅和妇女吓得哇哇大叫。沙文将王楚拽到自己身后,抓住一只揪住妇女衣袖的手,先反扭迫使那人放手,又过肩摔将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山野出刁民,穷山恶水的人抱团严重,各个悍勇,同辈的惨叫不仅没有吓住村民,反而成了浇火的滚油,本来凤凰村的几人只是威吓,并没有跟王楚他们发生肢体冲突的意思,现在觉得兄弟受了欺负,本就旺盛的怒火更加汹涌,提着手里的棍子就朝沙文劈来。   沙文虽说身手了得,但是又不能伤人,以一当十实在困难,开始还能撂倒几个,后来就难免受伤。沙文深深后悔,自己来中国后太过松懈,现在连电击棒都没随身带,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那些村民的目的在农妇,一部分人攻击沙文,另一部分人则去拖拽农妇,王楚总不能眼看着这人被带走,捡起不知是谁掉在地上的棍子闭着眼睛胡乱挥舞。他那两下在人家看来不过是新手送菜,不过一会就挨了好几闷棍。林琅扑在农妇身上,死死抱着不让她被带走,胳膊被扯下来就把腿缠上去,头发被扯也不肯放手,就这么着死拖时间。   “来人,快来人啊!”王楚没办法,只能大喊向清水村的村民求助。他知道清水村的村民对自己有偏见,知道他们对自己并不喜欢,可是现在,在离家远隔千山的清水村,他能求助的,只有他们。   “别让他喊,快把人带走!”领头的迅速交代。其他人会意,也不再试图分开林琅和农妇,把俩人一块儿抬上试图一起带走。王楚想要阻拦,被人举着棍子往头上抡,幸好沙文及时将他搂在怀里,才避免了脑袋开花的悲惨局面。呼喊声、狗叫声四起,就是睡得再熟的人都应该被惊醒了,可黑魆魆的村道上依然只有他们几人,看着沙文因痛苦而有些狰狞的面容,王楚心中有些绝望。   “你们干什么呢!”   王楚猛然抬头,只见贾二泉冲上前将殴打沙文的人一把推开,在贾二泉身后,是二十几个清水村的村民,进民、建国都来了,甚至还有贾四。他们拉起王楚,抢过农妇和林琅,将几人挡在人墙之后。贾支书在进民的搀扶下缓步走出,眯着眼将对面的领头人打量一番,才说:“呦,这不是刘老二吗,这大半夜的,怎么带这么多人到我们村喊打喊杀的。”   凤凰村的村民重新聚集在刘老二身后,刘老二估摸了一下人数,朝贾支书不怎么友好地笑了两声:“富贵叔,我们也不愿意大半夜出来,可是有人拐带了我们家的女人跑到了你们清水村,难道我们不应该要个说法吗!”   贾支书看向人群后的王楚,王楚硬着头皮一瘸一拐挪到前面:“那个妇女好像是被拐卖的……”   “拐卖?那是我们花钱买来的!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你们说带走就带走,想得美!”刘老二转向贾支书,“富贵叔,你们村难道就没有买来的女人吗?他们今天放了这个,明天你们村的女人一样留不住!”   王楚有些担忧地看向贾支书。他对清水村的过去并不怎么了解,来这么久也没听说过村里有女人是拐卖来的,不过真有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告诉自己。如果清水村也有这样的人,他们又怎么会帮忙解救这个农妇呢?   “买来的女人?”贾支书冷笑几声,“我们清水村是百年的大村,村中人都是贾姓,宗族规定严格,以前的时候身家不清白的进我们村子都不行,还买女人?哼!倒是你们,这女人看着也不年轻了,买回来挺久了吧,这么长时间连个女人也栓不住,还好意思来我们村闹?”   贾支书话里有气,刘老二自然也体会到了,可是毕竟在清水村的地界,对方又人多,他不敢再硬抢,只好口头上逞英雄:“我们就是要把我们家的女人要回来,富贵叔你是决心要跟我们作对了?”   “跟你们作对?是你们跟我们作对吧!大晚上跑我们村来打我们村的人,你这是明晃晃打我们的脸啊!”   “那几个人里可没有你们清水村的人吧。”   “怎么没有,小王就是我们清水村的人!那个林老师是我们孩子的老师,尊师重道,也是清水村的恩人!我们自己怎么闹腾是我们的事儿,别的人都别想欺负我们村的人,门都没有!”   刘老二当初之所以敢在清水村动手,也是觉得因为之前的事儿清水村跟王楚和林琅有了嫌隙,这次肯定不会帮忙,没想到这群人这么扭,还真为了那俩人跟自己杠上了。可夺妻之仇不共戴天,自己家的老婆被别人抢了去,那他们刘家在凤凰村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刘老二把棍子往地上一杵,坐了下来:“你们人多,我们认瘪。但这女人是我们家的女人,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你们要保她,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别的人也纷纷响应,都坐在了地上,一副死扛到底的架势。   大半夜一群人坐在别人村口未免不成体统,有碍观瞻,但事已至此,清水村也绝不会同意让他们把人带回去。眼看又要僵持,王楚附到贾支书耳边说了几句话,贾支书听得点头,转而对刘老二说:“今天这么晚了,大家都要睡觉,明天还要上工、上地。这样,人留在我这里,明天我们再弄弄清楚。你们要是不放心,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怎么样?”   林琅一听就不同意,被沙文威胁地瞪了一眼,没敢说话。这本就是个“突发事件”,刘老二接到弟弟求助大半夜喊了大家起来折腾了一晚上,自己也累、兄弟们也累,看今天这情景把人带回去也难,对方既然给了个台阶,还是能下就下,要不闹到最后两边都不好看。于是刘老二留了两个年青可靠的在清水村,带着一帮子人又回去了凤凰村。   贾支书也让清水村的村民们散了回家睡觉,带着进民、二泉把林琅、农妇和凤凰村的两个小伙子安排在村委,沉着脸将王楚拉到了村委办公室。   “真是厉害了啊,明德的事儿还没完,你又给我弄个妇女回来,你到底想干嘛!”贾支书拍着桌子质问王楚。   这时王楚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才觉得浑身都疼,不过他还沉浸在之前贾支书维护自己的感动中,也没不高兴,慢慢解释道:“我真的不清楚,是十二点半的时候林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等我过去才知道她带了个妇女,被人追上了才知道这是被拐卖到凤凰村的。今天真的谢谢您,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王楚一脸诚恳,本就漂亮的脸加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更显得乖巧。贾支书看他走路瘸瘸拐拐,还捂着胳膊,一直干干净净的身上也脏兮兮的,虽然还是生气,可心里也不忍:“那个林琅真是个惹祸精。二泉你给我把她叫过来,进民你回我家拿点跌打酒,给小王和这个外国小同志擦擦。”   林琅就在旁边宿舍,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就算贾二泉不叫她自己也要过来。贾支书现在烦透了林琅,看见她就没有好脸色。林琅现在就指着他帮忙,也不像之前那么冲,轻声细语地说:“支书好。我们凤凰村几个老师被他们扣住了,您能想想办法吗……”   贾支书惊讶地看了眼王楚,王楚也一脸茫然:“老师被扣住了?”   林琅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原来那个妇女叫小玉,那天去家访,她悄悄塞给林琅一张求助纸条。有了笑笑的前车之鉴,林琅接到她的求助后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暗自在村里打听,得知小玉是在十年前来到凤凰村的,嫁给了刘瘸子当老婆。刚来的时候好像跑过几次,不过都被抓了回来。刘瘸子因为身体残疾,从小被人看不起,性格敏感又自卑,经常动手打老婆,劝都劝不住,还有几次把小玉打得流产,一直到今年生了个男孩儿,他的脾气才好了些。   林琅现在不太相信警察,想要悄悄把小玉接走,但想了很久没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凤凰小学的老师们。老师们也是年青,喜欢瞎胡闹,讨论了半天决定由赵婉买好回小玉家乡的车票,张老师去借辆车,等在凤凰小学门口,林琅联系小玉,一起上车,然后把小玉送到市里火车站,悄无声息,等刘瘸子第二天发现人不见了,也找不上他们。   计划虽然不错,但几个人都是行动的矮子,除了赵婉买票还算顺利,林琅去悄悄找小玉时就被邻居发现了,邻居回去就告诉了刘瘸子。刘瘸子留了个心眼,找到族兄刘老二商量,刘老二觉得毕竟没有证据,不要妄动,还是先盯好了自己老婆再说。今晚,小玉按约定悄悄跑到凤凰小学,她一出家门刘瘸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给族兄打电话,刘老二立刻纠集了一大群人赶到学校,把老师们堵了个正着。那时林琅正带着小玉去厕所,这才没给他们抓住,然后才有了给王楚打电话、闹到清水村这一出。 第74章 第 74 章 贾支书听了直皱眉头:“林老师啊林老师,你以前那么厉害,合着就是欺负我们清水村老实啊!明德那事儿你又报警又找记者,闹腾地天翻地覆,怎么到了凤凰村你就怂下来了?拐卖人口这种事儿你不报警,自己带人跑?还往我们村跑,你是嫌欺负我们欺负的不够啊!” 林琅耷拉着头没敢反驳,悄悄瞥头看王楚,示意王楚帮她解围。王楚对林琅的处理也很不满,可事已至此,只能帮她说话:“林老师应该也有自己的顾虑,要不我们明天报警?” 林琅急忙摇头:“不行啊,小玉说她之前也求助过,但是这里的警察过来的时候都是刘瘸子在的时候,问她是不是被拐卖的她又不敢承认,警察觉得她是夫妻吵架骗人的,后来就没管了,反倒是她在警察走后又被刘瘸子打了一顿。我觉得还是趁今晚把她送走吧,等明天他们来了就说我们自己跑的,他们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贾支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林琅:“林老师,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人长了脑子吗?我今天做了保,说好了明天再说,这人今晚就肯定走不了!我告诉你,你今天就老老实实住在这里睡觉,别搞东搞西的,要让那俩凤凰村的小子发现了,他们怎么着你我们可管不了!” 想想今天晚上的场景,林琅心有余悸,若不是清水村众人及时赶到,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想想隔壁两个身强体健的小伙,如果当真再自作主张,凤凰村的人闹腾起来,清水村的人袖手旁观,那结局,她一个人绝对无法承受。林琅带着哭腔,抓住王楚的手不断乞求:“可我真的没办法了,难道眼睁睁把小玉往火坑里推吗!小楚,你也懂法,也是文明人,难道真的要助纣为虐吗?” 王楚没说话。他对林琅有意见不假,但小玉可怜、需要帮助也是真的,看今晚刘家人的样子,小玉真的被抓回去,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折磨。王楚抽回自己的手,抱着胳膊想了半天:“要不明天我去找凤凰村的支书谈谈,村子里出了这种事,他应该也有个态度太对。” 贾支书冷笑两声:“小王啊,你太年轻。前几年凤凰村穷的都揭不开锅了,买卖妇女的人少也有四五家,如今你们救了这个,另外几个救不救?你们想要救这个,别的几家能同意你们救吗?刘家是凤凰村宗族大姓,别的几家如果也有几个大姓,他们村支书难道能冒着被村民唾弃的风险,为那几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做主?” “可难道就不管了吗?” “报警啊,”贾支书有些不明白,这群天天喊着要报警的孩子怎么这时候退缩了,“你们不报警,等着我们给你们抢人吗?做梦呢!” 林琅跺着小碎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能报警啊,之前没少报警,结果呢?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管!警察根本就没用!” 贾支书嫌弃地瞪了林琅一眼:“不该报警的时候你们非要报警,该报警的时候你们死活不肯报警。反正明天天一亮,我就把你们俩送出村,你们是要逃跑也好被抓回去也好,都跟我们清水村没关系!”贾支书怕王楚生事吗,转过身子向着他说道:“我们的路还要从凤凰村走呢,可不能因为几个女人跟他们把关系搞僵,到时候他们把路一堵,这几年的辛苦都白瞎!” 清水村周边条件不好,在薛文远的人几经讨论后,最终决定以凤凰村为联通外部的媒介,所以他们设计了从清水村到凤凰村的道路,这样工程的成本和施工时间都可以大大缩短,还能借助凤凰村的旅游业优势,进一步开拓清水村的发展路径。不过唯一一点不好就是这条路把清水村和凤凰村紧紧绑在了一起,两村关系好时当然没什么,一旦关系恶化,在如今这种清水村发展不抵凤凰村的情况下,清水村很容易被凤凰村遏制拿捏。 平心而论,贾支书也很看不起刘家这仗势欺人的阵仗,也很可怜被拐卖妇女的坎坷身世,可是在自己村子的利益面前,今晚能出来把他们保住已经是极大的让步,要再进一步把人给救走,甚至还要把其他被拐卖来的人一起救走,贾支书做不到。不仅他做不到,他也不希望王楚过多掺和。 林琅焦急地望着王楚,希望他能给一个定心丸。被拐卖的妇女,必须要解救,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既然作为村干部的贾支书畏首畏尾,就只能靠王楚来劝服对方了! 王楚皱着眉抿着嘴默默思考。笑笑的事情刚过,对于警察、记者这几个词大家都十分敏感,而且能联想到的好的方面十分可怜,大多都是厌恶和畏惧。贾支书和林琅的担心都有各自的道理,他不想再像笑笑事件时一样,让任何一方都有所牺牲,他希望尽可能保护所有无辜的人。 “支书,我先去看看那个小玉吧,了解一下情况,等明天,我去凤凰村找他们支书看看,成与不成,再说吧……” 贾支书下意识就想拒绝,他被这几个年青人弄怕了,动不动就要搞个大新闻,还要让全村人一起替他们扛着。可看着王楚浑身是伤可怜兮兮的狼狈样子,他又有些心软。拐子是天杀的,这道理他都懂,他也是有孩子、有孙子的人,设身处地地想自己家孩子被拐走,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找回来,这么想着,不帮人家一把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时进民拿了跌打酒回来,王楚急忙接过给沙文擦拭伤口。沙文着急出来找人,只穿了背心,肩上、背上青紫红肿的痕迹看得人心慌。想到这都是为着自己,王楚忍不住内疚,将泛着苦味儿的药油轻轻涂在伤口上。进民看王楚擦玻璃似的涂药,把他推到一边自己拿过药油倒在手上,一巴掌拍在沙文伤上,那力度看的林琅直呲牙:“涂药得用劲儿,把药力给揉进去,小楚助理这小心翼翼的可不行,还是我来吧。林老师你回房间吧,把二泉替过来,让他帮小楚助理也擦擦药。” 林琅眼巴巴地看着王楚,想等个解决的办法再走,贾支书脸色一沉,说:“怎么,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你不仅折腾地大家睡不了觉,还不让人家上药?他这么一身伤明天怎么去凤凰村?” 林琅低声嘟囔:“他去了也没用啊,这根本不是个办法……” “要不你明天自己带人走,要不你就好好安静安静地待着,别捣乱!回去睡觉,把二泉叫来!”贾支书被林琅气得拍桌子。在笑笑事情发酵的过程中,林琅梗着脖子没认过错,但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做过火了,经过那件事,她学会了认怂,此时也没再继续跟贾支书顶撞,老老实实缩着脖子回去,走一步回一下头,一直等出了屋门再也看不到王楚才罢休。 林琅走了,贾支书年纪大,也回去休息了,王楚本还想着找小玉谈谈,被沙文勒令回家。“等擦了药再回去吧,这揉药酒是个技术活,让我跟二泉给你俩弄完。” 贾二泉将林琅叫到办公室后觉得留小玉一个人不放心,便留下来陪着,这会儿林琅回去了,他便回到了办公室,这会儿王楚要擦药,他自然当仁不让。 虽然已是夏天,但是晚上天凉,王楚出门时穿了长袖的衬衫,这会儿只觉得身上疼,也不知道伤势究竟如何。贾二泉催着他把衣服一脱,白嫩嫩的皮肤上青红紫黑乱抹,虽不如沙文伤得重,但是王楚被薛文远精心养了这么久,身上皮肉白皙细腻,白玉上的瑕疵尤为显眼,他身上的伤也就格外瞩目。连进民都忍不住叹气,贾二泉看着更是心疼,扒开背心一看,有的地方都渗出了血渍:“你这皮子也太嫩了,这都见血了,怎么擦药油啊。我先给你涂别的地方,破皮的地方回头弄点双氧水再擦吧。真是造孽,早知道就多踹他们几脚了!” 药油冰冰凉凉,抹在身上还有点舒服,可贾二泉手下一用力,王楚没注意“嗷嗷”叫了起来:“疼,疼!” 贾二泉一手按住王楚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一手继续用力:“疼就对了,就得这么按,现在疼一会儿,明天这些伤就都好了。” 进民手脚利索,很快就给沙文涂完了药酒,又给他找了件长袖披上:“小外同志是个好样的,这么重的伤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小楚助理得跟人家学习学习啊。对了,这妇女的事儿最后有个什么决定啊?” “轻点,啊,疼!就是明天我去凤凰村,找他们支书谈谈,看能不能他们自己村解决,省得我们两家闹得不好看,哦,轻点!”王楚一边嚎一边说。贾二泉手下不停:“那有什么用,他们村什么情况他们能自己不知道?这么久没作为,现在也不可能有什么行动!” “这倒也不一定。”进民也过来帮王楚擦药,王楚的尖叫又高了几分,“他们村的支书我认识,是新选上的,跟我年纪差不了多少,是个好人。现在他们村主打旅游产业,正想着改变村里形象呢,他早就对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布满了,不过毕竟是晚辈,不好跟老人们顶撞。凤凰村有几家大姓,但是彼此的关系不是很和睦,我就不信这些大姓家里都有拐卖来的妇女。你要想着从这方面去跟他说,告诉他这是一个改变村里风气的契机,他说不定会支持的。” 第75章 第 75 章 75 有了进民这番话,王楚心里略感安慰。在沙文的不断催促下,处理好伤口后王楚就回到了家里补觉,第二天一大早将孩子们交给沙文和二泉,自己则找到小玉讯问她在凤凰村的故事、原来家乡的情况。 小玉也一晚上没睡好,神情疲惫又紧张,开门的声音都能把她吓得哆嗦。王楚花了些时间安抚,然后才慢慢问了一些问题。小玉在凤凰村的遭遇跟林琅说的差不多,不过当事人说来更多了几分恐惧和悲哀,提及自己家乡时,茫然的表情让王楚心疼。“我也记不清了,我记得家里很穷,有好几个孩子,我是女孩儿,不怎么受重视。不把我送回家也可以的,随便送到什么地方都行,只要别让我再回去就好了!” “村里面还有别的被拐来的妇女吗?” 小玉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拐来的也有,不过刚拐来都被关在家里,等生了孩子才会放出来。我也认识几个拐来的,我以为她们会跟我一样想要逃跑,没想到她们并不想回家……女人啊,嫁了人、生了娃,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况且现在凤凰村过得也好了,她们的日子也不难捱,有的就打算这么过,有的联系了家里、见了家长,跟一般嫁娶没啥区别了,有的想回去家里爸妈还给劝了,说是孩子都有了,回来再嫁不也一样吗。” 王楚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在他的想象里,被拐卖的人没有一刻不思念着家乡、亲人,又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困在加害者营造的牢笼中呢?可是再一想,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穷苦的乡下,别说女人,就是人也不是什么值得珍惜的物件,大家每日忙于生计,被困苦蹉跎折磨直至麻木,对他们而言,在哪里、做什么不过也是本性驱使,家乡或者他乡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被拐卖的人原生家庭不一定幸福、买家家中的生活不一定痛苦,又有了孩子的羁绊,选择留下似乎也不足为奇。 这更坚定了王楚要解救她们的决心。要留下也好,想离开也罢,个人选择没有对错、也没有好坏,可是就算要留下不应该有这样一个悲惨的开始,就算要离开也不应该如此狼狈地结束。她们遭受的苦难不能因为现在的选择就被无视,她们应该受到重视。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是贾支书在这里,听了她这番话、看了她这番形态,也会心软。王楚看着她不住叹气:“我们村的支书做了保,在凤凰村的人过来解决事情之前不会让你离开,虽然不能解救你,但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一会儿我会去找凤凰村的村干部谈谈,在这之前你可能都要呆在这里了。” 小玉绞着指头挣扎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们不容易,我只是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把我送回去,要让我回去,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小玉越说越激动,尽管依然缩着身子躲在床头一角,但粗糙的手指被捏的褪去血色,剩下黑黄而无生气的皮肤,好像在诉说这些年的辛酸和痛苦。 “我……尽力吧……” 屋外又响起了争吵声,一个沙哑男人的嗓音格外明显:“老子来找自己老婆,你们凭什么拦着我!”小玉听到这个声音猛然跳了起来,双臂环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不安地四处打量,瑟瑟地向王楚哀求:“他来了,他来了!求求你,求求你千万别把我交出去!” 王楚也经历过孤立无援,他明白那份绝望。“不要出来,把门反锁,除非是我或者林老师,谁叫你你都别开门!”等小玉点头,王楚才将门开了一个缝隙,从里面钻了出来,反手将门关上,这才打量屋外的人。 屋外面吵吵嚷嚷,主要是林琅跟进民拦着几个大汉,其中有一人拄着拐杖抱拖着孩子,躬身驼背,瘦削的脸更显地凶狠,应该就是刘瘸子。此时他正挥舞着枯柴一样的胳膊,情绪激动地大肆辱骂着,污言秽语不住往外泼,将在场的人都骂了个遍,而被他拽着的小女孩儿则一脸麻木,想来这人在家也时常如此。 比起昨晚,今天这些人的举动算是“有礼”了,想来是因为忌惮清水村,毕竟清水村现在虽然比凤凰村穷,但在漫长的历史中仗着凤凰山的优势一直都比他们更为富庶,更何况清水村宗族大、规矩多而严明,比普通村落高出几等,尽管经历了内斗,对外时大家依然团结,是一个让人畏惧的对象。故而今天来的几人只做口头纠缠,并不敢真的跟进民他们发生争执。 刘瘸子看到王楚从屋里出来,拼命推开进民伸直了手要抓王楚,王楚昨天被他们打了一顿,是进民重点保护对象,进民自然不肯让他过去,死死将人拦在外面。刘瘸子破口大骂:“这小白脸就是奸夫?那个XXX的XX呢!XXX的,还敢跑!孩子都不管,是个什么东西!XXXXXXXX!” “你XX瞎说什么呢!这是我们村的大学生村官!人家说高材生,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闭嘴,别在人家面前说这些,脏了人家的耳朵!”在进民看来王楚就是戏曲里的小公子,平时就是写写锦绣文章,让他帮着干活都觉得辱没了他,现在居然被一个外人辱骂,真当他们清水村没人了! 不过管天管地哪能管得住别人的嘴,刘瘸子依然照骂不误。王楚皱着眉走到刘瘸子身前,拍了拍进民的背:“进民哥没事,我跟他说话!”进民警惕地退到王楚身边,没了进民的阻拦,刘瘸子反倒没了之前要打要杀的气势,只是挥着胳膊指着屋里叫嚷:“那□□呢!” 王楚斜了眼躲在刘瘸子身后的小女孩,对刘瘸子说道:“收买被拐卖妇女,也是犯罪,你要么直接报警,要么就回去,我们并不愿意参与你们村的事,但也不会任你胡作非为!” “不想参与?那你扣着孩子妈干嘛!我孩子才俩月,连个妈都没有,奶都吃不上,你却把她妈扣在这里,这就是你们圣贤书教出来的人吗!拆散人家家庭?你要不要脸!” “如果真的是个家她也不会这么想脱离,我再说一遍,收买被拐卖人口也是犯罪!人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你们带回去。我回去找凤凰村的村干部商量的,你还是回去吧,否则我们报了警,你的孩子就不只是没有妈妈了。” 刘瘸子并不害怕警察,在他看来,就算有错那也是拐子的错,他花了钱买了人,人就是自己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人在清水村,清水村的人口口声声说不管,但做出来的事儿就是要护着那个贱人,因为自己的事昨晚族里面的人被落了面子,已经有些不满,如今他确实没有能力跟清水村对抗。 刘瘸子看了看,他们这边加上昨天留在这里的,一共有五大一小,清水村则只有三个人,还有一女的,可村委周围就是民房,要硬抢也抢不过。XXX的刘老二,平时吆五喝六装老大,关键时候掉链子,昨天麻利点把人抢过来,也没有这么多事! 刘瘸子看到了缩在后面的女儿,一把将人扯出来:“你妈就在里面,你不想她吗,喊她出来啊!” 小女孩儿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老师,垂下头,没说话。刘瘸子心里着急,一手掐住小女孩儿的肩膀拼命摇晃:“喊啊!你弟弟都要饿死在家里了!你平时不挺能哭吗,这会儿哑巴了?” 刘瘸子虽瘦力气却不小,那手跟钢爪似的,捏得小女孩儿生疼,小女孩又怕又疼,忍不住哭叫起来。林琅看不下去,跑过去要把孩子抢过来,却被王楚拦住。 “你干嘛呢!”林琅看着大哭的孩子,又着急又不解,她不明白,王楚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这时候又胆小怕事起来。 王楚心里也很心疼小女孩,可他更知道,这个小女孩儿无论怎么哭怎么叫,遭受十几年折磨的小玉都不会出现。小玉是必然要离开的,她离开的时候想必也不会带上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仍然要在父亲身边度过漫长的岁月。很多事情他都无法改变,他只能尽力让她们过得更好一点。 “哭也好,喊也好,她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是你的责任,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里面的人也绝对不会出来。你要真想这事快点解决,就带他们回去,带我去见你们村干部,别做无用功!” 刘瘸子看王楚一脸决绝,牙都咬碎了,放开小女孩儿指着王楚恨得直发抖。王楚也不怕他,转身对进民说:“进民哥,你和林老师就在这里,一会二狗也会回来,我先去凤凰村了。” 进民并不放心,毕竟他们连老师都敢扣下,昨天还跟他们起了冲突,王楚过去还不一定是个什么情况:“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跟老谢熟,他应该会听我的。” “不用了,”王楚提高音量说,“这事本来就是我和林老师非要插手的,你们只是照顾我而已。不过自己惹得事自己解决,你在这里看着村子就好了,有人闹事就报警,别的事我想办法。” 刘瘸子带来的人面面相觑,也拿不定主意。他们都是年青人,过来就是壮壮声势,现在家里条件都好了,大家都想着怎么多挣钱,谁也不愿意惹麻烦。拐卖妇女这事儿新闻里天天播,他们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这浑水趟进去,要出来可就难了。“叔,既然他们这么说,要不咱们也回去找谢支书,让他给咱们做主好了。” 刘瘸子等着村委的门,心里一万个不甘心,但自己这身子,家里的事都要仰仗族里帮衬,他不想把人得罪死,今天如果他强行把人留下来帮忙,他们也不至于不愿意,但心里肯定有怨气,以后再要请他们就难办了。“行,你们先回去,我带大妹儿等在这儿,我就不信她那么狠心!” 第76章 第 76 章 76 凤凰村的情况比王楚想象中好的多。昨晚刘家扣住了老师们,但并没有做出伤害老师们的事情,等刘老二回来,就将刘家人都带了回去,老师们自然也恢复了自由。不过老师们被关在屋子里,手机被抢走扔在屋外,他们在屋内惶惶不安,相互依偎勉强睡去,竟没有发现外面的人已经走了,等第二天大早才发现已经自由。 凤凰村的老师们都是师范支教的志愿者,他们也热血激昂青春洋溢,可说到底他们也就是群没经过事儿的半大孩子,昨夜的遭遇让他们心中愤怒,可更多的是畏惧。做一个解救妇女的英雄,说起来多么正义凛然,让人情绪高亢,可真的落到实处,他们要面对的是自己的孤立无援和对方的声势浩大,老师们有点怕了。 等贾二泉送孩子们过来,老师们了解到林琅和小玉已经到了清水村,这才放下心来:“好歹把人送走了,这以后应该就不用我们做什么了吧……” “还早着呢,我们不敢私自放人,王楚正想办法呢。” “怎么就不敢放!”一男老师立刻激动起来,“人都到了你们村,你们就不能帮帮她吗?难道你们也要助纣为虐?” 贾二泉并不怎么待见谢谢老师,他们大都仗着自己是城里来的天天趾高气昂,挑三拣四,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幸好不在自己村,再加上王楚和赵婉中间斡旋,关系还过得去,不然早就跟他们翻脸了。现在又在这里指点江山,贾二泉恨不能给他一拳。不过没等贾二泉动作,赵婉就站了出来。 “别说了,你厉害你去啊!昨天晚上你怎么没这么正义呢?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你们的撺掇,稀里糊涂把这事应下来。本来就应该报警才对,弄成现在这样,报警都晚了!”赵婉昨夜真的是吓怕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乡野刁民冲进学校,抢了他们的手机把他们关进教室,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好那些人没怎么着,如果真的把他们怎么样,像清水村莲婶一样把尸首往河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觉! 男老师被骂了也不敢反驳,昨夜情况危险,是赵婉硬着头皮跟那群人商量,被关后在教室里安抚大家的情绪,一直到今早脱困。赵婉本就是老师们中的大姐姐,对大家照顾颇多,现在更成为已经成为老师们中的领导人物,有些说一不二的威信, 赵婉看那男老师没在说话,转过来问贾二泉:“小楚他有什么打算吗?” “他想找韩支书,让韩支书出面把这事儿解决。自己村里面怎么都好说,加了外面人情况只会更复杂。” 要韩支书出面谈何容易,赵婉这次真的体会到了,天高皇帝远,偏僻的山村就是法外之地,他们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拐妇女了,就是杀人放火都不虚的!要他们低头放人,那可太难了。 “要不我也去吧,去帮帮忙也好!” 贾二泉看了看赵婉,因为一夜没睡,赵婉眼睛泛红眼圈发黑,原本还算白皙的脸也变得蜡黄,满面憔悴。“这事儿你别管了,他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先去休息休息,教好学生们上好课才是正经。” 赵婉苦笑一声,上课?经过这事儿,还有多少老师愿意留下来的? 再说王楚来到凤凰村,找到了村支书□□。韩支书人如其名,三十多岁,长一张端正的国字脸,看着就像个根正苗红的革命小斗士,很伟光正的一类人。韩支书倒是挺热情,见到王楚就将人请进了窗明几净的办公室,拿出茶叶倒上水,笑眯眯地对王楚说:“闻名不如见面啊,小王助理不但有才干,长得也漂亮,真是把我们这些人都给比下去了!” 王楚本就不是多想的性格,今天还有事,对韩支书的话也没在意,直接说道:“您太客气了,我今天来找您主要是想跟您举报一下凤凰村某些村民的不法行为。这事儿其实本不该我来说,但是因缘际会,当事人找到了我们,我们又不好僭越,这不就来告诉您一声,让您看着处置。” 韩支书给自己也倒了本茶:“不知道小王助理说的是什么事情。” “凤凰村有个刘瘸子,他的老婆叫小玉,是被拐卖来的。昨天凤凰小学的老师们帮着小玉回家,被刘家人扣在了学校,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林老师和小玉逃到了我们清水村,向我们寻求帮助。本来呢我们是应该报警的,但是毕竟是凤凰村的事,我们支书觉得还是由您来处理适当一些。” 韩支书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握住搭在腿上,一副深思的模样:“我倒是没听说我们村子里有被拐卖来的妇女,是不是夫妻俩人吵架故意这么说的?你和老师们也是好心,但好心也有办坏事的时候,老师们把人家老婆弄跑了,人家肯定生气啊,是不是。俗话说得好,床头打架床尾和,家庭矛盾不适合外人掺和,小王助理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长得正派不一定行事就正派。不过这也在王楚的意料之中:“您这话不太对,家庭矛盾也可能引发大问题,家庭暴力也是违法行为,是人人都应该伸手相助的。更何况拐卖妇女儿童是刑事犯罪,任何线索都应该受到重视。小玉如果是被拐卖来的,解救她就是村委会的责任,如果她不是被拐卖来的,现在她想回娘家,夫家不仅不肯还打人,这难道村委会不该管吗?” 韩支书不自在地摸了摸椅子扶手:“小王助理可能不是很了解我们农村的情况。我们村子里妇女工作一直都在做,但毕竟这么多年的老思想作祟,妇女的权益呢,并没有得到全面的保障,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家里面男人为大,男人说了算,男人很少跟妇女们沟通交流,导致彼此都有误解。就像小玉的事情,她连自己家在哪里都说不清楚,出了村找不到家怎么办?刘瘸子又是那么个情况,不可能陪她一起去,所以不让小玉走不是因为要困着她、囚禁她,是因为担心她、爱护她,怕她一个人出去不安全,才会这么说的。” 王楚默默翻了个白眼,拐卖妇女说成家庭矛盾,还言之凿凿说的头头是道,当个村支书真是委屈了。“韩支书,这件事我们本来可以直接报警,过来找您是看着我们两个村关系密切、休戚相关的份上。我不是要来问责的,您也不用这么跟我说,我们彼此坦诚一些处理了这件事也就好了。凤凰村正是大发展的时候,我看来这里玩的游客不少,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弄得跟我们村那件事一样,那以后还有人来玩吗?” 现在这个时候,别的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只要能发展、只要能带领村民挣钱,就算有再多的污点也能被原谅,反过来讲,阻了大家的财路,那就是亲父母,翻脸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儿。凤凰村现在发展的就是农家乐项目,虽然没有凤凰山,但是凤凰村也算山清水秀,而且交通便利,加上规模化的蔬菜采摘园,来凤凰村玩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今年还集资打算修一个综合性的休闲山庄,如果这时候拐卖妇女的事像清水村笑笑的事一样捅上媒体,以后旅游发展不了不说,就是投进休闲山庄的钱都要打了水漂! 韩支书冷冷笑了两声:“小王助理这是威胁我呢。” “我并不敢威胁谁,也不愿意威胁谁,这件事不是我的事,知道的人很多,难保谁会做出什么选择。人贩子多可恶、被拐卖的人有多惨我想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您说要照顾夫妻情分,那父女情分、母女情分呢?骨肉分离难道不苦吗?” 陈支书看着王楚没说话。王楚看着倒是老实,但是林琅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之前因为人家多看了她两眼就闹得不可开交,这次这么大的事,要她忍气吞声根本不可能。都怪那个刘瘸子,自己老婆都看不住,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如果是刘瘸子一个人的事,陈支书立刻就做主把人扭送公安局了,可是买老婆这件事在十几年前的凤凰村也不少见,他知道的就有七八个,牵扯几个大姓,实在不好处理。 王楚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处,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有难处,但是您想想,这件事不解决,永远都在凤凰村头上悬着一把刀!这是一旦被别人捅了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凤凰村?还会来凤凰村玩吗?是包庇几个犯罪分子重要还是赚钱致富重要?这事儿难道您看不透吗?况且自己主动把被拐妇女送回家,早点大义灭亲解决这个隐患,收买者不会有事,村子也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树个典型,只要痛陈利弊,我想就是村民们也会支持这么做的。韩支书,你难道真的要整个村子都为几个人的错误殉葬吗? 王楚说的句句在理,韩支书也没法反驳,但他依然不肯承认自己村子里有被拐卖来的妇女。韩支书叹了口气:“这件事我好好想想,跟村里面商量商量、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跟你说,你先回去,好吧?” 王楚缓缓吐了一口气:“这是大事,考虑一下也应该,不过夜长梦多,时间一久可能就会生变故,希望您可以尽早决断。另外,小玉既然来了我们村,不如就让她先待在我们那里,我们那里住的吃的都有,还有林老师照看着,小玉自己也喜欢,也用不着担心,您就让刘家人别过去了。” 韩支书深深地看了王楚一眼,连说了三个好字。尽管这三个“好”有些意味不明,王楚却并不在意,起身告别了韩支书。看韩支书的样子,并不是没有处理的心思,话已经说尽,最后事情结果怎么样,就看韩支书魄力有多少了。 第77章 第 77 章 王楚回到清水村后不久,刘瘸子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刘家人再也没来清水村闹腾。事情虽然还没完,但韩支书明显已经偏向将这些陈年旧事解决掉,王楚也不着急,回去该休息休息,该工作工作,交代了沙文千万不要将昨夜的事告诉薛文远后,静静地等韩支书的消息。 过了没两天,韩支书邀请贾支书、王楚、林老师和凤凰小学的其他老师一起做了个见证,将凤凰村被收买来的妇女都喊到村委开了个会,向她们道了歉,告诉她们可以自行选择去留。不过正如小玉所说,除了她自己迫不及待要离开,别的妇女都反应平平,甚至还安慰起了韩支书。 “都是人贩子的错,跟村子也没啥关系,唉,事情都过去好久了,孩子都有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有孩子怎么了,你们可以离开啊!又不是自己想要的,孩子是你们被迫生下来的,你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林琅拍着桌子站起来说。 韩支书听着心里焦急,不过妇女们倒是先他一步怼起了林琅:“孩子是无辜的啊!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可不像有些人那么狠心,丢下孩子不管!” “只管生不管养,以后老了活该没人照看!” 她们的话里句句指责小玉,小玉压着头一句话都不说,旁边的林琅气不过要与她们争辩,被王楚按了下来。谁都有谁的苦楚,谁都有谁的选择,他们只能尽量为这些经历苦难的女人们提供选择的机会,无论最后她们选择了什么,都应当被尊重。要人救终究还是要自救,她们做不到的王楚已经替她们争取了,现在她们可以走但选择留下,小玉可以反驳却选择沉默,那别的人不需要也不应该再多说什么了。 开完会,一出门,一群男人带着大小不一的孩子等在外面。别的女人都先跟着自己人回去了,只有小玉一把抓住了林琅,乞求她将自己赶紧带走。可能是怕刘瘸子太冲动坏了事,这次刘瘸子没来,只有刘瘸子的老妈妈抱着一个拉着一个等在外面,看到小玉出来快步走上前,被王楚挡在几步外,只好伸着脖子盯着小玉喊:“你恨我们可以理解,这俩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忍心就这么扔下他们,让他们成了没妈的人吗?我保证以后绝对不让芯材打你了,你就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下吧!” 老人拉着的大妹想要走过去跟小玉说话,王楚看着孩子黑黝黝水盈盈的眼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拦着。正纠结着,就听到小玉拽着林琅哀求:“我们快走吧,快走!”林琅本也以为她会想跟孩子道别,但转念想想,这孩子是她的屈辱和痛苦,又怎么会愿意见到呢?这么想着,林琅拉起小玉就往凤凰村村口走。他们已经提前约好了车,小玉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用拿,从这里直接上车,去市里火车站,从此天高海阔,世界任她奔走,跟凤凰村和刘家再无半点联系。 眼看着自己妈妈要走,大妹也顾不得王楚,压下身就钻了过去,追在小玉身后不停喊“妈妈”,小玉头也不回,跑的越发快了,赶到村口钻进等候多时的车里,等林琅上车后不住催促司机开车,追来的大妹拍着窗户拉开车门,被小玉一把推在地上,拍上门反锁。“师傅,快开车啊!”司机师傅看着外面嚎啕大哭的两个孩子和不住啜泣的老人,心里有些不忍:“你这是干嘛,孩子有什么错,赶快哄哄,我等你。” 小玉视线都没有偏过一下,依然不住催促:“快开车吧师傅,快开车吧!我已经等了十年了,现在一秒都等不起了!” 师傅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要按照客人的要求做,怜惜地看了眼车外的孩子和老人,司机还是发动了汽车。王楚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看着趴在地上痛苦的大妹、懵懂无知的小弟、唉声叹气的老人,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后悔帮小玉离开,可小玉的解脱注定伴随着一个家庭的破碎,注定有两个无辜的孩子因为大人的过错受到连累。 孩子的哭声萦绕在王楚心头久久不散,一直到跟薛文远视频,还都怏怏不乐。 薛文远看王楚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心疼地想把人搂在怀里揉揉,可恨远隔万里,只能言语关怀:“怎么了?怎么这么低落?” 王楚蔫儿在床上,歪着头倒在屏幕前:“小玉走了,她的两个孩子实在是可怜……其实小玉才是最可怜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让她回头再看看孩子,或者把孩子带走,唉……” 小玉的事王楚并没有瞒着薛文远,不过挨打那段隐瞒了下来,沙文也保了密,薛文远没有了线人,以为只是一个被拐妇女来找王楚求救,所以还是事外人的角色,冷静地安慰王楚:“君子远庖厨,可君子也要吃饭,这不是双重标准,也不是故作清高,是悲天悯人。被拐卖的妇女可怜,没有母亲的孩子一样可怜,你只是怜悯他们,希望他们都不要受到伤害而已。不过这悲剧的源头在拐卖妇女儿童,你心里真的不舒服,不如想办法在村里宣传一下相关的法律知识,让孩子们有所警觉,也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王楚立刻抬起了头,耳朵重新竖了起来:“这个办法好!我能做的不多,但是把能做的都做好,就是最大的贡献了!”王楚“mua”地亲了一口屏幕,“大薛你真是太聪明了!” 看王楚开心,薛文远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不过嘴上还是不饶人:“怎么,只是聪明吗?” “英俊,潇洒,睿智,大气,善良,勇敢,坚毅,大方……” 薛文远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这是背书呢!” “等我说完啊,”王楚眼中满含笑意,“你第二大的优点就是,爱我!第一大的优点是,我爱你!” 薛文远一直觉得将表白挂在嘴上不停地说是一件很幼稚的事情,可王楚就是有一种魔力,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纯真美好,让人忍不住地喜爱。“我一周后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可以把这句话在我耳边一直说、天天说、说一辈子!” 王楚翻了个白眼:“只有我说吗,你不跟我说吗?” “爱这个事,说不说不好说,”薛文远笑着用手指虚抹了一下王楚在屏幕上的轮廓,喷薄而出的荷尔蒙让王楚有些脸红,“但我会做。等我回去。” 一直到晚上睡觉,王楚躺在床上抓着薄薄的毯子,心还一直扑通扑通跳。王楚以前还觉得自己是个纯情的人,现在才知道,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自己也不能免俗。谈了恋爱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吃肉了,他期待万分,每天数着指头盼日子。 薛文远还没盼来,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最近清水村搞了打拐防拐的宣传,不仅在村委会播放相关教育片,还请来了派出所的民警做演讲,给大家宣讲现实中的案例和打拐防拐知识。这天活动结束,王楚和沙文、二泉正在收拾展板,就见一辆黑色越野轰鸣着开进村委大院。二泉拿着宣传画走到王楚身边:“薛文远回来了?杜宇回来吗?” 王楚立刻期待起来,虽然昨晚还跟薛文远视频,说是后天才回来,但是说不准是要给自己个惊喜呢!哎呀早知道就今天去市里了,网上买的成人用品都还没到呢!不过准备不充足也丝毫无损久别重逢的喜悦,王楚开心地跑上前,车门一开,薛文远没见到,一只猫先跳了下来。 这只猫通身雪白,碧蓝色的眼睛又大又圆,高昂着头颅,十分漂亮,王楚不太懂猫,不知道它的品种,但看它骄矜的气质,跟lucky那种小野猫有着明显的差别,八成价格不菲。这只白猫跳下车后抖了抖胡须,四处打量一番,分明是一只猫不知为啥表情就那么丰富,嫌弃俩字就那么明显地写在了脸上。直到看到王楚,它眼睛一亮,高高地抬着爪子小心翼翼跳到散落在地上的宣传画上,就这么踩着宣传页走到了王楚身边,踩在王楚脚上,直起身子向王楚要抱抱。 王楚被这高傲的小猫逗乐了,弯腰将它抱了起来,二泉凑过来看稀奇,看它漂亮想要摸一下,那猫一边咕噜一边扭着身子钻进王楚怀里,只留个屁股对着二泉。二泉气道:“这猫还嫌弃我?这薛文远是给你弄了个祖宗回来?” 沙文看见这猫就耷拉了脸,闻言冷笑:“这可不是薛的。” “看来angel很喜欢你。”说话的人声音空灵清澈,只是语气生硬,听起来有些蹩脚。王楚抬头,就见车上下来一个外国人。那人身材瘦高,皮肤白如雪,眼睛蓝如海,铂金的头发微卷,披在肩上,仿佛阳光在他身上跳舞。他的相貌如玩偶般精致,气质如精灵般高洁,好像因怜悯世人被驱逐出神殿的神祇,让人望而可敬。 他笑着走向王楚,就像国王亲近自己的臣民,不动声色的打量之后,对王楚说:“angel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猫,漂亮的东西总有些小脾气,它比较高傲,从不跟别的人或者猫亲近。我以为它性格如此,没想到,它只是在寻找比它更漂亮的人。冒昧了,我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叫艾伯特。” 第78章 第 78 章 从他下车的那一刻王楚就知道他是谁,并且努力想要压过对方一头。听对方这么夸自己,王楚一边傲娇地想我才不跟猫比,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得意,回忆着之前刻苦学习的语言和国外礼节,卯这劲儿要用地道的A国语言给对方一个下马威。酝酿片刻,王楚把猫放自己肩上,伸出右手,开口道:“ My name is 王楚,nice to meet you……” 艾伯特被逗乐了,忍着笑握住了王楚的手:“nice to meet you,too.你的英语很好,不过我们可以用汉语交流。” 王楚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让你关键时候掉链子!虽然很丢人,但情敌还在,再怎么扼腕王楚面上还是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正巧沙文放完东西出来,看到艾伯特很是惊讶,立刻走到王楚身边,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艾伯特也敛了笑容,一副高傲不可亲地样子,他冷冷瞥了一眼沙文,仿佛看一只在精美茶点上盘旋的苍蝇:“你居然也在这里,薛还是这么大意。” 艾伯特的话有些意义不明,但其中敌意可谓十分明显。沙文是王楚的朋友,艾伯特是王楚的情敌,怎么看王楚都要帮着说两句:“原来你们认识啊,沙文是我和大薛的朋友,你既然是沙文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们这边收拾差不多了,回家坐坐?” “不用,但是我想跟楚你单独聊聊,请问方便吗?” 王楚其实也不乐意带艾伯特回家,听他这么说自然高兴,四处看了看,说:“那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到办公室里坐坐?” 艾伯特点了点头。沙文不太想让艾伯特跟王楚单独在一起,但看王楚的样子,好像很好奇艾伯特要说些什么,也不愿意被人小看,他也只能目送王楚托着白猫带着艾伯特走进村委办公室。 被遗忘在一边的贾二泉摸着头走上来问沙文:“这洋鬼子到底是谁啊?目中无人拽了吧唧的,他以为长那样自己就真是天使了啊。” 沙文没空搭理他,拿出手机就给薛文远打电话。 办公室里,王楚正在为艾伯特倒水。那只白猫个头不小,王楚顶在肩膀上,弯腰转身颇有不便,但那只猫丝毫没有体恤之心,依然趴在他身上不动如钟。艾伯特看着王楚一手抱着猫、一手笨拙地拿茶叶、倒白水,圆润的脸庞如圆月般美满,乌黑的眼眸像黑钻样璀璨,动作笨拙又可爱,气质骄傲又谦和,就像想象中从玉石中走出的东方贵族,美丽高贵。不过这位贵族还没能长成,还是只温柔可爱的布偶猫,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Angel!”大白猫听到主人在召唤自己,回头看了看主人,又不舍地朝王楚“喵”了一声,转身跳下王楚的肩膀,跃上艾伯特的膝头,在腿上找了个舒服地位置趴了下来,任由艾伯特抚摸。 没了大白猫捣乱,王楚很快就倒好了茶水端给艾伯特,只是艾伯特全程都盯着王楚,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喜爱,让王楚有些不自在。 “你非常可爱,”艾伯特由衷说道,“跟你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如果不是薛,我都想追求你了。” 被人夸奖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这个人是自己的情敌,那就快乐加倍。王楚还一直担心艾伯特会来跟自己争薛文远,如今看来,艾伯特真的是个好人啊!“谢谢你的夸奖,你也很漂亮,不过我心里已经有大薛了,我相信你会遇到你的命中注定的!” 艾伯特看着王楚,眼中尽是怜惜:“你一定很爱薛,很不忍心,但是抱歉,我想告诉你,他并不适合你。” 王楚灿烂的笑容一下就烟消云散:“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很合适!” 艾伯特轻轻叹了口气:“来这里之前,我做了一些调查,知道你是一个优秀而善良的人。今天见到你,我更加确定,你美好而纯粹。你值得一个正直坚毅地人去爱护,薛这样冷酷的人只会伤害你。” “大薛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王楚大声驳斥,艾伯特怀中的大猫都惊讶地直起了身子,不解地打量王楚。 艾伯特对王楚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也没有为他的无礼生气,只是自认为很有耐心地解释道:“相信你已经知道,我跟薛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会跟他分开就是因为他做了很多伤害别人的事。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他,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你们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跟沙文一样,都是嗜血的魔鬼,无论别人做什么,无论他暂时看上去多无害,他的本质都不会改变。我不希望你受伤害。” 王楚根本不相信,多好心的人,在分手后不远千里奔波劳累来到偏远的小山村,就为了告诉前男友的现男友不是好人?“我也认识大薛,大薛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不劳烦你告诉我!” 艾伯特又笑了起来:“听说你的腿摔伤了,薛为你找来外骨骼,但你知道吗?外骨骼是薛跟A国军方的合作项目,将用在战场,对人类进行伤害。你应该有切身体会,外骨骼的力量多么强大,把它带到战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想并不需要我多说。薛还在Y国有一家生物实验室,努力制造弗兰肯斯坦一样的人造人,听说不久前他还在这里投资了一家基因工程公司,如果联合那家生物实验室,从基因开始改造人类,无论实验结果成功或者失败,所创造出来试验品都将带来一场浩劫。” 王楚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并不怎么关心薛文远的事业,一直以为薛文远就是个搞投资的操盘手,不过眼光毒辣赚了不少钱,可是听艾伯特的说法,薛文远更像一个科学狂人…… “科幻小说看多了吧……”王楚喃喃道。 艾伯特看着王楚,眼中透着高人一等的倨傲:“你跟我、跟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世界单纯美好,同时也虚幻脆弱。科技的发展是惊人的,人工智能时代已经近在眼前,无数人都要沦为新时代的牺牲品。而薛的野心更大,他要成神。妄图成为上帝的人只会变成魔鬼,将人类拖入地狱。” “他只是一个投资商!” “科研人员多得是,资本才是控制。基因改造的研究本就是众矢之的,是他给那些恶魔提供了保护伞,是他将那些疯子聚集在了一起,妄图改变世界。我会跟他分手是因为我受不了他的冷血,看不惯他毫无愧疚地压榨、索取,现在我回来,不是要破坏你的幸福,而是要捆绑薛的野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原谅我的冒昧,他只是像喜欢angel一样喜欢你。他没有告诉你他的产业,没有告诉他的过去,没有跟你平等的意思,他只是养宠物一样把你圈养了起来。你知道吗,他曾经想要让清水村消失。” 王楚这才觉得艾伯特是耸人听闻,忽然放松下来笑了起来:“那怎么可能呢,让一个村子消失,那怎么可能呢,你也太夸张了。” “易地搬迁,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们的政府真的很厉害,很多政策都让我大开眼界,不过这些本意是好的政策,也可能为人所利用。你难道不好奇薛斥巨资打造这样一座山庄是为了什么吗?” 王楚勉强勾了勾嘴角:“总不是当实验基地的吧。” “他要建一个俱乐部,汇集世界顶尖的资本,用来支持他的疯狂。薛对你说过吗,他的太爷爷是这个村子的人。薛的家庭比较复杂,父母对他并不看重,只有太爷爷,对薛非常好。太爷爷活了一百三十多岁去世,但薛还是认为他活的太短,努力想要延长人的寿命、让人类摆脱自然的挟制。不过他的生物成绩一直很糟,加上后来家里经营不善,他只能转投金融。我曾经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想到,他一直都埋在了心里。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要把清水村打造成他生物基因帝国的大本营,以长生不老为诱饵,召唤全世界的疯狂者,将他们的资源为他所用。那时候的世界,你能想象吗?” 用四个字概括艾伯特的话,就是耸人听闻。可他说的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而且外骨骼和新希望都是王楚见过的,所以对他话的真实性,王楚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不过这并不重要。 王楚深吸了一口气:“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但大薛就算建了生物实验室、建了基因公司又怎么样?他做了哪些灭绝人性的实验了吗?世界上军火商千千万,他研究了外骨骼难道就是战争推手吗?我虽然是文科生,虽然比不得你见多识广,但我也知道,现在通过基因科学避免先天疾病的研究是造福人类的,也知道克隆细胞、克隆器官是治病救人的,他们做都是好事,难道大薛做就是坏事了吗?我真的不明白,你不爱他吗?他在你眼里难道真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吗?如果真的无情,他又怎么会爱你呢? 我不知道你们的故事,但是每次提起你,大薛都很温和,从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我想,他以前一定特别特别爱你。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很害怕,你是常春藤高材生,事业有成,人格魅力也大,长得还很漂亮,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看都比不上。我怕有一天你会回心转意,大薛会离开我,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可是现在,我不怕了。你从来没有爱过他,大薛对你都是单方面的付出,而跟我不一样,我们彼此相爱!” 在王楚眼中,多少身家、多少事业都无所谓,薛文远就是薛文远,就是那个英俊深情、会为自己做饭做茶点、会对自己管东管西唠唠叨叨、会在危机的时候守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不是纯粹的好人,可能做过一些事,但他的温柔、他的柔软,王楚知道。他不是一个符号,不是一个恐怖邪恶的形象,他是一个普普通通又复杂个性和感情的人,是王楚爱的人。 第79章 第 79 章 艾伯特并没有生气,他悲悯地看着王楚,像神明看着他的信徒,像长辈看一个叛逆的孩子:“我早就想过,你可能不会接受我的提议,但我依然来这里找你,因为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年少的时候我们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改变一切,时间会带给你伤痛,教会你成长。本来我应该尊重你的选择,但我怕世界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所以我可能会做一些伤害你的事,希望你可以原谅我。” 艾伯特说着抱着猫站了起来,走到王楚身边,伸手去摸王楚的脸颊,王楚立刻警惕地后退几步:“你要做什么?” 艾伯特微微笑着后退一步,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王楚:“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会盯着薛,如果他做了什么被我拿到证据,我将尽我所能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我相信你的人品和道德,如果你发现薛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自己又无法阻止,希望你能站在道义的角度,不要包庇他、及时联系我,可以吗?” 王楚犹豫地接过名片,艾伯特的要求似乎一点都不过分,但他总觉得如果答应下来就是对薛文远的背叛。想了一会,王楚对艾伯特道:“我接过你的名片,因为我们可以做朋友,如果我们的关系好,我跟大薛的事可能也会跟你说一些。不过,大薛不是你口中的那种人,永远不会做出你想象中的那些事!” 艾伯特没在多说,看王楚收下名片后说真诚地说道:“希望如你所言。我还有事在身,不能多留,再见。” 王楚真不觉得这么针锋相对的谈话有什么让人开心的,但正如杜宇所说,艾伯特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人,尽管他说的话仿佛海外奇谈,中二的不得了,可由他说出来,似乎件件都在眼前;尽管他对薛文远的评论让王楚难以接受,高傲的不得了,可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王楚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这个人永远绷着身子,比杜宇还要克制一万倍,仿佛肩上背着什么重担,总是放不下来。他一直在微笑,可他的笑又不是开心,掺杂着平和、怜悯,甚至还有些痛苦。王楚想,他就是那种以人类发展、世界和平为己任的人吧,不是夸夸其谈的演讲,不是不切实际的宣传,是真真正正关心世界的人。他说得对,他与自己,就是云泥之别。 眼看艾伯特要走出办公室,王楚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艾伯特有些奇怪地转身,只见王楚三两步走上来,摸了摸艾伯特怀里的白猫,然后轻轻抱了艾伯特一下:“你跟宇哥有点像,不,应该说宇哥跟你有点像。我觉得你们都太累、太紧张。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但你和大薛都是切切实实生活在我身边的人。希望你能轻松一些,过得愉快一些。再见。” 艾伯特楞了一下,盯着王楚看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一直觉得你像一只猫一般,薛喜欢你也一定是宠物一样的宠爱,现在,我向你道歉,你值得一个人的尊重和全心的爱护。”他慢慢笑了起来,虽然仍不灿烂,却比之前愉悦很多,“期待你跟我联系,跟你谈话真的很愉快。”说完他还颇具绅士地执起王楚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希望薛能够珍惜,不要再做疯狂的事。期待下次再见。” 直到沙文冲进门,王楚还傻傻地端着自己的手站在原地,嘴里还喃喃道:“艾伯特,还真是个有魅力的人啊。” 平都,经济论坛会场高层休息室内,薛文远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杜宇在一旁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要不,您给王楚打个电话?我想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不会因为受到打击就轻易放弃你们的感情的。”杜宇尝试安慰薛文远。在他看来,艾伯特去找王楚一定是回心转意了,王楚在见到艾伯特后一定会自惭形秽,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薛文远。虽然杜宇仍然觉得王楚跟他们的世界相差太远,但是作为薛文远的助理,他应该坚定地站在薛文远的一边。 薛文远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房间的吧台,倒了杯饮料递给杜宇:“对你我来说,爱情无关身份、地位、财富,只是两个□□的灵魂彼此靠近。什么时候你能懂得这个道理,你就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也就可以去面对贾二泉了。” 杜宇被看破心事立刻羞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压了太久,他急切地希望有人能帮忙,哪怕是劝他放弃也好。于是他失落地说:“面对他做什么呢,他心里最看重的人根本不是我。” “对我而言,小楚是后来者,却永远不是备选,贾二泉一定也这么想。贾二泉不是最好的,如果你觉得痛苦就放弃,但不要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丹尼,我由衷希望你能幸福。” “Boss……” 薛文远拍了拍杜宇的肩膀:“好了,我让你弄得东西怎么样了?” 杜宇擦了擦眼角感动的泪水,回答道:“已经完工,今晚能送过来。” “那就帮我订明天的航班,剩下的研讨会不多,你盯着点就行了。” “可是后天还有个宴会……” “老婆都没了,参加个屁的宴会!” 王楚心里其实很纠结,要不要把艾伯特跟他说的话告诉薛文远。毕竟都不是什么好话,他怕薛文远听了以后会难过。以往在九点、最晚十点薛文远就会视频过来,可今天一直到十一点都没有动静,王楚视频过去他也不接。再联想艾伯特的到来,难道他们已经旧情复发?艾伯特过来就是希望自己可以主动退出,成全他们俩? 王楚越想越气,又出门把lucky抱了进来,一人一猫躺在薛文远的床上,盖着薛文远的毯子,周身都是薛文远的气息。王楚这才觉得安心,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王楚没精打采地去上班,数着薛文远回来的日子,想着要怎么审讯对方,一直等到下班,正打算去接孩子们,就看到沙文一手牵着小水一手拎着lucky走了过来。王楚急忙迎了上去,抱住跑向自己要抱抱的小水,看看生无可恋放弃挣扎的lucky,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沙文冷着个脸面目表情:“接孩子放学。今晚我们都不回去,你现在就回家去吧。” 王楚本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难不成是大薛提前回来了?他再也等不及,开心地把小水塞回给沙文,转头就走向家里,嫌速度慢干脆跑了起来,一直等跑到家门口,才扶着门框喘了喘气,推开大门,穿过小院,拉开纱门,走进堂屋,屋内空无一人。 王楚瞬间有些失落,灰心地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我?” “大薛!”喜欢一个人,把自己的喜怒都交给了他,开心失望都是一瞬间的事情,你还觉得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有问题。好在身后的这个人值得。“你不是明天才能回来吗?” “不是说艾伯特来过吗,怕你误会,昨晚加班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本来还想找你视频,结果已经十二点,问沙文你已经睡下了,还好今天就能回来。”薛文远将王楚带到沙发上坐下,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一边说:“其实我很害怕。” “怕?”王楚放松身体坐在薛文远怀里,听他这话有些奇怪,“怕什么?难道你知道艾伯特说了什么?” “怕你后悔,怕你想离开我。艾伯特会说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他从不说谎,所以我才怕。” 王楚抬了抬眉毛:“他说的都是真的?你要做科学怪人毁灭世界?” 薛文远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是那么中二……我确实投资了基因研究和生物学研究,但我并不想制造科学怪人,更不想毁灭世界,”薛文远转过王楚的头,直视他的眼睛,“毕竟世界上有你。”薛文远将王楚拉到旁边坐下,自己起身单膝跪在王楚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是一对戒指。这对戒指是当初王楚买的,一个多月前薛文远说想稍微改一下样式,王楚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也交给了他。如今这款戒指的戒指托改成了镂空,两根铂金交汇处一个绕成花体“W”,一个绕成花体“X”,而在戒面上多了两颗方形黑色石头,这两颗石头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着黝黑,又有光华闪现,好像会呼吸一样,温润透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饱含生机。 王楚新奇地接过戒指端详半天:“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好特殊啊。” “这是凤凰山里发现的东西,还不清楚叫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我觉得很漂亮,所以就加在了戒指上。它好像有些平凡,但又有些与众不同,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也说不好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可它现在就想待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一部分,好的坏的,你可能都会被迫接受,你会愿意吗?” 王楚把戒指拿出来,原本有些平凡的铂金戒指经过一番改造,配上这块不知名的黑色石头,似乎雪后清明的夜空,空旷怡人,静谧中又生机勃勃,灵巧生动。他满意地给薛文远和自己都戴上,将薛文远从地上拉起来,踮起脚亲了亲薛文远的唇:“我愿意地不得了。” 薛文远舒了口气,一把将王楚抱了起来,走上楼梯,进入二楼。王楚之前从来没上来过,这是第一次见到二楼的真面目。二楼楼梯处的房间是娱乐室,再往里走,推开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超级大的卧室。卧室正中央摆着双人床,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毯,进门处有高出一块的吧台,卧室里有放着巨型浴缸的浴室,浴室整个透明,能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整个房间的装饰和灯光都是柔和的米色,暧昧又温暖。 “鞋,鞋,鞋!”眼看薛文远要踩进来,王楚急忙喊道。薛文远无奈地甩掉自己的鞋子,又把王楚放在地毯上给他脱鞋。柔软的羊毛让王楚感觉十分舒服,他顺势躺了下去,薛文远看着王楚如玉的脸庞埋在雪白的羊绒里,又萌又软,又娇又俏,看得人眼热心燥,忍不住欺身上去,将人压在身下,低沉着身子问:“去洗澡,去床上,还是就在这里?” 王楚明白了薛文远的话,脸上起了绯红,更显得人如花娇,桃花眼泛着水含着媚向薛文远一个劲儿地抛:“不如先跟贾支书请三天假?” “三天?我已经替你请了一个月的假了。第二周去你家负荆请罪,第三周去A国结婚,第四周回来做财产公证,剩余的时间我们天长地久。” “那第一周呢?” 薛文远笑而不语,反手关上了门。一周太短,不够缠绵,好在他跟王楚的时间还久,够他们慢慢纠缠。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文章有很多问题,以后我会慢慢改过来,衷心感谢大家的陪伴和支持,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