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声音 作者：蝶之灵

    文案

    叶程篇
    很多年来，程悦总是忘不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跟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刻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每翻开一次，都如心脏被翻搅一样的痛苦。
    世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他爱的人不爱他，而是明明相爱，却只能天涯两端。
    冰山禁欲帝王攻 + 温柔人7受，一个关于守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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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程篇
    在程乐的观念里，喜欢上一个人，自然要用尽一切手段把他追到手。
    他以为他的真情终于打动了那个人，却没想到，从开始到现在，在那人的眼里，他不过是个滑稽的跳梁小丑。
    CV圈的一段传奇，到底是谁无情，是谁爱的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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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主角：程悦，叶敬希，程乐，归剑明 ┃ 配角：江子东，潘琳，余小飞，李唯 ┃ 其它：蝶之灵，五部曲之终


    序章

    第一章 梦境 …
    
    迷迷糊糊中，程悦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揉揉眼睛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那人一身黑色的衣服，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流，静静地站在那，像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的僵尸。
    原来噩梦还没结束？
    以前都是梦见白衣女鬼，披散着长发，这次改革创新了一下，梦见个黑衣短发的。
    程悦趴回桌上，闭上眼睛继续睡。
    “很抱歉，打扰到你。”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温热的呼吸，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程悦只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那“鬼”居然说话了？
    这次噩梦不仅创新，还有极大程度的飞跃。
    程悦还迷糊着，耳边又响起那人的声音。
    “还没睡醒？”
    接着，肩膀被大力拍了两下，强烈的震动终于把程悦从梦中给彻底震醒了。
    “什么事？”程悦抬起头来，有些不悦的问。
    男生直起身体说话：“我叫了你三次，每次你都抬头看我一眼，然后继续睡。”
    他的声音很平淡，感觉不到丝毫情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如果这次你真的醒了，那么，可以让我填完签到表，再睡吗？”
    说着，指了指被程悦压在胳膊下面当枕头的签到表。
    程悦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人是来报道的新生，自己作为接待处的负责人居然一直在睡觉，他叫了三次没叫醒，终于忍不住才动用武力，拍打了自己的肩膀。
    程悦被人吵醒的起床气瞬间降为零，有些尴尬地把胳膊移走，然后笑笑说：“当然可以，你填吧。”
    直起身来，把签到表递给他，从抽屉里找到笔，刚要给他，却见他已经用自带的钢笔签好了名字，于是又尴尬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写字很快，笔尖在纸上流畅地划过，留下工整的字迹。
    低着头认真填写表格的男生，因为俯下身的缘故，昏黄的路灯正好投射在他身上，散出淡黄色的光晕。黑亮的发垂下来，随着他写字的动作轻轻颤动着，发梢的水滴顺着脖子缓缓滑进衣领，黑色的衬衫淋湿了，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健美的身材。
    ——那画面看着，倒有几分性感。
    程悦心里暗自赞叹了一下，总算从刚睡醒的尴尬中缓过神来，于是以学长的身份关心地问道：“外面下雨了，师弟怎么不打伞呢？”
    “没带。”
    程悦继续笑道：“昨晚赶策划没睡好，刚才不小心睡着了，让你等这么久实在过意不去。”
    “没关系。”
    程悦顿了顿，又问：“已经十一点了，怎么这么晚才来报道？”
    “刚下飞机。”
    程悦张了张口，终于把“从哪飞来的”给吞回了肚子里。
    比起那些一脸兴奋满心好奇嘴里问个不停的“麻雀”一样的新生，这位同学显得太过冷漠，对学长的态度也挺冷淡，让人不知该怎么跟他相处。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尽好一个接待处学长的责任。
    于是陪着笑脸道：“你的宿舍是一栋707，离这里很远。再过十分钟宿舍要关门，你找不到路的话可能会赶不及。”程悦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签到表上已经签满的名字，笑了笑道：“你是最后一个来报到的。”说着便整理表格收工，“我完工了也要回宿舍楼，顺便带你过去吧。”
    “多谢。”
    “不客气。”
    程悦收拾好资料，转身往宿舍楼的方向走。
    “对了，我叫程悦。路程的程，悦耳的悦。”
    “嗯。”
    “你不打算自我介绍一下？”
    “我刚才填表的时候，你已经把我的基本情况都看清楚了。所以我想，没这必要吧。”
    这是见面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虽然这句话的内容并不符合实际。
    因为程悦有轻度的近视，且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根本没有看清他填在表格里的字迹，只认出简单的一个“叶”字，是他的姓。
    不过，程悦并不打算反驳他的结论，只微微一笑，“你的观察力不错。”
    “一般。”那人答道。
    程悦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从接待处到宿舍楼的路很长，中间要经过教学楼，图书馆还有田径场，拐来拐去很是麻烦。
    那个新生不主动说话，程悦也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没什么意思，于是两人都沉默着，耳边只余沙沙的细雨声，还有规律的脚步声。
    程悦有些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对人冷淡。不知是家里发生过什么变故，还是天生就一块硬石头。
    不论如何，程悦并不想了解他的过去，对自己来说，跟他的交集只有这个雨夜，从报道处到宿舍楼的这一段漫长的路，如此而已。
    很快就会结束的萍水相逢。所以，他的名字也不需要知道。
    只是，每每从侧面看过去，总能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路灯的印衬下，更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
    细雨绵绵的夜，新生接待处只空了一个名字的表格，路上暖黄的灯光，身边比自己高半个头，却一直沉默着的学弟。
    被细雨模糊了的视线，让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这样的相遇，更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程悦侧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微微皱起眉头。
    “你面前有根栏杆。”
    “嗯？”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砰”的一声，程悦撞了个头晕眼花。
    揉揉被撞到的额头，抬起头来看他，那人居然还是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静静注视着程悦。
    程悦咬牙道：“你可以提前五秒钟说。”
    “我已经提前五秒说了。没想到你的反射弧比我预计的长。”
    ——我的反射弧很长？！
    “……”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程悦才压下想要骂人的冲动。
    那人居然微微翘起嘴角笑了起来，还伸出手来扶程悦。
    “怎么样，有没有撞伤？”。
    程悦却怔了怔。
    这人太少笑，以至于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让人一下子无法适应。
    ——他笑起来很好看。微微翘起的唇线，居然透出点温柔。
    程悦不由自主地把手伸给了他。
    他的指尖透着雨水的冰凉。修长的手，拉人起来的时候却有着强势的力量。手被握紧的一瞬，竟令人呼吸一窒……
    不知为何，程悦觉得那人身上有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直觉告诉他，自己不该跟那人有过多的牵扯。
    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放在背后，程悦稳了稳失速的心跳，笑笑说：“前面那栋楼就是一栋了，你自己去找宿管领钥匙吧。”
    “多谢。”
    “不客气。”程悦顿了顿，“那……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程悦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还有，明早八点在3栋楼下集合，老师会带你们去做入学体检，记得别迟到。”
    那人微微一笑：“我知道的。”之后又补了两个字：“学长。”
    听他叫学长的时候带着笑意的尾音，程悦也觉得自己这学长的确有些啰嗦。体检的安排是在新生手册里都写好的，现在还跟他说，真的挺多余。
    想到这里，脸不禁红了红。
    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那种带着笑意的目光，让程悦觉得很不自然，于是打了个再见的手势，匆忙转身，快步往自己宿舍楼走去。
    像是逃离一般。
    “哇，程悦你搞什么，淋成落汤鸡了？”
    “程悦你怎么这么落魄呢？”
    一进宿舍门，那群舍友就一脸惊奇的涌过来把他围住。
    程悦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宿舍水费每个月都超标，我只好在外面天然浴了。”
    小威笑眯眯地凑过来：“那你有没有脱了再浴呢？”
    程悦敲了敲他脑门：“穿着衣服洗澡才是最高境界。”
    阿荣笑着拍拍程悦肩膀：“大学生为节省水费，在雨中裸奔，明天会上早报头条的。哥知道你想出名，倒没想到，你想出名都想疯了。”
    程悦没理他。
    宿舍长东哥关心地问：“程悦你不是去新生接待处迎新么，怎么这么晚回来？”
    阿荣插嘴：“还用问，他肯定睡着了呗。你不知道咱们程悦同学睡功之强大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想当年军训的时候，顶着大太阳站军姿他都睡着了，还被教官专门揪出来教育来着。”
    几个人开始数落起过往的糗事，程悦懒得听他们老调重谈，自顾自拿了毛巾去浴室冲澡。
    一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浇下来，让程悦全身猛的打了个哆嗦。
    “阿嚏。”连续几个喷嚏之后，程悦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
    “醒醒，哥，你做噩梦了。”
    身体被人轻轻摇晃，程悦缓缓睁开了眼睛。
    近在眼前的人眼中满是笑意，见程悦醒了，微微翘起唇角，道：“哥，早安”。
    程悦笑了笑，伸手揉揉他头发，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问道：“这么早叫我起床做什么？”
    “早什么，已经十一点了。”程乐耸耸肩，突然凑到耳边，“哥，你做什么好梦了，一直在叫某某人的名字。”
    程悦脸色一僵：“我叫谁的名字了？”
    程乐看了哥哥良久，才笑道：“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听清楚。”
    程悦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穿好衣服转身去洗手间。
    走到门口，突然听到身后的程乐说：“哥，你喜欢谁，我是不会干涉的。”
    程悦顿住脚步。
    “只要哥喜欢，不管是谁我都能接受。所以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总觉得这些年，你过的不开心，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才一直不找女朋友？”
    程悦沉默了良久，才转身冷冷地道：“你不用担心我，管好自己就行了。”
    说着便转身关上了门。
    不知为何，在门关上的瞬间，程乐似乎看见一向温和冷静的哥哥，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那是种难以掩饰的痛苦的表情。
    从提到他在梦中叫了某个人的名字开始，他的情绪就变了。
    像是被触到痛脚的刺猬一样，把自己紧紧缩了起来。
    程乐甚至觉得，这样冷着脸跟自己说话的程悦，和以往宠着弟弟的温柔兄长，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那是他深藏在心底，连世上最亲的人都无法碰触的秘密。
    
    第二章 入学 …
    
    程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脸色，发红的眼睛，连手指都在轻轻打着颤。
    眼角湿润了，视线蒙上一层雾气。
    这样激烈的反应，不过是被弟弟触到心底的禁忌吧。
    失去了一贯维持的风度和冷静，连脾气都变得暴躁。站在镜子前的人，完全不是平日里那个温和有礼的程悦。
    不过是因为提到那个人的名字而已。
    就让自己情绪失控了。
    过了这么久，其实早该放下的。
    可因为昨晚的那个梦，那些过往竟一幕一幕再次在眼前重现。
    原本以为早就淡忘的片段，如今才明白，竟然早已深埋在心底，随着这撕开的口子，一点一滴全部涌现出来。
    那个遥远的学生时代。
    冰冷的雨夜。
    并排靠在一起的单车。
    旋律单调的老歌。
    球场上汗如雨下的背影。
    音乐室铺满灰尘的钢琴。
    医院清冷的走廊。
    紧紧拥抱时的温暖。
    还有离开时平淡的一句再见。
    如同在放映一场电影，只是戏里的主角变成了自己。
    程悦紧握住双手，让指甲深深刺入手心，强烈的刺痛感，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用冷水洗脸，洗了好几遍，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程悦对着镜子笑了笑，突然觉得刚才失控的自己，像是刚懂得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可笑。
    幸运的是，刚才那个样子的程悦，除了自己，没有人看得见。
    众人眼中的程悦，依旧是那样温和，冷静，好脾气，容易相处的人。
    推开门的时候，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程悦见程乐正围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想起自己刚才跟他发脾气，有些过意不去。走到厨房轻咳了一声，道：“在做什么？”
    程乐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好像早就把刚才的不愉快给忘了，回头微微一笑：“炒鸡蛋，糊了。”
    炒糊了还一脸欠揍笑容的家伙……
    程悦轻叹口气：“我来吧，你就别糟蹋我的厨房了。”
    程乐笑道：“哥，这些年都是你给我做饭，我想回报你的恩情，所以才……”
    指了指锅里被炒糊的蛋。
    程悦系围裙的手顿了顿，侧头看他，只见他依旧带着微笑，不禁无奈道：“我心领了，你快出去吧，在厨房碍手碍脚。”
    “哎，被嫌弃了。”程乐长叹一声走出厨房，“那我就等哥哥的拿手好菜啊。”顿了顿，“鱼香茄子不错。” “糖醋白菜也挺好吃的。”“我也很喜欢青椒炒肉丝。”
    他就这么把所有想吃的菜数了一遍。
    程悦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个弟弟性格开朗乐观，总是面带微笑，看到他的人都会被他的笑容感染，所以他的同学朋友都亲切的叫他“乐乐”。
    可怕的是，他就算生气的时候，也能带着笑脸骂人。
    有时候想想，爸妈给他取名叫程乐还真是贴切，他像是快乐的化身，走到哪里，就能把欢笑带到哪里。
    今年六月，程乐从华大中文系顺利毕业。毕业典礼的那天程悦也赶了过去，跟穿着学士服的弟弟合影。
    原本就帅气的五官，再加上淡淡的微笑，光彩照人的弟弟，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已经大学毕业的程乐，再也不是那个流着鼻涕爱哭爱闹的弟弟，再也不是那个扯着自己的衣角，到哪里都追着不放的跟屁虫了。
    因为年龄相差太大的缘故，程悦潜意识里一直把程乐当做小孩子。
    如今看着坐在面前比自己都高出几厘米的弟弟，程悦这才觉得，他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
    这样也好，总有一天，程乐会有自己的生活，跟自己的交集也会越来越少。
    他活的快乐，才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
    程悦看了眼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弟弟，笑着问道：“小时候每次都是我带你去报道，今天研究生报名，也要我送你去？”
    程乐耸耸肩道：“为了表现出我们兄弟情深，你送我去，不是应该的么。”
    说的还真理直气壮。
    程悦笑了笑：“好吧，我就满足你这最后的愿望。”
    “嗯，我知道，哥你其实特想送我，以表现你作为兄长对我的关怀。”
    “你真够厚脸皮。”
    相视一笑，程悦又道，“T大的校风很轻松，校规也没华大那么严格，我想你很快就能适应。”
    程乐微微一笑：“放心，我会的。”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嗯。”
    “那准备一下，我们出发吧。”
    程悦起身收了碗筷，回来的时候见弟弟已经换好了衣服。
    一身休闲装，再加上时下流行的遮阳帽，帅气的形象让程悦都不禁赞叹。
    见程乐回头笑眯眯的看他，程悦也笑了起来：“不错，挺酷的。”
    程乐毫不掩饰：“那是当然。”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程悦转身去了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盒子，对一脸惊讶的弟弟微笑着道，“猜猜看是什么。”
    小时候每次送他礼物，都会拿盒子包起来，然后让一脸期待的弟弟猜，猜对了才给他。
    程悦特别喜欢程乐猜不到时苦恼的样子，记忆中的弟弟，蹲在自己身边因为猜不到而咬牙切齿的模样，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揉他的头发捏他的脸。
    程悦不由得伸手，习惯性的想揉他的头，可看到弟弟帅气的帽子，脑后整齐的头发还有淡淡的定型水香味……
    算了，还是不揉了吧。
    程悦笑着把手缩了回来。
    没发现哥哥动作的程乐正专注于观察那个箱子，在看到侧面的商标时，声音中透出惊喜：“最新款的笔记本？”
    “嗯，猜对了。”
    打开盒子，果然是自己心仪已久的那款黑色笔记本。程乐一脸不敢置信：“哥，你买这个做什么？这款机子那么贵……”
    “送你的。”程悦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很喜欢玩电脑，大学四年一直用最便宜的组装机。现在读研了，送你台笔记本，写论文什么的也方便。”
    见程乐还沉默着，程悦又补充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提两个月薪水出来而已。反正现在我用不到钱，放在银行拿的利息又不多。”
    见程乐还不说话，程悦转头疑惑地看着他道：“不喜欢？”
    程乐这才笑了笑，伸出双臂轻轻拥抱住哥哥，轻声道：“谢谢你，哥。”
    程悦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跟我客气什么，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话音刚落，程悦突然觉得抱住自己的手臂猛的收紧，紧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程悦挣扎了一下，拍拍弟弟肩膀：“怎么了？”
    “没什么。”放开拥抱的程乐，对着哥哥时依旧是如常的阳光笑容，只是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程乐站起身来，转身道，“哥，我们出发吧。”
    ***
    八月底的南方城市，连续几天发出了高温警报。
    这样的天气，连地面都散发着热气，整个天地如同一个巨大的蒸笼，而走在其间的人们就像被大地蒸煮的包子，头顶冒着丝丝热气，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正午时分，车辆稀少的路段，兄弟两人在太阳底下晒了十分钟，还等不到一辆出租车。
    程乐还好，因为戴着帽子，晒不到脸。程悦就惨了，原本就偏白的皮肤，被太阳一晒，很快透出红晕。
    看着身旁被晒成熟虾的哥哥，汗水正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进洁白的衬衫里，连衬衣都浸湿了，紧贴在身上。
    程乐皱了皱眉头，把笔记本包递给他，换过他手里笨重的行李箱，转身道：“哥，我们坐地铁。”
    程悦扭头看他已经走出了几米远，挺直的背透着股倔强。
    ——今天这弟弟不知怎的有点奇怪？
    程悦轻叹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正午时分正是人流高峰期，地铁站也是人山人海。
    好在这里有空调，至少不用担心被晒脱皮。
    半个小时后终于坐上了地铁，到T大站已近下午三点，两人都又累又渴。
    程悦去旁边小店买水，回头，却发现弟弟正往不远处挂着“欢迎T大学子”横幅的接待站走去。
    那个接待站并不大，简单的几张桌子，四五个挂着胸牌一脸笑容的T大学生。
    见到程乐之后，有个女生便热情的凑过来：“师弟好，欢迎师弟来我们T大。师弟是哪个学院的？”
    程乐微微一笑：“师弟不是乱叫的。”顿了顿，轻轻挑了挑眉，道：“我研一，来这边看看而已。”
    一副领导视察的口气。
    那女生笑容僵在脸上，惊了半晌后，才恭敬地道：“师兄好。”
    程乐微微一笑：“师妹好。”
    身后有个男生开口道：“研究生新生来南校做什么？你该坐到中华广场站换三线，终点站下车，再转公交车三号，去东校区报道才对。”
    ——低沉的声音，冷淡的陈述句。
    程乐转过头来看他。
    那人戴着帽子，很巧跟自己还是同一款的，不过他戴的是黑色，自己戴的是白色。
    除了帽子，他还戴着墨镜。
    大大的墨镜遮住了眼睛，露出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唇，还有漂亮的下颌线条，给人更多遐想的空间。
    没有任何花纹的纯黑紧身T恤，因为是低领，露出了大片蜜色的皮肤。脖子上挂着的银色项链，让整个着装既不显得单调，也不会过分张扬。
    接待处有个女生站起来，一脸笑容地走上前来：“归师兄，你怎么来了？”
    “今天刚好回校。”那人淡淡答道。
    “这么巧啊。”女生指了指他身后拖了一堆行李箱的几个女生，“她们是？”
    “来报到的新生，我带她们坐地铁过来。”
    那几个人唧唧喳喳开始解释——
    “我们在火车站遇到师兄的。”
    “那边迎新的校车满了，我们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下一辆，据说是塞车了。”
    “师兄就顺路带我们坐地铁过来了，在火车站等啊，快热死了。”
    那男生轻轻扶了扶墨镜：“小然，你待会带她们去学校报到。我还有点事要去广播台。”
    说着又转向程乐，“还有这位研一的师兄。既然是走错路到南校的，或许可以坐南校往东校的直达校车。你顺路带他去车站看看。”
    “好的师兄，你去忙吧。”
    “嗯，我先走了。”
    “师兄拜拜。”一群人带着崇拜的声音。
    只有程乐在旁边冷笑。
    戴着墨镜装酷的小屁孩，有什么了不起吗？对我这种态度，我惹你了？
    前面那几个人还在小声八卦：“都说人文学院男生特少，没想到还有这么帅的。”
    程乐心里不禁失笑，你知道他很帅？说不定摘了墨镜，眼睛周围都是麻疹。
    “那是，中文系多才子啊！”
    “不对，我听说他是新闻系的。”
    “是吗？新闻系的啊，怪不得这么好人，大热天的送我们过来。”
    那是顺便带过来的而已吧……就跟带行李一样的……
    “呵呵，归师兄为人很低调的。”
    这叫低调？
    有女生赞同地道：“对啊，他很少露面的。”
    整天戴墨镜，只露下巴也可以叫做很少露面吗……
    旁边有人补充道：“或许是因为他跟他男朋友在外面住，所以来学校比较少吧。”
    男……男朋友？
    程乐只觉得一滴冷汗顺着脸颊，唰一下滑进了衣领。
    
    第三章 捉弄 …
    
    “师姐，你刚才说什么？男朋友？”刚入学的几个师妹好奇的问。
    那个叫小然的女生白了旁边说漏嘴的同伴一眼，然后又扭头微笑道，“没什么。师兄他在外面租房子，跟朋友一起住而已。”
    “哦，这样啊。”
    “你们跟我走吧，早点去报道，完了还要去领军训的衣服，事情多着呢。”
    “谢谢师姐！”
    一群人说说笑笑，渐渐从视线里消失了，程乐却还站在原地看着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
    买好饮料的程悦走到弟弟旁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在看什么？”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个高个男生的背影，程悦好奇道，“你同学？”
    “我不认识他。”程乐轻轻一笑，“他可是牛A的弟弟呢。”
    “牛A是什么？”程悦问。
    看见哥哥一脸疑惑的表情，程乐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道：“牛A的弟弟就是牛B嘛。”
    程悦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见他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程悦不禁无奈地摇摇头，这家伙真是越大越毒舌了，骂人都拐弯抹角的。
    “他怎么得罪你了？”
    “没有，我只是看不惯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装酷的家伙。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呵呵，我都说了 T大个性的学生很多的，你不理会他们就好。”程悦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表道，“我们快去学校吧，到东校区的校车三点半有一趟。”
    “好，走吧。”
    原本就是来南校坐校车的。
    因为哥哥工作的地方就在T大东校区所在的大学城，所以对T大校车的时间非常了解，从自己家坐地铁去东校，要换好几条线，还不如坐到南校再搭校车来的方便。
    刚才那个同学，显然自以为是的认为这研究生师兄是初来乍到的菜鸟，坐车都坐错地方，还一脸嘲讽的说那些话。
    真是越想越觉得气闷。
    被比自己年纪小的人鄙视，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程乐脸上虽然在笑，心里却暗自计划着。那位新闻系的归同学，似乎还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呢，看那些人对他恭敬崇拜的样子就知道了。要是以后有机会遇到，自己该不该好好修理一下他呢？毕竟，修理不懂事的家伙，可是自己的乐趣之一啊……
    没想到，今天校车提前十五分钟开走了。
    据说是东校那边有个研讨会，很多师生要坐校车过去，车满了就开了。
    程乐兄弟只好等下一趟五点的车子。
    还有一个半小时，两人无聊之下便在校园里逛了起来。
    程悦对这里比较熟，自然而然当起了导游。
    T大原本只有南北两个校区，后来因为高考扩招，宿舍不够用，五年前又新建了东西校区，并且把很多学院重新整理分布。
    南校都是人文，经济，外语等文科专业；北校以理化生为主；西校则是临床，护理，法医等医学专业。而东校区专门划分出来作为研究生和博士生的培训基地，新建了很多教授的科研实验室。
    说到这里，程悦突然笑道，“我听说T大学生总结过一段话，挺有意思的。”
    “他们说，南校女生喜欢织毛衣，西校女生总穿白大衣。北校女生整天煮硫酸，东校女生整天煮泡面。”
    程乐也忍不住笑起来：“哥，这段话还真贴切。”顿了顿，又问，“那男生呢？有没有男生版本的。”
    “除了织毛衣，其他应该差不多吧。“
    两人相视一笑。
    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铃声。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
    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这是程悦很多年没换过的铃声。
    程乐曾经问过他，一直用这歌当铃声不会听烦么？记得哥哥当时只微微笑了笑，然后换掉了。可此时，见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脸上震惊的表情，程乐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这个铃声，是不是也跟他的过去有关？他在外地读书的那几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程悦接起了电话，脸上依然带着往日般温和的笑。
    “东哥，好久没联系了……嗯，我挺好的……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聚会？”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乐看见哥哥脸上的笑渐渐散了去，然后便一直沉默着听那边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都有哪些人去？”
    “就你和阿荣、小威？没别人？”
    脸上的神色放松下来，“这样啊，不过我今天送弟弟去报道……”
    “哥，我没关系。”程乐在旁边笑着做了个自己能搞定的手势，“你去吧，老同学聚一次不容易。”
    他知道哥哥口中的东哥是他大学时代的舍友，好像还是宿舍长什么的。
    程悦犹豫了一下，“那好吧，我现在过来。”
    挂了电话之后，程悦才扭头对弟弟道：“他们就在附近的餐厅，我正好赶过去。五点之前我回来找你，我们再一起坐车去东校，好吧？”
    程乐笑道：“放心去，我又不是小孩，不会走丢的。”
    程悦笑着拍拍弟弟肩膀，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
    哥哥走了，程乐一个人无聊，就拉着行李在南校转悠。
    这里的确如哥哥所说，氛围非常轻松，环境也十分优雅。
    走在校道上，连温度似乎都降低了。路旁的榕树是天然遮阳伞，挡住夏日灼热的阳光，投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树上还有小鸟清脆的鸣叫声。路旁的青草地，形状各异的花坛，清澈的池水，把整个校区装点的像公园一样漂亮。
    或许是文学院总部的缘故，这里的女生大部分有些才女风范，一路走来，淑女气质的女孩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男生虽然少的可怜，倒是艳福不浅，旁边总有美女相伴。
    程乐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不禁赞叹，文学院的男生真是幸福啊，都快变成稀有动物了。万红丛中一点绿，自然很受欢迎嘛。
    正感叹着，不远处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胸前银色的项链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闪得程乐不禁眯了眯眼。
    程乐微微一笑，走上前去。
    “师弟，真巧。”
    那人停住脚步，沉默了一下，似乎忘记自己在哪里见过面前的人。
    程乐好心提醒：“刚才在地铁站见过的。”
    “哦，是你啊。你不是要去东校吗？”
    “校车没赶上。”无辜的语气，“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
    “你可以去坐地铁。”
    “我找不到路。”非常有礼貌的微笑，“能不能麻烦师弟带我去？”
    那人皱了皱眉，“我现在有事走不开。”
    “这样啊……那我去校门口，看看能不能找辆出租车。打车到东校要多少钱？”程乐一脸苦恼的样子。
    “很贵。再说，这时间很难打到车。”
    “是吗？我从外地赶过来，刚下火车，对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师弟给我点建议好吗？”
    或许是程乐的微笑实在太友善了，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你等下一趟校车，五点还有一班。”
    听到想要的答案后，程乐心里早就笑开了花，脸上却是惊讶的表情：“那岂不是还要等一个小时？”然后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太阳，“再等下去，我怕会中暑。我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刚来南方，气候还是不太习惯呢。”
    说着，按了按太阳穴，故作头晕状。
    “要不，师弟给我画张南校区的地图吧。”一脸诚恳。
    那人低头看表：“我赶着去开会。你可以去前面的图书馆等，那里有空调。”
    “哪里有图书馆？”
    “顺着这条路走到前面岔路口右拐，走一百米再左拐。就是那栋白色的大楼。”
    “没有学生证让进吗？”
    “……”再次皱起眉头。
    “你知道，我是新录取的研究生，没有学生证，也没有校园卡。”顿了顿，“师弟的学生证借我用一下可以吗？”
    沉默。
    “改天一定还你。”看我诚恳的眼神。
    “学生证不可以借给别人用，这个是校规。”
    “那你帮我刷卡让我进大门，我再把卡递出来给你，这样可以吧？”
    “不可以，违反规定。”
    “那怎么办？”
    看着对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程乐却是心情大好。
    自己这么明显的骗子，就差脸上写“骗子”两个字了，摆明了故意骚扰他，他居然没怀疑，还真把自己当成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冷冷的说着，转身就走。
    程乐拖着行李箱跟着他，脸上装作感激的样子，心里都快笑抽了。
    这个装酷的小师弟，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人厌。
    思想其实还挺单纯的，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程乐被带到了一间甜品店。
    店员笑着问：“两位，要点什么？”
    程乐故意扭头看向他，店员也就顺着程乐的目光看过去，归同学沉默了一下，道：“给他一杯珍珠奶茶。”
    “好的，五块。”
    程乐扭头看着他，微笑着道：“谢谢。”
    归同学皱眉，然后乖乖掏钱包付钱。
    “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虽然眼睛被墨镜遮住，看不清表情，可光看他紧抿着的嘴唇，就知道他很不高兴了。
    程乐笑道：“还有，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以后来南校区，找你打球什么的。”
    “不用了。”扔下三个字，转身快步离去。
    估计他快被这瘟神烦透了……
    怎么逃的那么快啊？
    不知道当他想明白自己被耍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程乐的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第四章 聚会 …
    
    程悦按东哥所说的路线，找到了那家新开的餐厅。
    一推门，便被一个男人热情地抱住。
    吓了一大跳，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东哥一脸笑意，这才反应过来——
    “小威？”
    那人放开了他，一脸郁闷表情：“哎，你就不能像阿荣那样说几句‘这么多年不见，你帅到我都认不出来了’之类的话？”
    程悦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帅到我都认不出来了。”
    良久后，小威才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你怎么还是这副老样子，对你发脾气，真是石沉大海。”
    说着捶了捶程悦的肩膀。
    程悦笑了笑，走到沙发旁坐下，跟阿荣和东哥依次握手，打过招呼。
    这三人便是程悦大学时代的舍友。
    一个屋檐下同住三年，感情如兄弟一般亲密。性格开朗的小威，坏嘴巴的阿荣，沉稳的舍长东哥，再加上一脸温和笑意的程悦，四个人住在一起总是其乐融融。
    那个年代电脑并不像如今这么普及，几人无聊的时候就凑在一起打牌，各种牌都玩到炉火纯青，然后又买了副麻将，四人刚好凑一桌，每天晚上都八万二条的，打几局，谁输了谁买次日的早餐。
    男生大多是比较懒散的，臭袜子不洗，球鞋乱扔，宿舍里总有散发着一股臭哄哄的味道。
    可他们四人的宿舍却不同，还连续三年评到了文明宿舍。
    因为程悦爱干净，他受不了住在脏乱的地方，于是每周都会大扫除一次。阿荣还开玩笑说：“咱们程悦真是好到人神共愤了，又会扫地又会做饭的。”然后笑眯眯凑过来，“程悦你嫁我吧。”被程悦一扫帚打了左边屁股。接着又补充：“不嫁我，娶我也行啊！”右边屁股又挨了一扫帚。阿荣同学就这样被微笑着的程悦“扫地出门”了。
    那些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
    如今兄弟几个难得聚在一起，回想当年学生时代的时光，大家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毕业以后，小威去了国外，阿荣到北方工作，东哥虽然跟程悦在一个城市，却一直很忙碌，四人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这次小威回国，阿荣也正好带着老婆孩子来这边度假，这才在东哥的号召之下难得聚了一次。
    程悦听说之后不悦地道：“小威上个月就回国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他找了个洋妞当老婆，把他妈给气的，这些天一直在折腾结婚的事呢。”东哥解释道。
    程悦笑着看向一脸苦恼的小威，“你还挺有本事的，出国一趟，拐骗一个外国人回来做老婆？”
    “她爸是中国人，她在国外长大而已。不过她遗传了她妈的蓝眼睛金头发，我妈说不想让我娶个洋娃娃，蓝眼睛看着很恐怖。哎，老人家，固执的很。”叹了口气，转向阿荣道，“我哪像阿荣那么幸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老婆，还生了对双胞胎呢 。”
    这事程悦倒是知道，检查出老婆怀了双胞胎的时候，阿荣都快高兴疯了，到处给朋友打电话，后来为了给孩子取名字，还找程悦征求过意见。
    程悦扭头看着阿荣道：“对了，你那对儿女，最后取的什么名字”
    “哥哥叫林铁，妹妹叫林铜。”
    好吧……
    铁和铜在一起，不会发生太激烈的化学反应。
    三人对视一眼，最后由程悦总结道：“不错，一听就是兄妹。”
    “那是自然。”阿荣笑呵呵地道，“对了程悦，你呢，有什么情况？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咱可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老同学聚会的时候，单身的总会比较尴尬。
    当他们一个个有了自己美满的家庭，当他们拿出儿子女儿的可爱照片一脸幸福的讲述孩子的趣事，当他们带着关怀的目光询问你的近况，甚至好心的要给你介绍恋人的时候……
    还没结婚，甚至没有交往对象的人，总会有种……被当做珍惜动物围观的感觉。
    程悦笑了笑道：“我不着急，没遇到合适的。”
    小威过来拍拍他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你啊，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要找跟你配的女人的确不容易。不过呢，你眼光也别太挑，遇到不错的就交往看看。总是一个人过，兄弟们看着也着急啊。”
    阿荣又坐过来道：“我有个朋友，长的漂亮，性格也很开朗，她还没交过男朋友呢，据说是一直遇不到心仪的人，巧了，她最喜欢温柔的男士，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看看？”
    又来了……
    我不结婚我自己都不急，身边的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急？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程悦有些头痛的想。
    不过对着阿荣一脸笑容，倒也不好拒绝，只能陪着笑道：“再说吧。”
    “先生，你们的菜可以上了吗？”
    及时赶来的服务员让程悦大大松了口气，赶忙道：“可以上菜了，谢谢。”
    ***
    东哥点的都是以前在大学时喜欢的菜，这家以湘菜为主的餐厅，环境很好，菜也很可口，四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气氛相当融洽。
    男人聚在一起当然少不了酒，四人你敬我我敬你，很快就空了一打啤酒。
    阿荣和小威喝高了，跑去洗手间吐。东哥因为酒量大，喝了很多依旧面不改色。程悦喝的不多，只是脸色有些发红。
    话多的家伙都走开了，只剩下两人的包间内，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沉默片刻后，程悦才笑着说：“他们两个还真能喝呢。”
    “是啊，跟以前一样爱闹。”
    “你生意还顺利吧。”程悦随口问道。
    东哥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已经完全不关心商业圈的事了吗？”
    程悦摇晃着手里的杯子。
    啤酒在杯里轻轻打转，冒出的泡泡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接一个的破裂，那样细碎的声音，能让人的心情变得平静起来。
    程悦微微笑了笑，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在商场打拼，自己的兴趣根本不在这里，所以毕业之后就果断改了专业。”
    “现在做老师还好吗？”
    “挺好，工作清闲，薪水也不低。我比较安于现状。”
    “那你也不关心他的消息了？”
    程悦缓缓抬起头来。
    看到对面的男人深沉的目光。
    果然是在商场打拼多年的人呢，如今的东哥，已经完全褪去了大学时代的青涩，他的目光甚至泄露不出一丝情绪。
    程悦微微一笑：“你这话，我不太明白。”
    东哥紧紧盯着程悦的眼睛道：“他早就回国了。”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而且这次，他们全家都回来了。那么轰动的新闻，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程悦继续微笑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请讲重点。”
    “上次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我遇见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认出了我。你猜，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程悦沉默着，静静注视着杯中的啤酒。
    那些泡沫已经全部破碎了，杯中的液体变得无比清澈，甚至能映出自己的脸，带着那样温和平淡的笑容。
    沉默良久后，东哥才低声道：“他问我，程悦还好吗。”
    桌下的手指猛的收紧，连指甲刺入掌心都没有发觉。
    屋内的空调像是瞬间降低了温度，让人后背都轻轻发起颤来。
    程悦还好吗？
    他居然，还记得？
    程悦握起那半杯啤酒，递到嘴边。
    他喝的很慢，因为他需要这点时间来调整情绪，让自己尽量表现的毫不在乎，尽量显得平淡。
    只是他没注意到，握住杯子的，微微颤动着的，发白的指尖……
    早就被对面的人收入眼底了。
    “你怎么说的？”程悦的脸上还是那样的笑容，似乎只是在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说我很好？还是很不好？”
    东哥皱了皱眉：“我告诉他，你毕业后到外地读书，换了专业，现在在音乐学院当老师。”
    “然后呢?”
    “然后他顺便问我，你弟弟怎么样。”
    “我就跟他说，你弟弟今年考上了T大的研究生。”
    “他笑笑说，挺巧，他弟也在T大呢。”
    “后来有记者找他采访，他说了声抱歉就走开了。临走的时候，留下张名片。”
    东哥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轻轻从桌面推到程悦面前。
    程悦微微皱眉：“给我做什么？”
    “我想，你需要它。”
    “我要他的名片有什么用。”
    东哥沉默了良久，才轻叹道：“程悦，在我面前，你还要装吗？”
    握住名片的指尖微微一紧。
    那张名片，那个熟悉的名字，名字下面的一排地址，职位，电话，Email……
    是自己想要的吗？
    “其实，我不需要。早就……不需要了。”
    程悦微微一笑，看都没有看，便把那张名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侧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四点半。
    程悦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我弟弟还在等我。”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说：“程悦，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
    程悦拉开门的手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江子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走出门去，然后，用力地关上。
    

    上部：回忆

    第五章 雨夜 …
    
    那夜的雨下的很大。
    好多年了，都没有见过那样的暴雨。肆虐的狂风像要把整个天地吞噬一般。阳台上挂着的衣服全被吹落到地上，脸盆也被吹翻了，发出剧烈的声响。
    若不如此，程悦也不会跑到阳台上再次见到他。
    那个人，就站在对面的车棚下面。
    他的全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头发一直在滴着水。每当风起的时候，黑色衬衫被吹起，甚至能听到衣摆飒飒作响的声音。
    他对这些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听着电话。
    ——那个电话，对他一定很重要。
    程悦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还没明白为什么，已经傻瓜一样撑着伞站在了那人的面前。
    对上对方惊讶的目光，程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以学长的口吻关怀道：“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回宿舍？”
    他收回手机，低声说：“宿管睡着了。我有点急事，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叫醒她就是了。”程悦顿了顿，看了眼宿管所在的屋子，才恍然大悟，“差点忘了，1栋的宿管阿姨睡着了比我还难叫醒。”说完笑了笑，到旁边宿管屋前一边叫着“阿姨，开一下门”，一边用力拍打着窗户。
    良久之后，那屋子才终于亮起了灯。
    宿管阿姨打开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唠叨：“谁啊，半夜三更的，这么大的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十二点了，懂不懂校规？来，把名字给我登记了，学号，宿舍号，还有晚归的理由，一个都别少。”
    程悦站在前面，礼貌地笑道：“阿姨，这么晚把您吵醒实在很抱歉。这位师弟是大一新生，刚下飞机，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您就通融通融吧。”
    宿管阿姨揉揉眼睛：“哟，这不是程悦吗？这么晚还送新生来宿舍，你真是尽责。”
    程悦笑笑：“应该的。”
    “既然是新生，这次就不记名了，快来，跟我拿钥匙去。”
    楼道里很静。
    规律的脚步声在耳边放大回响，合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到了楼梯口的时候，程悦自然而然提起了行李箱，却听到身后响起那人低沉的声音。
    “我来。”
    程悦怔了怔，随即笑道：“没关系，你的行李挺轻的。”
    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他的手放在行李箱的提环上，两人的指尖轻轻碰触，感觉到的，依旧是雨水冰冷的温度。
    也不知为何，程悦竟觉得他简单的动作里有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没有命令的口吻，神色也是平静的，可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却是如此的浑然天成。
    程悦把手缩了回来，看着他轻松地提起行李箱，款步走上楼去，脊背挺得笔直。
    爬到七楼的时候，程悦气喘嘘嘘拍着胸口，那人却像走平路一样面不改色。
    程悦休息了片刻，拿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宿舍里其他人已经睡着了，一开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怕开大灯影响到他们，程悦便从门后找到开关，打开了走廊里的灯。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屋内三张床都有人睡觉，床下的桌上也堆满了书籍收音机之类的物品。
    只有门口的床铺，空着。
    害怕吵醒屋里的人，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刻意放轻，离得太近的缘故，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那种亲密的距离让程悦没来由地心慌，于是转过身去，摸摸鼻子，轻声道：“我先帮你整理一下床铺，你去洗个澡吧。”说完又问道，“对了，你有带被子，床单之类的吗？”
    “没有。”很干脆的回答。
    程悦把放在扶梯上的手收了回来。
    两人同时回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木板床。
    片刻之后，程悦才轻轻咳了一声：“你这么晚才来报到，我以为那些生活用品你都准备好了。”
    “我以为那些东西，是学校管的。”
    对视一眼。
    程悦微微皱起眉头：“这就麻烦了，你今晚总不能睡光板床吧。”
    那人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没关系。”
    虽然对方这么说，可程悦却觉得心底不安。
    毕竟这是初来乍到的新生，赶了那么远的路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淋了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睡光板，还没被子盖。
    程悦侧头看了眼对面七楼自己宿舍还亮着的灯光，这才下定决心道：“要不，你去我宿舍住一晚。”见对方没说话，程悦又补充道：“没事的，宿管那边我去说一声就行了。我舍友都很随和。”
    良久之后，那人才开口说：“谢谢。”
    “什么乱七八糟的，吵死了！”
    寝室里突然爆出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回头一看，只见隔壁床的兄弟翻了个身，踢了两下被子，继续打起呼噜。
    ——原来是在说梦话。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深夜里寂静的屋内，昏暗的灯光下，相对着微笑的刹那，像是在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程悦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男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相处。
    “我们走吧。”程悦转身关好灯，等他拉着行李出来，再轻轻地关上了门。
    ***
    爬到七楼，却见自己宿舍的门突然开了，江子东拿着伞匆匆走了出来。
    程悦疑惑道：“都这么晚了，你去哪？”
    江子东看了眼程悦身后的男生，扔下句：“回来就好。”然后转身走进了宿舍。
    “东哥你不是去找程悦吗？怎么这么快就……” 阿荣的话还没说完，见到出现在门口的程悦，一改焦急的口吻，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程悦你要不要命的，半夜三更狂风暴雨，你出去干嘛？东哥刚想去找你来着。”
    程悦笑了笑，轻轻拉过身后的男生，介绍道：“这位是大一的师弟，来我们寝室借宿一晚，大家多多关照。”
    “哦，师弟啊，是来晚了进不去宿舍了吗？呵呵。”阿荣笑眯眯地问，“师弟哪个专业的？”
    “工商管理。”
    “呀，真巧，是咱们直系呢。”接着又问，“师弟叫什么？哪儿人呢？怎么来这么晚？……”
    程悦没好气的打断了他：“行了，查户口的都没你这么啰嗦。”
    阿荣悻悻地闭上了嘴。
    程悦转身，冲那师弟温和笑道：“你先去洗澡吧，淋了这么久的雨容易感冒。热水供应到十二点，要抓紧时间啊。”
    “嗯，知道了。”
    程悦想了想，又说：“最左边的支架上是我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凑合用的。”
    “好。”
    等他进了浴室之后，小威和阿荣才凑过来盘问程悦：“那师弟从哪儿来的？他是你什么人啊？你把他带到我们宿舍，也不经过我们同意，太没人性了吧？”
    程悦微笑：“没什么关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做学长的，总不能看着他淋一夜的雨，怎么说都是我迎新认识的学弟。”
    “说的也是。”阿荣摸摸后脑，“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我刚没来得及问完就被你打断了。”
    程悦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不是吧！连姓名都不知道你就往宿舍带？！”
    “那又如何。”程悦笑着拍拍他肩膀，“反正人我已经带来了，让他睡我的床，不干扰到你们，总可以了吧？”
    “可以倒是可以……”阿荣呵呵笑了笑，转身回去自己座位，低声嘟囔句，“就是觉得……这师弟有点奇怪啊。”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被推开，男生洗完澡走了出来。
    ——穿着低领的睡衣，露出大半胸膛的男生，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气。健硕的身材，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惊人的性感。沉默寡言的性格，透着一丝奇异的神秘。
    这个在雨夜中被程悦带到宿舍的男生，很快引起了小威和阿荣强烈的好奇心。
    见他洗澡出来了，两人便热情的围过来嘘寒问暖，以表达作为学长对学弟的热心关怀。
    “师弟怎么称呼？”
    “叶敬希。”
    “怎么写啊？”
    “尊敬的敬，希望的希。”
    阿荣怔了怔，片刻后才笑着接话：“你的名字……呃……挺特别的。”
    旁边的小威凑过来插嘴：“我叫周智威，这位是林荣，还有这个是我们舍长大人江子东。我们都是经济学院工商管理系，跟你同一专业的，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们。”
    “多谢。”
    “别客气。”自来熟的阿荣轻轻拍拍他肩膀，“对了你家在哪？说不定我能给你介绍几个老乡呢。出门在外，大家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
    “我从纽约回来。”
    “啊？”阿荣怔了良久，才呐呐道，“那么远……”
    小威接着说：“你家里没人送你吗？他们放心你一个人回国？我家在隔壁省，我爸妈都非要送我到学校……”
    程悦走了过来挡住两个热心过头的舍友，转身对叶敬希说：“你换下来的衣服给我，我放洗衣机里洗干净，不然这样的天气会发霉。”接过他手里的衣服，顿了一顿，“累的话先睡吧，左边这个是我的床。”说着又扭头对几个舍友道，“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快点睡。”
    一直沉默着的江子东突然道：“程悦，你的床会不会太挤了？要不借隔壁阿涛他们的空床？”
    程悦怔了怔，回头见江子东正低头看书，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们宿舍已经关灯，大概都睡了。没关系的，也不算太挤。”程悦微笑着说。
    江子东看了他一眼，耸耸肩：“那好吧，随便你。”
    舍友一个个上床睡觉，黑暗的屋子里渐渐响起入睡后平稳的呼吸声。
    宿舍大灯被程悦关掉了，只有阳台上的灯还亮着。叶敬希坐在桌前，正好能看见程悦在阳台忙碌的身影。
    风太大了，阳台上挂着的衣服零零散散被吹下来，程悦倒是不慌不乱，一件件捡起来，抖干净，再挂回屋内的细绳子上。
    拿着叶敬希的衣服，打开洗衣机盖子，程悦又有些犹豫起来。
    他的衬衫其实很干净，只是被淋湿了而已。
    程悦在领口看到一行英文商标，虽然是没听说过的牌子，可指尖触到的面料手感却是极好的，可想而知，这衬衫绝对价格不菲。
    这么好的衬衫，放到洗衣机里洗坏了怎么办？
    可要是手洗的话，程悦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是刚认识的人，还没熟到给对方洗衣服的地步。
    正在犹豫，却听身后响起叶敬希低沉的声音：“在忙什么？还不睡吗？”
    程悦转身看着他，玩笑的道：“我在想，你的衬衫要是扔进洗衣机的话，或许就变成麻花了。”
    叶敬希答：“没事，我明天拿去干洗店。”
    程悦点了点头：“那行，我先挂起来晾晾。”
    “好，忙完了就休息吧。”
    等程悦整理好阳台的衣物回到宿舍的时候，叶敬希居然还没睡，而是坐在椅子上，开着台灯随意翻着书。
    屋内只有角落里那点暖黄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更突显出他轮廓分明的英俊外貌。程悦看着灯光映衬下的他，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种暖暖的感觉。
    “忙完了？”察觉到程悦的目光，叶敬希缓缓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
    程悦嗯了一声，然后轻声说：“你还不睡吗？坐那么久的飞机肯定很累了吧。”
    “在等你。”叶敬希说。
    程悦怔了一下。
    原本带淋雨的师弟过来借宿是件很平常的事，可此时，程悦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陌生的两个大男生，睡在一张床上，的确有些尴尬。
    叶敬希把书合上，放回了书架，然后说：“你睡里面吧。”
    “嗯？”
    “我怕半夜起来会吵到你。”
    程悦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迅速的爬上床，然后翻身面对着墙壁。
    ——连原本裸睡的习惯都临时改了。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程悦听到一阵响动，感觉床垫凹了一下，身旁轻轻躺下了一个人。
    他的呼吸就拂在脑后，暖暖的，还有点痒，让程悦的心跳都变快了。
    因为床有点小，程悦怕自己会挤到他，心情紧张，结果更睡不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依稀可见手上带着荧光的表指针已指向了两点。
    突然，程悦感觉到身旁的叶敬希手臂动了动。
    然后，身上一暖。
    原来是他发现程悦没盖好被子，才把自己身上的薄毯轻轻披了过来，那毯子，甚至还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他自己却翻身下了床。
    出于好奇，程悦也悄悄转过身来，想看看他突然下床是在做什么。
    结果，却看到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阳台上。
    不知怎的，那样挺直了后背，在深夜里静静站在阳台上的人，竟给人一种……非常孤寂的感觉。
    叶敬希，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学弟，全身都充满了神秘感。
    他的脸上始终是平静的，很少有笑容。他的性格也很沉稳，很少有情绪表现出来。他像是什么都不在意，总是用客气的语气跟任何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程悦侧过身来安静的看着他。
    大雨倾盆。
    耳边偶尔有轰隆的雷声，闪电划过天空时，总会映出他的背影。
    ——挺直的，略显僵硬的后背。还有身侧紧握着的，发白的手指。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叶敬希拿起手机：“还没找到他吗？”
    电话那边像在解释什么，说了很久。
    叶敬希也一直沉默着。
    良久之后，叶敬希才压低声音道：“我会答应你的一切要求，按你的计划完成学业，按你的希望走以后的路。”
    “我会是最让你满意和骄傲的儿子。”
    “这样的儿子，一个就够了，不是吗？”
    “所以，请你放过他们。”
    “可以吗？”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染上了深夜里的雨水气息，透着刺骨的冰冷。
    他说每句话，都是那么的沉重，压得人快 喘不过气来。
    “还有，如果二弟出了什么意外，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也不会再认你这个父亲。”
    啪的一声，电话被大力挂上。他紧握的指尖竟轻轻颤抖起来。
    从简单的对话里，程悦猜到他家里可能出了什么很大的变故。
    虽然很想站到他身边去安慰他，跟他说说话，可是，那一刻的他，应该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吧。
    卸掉了伪装，深夜里独自站在阳台上跟父亲争吵的人……
    原来并不如外表所见的那样冷漠和坚强。
    又有谁，能在寒冷的深夜里，给他披一条薄毯呢？
    
    第六章 熟悉 …
    
    暴雨后的清晨，空气非常清新，鸟儿的鸣叫声也显得格外清脆。
    程悦一向是寝室里最早起床的人，没想到这天醒来的时候，身旁叶敬希早已不见了踪影，倒是身上的薄毯盖的很严实。
    程悦整理好床铺，起身下床，发现桌上显眼的位置压了张纸条。
    揉揉眼睛，拿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潇洒的钢笔字。
    “昨天真的很感谢你，军训回来请你吃饭——叶敬希留”
    侧头从阳台看下去，楼下排队体检的聒噪的大一新生中，始终找不到那人的影子。
    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吗？
    程悦微微弯起嘴角笑了笑，把纸条折好，收进了抽屉。
    科大的校规非常严格，大一新生的入学军训也是军事化管理，把所有新生拉到附近的军区住一个月，穿衣、叠被都按正规的军校一样训练，半夜四五点一声口哨马上起来集合也是常有的。
    那样痛苦的军训之后，回校的学生大部分都瘦了一整圈。
    所以当程悦打开寝室的门，再次见到叶敬希时，脱口而出的便是：“你瘦了很多。”
    “有吗？”叶敬希说着，还轻轻用拇指摸了摸下巴。
    看着他的动作，程悦忍不住笑了起来。
    “稍等一下。”
    说着便转身进屋，把钥匙塞口袋里又走出来。
    “找我有什么事？”程悦问。
    “有没有时间？请你吃晚饭。”
    “果然啊。”程悦顿了顿，“我今天特地没吃晚饭，想着会不会有人请客呢。”
    叶敬希的嘴角微微扬起：“哦？这么巧。”
    “你们军训不是结束了吗，今天又是周末，我就想，你今天应该会来找我。不然，明天就开始上课，再找时间凑一起就要等下周了。”
    “分析的不错。”微微一顿，“不过，你不怕纸条上的话只是客套？”
    “当然不。我想，你这么严肃的人，不会轻易承诺什么，承诺过的，却一定会做到。”
    “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他的目光变得深沉。
    程悦却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转身把门上了锁：“走吧。有点饿了。”
    叶敬希点了点头，跟上程悦的脚步，随口问：“你舍友都不在吗？”
    “他们都去打球了。”
    “你不去？”
    “天气一热，我就懒得动。人们都喜欢冬眠，我呢，却喜欢夏眠。”
    “呵呵。”
    耳边传来的低低的笑声让程悦有些惊讶，扭头见他嘴角带着微笑的样子，不禁开口道：“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话还挺多的。”
    “怎么，不习惯？”叶敬希也侧过头来看着他，敛住笑容之后，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嗯，在我印象里，你很喜欢沉默，更不会跟人主动聊天。”
    “话不在多，而在精。我喜欢讲重点。”
    程悦把手塞进口袋里，耸耸肩道：“要是领导都像你这样，每次大会发言，我们就不用听那么痛苦了。哎，那些个领导，每次都说‘下面我简单总结一下’，然后就总结一个多钟头。”
    听了这话，叶敬希也不禁笑了起来。
    沉默片刻后，才道：“我不主动跟你说话，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跟你不熟悉。”
    “哦？”程悦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么说，现在的我们，算熟悉了？”
    “是的。”叶敬希顿了一顿，转过头去看着前方，“跟你聊天很轻松，因为你很会掌握分寸。”
    “怎么说？”
    叶敬希沉默片刻，才低声道：“那天晚上，我知道你在我身后。”
    “谢谢你，没有打扰。”
    程悦扭过头来看他，他深邃的目光正静静注视着自己。虽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可程悦知道，他的感谢是真诚的。
    他这样的人，应该不屑于说假话来套近乎吧。
    ——所以，他请我吃饭，是真的想交我这个朋友？
    想到这里，程悦的心情更加愉快起来。
    “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也愿意告诉你。”叶敬希说。
    见程悦扭头疑惑地看向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那天晚上的事。你听到我打电话，不会好奇？”
    程悦了然地点点头，“是很好奇。那你弟弟没事了吗？”
    “嗯，已经安全了。”
    “那就好。”
    “只有这一个问题？”
    “我想，对你来说这正是重点。”程悦侧过头来，微微一笑，“不是吗？”
    “是的。”
    “那就行了，其他问题以后可以慢慢了解。我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再说，我们刚认识，我若把你全家家底都问个清楚，说不定你会反感，甚至怀疑我有什么不良企图。”
    叶敬希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我愿意告诉你呢？”
    “那么我也愿意，做一个倾听者。”程悦认真的说。
    侧过头来，正巧对上他的目光。
    深邃的眼中隐隐含着笑意，嘴角微微上弯的他，卸去了初见时的冰冷。
    那样平淡的笑容，竟让人有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黑夜里刺骨的冰冷，和此刻温暖的笑容，那样两种极端，却在他身上融合地如此完美。
    ***
    “到了。”低沉的声音打断了程悦的思绪。
    映入眼帘的是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门口的音乐喷泉流淌着悦耳动听的旋律，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空调的冷风吹得人神清气爽，酷暑的热气在这里荡然无存。
    还以为同学之间请吃饭，不过是一起下个餐馆吃碗牛肉面什么的。没想到他竟然请自己到这么高级的餐厅，这样正规的请客让程悦顿觉压力。
    虽然从来没有吃过西餐，不过程悦倒也很大方，泰然自若地跟着他一路走进了三楼的包间，一点也没有菜鸟的局促不安。
    叶敬希非常绅士地替程悦拉开了椅子，然后拿过菜单递给他。
    “我不清楚你的口味。你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吧，不用客气。”
    程悦看了一眼精致的页面上匪夷所思的标价，然后把菜单推回给他，笑了笑：“还是你来点吧，我随便就好。”
    叶敬希便也不再推辞，点了两份牛排套餐和果汁。不到十分钟，菜就上齐了，叶敬希对忙碌个不停的服务小姐说：“有我在就可以了，谢谢。”
    那小姐会意一笑：“两位请慢用。”然后识趣地走开，顺手带上了门。
    叶敬希熟练地切好牛排，推过来给程悦，再拿回程悦面前的那份。
    程悦怔了怔，不太自然地道了声谢。
    这样简单的动作，不知怎的，竟让程悦有种被人关心照顾的错觉。
    两人都沉默着，屋内只剩下餐具和盘子接触时悦耳的声响。
    程悦每每抬起头来，都看见他低头认真进餐的样子。俊美的脸褪去了冷漠和严肃，完全放松下来享受美食的他，全身上下淡淡的慵懒气息，竟有种别样的魅力。
    他现在还不满二十岁，却没有同龄人该有的冲动和热情。
    那种波澜不惊的淡定，是经历过很多风浪的人才能拥有的沉稳吧。
    他的家庭，他的背景，到底有多么复杂呢？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程悦放下餐具，擦了擦嘴巴，抬头笑道：“我在想，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一个人的生活。”他的回答很简单，“在别人眼里，很无趣的那种。”
    程悦轻轻皱起眉头。
    叶敬希平静地道：“你知道，一个成功的商人，需要什么吗？”。
    程悦没有回答，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只需要做一个倾听者就足够了。
    “我父亲说，成功的商人，必须狠心和无情。”
    “所以，他便按照这样的原则培养我。“
    “我本来有个双胞胎弟弟，可自从出生后，我们就被分开。据说双胞胎在一起久了，会对彼此产生很大的影响。所以父亲从小就把我们分开，我跟弟弟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能见面。我们甚至，从来没有一起过过生日。”
    “后来三弟出生了，当时我并不在家，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也完全没有印象。”
    “五岁开始，父亲就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家庭教师，他甚至，替我们规划了完整的人生。”
    “我能预见四年以后的自己，该做什么事。”他微微笑了笑，拿起果汁抿了一口，“这样的生活，对一般人来说，是很无趣吧。”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他的语气始终是平淡的，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可程悦的心底却是一阵轻微的刺痛。
    对面的人，偶尔流露出来的刻骨的寂寞，让人不由得心疼。
    因为他从小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他习惯了独自思考，独自解决一切困难。所以才不到二十岁，就如此成熟和稳重。也如此的孤僻和冷漠。
    生一对双胞胎，对平常的家庭来说，那是多么幸运而美好的事情。
    一般的父母都喜欢给他们买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发型，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满脸自豪地带他们去游乐场，吃一样的冰棍，听旁人说他们长得好像，然后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每年生日的时候，总会让两个孩子一起过，然后让他们坐在一起拍DV，长大后送给他们，作为最珍贵的纪念。
    而叶敬希的父亲，因为担心双胞胎之间产生影响，竟然把两个孩子强行分开。
    从小就被分离的他们，一定没有感受过太多亲人的温暖。
    可是，在弟弟出事的时候，叶敬希却在雨夜里独自站在阳台上，为了等一个消息而彻夜未眠……
    其实他心底，还是很在乎他弟弟的吧。
    只是那些属于兄长的温情，都被刻意的，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对了，科大允许学生搬出去住吗？”叶敬希突然问。
    程悦抬起头来看向他：“你想……搬出去租房住吗？”
    “我喜欢一个人住。”
    是喜欢，还是习惯？
    程悦沉默了片刻，才答道：“搬出去住是可以的，不过要跟学工办申请，教务处批准以后，再找宿管科、后勤办、财务处之类的单位盖章，那样学校就不会再扣你宿舍费，宿舍检查算人数也不会记你的名字。”
    叶敬希点了点头：“好，我明天就去办手续。”
    顿了顿，程悦轻声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叶敬希的脸上没有表情：“我会是他最满意和骄傲的儿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平静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程悦很清楚，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厌恶父亲替他安排的人生。可是最后，他却选择了妥协和接受。
    “这样的儿子，一个就够了。所以，请你放过他们。”
    雨夜里冰冷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程悦猛然一震，心中那种刺痛感竟然变得更加强烈。
    ——原来，他接受父亲的安排，只因为，他不想让弟弟走自己的路？
    既然在那样的家庭，必须有人成为父亲商业化的牺牲品，那么，就让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来担起一切责任。这样，弟弟或许可以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拥有自己的人生。
    外表冷漠的他，原来心底，竟是如此温暖的人。
    他的弟弟们，甚至不知道，在那样毫无人情味的家里，是他们的大哥，一直挡在前面，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他们对哥哥最多的印象，或许，只是他冷漠又疏离的背影吧。
    正如此时程悦看到的一样。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他的后背，始终是挺直的。
    也习惯了没有人，跟他并肩而行。
    不知为何，那一刻程悦突然想，如果他的身边有人陪着，他会不会好过一点。
    自己只是一个他刚刚熟识起来的学长，对于他的家庭，完全不能改变什么。可至少，在他读书的这几年里，可以陪他说说话，一起打球什么的，让独自回国的他不那么寂寞。
    看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回国读书，家里那边却是完全不关心的样子，程悦真有点于心不忍。
    想到这里，程悦不禁微微笑了起来，上前两步，跟他走在一起，随口说道：“我知道学校附近有一个院子，挺干净的。房主想把它卖掉，却一直找不到买主。或许，你可以先把它租下来。”
    “你又帮了我一次。”
    “不用说谢谢了。”程悦弯起嘴角，“我们是朋友嘛。”
    叶敬希停下脚步，侧过头来，也微微扬起了唇角：“你说的对。”
    很多年后，程悦依然记得那一幕。
    身后欢快起舞的枝条，路上呼啸而过的公车，旁边唧唧喳喳吵个不停的小学生，面前促销商品的巨大横幅，那个傍晚金色的夕阳。
    还有那个人，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深邃的眼睛里满含笑意，声音低低的，轻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一样。
    那是程悦记忆里最深刻的部分。
    如果记忆就像拍摄的影片一样，可以自由选择播放，他甚至希望，关于叶敬希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个黄昏。
    
    第七章 租屋 …
    
    晴朗的夏日午后，清风阵阵，吹动着枝叶沙沙作响，偶尔还有小鸟鸣叫的声音。
    人迹罕至的小巷，地上铺着青色的石板砖，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缝隙之间甚至长出了鲜绿的苔藓。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深巷的宁静。
    来的是两个人。一人脚步很稳，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踏踏规律的响声。另一人的脚步却稍显凌乱，有意无意间总是踩到缝隙的苔藓。
    “我跟房东太太说好了，待会儿过去看房子。要是合适的话，你就租下来。”像是怕打破这种宁静的氛围，程悦的声音很轻。
    不远处的墙角里，有一只被翻过来的蜗牛正在艰难的挣扎着，程悦蹲了下来，用指尖轻轻拨了拨它的壳，那蜗牛终于翻了过来，赶忙歪歪扭扭的往前爬去。
    程悦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接着道：“自己住的地方一定要好好选，不然以后麻烦更多。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再找，学校附近租房的挺多的。”
    “好。”叶敬希低声应道。
    “手续都办妥了吗？”
    “差不多。”
    “那就是还差一点？”程悦扭头看他。
    叶敬希轻轻皱眉道：“后勤办那边去找了两次，管这事的人都不在。”
    程悦回过头去轻笑道：“呵呵，学校的办事效率的确有待提高呢。不过，像你这样大一就搬出来住的学生比较少，而且不是住亲戚家，是自己租房住，学校的审核自然要严格一点。”
    “我希望下周就可以搬。”
    “嗯。应该可以的。”
    “你说的是前面那个院子？”
    “对。到了。”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幽静雅致的院落。
    这个院子没有一丝现代化的气息，处处都透着古朴。围墙是红砖砌成的，没有粉刷，却整理的很干净。墙头的瓦片之间长了些青草，绿油油的小草似乎是刚长出来的，十分鲜嫩，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院子左侧有个小花园，种了一大片月季，红白相间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上去格外漂亮。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味，沁人心扉。
    院子中间有一棵很大的柳树，垂落的枝条遮挡了夏日里大片的阳光，每每风起的时候，枝条随风摇曳，地上的阳光便被切割成形状各异的碎片，闪烁着炫目的光芒。
    ——几乎是第一眼，两人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房东太太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笑眯眯的把他们请进了客厅。
    “来，快进来，你们对我这院子，还满意吗？”
    “挺好的。”程悦的声音带着笑意，“对了，阿婆，这屋的主人，我记得好像不是您吧？”
    “嗯，是我哥哥，他女儿前些日子嫁到国外去了，他也跟着移民了，房子就交给我暂时看管着，本来想卖掉的，可惜一直找不到买主。”老婆婆顿了一顿，感叹道，“哎，这院子啊，样样都好，就是地方偏僻了些。再说，现在的年轻人总喜欢住那些高楼大厦。”老婆婆拄着拐杖，一边走一边道，“我去瞧瞧水开了没，你们慢慢儿看啊。”
    “好的，我们先商量一下。”
    等婆婆走后，程悦才扭头问道：“怎么样，你觉得呢？”
    “不错。”
    “那就租下来？”
    见叶敬希点头，程悦才笑着冲老人道：“阿婆，我们决定租下这院子。”
    “啊，那真是太好了，有人租下它，也免得我整天惦记着。你们要租多久呢？”
    “呃……你想租多久？”程悦轻声在叶敬希耳边询问。
    叶敬希抬起头来，看了程悦一眼，声音低沉而平淡——
    “四年。”
    微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寂静的屋子里，好半天没了言语。
    良久之后，程悦才忍不住发出轻轻的笑声：“你有没有必要一下子租那么久？”
    “我喜欢一次解决问题，不想拖泥带水。”叶敬希低声道。
    “你的做事风格一向如此吗？”
    “是的。”
    “你想读大学的四年一直住在这儿？”
    “对。这院子我非常喜欢。”说着又转向房东太太，“阿婆，房租是一次付清还是按月来交，您说了算。我想租四年，可以吧？”
    “啊，可以，当然可以，难得你这么喜欢我这院子，我就把它租给你了。房租就每年交一次吧，水电费什么的可要你们自己付了。”
    叶敬希点点头：“这没问题。”
    “那行，咱们把合同细节改改，再签个字。”
    “好。”
    叶敬希拿过合同，刷刷两下，签下一行漂亮的字迹。
    那阿婆突然道：“对了，两个屋子都被我侄女用来堆杂物了，这院子现在只有一个卧室，你们两人住的话……”
    程悦笑着打断了她：“我住学校宿舍，这院子是他一个人住，一间卧室没什么问题。”
    “哦。”阿婆了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俩，一起来租房子的呢。”
    “不是的，我是他学长，帮他介绍而已。”程悦耐心的解释道。
    “呵呵，原来是这样，你这个学长倒是挺热心的嘛。来，我带你们再看看去。”
    两人跟在老婆婆的身后，到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的布置简单雅致，屋子中间摆着檀木做成的一对椅子，占据了半个墙壁的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一些书籍，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架黑色的钢琴。
    那钢琴并没有漂亮的烤漆外观，相反，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表面的漆甚至有些脱落。
    叶敬希走过去，轻轻按了按琴键，音色倒很纯正。
    “这钢琴是我父亲留下的，我哥哥不懂音乐，从来没碰过它，倒是我那小侄女，一有空的时候就乱弹一阵。”老人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说些闲话家常，“我那小侄女嫁的太远，这些东西都带不走。搬家的时候见这个舍不得，见那个又扔不下的，最后她丈夫实在受不了了，就把她的卧室用作仓库，把她所有不想扔的东西都塞到里面，然后贴了个封条。”
    “书房里的摆设倒是没有动，钢琴你们可以弹着玩，几十年前买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书架上的书呢，也可以随便翻，都是我侄女收集的厚厚的名著。”
    “快五点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个是钥匙，以后这院子就交给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给我打电话吧。”
    “知道了阿婆，谢谢您。”程悦接过钥匙，微笑着送走了阿婆。见叶敬希正在书架前翻阅那些藏书，程悦不想打扰他，便把钥匙轻轻放在了桌上。
    阿婆走后，屋里突然没人说话了。
    翻开书页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便清晰起来，就连窗外小鸟的鸣叫声也更为清脆了。
    良久之后，叶敬希放下书，坐在了钢琴前，轻轻按了一个音符。
    低声道：“你会弹钢琴吗？”
    程悦没有回答，笑着反问：“你呢？”
    “父亲曾经逼我弟弟学钢琴，可惜二弟性格太叛逆，根本静不下心来，他弹琴都是噪音，把好几个老师都气走了。后来我实在看不过去，就自己去学。”
    “学了多久呢？”
    “一年吧。”
    “弹来听听看？”
    “好。”
    叶敬希坐在钢琴前，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那琴已经很久没人弹过，一层薄薄的尘随着叶敬希的动作飘了起来，散落在空中。
    叶敬希微微闭了闭眼，然后，指尖按到了琴键上。
    曲子的旋律简单而低沉，缓慢的节奏下，每一个音符都变得格外的清晰，像是在耳边，静静的诉说着什么。
    宁静的夏日午后，透着古老气息的书房内，熟悉的旋律反反复复的回荡着。
    叶敬希陶醉的，充满感情的弹奏，瞬间把程悦的心拉进了那个音乐的世界。
    像是跟他并肩，走在漫天枫叶的深秋时节。
    像是跟他一起喝着下午茶，听他缓慢诉说那些年代久远的往事。
    没有任何人打扰的世界，如此宁静而平和。
    程悦甚至冒出个可怕的念头，他突然想，如果可以的话，这首曲子永远都不要结束。
    演奏最终还是结束了，只是没有人说话。
    两人都闭着眼，静静感受着寂静的屋内回荡的余韵。
    良久之后，叶敬希才低声打破了沉默：“太久没碰钢琴了，刚才似乎弹错了一段。”
    程悦笑笑说：“没关系。真正用心去感受音乐的人，不会在乎那几个音符的失误。”
    “哦？”叶敬希转过头来，“你也懂音律吗？”
    程悦点点头：“我父亲是中学的音乐老师，从小就教我弹钢琴。你刚才弹的那首《秋日私语》，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很出名的曲子，我也非常喜欢。最后结尾的部分，你的确弹错了三个音符。”微微一顿，走到他身旁，指尖轻轻滑过琴键，然后微笑着说，“但我还是觉得，你弹的，非常好。”
    不止是弹的很好。
    程悦甚至觉得，叶敬希弹琴的样子，很迷人。
    或许是因为，只有在弹琴的时候，他才能放下肩上沉重的负担，完完全全的放松下来。
    那一刻的他，才是最纯粹，最真实的样子。
    也正因此，他弹得很陶醉，很投入，很专注，还有深情。
    那一刻的叶敬希，带给了程悦极大的震撼。他似乎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弹琴的样子可以这样让人着迷，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叶敬希这个人，其实拥有着最细腻的心和最深刻的感情吧。只是，长兄的身份，特殊的家庭环境，来自父母兄弟的太多压力，让他过早的学会了伪装，和隐藏。
    叮咚。
    墙上突然响起的钟声把程悦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见叶敬希正凝视着发呆的自己，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今晚还有选修课，我先走了。”
    “好，快去吧。”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像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等对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轻声补充道，“下次，你弹给我听，好吗？”
    程悦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道：“好。有机会的话，一定。”
    
    第八章 争执 …
    
    原本放学以后程悦总喜欢第一时间回到宿舍，可最近不知为何，程悦总想在放学后停留那么十几分钟。
    嘴上跟舍友说是为了避开饭堂拥挤的高峰期，其实程悦心里很清楚，自己留下来，是为了在教学楼寻找那个人的影子。
    叶敬希，总是最后一个离开课室的。
    有个跟程悦关系很好的学妹，叫潘琳，正好跟叶敬希同班。听她说，叶敬希因为一直独来独往的缘故，在班里人缘并不很好。
    很多人怕他复杂的家庭背景，几乎没人主动跟他聊天。他也很少去体育场跟同学打球，很少去看晚会和参加班级学校的活动。
    开学快半个学期了，甚至有同学根本不认得他。
    大家只知道有个从国外回来的男生叫叶敬希，个子很高，长的也挺帅，就是不爱说话。同学们对他的印象，只是一个喜欢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沉默的做着笔记的男生。
    他从来不迟到，总是最晚一个离开，不去饭堂吃饭，不在宿舍住，总而言之，是个非常神秘非常奇怪的人。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他是不是不懂说中文，或者有自闭症，又或者是眼高于顶，不屑跟同学打交道。
    新学期总是有很多新鲜的事，关于叶敬希的讨论，也仅止于此。
    不知为何，听了这些，程悦竟觉得有些心疼。
    跟他接触过后，程悦当然知道，他并不是同学口中那么孤僻的人，也没有外表所表现的那么冷漠和高傲。
    相反，他会微笑，笑起来还很温暖。
    他也会对感兴趣的话题侃侃而谈，谈吐非常有风度。
    之所以这么沉默，只是因为家里风波刚刚过去，心情不好，再加上刚来这边不习惯的缘故吧？毕竟在国外长大的他，如今来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或许不知道学校会开设大学语文这样的课程，高等数学的许多内容，他在国外甚至没学过吧。
    所以他才会特别认真努力，因为叶敬希那种性格的人，是从来不会认输的。
    或许正因如此，在那么多学弟学妹中，程悦才会特别的在意他，关心他。
    放学后的教学楼，很安静。
    程悦穿过长长的走廊，从东边课室一直走到西边，规律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教学楼里回荡着。
    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程悦透过大大的玻璃窗，看见了他正在寻找的人——
    叶敬希正低头认真的做着笔记，傍晚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笼罩在他的周围，他的全身似乎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泽，让整个轮廓都显得温柔起来。
    他的手指很修长，握住钢笔写字的时候，分明的骨节透着股力量的美感。垂下的发丝随着写字的动作轻轻在眼前晃动着，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专注。
    他似乎在纠结一道数学题目，桌上堆满了凌乱的稿纸。
    或许，不该打扰他吧。
    这么想着，程悦微微笑了笑，把迈入门口的脚步收了回来。刚想转身离去，却听“啪”的一声巨响，手中的课本不小心滑落到地上。
    叶敬希抬起头来。
    冰冷而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程悦的方向，像是不满自己的领域被陌生人闯入。
    ——那样的目光，甚至带着慑人的危险气息。
    程悦怔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看清对方是程悦，叶敬希的神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是你。”他低声说。
    “……嗯。”被他方才的凌厉目光震住的程悦，反射性的应了一声，匆忙俯下身来捡起课本，“抱歉，打扰到你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程悦停下脚步。
    “刚才吓到你了？”
    “没有。”
    “你的脸色不太好。”
    程悦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来，勉强笑了笑道：“的确。你刚才的眼神有点可怕，吓了我一跳。”
    “是吗？”翘起嘴角微笑的叶敬希，跟方才那个透着危险的叶敬希，似乎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他解释道。
    程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叫住我做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又是为什么？”
    “路过。”
    “去饭堂的路，不该路过这边。”
    深邃的目光，像是能看透对方的一切心思。
    程悦轻轻摸了摸鼻子：“既然瞒不过你，我就实话实说。我的确是专程来找你的，不是路过。”
    “有事？”
    “学长来找学弟，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你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我这做学长的有些难看呢……”程悦故作轻松的耸耸肩。
    叶敬希却沉默着，深邃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
    被他那样看着，程悦竟觉得有些心慌，敛住笑容，严肃的说：“是这样的，我听说你们下周要期中考试了，我这里有些资料和笔记，或许对你有点帮助。你在国外学习的很多课程跟国内不一样，数学更麻烦，看看笔记，临时突击一下也挺有用的。”
    程悦款步走了过来，拿出包里一叠归类整理好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他桌上。
    “怎么，都不谢一声？”程悦玩笑地说。
    “程悦。”叶敬希突然开口，语气很是严肃。
    程悦敛住笑容，低声道：“怎么了？”
    “你虽然比我早一年入学，是我的学长，但是，我不喜欢你过分的照顾。”
    “很多事情，我自己能应付。”叶敬希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稿纸。
    那些稿纸上面全是他算出来的数学难题，条理清晰，字迹整齐，一页一页的草稿纸，看在程悦眼里竟有些刺眼。
    叶敬希抬起头来，淡淡的道：“这些帮助，我并不需要。”
    程悦尴尬地立在那里。
    差点忘了，像他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喜欢别人过多的帮助，因为那样，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弱者。
    叶敬希从来不是弱者。
    他习惯了独自克服困难，哪怕很辛苦，也不愿意别人伸出手来拉他一把。
    他就是这样寂寞惯了，骄傲惯了，也独立惯了的人吧。
    程悦知道，今天是自己触到了他的禁忌。可是，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程悦的心里还是泛起一阵苦涩。
    自己昨晚好不容易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年级的笔记，整理了大半夜，分类弄好，还想今天拿给他，他会很高兴，结果却被他训斥了。
    自己或许多关心了他一些，对他比别人温柔了些……
    那也是因为心疼他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觉得他太孤单了，才想多帮助他，仅此而已。
    结果却做的太过分，被他反感了。
    虽然心底不舒服，可程悦的脸上还带着蛮不在乎的微笑，伸手拿起了那叠资料。
    “好，我知道了。资料我会拿给更需要的人。以后我尽量少打扰你，免得让你心烦。”
    说着便要转身走开。
    ——手臂突然被拉住，手指的力道甚至有些紧。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敬希低声道。
    程悦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着。
    “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习惯独立，在家里又是大哥，父亲不在时，很多事情都是我来做主。”“我习惯做一个决策者。他们也都习惯了听我的命令。”
    “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想要照顾我。”
    说到这里，叶敬希轻轻咳了一声。
    他似乎不喜欢过多的解释，所以说这些话，显得有些不自然。
    可还是认真的把心底的想法对程悦说出来——
    “我只是一时难以适应。并不是讨厌你。所以，你不用急着跟我绝交。”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拿过程悦手里的文件夹。
    “这些资料，我想你应该整理了很久。”他轻声说。
    “我收下。谢谢。”
    程悦的脸突然涨红。
    学长给学弟整理有用的考试资料，这在学校里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再常见不过。
    可为什么，在他说出口的时候，不由得脸会发热呢？
    他居然愿意为了自己，做出一些改变。
    是不是证明，在他心里，程悦这个人，也是有一定分量的？
    学长。或者，朋友？
    拉住胳膊的手指太过用力，皮肤直接接触的地方，甚至感觉到他手心滚烫的温度，那种可怕的温度，一直传递到了心里。
    程悦有些紧张的想，自己的脸皮应该没那么薄，没理由对一点身体接触就有这种反应吧。脸上很烫，或许只是大热天晒太久的缘故。至于心跳有些快？可能是刚才走太急了。
    程悦轻轻呼出口气，稳了稳心跳，这才回头笑着道：“好了，叶同学，我接受你的解释。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再耽误下去，晚饭都没地方吃了。我饿了，我想，你也是。”
    “抱歉。”察觉到自己太过用力把程悦的手臂都捏红了，叶敬希赶忙松开手指，带着歉意轻声说，“我请你吃饭，当是赔罪，如何？”
    程悦摇摇头：“上次你请客，这次换我请才对吧。”说着又想起一家餐厅，于是微笑着拍拍叶敬希的肩膀，“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两人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了教学楼。
    一路上随便聊着，刚才那一刻奇怪的反应，很快就被程悦强行忘记了。
    
    第九章 饭局 …
    
    程悦本想带叶敬希去吃湘菜的。
    那家餐厅的老板和厨师都是湖南人，湘菜很地道。程悦他们宿舍聚餐的时候经常去那里吃饭，跟老板也很熟。
    只是餐厅的位置比较偏僻，距离学校也有些远。
    没想到这几天学校附近在施工，原本那条路居然被堵了，无奈之下，程悦只好带着叶敬希抄近路。
    太阳已经落山了，黯淡的光线下，空无一人的幽深巷子，透着些许阴森的冷光。
    前面不远处有家银行，如果走大路需要绕好几条街，有些人为了图方便，就直接穿过这条巷子去取钱。
    这条深巷据说发生过很多次抢劫。
    学校里甚至传言，前段时间有个女生在那个巷子里被人用刀指着后背逼她说出了银行卡的密码。还有一个女生在那里被迷晕，醒来的时候身上的钱全都不见了。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独自走这条路。
    程悦大着胆子抄近路，一是因为身边有叶敬希在，两个人一起自然不怕。二来自己身上也就一百多块钱，就算被抢，也不会特别悲惨。
    天色渐渐变黑，空旷的巷子里，两人的脚步声更显清晰。
    前面的拐弯处有一棵大树，风一吹，树叶沙沙作响，投下的树影凌乱的晃动着，让整个巷子更显阴森恐怖。
    突然，手臂被拉住。
    程悦有些疑惑的扭过头，却见身旁的叶敬希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深沉。
    几乎是瞬间，拐弯处的树后迅速窜出四个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那四人手里都拿着匕首，在昏暗的巷子里发出刺眼的冷光。
    叶敬希的目光淡淡扫了面前的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做什么？”
    那人笑眯眯的晃着手里的刀：“哥几个最近手头紧，只好出来借点钱花，识相的就把钱包留下。”
    “借我的钱，利息很高的。”叶敬希微微翘起唇角，像是在笑，目光却骤然变得冰冷，“我怕你还不起。”
    话音刚落，他的右脚突然向后一扫，叮叮悦耳的声响过后，身后两人手中的匕首被准确的扫落在地——
    “走。”
    低声在程悦耳边说了一个字，叶敬希拉住程悦，利落地转身向反方向突围。
    叶敬希的身手非常敏捷，挡在前面的人三两下就被他放倒在地。
    两人飞快奔跑着，耳边划过呼呼的风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连心跳都变得清晰可闻。
    很快就冲到了巷子的入口，没料，入口处突然出现了三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叶敬希停下脚步，冷冷的目光看向面前出现的那三人。
    平淡的语气：“怎么，还有帮手？”
    “呵呵，小子身手倒是不错。不过，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说话的人声音低沉，方才那些人见到他态度都很恭敬，看来，他才是真正的老大。
    “上。”
    一声令下，前后两批人同时向前逼近了一步，叶程两人像夹心饼一样被夹在了中间。
    叶敬希低声在程悦耳边说：“跟紧我。”
    说着，左手拉紧了程悦，右臂猛的一扬，挡住了右侧一人的偷袭，接着一个漂亮的擒拿手，那人手腕咔的一声骨折，匕首叮当一下滑落在地。身旁的同伴大喝一声冲了过来，手里的刀直指咽喉，叶敬希微微侧头巧妙的避开，抓住那人手臂，一个潇洒的过肩摔，把人放倒在地。
    敏捷的身手，精确的判断，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有冷到极点的眼神。
    空手的他，丝毫不把拿着刀的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身上那股傲气，居然震住了这群小混混。
    一群人一时间不敢上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那老大冷笑一声，冲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手下会意，右边一群人突然对叶敬希进行一轮猛攻。
    他们的配合非常巧妙，一人砍向右边，一人同时攻击左边，叶敬希即使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单手应付四五个人的夹击。
    所以他暂时放开了程悦。
    他做好了判断，只需两秒，就可以解决左边那些烦人的家伙，然后重新保护好程悦。
    可是，就在他放手的瞬间，身后那群原本装作害怕不敢向前的人，突然一起行动，迅速抓住了毫无防备的程悦。
    深巷里还回响着方才激烈的打斗声，可所有人，却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
    一把明晃晃的刀横在程悦咽喉，还有一把，抵在腰间。
    叶敬希微微眯了眯眼，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那老大笑了起来：“原本我们只想要点零花钱，可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我想麻烦你跟我兄弟一起到前面的银行，把银行卡里的钱全都取来。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你朋友身上就要多几道疤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悦，突然轻轻笑着说：“当人质的感觉并不好受，看来我们，只能答应了。”
    说着看了叶敬希一眼，然后轻轻侧过头来，瞄了眼横在自己脖子前的匕首。
    叶敬希看着程悦，良久，才放弃一般低声的说：“好吧。”
    说着便从口袋里掏钱包，做出翻找银行卡的样子。
    那老大笑笑说：“早这么识相不就好了。”
    几乎是同时，叶敬希的左腿突然抬起，准确的踢向拿刀指着程悦脖子的那人手腕，而就在此时，程悦也猛然一个转身，抓住拿刀抵着自己腰部的那只手，用力一拧……
    “啊……”
    挟持程悦的两人同时抱着手惨叫出声，而程悦，也被叶敬希迅速的拉回到身边。
    “可惜我没带卡。”叶敬希微笑着说，结束了谈判。
    一群人围住了两人，不敢上前，也不放人，一时间僵持不下。
    沉默良久后，叶敬希才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那人皱了皱眉，冲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让出一条道来。
    叶敬希上前一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人脸色一变，有些惊讶的看了叶敬希一眼，片刻后，才挥了挥手道：“放人。”
    ***
    两人终于安全的离开了那个巷子。
    程悦轻轻呼出口气，“还好，刚才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刻意看了横在颈部的刀子一眼，不就是暗示我解决那人吗？我想，另一个你自己有办法处理。”
    “呵呵，没错。我虽然没你那么好的身手，也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程悦微笑着道，“至少，我讨厌做人质。更不想成为你的弱点。”
    “你没受伤吧？”叶敬希突然问。
    “没有。”程悦摸了摸鼻子，轻声道，“今天是我的错，我听说过这巷子里有人被抢劫，还带着你走这条路。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倒霉遇上的……”
    “没关系。”叶敬希低声打断了他，“先考虑去哪吃饭吧。你不是饿了吗？”
    “现在这时间，很多餐厅都没有晚饭了吧。”程悦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七点半，“要不这样吧，我们到前面超市买点东西，回去自己做。怎么样？”
    “自己做？”叶敬希的语气有些惊讶，“你会做饭？”
    “嗯，谁叫我家有个贪吃的弟弟呢。”程悦笑了笑，“本来打算请你吃饭的，结果却没请成。正好，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吧。”
    叶敬希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两人在超市逛了一圈，买了许多新鲜的蔬菜，顺便连油盐酱醋也准备好。
    到家以后，程悦便进了厨房。
    看着他在厨房认真切菜的样子，叶敬希不禁微微笑了起来，走过去道：“需要帮忙吗？”
    程悦回头一笑：“不用，你去书房等着吃就好了。很快就好。”
    叶敬希也就不再啰嗦，到书房去翻书。
    厨房里很快响起了炒菜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香味。叶敬希合上书，透过窗户看着对面厨房里忙碌个不停的程悦。炒菜时也带着微笑的程悦，竟让叶敬希有种……格外安心的感觉。
    “做好了。”
    很快，程悦就端了几盘菜过来书房。
    梅菜肉丝，麻婆豆腐，糖醋鱼，油麦菜。
    都是些简单的家常小菜，却做的很精致，闻起来也特别香。
    “尝尝看。”程悦盛好米饭推了过来，把筷子递给叶敬希。
    叶敬希夹起一块豆腐放到嘴里，很鲜嫩的豆腐，入口即化，微麻的味道刺激着味觉神经，让人回味无穷。
    “很好吃。”叶敬希微笑着评价道。
    程悦开心地笑了：“喜欢就好，多吃一点吧。”
    “好。”
    两人面对面安静的吃着饭。那种氛围竟格外的温馨。
    在叶敬希的生命里，甚至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饭局。
    在家的时候，父母总是很忙，很少跟他一起吃饭。弟弟又在不同的地方上学，一年见面的次数都有限。渐渐的，吃饭对叶敬希来说变成了公式化的事。每天时间一到，管家就会来跟他说，该吃饭了，然后端来厨房做的各种食物。
    那些食物自然是按他的口味搭配的。
    可叶敬希却从来没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值得回味的地方。
    可是今天，当程悦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家常小菜，两人面对面安静的吃着饭的时候，叶敬希却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
    父母兄弟，家人朋友，在一起，应该这样吃饭才对吧。
    他甚至希望这个饭局再延长一点，不要那么快结束。
    所以，他吃的很慢。
    每一道菜，他都用心的去品尝，一遍遍的去记住那些味道。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了。
    “程悦，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程悦是他回国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或者说，也是他从小到大第一个跟商业利益无关的，单纯的朋友。
    以前那些跟自家有生意来往的叔叔伯伯的儿子们，虽然嘴上说是朋友，却从没有跟那些人聊天的兴趣。
    可程悦毕竟是不同的，他不清楚自己的家庭背景，也不过问自己的身世，只是以学长的身份，单纯的关心自己这个远道而来的学弟。
    所以叶敬希很珍惜这份纯粹的感情。
    叶敬希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只是用“很高兴认识你”这样简单实在的话概括了自己的心情。
    坐在对面的程悦却突然怔了怔，片刻后，才微微笑了笑，道：“我也是。”
    然后把那碟糖醋鱼往叶敬希面前推了推，低下头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不知为何，叶敬希突然觉得，在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后，程悦的脸色似乎变得苍白起来。
    
    第十章 心动 …
    
    “你怎么了？”叶敬希轻声问道。
    “没事。”程悦笑了笑，“吃完了，帮我收拾碗筷吧。”
    说着就要起身，却在站起来的时候突然一阵晕眩。
    叶敬希眼明手快，马上扶住了他，让他靠着自己。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叶敬希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没事，我有轻度的低血压，夏天坐久了，突然站起来就会头晕。”程悦笑着解释道。
    叶敬希并不信。深沉的目光盯着他的脸，见程悦睫毛轻轻颤着，一看就是说谎的样子，于是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跟我来。”
    几乎是连拖带拉的，叶敬希把程悦带到了卧室，然后把他按到床边坐下。
    叶敬希低头看了眼程悦衬衫的下摆，那里竟微微渗出点血迹。
    毫不犹豫的伸手要解他的衣服，却被程悦挡住。
    “一点小伤而已……”
    叶敬希沉默着，轻轻掰开了他的手指，再缓慢的解开了他衬衫的纽扣。
    他的小腹右侧果然受了伤。
    拇指长的划痕，应该是方才抵在腰间的匕首，在打斗过程中划过皮肤留下的。出血并不多，此时那伤痕已经结了疤，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可是，他的皮肤太白，所以腹部的那道伤口看着便很是碍眼。
    叶敬希伸手轻轻碰了碰伤口，低声询问：“是刚才划破的吧？”
    感觉到他手指灼热的温度，程悦不由得微微一颤。
    “……嗯。”
    叶敬希误以为他被手指碰痛了，赶忙收回手来：“还很疼吗？”
    “……没有。”
    “我去拿药来。”叶敬希站起身来。
    “没事，就一点小伤。”
    “还说没事，万一感染了呢？”
    被叶敬希冷冷的目光一扫，程悦也就乖乖闭嘴了。
    等他出去之后，程悦才猛的涨红了脸。
    原本，男生裸上身是很平常的事，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宿舍里那帮人洗完澡只穿条内裤到处晃，早就见怪不怪了。
    可是刚才，被他解开衬衫露出赤裸身体的刹那，不知为何，程悦竟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就这样光着上身坐在他面前，程悦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该死，都是男生有什么好害羞的，是不是伤口发炎热昏头了？
    程悦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莫名其妙的反应，捏了捏拳头，稳了稳失速的心跳，见叶敬希拿着药箱进来了，马上端正坐好。
    叶敬希坐在他身旁，拿出棉签蘸了酒精，轻轻涂在受伤的部位。
    冰凉的感觉刺激下，程悦身体又是微微一颤。
    叶敬希以为他痛，也没在意，只低声道：“还是消一下毒比较好，免得伤口感染。你忍一忍，很快就好。”
    “嗯。”程悦低下头来，不敢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
    消毒完了，再贴上止血贴，叶敬希才轻声道：“可以了。注意别碰到水。”
    “谢谢。”程悦松了口气，总觉得叶敬希处理伤口的这一分钟格外的漫长，每当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小腹皮肤的时候，程悦甚至有种战栗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最近似乎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程悦低下头，慢慢系好了衬衫钮扣，然后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叶敬希道：“我送你。”
    “不用。”
    “这么晚了，万一遇到麻烦怎么办？”叶敬希打断了他，站起身道，“走吧。”
    说着便走在了前面，让程悦根本没法拒绝。
    的确很晚了，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两人并肩走着，良久无话。
    这样的气氛总会让人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于是程悦找了个话题来打破沉默——
    “你刚才跟那人说了什么神秘的话？怎么他那么爽快就放了我们？”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出了答案。
    “我说，我没带卡，让他先放我们走，回去后再拿钱给他。”
    程悦怔了怔：“你骗他？”
    “不是。”叶敬希的语气很严肃，“我跟他提了一个条件，如果我按约定给了他钱，那么，以后就请他的兄弟不要再来骚扰我们。”
    “他答应了？”
    “嗯。”
    “你为什么要妥协？我们明明可以逃走。”程悦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这似乎不像你的处事风格。”
    叶敬希沉声道：“所谓的原则，总有些时候，可以为特别的人改变的。”
    说着，也转过头来看着程悦。
    两人目光相对，程悦有些不自然的别开了视线，身侧的手指却轻轻收紧了——
    对他来说，自己算是特别的人吗？
    程悦笑了笑道：“一群小混混而已，不用太担心吧。”
    叶敬希却轻轻皱了皱眉，接着，低声解释起来：“不止是小混混。那些人都有奇怪的纹身，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本地地下帮派的成员。那个巷子是他们的地盘，连连发生抢劫警方却无动于衷，可以推断他们的势力并不小。”
    程悦有些惊讶，又有些佩服的看向他，没想到，短短几分钟时间，他竟然观察的那么仔细。
    “我们的确可以安全逃走。但是，离开以后呢？”叶敬希看了程悦一眼，接着说，“他们会查出我们的资料，然后趁机报复。那些人的手段通常都很卑劣，他们会在你一个人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堵截你，对你用药，甚至直接把你拉到他们的总部去收拾。”
    “我讨厌麻烦，更不想我们每次出门都有一群苍蝇在后面跟着。”
    “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你有任何的危险。”
    “我不想，让你出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每一句话都严肃而认真，缓缓说出这些理由的时候，让程悦的内心不禁受到极大的震撼。
    ——原来如此。他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才对那些人妥协。
    自己的判断是没错的，叶敬希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他会尽全力去保护自己在意的家人和朋友，哪怕做一些他并不愿意做的事，哪怕违背他的处事原则。
    这就是他保护人的方式，那种掩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温柔，浓烈到让人心颤。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跟父亲翻脸是为什么吗。”叶敬希突然转移话题道。
    程悦看着他，想了想才说：“因为你弟弟？”
    “嗯。我弟弟被绑架，那些人打电话找我父亲要钱，说不给钱就撕票。”
    程悦怔了怔，原来那天晚上他问父亲“找到他了吗”是在问他弟弟的消息。
    想起他彻夜未眠，在雨中站在阳台等消息的那一夜，程悦心中不禁一痛，扭过头来轻声问道：“那，结果呢？”
    叶敬希沉默了片刻，垂下目光。
    “我父亲没有给钱。非常坚决的，拒绝了那些人的要求。”
    程悦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父亲的想法真的很奇怪，照理说，儿子被绑架，父母肯定会尽快筹钱救命的，就算报警，也会担心警方的出现导致绑匪撕票之类的问题。
    可是他父亲却直接拒绝？难道不怕绑匪一气之下真的杀了他儿子吗？
    “他跟我解释说，如果这次他给了钱，那么就会有下次，下下次，因为那些劫匪总是贪婪的，他们会盯上我们叶家的人，以后我们兄弟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他必须拒绝，他不能开这个先例。”
    “我问他，如果那些劫匪真的愤怒之下撕票，二弟可能会死。他说，你弟弟那么聪明，应该能从他们手里逃出来的。”
    “我当时很想问，你是在拿弟弟的命赌博吗？”
    “那是我上飞机前，发生的事。”
    叶敬希平淡地陈述着。
    程悦的手指紧了紧。因为他看到，叶敬希深沉的目光中透着一种浓浓的悲凉。
    像是被压抑了太久。
    那种浓烈的情绪一旦释放，竟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跟父亲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会拿亲人的命去赌。”
    “永远不会。”
    “所以，今天，我这么做，只是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安然无恙。”
    程悦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攥住了双拳。
    做他的朋友，其实是件很幸运的事。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听着他说“朋友”的时候，心中并没有丝毫喜悦呢？
    “朋友”那两个沉重的字眼，竟压的程悦喘不过气来。
    ***
    那晚以后，程悦才觉得，叶敬希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他也不会像起初那样排斥程悦的接近。
    那个夏天并没有如今这样的高温。
    明媚的阳光，花园里盛开的花朵，还有那棵投下大片阴凉的柳树，给夏日添上了更多明亮温暖的色彩。
    那个幽静的院子，是程悦记忆中最舒适的地方。
    很多个周末的下午，程悦总喜欢把书房的椅子抬出来，跟叶敬希一起，坐在那棵树下安静的看书。
    两人偶尔会讨论一些跟专业有关的话题，有时意见不合便会争论起来。可那样的争论，没有丝毫的火药味，就算最后争不出结果，程悦也会笑着说：“好吧，我保留意见。”
    每每这个时候，叶敬希便会跟着微笑起来。程悦甚至能看到那一刹那，阳光在他脸上晃过的痕迹。
    在程悦面前，叶敬希的笑容似乎渐渐多了起来。程悦甚至有种错觉，微笑的他，比起自己来，反而更像是兄长。
    随口聊的时候，他也会坦然跟程悦说一些家里的事情。
    程悦渐渐从他口中得知，他父亲是商界名人，他们家在国外有很多产业，为了培养继承人，他的父亲便用那种毫无人情味的高压手段来教育自己的儿子，导致他们兄弟跟父亲的关系极为冷淡，甚至形同陌路。
    他的妈妈却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名字叫做文惜慧。
    他家有兄弟三个，老大叶敬希和老二叶敬辉是双胞胎，三弟叶敬文现在还很小。他们三兄弟的名字加起来，正好取了妈妈全名的谐音。
    程悦心想，他父亲一定很爱那个叫文惜慧的女人，所以在给儿子取名的时候，都带上了她的名字。
    而叶敬希的身上，正好结合了他父母所有的优点，属于他父亲的睿智、强势和冷漠，还有遗传自母亲的，掩藏在外表下，偶然才会流露的温柔。
    适合聊天的夏日午后，程乐也会跟叶敬希聊起自己家里的事。
    跟叶敬希家复杂的背景不一样，程乐出生在一个极为普通的家庭——
    “我爸是中学的音乐老师，我妈是个儿科医生。爸爸的工作很清闲，每天晚上他都会教我弹钢琴。我妈就比较忙了，经常在医院值夜班，很晚才回来。所以在我家，都是我爸负责做饭。”
    “你的厨艺就是你爸爸教的？”
    “对，我爸常跟我说，新世纪好男人的第一标准，就是会做饭。”
    叶敬希笑了笑，道：“你的厨艺的确很好。你将来的妻子很有口福。”
    程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还没女朋友呢。结婚就更远了。”
    “总会遇到的。”叶敬希道。
    “不说这个。”
    程悦低下头看向远处。花丛中有一对纯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在夏日的阳光下，那种炫目的白色，此时也变得刺眼起来。
    叶敬希识相的转移话题：“你弟弟呢？”
    “我弟弟？”程悦转过头来看着叶敬希，想了想，道，“他长的很漂亮，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是个很乖的孩子，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可事实上他很坏，小小年纪就满腹坏水，经常偷偷捉弄班里的同学……每次被老师骂的时候，他就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委屈的说‘不是我，老师你冤枉我’，再加上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他们老师都被他骗过了，还给他评三好学生呢。只有我知道，他的鬼心眼特别多。”
    提起弟弟，程悦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听他说着这些趣事，叶敬希也不禁微笑起来。
    “你弟弟还挺可爱的。”
    “是吗……”程悦对此表示怀疑，“不知道他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我觉得这样发展下去，他肯定是个祸害。”
    “不会的，我想他长大以后，至少跟你一样爱笑。”叶敬希随口说道，接着又抬起头来，补了句，“你笑起来很好看。”
    程悦怔在那儿，半晌之后才微微侧过头去。
    “是吗……”轻声说着，脸颊有些微微的发热。
    看着叶敬希微笑着看着自己，程悦突然觉得心跳突然快得离谱。
    装作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程悦笑着说：“现在很多人故意去把脸晒成古铜色，那样才叫个性。”
    叶敬希扬了扬唇角：“我挺喜欢你这样，看起来很自然。”
    程悦垂下头看着地上闪烁的阳光碎片，身侧的手指紧了，又松开。
    嘴角却不由得扬了起来。
    他说……喜欢？
    猛然怔住。
    宁静的夏日午后，怦怦跳动的心，渐渐偏离了原来的频率。
    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程悦才发现，自己对叶敬希的感觉很特别。
    那种不由得想要关心他，照顾他的感觉；那种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寻找他的感觉；那种在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跳总会加速的感觉；那种周末总想找借口到他院子里跟他待在一起，说话也好，看书也好，给他做饭也好，听他讲他家里的事也好，只要跟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的感觉……
    居然是喜欢。
    
    第十一章 挣扎 …
    
    程悦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漩涡。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生？那个人还是非常信任自己、并把自己当成好朋友的学弟？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自己呢？
    是那种……看怪物一样惊讶的眼神吗？
    程悦觉得自己快疯了，从小到大从没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
    自从确定自己喜欢上他开始，想要看到他，跟他在一起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甚至让人无法控制。
    很多个深夜里，辗转反侧，眼前总会出现他的脸。他微笑时温柔的眼睛，他道歉时诚恳的表情，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他放倒那群混混时的冷漠和傲气，他给自己处理伤口时小心翼翼的动作，他说不希望你有危险时严肃认真的样子……
    关于他的一切，反复在脑海里出现，一遍又一遍，压的程悦快透不过气来。
    明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下去，可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他。
    程悦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得了精神病。
    他偷偷去图书馆，找到心理学的书，从目录里查到性取向障碍，匆忙翻到那一章，看到那行解释。
    ——性取向障碍，是指正常的性心理发展受到不良的家庭和环境影响，使成熟的异恋驱力被阻滞和歪曲，从而出现的心理异常。包括同性恋，双性恋。
    啪的一声，程悦惨白着脸，慌忙合上了书，在周围同学诧异的眼神中，匆匆离开了阅览室。
    从图书馆出来的路上，程悦手心里满满的全是汗水，指尖却变得格外冰凉，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走路时连双腿都变得僵硬起来。
    明明是盛夏的午后，为什么觉得，全身都好冷？
    不良影响？歪曲？心理异常？刚才的那些字眼，刺得人眼睛一阵阵疼痛，如今，甚至连周围的景物都看不太清楚了。
    同性恋。
    那三个字，像是一把尖锐的刀，一遍遍，狠狠划过程悦的心脏。
    明媚的夏日午后，阳光直直照射在身上。
    程悦一个人走在校道上，脚步有些虚浮。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女生一脸甜蜜的笑容挽着男生的手臂，两人轻声谈论着什么，见到程悦后微笑着打招呼：“嗨，程悦，去图书馆吗？”
    程悦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白着脸随口嗯了一声。
    那女生轻声道：“他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旁边的男生答道：“难道失恋了？”
    “什么呀，程悦从来都没有过女朋友的。好奇怪，那么好的条件，却一直都不找女朋友。”
    程悦猛的回过头来，脸色煞白。
    看到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程悦只觉得全身的冒起了冷汗。
    一直不找女朋友，从来没有喜欢过哪个女生，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吗？所以，才会对叶敬希有奇怪的想法？
    那对情侣是班上的同学，此时正甜蜜的依偎在一起，男生帅气，女生温柔，看上去那么的般配，那么让人羡慕。
    这才是众人眼里正常的爱情。
    程悦突然想，如果是自己和叶敬希那样牵手走在一起呢？路人的目光一定不会有羡慕和祝福吧？他们一定会露出或是惊讶，或是嘲讽，或是鄙夷的目光，然后笑着说，来看，那就是同性恋啊！真变态！男人怎么跟男人在一起？不觉得恶心吗？快点远离他们，太恶心了！
    不知不觉，目光变得朦胧，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
    他像是看见了那些人狰狞的面孔，看到他们咧嘴嘲笑着自己，甚至听到耳他们恶毒的谩骂声，还有嫌恶的，如同看到病毒一样的眼神。
    “……我不是变态……”
    “我只是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生。”
    “可是我控制不了……”
    程悦慢慢蹲在了地上，紧紧抱住头。
    头痛欲裂。
    脑海里那些混乱的声音，让他几乎有种快要崩溃的错觉。
    他只好右手按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头顶炎热的阳光，周围晃动的树影，路旁盛开的鲜花，路人诧异的目光，似乎……全在嘲笑和讽刺他的失态。
    不知过了多久，程悦听到远处广场上的钟声，这才缓缓站了起来。
    因为一直有低血压的缘故，蹲的太久，站起身的时候，程悦只觉得阵阵晕眩。
    那一瞬间，眼前是可怕的黑暗。
    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世界，原来是那么的可怕和冰冷。
    程悦轻轻闭上眼，缓缓的调整情绪。
    深呼吸，深呼吸……很好，程悦，你可以调整过来的！很快就可以！
    握紧双拳，慢慢把眼睛睁开，眼前又恢复了熟悉的景象。
    明媚的阳光，斑驳的树影，盛开的繁花，那条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校道。
    程悦转过身，缓缓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脸上，慢慢的，挤出个平淡的笑容。
    “叶敬希，对不起。我不能害了你。”
    程悦轻轻的，对自己说。
    没有人知道，他独自在角落里慢慢处理好了伤口，更没有人知道，其实看似温和沉静的程悦，也有那样疯狂的时刻。
    后来想想，这许多年来，他总是这样躲起来整理心情，他也习惯了独自清理心脏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
    在外人面前，永远微笑着的程悦，又有谁知道，他心里有多少黑暗冰冷的角落，连一丝阳光都无法触及。
    ***
    “叶敬希，学长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程悦突然笑着说。
    “有个学妹暗中注意了你很久，想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她挺可爱的，性格也好，要不要试着相处看看……”
    “好了。”叶敬希沉声打断了他，“我没心情。”
    程悦顿了顿，又说：“反正现在你朋友不多，多个人陪着也不错啊。”
    叶敬希耸耸肩：“我认为在大学谈恋爱，完全是浪费时间。”
    程悦沉默了片刻，又劝说道：“就当给我面子吧，我已经约了她，明天下午在东门餐厅见。”
    叶敬希看了他一眼，终于点了头：“下不为例。”
    听见他答应的时候，程悦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无疑是在亲手拿刀捅自己的心，那种尖锐的刺痛感，渐渐扩大到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尽快的、彻底的死心。
    虽然很痛，但……很快就会过去的，不是吗？
    第二天中午，程悦带着叶敬希准时赶到了东门外的餐厅。
    那个女生叫潘琳，是叶敬希同班的同学，也是程悦高中的校友，以前曾一起在高中的学生会共事，是跟程悦关系最好的学妹。上大学居然又是同校，也算很有缘。
    她打扮的很漂亮，穿着一身纯白的连衣裙，头发用一根简单的带子扎在脑后，看上去干净清爽。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总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程悦让叶敬希坐在她对面，自己则坐在旁边，微笑着介绍。
    “这位是叶敬希，这位潘琳，你们是同班，应该见过吧。”
    “是你？”叶敬希突然道。
    潘琳开心地笑了起来：“怎么，很意外吗？”
    叶敬希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
    程悦看了他们一眼，轻咳一声，拿过菜单来点菜，摆出一副学长的架势：“来，两位，今天学长请客，你们要点什么，千万别客气。”
    潘琳歪头想了想，从程悦手里拿过菜单，黑亮的眼睛在第一页瞄了瞄，“那我就点最贵的酱排骨和烧鸭，狠狠敲你一顿，你知道我从来不客气的。”
    程悦笑着看了她一眼：“随便你。”
    等待上菜的时候，程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悦按了接听键：“喂？东哥，什么？宿舍漏水了？我在外面吃饭，哦……那好，我现在回来。”说着关了电话，冲两人抱歉的笑笑：“你们聊吧，我有事先回去了。”
    潘琳疑惑道：“这么急？宿舍漏水有那么严重吗？”
    “我舍友说水管爆了，我的衣服都被淹了，没办法，要回去看看。”程悦耸耸肩，站起身来，轻轻按了按叶敬希的肩膀，轻声的说——
    “我先走了。”
    在转身的刹那，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手机。
    什么宿舍漏水？完全是胡编乱造的借口！
    对着提前调好的手机闹钟铃声胡说八道的自己，真的很像个白痴吧？！
    到了门外，站在角落里，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正好看到他们的侧脸。
    原本就长得英俊的叶敬希，微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而潘琳，也是经济学院出了名的小美女，很喜欢笑，像只活泼的小麻雀一样，开朗大方，又不会太烦人。
    他们的外貌看上去非常般配，性格也能合得来。
    他……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吧？
    像他那样沉默的人，总该有个互补的，才不会让气氛太过尴尬。
    看他们现在聊了那么久，从头到尾丝毫没有冷场过。
    叶敬希的神情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不知是不是潘琳那小丫头说了什么笑话，两人竟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那个笑容，看在程悦眼里，却如此刺眼。
    程悦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屋内相谈甚欢的两人。他们是那么的出众，那么的般配，甚至连周围的客人，都频频向他们投来羡慕赞叹的目光。
    程悦的嘴角渐渐浮起微笑。
    ——这样的结果，真的很好。
    总有一个女人，会填补你身边的空缺。
    而我，只需要在身后看着你，知道你过的开心快乐，就够了。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哪怕那是种罪恶，也该由我一个人去承担。你的肩上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压力，我不忍心再拖你下水。
    不知何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身上，透着阵阵凉意。
    程悦却丝毫没有发觉。
    一道窗，阻隔了三个人。
    屋内的人在笑，屋外的人也在笑。
    却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他们终于吃完了饭，出门的时候发现天在下雨。
    潘琳雀跃的声音响在耳边：“好久没下雨了呢，这几天天气热的人发昏。对了，叶敬希你带伞了吗？”
    “带了。”
    “那要麻烦你送我了，我可没带伞。”
    “好吧。”
    他撑起伞，潘琳便钻到了伞下面。两人并肩离去，潘琳轻快的笑声频频从伞下传出来。
    程悦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居然……下雨了？
    自己出门的时候，也忘记带伞了。
    只是，再也没有人，会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我送你。
    微微翘了翘嘴角，程悦款步往大雨中走去，身后响起避雨的人们惊讶的声音，程悦却毫不理会。
    雨水打在身上，冰凉刺骨。
    却比不上心里的凉意。
    终于可以死心了。
    可为什么，看着他们并肩远去的背影，眼眶还是会发热？
    程悦擦了擦脸上湿润的水气，对着远处伞下的背影，轻声的道：“叶敬希，我……很喜欢你。”
    “但是，这句话，我只能，永远放在心里。”
    
    第十二章 独居 …
    
    程悦推开宿舍的门，小威和阿荣都不在，只有江子东角落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江子东正在洗澡。
    墙上的镜子里清晰映出他此刻落魄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全身都淋了个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程悦嘴角扬起个苦笑。
    自己这个样子，还是别让江子东看见的好。
    刚想转身换衣服，却听浴室里水声一停，门被推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刚洗完澡的江子东穿着条短裤走了出来，见到程悦，擦头发的动作猛的一停，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回来了。”江子东的目光直直盯着程悦，像是要从他脸上看透什么似的，“又淋雨了？”
    程悦玩笑的说：“忘记带伞，我的伞总是拿来当摆设的。”
    江子东没说话，冷冷的看着他。
    从头到尾打量的目光让程悦很不舒服，于是找借口道：“我先去洗个澡。”
    想绕过他进浴室，手臂却被猛的拉住——
    程悦惊讶的回头，对上的是他深沉的目光。
    “叶敬希来过了。”江子东说。每一个字都刻意加重了语气，像是怕程悦听不清似的。
    程悦微微侧过头去，轻声问：“什么事？”
    “他来还你借给他的资料。还问我，宿舍水管修好了没有。”
    程悦怔了怔，谎言被当面拆穿的尴尬，让他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我跟他说，修好了。”江子东平静的叙述着。
    程悦没说话，轻轻垂下眼帘，看着浴室地上的水迹。
    良久后，江子东才压低声音道：“程悦，这次我帮你瞒过，但是下次我不能保证。叶敬希没那么好骗，而且你的演技并不高明，他发现你说谎。”
    程悦猛然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江子东沉着脸：“你最近变了太多，每天都那么晚回来，问你也不说去哪了。你到底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程悦马上打断了他，神色有些僵硬。
    江子东沉默了片刻，微微笑了起来，“程悦你不知道，你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说梦话。而我也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每天半夜，都会醒来几次。”顿了顿，抓着程悦的手指收得更紧，语气也严厉下来，“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是家里出事了吗？”
    程悦沉默着。
    江子东继续问，态度变得更为强硬：“就算遇到困难，我们也可以帮你想办法，做了几年舍友，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现在他俩不在，你可以放心说出来，我们好好聊聊……”
    “别逼我。”程悦脸色冷了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
    “别逼我。”
    江子东双手用力按在程悦的肩膀上，强迫他对着对面的镜子：“程悦，你看着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连粗神经的阿荣都觉得不对劲，偷偷问我你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吗？你还想继续装吗？！我不想看你这样下去，到底出什么事，你要是把我当朋友，就给我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不要像个乌龟一样藏着躲着，让这么多人为你担心！”
    耳边的吼声震的人耳膜发痛，程悦轻声打断了他。
    “好。既然你今天非要问出个结果，那我就告诉你。”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
    “我是同性恋。”
    程悦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看着江子东，然后，微微扬起嘴角，挤出个笑容来，“你……满意了？”
    江子东猛然怔住。
    那一刻的程悦，脸上虽然带着微笑，目光中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沉痛，压抑太久的心事一下子说出口，浓烈的情绪，极致的痛楚，让程悦仿佛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江子东放开了他的肩膀，良久，说不出话来。
    程悦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衬衫，敛住笑容，垂下眼帘：“我去洗澡。”迈进浴室后，又轻声说道：“如果你们觉得……恶心……的话，我会……尽快……搬出去。我不会……影响到你们，请你放心。”
    他的声音异常干涩，似乎每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时候，都受到了极大的阻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程悦把淋浴的喷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响在耳边，震得耳膜都疼了。强烈的水流冲在身上，冲到皮肤都发红了。可是，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一直很敬重江子东。江子东的年纪是班里最大的，自大一分到一个寝室以来，江子东一直是最称职的舍长，他总是以大哥的身份关心同屋的三人。起初程悦刚来北方水土不服的时候，经常拉肚子，也是江子东半夜三更起来给他找药，倒水。
    可如今，却把最不堪的秘密亲口对他说了出来。那一刻，江子东震惊的眼神，还有触电般放开他的动作，就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割在他的心上。
    同屋里住了个同性恋，果然会让人不愉快的。以前肆无忌惮穿着短裤到处乱跑的兄弟们，也会因为同屋里有个喜欢男人的舍友，而变得尴尬和拘束起来吧。
    所以自己最好搬走。免得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从信任变成逃避。
    虽然……有些舍不得他们。
    那天晚上，小威和阿荣很晚才回来，他们两个兴高采烈八卦着白天去外语学院联谊会见到的美女，程悦躺在床上装睡，江子东则一直沉默着。
    第二天就是周末，程悦刻意在床上躺到下午两点，因为他知道小威和阿荣下午要去买球拍。
    起床梳洗完毕后，程悦迅速收拾好行李。
    他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往门外走，他很清楚江子东正在身后看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江子东投在他身上的复杂的目光。
    程悦偷偷期待着江子东能够像往常一样，以朋友兼兄长的语气问他几句话。
    你去哪，以后打算怎么办，或者，仅仅是客套的挽留。
    可是，他没有。
    ***
    太阳很烈。
    程悦拉着行李箱，一个人走在路上，街上来往的车辆和行人，看在眼里总有些模糊不清。程悦心想，是不是最近烦心的事多了，连视力都跟着下降。
    不远处有家水果店，旁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大片白纸，隐约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出租的字样。程悦眯了眯眼睛，从那一排眼花缭乱的租房信息中，记下了几个地址。
    拐过这条街，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衣，程悦也不理会，只按手里传单上的地址找房子。
    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带着叶敬希找房子的时候心情是那么的愉快。那会儿想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搬出来住。不同的是，叶敬希是喜欢独居才搬出来的，而他程悦，却是因为那样不堪的理由，狼狈的从宿舍逃出来的。
    程悦按传单上的地址找了过去。房子是在一个大院子里，里面很多间房都租了出去，住着各种各样的人。条件并不好，但是租金便宜，而且包水电费。有公共的浴室和厨房，对程悦来说，已经足够了。
    十平米的屋子，一张单人床已经占据了屋内将近一半的空间，角落里有张书桌和凳子，窗台上还有一盆长期没有浇水，快要枯萎了的月季。
    程悦把行李箱放在木板床上，找了把扫帚开始打扫。
    他从来都不怕吃苦，不管在家还是在宿舍，他都做惯了这些零碎的家务。
    可再苦的条件，又哪比得上心里的苦。
    他跟江子东这群人，同一屋檐下住了几年，情同手足。自大一分到一间宿舍以来，几人便兄弟相称，无话不谈。
    可如今，自己突然间变成了同性恋。连以往最信得过的江子东，都没有办法坦然接受，更何况是别人？小威和阿荣要是知道，又会怎么想？
    可是，程悦不后悔。
    他从来都是敢做敢为的人。看似性格温和，骨子里却极为倔强。
    他不后悔那个雨夜跟叶敬希的相遇，不后悔对叶敬希的那些关心和帮助，更不后悔自己渐渐沉沦。哪怕面前是深渊，看不见出路，也没有尽头，可是已经跳了下来，那只能接受现实。
    ——只要不连累到喜欢的人就好。
    想起叶敬希微笑的样子，程悦的心脏不禁阵阵刺痛。
    一下午的时间，程悦终于收拾好了房子。
    木板床上铺了一条新的蓝色格子床单，书桌上也盖上同色的布，来遮住那些擦不净的脏污。狭窄的空间被他重新整理过后，倒也干净整洁，有个小家的样子了。
    程悦喝了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看着那床单突然想起远在南方的父母。他记得，这条床单还是上大学时妈妈亲自买的。
    人在孤零零的时候，特别容易想起亲人给予的温暖。此刻的程悦，也特别想听听父母的声音。
    程悦拿出手机，从电话薄里翻出家里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程悦倒也没介意，以为父母还没到家，就把手机挂了，随手拿了条短裤，去院子里的公共浴室洗澡。
    回来的时候再次拿起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还是没人接。
    程悦心中一颤，渐渐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突然想起，上次父亲打电话来已经是很多天前了，这一个多月他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每次都是妈妈接的，爸爸总是不在。
    嘟嘟的忙音还在响着，程悦紧紧撰着电话，刚换的衣服很快被汗水浸湿了。
    良久之后，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请问你找谁？”
    程悦怔了怔，那女人的声音太过沙哑，跟记忆中妈妈温柔的声音差了太多太多。
    程悦有些犹豫的开口道：“妈，是我。”
    “程悦？”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柔声问道，“怎么这时间打电话给我？吃饭了吗？”
    程悦轻声道：“吃过了。”
    “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程悦紧了紧手指，终于忍不住道，“妈，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爸爸并没有出差，对吗。”程悦平静的说着，“妈，家里出了什么事我有权利知道，告诉我好吗？别让我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是你爸要我瞒着你的，他怕影响到你的学业。你爸爸他……得了……食道癌，”妈妈断断续续艰难的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说到后面，声音已近似哽咽，“是上个月发现的。已经是晚期了。本来想等你考完试放假的时候再告诉你，可现在……病情恶化的太快，想瞒也瞒不住了……你要是能请假的话就回来一趟吧，见见你父亲……我怕再晚几天，连最后一面都……”
    程悦整个人都懵了。
    一瞬间，大脑竟变得一片空白。
    突然从电话中传递来的噩耗，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浇的程悦全身冰凉。
    程悦紧紧用手捂住嘴，说不出一句话来。指尖剧烈的颤抖着，连手机都快握不住了。
    妈妈带着哽咽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在耳边回响，食道癌，晚期，病情恶化，最后一面，那些晴天霹雳般可怕的事实，让程悦完全呆住了。
    他还记得，前段时间爸爸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听起来那么的开心健康。可如今，却得了这种病。这种病那么残忍，让人完全不能进食，只能靠输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程悦记得以前，爸爸总是教他做各种各样好吃的菜，他还说，吃好吃的东西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可如今，他却再也咽不下任何食物了。
    
    第十三章 父亲 …
    
    周一的时候，程悦回到学校去办休学手续。
    现在，病重的父亲，劳累过度的母亲，还有年纪那么小的程乐，都需要自己的照顾。所以程悦慎重考虑过后，跟学校提出了休学半年的申请。
    他拿着申请表去教务处签字，回来的路上，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悦想避开他，可这条笔直的校道根本避无可避，何况叶敬希已经发现了他，正款步朝他走了过来。
    “程悦，好久不见。”叶敬希轻声打招呼，脸上带着微笑。
    程悦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叶敬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禁关心的问道。
    “没事，可能太热了吧。我先回宿舍了。”程悦随口编了个借口，转身走开，却被叶敬希轻轻拉住手臂——
    “宿舍不是走这边。”叶敬希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程悦的手指蓦地攥紧，可叶敬希的力气更大，霸道的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夺过他手里的表格。
    “休学？”叶敬希惊讶的道，“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休学？”
    “跟你没关系。”程悦僵硬的说。
    叶敬希怔了怔，随即柔声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
    程悦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朋友？为什么他们总是把自己当成是朋友？
    口口声声说着朋友，却毫不犹豫在他心口上一刀又一刀划下去。
    江子东如此，一边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有心事就说出来，等自己忍不住告诉他的时候，他却马上变了脸色，再也没有联络。叶敬希也如此，自己那么喜欢他，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用“朋友”这两个字在他伤口上撒盐……
    在他们口中，朋友这个词就这么廉价吗？
    “够了。”程悦冷下脸来，用尽全力甩开叶敬希的手，回头过来，一字一句的道：“叶敬希，你听好，我不稀罕你这种朋友。以后，我的事情，也请你不要再管。”
    一句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说完之后，连眼前都有些晕眩起来，程悦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回到那老旧的屋子的。
    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发现脸上竟有一行未干的泪痕。程悦一边鄙视自己没出息，一边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打电话给火车站订票。
    这样也好，自己一个人办好休学手续，独自回家，回到父母身边，把那份不敢说出口的感情，永远的藏在心里。那些该死的朋友，就全都抛去脑后吧。现在最要紧的，是家人。
    程悦几乎是逃难一般离开那个城市的。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回到熟悉的家里。打开门，暖黄的墙壁，干净的地板，自己房间里拉了一半的蓝色窗帘，弟弟屋里的那些积木玩具，还有父母卧室里那张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结婚照片。
    那是他长大的家，处处都那么熟悉。如今，除了人的气息什么都不缺。
    程悦把行李箱放下，冲了个冷水澡洗去旅途的疲惫，这才换了身衣服往医院赶去。
    他终于见到了父亲，可他却不敢承认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那个男人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嘴唇白到毫无血色，原本弹钢琴的漂亮双手，现在也没了灵活圆润的指尖，只剩骨节难看的凸出来。手背上还扎着针管，白色的营养液正一滴一滴缓慢的从针管输进身体里，来维持他的生命。
    程悦完全没法把那个人和自己的父亲联系起来，他甚至叫不出“爸爸”这两个字。
    他只是狠狠的抱着头，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病房里那个面黄肌肉的男人，程悦的胸口像是压了快巨石，沉重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回来了，怎么不先给我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妈妈把手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柔声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程悦轻声答道。
    事实上，在火车上一天一夜程悦都没有合眼，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妈妈哽咽的话，癌症，晚期，最后一面，那些凌乱的信息把他的思维完全搅乱了，根本就没有心情吃饭。
    程悦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她最近劳累过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程悦鼻子一酸，紧紧握了握妈妈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我进去照顾他。妈，你先回家休息吧。”
    爸爸的精神很不好，在程悦坐在床边之后，才勉强睁开眼睛。
    看见程悦，嘴角扯出个微笑来，伸出手想握他，手指却完全使不上力，程悦赶忙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爸，我来看你了。”
    握在手里的手指，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程悦还清楚记得，以前爸爸教他弹钢琴的时候，手指是那么的漂亮。小时候他总喜欢把头枕在爸爸的腿上，一根一根数着他的手指，还赞叹说爸爸的手指又好看又灵活，弹琴的时候，就像在琴键上跳舞。
    可如今，他的双手骨节凸出，皮肤又黄又皱，手背上满是打针留下的青紫瘀痕。那些瘀痕是那么的刺眼，程悦看在眼里，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疼。
    程悦更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好像不抓紧一点，他的生命就会流失一样。
    “爸，你好好养病……家里，我会照顾的。你安心吧，很快就能好起来。我等你回家，你上次教我弹的那首星空，我还没练熟呢。”
    程悦挤出个笑容来，声音却有些哽咽。
    他知道那些好听的话，只是在安慰自己。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很清楚，爸爸已经时日不多了，每一天，都在辛苦的熬下去。
    听了程悦的话，爸爸只是微微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盖在程悦手背上，拍了拍。
    现在的他，已经虚弱到了连话都说不出的地步。
    ***
    父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已经完全不能进食，只靠营养液的补充来维持身体的消耗。
    程悦整天守在医院，寸步不离的照顾，帮他洗脚，擦身，到后来连大小便都要在床上解决，那些秽物程悦都是亲自处理的，作为儿子，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一天比一天虚弱，看着那些白色的营养液一滴滴流入他的身体里病情却毫无起色，看着他眼皮越来越沉重到后来甚至一整天都睁不开眼睛，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程悦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起来。
    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对父母的关心实在太少。上大学之后，跟他们的交谈更是少的可怜，起初一周一次电话，后来渐渐变成半个月一次，一月一次，每次打通电话也只是公式化的报告自己的近况，根本没有多余的交流。
    可是现在，想跟父亲多聊几句，父亲却躺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总是这样，以前拥有那么多关爱的时候，一点也不懂珍惜，到如今父亲病危，才知道自己错过的实在太多，再也无法弥补。
    转眼一个月过去，学生都放了寒假，再过几天就要过年。
    程悦搬回了家里，把弟弟也接了回来。
    以前过年的时候，妈妈工作忙，年货都是爸爸筹备的。他会准备很多的菜，一样一样教程悦怎么做，还带着程悦程乐两兄弟一起蒸很多的包子。如今他躺在病床上，这个年便过得格外冷清。
    整个小区都洋溢在过节的喜悦氛围中，小孩子们都穿着新衣，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鞭炮，家家户户也都打扫干净房间，贴上了对联。
    只有程悦家里没有丝毫过节的喜悦。
    弟弟程乐知道父亲的病情之后也很少出去玩了，整天跟着程悦去医院看爸爸。
    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哭，他还坚定的认为，父亲很快会好起来。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程悦都不忍心说实话。
    腊月三十那天傍晚，程悦一个人在厨房里煲汤，心想妈妈最近太累了，该喝点鸡汤补补。
    揭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程悦刚把葱放进去，手机却突然响了。
    氤氲的热气让程悦眼前有些模糊，没有看来电显示便直接接了起来。
    “程悦，还好吗？”
    耳边传来的低沉声音，让程悦猛然僵在原地。
    太久没有跟他联络，甚至以“不稀罕你这种朋友”这样无情的话作为收尾的。如今听着耳边依旧温暖的声音，一个“好”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突然来看你，可能有点冒昧，但是你的状况，我实在放心不下。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方便上去吗？”
    程悦赶忙跑到客厅，唰的一下拉开窗帘——
    叶敬希果然站在楼下，挺拔的身形被路灯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鸡汤冒出的热气太多熏到了眼睛，那一刹那程悦竟觉得眼眶一阵酸痛，几乎要流下泪来。
    程悦快步冲下楼去，然后，跑到那人的面前，狠狠的抱住他。
    ——为什么要来看我，在我快要放弃你的时候，又给我希望？
    程悦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感觉着他有力的心跳，程悦收紧了手臂，再也舍不得放开了。
    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只想在那个人的怀里安静的待着。
    他实在太累，这一个多月来，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累到筋疲力尽。现在，就让他自私的，在喜欢的人的怀抱里，安心的待几分钟。
    对程悦的反常，叶敬希只是怔了怔，接着便轻轻收紧了怀抱，让自己的风衣把程悦整个包了起来。
    冬天的夜，风很大，凉得刺骨。
    可这样紧紧拥抱着，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不知为何，那样埋头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抖着的程悦，让叶敬希格外的心疼。他甚至想用尽一切方法来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丝毫伤害。
    却没想到，一时冲动的探望，却让两人陷入了另一种纠缠。
    
    第十四章 过年 …
    
    温暖的拥抱不知持续了多久，两人都舍不得放开，只是静静的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直到保安拿着电筒路过的时候，刺眼的光线才让程悦猛然醒悟过来。
    程悦不动声色的推开叶敬希，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平淡，转身走在前面，说：“进屋吧，外面冷。”
    然后打开大门径自走了进去。
    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程悦的心跳快的要命，想起刚才直接扑到他怀里狠狠抱住他的冲动行为，程悦甚至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一路爬上五楼，原本微红的脸，因为羞愧而变成了红桃子，还好叶敬希没有问原因，不然真要找地缝去钻了。
    两人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啊，我的鸡汤……”
    程悦把叶敬希扔在原地，转身飞去厨房，手忙脚乱把差点熬糊的鸡汤从煤气灶上拿了下来，顺便盛了两碗端出来。
    叶敬希已经很自觉的把行李放好，自顾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程悦把鸡汤推到他面前，说：“饿了吧？趁热喝一点。刚煮好的。”
    “嗯。”叶敬希也不客气，拿起勺子一口一口认真的喝着。他似乎很喜欢那味道，喝汤的时候眉头舒展开来，一脸享受的表情。
    程悦看着他，轻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
    自从搬出来后，江子东那群人，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过。程悦对那些所谓的朋友，早就心寒了。却没想到，叶敬希会突然到访。
    “那天遇到你，你的情绪不对劲，我有点担心，后来就去查你休学的原因，才知道是你父亲生病了。”叶敬希微笑着解释，“昨天学校放寒假，反正这个假期我不回家，就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他说的这些话，让程悦心里十分感动。
    朋友做到这份上，叶敬希的确是很讲义气。
    叶敬希喝完了鸡汤，抬头看着程悦，问：“你父亲呢，现在情况怎样了？”
    程悦低下头来，艰涩的说道：“他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说，可能熬不过正月十五。”
    叶敬希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发颤的指尖。
    程悦便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叶敬希或许不知道，程悦多么需要那点力量。
    这些天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担心妈妈的身体，还要想方设法编造谎言来安抚程乐，程悦作为这个家的支柱，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叶敬希的出现，却让他有了缓冲的空间。紧紧握住叶敬希有力的双手时，程悦就觉得分外安心。
    晚上的时候，程悦带了熬好的汤送到医院，叶敬希也跟了去，路上还买了些鲜花。
    叶敬希带来的鲜花让整个病房有了不少生气，父亲的脸色看上去也好了很多。程悦跟父亲介绍说叶敬希是他很好的朋友，父亲还对叶敬希微笑着表示感谢。
    两人在病房坐了一阵，程悦妈就说，你朋友大老远过来看你，你回家好好招待他，医院里有我在呢。她好像有话单独对父亲说，程悦便识趣的按妈妈的意思带叶敬希回去，顺便接回待在医院的程乐。
    回去的路上张灯结彩，行人也渐渐变少，一个个裹紧了衣服匆忙往回赶。
    程悦这才想起，今天可是除夕夜呢，可年夜饭什么的完全没有准备。于是又拉着叶敬希去了趟超市，买了一大堆新鲜的蔬菜瓜果，挑的全是他喜欢的菜色。回去以后就钻进了厨房开始炒菜。
    程乐很懂事，也不怕生，知道叶敬希是哥哥的朋友，一口一个哥哥叫得特亲切。
    叶敬希说这孩子比自己弟弟可爱多了，两人倒是很投缘，程悦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叶敬希就陪着程乐在客厅里看春节晚会。
    程悦做的菜非常好吃，一端上来就被一大一小两个人扫荡干净。
    三个人的春节，有些冷清，倒也很温馨。
    十一点的时候，程乐就困到睡着了。程悦在厨房收拾碗筷，叶敬希便把他抱到卧室里盖好被子。程乐迷迷糊糊中还在问：“哥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叶敬希怔了怔，那样单纯的孩子让他一阵心疼。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的说，“你爸爸……会好起来的。”
    回头的时候，看见程悦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泪光。
    “我妈刚打电话过来，说我爸……走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完这句话，便缓缓的蹲了下来。
    叶敬希快步走了过去，顺手带上程乐房间的门。
    “想哭就哭出来，程悦，别为难自己。”叶敬希伸出双手，轻轻的，把颤抖个不停的人拥进了怀里。
    几乎是瞬间，胸前的衬衫就被泪水浸湿了。
    程悦把头埋在他胸前，肩膀一直在抖动着，低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话……
    “原本以为他熬不过十五，却连除夕夜都没有熬过……刚才我们去看他的时候，他还冲我们笑……没想到，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我亲手给他煲汤，他却一口也喝不下去。我爸他得这种病，每一天，都过的好辛苦……看他那痛苦的样子，我都不忍心……现在他走了，或许也是种解脱，可是我舍不得他，好舍不得……他死了，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他死了……”
    叶敬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怀抱收的更紧。手臂紧紧的抱住程悦，让他尽情的痛哭。
    窗外响起新年的钟声，不远处的广场上绽开一朵朵漂亮的烟花，人们欢天喜地迎接着新年的到来，程悦却在这个时候接到父亲去世的噩耗。
    那是他一生中，最寒冷的除夕夜。
    ***
    最爱的父亲永远离开了人世。一直不敢在母亲面前、弟弟面前表现出丝毫软弱的程悦，终于有个让人安心的温暖的怀抱，可以尽情的哭出声来。
    后来程悦常想，如果当年，叶敬希没有来家里探望他，如果当年，就那样跟叶敬希一刀两断了，两人的结局，会不会更好。
    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容易被打动。
    程悦在最脆弱的时候，叶敬希出现了，给了他一个依靠的肩膀，撑着他度过了一生中最冷的除夕。
    所以程悦才会产生奢望，想要永远抓住那份温暖，再也不放手。
    程悦家亲戚本就不多，大年初三的葬礼，显得极为冷清。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程悦怀抱着父亲的遗像，和母亲，程乐，叶敬希一起，把父亲安葬在了南山的公墓里。
    程乐还小，一时不能接受爸爸突然去世的事实，哭得撕心裂肺，连眼睛都肿了。妈妈的哭泣却是沉默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捂着嘴不发出声音来。倒是程悦显得格外坚强，他一手拉着程乐，一手环着妈妈的肩膀，轻声安慰着他们。
    或许是这段时间拖的太长，程悦每天都照顾着父亲，看着他日渐消瘦，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在父亲的葬礼上，程悦才能相对的平静。
    这个时候，程悦心里特别感谢远道而来的叶敬希。因为有他，程悦才能在昨晚把压抑许久的眼泪全部哭出来，才能在今天坚强的撑起濒临崩溃的亲人，给他们一点鼓励和依靠。
    程家的人，总不能全部倒下。
    平静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
    程悦的父亲，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只留下那架白色的钢琴，孤单的立在黑暗的屋内，再也没有人敲响。
    寒假结束之后，程悦跟叶敬希一起返回了学校。
    二月中旬，北方的气候已渐渐变暖，却没想到两人返校那天，居然下起了大雪。
    程悦自小在南方长大，从来没见过雪。而在北方上学的这两年，也鲜少看见今日般壮观的雪景。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在天地间飞舞。地上厚厚的积雪，如同给街道铺上了一层洁白的绒毛地毯。路旁的枯枝上也盖了层雪花，风一吹，飒飒飘落下来，如同舞动的精灵。
    近处的街道，远处的房屋，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到让人舍不得眨眼。
    程悦就这样站在街道旁，看着美丽的雪景。
    不远处，有好多小孩子兴奋的打着雪仗，其中一个调皮的孩子冲程悦眨眨眼，然后扔了一个雪球过来。
    程悦怔住，眼睁睁看着那白色物体冲自己飞来……
    手臂一紧，身体被强行拉离了雪球的攻击范围，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责备：“怎么看雪看呆了？也不小心些。”
    程悦回过头来，看着叶敬希皱眉的样子，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叶敬希也笑了笑，伸手轻轻拍掉他肩膀上的落雪，然后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程悦的脖子上，细心的绑好。
    “怎么冻成这样。”
    ——那张脸当然不是冻红的。
    程悦心里清楚，嘴上却不能说，扭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雪景，微笑着道：“我们先到你租的院子里看看吧，好久没去了。”
    叶敬希点头：“好。”
    程悦低头，弯起嘴角，偷偷在大衣袖口的遮掩下，牵起了他的手。
    叶敬希没有挣开。
    自这个寒假之后，他似乎渐渐习惯了两人这样亲密的动作。
    可程悦心里很清楚，他正在一步一步把叶敬希带进那个深渊里。
    这跟他的初衷完全背离了。
    可是，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父亲过世后，程悦的想法突然开阔了许多。
    因为父亲的去世，让他明白，失去和后悔的滋味，是多么难以承受的重量。如果说这段时间是他人生的低谷，那么他想，至少以后再也不会比这更坏了，还有什么是他程悦不能承受的呢？
    同性恋又怎么了，人一辈子，为家人为朋友，思前想后，顾虑再三，活的那么辛苦。可在感情的事情上，总得自私一回不是。喜欢了，不敢尝试就放弃，那样才是真正的孬种。
    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要让给别人？
    再说，叶敬希似乎不讨厌他的接触，这更给了程悦信心和勇气。
    不管以后如何，现在，程悦只想，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开。
    
    第十五章 亲密 …
    
    叶敬希租的院子一假期没有人打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两人走进院子，便留下一排整齐的脚印。程悦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并排的脚印看着还挺和谐，心情便更加愉快起来。
    两人把行李放在了客厅，程悦脱下外套，叶敬希怕他冻到，马上去开了暖气。
    面对面坐着，一时间找不到话聊。
    程悦便捧着叶敬希递来的热茶暖手，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落雪看，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叶敬希从侧面看着他，只觉得这样安静的程悦让他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程悦安安静静的看着雪，叶敬希则在旁边喝茶，初春时节落雪的天气还是有些冷，可那茶水入口却让人打心底里暖了起来。和程悦待在一起时，那种细水长流般温暖，平静，美好的感觉，一点一滴的，随着热茶一起渗入了心底。
    见程悦还在看着雪发呆，叶敬希不禁开口提醒：“茶快凉了。”
    “哦。”程悦低下头去，一口气把茶给喝光，然后抿嘴笑：“味道不错。”
    叶敬希无奈的说：“哪有你这样品茶的？”
    程悦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口渴了，自然这样喝。一口一口像小鸡啄米，还不渴死？”
    叶敬希被他的直白逗得笑了起来，也没解释这是他回国时父亲塞给他的极为名贵的茶叶。他喜欢看着程悦这样快乐微笑的样子。
    “对了，叶敬希。”程悦低着头，有些犹豫的开口说，“我也从学校搬出来住了。”
    “哦？”叶敬希有些惊讶的看了眼程悦，轻声问：“是什么原因？”
    那原因自然不能直说，程悦只好编造借口：“我跟舍友闹了些矛盾，所以暂时搬出来住。”
    叶敬希没有追问，他向来懂得分寸。
    程悦继续解释说：“我现在住在离这不远的一个院子里，租的单人间。但是公共浴室不提供热水，上学期回家之前天气还很热，洗冷水澡没什么问题，但是这几天天气实在太冷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程悦偷偷抬眼看了看叶敬希，见他正认真听着，于是假装豪爽的拍拍他肩，道，“所以，学长想借你的浴室用几天，可以吗？”
    故意搬出学长的称呼来，让这个理由显得更加正大光明。
    程悦嘴上说的顺，心里却十分忐忑。毕竟自己是心怀不轨，找借口只为了接近他，想出这馊主意，他要是不答应那丢人可就丢大了。
    没料叶敬希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当初我租房的时候你帮了那么多忙，这点要求不需要跟我客气。”
    听他这么说，程悦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不过，你晚上过来洗澡，洗完了又赶回去，这样很容易感冒。”叶敬希犹豫了一下，终于想到个好办法，“不如你搬来跟我住，我把书房整理一下再摆一张床。这样还可以省一份租金。”
    他明显是为自己考虑。父亲去世后家里条件大不如前，叶敬希那么细心，自然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二话不说让朋友搬来跟自己住，节省开支。
    程悦心底却有点愧疚。总觉得跟胸怀坦荡的叶敬希比起来，偷偷喜欢着他，编造借口接近他的自己，就像那躲在角落里见不得人的小老鼠。
    可是能跟喜欢的人住在一起，就算当小老鼠，心里也是欢喜的。
    程悦抬起头，嘴角扯出个笑容来，轻声对叶敬希说：“谢谢你。”
    第二天一大早，程悦就把行李搬了过来。那迅速的动作看上去还真有点迫不及待。
    叶敬希有晨起跑步的习惯，这天清早他跑完步回来，发现院子里整个变了样。厚厚的积雪被扫出一条宽敞的路来，路旁还堆了个胖嘟嘟的小雪人，脖子上绑着熟悉的格子围巾，是昨日他给程悦围上的那条。
    屋内，程悦正围着围裙戴着帽子，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样，踩着凳子擦玻璃，一边还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叶敬希后，程悦从凳子上跳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来，“我准备了早餐，去吃饭吧。”
    叶敬希一直没说话，只盯着程悦看，程悦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摸摸头，道：“我早上搬过来，见你院子里积雪太厚，走路的地方都没有，就随便扫了一下。对了，玻璃上全是雪花，看不清外面，我就顺手擦了擦。还有，书房的床我也收拾好了，以后我就睡那边吧。”
    见叶敬希不说话，程悦有些尴尬的道：“对不起，没经过你同意就……”
    “没关系。”叶敬希笑了笑，“倒是我，很长时间不扫院子，有些乱，让你见笑了。”
    “没有，你房间里都挺干净的。”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都觉得这话题十分没营养，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彼此的目光，于是相视一笑。
    程悦把叶敬希拉到餐桌前，道：“吃早餐吧。我搬来的时候顺路买了牛奶，煎蛋是刚做的，还热着呢。”
    叶敬希接过盘子里金黄色的煎蛋咬了一口，淡淡的香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程悦的厨艺似乎越来越好了。
    叶敬希微微笑了笑，抬头道：“谢谢。”
    程悦脸色微红，倒是笑得很开心：“不用客气，我搬来跟你住又不交房租，总要做点事，良心才能安稳些嘛。”歪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别在外面吃了，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说完又觉得这话太暧昧，闹了个大红脸，低头默默吃起煎蛋来。
    倒是对面的叶敬希嘴角的笑容渐渐散了开，看着闷头吃饭的程悦，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起来。
    ***
    因为休学的缘故，程悦上学期的期末考试都没有参加。家里的风波如今告一段落，程悦不想浪费半年的时间，便申请了提前复学。
    还没开学，叶敬希整天闲在家里，程悦却像热锅里的蚂蚁般忙了起来。先是跑来跑去到处签字，办理好复学手续，再来就是找同学借上学期考试的资料和笔记，可惜很多同学考试一结束书都扔了，留笔记的少之又少，程悦要在短期内复习完那么多门功课，的确十分吃力。
    这天下午，程悦在图书馆见到了江子东。很久没见，他瘦了一圈，原本黑亮的眼睛也没了神采，甚至能看出淡淡的黑眼圈，似乎睡眠不足。
    两人在图书馆书架间相遇，一时避无可避，程悦便随口打了个招呼：“这么巧，你也来借书。”
    江子东闷闷的嗯了一声，看着程悦的目光有些奇怪。良久后，才压低声音道：“你爸……去世了？”
    “嗯，除夕那天。”程悦轻声回答，他不想跟江子东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扭过头去，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习题册想要拿下来，那本书却被江子东同时抓住。
    程悦回头道：“你借这书做什么，这门课不是考过了吗？”
    江子东低着头：“我挂科了，要补考。”
    程悦惊了一下，松开了手，江子东也同时松开了手。
    在程悦印象里，江子东这人可从来没挂过科，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看上去精神很不好的样子。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江子东低声说：“对了，我手里有上学期各科的总结和笔记，回去复印一份给你，你应该需要吧。”
    程悦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江子东又加了一句：“程悦，搬回来住……好吗？”语气甚至带着恳求。
    程悦的神色有些僵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天下午江子东震惊的反应。
    江子东补充道：“你突然搬走，我们都有些不习惯，大家都挺想你的，搬回来吧。”
    “我喜欢男生你不介意吗？”程悦平静的问。
    见江子东半天说不出话来，程悦笑了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在外面住挺好的。”
    “你跟叶敬希一起住？”江子东的目光有些黯淡。
    “对。”程悦点了点头，“这本习题册你拿吧，我去那边找找别的参考书。复习资料我晚上去宿舍拿，先谢谢你了。”
    程悦转身往阅览室走去，却听身后的江子东突然沉声道：“程悦，这条路很难走，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程悦头也没回的说：“我想的很清楚。”
    在阅览室看了一下午的书，程悦的脑子有些混乱，走到窗口想放松一下，却见楼下一对熟悉的男女正并排朝图书馆走来。
    那男生身材挺拔，气质非凡，女生穿着白色大衣，配上毛绒绒的雪地靴，看上去纯真可人。两人很是般配，并排走着十分亲密的样子，吸引了许多路人好奇的目光。
    程悦的目光却黯了下来。
    潘琳是自己介绍给叶敬希的女朋友，当初的自己，害怕变成同性恋后万劫不复，所以十分希望他们能有好的发展，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的死心。可如今，程悦下定决心要去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份爱情，潘琳就成了最大的障碍，偏偏这障碍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亲自放上去的。想到这里，程悦就苦恼的皱起了眉头，自作自受这个词的意思他算深刻的体会到了。
    直到叶敬希和潘琳一起进了图书馆，程悦才从窗前离开。
    回到座位上，却再也看不进书了，只觉得那些字在眼前晃晃悠悠的特别烦人，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程悦懊恼的把书合上，肚子有些饿了，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于是转身下楼，往超市的方向赶去。
    本来想买菜回去做饭的，转念一想，叶敬希跟潘琳在一起，肯定会一起吃晚饭，不必多此一举给他准备晚饭了吧。程悦从超市出来，拐到附近的小吃店里，随便要了碗瘦肉米粉，几口吞下肚去。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程悦想起江子东要给他资料，于是转身往宿舍走去。
    走上七楼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程悦敲了下门，那门却直接开了，显然没有关好。程悦刚想说你怎么不关门，却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屋内没有开灯，光线十分昏暗，角落的位置依稀看出有个黑影，静静的坐在那一动不动。那人的指尖夹着烟，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烟雾在他的周围升腾，把他整个人都包绕了起来。
    程悦怔了半晌，这人身形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江子东，可是江子东从来不吸烟。
    程悦赶忙按了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突然亮起的日光灯直直照下来，很是刺眼，角落里的那人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来了。”他说，声音有些沙哑。
    居然真的是江子东。
    程悦这才看清，他手边的烟灰缸里，烟灰已经满到洒了出来。他不知吸了多少烟了，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刺鼻的烟味。
    程悦皱起了眉：“你怎么吸这么多烟？阿荣和小威呢，他们不管你吗？你看你都把宿舍弄成什么样了？”
    地上有很多烟灰，床上也仍了一堆衣服，宿舍里凌乱不堪。
    江子东笑了笑，抖了抖烟灰，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
    “他们还没回来呢，我是挂科了才提前回学校的。放心，他们回来前我会收拾好的。”说着又指了指程悦的桌面，“资料我整理好了，那，在你桌上。”
    程悦拿起桌上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每门课的期末总结都有，用订书针一份一份订好了，分得非常清楚，甚至连考试的重点部分都用红笔画了出来。
    “谢谢。”程悦说。
    见他不说话，程悦有些担心的问：“你怎么了？”
    江子东站了起来，缓缓的朝程悦走过来。
    被他那么直直盯着，程悦心里有些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江子东停下脚步，一字一句的说：“程悦，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考虑清楚要走这条路吗？那么，我陪你一起走，好不好？”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语气却格外认真，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
    被江子东那带着血丝的眼睛静静看着，让程悦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程悦又退了一小步，笑的有些勉强：“东哥你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江子东沉默了一下，才宣布什么一般，慎重的说出了答案。
    “我喜欢你，程悦。”
    “从大一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你。”
    
    第十六章 表白 …
    
    江子东的话就像当头一根闷棍砸了下来，砸的程悦脑子里嗡嗡作响。
    江子东从来不说谎，何况他说话的时候那种认真的表情，证明他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江子东喜欢他？怎么可能？
    这些年江子东的确很照顾他，总像个大哥一样护着他。
    程悦的家是班里同学中最远的，上大学从最南跑到了最北，跨越整个中国，坐火车要三十多个小时的路程。刚来那会儿程悦什么都不习惯，北方的气候跟南方差距太大，冬天冷到刺骨，程悦又极怕冷，整天把自己裹成熊猫一样，被人笑个不停。饮食更不习惯，北方面食多，饭堂的菜又特别咸，程悦吃惯了米饭和清淡食物，完全没法适应食堂的饭菜，一吃就拉肚子，特别痛苦。阿荣和小威睡着就跟死猪一样，也只有江子东在程悦不舒服的时候会半夜起来给他找药，还有好几次冒着风雨背他去医院挂急诊。
    程悦的肠胃不好，不想吃食堂的饭，每天出去小吃店花销又太大，江子东便借口说自己想在宿舍煮粥，拿出宿舍费买了电饭锅，顺便置办了菜刀切板一整套厨具。从那以后，程悦就在宿舍做晚饭，每次也顺便给其他三个做一份，时间久了，他们都被程悦养刁了胃口，习惯回宿舍蹭程悦的饭吃。于是江子东做主，买菜买米就不让程悦出钱了，直接从宿舍费里扣。
    他的这些好，程悦一直记在心里。也正因此，他跟江子东的关系比其他两个更亲，一直把他当大哥一样的敬重和感激。
    可没想到，江子东对自己，居然……
    程悦抬起头来，看到江子东浓浓的黑眼圈，还有带着血丝的眼睛，心中虽然十分不忍，可还是忐忑的开口说：“对不起，东哥，我一直当你是……”
    “别说了。”江子东打断了他，声音哑到近似哽咽的地步，“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大哥看。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再强调。”
    程悦沉默下来。
    江子东认真的盯着程悦，紧紧攥住了拳头：“可我还是喜欢你，程悦，从大一那时候开始，一直喜欢你。”
    “你知道吗，你说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我其实特高兴，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可是，你说要搬走，我就知道，你喜欢的不是我。那会儿我就觉得，心里好像，突然被挖掉了一块。”
    江子东的拳头攥得更紧，连手背上的血管都显得狰狞起来，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眼眶都红了起来。
    “你爸出事了，我比谁都着急，最后一门考试我没去，就直接跑去你家找你。我在你家附近找了个酒店住着，可是我不敢见你，我怕我会忍不住跟你说我喜欢你，我怕被你拒绝。”
    “那天我看见你从医院回来，脸色惨白的样子，我很心疼你，怕你撑不过去，于是我鼓起勇气去见你，结果我赶过去的时候，看见叶敬希在你家楼下。你跑下楼冲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有多喜欢他，而我，早就没机会了。”
    “但我……还是高兴，为你高兴。”
    “因为他去找你了，在你最难熬的时候，有他陪在你身边，你一定会好过很多。这点上我很嫉妒他，真的，叶敬希做事很干脆，他不像我，躲在酒店里犹犹豫豫的错失了机会。他一下火车就直奔你家，行李都没放。”
    “所以，你才会那么的喜欢他。而我，只能永远当你大哥，是吗？”
    江子东说完了，指尖甚至还在发抖。
    程悦怔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子东，他也从来没想过，江子东居然喜欢他喜欢的那么深，还大老远跑去看他，在看到他跟叶敬希在一起之后又默默的离开。
    他对程悦的那些好，还有今天发自内心的这些话，都让程悦十分的感动。可是这样浓烈的感情，程悦是无法回应的，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叶敬希。
    这时候程悦才知道，前段时间是他想错了，自己根本不是天生的同性恋，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上了叶敬希而已，对其他的男人，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被江子东告白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害怕。
    程悦握紧了手指，轻声说：“对不起，东哥，我先回去了。这些资料，很感谢你。”
    拿起那叠资料，程悦逃离一般退出了宿舍。
    回去的路上，程悦拿出了手机，找到江子东的号码，开始打短信。
    其实刚才他就想要跟江子东说清楚的，只是他觉得，用短信这种方式，比当面说出口要好，也委婉一些。毕竟当面拒绝会很伤人的自尊，而且很多话，也没法当面说出口来。
    程悦一边想，一边快速的打着短信。
    “对不起，东哥，感情的事我不想拖泥带水，所以我必须跟你说实话，我喜欢叶敬希，你的感情我真的没法回应。如果你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我程悦永远是你最好的兄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绝对不说二话。或许我这么直接说出口有些残忍，可要是害怕伤害你而保持暧昧关系的话，结果会让你更加痛苦，我不想骗你，我宁愿现在就说个清清楚楚。真的，对不起。”
    程悦打完一条长长的短信，轻轻吐出口气，按了发送键。
    良久之后才收到回复：“谢谢你这么直接，让我对你彻底死心。我嫉妒叶敬希，所以我不会祝福他。但我希望，你能幸福。”
    过了片刻，又来了一条。
    “我爱你，程悦。只说这一次。”
    程悦握着手机，只觉得手指都发起抖来，连眼眶都有些酸涩。
    江子东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前段时间是自己误会了他。如今明白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既然没法给他回应，就直接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去寻找新的幸福吧。
    程悦一直觉得，在感情上，纠缠不清才最是伤人。
    ***
    程悦回到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他推开门，把外套挂在衣架上，朝屋内走了过去。暖暖的灯光下，叶敬希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门口的响动，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一扬：“你回来了。”
    “嗯。”程悦换鞋，随口应了一声。
    叶敬希站起身来：“我买了火锅的材料，今晚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啊？”他不是应该跟潘琳一起吃过饭了吗？
    “怎么了？”叶敬希一脸疑惑的看着程悦，“不是你说以后在家吃饭吗？我看厨房里没有吃的，回来的时候就顺便买了菜。”
    程悦有些苦恼的看着桌上那一大堆材料，对上叶敬希期待的目光，实在不好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于是硬着头皮挤出个笑来：“好啊，我也……喜欢……火锅。”
    说着就闷头把那一堆材料拿去厨房整理，叶敬希跟在他后面一起进了厨房。
    “我帮你。”
    “不……不用。”他温热的呼吸就拂在耳边，让程悦很是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厨房这么小，我……我一个人就行了。”
    “没事。”叶敬希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站在程悦旁边挽起袖子洗了手，“这么多菜，你一个人要弄到什么时候。我帮你。”
    程悦低下头来：“那好吧。你先把那冬瓜拿出来。”
    “要去皮吗？”
    “嗯，用专门去皮的刀，在左边抽屉里。你小心手。”
    “好。”
    “那个肉丸放到碗里吧。萝卜你洗好了给我，我来切，切薄一点容易熟。”
    “嗯。”
    “西兰花洗的时候顺便掰开。”
    “这样？”
    “对。”
    ……
    那样的气氛实在太过温馨。
    程悦甚至觉得，一起在厨房里准备火锅的两人，一人洗菜一人切菜，默契的配合，像是一对寻常的夫妻在过日子一样。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程悦涨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旁边的人。
    两人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菜都弄好了，火锅的汤也正好烧开，叶敬希把锅端到客厅去插上电源，程悦则拿了一篮子菜跟在他后面。
    虽然很喜欢跟叶敬希在一起，尤其是今天，特别想跟他一起待着，可是看着那满满的一篮菜，程悦心里还是直犯苦。
    早知道就不吃那碗米粉了，现在倒好，饱着肚子还要陪他吃火锅，偏偏叶敬希今晚又特别温柔，总是给程悦夹菜，程悦慢慢嚼着他夹过来的菜，心里酸甜苦辣各种味道都冒了起来，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吃完了火锅，程悦只觉得胃都快撑破了，挪到厨房去洗碗，连脚步都变得沉重。
    叶敬希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见程悦收拾完了，才开口道：“去散步吧。”
    “啊？”程悦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这么晚了还散什么步，叶敬希今天是怎么了……
    “走了。”真是霸道，拉着程悦就走，到了门口顺手给程悦套上大衣，还体贴的围上围巾，程悦僵着身体像只木偶一样被他摆弄，只觉得心跳快到离谱，脸红了一片，连耳根都热了起来。
    前几日的雪还没完全融化，两人在巷子里走着，地上的残雪被他们一踩，发出规律的声响。
    程悦低着头不说话，叶敬希也不说话。
    走了一阵，程悦还真觉得胃里舒服了些，难道是刚才吃太多，苦着脸的样子被他发现了，他才拉自己出来散步吗？
    一阵寒风突然刮过，程悦极怕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把自己裹的紧紧的，连脑袋都缩到大衣里去。
    “冷吗？”叶敬希低声问。
    “嗯。”程悦点了点头。
    “那回去吧。”叶敬希很自然的牵住了他的手，转身往回走。
    暖暖的体温透过手心传过来，让程悦全身一颤，想要挣脱，却被他更紧的握住。
    程悦整个傻在那，反观叶敬希，脸色却是十分平静。
    他是情商负数吗？他以为男生这样牵手很正常吗？
    程悦真想哀叹了，不知道旁边这人是真不明白牵手意味着什么，还是被自己牵习惯了……或者是……故意的？
    程悦脑子里越来越乱，心里就像揣了只狮子，心跳快得简直要从胸口蹦出来。
    
    第十七章 温暖 …
    
    回家的时候已经九点，程悦像往常一样跑到书房去看书，再过几天就开学了，他要考试的科目太多，必须按计划快速过一遍每科的重点。
    程悦脱了外套坐在椅子上，他看见桌上放了一叠书，书脊上有科大图书馆的印章。程悦以为是叶敬希借来读的，于是冲浴室里的人喊道：“叶敬希，你这些书我先放左边的书架上，我要用桌子。”说完就要挪动，却被封面上的书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今天在图书馆想要借的习题册吗，因为只剩一本，就让给了江子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悦拿掉那本书，意外的发现，那一叠书居然全是程悦需要考试的科目的参考资料，而且全是本专业历年来的王牌参考书。很多习题册都是本校教授自己编写的，为了习题册的销量，考试题目自然有一部分从那里面挑。也正因如此，每年开学前，图书馆为数不多的习题册就被需要补考的同学一抢而空，抢不到就只能去校外的书店买。
    浴室里水声一停，叶敬希随便在腰间裹了条毛巾就走了出来，擦着头发，随口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书架？”
    蜜色的身体泛着莹莹水光，结实宽阔的胸膛，修长笔挺的双腿，晃得程悦一阵头晕眼花。
    程悦赶忙低下了头，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指着桌上的书问：“这些书是？”
    叶敬希走近了一步，刚洗完澡的热气也跟着他移动，熏得程悦耳根都泛起了红色。
    “这些书？”叶敬希低声笑了笑，“当然是我帮你借的。你前几天一直忙着办复学手续，我怕参考书被借完，就提前去图书馆帮你拿了一份。”
    他居然这么细心，连这个都想到了。
    程悦心中一阵感动，却不敢抬起头来看他，只好低着头，轻声说：“谢谢你。”
    “总这么客气做什么。”叶敬希擦完头发，把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就这么在程悦面前坐了下来。
    程悦的头垂得更低，却正好看到他的腿近在眼前，脸一红，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好握紧了笔使劲盯着书看，几乎要把那书盯出个洞来。
    叶敬希却是一脸平静的神色，似乎完全没察觉洗完澡的自己有多强的杀伤力，还在那继续解释借书的事情——
    “这次还要谢谢潘琳，你们三年级需要什么参考资料我不太清楚，是她找一个学姐问的。图书馆规定每个学生最多借四本书，我一个人的借书卡不能借全，今天下午找潘琳一起过去，借她的卡才拿够了这些。”
    提起潘琳，程悦握住笔的手指收得更紧。深吸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的问道：“你跟潘琳师妹关系有没有进展？说起来，我还是你们的媒人。”
    叶敬希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拍程悦的手背：“你瞎想什么。”
    程悦手一抖，差点连笔都握不住了。
    叶敬希继续说：“你介绍之前，我跟潘琳早就认识了。她那几天一直到处找我，只是为了催我交班费。找不到我，才去找你。那天在餐厅吃饭她还不忘催我交团费，我说我在国外读的中学，根本没入什么共青团，她又让我交一百块押金，说以后班里印资料都从押金里扣，不再另外收钱。”说到这里，叶敬希不禁笑了起来，“潘琳是我们班的生活委员，整天嘴边挂着钱，精打细算的。对了，她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是化学院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尾音微扬，带着淡淡的笑意。
    程悦涨红了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自己这媒人居然不知道那丫头早就有男朋友了？！她原来不是对叶敬希有意思，整天找自己帮忙联系他，只为了催他交什么破班费？
    程悦突然觉得热心给他俩牵线的自己简直是个大白痴。叶敬希现在一定是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吧？
    想到这，不禁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叶敬希的目光。
    ——那目光中没有嘲笑，没有戏谑。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穿了程悦所有的心思一般。
    程悦心中一惊，赶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叶敬希嘴角微微扬了扬，轻声道：“别乱想，过几天就考试了。”说着便站起身来，走到程悦身旁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继续看书吧，我不打扰了。”
    程悦却被他拍得全身僵硬起来。
    直到叶敬希离开，还觉得叶敬希洗完澡的那股浓郁的热气紧紧的包绕着他，鼻间也全是叶敬希身上的味道。
    那天晚上程悦做了个奇怪的梦。或许是方才看到叶敬希出浴的样子刺激太大，他的梦里居然出现了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他梦见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光着身体，叶敬希翻身压到他上面，然后还对他……
    程悦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脸涨得通红不说，全身都发起热来。
    程悦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天，居然做春梦都梦见那个人，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
    被吓醒之后，程悦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床上滚了一阵，突然觉得肚子疼。
    那疼痛像是刀子在割一样，一阵一阵，疼得程悦全身都缩了起来。程悦心想，或许是今天吃太多了消化不良，趴一会儿就好了。于是开了床边的小台灯，翻过身来趴下，拿了一枕头抱着。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疼痛一点也没减轻，又转移到右下腹部的位置，肠子像是被绞起来一样疼得厉害。程悦额头直冒冷汗，紧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咬着牙拼命忍耐。
    房门突然被推开，叶敬希走了进来。
    “刚才上洗手间，看见你屋里还亮着灯。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程悦裹着被子全身打颤，声音一抖一抖的：“我……肚子疼。可能……吃坏了吧。”说完这话，脸色更加惨白。
    “肚子疼你就这么忍着，不知道叫我？！”
    程悦被他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斜眼看他，见叶敬希沉着脸，像要发火的样子。程悦赶忙解释说：“没事，我肠胃不好，以前吃坏东西也这样。”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俯下身来，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语气也柔了下来：“很疼吗？”
    “……嗯。”
    “我带你去医院。”说着就要伸手抱他。
    程悦赶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用麻烦，我只是吃坏肚子，吃点药就好了。书柜旁边抽屉里有我的药盒，里面有藿香正气水，你帮我拿一瓶来。”
    “你确定没事？”
    程悦点头：“我以前经常肚子疼，每次喝藿香正气水就好了，这药挺管用的。”
    叶敬希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找来药盒，顺便倒了杯热水。
    “来，吃药。”叶敬希把程悦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那药水真是苦，程悦皱着眉头一口气喝下去，只觉得从口腔到肠胃一阵火辣辣的疼，腹痛却一点也没好转的迹象。
    叶敬希坐在床边，柔声问：“好些了吗？”
    程悦眉头皱得更紧，趴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叶敬希沉下脸来：“我带你去医院。”
    程悦讨厌医院的味道，他爸爸就是死在那里的。一听叶敬希要带他去医院，程悦反射性的拒绝：“我不去。”
    叶敬希不再犹豫，直接把被子掀开，将程悦从床上抱了起来。
    程悦还要挣扎，被叶敬希有力的双臂压制住，叶敬希沉声道：“你疼成这样，吃了药也没见好，我必须带你去医院。”说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程悦怔了怔，这才安静下来。默默的让叶敬希替自己换上衣服，套上大衣，包了个严严实实。
    开学前的二月，正是冬天正在消逝，春天还没到来的时候。深夜里寒风刺骨，吹起地上还没融化的雪。冷空气像是无孔不入的毒蛇，攻占人身上的每一个毛孔。路上遇到有两个行人，冻得发着抖，走路都一颤一颤的。
    程悦被叶敬希背在背上，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帽子围巾什么都不缺，只露出一双眼睛。叶敬希穿的却不多，因为出来的匆忙，他只在毛衣外面随便套了件外套。
    他走得很急，步伐却很稳。程悦知道，在那样寒冷的夜里，地上全是积雪的情况下，走得那么急还要保持平稳的步伐，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可叶敬希却始终保持着那样快的速度，始终没让程悦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颠簸。
    程悦趴在他背上，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背着他的那个人，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雪。
    后来，每当程悦觉得冷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夜晚在叶敬希的背上感到的温暖。那时候肚子疼得要命，夜里的风也是极冷，可他心里却真的很平静。他甚至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距离医院再远一点。他不怕肚子疼，只想这样安静的在叶敬希的背上多趴一会儿。
    紧紧抱着叶敬希，他就觉得，像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一样的幸福。
    叶敬希宽阔的背上，有他永远没法忘记，也割舍不下的温度。
    
    第十八章 暧昧 …
    
    两人很快就赶到医院挂了急诊。
    程悦简单跟医生说了下病情，医生就让他躺下来做检查。
    叶敬希看着程悦，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心疼。他扭头对医生说：“医生，可以先给他吃些止痛药吗，他痛了很久。”
    医生严肃的说：“不行，他现在急性腹痛，腹痛的病因很多，有些甚至是致命的。如果我为了让他舒服而给他止痛药，药物会掩盖病情，那样不能下诊断，后果反而会更严重。”说完又扭头看了程悦一眼，“希望你们理解。”
    叶敬希轻轻握住程悦的手：“那你再忍一忍。”
    程悦点了点头，挤出个微笑来：“没事的，你到外面去等吧。”
    握住程悦的手紧了紧，叶敬希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出了被隔开的检查区。
    医生扶着程悦爬上床去：“来，躺下，把腿屈起来，我需要给你做检查。”
    程悦疼得满头大汗，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放松。”医生用手轻轻按压他的腹部，一边说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送你来的是你家人吗？”
    “不，是我朋友。”
    医生哦了一声，笑着道：“能半夜送人来医院的朋友，一辈子或许都没几个。”
    程悦没说话，疼痛占据了他整个脑海，他根本没听清医生在说什么。
    最后下的诊断居然是急性阑尾炎，医生跟他解释说转移性右下腹痛，麦氏点压痛之类的，程悦愣愣的点头，他不知道什么是麦氏点，只是没想到病情居然这么严重。心中不禁庆幸，还好叶敬希在，不然自己傻傻的忍下去，造成阑尾穿孔，说不定就这么挂了。
    医生让他们做些检查，准备急诊手术。
    叶敬希听到结果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着脸看了程悦一眼，然后把他背起来往手术区赶去。
    程悦趴在他背上，对自己刚才拒绝来医院的事有些抱歉，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以前每次肚子疼，都是喝药就好。”
    “以后身体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别闷头在那忍。”叶敬希低声说。
    “哦……知道了。”
    程悦被推进手术室，路上十分紧张，叶敬希一直抓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在外面等你。小手术，没事的。”
    程悦笑得有些勉强。
    被推到手术室，头顶刺眼的大灯一开，见那些医生都换上衣服戴上口罩，在周围走来走去，护士推了一车的器械，刀子，剪子，镊子，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程悦心里紧张，攥着手，白了脸。
    旁边的医生开玩笑说：“这么简单的手术，怕什么，看这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另一个医生附和道：“割个口子，把阑尾拿出来就行了，阑尾都没指头大，长在人身上本来就是个废物，就等着发炎呢。有些国家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把阑尾割了，你放松点，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们这么一说，程悦有些不好意思，可还是绷紧了神经。
    拜托你们当医生的自然觉得没什么，可毕竟要开刀吧，开个刀把肚子割开再拿出一段阑尾，说得轻松，真躺在那儿怎么能不紧张，拔个牙都紧张呢。
    裤子被脱了下来，身体被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程悦有些窘迫，未免他们嘲笑自己，程悦干脆闭上了眼睛，睫毛一颤一颤的，把一群医生都逗得笑了起来。
    “这孩子还真容易脸红。”
    “现在的年轻人，脸皮薄嘛，脱个裤子都害羞。我们医生什么没见过，你羞什么呀？”
    “来，别动，我给你打麻药，一针下去你就不疼了。”
    手术因为是局麻，整个过程中程悦能清楚听见这群医生的讨论。
    “给我剪刀。”“切一下那边的皮肤……”“找到了吗……”“哎，他的阑尾好小……”“是呢，怎么这么小。”“缝个荷包。”“来，剪掉……”“好了，缝合吧。”“这么好的皮肤，可惜要留个疤。”“要不让李医生来缝，他缝的伤口，那一针一线简直是艺术品。”
    程悦脸色发白的听着这些话，不是说手术室应该保持安静吗，他们不会是故意的吧？躺在手术台上，被一群医生护士调戏，完全没法反抗，这滋味实在太不妙了。
    手术很快就做完，程悦被推了出去。叶敬希等在门外，见到程悦出来，马上走到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
    “怎么样？伤口疼吗？”
    程悦摇了摇头：“不疼。”
    “我帮你办了住院手续，在医院休息两天再回去。”
    “嗯。”
    叶敬希笑了笑，推着车把程悦送到了三楼的病房，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护士来打术后的消炎药，打完之后交代叶敬希小心陪护，有什么情况就按床头的呼叫按钮。等她走后，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此时已是深夜，程悦发现病房里只有他一个病人，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你睡一会儿，我在旁边陪着你。”叶敬希坐在床边，轻声说道。
    “嗯。”程悦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病了的缘故，程悦总觉得，叶敬希今天对他说话时，语气特别的温柔。
    ***
    次日早晨，医生查完房，又有一群穿着白大衣的年轻人进来了。
    带头的女生笑眯眯的说：“你好，我们是诊断课来实习的学生，想来给你做一下全身体格检查，可以吗？”
    程悦好脾气的笑了笑，刚想答应下来，就见叶敬希突然站了起来，挡在那群学生的前面。
    “抱歉，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希望你们不要打扰。”
    叶敬希沉着脸，把那群女生赶走，顺手关上门。
    程悦有些尴尬，“你那么凶做什么，我看她们也没恶意，给她们练习一下没关系的。”
    叶敬希走回床边，淡淡地道：“你知道全身体检怎么做？”顿了顿，“要把衣服脱了，从头开始摸一遍。”
    程悦的脸一下红了个透。
    叶敬希直起身来，脸色平静，“你愿意的话，我去把她们叫进来吧。”
    程悦赶忙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头，笑得十分尴尬。
    叶敬希看了他一眼：“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买早餐。”
    之后便起身离去。
    程悦长长呼出口气，还好拒绝了，要不然在叶敬希面前把衣服都脱了给那些学生做检查，程悦估计会尴尬死。
    在医院的两天，叶敬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着程悦，照顾的极为细心，连上厕所都要扶着。程悦实在不好意思跟他那么亲密的接触，可惜一再的拒绝对叶敬希完全没有用，叶敬希说陪，那就要陪到底。
    被他抱着，或者仅仅被他坐在床边看着，程悦的心就紧张到发颤。
    可叶敬希却一直神色自若。
    接下来就是开学的补考，考了大半个月，程悦整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跟叶敬希之间的关系却始终暧昧不清，这让程悦十分的苦恼。
    一般来说，男生要是很好的朋友，即使勾肩搭背也不可能随便牵手。可叶敬希却像习惯了一般，两人一起走路的时候，他就会把程悦的手牵起来。每当这时程悦心跳就会加快，可叶敬希脸上始终是淡定的表情，好像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程悦实在弄不明白，是这人情商有点低呢，还是，他心里在想别的？
    心情七上八下的感觉并不好。于是，程悦暗中下了个决定——
    他要跟叶敬希告白！
    程悦心想，叶敬希那么好的修养，即使被同性告白，也不会说出太伤人的话，大不了就说些“对不起，我只把你当朋友”之类的来拒绝。
    经历了那么多的打击，程悦相信什么样的结果自己都能承受。
    哪怕拒绝之后跟他做不成朋友，也比现在暧昧不清的好。程悦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整天忐忑不安了。
    这天下午只有两节课，四点多的时候程悦就回到院子里。
    手机突然响了，程悦打开来，看见叶敬希发来的一条短信。
    “你下课了吗？换了衣服过来体育馆，我带你去打球。一直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
    程悦有些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只有两节课呢？
    不知为何程悦总有种错觉，叶敬希对自己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好像从父亲生病他来探望那时候开始，自己抱着他哭了一整夜以后，他跟自己说话时语气就比从前温柔了许多，目光也深沉了许多。有时候，看着他注视自己的眼神，程悦甚至觉得全身都要颤抖起来。
    可能是自己喜欢上他，所以才会这样想。对叶敬希来说，或许那只是关心朋友而已？
    程悦甩甩头，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去脑后，换上运动裤，顺手拿了乒乓球球拍，赶去了体育馆。
    到了体育馆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叶敬希。
    他的身材样貌本来就很出众，今天换上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带上了帽子，看上去更英俊挺拔，几乎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在程悦记忆里叶敬希很少穿白色，可这回，一身白色运动服的他，站在那里还真是很养眼。
    见叶敬希冲自己招手，程悦便小跑了过去，有些气喘吁吁的说：“抱歉，来迟了，你等很久吗？”
    叶敬希笑了一下：“没关系。”说着就环住程悦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程悦脸色有些僵硬，注意力几乎全集中在他环住肩膀的手上。接触的地方像点了火一样发起烫来，那温度渐渐蔓延开，再加上头顶烈日的照射，程悦背上出了一层的汗。
    叶敬希带着程悦，走的方向却是体育馆旁边的网球场。程悦看着自己手里小小的乒乓球拍，又看了眼叶敬希背上大大的网球拍，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我不太会打网球。”
    叶敬希轻声道：“没事，我教你。”
    程悦说的不太会，其实是完全不会。
    在程悦笨手笨脚连续五次发球不过网，把叶敬希发过来的球也全都打飞出去之后，叶敬希终于受不了了。
    叶敬希把自己的球拍放下，走到程悦的身边，语气带着无奈：“我教你吧。”说完还把帽子拿下来，戴到程悦的头上，“给你，戴着。”
    程悦被大太阳晒得快要脱皮，戴上叶敬希的帽子，顿时觉得遮住脸的那点阴凉十分舒适。心中不禁感激叶敬希的贴心。
    叶敬希站在他的身后，像是拥抱一样的姿势环住程悦，从最基础的握球拍教起。
    “球拍要放在身体正前方，大约腹部的位置……”
    “左手抓住球拍柄的最上面，这里……对，右手放下端，小拇指扣住柄端，很好……这样握拍子才能使力。”
    程悦的身体整个都被他圈在怀里，稍微往后一靠，就能靠在他的胸前。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胸膛里有力的心跳。
    那种暧昧的姿势让程悦头皮阵阵发麻，叶敬希每说一句话，热气就喷在耳后，程悦的耳根渐渐泛红了，心跳如擂鼓，全身僵硬的任他摆布着，完全听不进他在讲什么。
    “来，试试发球……”
    叶敬希握住程悦的手，打了个球出去。
    “砰”的一声，球又被网给挡了回来。
    叶敬希有些无奈的看着程悦，皱起眉：“发球不过网，第六次。”
    “我……没有打网球的……天分。” 程悦结结巴巴的解释，垂头丧气的放下了球拍，默默往外走去，“要不我先回去做饭吧，你找会打的人玩一会儿。”
    叶敬希把两个拍子都拿起来，装到球拍包里，跟上程悦的脚步，低声道：“一起回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第十九章 喜欢 …
    
    程悦在厨房做菜的时候，总有些心神不宁。
    今天下午打球的画面在眼前不断回放，叶敬希拥住自己时虽然刻意保持了距离，可程悦还是心跳得厉害。仔细想想，不过是平常的教练教学生打球的动作，却让程悦紧张到几乎窒息，并不是笨到连续六次发球都不过网，而是因为注意力完全不在打球上。
    可是，叶敬希脸上，却始终看不出任何异样。
    程悦心想，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他逼疯的。既然下定了决心，不如早死早超生，今晚就跟他说了吧。
    程悦做了几个家常小菜端上桌，叶敬希正好洗完澡出来。
    程悦把他叫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见叶敬希认真吃着菜，程悦话到嘴边又硬是憋了回去。算了，饭桌上告白，对方如果太过震惊，有可能被噎着，米饭吸进气管什么的就更不好了。
    一直憋到吃完晚饭，桌子厨房都收拾好了，程悦这才洗干净手，回到客厅里。
    叶敬希不在，程悦就去隔壁书房找他。
    叶敬希果然在书房，手里捧着本厚厚的外文书在看，看得挺认真。程悦慢慢挪到他旁边坐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叶敬希抬头看着程悦，半晌后，才把书放下，说：“好。”
    程悦低着头，考虑该从哪儿说起。告白什么的，光有勇气还不行，语言表达能力也是个大问题。程悦平时口才不错，可真轮到自己告白，却发现脑子乱成一团不说，舌头也开始打结。是从第一次见面说起，委婉一点表达自己的感受，还是直截了当来一句我喜欢你，然后等他被吓到后的反应？
    程悦理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头。
    沉默良久后，叶敬希突然说：“我有话跟你说。”
    程悦有了台阶下，赶忙抬起头道：“你说吧。”
    叶敬希看着程悦，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语气也特别的认真。
    “程悦，其实，我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正人君子。”
    “我不是单纯的把你当朋友。让你搬来跟我住，是我喜欢跟你在一起。”
    “准确点说，是因为，我很喜欢你。”
    啊？这是什么情况……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
    程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直直瞪着叶敬希，他都来不及去想这个表情有多么可笑。
    叶敬希微微笑了笑，双手轻轻按在他肩上，低声说：“你先别慌，听我说完。不用害怕，我不会逼你。”
    看着他温柔的目光，程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赶忙低下头使劲盯着地板，紧握住手指来控制激动的情绪。
    天！叶敬希要对自己告白吗？没听错吧，他好像有说喜欢？！
    程悦脑子里乱成浆糊，听着耳边低沉认真的声音，心里一抖一抖的，连带睫毛也开始轻轻的发颤。前几天被江子东告白，巨大的刺激让程悦好几天缓不过气来。这次被喜欢了好久的叶敬希告白，程悦当场就快喘不过气了。本来准备要跟他告白的，结果被反将一军，这也太考验他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本来不该对你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特别的平静。我最爱那种温馨的气氛。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渴望。我甚至想，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
    程悦完全傻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晕乎，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叶敬希的声音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告白的人该有的紧张和局促。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一样平缓、冷静的语气说着话，那样的声音，甚至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你冲我发脾气，然后休学离开，那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父亲让我回家过年，我也拒绝了，考试一结束就跑去你家找你。那样疯狂的做法，完全不像我的风格。但是你冲过来抱住我的那一刻，我就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程悦，我喜欢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路，喜欢跟你面对面吃饭，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温暖。和你一起住在这，我甚至觉得，比起纽约那个院子，这里，更像是我的家。”
    “本来想一直以朋友的借口把你留在身边，但我这样做太自私了，只顾自己，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毕竟我们都是男生，你不一定能接受我。所以，我想，还是跟你说清楚吧。”
    “我喜欢你，程悦。”
    告白终于结束了。
    程悦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叶敬希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按了按他的肩膀，打趣的说：“我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口都干了，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程悦马上反应了，猛的抬起头来，看了叶敬希一眼，对上他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又赶忙脸红的低下头去。
    叶敬希轻声补充道：“我知道突然被同性好友告白一时难以接受。不过，你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好好的想一想，再给我答案。好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语气太过平和，每句话都十分的诚恳，还为对方考虑，保留了那么大的余地。
    这样的告白，杀伤力实在太强了。
    程悦鼻子一酸，赶忙拉住转身要走的叶敬希，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感动的神色。
    “不用想了，我现在就给你答案。”程悦站起来，红着脸，轻轻吻了下叶敬希的脸颊，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刚才还打算跟你告白的。”
    说完，马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叶敬希伸手按在程悦肩上，强迫他抬起头来，压低声音问：“你说什么？”
    程悦看着他深沉的眼睛，不由自主轻声重复道：“我说……我……喜欢你。”
    叶敬希的脸越来越近，在距离程悦不到五公分的地方停下。
    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温热的呼吸全都拂在程悦脸上，这样暧昧的距离，让程悦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逼你说实话，还真难。”叶敬希突然说。
    程悦怔了怔，直觉告诉他，叶敬希突然告白好像没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
    “思”字还没说出口，那张脸突然更近了一些，程悦只觉得唇上一暖，双唇被他的舌头轻轻的舔过，那微麻的感觉让程悦全身猛的一僵。
    这是……这……
    程悦脑子里又乱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牙关很快被撬开，舌头跟着闯了进来，像是宣告所有权一般，一寸一寸，缓慢又强势的扫过敏感的口腔粘膜，每过一处，都激起程悦一阵轻颤。
    程悦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叶敬希的衣服来支撑自己，随着亲吻一步步的深入，指尖也越攥越紧——
    “唔……嗯唔……”
    唇边不由得溢出呻吟，僵硬的舌头被对方灵巧的缠绕起来，带动着在口腔里转动，伴随着一次又一次亲密的吮吸。
    亲吻持续了很久，程悦的舌头被吮到发麻，掌心里也全是汗水，这样亲密的接触，让程悦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程悦的呼吸有些困难，涨红了脸。叶敬希一改刚才的强势，双手捧起程悦的脸，转换了一个角度。舌头在程悦口腔里缓缓滑过，像是安抚一般，带着疼惜的吻，非常的温柔。
    亲完了一遍，这才满意的退了出来，然后轻轻吻了吻程悦颤抖个不停的嘴唇，慢慢的，拉开两人的距离。
    绵长的亲吻终于结束了。程悦深深吸气，再吸气，反复吸气，可怎么也平静不了激烈的心跳。
    这可是他的初吻，而且，还是一次完整的……舌吻……
    “你……”
    程悦紧张得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憋出了一个字，就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叶敬希轻轻拥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早就想吻你了。”
    “……”
    “程悦，我不是情商负值。懂吗？”
    “……嗯。”
    叶敬希柔下声来：“你性格太沉静，考虑的东西多，脸皮又薄，其实你红着脸偷偷牵我手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开学要考试，我不想你分心，才一直拖到现在。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吧。反正我们互相喜欢，谁告白结果都一样的，不是吗？”
    “……嗯。”
    “你的答案是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很高兴，真的。就算将来会困难重重，你也不要怕，以后有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你一起担着。”
    叶敬希吻了吻程悦的耳垂，然后，贴着耳朵轻声的说——
    “我爱你。”
    程悦把头埋在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拼命的点着头。
    这么幸福的时刻，居然想要落泪的冲动。
    叶敬希这个人，看上去冷漠无情，可他埋在心底的那些温柔，却能轻易的把人融化。他的强势，细心，体贴，真诚，还有偶尔流露出的温柔，一点一滴，都那么的让人喜欢，让人着迷，让人陷入了，就永远舍不得放下。
    程悦甚至想，就为他这几句话，自己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跟他紧紧的相拥，幸福就像涨满了胸膛。整个心里，都是暖的。
    
    第二十章 同居
    
    叶敬希告白的时候语气实在太过温柔，程悦被感动冲昏了头脑，他说什么，自己就接受什么，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晚上关了灯，躺在床上，脑子才渐渐清楚起来。
    程悦这才明白，叶敬希根本不是笨蛋，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还以为他情商负值神经大条，其实这人是不怀好心早有预谋，居然还好意思故意装无辜，一脸淡定的表情，等着程悦傻瓜一样主动去牵他抱他。
    自己真是蠢，居然忘记他是从国外回来读书的，那种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年，想法肯定更为开明，再说叶敬希这人成熟理智，目光敏锐，怎么可能不懂自己暗恋他的那点小心思。
    想起以前偷偷牵他手的场面，程悦就恨不得去撞墙。
    可想起刚才那个吻，程悦的脸又不由得红了起来。好像从遇到叶敬希以来，脸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被他吃的死死的，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好。
    当晚梦里又是些儿童不宜的画面，程悦觉得连续两天做那种梦的自己，真该羞愧而死才对。虽说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最冲动的时候，可自己也未免色过头了吧？
    因为昨晚的梦，程悦被吓醒的时候心情很是糟糕。梳洗完毕就去厨房做煎蛋。人站在厨房，心思却完全不在锅里。绷紧神经听着叶敬希动静的程悦，就像一只竖起耳朵的猫。
    煎蛋自然糊了，焦味把叶敬希引来了。
    听到他的脚步声，程悦赶忙扭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
    叶敬希走到程悦的背后，轻轻环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在他耳边说：“你在想什么，煎蛋都糊了？”
    想……想什么？
    难道要跟他说，自己在想那个让人羞愧欲死的梦吗？
    程悦只好闭着嘴生闷气。
    叶敬希轻轻收了收双臂，程悦整个人都陷入他温暖的怀抱里。
    以前曾听人说过，从背后拥抱住对方，双手从腋下穿过，环在对方胸前，这是一种最容易让人安心的姿势。
    可程悦现在一点儿都不安心，他的心跳开始怦怦加速。
    程悦关了煤气，把锅里黑乎乎的一团蛋给铲出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放了水，手脚麻利的把锅洗干净，这才强作镇定的问：“你不去跑步吗？”
    “一起去。”
    程悦重新打开了火，轻声说：“我跑步很慢的，你自己去吧。我做早饭。”
    叶敬希伸手把火关了，固执的说：“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去。以后每天早上我们都一起去跑步，时间久了，你的体质自然会变好。”
    叶敬希轻轻把程悦转过来，注视着他，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我从小就被我爸逼着锻炼，所以身体才这么好，这些年甚至从来没感冒过。你总待在屋里，抵抗力会变弱。上次幸亏只是阑尾炎。”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半夜送你去医院那种事，我不想它再次发生，明白吗？”
    程悦知道叶敬希只是拿阑尾炎的事做借口，可程悦更清楚，他是为自己好，从这些简简单单的话里，能清楚感受到这个人对自己的关心。
    那天晚上他背自己去医院，那么冷的夜，那么大的风雪，他穿得单薄，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可看到自己在医院疼得受不了时，他却紧紧皱起了眉头，甚至第一时间要求医生给自己止痛。
    叶敬希就是这样温暖细心的人，固执的，甚至以命令式的语气要求程悦去跟他跑步，只是因为，他再也不想看见程悦生病痛苦的样子。
    程悦明白这些，于是不再拒绝，抬起头来看着叶敬希的眼睛，嘴角慢慢扬起个微笑。
    他轻轻握住叶敬希的手，认真的说：“好。以后每天早上，我们都一起去跑步。”说完又眨了眨眼，“但是我跑得慢，你要等我，我以前五十米成绩一直在及格线徘徊。”
    叶敬希也笑了，反握住程悦的手：“我当然等你。”
    昨夜下了场雨，整个世界都像经过一场洗礼一般变得崭新起来。路旁的草坪长出了嫩绿的新芽，上面还残留着雨珠，被阳光一照，像水晶一样泛起莹润的光泽。附近的广场上有很多老人在练太极，一丝不苟的模仿着教练的每个动作。有些家长骑着自行车买了一袋豆浆油条，一脸焦急的往家里赶。阳光轻轻洒在这个城市，宣告着新一天的到来。
    就在这样清新的早晨，叶敬希和程悦一起并肩慢跑起来。
    程悦第一次大清早跑步，不太习惯这样的运动量，因此跑得很慢。可叶敬希却能始终保持跟他一样的频率。程悦每每侧过头去，都能看见他耳侧轻轻晃动的发丝，发尖带着一滴滴摇摇欲坠的汗珠，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光。每当程悦累的时候，叶敬希便主动停下说休息，拉着程悦在路旁的椅子上坐那么一会儿，然后继续跑。
    前面有一对年迈的夫妻一起散步，他们头发花白，步履蹒跚，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可没有拿拐杖的手，却始终紧紧的握在一起，程悦停下来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后来，很多次早上跑步的时候，他们都遇到那对老人家。每每看见两人互相搀扶着走过那么长的路，程悦就觉得心里十分的敬佩和感动。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贵在长久，程悦希望自己跟叶敬希之间也能走得长久。他想一直跟这个人在一起，老了以后依然像现在一样，每天都能牵着手散步.
    自从和叶敬希在一起以来，程悦每天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每次程悦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叶敬希就喜欢从后面抱着他，程悦紧张之下把酱油和醋弄错，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十分奇怪，叶敬希也不说什么，照样吃下去。时间久了程悦倒是习惯了他的拥抱，每每被他圈在怀里，程悦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给对方夹菜，有时候同时夹住一块，叶敬希就会微笑着主动把菜夹起来，放到程悦的碗里，笑着说：让给你好了。
    那些细微的动作，都让程悦十分的感动。
    到了五月份，天气渐渐变得炎热。程悦一热就特容易出汗，每晚睡觉的时候汗水能把整个衣服都浸透。
    有一天叶敬希起身上洗手间，程悦正好醒了，叶敬希看见书房的灯光，以为他又肚子疼，心里一着急，门都没敲就直接闯了进来。
    程悦正坐在床上吹风扇，睡衣被他整个掀到腰部的位置，双腿裸在空气里，上身的睡衣也因为汗水浸透而紧紧贴在身上。漂亮的腰线，平坦的腹部，身体的轮廓全都显了出来，连胸前的两点都清晰可见。
    看见叶敬希突然进屋，程悦有些慌，赶忙把睡衣放下来盖住赤裸的腿，一脸尴尬地道：“你怎么来了？”
    叶敬希看着程悦，目光深沉。
    “很热吗？”叶敬希低声问。
    程悦笑得十分尴尬：“嗯……我刚做噩梦……醒来觉得很热……就坐起来吹吹风。”
    叶敬希道：“不如我们改天买个空调？”
    程悦马上否决：“不用，太浪费了。”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走到程悦床边，俯下身把薄被轻轻往上拉了拉，遮到他胸口的部位。
    “你出了好多汗，这样吹冷风当心感冒。”
    耳边的声音有些沙哑。
    程悦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上身是什么样的状态，耳根一下子就红了。
    “知……知道了。”
    “快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叶敬希凑过来，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低声道，“晚安。”
    “晚安。”
    等他走后，程悦才猛然涨红了脸。刚才只把被子盖在腰间，几乎什么都被他看见了，还好上面没脱。不过那薄薄的衣服紧贴在身上，也跟脱了差不了多少吧。
    真是丢脸丢到了家。
    .
    装空调的事，程悦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料次日早晨吃饭时他又提了起来。两人一人睡卧室一人睡书房，两个屋都装空调花销太大。程悦向来节俭，自己的生活费有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又不想让叶敬希破费太多，于是就说暂时别装了。
    结果当晚回来的时候，程悦发现屋里特别凉快。叶敬希的卧室和客厅是相通的，他的卧室里显然装了空调。而程悦书房的床，也被他搬到卧室里去了。
    叶敬希的理由是，这样就可以只装一个空调，而且程悦半夜里万一有什么状况，叶敬希也好照料。虽然理由正大光明，可他曾经有过披着羊皮不怀好心的前科，程悦始终觉得他要自己搬到他屋里，目的并不单纯。
    程悦看了眼叶敬希的卧室，果然，那两张床并在一起后，几乎变成了一张双人床。以后要跟叶敬希一起睡这屋？天啊，他的心脏承受力可没那么强。
    晚上洗完澡，叶敬希就进卧室去整理床铺，程悦在客厅里面站了很久，终于在叶敬希的督促下，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卧室门口。
    他总觉得，往卧室走去的那几步格外的沉重，而那间泛着暖光的卧室，就像是张大了口的野兽，等着把他整个给吞没。
    “你睡这边。”叶敬希指了指靠墙的位置。
    程悦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位置真是无处可逃。
    其实现在两人感情这么好，就算他想那什么的话，程悦也是能接受的，就是有点害羞和紧张罢了。毕竟程悦脸皮薄，而且，从来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
    程悦慢慢爬到床上，面对着墙壁，轻轻闭上眼睛。
    身后有了动静，叶敬希也躺下了。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逼近，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腰，程悦全身猛然一僵，梦里那些奇怪的画面在眼前慢慢浮现。
    他不会是想，今晚就……
    程悦紧张地攥紧了手指。
    叶敬希的手缓缓移动，从腰部到了胸前，然后用那种拥抱的姿势，把程悦轻轻圈进了怀里。
    “早点睡吧。”叶敬希在程悦的耳边说。
    然后，顺手关了屋里的灯。
    眼前一片黑暗，身后是那人温热的呼吸。程悦全身僵硬不敢动，等了良久，也没见叶敬希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他只是从背后轻轻拥抱着程悦，很单纯的那种拥抱。甚至有点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风度。
    程悦紧张了半天，还以为他会做点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做。
    这个叶敬希真是太可恨了。
    
    第二一章 暑假
    
    很快到了暑假，程悦自然要回家，考完试之后程悦就准备订票和收拾行李的事。
    原本想订十天后的卧铺，可是妈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她这个假期要出差，程乐没人照顾，让程悦提前回去，程乐也在电话里叫个不停，说是很想哥哥。
    程悦赶忙跑去火车站买票，因为此时正是暑假高峰期，车票十分紧张，最早的只有五天后的硬座。他记得五天以后叶敬希还没考完试，可能来不及好好跟他告别，不过家里有事自然要以家里为重，总不能为了跟叶敬希在一起，把程乐一个人扔家里不管。
    买完票回去之后，程悦看见叶敬希正在书房复习考试的科目，于是敲了敲门说：“我刚去买了票，24号下午的火车。本来不想走这么急，不过我妈出差，程乐需要照顾。那孩子昨天还打电话催我回去呢，所以就想提前走，跟你说一声。”
    叶敬希抬起头来，微微皱了皱眉：“24号，我正好有一门考试。”
    程悦笑了笑：“没关系，你专心准备考试，不用送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车。”程悦坐到他旁边，顺口问道，“你呢？好像是月底才考完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叶敬希沉默下来。良久后，才低着头说：“我不想回去。”
    程悦有些惊讶，“你寒假没回，暑假也不回吗？”看叶敬希微微皱起眉头，程悦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问：“怎么了？”
    叶敬希耸耸肩：“没什么，不想回去而已。我父母现在忙着生意不在家里，弟弟也在外地读书，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没什么意思。”
    很多学生都盼着放假回家，可叶敬希却完全不在乎这个假期，更没有一点点放假的喜悦。程悦知道，那是因为他生长的环境太过冷酷造成的。
    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程悦不禁心疼的握紧了他的手。
    “那你打算暑假怎么过？一个人在这里吗？”
    “嗯，打算去图书馆借些书来看。”
    看他那平静的样子，程悦更心疼了。自己要是走了，他一定会很寂寞。而且，自己走了，他每天三顿饭都要在外面买，也不知道外面餐厅的饭菜合不合胃口。
    程悦低头想了想，既然妈妈出差，家里只有程乐，那么，带他回家应该没关系。上次父亲出事的时候，妈妈也见过叶敬希，知道自己和叶敬希是很好的朋友，还夸奖他很有礼貌，就算妈妈回来了，应该也不会怪自己把他带回家玩的。
    做了决定，程悦握住叶敬希的手更紧了些，笑着道：“要不这样吧，你考完试以后到我家来，我带你去旅游，我家那边虽然没有太多名胜古迹，一些小景点还是值得一看。”
    叶敬希温柔的注视着程悦的眼睛，轻声问：“寒假去你家，暑假又去你家，你家人不会介意吗？”
    程悦笑着摇头：“不会的，我妈假期出差不在家，我跟她说一声她肯定答应。程乐跟你也认识，而且他昨天打电话还说，叫我带那个姓叶的哥哥一起来玩呢。”随便编了个借口把罪名全推到无辜的小孩身上，程悦眼中是明显的喜悦，“就这么说定了。你考完试自己去买票，买那个T201的车次，终点站下。我家的地址你还记得吧？”
    叶敬希笑了：“那是自然。当时特意查的，记在手机里。”
    看他笑那么开心，程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坏，暗中查到地址，找借口追到对方家里，用一点一滴的感动，把人的心整个俘虏了，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着对方慢慢走入自己的圈套。
    实在可恨。
    自己被他吃的死死的，完全没法反抗，甚至不想反抗。
    看程悦一直瞪着自己，叶敬希不禁扬起嘴角，伸手一捞，就把生闷气的程悦整个拉进了怀里，俯身吻住。
    “唔……喂……你明天……还要……考试……唔……”
    程悦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说话断断续续，双手揪紧了他胸前的衬衫。
    叶敬希贴着他的唇，轻笑着说：“那么多次了，怎么还紧张？”
    程悦脸色一红，轻轻闭上了眼睛。看他睫毛轻颤的样子，叶敬希笑了笑，再次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十分温柔，舌尖轻轻舔过唇瓣，然后趁机撬开牙关，探入口中，渐渐的加深。
    “唔……”
    程悦张开嘴任凭他亲吻着，双手慢慢松开，然后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开始学着生涩的回应。
    显然，叶敬希十分喜欢他的回应，亲吻也变得更为浓烈起来。
    ***
    五天后，程悦按时赶到了火车站，火车开动的时间叶敬希正在考试，程悦没敢打电话，只发了条短信跟他道别。
    暑假回家的人多，很多买不到硬座的人买了站票，整个车厢里挤满了人，看上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很是恐怖，程悦甚至怀疑车厢有没有被挤到膨胀。
    列车播音员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我们的列车严重超载，希望大家发挥团结互助的精神，有座位的人挤一挤让一让。她一说完，车厢里的人就真的开始团结互助。两人的座位挤了三个人，三人的座位就挤了四五个人。
    程悦的座位正好靠近过道这边，旁边站着个女生背着大大的书包，被人挤来挤去的，一脸痛苦的按着脑袋。程悦往里挪了挪，冲她微微笑了笑道：“同学，过来坐吧。”
    说着还帮忙把她的大书包塞到了座位下面。
    那女生感激的说：“谢谢你啊。”坐在程悦旁边，眼睛绕着程悦打量了一圈，突然问，“你也是科大的吗？”指了指程悦背包上科大的校徽。
    程悦微微一笑：“嗯。我大三了，你呢？”
    女生笑容愈发灿烂，“师兄好，我也是科大的，今年才大一，读中文系。居然在火车上遇到校友，真巧。”
    程悦笑着附和：“是啊。”
    坐在火车上实在无聊，窗外也没什么风景可看，程悦就打开手机，随便玩了几局游戏。列车员推着小货车从拥挤的车厢里走过，旁边的人一片哀叹，过了一会儿，她又推着小货车走了回来，哀叹的同时，后面跟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是借着这开道的机会排队上厕所的。
    程悦看着列车员身后那群人，心里有些发毛。上厕所的人排这么长队，要是等太久憋不住了可怎么。
    两个小时后，程悦的手机荧幕一亮，看着来电显示那里叶敬希的名字，程悦的笑容不由得浮上嘴角，赶忙按了接听键。
    “我刚考完试。你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
    耳边低沉熟悉的声音响起，让程悦心里一暖。
    程悦脸上带着笑，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我一切都很好。你呢？考得如何？”
    “还行，大题都有背过。”
    “那很不错啊。后天还有一门考试吧，加油复习。”
    “嗯。你上车有没有带吃的？你肠胃不好，别吃太辣的泡面，也不要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零食，饿了去餐厅点两个喜欢的菜，清淡些的。”
    程悦其实根本没买泡面，也不打算去餐厅，他上火车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今晚不打算再吃。可听着叶敬希这些关心的话，程悦心里还是暖暖的，赶忙轻声说：“嗯，我会注意。”说完又突然想到件事情，“对了，上次做的红烧排骨没有吃完，我放在冰箱里，你记得热来吃，别浪费了。”
    叶敬希轻轻笑了起来：“我正打算今晚晚饭解决掉它。”
    那还真是默契。
    程悦开心的说：“还有，我走之前买了你爱吃的水果，也放在冰箱里。”
    “看见了。”叶敬希沉默了一下，突然低笑着打趣道，“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放冰箱里，还买好多水果，这些够我吃好几天了，你是不是……很舍不得我？”
    程悦脸一红，“买菜买多了而已。”
    “哦？”叶敬希尾音微扬，显然是不信，顿了顿，又说，“你在硬座车厢，人挺多的吧？”
    “嗯，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那你自己小心安全，钱包手机都收好。还有，睡觉的时候记得盖件外套，车上开了空调，晚上会很冷。”叶敬希低声说着，语气十分温柔。
    “嗯，这我知道。”
    “那我先去吃晚饭，晚上再给你电话吧。”
    “好的，拜拜。”
    ***
    结束了简短的对话，程悦上扬的嘴角，弯起来的眼睛，无一不透出他内心的喜悦。
    旁边的小师妹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打完了电话，终于忍不住问：“学长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啊？”
    有……有那么明显吗？
    程悦脸上一赦，轻咳了一声：“……嗯。”
    “呵呵，看上去很甜蜜的样子。什么排骨啊，冰箱啊。你们，一起住吗？”
    “呃……算是吧。”程悦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听起来真幸福。”小师妹感叹了一下，然后从大包里拿出一大堆吃的来，什么薯片，饼干，苹果，沙琪玛，巧克力，鸡翅，五花八门，让人望而却步。
    “师兄吃个苹果吧，洗过的。”
    “不了。”
    “别客气，我带了很多也吃不了，这天气放车上会坏的。”
    程悦看她一脸诚恳，苹果都递到自己嘴边来了，实在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
    这小师妹性格开朗不怕生，又因为程悦给她让座让她十分感激，所以话就特别多。不过也好，有这活泼的小丫头在旁边，一会儿八卦某明星的风流史，一会儿又讲班里男生追女生时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旁边一群人被她逗趣的话笑得肚子疼，程悦听她在那乱讲，时间倒也过得快了起来。
    晚上十点的时候，程悦无聊便传了条简讯给叶敬希，想逗逗他，看他什么反应。
    “我刚连续吃了两个苹果，肚子又开始疼了……”
    发完短信，良久没有回音，程悦心想那人可能在洗澡。刚好推货车的阿姨过来了，于是程悦就和小师妹一起跟在她后面去排队上厕所。
    排队的人很多，等了近半个小时才轮到程悦，上完厕所之后回到座位上，惊讶的看见手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几乎是每隔一分钟就打一次。程悦赶忙翻开短信箱，未读信息也全是来自那个人。
    “怎么不接电话？”
    “肚子疼得严重吗？”
    “这么久不回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程悦，我很担心你。见到短信速回我电话。”
    看着那一排的信息，程悦眼眶一阵酸涩，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紧紧的抱住那个人，告诉他，自己完全没事，只是很无聊，才发短信逗逗他罢了。
    程悦拨通了叶敬希的电话。
    耳边的声音很低沉，语速也很快，听得出他非常的担心和焦急——
    “程悦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因为心虚的缘故，程悦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上车的时候有没有带药？不行的话你去找乘务员买些药吃，如果吃了药还不好，疼痛加重，你就在最近的车站下车，然后打车去医院。上次你住院的时候，我专门去问过医生，急腹痛可能是急性肠胃炎，还有胰腺炎之类的，如果不去医院，严重了会致命。”
    “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觉得不对就赶快去找乘务员，如果火车上有医生，可以先帮你看看，到下一站的时候就下车，提前让他们打120来火车站接你，明白吗？”
    他一口气叮嘱了很多，听起来非常着急，可声音却始终很温柔，暖暖的拂过程悦心里。
    程悦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叶敬希轻声说：“别担心，这时间还有长途大巴，我等一下就去找你。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一起担的。”
    程悦紧紧攥住了手机，眼前都有些模糊起来。
    “程悦？”叶敬希的声音很轻，“怎么不说话？”
    “还很疼吗？那别说话了，先喝些热水，吃完药忍一忍。等我来找你，好吗？”
    听着他温柔安抚自己的声音，程悦的鼻子阵阵发酸。
    明明知道那个人有多在意自己，闲着无聊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自己，真是愚蠢。
    沉默良久后，程悦突然轻声的说：“叶敬希，我爱你。”
    程悦的声音近似哽咽，握着手机的指尖甚至轻轻颤了起来，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程悦又轻轻的重复说：“我爱你。”
    叶敬希怔了怔，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程悦根本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是在开玩笑这样的话，只好编了个还算可信的借口。
    “我没事，真的，我刚吃过药，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刚才没回你电话，是因为我排队上厕所耽误了很久。对不起。你别担心，我真没事了。”
    叶敬希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呼出口气，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声音也染上了笑意，“没事就好，道歉做什么？这样吧，今年暑假我陪你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开些调理的药，把你这老毛病给治好。”
    “……嗯。”
    “对了，你刚才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程悦脸色微微一红，却还是轻声重复道：“我爱你。”
    叶敬希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低笑着说：“哦……这回可听清楚了。再说一遍好吗，我录下来当铃声。”
    “我……呃，我先睡了。突然有点困。拜拜。”
    想到电话那头的程悦红着脸的样子，叶敬希心情大好的笑着道：“嗯，晚安。好好休息，到家记得给我电话。”
    “知道了。”
    程悦赶忙把电话挂了。
    那天晚上，程悦几乎一夜没睡。
    旁边的小师妹怀里抱着书包，把下巴搁在包上睡得十分香甜。拥挤的火车车厢里，眼前许许多多陌生的人，或是躺着，或是坐着，还有人趴着，站着，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都十分的疲惫，似乎只要闭起眼睛就能进入梦乡。
    可程悦却始终睡不着。
    他看着车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睛湿润了，眼前也变得一片朦胧。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叶敬希刚才的那些话，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如重锤一般狠狠的砸在程悦的心上。简单的话语里，包含着的那些深情，程悦能够清楚的感受到。
    也正因如此，程悦才更加害怕。
    因为他知道，那个叫叶敬希的人，正慢慢在他的心上刻下一道痕迹，那痕迹越来越深，深到了最柔软的心底。程悦甚至觉得，自己那么爱这个人，这份爱情，可能一生都放不下了。因为他明白，那种感觉，就叫做刻骨铭心。
    
    第二二章 七夕 …
    
    原本叶敬希月底就考完试放假，没料，变态的教务处突然说大一学生假期必须去学校指定的单位实习，理由是让学生提前接触社会，实习结束还要写几千字的心得，作为两个学分。
    叶敬希去实习了，自然不能来程悦家度假。
    程悦在家里很无聊，整天在书房练习钢琴，程乐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脑袋认真听着，“哥哥弹琴的样子真好看，弹的这叫什么歌？”程悦说，“这歌叫秋日私语，要不要我教你？”程乐非常开心的笑眯了眼睛，坐在程悦旁边，双手煞有介事按在键盘上。
    程悦刚要教他弹，他的十指突然同时按下去，敲出一段震耳欲聋的魔音。
    程悦赶忙捂住耳朵，等他把手指松开，才沉着脸把他从凳子上扯下来。
    程乐就笑嘻嘻的说：“别生气，我就是无聊捣乱。”
    程悦瞪着他：“你这样下去，长大了没人喜欢你。”
    程乐笑得特别灿烂：“不可能。我们班的同学都很喜欢我。老师特别喜欢我，我今年又拿到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程悦叹气：“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透过你一脸笑容的表象，看到你满腹坏水的本质。”
    程乐还小，听不懂什么表象本质，不过还是从语气猜到他在骂人，于是撇撇嘴：“是不是因为那个叶哥哥没有来我家，放了你鸽子，你心里不爽就整天拿我出气？我们同学说，那叫更年期。”
    程悦怔了怔，用力拍他脑袋，揪住他的耳朵：“死小子胡说什么？再乱讲信不信我揍你？”
    “我不信，你有本事真揍。”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程悦还是没忍心真的揍他。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程悦一听那铃声，脸上表情马上变得柔和起来，放开了弟弟，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喂，怎么了？这时间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程悦，我今天实习结束了。”
    “啊……终于结束了吗……”程悦心中一阵惊喜，“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迫不及待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于是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巴。
    叶敬希低声说：“我已经在火车站了，今天上午九点的车，明天下午到你家。”
    “怎么这么急？刚实习完，先休息两天也不迟啊。”
    “明天正好是七夕，我想跟你一起过。”
    “七夕？这么说你是早有预谋？”
    “那是自然，早就买好车票了。”
    程悦脸上笑容更深，心里也暖暖的，“那我明天来火车站接你吧，几点到站？”
    “不用接，火车站那么挤，现在天气又热，你在那里站太久会很辛苦。我直接打车到你家吧，大概晚上六点。”
    “嗯，也好。你到了给我电话，我做好晚饭给你接风。”
    挂了电话之后，程悦不禁翘起嘴角微笑起来，连握住手机的手心都暖了起来。
    还以为叶敬希在国外生活惯了，只知道2月14号是情人节，不知道七夕这种传统的节日呢。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还专程跑来一起跟自己过七夕，或许是他原本不知，最近几天周围的人说起的时候，他便记下了吧。
    一想起那人的细心，程悦就觉得心里涨满了幸福。
    程乐在旁边瞪着他：“哥，你干嘛笑的那么猥琐？”
    程悦脸一沉，揪起程乐的耳朵：“小孩子不要乱用词语，告诉你，那个姓叶的哥哥明天要来我家，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听到没？”
    程乐不服输的点头，“哦。”
    “行了，去睡吧。明天早上9点起来，我们去买菜。”
    程乐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轻声抱怨，“就因为你是我哥，长得比我高，所以你才这么没人性，随便打我。等我将来长得比你高，我一定报仇。”
    “你说什么？”
    程乐回头，一脸灿烂笑容：“我说，哥哥晚安。”
    程悦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那炫目的笑容晃得人眼晕。这小孩从小就很调皮，更夸张的是，他个子每长大一点，肚子里的坏水也跟着一起长。等他真长大了，要是碰巧再帅一些，也不知会祸害多少单纯的小姑娘。
    .
    程悦大清早就把弟弟从被窝里揪出来，一起去超市买菜。今晚叶敬希要来过七夕，程悦自然想好好准备一顿晚餐。程悦推着车，程乐在后面当跟屁虫，两人在超市里逛了一圈，购物车就被塞的满满的。
    程悦选了许多叶敬希喜欢的菜色，还买了些北方少见的特色煲汤原料，以及以前没给叶敬希做过的鲜虾和活蟹。水果当然不能少，这个季节的桃子特别甜，程悦顺手挑了一些，放在购物车里。
    程乐眼睛放光，看着满满的购物车说：“哥哥你买这么多菜，是要给我做好吃的吗，奖励我拿奖？”
    程悦揉揉他脑袋：“我是为了招待客人，至于你嘛，能吃到这些菜，只是顺便沾沾光罢了。”
    程乐垂下头，撇撇嘴：“那也比沾不到的好。”
    两人大包小包提了一堆菜回到家，程悦就钻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程悦买的菜非常丰盛，那程度都快赶上年夜饭了，要不是程乐在这碍手碍脚，程悦还想弄点蜡烛来一顿烛光晚餐什么的。等程悦把那些菜全部洗好切好，也差不多五点半了，想着叶敬希六点就来，程悦就开始动手炒菜。
    程乐在客厅里看电视，声音开得很大，程悦听见电视里唱起大风车的歌，看了看表也正好六点多了，于是拿出手机来。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一条短信突然传了过来，打开看，是简单的三个字。
    “我到了。”
    程悦喜上眉梢，刚想回短信，就听到门铃响起。程乐跑去开门，一打开就大声喊：“叶哥哥！”声音甚至盖过了大风车里的金龟子。
    程悦心头一跳，这叶敬希动作也太快了吧，短信刚到，人就到了？
    程悦把手机塞回口袋。
    程乐倒是挺懂礼貌，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副小主人的样子：“叶哥哥快进来坐啊，行李箱先放这里吧。”
    叶敬希声音带着笑意，摸摸程乐的头，问：“你哥呢？”
    “我哥在厨房做饭，说要给你接风。”
    叶敬希说：“好，你继续看电视吧，我去厨房找他。”
    程乐点了点头，又把电视声音调了回来。
    厨房的门被推开，程悦心里突然一阵紧张。
    半个月没见了，很想他，每天都盼着跟他见面，可真正要见面的时候，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
    叶敬希的气息渐渐逼近，程悦只觉得心跳也跟着加速。
    像往常一样，叶敬希从背后轻轻拥住了正在做饭的程悦，把下巴搁在他肩上。
    “准备的菜也太多了吧。”叶敬希目光扫过厨房里一排的碟子，微笑着说。
    程悦轻声答：“给你接风嘛。”
    叶敬希压低声音：“想我了吗？”
    程悦没回答，叶敬希就把他转过身来，凑过去，贴着他的唇说，“我很想你。”说着便抬起程悦的下巴，毫不犹豫吻了下去。
    “唔……”程悦震惊的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后赶忙使劲推开了他，红着脸说，“程乐还在外面，你收敛一点。”
    叶敬希耸耸肩，“怕什么，他在看动画片，看得很认真。”
    说着又强吻了过来。
    程悦拿他没办法，只好僵着身体，羞涩的回应了这个吻。
    叶敬希满意了，才从他口中退了出来，轻声说：“做这么多菜，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客厅陪程乐看电视吧。”
    “陪小孩子看动画片，和陪你做菜，你觉得我会选哪个？”
    程悦无奈的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
    叶敬希微笑道：“你动作够快的，菜都洗好切好了，我还能做什么？”
    “去洗水果。”程悦指了指塑料袋里的桃子，命令道，“冰箱里的西瓜，你切开来放那个盘子里。”
    “好。”
    “这些做好的菜都端到餐厅去吧，准备开饭了。”
    “明白。”
    晚餐非常丰盛，色香味俱全，大大小小的碟子摆满了整张桌。啤酒鸭、红烧鸡翅、椒盐虾、糖醋鱼，还有麻婆豆腐、鱼香茄子、萝卜菜心，热气腾腾的猪骨汤让人食欲大增，桌子中间还摆了一大盘清蒸螃蟹。
    程乐眼睛绕着那一桌的菜滴溜溜的转，叶敬希看着那么多菜，神色间也有些震惊。
    程悦看着他们两个，微笑着说：“你们怎么光看不吃？快吃吧，我今天就是来炫耀厨艺的。”
    叶敬希在程乐看不见的桌下，轻轻握了握程悦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其实不用准备这么多的。”
    程悦微微一笑：“没关系，这些菜吃不完可以放冰箱里，明天后天我就不用下厨了。”说着便给叶敬希夹了一只虾过去，“尝尝看，你还没吃过我做的椒盐虾吧。学校那边卖的虾都没这么大，不像我们这里，海产新鲜又便宜。”
    程乐睁大眼睛看着哥哥：“我也想吃。”
    程悦白他一眼：“自己夹，又没拦着你。”
    叶敬希微笑着给程乐夹过去一只：“给你，吃吧。”
    三人的晚餐，很是窝心甜蜜。程悦和叶敬希互相夹菜，小程乐夹在中间捣乱，吃了将近半个小时，桌上的菜才吃掉不到一半。小程乐很快就吃撑了，跑去客厅拿了个盒子过来，炫耀一般说，“叶哥哥带了礼物给我，是台游戏机，里面有很多好玩的游戏，我特别喜欢。”
    程悦看了他一眼，揉揉他的头说：“知道了，你去客厅玩吧，电视不看就关了。”
    “嗯！我不打扰你们了。”说着又转向叶敬希，“谢谢叶哥哥。”
    叶敬希也摸了摸他的头说：“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等程乐走开了，程悦才看着叶敬希，语气带着责备：“你买这么贵的礼物给他做什么，他年纪还小，这样会惯坏他的。”
    叶敬希笑了笑：“你弟弟就跟我的亲弟弟一样，送个小礼物给他，也算收买人心吧。”
    看弟弟一脸兴奋的样子，程悦心里也是一阵感动。
    “谢谢你。这些年，我都没给他送过什么，总觉得他还是小孩子，不能太惯着他。”
    “跟我不用客气的。再说我很喜欢程乐，他比我那两个弟弟可爱多了。”
    程悦又夹了些菜到叶敬希的碗里，柔声说：“实习这段日子一定很辛苦吧。来，多吃一点。”
    “嗯，还是你做的菜最合我口味。”
    程悦笑了笑，轻轻低下头来：“是吗？我还怕你整天吃我做的菜会吃到厌烦。”
    “你要是整天给我做菜，我还求之不得呢。”
    .
    晚餐结束后两人一起收拾桌子。程悦负责洗碗，叶敬希就把那些剩下的菜一盘一盘往冰箱里放。等全部结束了，时钟已指向9点。
    程乐感叹的嚷嚷：“我澡都洗完了，你们才吃完啊。这次晚饭你们吃了快三个小时。”
    叶敬希微笑着解释：“因为我们饭量比你大。”
    程悦说：“既然洗完澡了，那就去卧室睡觉吧。睡不着就玩一会儿游戏。”
    “好。”程乐乖乖去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程悦轻声对叶敬希说：“你坐火车肯定累了吧，先去洗个澡？”
    “也好。”
    叶敬希转身从行李箱里拿了睡衣和毛巾，程悦看他顺手拿出一条纯黑色的内裤，脸莫名的一红。赶忙转过头去：“去洗吧，浴室在那边。你的行李箱我来放。”
    “嗯。”
    叶敬希去洗澡，程悦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让他睡父母的卧室不太合适，反正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一起睡的，就让他睡在自己的卧室吧，双人床也够了。
    程悦把叶敬希的行李拉到卧室去，铺好了床。
    等他洗澡的过程中，程悦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七夕这样的日子，叶敬希大老远跑过来，不会只为了一起吃饭那么简单。
    
    第二三章 热情 …
    
    叶敬希洗完澡就来到程悦的卧室，他身上的热气让程悦一阵心慌，程悦赶忙说：“我也去洗澡了，你坐火车那么久，累的话先睡吧。”然后逃一般跑去了浴室。
    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程悦心想叶敬希坐三十多小时的火车肯定很累，现在可能睡了，开了个门缝看去，卧室果然关了大灯，只有床头的台灯传出昏暗的灯光，程悦这才穿了睡衣出来。
    没料回到卧室的时候，叶敬希并没有睡，而是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到程悦的脚步声，叶敬希睁开眼，微笑着说：“怎么洗这么久？”
    程悦低着头找借口：“顺便把衣服洗了。”
    叶敬希哦了一声，翻身起来，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程悦垂着头走过去，轻声说：“怎么只开台灯，不暗吗？”
    “这样比较有气氛。”
    气氛？他……他想干嘛……
    看他穿的那睡衣，腰上一条带子，一扯就什么都没了，反观自己，上身是无袖背心，下面的裤子有根细带系着，也是一扯就掉的那种……
    程悦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把注意力放在这些奇怪的事情上，可能是刚洗完澡的叶敬希太性感了吧，让程悦不敢看他，才把视线投在他的衣服上。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杯子。
    透明的高脚杯，线条非常漂亮，也衬托出叶敬希握住杯子的好看的手指。他的手骨节分明又十分修长，有种让人安心的力度。可现在看他拿着杯子，程悦却突然心跳加速，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和他蜜色的皮肤一对比，竟产生一种……禁欲的诱惑。
    程悦低着头，声音有些颤，“这是……”
    叶敬希低声说：“法国产的葡萄酒，我上车前专门去买的。这酒度数不高，味道还不错，喝一点也不会醉。今天情人节，我们一起喝点酒，算是应景吧。”
    程悦瞄了眼那酒瓶子上一排法文，看上去的确很正宗的样子，他不懂这些酒的品牌，只是觉得应该很贵。叶敬希专门买酒来过情人节，可见他还挺重视这个日子的。
    程悦把目光收了回来，叶敬希的手便更前一些把酒杯递到了程悦面前。
    “来，喝一杯。”
    他的手很稳，杯中的液体甚至没有晃动。
    程悦接过来，紧紧握住杯子，指尖甚至有些发颤。抬起头来，假装镇定的说：“不会醉吧？我很少喝葡萄酒。”
    “不会的。”叶敬希笑了笑，拿杯子跟程悦的轻轻一碰，“来，干杯，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被他温暖的目光注视着，程悦也渐渐平静下来，“干杯。”
    两人相视一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葡萄酒的确十分香醇，甜甜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程悦喝完了，还觉得意犹未尽，伸舌轻轻舔了舔嘴唇，笑着说：“挺好喝的。”
    叶敬希看着程悦，目光凝固一般停在他的唇上，程悦被他看得心跳加速，赶忙低下头去。
    “喜欢的话，多喝一点。”叶敬希又拿过程悦的杯子，为他倒了大半杯，程悦接过杯子慢慢的喝着。
    叶敬希突然低声说：“算起来，我们认识，快有一年了吧？”
    “嗯，还差半个月就一年了。你不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来报道的那天。”
    叶敬希笑了，“我当然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趴在桌上睡得迷迷糊糊，我叫了你好几次都叫不醒你，最后只能动手了。”
    想起那些往事，程悦也不禁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是鬼呢，那会儿正在做噩梦，梦见鬼片里的情节。”
    “呵，我就知道，你一边做梦一边还说梦话。”
    “呀，那不是很丢人，全被你听到了。”
    “是啊。”叶敬希沉默片刻，突然一转话题，“程悦，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不是很糟？”
    “还好吧，就是有些冷淡，觉得你酷酷的，话又少，脸色一直很冷，又不尊敬学长。”程悦顿了顿，又说，“不过，认识以后就知道，你并不像表面那么冷漠。”
    “不觉得我不好相处吗？”
    程悦嘴角扬起笑容，认真的说：“不会，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
    叶敬希微微一笑，把酒杯递给程悦，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把杯子放下后，叶敬希的双手轻轻按在程悦肩上，盯着程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知道吗，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很恨我爸把我一个人送回国。可是现在，我却很感激他。如果不是回国读书，我也不会遇见你。真的，程悦，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被他深邃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程悦只觉得心跳快到无法控制，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开始打结，“别这么说。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很……唔……”
    突然被……被吻住了。
    程悦看着叶敬希近在眼前的脸，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承受这个意外的吻。
    不同以往，今天的吻特别的激烈。
    叶敬希的舌头在程悦口中肆意的转动吮吸，一寸一寸的扫过口腔，带着强烈的侵占意味。他的动作有些疯狂，好像是忍了很久的情绪突然释放了一般，身体也随着压了下来，把程悦整个压倒在床上，一手紧紧搂住程悦的腰身，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让程悦根本没法挣扎。
    “唔嗯……唔唔……”
    转换角度，激情的舔吻，让程悦全身都有些发软。
    程悦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被动的承受着激烈的亲吻。舌头被他反复吮吸，亲吻越来越深，他的舌尖甚至接近了咽部。
    “唔唔……”
    呼吸都有些困难了，程悦开始挣扎起来，整个嘴唇都被吮到红肿的程度，被他一遍遍吻着，程悦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脊背莫名的窜起奇异的快感。
    这也太……太激烈了。
    被他的疯狂吓到，程悦甚至有些承受不住，轻轻用手拍打他的背。
    叶敬希这才放开了程悦，轻舔过程悦的双唇，低声说：“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非常，听着不由得让人心跳加快，程悦红着脸摇了摇头，“没。”
    近在眼前的叶敬希格外性感，双眼发红，像是拼命忍耐着什么，程悦赶忙别过头不敢看他。
    叶敬希却突然说：“程悦，今天是情人节，我们……可以吗？”
    说着，轻轻动了动腰部，让两人的身体更紧的贴在一起。
    随着距离的拉近，程悦明显感觉到小腹那里抵着的硬挺，那滚烫的温度，隔着睡衣都能清楚的感受的到。那是什么，程悦自然很清楚。
    脑子里轰的一声，红色从脸上直接烧到耳根，甚至连脖子都烧红了。
    可以吗？这……这问题还要问？
    程悦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别过头去，害羞的闭上眼。
    叶敬希看着他轻轻发颤的睫毛，知道程悦是默许了。于是轻笑着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耳垂，贴着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程悦的睫毛又是一颤，眼睛闭得更紧，连手指都轻轻握紧。
    叶敬希伸手，慢慢脱掉程悦的背心。
    暖黄的灯光下，程悦偏白的皮肤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全身都因为害羞而轻颤着。
    这样诱人的程悦，让叶敬希的理智几近崩溃。可他知道程悦是第一次，如果太激烈，肯定会受伤，那个地方受伤后会很痛苦，而且不容易好，所以一定要小心。
    叶敬希深吸口气，拼命控制着体内叫嚣的狂热因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放慢了节奏，开始耐心的挑起程悦的情绪。
    叶敬希的左手搂住程悦的腰，右手灵巧的解开了他的裤带，然后，连带内裤，慢慢的褪到脚踝的位置，再一把扯开来，扔到地上。
    程悦修长笔挺的腿，一寸寸暴露在目光下，叶敬希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三两下也脱掉了自己的衣物。
    两人赤裸的身体贴在一起，那样烫人的热度，让人心跳不由得加快，血液也像被那高温烧到沸腾了。
    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样光裸着，感觉到叶敬希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程悦羞得绷紧了身体，双腿也不安的紧并起来。
    叶敬希俯身再次吻住程悦，不同于方才的激烈，这次的吻变得格外温柔，一点一滴，让对方完全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亲吻慢慢下移，在精致的锁骨处坏心的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牙印。
    像是要完全拥有对方似的，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叶敬希的吻从锁骨处一路下移到胸口，舌头轻轻舔过胸前那点红色，然后张口含住。
    程悦全身一僵，手指猛地攥住了床单。
    知道他有了感觉，叶敬希舔得更加卖力，乳尖在唇舌的爱抚下很快挺了起来。
    叶敬希的手指也不闲着，轻轻覆在程悦有了感觉的下身，慢慢套弄起来。
    “唔……”
    一阵强烈的快感沿着神经末梢直冲脑海，程悦忍不住哼出声来，脆弱的部位被他温热的手心整个包起来，那热度从接触的地方传遍了全身，像是蔓延开一片大火，什么理智，全被焚烧殆尽。
    “啊……嗯唔……”
    随着他的动作，程悦嘴边渐渐溢出动人的呻吟，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模糊中带着微颤的尾音，听起来格外诱人。那完全不像自己的声音，沙哑的，甚至带着魅惑。
    程悦吓得用手捂住了嘴。
    叶敬希却很喜欢这样的声音，把程悦按在嘴边的手移开，然后十指紧扣起来。
    “在我面前不用委屈自己。程悦。”
    说着，手下动作猛一用力。
    “啊……”
    程悦只觉得一阵热流如电般冲向下身，那种激烈的快感，让他脑中瞬时一片空白。灼热的液体激射而出，沾湿了叶敬希的手心。
    程悦涨红了脸，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在他手里释放出来，真是太丢人了。
    叶敬希似乎也没想到程悦这么经不起挑逗，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见他恨不得撞死的的窘迫样子，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程悦正好睁开眼，看见他的笑容，赶忙把眼睛闭起来别过头去。
    叶敬希却俯下身来吻他，温柔的，像是在安抚。
    刚刚发泄过，程悦只觉得全身酸软，脑子里也是迷迷糊糊理不清思绪。突然觉得身后一凉，程悦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敬希。
    叶敬希早就趁他脑中空白的时候，分开了他的腿，身体挤在中间，让程悦根本没法反抗。而他修长的手指，也沾了些透明的液体，伸到身后那难以启齿的部位。
    感觉到异物的入侵和那冰凉的温度，程悦全身猛然一僵，身体遵从自然反应，强烈的排斥着异物的侵入。程悦脸色惨白，开始微弱的挣扎起来。
    他以前的确做过一些朦胧的梦，梦见跟叶敬希在一起，亲吻，或者抚摸，那些动作都让他脸红心跳，可是……真要做到最后一步，程悦还是有些怕。
    毕竟是男生，一想到他要进入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程悦就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程悦的挣扎变得猛烈起来，神色间甚至透出些惊慌。
    叶敬希停下动作，把手指抽了出来，在程悦耳边柔声说：“我知道，被同性拥抱有些难以接受……但是……程悦，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爱你……所以才想……”
    他说的很慢，沙哑的声音也十分认真和温柔。
    程悦知道，这种时候他要有多么强的自制力才能停下动作说这些话。他对自己的尊重，让程悦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叶敬希说完，又轻轻吻了吻程悦的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对不起，早些睡吧。”
    说着就要起身。
    程悦赶忙拉住了他，眼眶微微红了，轻声说：“也不是……不能接受，听说会很疼，我有些紧张。”说着便红着脸，轻轻碰了碰叶敬希早已肿到发疼的部位，“都到这地步了，你想刹车，也很难吧。”
    叶敬希身体一僵，抓住了程悦的手，眸色也变得深沉。
    “你别后悔。”
    说着便猛的压住程悦，疯狂的亲吻起来。
    那样似乎要席卷一切的亲吻，近似啃咬般的火热和疯狂，让程悦全身发软，连指尖都轻轻颤抖了起来。因为注意力一直在吻上，程悦虽然感觉到身后的冰凉，却已经无暇顾及了。
    叶敬希的手指增加到两根，微微屈起来扩张。
    “程悦，放松。”
    叶敬希耐心的吻着他，程悦感觉到抵在小腹的欲望越来越硬，也知道他忍得其实很辛苦。
    ——反正两人那么相爱，总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的。程悦咬了咬牙，放松身体，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第二四章 早晨 …
    
    随着叶敬希耐心的扩张按压，肠壁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因为程悦的放松配合，那里也不像起初那样强烈的抵抗。
    叶敬希抽出了手指，看着程悦全身泛红的样子，忍耐终于到了极限。
    腰身一挺，欲望突然整个没入程悦体内。
    “啊……啊……”
    程悦忍不住惊叫出声，抓着床单的双手用力的攥紧，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的显现出来。
    程悦张大嘴巴拼命喘气，那个地方又酸又胀，被强行撑开的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好像整个身体都被捅穿了一样。程悦忍不住想要逃开，结果腰一动，就听叶敬希的呼吸猛的急促起来，程悦赶忙吓得停下动作。
    体内滚烫的欲望像是又肿大了一分，甚至能感觉到上面的血管突突的跳动着，程悦深呼吸几次才略微适应了异物的侵入，闭上眼，把脸埋在他胸前。
    见程悦放松下来，叶敬希便把他的腿抬高，环在自己的腰上，顺手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下。双手轻轻滑过程悦漂亮的腰线，紧抱住他，然后开始缓慢的抽动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个部位渐渐习惯了异物的入侵，酸酸麻麻的，甚至慢慢产生一丝奇异的快感。
    “唔唔……啊哈……”
    程悦不禁发出破碎的呻吟，连脚趾都蜷了起来，全身都泛起红色，就像被煮熟的小虾。
    看着这么诱人的程悦，叶敬希的动作也渐渐激烈起来，缓慢的抽出，然后猛烈的进入，到达不可思议的深度。
    “啊……”
    程悦不由得尖叫出声，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敬希，那么深的位置，像是要将两个人完全融合一般，程悦甚至觉得，他激烈的动作让内脏都翻腾起来。
    叶敬希的腰部开始疯狂的律动，床铺很快就被揉乱了，床单甚至有一半掉到了地上也无暇顾及。程悦只觉得摩擦的地方更烫了，全身也像火烧一样，那种惊心动魄的温度，似乎要将两人融化。
    叶敬希身上有汗水不断的滴下来，滴到程悦的胸前，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此时也如擂鼓一般，快到让人心惊。
    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感顺着尾椎神经迅速蔓延到脑海，像是电流般在全身流窜。那种溺死般的快感，让程悦不由得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叶敬希，仰起了脖子张大嘴巴，拼命的喘息起来。
    “啊……慢……慢一点……唔……”
    叶敬希的动作快到让人无法想象，那样的频率，甚至让程悦有种腰要断了的错觉，攀在他背上的手也因太过用力而划下一条血痕，那似乎更加刺激了叶敬希的情绪。
    “慢……慢点……唔唔……”
    带着求饶的声音没有丝毫效果，叶敬希的动作反而更加激烈起来。
    “啊……”
    在一轮疯狂的冲刺之后，滚烫的热流直冲入身体深处，程悦哑着嗓子尖叫出声，体内的热度像要沸腾一般，让他身上也出了一层的汗。
    叶敬希轻喘着气，抱住了程悦，把头埋在他肩窝里。
    高潮刚刚结束，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深呼吸来平复情绪，贴在一起的胸口清晰的传递着彼此激烈的心跳声。
    等呼吸终于平稳下来，程悦才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埋在肩窝那里的叶敬希黑亮的头发。
    叶敬希抬起头来，说：“我爱你。”。
    程悦笑了笑，生涩的吻他，把舌伸到他的嘴里，轻轻碰触他的舌头，害羞的想要缩回来，却被他热情的缠住。
    亲吻慢慢热烈起来，程悦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叶敬希刚才发泄过后，并没有……从自己身体里退出来。所以，现在，程悦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器官……正在慢慢的硬起来……
    程悦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敬希：“你……你……”声音颤抖着，酸软的双腿都有些发颤。
    他不是很冷漠吗？看上去在这方面挺淡漠的样子，同居那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为什么现在却……
    “再来一次吧。”叶敬希给了程悦一个安抚的吻，然后把他整个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扶着程悦的腰，开始又一轮缓慢的抽动。
    因为重力的缘故，每次落下的时候，程悦都觉得那器官更深入几分，体内那些粘腻的液体还没有清理，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唔唔……”一边承受着他温柔的亲吻，一边感受他带给自己的激情，被他抱坐在身上，因为体位的缘故只能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程悦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因心跳过快而死的……
    等终于结束之后，程悦才红着脸把手从他颈后缩回来，低着头轻声说：“早点睡吧……”说着就要关灯，却被叶敬希挡住。
    叶敬希微微一笑，“不要怀疑我的精力。”
    “……”程悦说不出话了。
    叶敬希继续说：“在学校，我们每天都睡一张床，你不知道，我忍了多久……”
    说着翻身压住程悦，眼角的笑容甚至带着戏谑。
    “时间还早，今晚是七夕，我们可以……慢慢来过。”
    被他又一次完全占有，程悦脸色有些发白，自己早就累到全身虚脱了，没想到这人体力还那么好……
    到后来，程悦身体发软，甚至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
    也是这时候，程悦才知道，叶敬希这个混蛋，表面上装正人君子，其实内心险恶的很，或许早就在计划怎么把自己拆吃入腹。
    而且他体力好的要命，坐了三十多小时的火车居然一点都不累，一晚做三次还神采奕奕，他在床上的热情让程悦险些承受不住晕过去。
    根本不像外表那冷漠无情的样子。
    果然，穿着衣服是个君子，脱了衣服完全是匹狼。
    这种人，我们暂时把他称之为：衣冠禽兽。
    叶敬希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温柔的亲吻着程悦的鼻尖，还把他轻轻抱进了怀里，完全不知道在程悦心里，自己已经跟“衣冠禽兽”这个词画上了等号。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窗帘缝隙，悄悄洒进了卧室。
    卧室里极为凌乱，被子都像被揉过一样，上面还有许多的污痕，床单有一半滑下来，垂到了地上。
    地上更为狼籍，睡衣，背心，裤子，还有内裤，被随意的扔了满地，甚至连枕头都没有幸免，掉下来混在衣物中间。
    屋内非常安静，床上的两人一睡一醒。
    被单滑落到肩头，能清楚看到程悦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那些红痕从脖颈一直延伸到胸口，衬着他白皙的肤色，更有一种情欲过后诱人的性感，锁骨处有个齿痕，像是宣告所有权的标志一样鲜明。
    叶敬希目不转睛的看着程悦，目光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见他睡得很香，叶敬希便把被单往上拉了拉，遮住他引人遐想的身体，然后把他轻轻拥进怀里。
    叮铃铃……
    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闹钟？叶敬希皱了皱眉，目光寻着声音在屋内缓缓扫过，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吵到程悦的可恶闹钟放在哪里。
    程悦显然被闹钟吵醒了，睫毛轻轻颤了颤，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蜜色的胸膛，结实的肌肉纹理分明，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被子里两人的身体还贴在一起，皮肤相触，传递着温暖的热度。
    想起昨晚一整夜的激情，再一想被单里的两人是什么情况，程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赶忙轻轻推开了叶敬希，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隔开身体的接触。
    叶敬希笑了一下，“先别忙着害羞，告诉我，闹钟在哪？”
    程悦扭过头看了眼床头柜，“我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怎么……听声音好像掉地上了？”
    叶敬希玩笑说：“可能是昨晚太激烈了，不小心把闹钟也扫到了地上。”叶敬希掀开被子，裸着身体下了床，走到程悦那边，俯下身去把床底叫个不停的闹钟找出来，关掉，然后放回原先的位置，“你这闹钟质量不错，摔那么惨还能响。”
    程悦垂下眼睛，这人居然不穿衣服，直接就在屋里走来走去找闹钟？他还要不要脸了他……
    好像听到程悦的埋怨一般，叶敬希笑了一下，转身从地上凌乱的衣物里找出睡衣，穿上，然后坐回程悦床边，轻轻摸着他的头，问：“那里还痛吗？”
    程悦红着脸，摇了摇头。
    其实昨晚他虽然很疯狂，动作也激烈到让人心惊胆战，但是……总体还算温柔吧，没有弄伤程悦，前戏做了很久，所以在真正承受的时候，程悦也没觉得太大的痛苦。只是因为做了太多次，那个地方十分酸痛，现在全身都没有力气，像是被大卡车碾过一样，身体每个地方都酸疼的厉害，别说坐起来，就是躺着也觉得累。
    叶敬希轻轻吻了吻程悦的双唇，说：“昨晚累坏了吧？我带你去洗一下，洗完澡再好好休息，那些东西留在里面对身体不好。”
    他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大白天的，程悦可羞于谈论这些话题，赶忙说：“没事。”
    叶敬希很固执，“不行，你现在必须去洗澡。”
    说完便伸手，把程悦连同被子整个横抱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程悦有些慌乱的环住他的脖子，脸色发白：“快放我下来，程乐在外面，被他看见了怎么办？”
    叶敬希却毫不在意的说：“放心吧，小孩子哪有这么早起床。”
    叶敬希抱着程悦走出卧室。
    两人都猛的一僵，程悦更是涨红了脸，目光都不知往哪里放。
    叶敬希口中那“不会那么早起床”的小孩子，正站在卧室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见叶敬希把程悦用被子包着整个抱了出来，程乐眨着眼睛问：“哥哥你怎么了？”
    “……”程悦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脸红的快要挤出血来。
    叶敬希倒是非常淡定，一脸平静的说：“你哥刚才不小心扭到脚，我带他去洗手间。你怎么起这么早？现在还不到8点呢。”
    “哥哥卧室里的闹钟一直响个不停，把我都吵醒了。”
    叶敬希笑了笑说：“闹钟掉到地上我们找了半天，你要是困，再回去睡吧。”
    “我不困。”程乐突然伸手指了指程悦露出来的小腿上面那些奇怪的红痕。
    “哥哥你腿上好多红点，是怎么回事？”
    叶敬希平静的说：“他昨晚吃太多海鲜，过敏了，身上出了很多红疹。”
    “脸也很红，过敏了还会发烧吗？”
    “当然会。”说着就用被子把程悦遮了个严实，然后一脸严肃的说，“程乐你回屋去玩吧，你哥哥生病需要休息，我会照顾好他。”
    程乐完全相信了一脸正直的叶敬希的话，握了握程悦的手说：“哥哥保重身体，我回屋了。”
    等他走后，程悦才把头埋在叶敬希胸前，咬牙切齿的说：“你骗小孩还一套一套的啊。”
    叶敬希轻笑着说：“我骗你不也是？”
    程悦白他一眼：“昨晚故意灌我酒？”
    “调节气氛罢了，你又没醉。”
    “哼。”程悦别过头去不理他。
    叶敬希一边说着，一边把程悦抱进了浴室里，在浴缸里放满了温水，这才扯开被单，把赤裸的程悦放进去。
    程悦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暧昧红痕，想起昨夜这个人是怎么把自己从头亲到脚，一处都没有放过，甚至连最私密的大腿内侧，都……惨遭蹂躏。
    天啊，这样的身体，程悦再也不敢看第二眼，这简直惨不忍睹。
    整个身体都被他印下了痕迹，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气味，体内甚至还有他……
    一想到这程悦就有点咬牙切齿。此刻，又一次暴露在他面前，全身无力的任他温柔的洗去那些痕迹，在他手指伸入后方，轻轻抠出那些白色液体的时候，程悦的脸更红了，脚趾都羞得蜷了起来。
    叶敬希强烈的占有欲让程悦心惊，他此时的温柔却让程悦觉得温暖和幸福。
    身上的痕迹在洗过澡后虽然变淡了，可他在心里刻下的痕迹却越来越深。
    不论他的温柔，他的疯狂，还有他在进入程悦体内时，一遍遍说着的那三个字，我爱你。
    
    第二五章 电话 …
    
    程悦腰酸背痛在床上躺了一天，午饭都是叶敬希端进来的。吃着昨晚自己炒的菜，程悦心里很是郁闷。傻瓜一样做那么多菜，连食物这后顾之忧都解决了，真是应了自己那句话，“吃不完没关系，反正可以放冰箱，这几天都不用下厨了。”
    程乐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吃海鲜过敏，在他印象里，哥哥吃北方的菜才会拉肚子，吃海鲜可从来没出过事，好奇之下，好几次想闯进去看哥哥，都被叶敬希严肃的以“他睡着了”“生病要休息”给挡在了外面。
    程乐非常喜欢叶敬希，在程乐心里叶敬希严肃说话的时候就像法官在宣判，他相信一脸正直的叶敬希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
    程乐对叶敬希送的那台游戏机爱不释手，在叶敬希问了句：“你哥喜欢什么？”的时候，程乐就吧啦啦一口气把哥哥各种喜好全给倒了出来，眼皮都不眨一下，把自己哥哥给卖了。
    哥哥喜欢吃清淡的东西，最爱街对门那家老字号的陈村河粉，喜欢穿式样简单的白色衣服，喜欢听张信哲的歌，喜欢看温馨平淡的电影，喜欢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游，想将来在郊区买套小别墅，院子里种点小树苗。
    叶敬希轻轻摸他头，赞道：“程乐真聪明，还识大体。”
    程乐回头笑得特别开心。
    晚上的时候，程悦就见叶敬希端了一碗对面老字号的陈村河粉进来了，一闻到那香气程悦就知道自己被弟弟卖了。一边吃着河粉，一边在心里哀叹兄弟多年的感情都比不上一台游戏机。
    等程悦吃完饭，叶敬希又提着几个袋子进了屋。在程悦疑惑的目光下，一件一件开始往外掏。
    一套睡衣，样式简单的白衬衫，还有一套白色的西装，配着精致的领带。小袋子里是张信哲最新的专辑ＣＤ。
    程悦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堆东西，脸色从白到红再到紫，瞪着叶敬希：“你这是干什么？”
    叶敬希一脸平静的说：“情人节礼物，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
    有人这样送礼物的？整个大杂烩一锅炖，各种各样都买一点。而且，居然还送衣服？送衣服是为了亲手脱下来，这个传言他难道不知道吗？或许他就是知道，所以才连睡衣都送。
    “谢谢。”程悦垂下头，脸色扭曲的把那些东西收起来，却听叶敬希凑到耳边说：“明晚一起去看电影吧。”说着又拿出两张电影票。
    程悦有些无语，在心底把卖哥哥毫不犹豫的程乐骂了无数遍。
    .
    晚上，叶敬希躺在床上轻轻拥着程悦。
    程悦睡了一整天很精神，叶敬希也不想睡，两人便随意聊着。
    那晚，褪去冷漠外壳的叶敬希特别的温柔。他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还提起让他痛恨又尊敬的父亲。程悦这才知道他父亲叫叶致远，当年跟文惜慧结婚后就在纽约定居，凭着心狠手辣的商业手段，在那边打拼出一片天下。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却是个失败的家长。叶敬希从小就学会了独立，甚少感受到亲情的温暖，可自从认识程悦后，才真正有了家的感觉。程悦一直认真听他说话，在他提到自己的时候便紧抱住他，轻轻扬起了嘴角。
    过了一会儿，叶敬希突然低声问道：“程悦，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程悦怔了怔。
    “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的事你考虑过吗？你快毕业了。”
    程悦沉默片刻，才轻声说：“等大四做完毕业论文，我打算，先在我家这边，找份工作……”
    这句话说得极为艰难，连声音都是刻意装出的平静。一想到明年就要跟他分开，程悦就觉得心里一阵苦涩。那种苦涩，像是潮水般慢慢在心底涨高，最后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叶敬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搂住程悦腰部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程悦轻声说：“毕竟爸爸走后，我妈一个人打理这个家，医院的工作又那么忙，她一直很辛苦……我如果在北方工作的话，程乐也没人照顾……所以我……”
    叶敬希轻声打断了他：“我知道。”
    手指轻轻抚摸着程悦耳侧的发，叶敬希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的选择没有错，程悦。程乐年纪还小，你妈妈工作那么忙，一个人很不容易，你的确应该回家工作。不用担心，这一点上，我很支持你。”
    程悦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了叶敬希。在这种大事上，叶敬希总能冷静睿智的做出最好的决断，他没有像一般的恋人一样埋怨对方不顾自己，反而毫不犹豫的支持程悦，程悦一直纠结这个问题，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没关系，异地恋这个难关我相信我们能撑过去。电话联系那么方便，到了假期我还可以来找你。”叶敬希轻轻吻了吻程悦的额头，接着说，“再过两年我也毕业了，毕业之后，我会回美国接手父亲的公司，我的计划是把叶家的产业拓展到国内，到时，我会来你家附近的城市开家分公司，然后，回国安定下来。”
    “那时候，小程乐该上大学了吧，我那两个弟弟也该有了自己喜欢的生活。生活稳定之后，同性相爱的事，双方的家人自然容易接受。”
    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着这些话，每句话都能听出他的认真，可见，这件事他已经考虑了很久，并且经过合理的分析，才做出这样最稳妥的决定。
    看上去他在爱情上并不热情，两人在一起以来也不会像一般恋人一样亲热，或者说什么甜言蜜语。没想到他居然暗中考虑了这么多。程悦心中既感动，又觉得惭愧。自己比他还大两岁呢，这方面也没有他想的周到。
    叶敬希抬起程悦的脸，注视着着他的眼睛说：“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家庭，工作，很多问题需要解决，这个过程可能相当漫长，中间甚至会有许多波折。”微微顿了顿，才用极轻的声音说——
    “只是……程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等我那么久。”
    听着他声音里带出不确定的情绪，程悦赶忙握住他的手，坚定的说：“只要你不放弃，我就可以。”
    叶敬希似乎被程悦认真的眼神感动，指尖微微一颤，抓住程悦的手指，紧紧相扣。
    “程悦，我有份礼物给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便从床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程悦，“打开看看。”
    程悦打开盒子，静静躺在里面的，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男士尾戒，银质的，款式很简单。昏暗的台灯照在那对尾戒上，也让程悦看清了上面刻着的英文字，love you forever，一行字母环绕了一圈，要轻轻转动才看得清。
    程悦脸一红，拿着那戒指有些不知所措。
    叶敬希笑了一下，拉过程悦的手，把戒指轻轻套进程悦的小指，“我现在没有太多收入，这戒指也很便宜，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上面刻的字。将来，我们再用自己亲手赚的钱，每人买一只更好的送给对方，再换到无名指上……好吗？”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他的意思却十分明显，这应该算间接的求婚吧？
    程悦脸上的笑容带着点羞涩，抬头在叶敬希唇上印下一吻，轻声说：“好。”
    ．
    次日下了场暴雨，街上满是积水，电影院又离得远，两人便打消了去看电影的念头，跟程乐一起在家看电视。
    那会儿央视正好播西游记，程乐很喜欢看，天天守着时间等。程悦跟叶敬希无奈之下陪着他看，三个人坐一起，程乐很不识相的非要插中间，那样的气氛，居然有点像一家人。
    插播广告的时候，叶敬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便去阳台接听。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直到一集西游记播完了还没有结束。
    不知为何，看着阳台上叶敬希挺直的背影，程悦竟有些心神不宁，心底莫名升起隐隐的不安。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又怕打扰到他。
    程悦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阳台那人的身上，程乐说了些什么完全没听清。直到手臂被弟弟摇晃了几下，程悦才反应过来，扭头道：“你刚说什么？”
    程乐撇撇嘴：“我说，哥哥的眼珠子快掉了。”
    程悦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正好叶敬希回来了，笑着说：“程乐你又欺负哥哥？”
    程乐瞪大眼睛：“我能欺负他？他不欺负我，我就去烧香了。”
    叶敬希严肃状看着程悦：“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孩子要哄的，用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程乐，为了弥补你哥的错误，我补偿你，你下楼买冰激凌吃，好吗？”说着便从钱包里拿出五块钱递给程乐。
    程乐高兴的说：“还是你对我好，我哥太差劲了，我认你当哥哥吧。”
    程悦轻叹：“我们兄弟的感情还不值五块钱呢？”
    程乐笑呵呵的说：“五毛都不值吧。”
    被程悦一脚踢出了门。
    等程乐走开后，程悦才敛住了笑容，问：“你把他打发走，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叶敬希坐到他身边，语气十分严肃，“刚才是我妈的电话，她说，她打电话到我租的屋子座机，没有人接。她问我在哪。”
    看他严肃的神色，程悦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赶忙问：“那你怎么说？”
    “我说，我假期出去旅行了。她问我住在哪，我说暂时住在朋友家。她问你家的电话，我就告诉她了。”
    “呃……”
    “没办法，我妈妈很细心，如果骗她说我在图书馆，她肯定会晚上继续往那屋子打电话。如果骗她我住酒店，她会问酒店的电话。未免她怀疑，我只好把你供出来。”叶敬希笑了笑，轻轻环住程悦的肩膀说，“现在我们的关系还不能让家人知道，我说去旅行住朋友家，她也没有怀疑。她只是担心我像弟弟那样被人绑架什么的，所以非要问出我的行踪。”
    叶敬希刚说完，程悦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叶敬希轻轻握了握程悦的手，说：“别担心，我妈挺好说话的。你去接吧。”
    程悦点了点头，走向沙发旁，拿起话筒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这个……总觉得跟恋人的家长对话，很紧张，而且还有点别扭。虽然她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可自己心里可是明镜一样。
    程悦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尽量深呼吸保持平静的语气。
    “喂？”
    “你好，我是叶敬希的妈妈。请问这里是程悦家吗？”
    耳边的声音十分温柔客气，听着很舒服，程悦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不少，赶忙说：“阿姨您好，我是程悦。”
    “你就是敬希说的那位，帮了他很多忙的，程悦学长吗？”
    程悦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嗯……一点小忙而已。”
    文惜慧笑了笑，“我这儿子性格冷淡，在美国也没什么朋友，没想到回国后还能认识你这样好的朋友，假期带他旅行，还让他住在你家里，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她的语气很诚恳，声音也很柔和动听，“你父母在家吗？我儿子住你家会不会不方便呢？住一个假期，会打扰到你们吧？”
    “呃……不会的，家里就我跟我弟弟。”
    “是吗。”她沉默了一下，又带着笑意说，“那谢谢你招待他，要是有机会回国，我想当面感谢你。”
    程悦赶忙说：“不用了阿姨，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我家屋子多，叶敬希住我家没关系的……”
    “呵呵，好吧，那谢谢你，以后有机会来纽约玩。我这边生意忙，我儿子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嗯，好。”
    “那拜拜了，程悦。”
    “拜拜。”
    放下电话后，程悦长长呼出口气，走回叶敬希身边坐下来。
    叶敬希看了他一眼，说：“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妈没那么可怕吧？”
    “嗯……跟你形容的一样，挺温和的。”
    “好了，没事了，这下她该放心了。你也不要多想，她就是怕我像弟弟那样出事了。”
    “嗯……”
    开门的声音响起，知道程乐回来了，两人便停下对话。
    程乐一脸笑容拿着三根雪糕走过来，每人发了一根，还说：“我一个人吃怎么好意思，所以顺便给你们也买了。”
    电视里又播起无聊的西游记，程悦吃着弟弟递来的雪糕，心中却有些忐忑。
    不知道怎么了，跟文惜慧通过电话后，心里那种奇怪的不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鲜明。
    或许是因为自己掰弯她儿子而心虚吧。
    程悦总觉得，他妈妈的声音虽然很温柔，却像是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跟她的对话表面上轻松，程悦却感觉到她语气间有种奇怪的压迫感。
    
    第二六章 隐瞒 …
    
    这个暑假，程悦带叶敬希逛了很多地方，跟他在一起的每天都过得快乐而充实，距离开学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科大的开学时间依旧是9月1号，程悦想在8月底妈妈出差回来的时候再返校，这样能照顾好程乐，也能跟叶敬希在家多待几天。没料23号的时候，叶敬希突然说要提前一周回校，理由是假期实习的心得总结没有写。
    ——在家写不行吗？
    程悦心中虽然疑惑，倒也没说什么，帮叶敬希收拾好行李，又做了些小菜替他饯行。
    23号清晨，程悦送叶敬希去机场，看着他走进安检口的背影，程悦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回去的路上，程悦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程悦疑惑的接起，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用温软的声音和平静的语调说：“是程悦吧？”
    ——他妈妈？
    程悦吓了一跳，赶忙说：“是的，阿姨，您找我有事吗？”
    “我问你，叶敬希回去了吗？”
    “呃，我刚送他上飞机。”
    “那就好。”那边顿了顿，又说，“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校？”
    她问这些做什么？
    程悦心中疑惑，却还是礼貌的回答：“30号左右吧。”
    “你妈妈出差回来了吗？”
    程悦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轻声道：“她月底才回来。”
    “那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弟弟？”
    “对……”
    “你弟弟是上小学对吗？”
    “嗯……开学就读三年级了……”
    “这么说，程乐比我家敬文还小，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呢。”
    程悦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对方是长辈，又是叶敬希的妈妈，而且声音非常的温柔，她问什么，自己出于礼貌也该好好回答才是。可不知怎的，程悦总觉得她这通电话像在调查审问，那种奇怪的压迫感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还好文惜慧没有再问下去，只说了句：“祝你假期愉快，我先挂了。”
    “嗯，阿姨再见。”
    挂上电话后，程悦的脸色有些发白。他记得叶敬希只说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了他妈妈，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是叶敬希一时大意忘记说，还是她已经怀疑两人的关系，然后调查了自己的情况？一想到叶家在查自己，程悦的脊背不禁竖起一层寒毛。
    回家的路上，程悦脸色一直不太好。到家后打开门，听到客厅里电视的声音，知道程乐起床了，程悦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屋。
    程乐抬头道：“哥哥，你去机场送人怎么不叫我？”
    “他八点的航班，我们七点就出发了，你那时候睡得很香，我就没叫你。”程悦倒了杯水，坐在弟弟旁边，揉揉他的头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程乐撇嘴：“是电话吵醒的，有个声音很好听的阿姨找你，你不在，我就把你手机号告诉她了。”
    程悦怔了怔，手中的水杯停在唇边，“是你……告诉她的？”
    程乐问：“嗯，怎么了？她说有急事啊，我就说了你的手机号。”
    原来是弟弟告诉的……
    程悦轻轻松了口气，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是我想太多吧。”
    或许正因为自己太爱叶敬希，所以才特别害怕失去他。可两人同是男生，这样的爱情能不能被接受完全是个未知数，心里自然缺乏安全感，尤其是他家人的出现，让程悦心中更加的不安。自从他妈妈来过电话后，程悦甚至有些害怕听见她的声音。
    程悦一边喝着凉水，一边胡思乱想。手机突然亮了，打开来，是叶敬希的短信。
    “我要登机了，开学见。”
    程悦笑了笑，发过去一条，“一路顺风。”
    心中这才平静了些，握紧杯子告诉自己，没有关系，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一切难关都会撑过去的。
    .
    很快到了九月，新学期的课表下来，两人都渐渐忙碌了起来。
    北方的秋天十分凉爽，天空也特别的蓝，像是被洗过的锦缎，上面绣满了各种形状的白色云朵。那一阵子总是吹着轻柔的微风，空气里是夏季残留的花香，偶尔还会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潮湿的雨水洒在院中的青石板上，缝隙里也长出了青绿的苔藓。
    两人同住的院子在深巷中极为幽静，院中的花渐渐谢了，程悦就把种子抖出来，均匀的洒在花园里，这样一来，明年就能看到百花齐放的壮观景象。
    院子中央的柳树，树叶慢慢变黄，被风吹落了满地，树下一整圈厚厚的落叶看着倒挺壮观，程悦要打扫，却被叶敬希阻止了。
    这个周末，程悦想在树下看书，刚要抬凳子出去，却突然从窗户看见那一片黄叶越积越厚像是地毯，程悦玩心大起，没抬凳子就直接躺在了树叶上，看着头顶蔚蓝高远的天空，嘴角不由得扬起笑容。
    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程悦一跳，刚要起身，唇就被吻住。程悦挣扎了一下，却被吻得更深，只好轻轻环住他，顺从的承受这个亲吻。
    一吻结束之后，叶敬希贴着程悦的唇，低声说：“怎么躺在地上？”
    程悦笑了笑说：“叶子很厚，躺在上面挺舒服的。”
    “哦……你躺在叶子身上，很舒服是吗？”叶敬希的笑容带着戏谑，说着便一个翻身躺在地上，然后把程悦拉来自己身上。
    现在是趴叶子上面……
    知道他抓住话里的把柄调戏自己，程悦也无可奈何。腿还被他夹住了动弹不得，整个身体趴在叶敬希身上的姿势让程悦红了脸，未免接触太过亲密，程悦的双手赶忙撑在他胸前。这样的体位让程悦很是羞窘，身下的叶敬希带笑的眼睛，更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叶敬希的手臂环过程悦的腰，拉近距离，轻轻吻住了程悦。
    “唔……”程悦轻声呻吟着，富有技巧的热情亲吻让人全身发软，趴在叶敬希怀里的姿势，更能清楚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你……你疯了，唔……”程悦使劲推着他，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叶敬希一个翻身把程悦压到身下，手指轻轻从衬衫下摆探了进去，抚摸着程悦的腰部。
    皮肤的触感十分细致光滑，柔软的小腹让叶敬希的手指流连忘返，感受着指尖下皮肤的轻颤，叶敬希的动作也更加放肆起来。
    程悦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一边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吻，一边着急的说：“不要在外面……唔……”
    叶敬希的舌从程悦口中退了出来，咬着他的耳垂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你怕什么。”
    程悦依旧使劲推着他，光天化日之下，他的脸皮可没某人那么厚。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程悦顺势把叶敬希从身上推开，叶敬希沉着脸，站起来接电话，“喂？”片刻后，压抑着怒气说：“你打错了。”说着就冷着脸的挂了电话。
    程悦忍不住笑了起来，被叶敬希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于是轻咳一声敛住笑容装严肃，可看着叶敬希满身的树叶，程悦还是想笑，忍笑忍到肩膀都一颤一颤的。片刻后，叶敬希也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拿掉程悦头发上沾满的黄叶，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两人笑得更加开怀。
    或许那时候太年轻，他们才会那么的疯狂和肆无忌惮。
    后来想想，那些行为其实十分的幼稚。可是谁又能料想到，那些幼稚的片段，却成了记忆里最刻骨铭心的部分。
    .
    晚上叶敬希在浴室洗澡，程悦就在卧室里整理床铺。
    已经入了秋，天气变凉也该换被子了，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顺便买了新的床垫和被褥，程悦把凉席撤下来铺床垫，无意中在枕头下发现了叶敬希的手机。
    手机的荧幕泛起亮光，一闪一闪的提示来电。因为被调成了静音，叶敬希才没有听到。
    程悦冲浴室喊：“叶敬希，你电话。”声音被浴室里的水声轻易的掩盖了。
    手机还在闪，程悦便伸手拿了过来，想先按掉。结果一拿到手里，来电便停止了，传来一条短信。
    即使叶敬希是他亲密无间的恋人，程悦也觉得应该尊重对方的隐私才对，所以他没看那短信，直接按了返回键。巧的是，叶敬希的手机未读短信按返回键后会直接进入收件箱，而收件箱里未读的信息虽然没打开，可是已经读过的那些，却都有简略的内容提示。
    “你跟程悦的事……”
    一条短信的内容提示让程悦心头猛的一跳。瞄了眼发件人，是叶敬希的爸爸。
    程悦手指攥紧了手机，那屏幕上的“程悦”两个字，看着极为刺眼。
    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父亲的短信里？程悦心跳加快，反复警告自己不该看，却忍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反正已经看过的信息，自己偷看也不会被他发现。抱着这样的想法，程悦颤着指尖按了查看键。看到的，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的内容——
    “你跟程悦的事我不会再管，我只希望你尽快做出决定。派去调查他的人已经按你的意思全部撤走，拍下的那些照片也让人销毁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程悦，也不逼你回来。我只要你一个确定的答案。”
    叶敬希跟他爸爸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爸要他给个确定的答案？是他爸爸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强迫叶敬希跟自己分手吗？程悦心跳越来越快，赶忙按到发件箱去找叶敬希发出的短信。从他发给他父亲的第一条短信来看，事情的转变，正好是在七夕情人节之后的那天。
    “爸，既然您已经知道我跟程悦的关系，那我就跟您直说。我很爱他，想跟他在一起，我甚至打算将来跟他结婚，除了家人以外，他是我心里最在意的人。我会按你的意思继承家业，这些都好谈。但是程悦的事上，我绝不让步，希望您明白我坚决的态度。”
    怪不得七夕之后的那天晚上叶敬希会一反常态，说那么多的话，还给程悦送了戒指，间接的求婚。他是因为两人关系被父亲发现，心中不安，才用那戒指，想把自己套住吗？
    程悦脸色发白，赶忙按了下一条。
    “这些天我跟程悦到处旅行，您派去的人跟了我们那么久，也拍了不少有用的照片吧？不要怀疑你儿子的观察力，您最好把派去监视程悦的人全部撤走，照片也全部毁掉，不要伤害他，更不要做出寄照片给他妈妈这样卑鄙的事。爸，您也不想我们父子之间闹得太难看吧。”
    程悦越看越是心惊，没想到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叶家已经派人监视两人的行动，怪不得那一阵，心中总是忐忑不安。
    程悦又按了下一条，是叶敬希发给他妈妈的信息。
    “家里陷入困境我也很担心，我骗程悦说要回校，明天中途转机到纽约，到时再面谈。也请妈妈不要再往程悦家打电话了，他想法很单纯，一听您说话就会紧张，您若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以慢慢跟您讲，不要拐弯抹角去试探他。”
    “妈你最近也挺辛苦，听说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先回家休息一阵。家里出了那么多事，也该把敬辉和敬文叫回来了，这次回纽约，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好好想想办法。”
    “程悦，我们的沐浴露用完了吗？”叶敬希突然从浴室探出头来，冲卧室问道。
    程悦不动声色的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笑着说：“柜子里有新的，我帮你拿。”
    程悦转身去拿了沐浴露，拆开来递给叶敬希，却被他拉住。
    “来，一起洗。”
    程悦扬起嘴角微笑着看着他：“我可不放心跟你一起洗，未免浴室再次发生暴力事件，我还是自己洗比较稳妥。”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禽兽？”
    “这可说不准。”
    叶敬希笑了笑，耸耸肩说：“好吧，你自己洗，我很快洗好了。”
    “嗯。”
    等叶敬希出来后，程悦才走进浴室，随意冲洗了几下，再把水声开到最大，然后赤着脚，轻轻走了出来。
    卧室里亮着台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叶敬希冷峻的脸上。他正出神的看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神色间，是再也掩饰不住的疲惫。
    果然，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他默默承受着家里那边不断施加的压力吗？
    这段时间他一定很辛苦，白天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自己微笑。在背着自己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的跟家里那边谈判，承受父亲母亲的轮番轰炸。
    怪不得最近憔悴了不少，下午抱着他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他比以前瘦了许多。
    程悦很想跟他一起分担这些压力。可程悦明白，叶家生意上的事情，他这个外人一点忙都帮不上。
    程悦默默的站在叶敬希的背后，紧紧攥住手指。看着他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刺痛。
    
    第二七章 母亲 …
    
    电话再次响起，叶敬希看了眼来电显示，沉着脸接了起来。
    “我说了，如果你们做出伤害程悦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以前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程悦是我的底线，这点我反复强调过。我们家那些纠葛，不要牵扯到他的身上。”叶敬希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冷到极点，似乎被刚才那条新收的短信刺激到，眼睛都有些发红。他侧头听了听浴室那边的动静，然后压低声音说，“我明天去学校请假，后天就飞纽约。二弟也回家了是吗？我回去再跟你们谈，就这样。”
    挂了电话后，叶敬希长长呼出口气，把手机放进了抽屉里。
    程悦赶忙快步走回浴室继续假装洗澡，片刻后，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叶敬希轻声问：“程悦，还没洗完？”
    程悦笑了笑，走过去打开了门，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唇，“先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其实，在我心里，你跟禽兽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叶敬希顺手抱住他，贴着他的鼻子说：“你在骂我禽兽不如？”
    程悦笑着拉开他睡衣的带子，用手覆在敏感的部位，“你觉得呢？”
    叶敬希全身一僵，“程悦，你……”
    程悦脸色更红，裸着身体靠进他怀里，说：“明天是周末，我们好久没……”
    还没说完，唇就被狠狠的吻住，身体也被他整个打横，抱进了浴缸里。
    “唔……”
    亲吻渐渐变得激烈起来。程悦的腿被高高架了起来搭在叶敬希的肩膀上。叶敬希的手指涂着新买的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在浴室里弥漫着。
    自七夕之后两人很久没有做过，异物的刺入虽然让程悦十分不适，可还是努力放松自己接纳他，在他终于挺腰进入的时候，程悦的手指紧扣住浴缸的边缘，剧烈的喘息起来。
    深呼吸良久后，适应了侵入的程悦才开始学着配合他，甚至慢慢的主动起来，虽然动作依旧生涩，害羞的红着脸，可程悦的主动回应，显然让叶敬希十分的激动。
    那天晚上，叶敬希似乎格外的疯狂，把程悦压在浴缸里一再的索取。
    浴缸里的水随着两人的动作不断溢出，哗哗拍打着地板。喘息声越来越剧烈，室内的温度也直线攀升。镜子中交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渐渐被氤氲的雾气遮掩得模糊不清。
    汗水，浴缸里的温水，或许还有泪水，全都混合在一起。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抚摸，激烈的抽送，像是怎么都要不够彼此。密闭的空间里，反复回响着那三个字，我爱你。
    直到深夜的时候，两人才精疲力竭的停了下来。浴缸内的水早就变得冰凉，叶敬希重新换了温水，细心的洗净程悦身上的痕迹，这才把程悦抱回了卧室。
    新换的床垫柔软温暖，两人在被窝里亲密的抱在一起，平息激情过后的余韵。
    叶敬希的手指在程悦肩膀轻轻摩擦着，良久后，才说：“程悦，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程悦指尖一颤，假装若无其事的问：“出什么事了？”
    叶敬希垂下眼帘，低声说：“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必须回去解决，我明天去学校请一个月的假。”
    程悦轻声说：“要一个月那么久吗？”
    “嗯，我父亲在商场上得罪的人太多，这次的事情……比较棘手。”顿了顿，又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说完，低头轻轻吻了吻程悦的额头，说，“等我回来。”
    程悦点头，紧紧抱住他：“好。我等你回来。”
    .
    这是程悦第二次去机场送叶敬希。
    叶敬希在进安检入口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安，总是回过头来寻找程悦的影子。还好程悦一直在那里等他。两人视线相对，叶敬希脸上露出微笑，程悦便笑着冲他挥手再见。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面前，程悦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默默的转身，走出了机场。
    他知道，叶敬希这次回家的后果，要么顺利解决困难两人继续在一起。要么在父母的压力下，被迫跟自己分手。
    这是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也只有这两个答案，却走向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
    程悦相信叶敬希对自己的感情，可他也很清楚，身为叶家的长子，叶敬希身上的担子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
    他爱自己没有错。可他也同样，爱他的家人。
    如今，叶敬希的面前摆了张天平，一边只放了程悦一个人，另一边却放了很多个。有他痛恨却敬重的父亲，有他温柔善解人意的母亲，有他从小被分开却依旧很关心的双胞胎弟弟，还有他年龄还小却很聪明的三弟，再加上他们整个叶家辛苦多年的家业。
    哪边更重？
    他还用犹豫这么久吗？
    反正自己说好了等他不是吗？
    说不定这次送他走，他就回不来了呢。
    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吧，所以刚才登机前才会恋恋不舍的，一次又一次的回头。
    程悦笑了一下，却觉得这个微笑让他脸上的肌肉都疼了起来。可想而知，叶敬希这段日子，装笑脸装的有多么辛苦。
    .
    已是深秋，盛夏的繁花全都凋谢了，路边的草坪也变得枯黄。街道每天都在打扫，却依旧扫不尽随时都在掉落的黄叶，程悦总觉得那些叶子像是永远都落不完似的。风一吹，枯枝飒飒作响，黄叶被卷起来在空中旋转翻腾，深秋时节行人寥寥的街道，颇有几分萧瑟和凄凉。
    程悦拉了拉外套，把自己紧紧的裹了起来，转身往公车站走去。
    昨晚故意诱惑他，真的是太疯了，到现在身后那地方还疼的厉害。坐在公车座位上，每次进站刹车的时候，身体就像要散架一样的痛苦。程悦咬牙忍着，比起心里的难受那点痛苦真的什么都算不上。
    回家之后，程悦脱了外套，有些无聊的坐在钢琴前，却发现很久没有弹琴的缘故，这琴上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程悦拿过布来，轻轻擦拭干净。
    现在这深秋的季节，似乎很适合弹那首《秋日私语》。那是叶敬希最喜欢的曲子，程悦还记得他第一次给自己弹的时候，脸上那认真陶醉的表情，有多么的迷人。
    突然想起他当时好像说“下次你弹给我听”，自己当时也答应了下来，说“有机会一定弹”。后来两人在一起了，机会倒是有，可程悦却把这事儿给忘了。
    程悦笑了笑，轻轻闭上眼睛，把手指放在琴键上。
    这曲子，他熟悉到会背，闭上眼睛都能弹出来。
    小时候爸爸常抱着他教他弹琴，教的第一首歌就是秋日私语，那时候初学钢琴，总是笨手笨脚的弹错，爸爸就会耐心的，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纠正他，还亲自给他反复的示范。程悦对这曲子有种特别的感情，后来又听叶敬希弹了一次，那些音符，就连带他弹琴时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一起深深的刻进了心底。
    现在，程悦第一次认真的，完整的，弹了一遍秋日私语。可惜，爸爸不在，叶敬希，也不在。
    原本就带着深秋气息的钢琴曲，因为弹琴的人沉重的心情，在寂静的院子里，竟渲染出一种浓重的悲凉气氛。
    一个听众驻足在门口，出神的听着程悦弹琴，直到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才犹豫着，轻轻的敲了敲门。
    “请问……程悦在家吗？”
    熟悉的声音让程悦全身一僵，片刻后，嘴角不禁浮起个自嘲的笑容。
    有什么好意外的，不过比自己预料之中快了一点而已。叶敬希前脚刚走，她就找来了，叶家人做事，效率还真让人惊叹。
    程悦深吸口气，稳定了情绪，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外的女人比他想象中年轻，皮肤保养得很好，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大方得体，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好看的发髻，看着挺有气质。
    只是她的精神似乎很不好，画了淡妆，也遮不住了脸上的疲惫。
    “对不起，这样直接来找你非常的冒昧，但是情况紧急，电话里也说不清，所以我……”说到这里，抱歉的笑笑。
    “阿姨进来说吧。”程悦拉开门，请她进屋，在袖子遮掩下，紧紧攥住了手心。
    文惜慧跟着程悦走了进来，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陈设，在卧室的双人床上稍作停留，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波澜不惊。
    果然是商场上打拼多年的女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态度也那么的镇定从容。
    程悦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泡了杯茶，端过来递到她面前，“阿姨坐长途飞机肯定很累吧，先喝杯茶。”
    “谢谢。”文惜慧低头轻轻抿着茶，喝了几口后，才说，“我突然出现，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记得前几次通电话的时候，你都挺紧张的。”
    程悦轻轻笑了笑说：“意料之中的事情，算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吧。”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文惜慧有些惊讶。
    程悦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说话也十分的礼貌：“我无意中看了叶敬希的短信，知道了一些事情。今天他回纽约，我猜你们会来找我。毕竟，这是最好的时机，不是吗？”
    沉默良久后，文惜慧才笑了笑，说：“见过你之后，我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程悦后背一僵，别过头去，不看她的眼睛。她的目光非常的真诚，程悦甚至害怕自己会被她的真诚打动。
    文惜慧缓缓的说：“你放心，你是我儿子喜欢的人，我不会伤你，这点分寸我还是懂的。这次来找你，只是想跟你分析一些问题。”
    “实话说，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即使你是男生我也不介意。作为母亲，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我也希望他能够幸福。”
    “敬希是我三个儿子里最懂事的，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很放心他，所以在他跟你的爱情上，我也不想干涉他，并且说服他父亲，不要管这件事。”
    程悦怔了怔，还以为这女人来找自己，会义正言辞说什么“你们两个男人怎么能在一起”“为了将来趁早放弃”“两个男人的感情不会长久”之类的话，没想到她居然赞成两人在一起吗？那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程悦心中疑惑，也不说话，就安静的听她说。
    “从小到大，敬希他还从来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人，我知道他对你是认真的，遇见你以后，他性格温和了许多，连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这些，我都知道……”
    文惜慧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起来，眼中甚至带出泪光。
    “但是程悦，我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妈妈，我还有敬辉和敬文两个儿子，还有为天宇集团搭上了大半辈子的丈夫。如今，整个叶家的兴衰存亡，全都担在我身上……”
    “他爸爸身体一直不好，前段时间劳累过度，已经躺在医院了。这几天，学着他爸的语气跟他发短信，逼他快点做决定，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不想亲手毁掉我最爱的儿子的幸福，可是，我更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放弃整个叶家。”
    “你……明白吗？”
    看着她眼中的泪光，程悦轻轻垂下头去。
    “我……明白。您一个人撑起整个家，的确……挺辛苦的。”
    “你能明白就好，程悦，我知道，你很懂事。”文惜慧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你学过经济学，这些数据……你可以看看。”
    程悦拿起那叠资料，上面列出的是天宇集团最近几个月详细的财务报表，几个月来，账务亏损越来越严重，总额甚至上亿。
    程悦手指忍不住一紧，把资料抓出一个折痕。
    “怎么会亏损这么多？”
    “这次项目投资失败，资金周转不灵，再加上我们的新产品价格暴跌，库存严重积压，那些钱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我们不仅面临破产，还背负了巨额的债务，如果再没有转机的话，叶家，就真的跨了……”
    文惜慧用手指遮住眼睛，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流下来，低下头去，轻声的说，“若不是叶家被逼到了绝境，我也不会放下自尊，厚着脸皮跑来找你。”
    “如果有办法，我就是拼上自己的命，也不想牺牲我儿子的幸福。我甚至想永远瞒着他，让他跟你在国内安心的在一起……”
    “可现在……真的是，到了绝路了……”
    这个女人的确是善良的，跟程悦说这些话的时候，每句话都说得十分艰难，甚至忍不住流下泪来。
    眼泪洗掉了她的妆容，露出浓重的黑眼圈和惨白的唇色。她看上去真的很累，跟化妆前相比，整个人憔悴到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
    程悦看着这样的她，良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叶家被宣布破产，以致远的性子，真不知道在医院能不能撑过去……他以前手段太狠，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不少人，我们一家人背着那些债，没有立足之地不说，甚至会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其实我不怕吃苦，在美国这些年，什么苦没有吃过。可是，那些债务没法还，我们一家根本就没法生存下去。敬文还小，敬辉也不太懂事，现在，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敬希这大哥的身上……我……”说到这里，文惜慧又哽咽起来。
    程悦沉默了片刻，才把手指轻轻收紧，抬头说：“我能帮得上什么？”
    
    第二八章 选择 …
    
    文惜慧喝了口水，稳了稳情绪，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借款。只要能拿到钱，我们就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是叶家到了这田地，那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有人愿意主动来帮？我到处去求人都被拒绝，如今只剩下桑家。桑先生答应伸出援手，只是他女儿很喜欢敬希，所以他提出个要求，想让敬希……回去跟桑瑜订婚。”
    程悦的手指猛的攥紧，用力之下，手心甚至被掐出血痕，他都没有察觉。
    他一直搞不明白，家里出了问题，叶敬希为什么犹豫不决。两人不是说好了，即使波折重重也要一起面对吗？就算时间再长，程悦都有信心等到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现在，他终于懂了。
    原来，这个坎，不是叶敬希过不去。而是他，根本不能过。
    跟桑瑜结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跟那女人成立一个法律上认可，并且被无数人祝福的家庭。从此以后，他就要担负起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那么……他该把程悦摆在哪里？
    地下情人？
    插足婚姻的第三者？
    更可笑的，还是个男人？
    即使两人是相爱的，可他一旦结婚，这份爱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程悦在合法的婚姻面前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面临选择的时候，叶敬希才那么痛苦吧？
    程悦紧紧攥着双拳，小拇指上银质的尾戒划在手心里一阵阵的刺痛。他抬头看着文惜慧，声音艰涩的说：“您想让我……怎么做呢？”
    “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再不做决定，法庭就快宣布天宇破产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真的不得已……才跑来找你的。我也不想棒打鸳鸯，尤其，敬希是我最心疼的儿子……”
    程悦垂下头去：“我不太懂，您直说吧。”
    文惜慧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轻声说：“请你想办法让他尽快断了你们能在一起的念想，回去跟桑瑜结婚。拖得越久，对叶家越不利。再这样下去，有了贷款也来不及了。他爸爸的病情越来越重，两个弟弟也回家了，现在只要他点个头，我们就会有一线生机……”
    “算我……求你了……程悦。”
    程悦良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出神的看着手指上的尾戒。
    Love you forever。
    那行小小的字迹，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不清。那天晚上叶敬希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时的笑容，也慢慢模糊了起来。
    Love you forever，不是我们要一直相爱，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吗？
    可是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把另一个戒指，戴在那个叫桑瑜的女人手上，然后在教堂里，踩着鲜花，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在教父问他是否愿意桑瑜成为他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永不离弃的时候，轻声的说：Yes I do。
    那我们的尾戒该放在哪里呢？
    藏在抽屉里？找根链子挂在脖子上？或者直接扔了？
    一只手上怎么能戴那么多戒指？
    程悦一直盯着尾戒出神，直到一滴滚烫的泪落在上面，才像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主动……跟他分手……是吗？”程悦低着头，轻声说着，尽量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强忍的泪水。
    文惜慧沉默了片刻，柔下声来：“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但这的确是最快的方法。”
    程悦没有说话，只轻轻用手指抚摸着那个简单的尾戒，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一行刻进去的小字。
    “再说，你应该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迫不得已作出选择。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你应该了解他，以他的个性，他选择和你在一起，不顾父母兄弟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那个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程悦很清楚。
    甚至从认识叶敬希的第一天，他就清楚。
    作为叶家的长子，叶敬希身上担负了太多的责任。既然当初他愿意为两个弟弟牺牲自己的理想，按父亲的安排独自来到国内读商，那么现在，在叶家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眼睁睁看着天宇破产，让父母和弟弟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呢？
    若不是天平的这一边放着他深爱的程悦，其实他，早就做出决定了吧。
    虽然在理性上，程悦非常清楚现在的状况，也知道，到了今天这地步，并不全是叶家人的错，商场失利不是他们愿意的，叶敬希他爸爸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文惜慧到处求人累到精疲力竭，想尽了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放下自尊千里迢迢跑来求自己。
    看她一个女人累成那个样子，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话，程悦心里也不好受。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当一个长辈坐在你面前流着泪求你的时候，而且对方还是你深爱的人最爱的母亲的时候，你又能怎么做呢……
    那种无力的感觉，像是藤蔓般渐渐从心底升腾起来，包围住全身。那是和叶敬希抱住自己时的温暖截然相反的，冰冷刺骨。
    其实，叶敬希会做什么决定，根本不用去猜。
    家里那四个人重要，还是程悦一个人重要？叶家的生死存亡重要，还是自己的幸福重要？像叶敬希那样理智的人，绝对会做出最冷静的选择。
    那道二选一的选择题答案几乎众所周知，现在出现在试卷上，又有哪个白痴会选错呢？！
    虽然非常清楚这些道理，可一想到要跟他分手，程悦还是觉得心脏像被人拧住了一样一阵阵绞痛，连说话的时候，都会牵扯到胸口那种痉挛般的痛楚。
    “我会……认真考虑的。”程悦轻声说着，“请您给我个时间期限吧。”
    “还剩一个月。”
    “好，一个月之内，我会想办法，让他跟我分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程悦甚至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砸碎了。整个心脏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心跳，胸口的位置甚至闷到喘不过气来。
    他想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脸上的肌肉僵硬的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对不起，程悦，我们叶家永远欠你的……我替我们全家人，谢谢你……”
    文惜慧哽咽着，想要握住程悦的手，却被程悦轻轻的抽开。
    程悦微微弯了弯嘴角，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您说的全家人，应该不包括叶敬希对吧？他肯定不会感谢我的，不恨我就不错了。”
    文惜慧怔了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您不需要谢我，真的，谢他就够了。我知道，他迟早会放弃我，回去纽约帮叶家渡过难关，我只是加速这个过程而已。”
    “叶敬希他……他可以为了你们这些家人，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可你们对他的关心……又有多少呢……”
    程悦低声说着，一滴晶莹的眼泪轻轻落到了地上，他扶住沙发缓缓站了起来，背对着文惜慧——
    “以后对他好一点，不要再逼他了，他为你们已经付出了太多……那个叫桑瑜的女孩子，真心喜欢他的话，就多体谅他一些，好好的照顾他。”
    “他很喜欢家的感觉，以后你们多陪他吃几顿饭，最好亲自做，即使不好吃，他也会觉得很感动。不要总是留下他一个人，以为他什么都能处理好，其实他……更渴望有人陪在身边。”
    “至于我，你们也不用觉得愧疚。能够遇到他，我很幸运。我们在一起几个月，挺幸福的，我也知足了。本来就没奢望能跟他走一辈子那么久，只是没想到，结束的……会这么快。还以为，起码能撑到我毕业呢……”
    “对了，阿姨，您也累了吧，附近有一家酒店条件还不错，你去订个房间好好休息。我有些不舒服，想先睡一下，就不送你了。”
    见程悦往卧室走去时摇摇欲坠的样子，文惜慧有些不忍的道：“程悦，你……还好吗？”
    程悦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我一直低血压，突然站起来头有点晕。”
    文惜慧沉默片刻，轻声说：“你放心，他现在只是回去订婚，我想让他先转学回纽约，毕业后再结婚。等他帮父亲一起把叶家撑起来，可能要三四年吧，到时候……如果他跟桑瑜真的感情不和，我会让他离婚回来找你的。”
    程悦猛然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冷漠，弯起的嘴角甚至带着嘲讽：“您觉得，他会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吗？娶了那个女人，拿了钱，让叶家慢慢缓过来，然后一脚踢开她，再回头来找我？到时候，我应该欢天喜的跟他在一起吗？”
    程悦轻轻闭了闭眼，强忍着眼泪，声音也冷了下来，“阿姨，或许，您还没想明白，他一旦结婚，也就意味着，我程悦……是过去式了。”
    “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犹豫那么久。您自己的儿子，您比谁都了解。所以，这些安慰的话，和虚假的承诺，您也不必跟我说了。”
    “以后，好好对他。”
    看着程悦走进卧室时单薄的背影，文惜慧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对不起……程悦，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实在没办法……”
    “对不起……”
    程悦没有回话，轻轻的关上房门。文惜慧还在原地轻声重复着对不起，直到黄昏时金色的阳光从窗户中洒进来，她才疲惫的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慢慢的，走出那个院子。
    .
    程悦一进卧室就把自己摔到床上，用被子紧紧的裹了起来。或许是真的累了，又或者不想去考虑那些事情，他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才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程悦肚子饿了，想去厨房做晚饭，走到客厅的时候，习惯性的朝书房喊：“叶敬希，今晚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喊了半天没人应，程悦怔了怔，这才想起他今早的飞机，现在早就到了纽约。
    自己真是糊涂了，一个梦怎么把那些事情全给忘了，还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书呢，现在一眼望过去，书房里黑漆漆一片，灯都没有开，怎么可能有他的影子。
    程悦自嘲的笑了笑，到厨房随便弄了点菜来做晚饭。做饭的时候心思也不知飞去了哪里，放了好几勺的盐。一个人在客厅吃饭，对面的坐位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
    程悦眼眶酸涩，头疼的厉害，嘴里的饭菜完全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只是机械的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只想把肚子填饱。
    吃完饭后，程悦跑去厨房洗碗。记得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叶敬希负责洗碗，现在他不在了，程悦只好亲自来洗。秋日里的水温很凉，那种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一直渗到了心底。那个人不在，程悦总觉得这屋子空空荡荡的，到处都吹着冷风。
    程悦一边洗碗，一边回忆以前那个人从背后抱住自己时的温暖。
    他总喜欢用双臂轻轻环住自己的腰部，然后把下巴搁在肩膀上，在耳边低声的说着话，想吃这个，想吃那个，有时候还过分的把喜欢的菜拿到程悦的面前，强迫他做。程悦往后一靠，就能靠在他的胸前，还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被他那样拥抱着做饭，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好像有很久了吧，他没有从背后拥抱过自己。自从暑假回来后，每次自己在厨房做饭他就在书房看书，起初程悦还以为他这学期课程太紧才这么勤奋，现在想来，他是在趁那点时间，躲着自己，跟家里发短信呢。
    他其实也挺痛苦，拖了这么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要每天若无其事地装笑脸。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家人，这个问题摆在面前，谁都不好受。
    程悦也知道，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家人。毕竟血浓于水，父母的养育之恩一辈子都还不了。设身处地想一下，要是自己家里出事了，妈妈，或者程乐，任何一个面临生死难关，自己也会狠下心来跟叶敬希分开。
    只是分开的时候会遍体鳞伤罢了。
    从来没想过，相爱的人被强行拆开时，居然会那么痛。像是把身上的肌肉，硬生生的撕扯下来一样的痛。
    文惜慧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明明是她来拆散了两人，可程悦却一点也不怪她，甚至根本找不出理由来恨她。作为一个母亲，这是她该走的路，程悦也理解她的决定。他看得出文惜慧很爱叶敬希这个儿子，更不忍心亲手毁掉他的幸福，她在门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他都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他也都相信。
    一个长辈，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真没必要形象全无的流着眼泪在自己这样的小人物面前做戏。她的话是真的，叶家的确是到了绝境了。
    现在的叶敬希，就好像站在山顶，一边是熊熊烈火，一边是汪洋大海。叶敬希会游泳，海里还有他的父母兄弟，他迟早会往海的那边跳。
    可是，火这边是他最爱的程悦！他舍不得，他放不下，所以他才会那么痛苦，那么犹豫，反反复复的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在海里等他的亲人，和身后等他的程悦。
    而文惜慧交给程悦的任务，就是在他犹豫的时候，轻轻推他一把。
    这个任务很简单。
    却很残忍。
    程悦还记得，刚开始爱上叶敬希的时候，因为害怕同性相爱不被接受，所以给他介绍了潘琳，忍着痛把叶敬希从身边推开。
    如今，亲手推开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是第二次。
    也是最后一次。
    
    第二九章 深爱 …
    
    直到第二个周末，程悦才着手收拾行李。
    先从卧室的衣柜开始。程悦爱干净，衣柜一直整理得十分整齐，叶敬希和自己的衣服都分类挂好，他的用黑色衣架，自己的用白色，黑白分明，一目了然，时间再紧也不会拿错。一排衣服用不同颜色的衣架交错着挂在一起，看过去齐刷刷的特壮观。内裤和袜子也都叠好放在下面，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程悦把白色衣架挂着的衣裤一件一件往外拿，有些衣服被他的大外套夹在中间，费好大力气才抽了出来，下面那一叠袜子也顺手拿出来放进了箱子。
    渐渐的，衣柜里就只剩下叶敬希的衣物，原本两人的衣服并排挂在一起，把衣柜塞的满满的，现在突然抽掉了一半，看着挺空落。
    程悦的箱子倒是塞满了。
    他记得自己搬来的时候全部家当才一个箱子，怎么这会儿光是衣服都塞不下？想了想才明白，自己在这儿也住了挺久，还真把这里当家看。跟叶敬希的相处模式像小夫妻一样甜甜蜜蜜的，逢年过节就一起出去置办衣服，越买越多，所以箱子才会装不下了。
    程悦笑了笑，轻轻关上衣柜，又拉开了下面的抽屉。
    那里静静躺着一件衬衫一套西服和领带，是情人节那天叶敬希送的。这几件衣服程悦从来都没穿过，倒不是舍不得，只是不太好意思。毕竟那人送衣服的时候一脸笑容居心不良，万一哪天穿了，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似的。程悦心里气闷，就一直把它们压在箱底。
    现在看这崭新的白衬衫，上面的吊牌都没剪，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那里，或许永远都没机会穿了。
    程悦心里突然一阵酸涩，把衬衫拿出来，脸轻轻的贴了上去，上面甚至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柔滑温暖的触感，像是那个人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
    程悦把脸埋在衬衫里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打开行李箱，把他送的那几件衣服硬塞了进去。
    整理完衣柜，又是卧室，院子……
    慢慢的，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院子里也像被挖掉了一半，变得空荡起来。
    叶敬希离开一周了，那个院子里依旧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路过书房的时候会想起他低头看书的样子，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会想起他站在旁边帮忙洗菜的样子。躺在浴缸里的时候，会不由得想起那个晚上，热气升腾的浴室里，两人紧紧的抱着彼此，亲吻，抚摸，甜蜜的纠缠。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仿佛还在耳边响着，可现在，他却离开了。
    这一周来，程悦一个人睡在床上，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每天早上按时起床，只是再也没有心情去跑步，一个人吃着早餐，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两个人一起住久了，这个院子就像他们的家一样。程悦熟悉院子里的每个角落，甚至熟悉每一种植物的名字。
    现在突然要搬走，挺舍不得。
    可没办法，他是不得不搬。忍了一个星期，天天失眠。毫不容易睡那么两三个小时，却总是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叶敬希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要跟他分手，梦见叶敬希冷冷的说，你不是答应等我回来吗？你不是说好不管多大的困难我们都要在一起吗？
    他冷到极点的目光中，甚至带着怨恨。
    程悦怕极了那种目光，每当在梦里看见他冷漠的眼睛，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可在梦里偏偏说不出话来，胸口像压了块巨石一样难受，只好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我爱你，我爱你，可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别怪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院子里满满的都是叶敬希的气息，到处都是点点滴滴幸福甜蜜的回忆，所以程悦现在连觉都睡不安稳。
    再住下去，他怕自己会撑不住崩溃。
    .
    程悦回到宿舍的时候，小威和阿荣都是一脸惊讶。搬走这段时间，跟他们联系淡了，只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发个短信，现在程悦突然回来，两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倒是江子东脸上挺镇定，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程悦的肩膀，说：“欢迎回来。”然后自然的接过了程悦手里的行李。
    为了庆祝程悦回来，晚上江子东做东请大伙儿到街对面的大排档吃饭，几人点了菜，还喝了点酒，阿荣酒量最小，很快就醉了，回去的路上就开始摇摇晃晃的唱歌，唱的正好是刚才音像店里放的那首，韩红和许志安的《相爱多年》。
    “说好了，永远都不分手的，说好了，你却食言。感谢你，给我的快乐幸福，我要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感受。是我的勇气在缩减，还是我们被时间敷衍……
    “曾经桑田沧海，转眼成烟……”
    程悦在旁边面无表情的听他唱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江子东压低声音吼道：“够了！难听死了。”伸手扶住醉醺醺的阿荣，江子东冷着脸冲旁边的小威说，“你先扶他回去，他喝醉了。”
    “哦。”小威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跟程悦呢？”
    “我们去买些生活用品，程悦刚搬回来，很多东西没带齐。”
    “好……”小威接过阿荣，扶着他慢慢往学校走去，江子东便带着程悦，拐弯到了另一条步行街。
    .
    秋天将尽，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枯枝在风中摇摇欲坠。一路上百花凋谢，草木枯黄，满目的苍凉感。
    这几日气温骤降，刮起的寒风也冷得刺骨。程悦自小怕冷，前几天跟叶敬希一起逛街的时候还不用穿大衣，也没觉得冷。现在穿了厚厚的大衣，却觉得一阵阵冷风直往脖子里灌，那些风就像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
    没想到，气温降起来竟然这么快。
    程悦紧紧缩在大衣里面，手指也塞进口袋里，垂着头一步步的走着，一直不说话。
    江子东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一把把程悦拉到附近的咖啡店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沉着脸说：“程悦，你怎么回事？”
    程悦勉强笑了笑，“昨晚失眠，精神不太好。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突然搬回来！！”
    江子东愤怒的站起来，吼太大声的缘故，吸引了店里很多人好奇的目光。
    程悦皱了皱眉，把他按了回去：“你小声点。”
    江子东冷着脸，压低声音说：“到底怎么了？你不是跟叶敬希在外面住吗？突然搬回来，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
    “那怎么回事？”
    程悦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是我想跟他分手，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提。”
    江子东怔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悦垂下头，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一边搅，一边平静的说：“上星期他走的时候，我还跟他说，我会等他回来。现在突然要分手，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能编出来的理由倒是挺多的，比如，我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没有想象中那么深，在一起久了腻味了。或者，男人应该娶妻生子才对，男人的感情总不能长久，趁早分了对彼此都好。再或者，我妈妈发现我们的关系，不准我们在一起……”
    程悦顿了顿，轻轻叹口气说，“这种借口实在太多，我不知道用哪个才合适。要找个能让他相信的，而且还能让他心里稍微好过一点，并且能同意跟我分手的借口，挺烦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在那院子里总是睡不好，所以我想搬回来跟你们一起住，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赶快想好一个理由。他太聪明，不好骗。”
    江子东看着程悦，面无表情的问：“你是怎么做到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的？”
    程悦微微侧过脸去，握住杯子的指尖却慢慢的，收紧。
    “你到底受了多少折磨？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江子东伸手按住程悦的肩膀，目光直直的盯着他，“明明痛苦得要命，还要装成一副平静的样子，你不觉得累吗？我看着都累。”
    程悦没说话，只是执着的扭过头去，紧紧攥着那咖啡杯子。
    江子东说的对，一脸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冷静又理智的考虑怎么跟他分手，的确是很累。
    脸上装成没事人的样子，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爱他爱到了这种地步，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能放下？
    可是没办法，面对叶家的困境，总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
    现在不调节好情绪，不学会伪装成平静的样子，等过两天叶敬希回来了，程悦真怕自己说分手的时候，好不容易练好的台词在他的目光下完全崩溃瓦解。
    最优秀的演员还要背台词练表情，何况是本来就不会演戏的自己？在他回来之前不练习好，到时候搞砸了，对谁都没好处。所以才忍着痛，对着镜子反复的微笑。
    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少能够若无其事的说出让心脏绞痛的“分手”两个字了。
    .
    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很短，高兴的时候一眨眼就过去了。可现在对于程悦来说，这个月却格外的漫长，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每一天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到后来实在失眠的厉害，又整天做噩梦，程悦甚至只能依靠药物来维持睡眠。
    最终，在江子东担心的追问下，程悦还是把一切都跟他说了。
    当初江子东告白被拒的时候就说过，你要愿意，我就是你永远的哥们。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像以前一样，以大哥的身份关心着程悦。现在程悦心情不好，江子东便义无反顾的陪着他，把耳朵给他当垃圾桶用。
    程悦朋友不少，在班里和系里人缘都挺好，可这种事情，能说的却只有江子东。只有江子东知道他喜欢男人，也只有他能冷静的给自己出谋划策。难过的心事说出来，总比一个人闷着要好，整天闷在心里程悦也有些撑不住，还好，有江子东陪着。
    在这点上，程悦一直很感谢他，哪怕到现在，他也没法真的去恨江子东。
    事情原本挺顺利，程悦考虑良久之后，打算用家人来做借口。毕竟叶敬希家里正好出了事，如果程悦家里也出事，两人不得已的分手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样的理由，叶敬希也好接受些。
    恰好那几天程悦妈妈出差，程乐也在学校里住校，家里电话没人接，叶敬希即使怀疑也没法当面对质。
    程悦找准时机，写好了一条长长的短信，反复的改，改完了又回头念几遍，觉得不合适就继续改。那条短信前前后后修改不下十次，江子东都忍不住了，说：“你发吧，我看没问题。”程悦这才放下心来，颤着手指按了发送键。
    短信发送成功之后，不到半分钟，程悦的电话就开始响。程悦看了眼来电显示里叶敬希的名字，狠下心来按了拒听。电话很快又响起，程悦再按拒听。反复的来电，反复的拒听。一场绝望的拉锯战，两边的人都执着地红了眼眶。
    最终，电话铃声停了下来，叶敬希发来一条短信：“接我电话，程悦。”
    程悦眼眶酸涩，手指颤抖着打字：“我妈在旁边，不方便接。就这样吧，这件事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
    片刻后又收到短信：“你妈妈不接受我能理解，你先别急，等我回去好好跟她说，好吗？别难过，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哪怕她真的不同意，你也可以先答应她，陪她回去，等她情绪稳定了，我们再慢慢跟她磨。但是，别跟我说分手这样赌气的话，好吗？”片刻后，又是一条，“记得，我爱你。”
    程悦握住手机的手指剧烈的颤抖起来。
    ——叶敬希你不累吗？你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你妈也是一脸憔悴，家里面临破产的危机，你还要用这种温柔的语气来安慰我？你不累吗？
    看着叶敬希的短信，看着那一行“记得我爱你”，程悦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的难受。
    这真的是个两难的选择，两人之间像是横着一把双刃剑，不管往哪边靠，都割得人遍体鳞伤。
    可到了这个时候，叶敬希还能咬牙拼命的坚持。他得有多爱程悦，才能做到这地步？
    按时差来算，现在纽约可是凌晨四点。
    他居然，还没睡。
    
    第三十章 离别 …
    
    那天晚上，江子东带着程悦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吧，说是带他开开眼界。其实程悦很清楚，他只是以这个作为借口，顺便让自己发泄一下压抑的情绪。心情不好的时候，总该找个方式宣泄出来才会舒服。
    那是程悦第一次去酒吧，炫目的灯光下人们疯狂舞动着身体，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程悦很不习惯那种喧闹的气氛，就低着头坐在角落和江子东一起喝酒。
    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下肚，脑子里快速晃过大学四年的时光。大一那年跟江子东认识的场景，四人在宿舍吃火锅打麻将的场景，那些往事历历在目，记忆中的青涩美好在即将离别的时候特别的让人怀念。
    喝到后来，又忍不住想到那个雨夜跟叶敬希第一次相遇的画面，朦朦胧胧的像是一场梦境。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是那么的温暖美好。每天一起跑步，一起买菜，回家后一起做饭，散步聊天，那样平淡又温馨的生活，如今就要被自己亲手毁掉了。
    程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这种在感情上太过理智冷静的性格，也不知是好还是坏。至少，爱上这种性格的人，会很辛苦吧。
    后来隐约记得，喝得太醉，被江子东背回了宿舍。回到宿舍后就倒在床上闷头大睡，迷迷糊糊中，程悦梦见手机亮了，叶敬希发来短信说，我们分手。程悦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喃喃的说，太好了，你终于肯放手，我等你这句话，等得也很辛苦。以后你在纽约，我在国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或许再见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了。不过，我会等你的，不管多久我都可以等，因为我，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
    程悦在梦里说了很多话，后来说到喉咙都痛了，这才渐渐困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程悦爬下床，看见桌上放着江子东买好的早餐，牛奶还是热的，旁边还放了解酒的药。程悦吃着早餐，心中对他很是感激。
    下午的时候江子东回来了，买了许多菜。
    程悦惊讶的问：“你这是干嘛？”
    江子东说：“我想吃一顿你做的饭，你搬走后好久没吃过，挺怀念的。毕业后或许就没机会了。”
    程悦看了眼他提着的鸡翅鲜鱼，笑了笑说：“我就是想下厨，宿舍也没法做这些。”
    “你租的院子不是有厨房吗？要不去你那吧。今天是我生日，就当给我份大餐做礼物。”
    “好吧。”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程悦微笑着答应了下来。
    下午五点，两人一起来到合住的院子。
    江子东在院中转了一圈，赞道：“这院子环境还真不错。”程悦道：“还行吧，当初我帮他找的。租金也挺合适。”江子东哦了一声，接着说：“你做菜我也帮不上忙，不如我去书房看看，免得在你面前碍手碍脚。”程悦笑了笑：“书房里大多是他买来的英文书，我怕你看不进去。”江子东说：“没关系，我随便翻翻。”
    程悦便把他带去了书房，自己则去厨房准备晚饭。
    江子东买的菜很多，将近一个小时才全部做好，天也黑了。程悦一盘一盘端出去，在饭桌上整齐的摆好。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程悦便冲那边喊：“江子东，菜都做好了，开饭吧。”那边半晌没有回音，程悦以为他看书没听到，于是走过去推开门叫他。
    “江……”
    屋内，空无一人。
    程悦怔怔的看着桌上那一叠碰都没碰过的书，心里渐渐升起股奇怪的不安。
    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程悦以为江子东回来了，松了口气，擦擦手跑去开门。
    “江……”
    声音猛的卡在喉咙里。
    面前出现的人，程悦做梦都想不到。
    沉默持续了良久，程悦才挤出个笑容来，轻声说：“妈，您怎么来了？”
    “我出差到这边，顺便来看看你。是子东来接的我。跟你同住的叶敬希呢？不在吗？”
    她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那种目光，像是利剑一样，一道道割在程悦的心上。程悦只觉得整个身体被抛入了冰窖，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一样的冰冷。
    ——江子东，你居然算计我？
    看着站在妈妈旁边的江子东，他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到让人心寒。
    程悦突然发现，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自己认识的江子东。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江子东。原来江子东是个很好的编剧，他提前写好了剧本，然后不动声色的把需要演出的人一个个拉进了戏里，可笑的是，到现在，程悦才知道，自己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主角。
    带自己去酒吧，灌醉，删手机短信，买菜，到家里做饭，假装在书房看书，跑去把妈妈接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叶敬希待会儿也要回来了吧。如果没猜错的话，妈妈和叶敬希给自己的短信，都被他删了吧。
    这下倒好，人真的齐了。
    前几天自己找理由跟叶敬希分手，也是他出的主意，说用家长这个借口最稳妥。当时程悦还奇怪，如果叶敬希怀疑之下要验证怎么办？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江子东精心策划的局，他从来不怕叶敬希验证，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让两人鱼死网破的打算。
    真是可笑，他把什么都算的那么精确，自己却像个白痴一样，信任他，感激他，毫不犹豫把他带回来做饭，只因为这四年来他对自己一直很照顾，心中对他总有些愧疚。
    结果却被最信任的人，当成猴子一样的捉弄。
    ——为了让我跟叶敬希顺利分手，你居然把真相告诉我妈？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爸爸已经不在了，你让我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妈妈！？
    程悦很想大声冲江子东吼出来，甚至狠狠的给他一拳。可如今，看着一脸疲惫的妈妈，他喉咙干涩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如今才知道，江子东也会有那么冷酷残忍的手段。以前一直以为他是在寒冷的时候给自己温暖的大哥，心里也一直对他存着份尊敬和感谢。却没想到，最终，竟是他，在自己于冰天雪地中痛苦挣扎的时候，当头泼下来一盆冷水。
    那冷水，浇得程悦全身都凉透了。
    三人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就听到院子大门被钥匙打开的声音。
    果然，叶敬希如期而至，机票的时间都被江子东算准了。
    程悦想笑，却发现嘴角的肌肉完全僵在那里，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脚步声慢慢逼近，在客厅门口停了下来。“砰”的声音，是行李箱放在地板上的剧烈声响。那声音也同时砸在了程悦的心上。
    程悦知道，心底有什么东西，终于，被彻底的砸了个粉碎。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的按照江子东的剧本发展。
    刚下飞机一身疲惫的叶敬希，跟妈妈说话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冷静和礼貌。
    他跟程妈妈说了很多。跟程悦认识的经过，他对将来的打算，还有他对程悦深刻的感情。
    程悦的妈妈始终不为所动冷着脸，他最后甚至跪了下来，真诚的恳求程悦妈妈的原谅，请求她让两人在一起。
    那一跪，程悦永远都忘不了。
    那么骄傲的人，肯为了两人的感情，在长辈面前下跪。
    ——这辈子能有谁这么爱自己？
    可自己却要再一次把他推开了。
    程悦握紧双拳，轻轻闭上眼，他不忍再看那样的叶敬希，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眼里强忍的眼泪。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利刃直刺入叶敬希的心底，每一个字，都像给跪在地上的叶敬希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可他还是不得不说，因为这是他唯一一次机会。
    没想到，真到这关键时刻，自己居然能如此冷静。
    “妈，让我跟他单独谈谈。我会跟他分手。”
    程悦机械般的说着，说完后意料之中听到妈妈松了口气的声音，看到妈妈脸上缓和下来的表情。
    自己的心脏却猛的收紧了。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住了一般。
    卧室的门被关上，程悦跟叶敬希面对面站着，只隔一步的距离。
    屋内，安静得像是坟墓。
    良久后，程悦才整理好台词，冷静的说：“叶敬希，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根本不可能长久，我就是相信你的承诺，我也不相信自己。一直跟你在一起……实话说，我做不到。”
    程悦看见叶敬希的脸色变得阴沉，于是移开目光，继续平静的说：“这些天，我也冷静下来想过，我虽然喜欢你，但还没喜欢到为了你改变生活的程度。我是个男人，以后总会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比起受人歧视的同性恋，我更喜欢有个家，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父亲已经不在了，妈妈和弟弟是我世上最亲的家人，我不能为了你放弃我的家人。我已经决定跟妈妈回南方工作，等年龄合适的时候，找个喜欢的女人结婚。”
    “跟你的这段感情，就当是年少时的一时冲动吧。”
    “对不起。”
    叶敬希一直沉默着听程悦说话，他深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程悦，像是不想放过程悦脸上的任何表情一样。
    良久后，叶敬希才平静的说：“一时冲动？”
    他握紧了双拳，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眼睛甚至都发红了，“程悦，自从你短信说要跟我分手以来，我已经好几天没睡了。连夜从纽约赶回来，我是想跟你一起面对困难解决问题的！而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现在屋里就我们两个，你妈妈不在，你跟我说实话，程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好吗？”
    “程悦，我家里现在情况复杂，但我一直都不肯放弃我们的感情，我努力了这么久，不希望你先放弃。你明白吗？”说着，双手轻轻按在程悦的肩上，“再辛苦，也一起撑过去，好吗？我需要你的鼓励，程悦，别放弃好吗？”
    他的声音，温柔到……近似恳求。
    程悦轻轻笑了笑，别过头去：“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我总不能为了你，当一辈子的同性恋。”
    叶敬希的双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程悦闭上眼，轻轻推开了他，然后，慢慢的，把小指上的戒指拿了下来。
    那尾戒太合适了，像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戴久了，取下来的时候竟然割得小指皮肤一阵钻心的疼痛。
    “跟你在一起太辛苦，我已经不想再撑下去了。这个戒指还给你吧。”
    “对不起。”
    程悦把戒指轻轻放在了叶敬希的手心里。
    那一瞬间，他看见叶敬希的目光中渐渐浮现出浓到化不开的沉痛。他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表情，是在叶敬希弟弟出事的那个晚上，大雨瓢泼的深夜里，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的叶敬希，脸上就是这样痛苦的表情。
    此刻的他，目光中除了痛苦，还带着让人心碎的绝望。
    像是支撑身体的精神支柱突然被抽离了一般，像是心里构筑的美好轰然倒塌了一般，叶敬希颓然低下头去，始终挺直的脊背，也终于，疲惫地弯了起来。
    “将来结婚生子，过正常的生活，你真的决定这样……是吗？”
    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到让人不忍再听，手心里的戒指闪着刺眼的光，上面那行love you forever的字迹，在眼前也渐渐变得朦胧。
    “是的。”程悦狠下心来，果断的回答。
    叶敬希沉默了良久，才用极轻的声音，疲惫的说——
    “好……我……放你走。”
    “但是……程悦，我想……让你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绝不是年轻时的一时冲动。”
    叶敬希轻轻捧起程悦的脸，小心翼翼的，连指尖都有些颤抖。
    他看着程悦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爱你。”
    唇上的温度如记忆中一样温暖，只是，叶敬希好几天休息不好的缘故，嘴唇有些干，擦过双唇时甚至让程悦感觉到轻微的刺痛。
    程悦闭上眼，温顺的承受这最后的亲吻。
    他的舌撬开了牙关，在齿间的牙龈上轻柔的扫过，探入口中，缓慢的滑动，吮吸，像是充满了留恋一般，依依不舍，动作温柔到让人心疼。
    唇边尝到的苦涩滋味，是他的……眼泪吗？
    一个吻持续了很久的时间，最后，叶敬希才轻轻放开了程悦，微微闭了闭眼，冷静的说——
    “你走吧。”
    程悦一脸平静的走出了卧室，目光缓缓扫过桌上丰盛的晚餐。清真鱼，红烧鸡翅，自己认真做出来的东西，摆在那里就像是笑话，碰都没人碰，现在，早就凉了。
    程悦笑了笑说：“妈，我们走吧。”
    程悦和妈妈，还有江子东，一起走出了那个院子。
    他知道叶敬希一直在身后看着他，所以，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稳，强撑着，不让人看出丝毫的异样。
    身后暖黄的光线越来越远，那个人的目光也越来越远，最终，两人之间被浓重的夜色，彻底的隔开了。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秋日里最后的一场雨格外的冰冷，程悦一直没睡，半夜的时候忍不住起来站在了阳台上。
    风把雨点吹进来，打在脸上，钻心的冰凉。
    相遇的时候下着雨，离别的时候又一场雨，像是为了给这份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仔细想来，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仅仅一年，那份刻骨铭心却让人一生难忘。
    凌晨的时候，程悦的手机响了，来自叶敬希的短信，只有三个字。
    “我走了。”
    程悦怔怔的看着那三个字。
    他走了，怎么办，现在就开始想念他，以后的日子自己又要怎么撑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不知道再见的时候两人又是什么模样，那时候，还能再相爱吗？自己这么伤害他，他能不计前嫌吗？带着渺茫希望的等待，该怎么撑下去？又能撑多久呢？
    程悦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答案。以后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只是，程悦知道，自己这辈子，在感情上算是栽了个跟头 ，彻底完了。
    程悦笑了笑，给他回了条短信。
    “祝你幸福。”
    然后他就握着手机等回信。
    可惜，直到他把手机捂热了，直到雨停了，东方渐渐发白透出凌晨的曙光，他也没有等到叶敬希的回复。
    
    中部 深爱
    
    第三一章 意外 …
    
    “先生，请问您要点什么？”
    程悦抬头，微笑着说：“一杯咖啡，不加糖。谢谢。”
    “好的，请稍等。”
    从江子东他们吃饭的餐厅出来，程悦就到附近的咖啡店来调整心情，没想到一发呆，竟然一个下午过去了。程悦侧头看向窗户，窗上映出的脸，因为方才的回忆而显得发白。不过还好，自己坐在角落的位置，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
    咖啡很快就送来了，程悦微笑着接过，一边轻轻用勺子搅拌着，一边着看自己映在窗户上的影子。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眼眶还有些微微的酸痛。
    哪怕过了那么久，每当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还是会产生被刀深深划过般，尖锐的痛感。
    或许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很固执，甚至很愚蠢。
    带着那个渺茫的希望等了这么久，到后来甚至忘记了等待的初衷，只是习惯性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反复回想那段过往。
    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其实程悦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段感情早在自己冷静的说分手的时候就结束了。
    可他，就是放不下。
    那种刻骨铭心，早就跟血液融合在了一起，甚至深入骨髓。如果硬要把它清干净，自己整个心也会被掏空的。
    十多年的时间，上学的人都毕业了，工作的人都结婚了，结婚的人都就有了孩子，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成家立业，安定了，幸福了。
    只有他，还是一个人。
    十多年的时间，从二十岁的愣头青，变成如今三十多岁的成熟男人。有了喜欢的工作，还存钱买了套房子，成了单身女人眼里理想的结婚对象。可惜，那房子就是布置的再温馨，也比不上当年跟叶敬希一起住过的老屋。
    程悦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
    他想忘记，想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或者真如当初跟叶敬希说的那样，找个喜欢的女人结婚生子，安定下来。
    可是，叶敬希就是轻而易举的占据了他的心，深深扎根在心窝里，拔不掉，抹不去，直到死，也会跟肉体一起烂在心底。
    心里全是那个人的影子，完全没办法再跟别人在一起。
    所以，除了慢慢习惯，还能做什么？
    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总会习惯的。
    这几年甚至觉得，单身，也挺好。
    程悦微微笑了笑，对着窗户调整好表情，喝光杯中的咖啡，起身往屋外走去。
    .
    太阳很烈。
    酷热的南方，在街上走两步就会汗流浃背的夏天，人们像在逃离恶毒的太阳般行色匆匆，各种花色的伞遮挡了视线，路旁的树被晒到奄奄一息，鲜花也没有一丝生气，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是公车开过时留下的尾气。
    当年那样明媚的夏天，早已不复存在了。
    这条街上因为有很多家知名餐厅的缘故，行人特别多，程悦被挤在人堆里很不舒服，皱着眉三两步逃离人行道，拐弯到旁边一条人少的小路上。
    人行道正好跳了红灯，程悦心中一惊，刚想停下脚步，就感觉身体突然受到一股极大的冲力——
    “吱！”
    剧烈的碰撞声响，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
    程悦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的世界天翻地覆，脑子昏昏沉沉，身体控制不住倒在了地上。
    隐隐约约，耳边似乎有人在叫他。
    “喂，你没事吧？先生，醒醒。喂，醒醒！”
    好像是个男人的声音，十分焦急的语气。
    程悦想看看那个人是谁，可沉重的眼皮就是睁不开。
    “该死，好多血。” 咒骂的声音，然后连拖带拉把程悦弄进了车里，再发动车子风驰电掣往医院飞去。
    程悦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后来甚至失去了知觉。
    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门诊大楼的冷空调吹的程悦清醒了些。
    程悦问：“怎么回事？”
    这才发现自己整个靠在那人的怀里，肩膀也被他紧紧的环住。
    从侧面看过去，那个男人的下颌线条很漂亮，头发略长，整张脸看上去有种独特的气质，眼睛微微眯起的时候，透出一点慵懒的模样。
    他笑着看了程悦一眼，说：“你醒了？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了你。也可以说，是你走路没看红灯，跟我的车子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到底是谁错目前还没有定论，现在的事实是，你受伤了，我会赔偿你的医疗费用。”
    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没有丝毫愧疚感。解释完毕之后，他便扶着程悦走到诊室，然后坐在外间的凳子上等。
    程悦很不习惯跟陌生人这么亲密的接触，沉着脸轻轻挣扎了一下。
    那人扭过头来说：“你最好乖乖别动。”
    程悦不动声色拿开他的手，淡淡的说：“不用看医生的。我的血压一直偏低，还有轻度贫血，可能是刚才晒太久才晕了过去，你根本没有撞到我。”想站起来，又被他按了回去——
    “别动。”威胁的眼神，“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医药费我全包，你乖乖坐着等医生给你检查吧。”
    ——真被撞了吗？可是身上的确没有地方疼。
    “没关系，不严重。”程悦笑着摸了摸后脑，感觉到一点黏黏的东西在头发上。疑惑地摊开手掌，居然看到掌心里触目惊心的鲜血。
    看着那个肇事司机一脸无辜的表情，程悦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撞破头了？你没有帮我止一下血，就让它一直流着？”程悦一脸平静的问。
    怪不得衬衫后背都有些湿，还以为是汗呢，原来是……血？
    那人翘起嘴角笑得无辜：“我不会止血啊，所以马上拉你到医院处理。放心，不会大出血死掉的。就流了一点点。”
    程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未免出血死掉之前先被他气死，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请3217号到第七诊室。”
    “走，轮到我们了。”
    那人说着便架起程悦往7诊室走去。程悦只觉得被他拖着走路，眼前一阵阵发黑。
    诊室内的医生正站起来跟上一个病人交代着什么。
    这个医生看起来倒是不错，身材挺拔，容貌俊美，嘴角微微弯起的时候，自信的微笑更衬得他容光焕发，一身干净整齐的白大衣，穿在他身上异常合适。
    医生的笑容在扭头看到两人的时候，猛然冻结。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似乎很讨厌见到面前的人。
    身旁的男人笑得灿烂：“呀，这么巧，今天居然是你出门诊啊？你穿上白大衣，还挺像个人的……”
    “又撞到人了？” 医生冷下脸来，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满不在乎的耸耸肩：“不全是我的错，他也没看红灯。”说完又笑了笑道，“来，你先给他看看，他的头还在流血。”
    “……”医生冲他翻了个白眼，对着程悦的时候却微微笑了笑，道：“来，这边坐。”
    程悦白着脸过去坐下，医生拿了棉签在出血的部位轻轻压了压，动作熟练的清理血迹。
    “可能有点痛，你忍一下。”
    “嗯。”
    擦干血迹，消毒，贴上止血贴。
    温柔又娴熟的动作，似乎跟记忆中的某个部分渐渐重合了。
    不知为何，程悦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叶敬希给自己处理伤口的那一幕。仔细看去，面前的医生，眉宇之间，跟叶敬希倒真的有一点相似。
    ——自己真是疯了吧，这两天竟想些乱七八糟的往事。
    “好了。”医生停下动作，低头开始写病历，“你叫……”
    “程悦。路程的程，喜悦的悦。”
    那人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抬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程悦。
    “你叫……程悦？”
    程悦疑惑的看着他：“对。怎么了？”
    “没什么。”他低头在病历上写下程悦的名字，接着问，“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不记得。听到刹车声之后头脑就有些晕。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
    “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医生点了点头，在门诊病历上写下一行，然后冲站在旁边的肇事者冷冷地道：“你来跟我讲一下当时的情况，怎么撞到他的？”
    “哦，在中华路那里，十字路口绿灯还剩两秒，我正想加速赶，他从拐弯那边走了过来，然后就撞上了。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地上，头在流血，好像磕到人行道旁边的地砖，我赶忙送他来医院。”
    “哪个部位撞到地砖？”
    “后脑右边那里，他当时晕了过去，到医院才醒。”见医生一脸严肃，那人的语气不禁也正经起来，“怎么，不严重吧？不就破头皮流点血吗？难道会死人？”
    医生沉默了一下，转身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然后冲程悦道：“头皮出血我已经给你止住了，根据当时的情况看，你昏迷一段时间后又清醒过来，可能只是惊吓过度，也可能是硬膜下出血的中间清醒期。现在我需要做一些检查来确认你有没有颅内出血，以保证你的安全。好吗？”
    他解释的很清楚，程悦也就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好的，检查结果多久出来？”
    “我给你开急诊单，通常是半个小时出结果。”说着又看了看墙上的钟，“你有事？”
    “我五点钟要去T大南校区接我弟弟。”
    “哦，那来得及，这里到T大南校坐36路公交车只要三站。”
    程悦微笑起来：“医生你是本地人？对路线这么熟悉。”
    “不。”他开完了验单，签好名，递过来给程悦，笑了笑说，“T大，是我母校。”
    江子东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他们全家都回来了，这么轰动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悦猛然低下头，看那验单上，医师签名处赫然写着三个潇洒的大字——
    叶敬文。
    “你是叶敬文？”程悦震惊之下，不禁问出声来。
    或许是他的反应太过奇怪，屋内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齐刷刷的看向他。
    “怎么了？”叶敬文问。
    “哦，没什么。”程悦马上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顺口编了个理由，“这几天经常从电视上看到有位叶先生的采访，觉得你们名字挺相似的。”
    “那是我大哥吧。”叶敬文翘起嘴角，微微笑了笑，“叶敬希，是吗？”
    “对，是这个名字。”程悦笑笑说，“原来你们，真的是兄弟。”
    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哎呀，没想到老大还挺出名的，整天上电视呢。对了敬文，这段时间我不在国内，他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听说最近被记者揪着不放，今天早报还看见关于他的报道，照片上依旧是冷到吓死人的眼神呢。”
    “不清楚，他从来不跟我说生意上的事情。你想知道他的近况，看报纸也好过问我吧。”叶敬文的语气有些冷淡。
    “也是，你现在只关心你的病人，都不关心你哥了。”微微一顿，伸了伸懒腰，“算了，反正他手段那么厉害，一定能搞定，不用我们操这份闲心。”说着又转向程悦道，“走吧程先生，我陪你去检查。”
    程悦站了起来，客气的笑着：“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用的，毕竟是我撞了你，我要确定你没事才放心。”
    程悦有些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在那人的陪伴下，程悦到影像科做完了头部平片检查，那人很乐意的帮他付了全部款项。
    两人在走廊椅子上坐着等结果。
    程悦总觉得他一直在打量自己，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那人笑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老师。”
    “我还真猜对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你肯定很少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吧。”
    “嗯，工作后从来没去过。”
    “你这样整天待在学校，生活不会枯燥吗？那，这张卡给你，有空过来玩。趁年轻，多享受享受。”
    程悦看到他手指夹着一张金色的卡，上面印了一行漂亮的英文字母“Crazy”。角落里还打了个VIP的字样，似乎价值不菲。
    “不用，我很少去酒吧。”程悦客气道。
    “没关系，有时间就过来，听听音乐，放松放松。”说完又扭头看着程悦，勾了勾唇角，“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就当我在拉拢客人好了。”
    程悦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贵宾卡：“谢谢。”
    “嗯，认识一下，我姓叶，叫叶敬辉。刚才给你看病的医生，是我弟弟叶敬文。以后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以直接来医院找他，所有的费用我来负责。”
    程悦嗯了一声，良久无话。
    叶敬辉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程悦回过头来，平静的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巧，今天同时遇到你们两兄弟。”
    “呵，是有点巧，我也没想到敬文今天正好出门诊。”
    程悦站了起来，接过检查报告单，淡淡地道：“我拿结果去给医生看看，叶先生，你请回吧。”
    “我送你去。”
    “不用了。”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闲着……”
    “真的，不用了。”程悦打断了他，站起身来，回头笑了笑，“谢谢你的好意。”
    那样温和的笑容，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以及明显的拒绝意味。
    叶敬辉很懂察言观色，于是也笑了笑：“那好，你自己小心。”
    程悦点了点头，转身往门诊大楼走去。
    叶敬辉坐在那里看着他，总觉得他独自离开的时候，刻意挺直的背影显得十分单薄。
    握住报告单的手指也紧紧攥了起来，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苍白的脸色，紧握的指尖，清瘦的背影，那样拼命忍耐的男人，看着竟有点可怜呢……
    叶敬辉笑了笑，起身往停车场走去，一边打开手机，翻出名片夹里的叶敬希三个字，指尖在上面来回摩擦了半晌，然后伸伸懒腰，按了拨号键。
    作者有话要说：无聊小剧场：
    蝶妈：叶二你个猪头，每次开车出去都会撞人，你的红娘病还没好啊？
    叶二：拜托，是程悦那个猪头主动撞过来的好么？这次真不关我的事。
    叶大：你说谁猪头？懂不懂礼貌的？
    大程：好了别吵，我的确是神游了一下……没看见红灯。
    小程：哥你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呢。他撞人还不讲理的？把你头撞破，至少要血债血偿吧。
    大程：你闭嘴，没你事儿。
    小程：哼，我哥只有对我才凶的起来，一看见叶大哥，就乖得跟小绵羊一样。
    叶大：咳……我喜欢……小绵羊。
    叶二：这不证明你是狼吗？
    叶大：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去？你似乎是我们兄弟三个中最色的吧。
    叶二：我色？开玩笑，我这么正经的人怎么可能色？
    小叶：扶额……真不想承认那对双胞胎是我哥。我觉得妈当年怀孕的时候肯定吃了药，把他们脑子毒坏了，怎么连我一半的睿智和冷静都没有。
    蝶妈：……脸呢？你们三兄弟的脸呢？？
    抓狂找脸中，为什么这群人都这么不要脸= =
    我太无聊了= = 未免丢人明天更新前会把这剧场撤掉的。
    
    第三二章 程乐 …
    
    程悦快步往门诊楼走着，手指收紧，松开，再收紧，反反复复，只有这样简单的动作，才可以让他不在叶敬辉面前太过失态，不至于逃离一般狂奔起来。
    ——他们一家果然回来了。
    自从多年前见过文惜慧之后，程悦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跟叶敬希的家人有什么交集。可如今，却在这样的意外中，同时遇到了他的两个弟弟。
    从叶敬希口中听说过的名字，突然变得立体化，站在自己的面前有说有笑。
    他们两人毫不知情，程悦却惊慌失措。
    他害怕叶敬文一脸平静的给他开诊单，害怕叶敬辉那种探究的目光，他怕自己埋在心底的感情会被毫不留情的发掘出来，连那些老旧的伤疤一起，赤裸裸的暴晒在阳光下。那样无疑是把伤口狠狠撕开，再洒一层盐。
    不需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居然等他等了十多年。
    像个白痴一样的傻等。
    程悦深深吸了口气，把那些纷乱的思绪全部赶出脑海。顺手把报告单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到马路对面的服装店买了件跟身上同款式的衬衫换上，然后打车往T大南校赶去。
    .
    “哥，你回来了。”一见程悦出现在甜品店门口，程乐便一脸笑容地凑了过去，察觉到哥哥有点不对劲，程乐皱起眉头，“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还有，你的后脑勺……怎么回事？”
    程悦笑了笑：“老朋友聚会，喝了几杯有点醉，在洗手间撞了一下。”拍了拍弟弟的手背，轻声道，“别担心，没事的。”
    程乐伸手扶住他，“那我们走吧，时间快到了。你要是困，上车后靠着我睡。到东校还有一个多小时。”
    “嗯。”程悦点了点头，看了眼程乐手中的塑料杯，微微一笑，“你倒是挺会享受，大热天躲在甜品店喝奶茶？”
    “哦，一个姓归的师弟请我喝的。”提起奶茶，程乐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扔掉奶茶杯，又买了杯柠檬汁，递给程悦，柔声说，“哥，给你，喝了会舒服一点。”
    程悦接过来，拍拍程乐的肩膀：“还是你最孝顺啊。”
    程乐也笑了起来，把手搭在哥哥肩膀上，紧了紧，“那还用说。”
    两人一起坐上去东校的校车，程乐很体贴地让哥哥坐进里面靠窗的位置。
    果然，一上车，程悦便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程乐顺手拉上窗帘，把他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肩膀上，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侧头看过去，微醉的程悦，脸上带一层薄薄的红色，黑亮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光洁的前额。他的睫毛很长，此刻正不安的颤动着，似乎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这样毫无防备的睡脸，程乐见过很多次，可每次看到，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睡着的哥哥，有种让人心疼的脆弱。他身上那种纯净的气质，这些年始终没有变过。原本他这样的外貌和性格很受女生欢迎才对，可这么多年他的恋情却一片空白，他甚至连找女友的想法都没有。
    到底是为什么？
    程乐有种奇怪的直觉，他总觉得，哥哥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或许还喜欢的很深刻，所以他才没有办法去找新的恋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作为他最亲的弟弟，或许该帮助他，找回那份幸福吧？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孤单下去。
    .
    “你好，这里有人坐吗？”
    程乐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正面带微笑看着他，身后比她高过一头的男生手里提着两个小包，也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他们一看就是情侣，T恤上都映着一模一样的字母。
    程乐微微一笑：“这里没人，你们可以坐这边。”说着便往旁边挪了挪。
    女生灿烂一笑：“谢谢。”然后回头接过男生手中的包，“还有五分钟才开车，我下去买几瓶水，你看好包啊。”说着就要下车，却被那男生拉住：“我去就行了，你累了，歇着吧。”
    程乐心底不禁好笑，这对小情侣看上去感情还挺好。
    男生下车之后，那女生放好了包，无聊之下就开始偷瞄程乐。
    程乐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她，她便灿烂一笑：“你好，我叫李唯，新闻系研一的新生。”
    程乐礼貌性的一笑：“程乐，计算机系。”
    “也是一年级？”
    “对。”
    “真巧，我男朋友跟你一样是计算机系的。”说着便一脸兴奋地朝上车的男生招手，“喂，余小飞，你快过来，这位同学居然是你同门，吴老师今年只招了两个学生就是你们俩吧，好有缘呢，居然在车上遇到了。”
    被叫做余小飞的男生满头大汗走过来，冲程乐灿烂一笑：“你好，余小飞。”说着便伸出手来。
    程乐也微笑着伸出手来：“程乐。请多关照。”
    余小飞把女朋友赶到里面坐，自己则坐在程乐旁边，车子开动了，他也打开了话匣子。
    “程乐，我听说过你，你是华大中文系毕业的对吧。”
    “嗯。”
    “你太强了，居然文科转理科，还拿了上届精英杯比赛的大奖。我听说吴老师特喜欢你，说你很有主见，很有个性。我很好奇，你怎么不继续学中文，改行学计算机了呢？”
    程乐笑了笑，“我喜欢这个专业。”
    旁边李唯插嘴：“文转理岂不是很辛苦？课程不是全都要重新学吗？”
    “我在大学辅修过计算机课程，复习起来不算太难。” 程乐平淡的说。
    余小飞赞赏的看着他：“你真厉害，我可没那份勇气，转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李唯突然道：“哎，旁边那人好像睡着了，程乐你认识么？”或许她只是好奇那人枕在程乐肩膀上的亲密动作。
    程乐笑了笑：“他是我哥。”
    李唯惊讶道：“你哥跟你一起去读研？”
    “他在音乐学院当老师，今天顺路送我过去。”
    “啊，老师？”李唯又打量了他一眼，吐吐舌头，“看起来真年轻呢。”
    程乐侧头看了睡着的哥哥一眼，微微扬起嘴角。
    的确很年轻。脾气好，人又温柔，为他着迷的学生一大把，每年音乐学院的选修课程，他的课总是堂堂爆满。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程悦突然挣扎着醒了过来，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目光失去了焦距，脸色也有些发白。
    程乐拍拍他的肩膀，柔声道：“哥，怎么了？”
    程悦按了按酸痛的额头，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笑了笑：“没事，做噩梦。”把窗帘绑了起来，看看窗外，“车已经开了？”
    “嗯。”
    余小飞马上热情的递过去一瓶水：“来，喝口水。”
    程悦接过来，礼貌的笑道：“谢谢。”
    喝了口水，扭头问道：“你们也是东校的研究生？”
    李唯抢先说：“对，我新闻系的，小飞跟你家程乐一个专业，还是同一导师。”
    “这么巧？”
    李唯说：“是啊，我听说研究生宿舍都是两人间，小飞和程乐以后可就是舍友了。”
    余小飞又伸出手来，笑眯眯地道：“多多关照。”
    程悦笑着伸手跟他握了握。
    余小飞热情的问：“怎么称呼？”
    “我叫程悦，喜悦的悦。”
    李唯赞道：“一个喜悦，一个欢乐，你们兄弟的名字真是绝配啊。”
    程悦微微笑了笑，“听说是小时候哭得太厉害，父母希望我们兄弟长大后多一点笑容，所以才取这样的名字。”似乎是回忆起儿时快乐单纯的时光，程悦的表情也变得温柔起来。
    程乐不禁轻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哥，爸妈的心意不会白费的。”
    看着默契的两人，余小飞在旁边赞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让我这样的独生子很是羡慕啊。”
    程悦轻笑着揉了揉程乐的头，说：“没办法，谁叫我就他一个弟弟呢。”
    程乐的嘴角虽带着微笑，目光却渐渐变得深沉。
    他们兄弟的感情当然好，因为在这个世上，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这些年，是哥哥一直努力工作供他读书，他才能顺利的考上研究生。父亲去世后没过几年，妈妈也病逝了，那段艰辛的日子，程乐一直铭记于心。那时他还小，哥哥一个人忙里忙外，每天要做好几份工作，晚上还要加班，再加上他有太多的心事，总是睡不安稳，不到一年，整个人瘦到程乐都不敢认。
    浓重的黑眼圈，干裂的嘴唇，眼中疲惫的神色，还有半夜失眠时，颤抖着，轻声重复的三个字：对不起。
    那些往事，程乐永远都忘不了。也正因此，他才特别的刻苦，每次考试都拿到最好的成绩。毅然转专业学计算机，只是为了尽快自立，赚更多的钱，让哥哥省心。
    想到这里，程乐也渐渐敛住了笑容。
    ——以前一直是哥哥照顾自己，现在，也该轮到自己来做他的依靠了。
    .
    到达东校时已近六点，夕阳金色的阳光投射下来，高耸的大楼反射着刺眼的金属光泽，果然是新校区，传说中钢筋混凝土的世界。
    程悦因为在隔壁学校工作的缘故，对这里非常熟悉。一边走一边给弟弟介绍学校的建筑。那栋是饭堂，那栋是科技大楼，正说着，侧面突然传来一个女生带着疑惑的声音——
    “程老师？”
    两人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见说话的女生扎着个马尾辫，一脸兴奋的表情。
    虽然不认识，程悦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你好。”
    那女生确定没认错人，笑容更加灿烂起来：“程老师，真的是你啊？你来我们学校参加迎新晚会吗？有没有嘉宾节目表演？”
    程悦沉默了一下，“不是，我过来随便逛逛。”
    “这样啊……”女生一脸失望，“还以为可以听到你弹钢琴呢。”顿了顿，又微笑起来，“对了，我好朋友是你的学生，她说你钢琴弹得特别好，她这学期还报了你的选修课，我可以一起去听吗？”
    程悦微微一笑：“我上课不关后门，你可以偷偷溜进来的。没有关系。”
    “谢谢！我一定去听。程老师再见！”女生兴奋的点头道谢，然后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程乐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说：“哥，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嘛，名声都传到隔壁T大了。”
    程悦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的大学生真是热情，我们学院那些更可怕，一个个像麻雀一样在我面前蹦来蹦去，吵得我头疼。”
    程乐轻声问：“她们都很喜欢你吧？”
    程悦笑了笑，“她们说我没老师的架子，亲切又随和，她们很喜欢把我当朋友。可怜的我，都快没有老师的尊严了。”
    “这样不好吗？我可想象不出你严肃起来训斥学生的样子。”程乐扬起嘴角，抬头看了看远处。夕阳西下，淡淡的金色光晕笼罩在整个大学城，高楼的轮廓也变得柔和了起来。路上来往的单车，年轻活跃的身影，悦耳的欢笑，构成了一幅极为美丽的黄昏图画。
    程乐收回目光，侧头凝视着哥哥的侧脸，轻声说：“哥，我也来听你上课吧。”
    “嗯？”程悦怔了怔，不知为何弟弟居然对音乐课感兴趣了，不过向来很少拒绝他的要求，于是点了点头说，“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听，我这学期的选修课排在周三晚上。”
    “知道了。”程乐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好了，我回宿舍了。”
    “嗯，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帮你整理……”
    “你精神不好，回去休息你。”程乐打断了他，“我已经长大了，不用凡事都要你照顾。明白吗？”
    看着弟弟坚定的目光，程悦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回去了。”
    “哥。”程乐突然叫住了他。
    “嗯？”程悦回过头来，“怎么了？”
    “我读研的费用不用你付，你多存点钱，为自己以后打算吧。”顿了顿，“你总要结婚的不是吗？买房，买车，这些也该筹备了。”
    程悦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也严肃下来，“你现在还是学生，没有经济来源，作为你哥哥，我怎么能不管你？结婚的事，我暂时不考虑，你不用费心。”
    “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程乐脸色冷了下来，“我跟几个朋友做网站，收入还不错，你以为我四年编程白学的吗？好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就这么说定了。”
    “但是……”
    “就这样吧。”
    对视良久后，程悦才耸耸肩，“行，随便你，饿死了可别说我没管你。”程悦轻叹口气，“哎，真是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说着，伸手揉乱了弟弟的头发，笑了笑，“好了，我回去了。开学后自己吃饭堂，不许来我那蹭饭，听到没？”
    程乐微笑起来：“嗯，回去早点休息。你这几天太累了。”
    程悦拍了拍他的肩，“知道，真啰嗦。”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无聊小剧场（讨厌的别看啊，我抽风呢）：小橙：哎，蝶妈把我们兄弟的感情写得太暧昧，这样我跟小归不好交代啊。万一他以为我恋兄，吃醋了怎么办？
    蝶妈：><放心，你们是相依为命的纯洁兄弟情，再说大橙已经有大叶了，小归不会乱吃醋的。
    小归：我不会吃醋，你也不需要交代。我们……好像不熟吧？
    小橙：嗯？不熟吗？一回生，二回熟，已经见过两次，也该熟了。
    小归：哦，这么说，我身边比你更熟的人，至少也有几百个。
    小橙：但是能熟到跟你滚床单的，也就我一个。
    小归：……
    大橙：我怎么觉得，我弟弟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呢……
    蝶妈：你真相了V_V
    
    第三三章 兄弟 …
    
    叶敬辉那个电话打得十分艰难，从医院停车场开始拨大哥的号码，一直到半小时后到达时代广场，打了十几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难道在开会？
    叶敬辉翘了翘嘴角，锲而不舍地继续按拨号键。
    ——第十五次。
    “喂，什么事？”
    电话终于被接起，耳边响起的低沉声音十分平淡，像是谈生意一样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甚至能想象到接电话的人面无表情的样子。
    叶敬辉嘴角笑容更深，“亲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没事就不能给你电话？”
    “快说吧，我没时间听你贫嘴。”那边压低了声音。
    叶敬辉挑了下眉，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吧，前段时间我去澳大利亚旅行了，上周末刚回来的。”
    “然后？”
    “那边风景真好，而且房价便宜，我想，不如咱们在那边买套房子，等将来头发花白了，一起去养老吧？”
    “继续。”
    叶敬辉识相的敛住笑容，摸摸鼻子，“好吧，说正事，你现在有时间没，我过来给你东西。出去旅行一趟，带了点纪念品。”
    “没有。”
    “我已经在时代广场了，你从窗户往下看，红色那辆跑车就是。跟你家总助说把后面会议推了，就这样，十分钟后我上来找你，准备好咖啡迎接我。拜。”
    叶敬辉一口气说完，没等人同意就把电话挂断。
    摇下车窗，抬起头来，龙华大厦顶楼的落地窗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这座高楼冷硬的线条，跟大哥的脾气真是如出一辙。
    叶敬辉微微眯起了眼，关上车窗，把车开到了地下停车场。
    一进龙华大厦，就有个美女笑着迎了过来。
    “叶二少，这边请。”
    叶敬辉冲她点了点头，到了侧边专用的电梯。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叶敬辉靠墙打量着她，美女身材很好，长发挽在脑后，显出几分干练的气质，似乎哪里见过。
    “你是……我哥的助理，潘小姐？”
    美女点头说：“对，我是潘琳。”
    “呵呵，辛苦你了，跟着他那种冰山真不容易啊，都被磨练成女强人了。”
    潘琳笑了笑说：“叶总对属下很好，能在他身边工作其实很幸运。”
    “是吗……”叶敬辉摸了摸鼻子。
    叮的一声，电梯在十楼停了下来。
    “二少，叶总在最顶楼的办公室等你。”潘琳走出了电梯，回头一笑，“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叶敬辉笑眯眯道：“嗯，美女再见。”
    .
    叶敬辉很少来大哥工作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来龙华大厦的顶楼。出了电梯，沿着走廊到达他的办公室，推开门，突然被眼前的景象怔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的格局非常简单。
    机械，冰冷，甚至没有任何的人情味。
    沙发和办公桌都是纯黑的颜色，地板却是纯白的大方格，占据了整个墙面的落地窗一尘不染，屋内的银制金属架泛着淡淡的冷光，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屋内甚至连绿色的植物都没有。这里的空调太冷，一进门就像走进冰窖一般，让人脊背升起一股寒意。
    叶敬希正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外面出神，目光不知飘到了哪里。或许在看天空，或许在看楼下的车辆人群，又或者，只是在看自己印在窗上的影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全身都带着冰冷的气息。
    照进屋内的阳光柔和的洒在他身上，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叶敬辉走到沙发旁坐下，从侧面打量着他。
    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览无遗，完美的身材被剪裁合适的西装完全衬托了出来，深邃的眼睛像是冬日里最冷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被他那样的眼睛注视着，大部分人都会呼吸困难吧。
    这些年，追他的女人排队都可以排一条街了，龙华集团内部更不用说，很多单身女白领心中，他是最理想的结婚对象。成熟、稳重、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手段狠绝，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偶尔会流露出痛苦的神色，独自站在楼顶看风景的男人。
    他的身上有种致命的吸引力，像是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和沉淀，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令人着迷的味道。不同于大学时代青涩的小帅哥，他的气势，完全是个成功的王者，令人折服。
    叶敬辉用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大哥。好久不见，他似乎变得更加冷淡了。很多年都没见他笑过，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桃色绯闻，生活的重心几乎完全放在商场，心狠手辣，比当年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变化，应该是多年前回国读书又重返纽约之后。叶敬辉还记得，他连夜赶飞机，到家后因为疲劳过度直接躺进了医院。出院以后同意跟桑瑜结婚，然后就变得越来越冷漠，话也越来越少。到如今，整个人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
    或许是察觉到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他侧头看了叶敬辉一眼，淡淡的道：“来了？”
    “嗯。”
    “咖啡在桌上。”
    “看到了。”叶敬辉走过去，从透明的玻璃茶几上拿起咖啡，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抿了抿唇，笑着说，“难得啊，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叶敬希没有答话，转身款步走了过来，在办公桌后的沙发上坐下，看了他一眼，说：“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叶敬辉把咖啡放在桌上，笑了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打算安定下来，好好经营我的酒吧。经常出去旅游也没什么意思。”
    叶敬希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嗯。”
    沉默了一下，叶敬希淡淡地道：“你找我不止是为了送礼物吧？不用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叶敬辉脸上的神色也难得的严肃了下来，缓缓开口道：“听说你前段时间收了华氏旗下百分之十的股份？”
    “对。”
    “有野心是好事，只想劝你一句，不要走父亲当年的路。”
    “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个江子东……跟你什么关系？”叶敬辉笑得意味深长，“暗中帮他得不到什么好处，这可不像你做事的风格。大学校友？不会这么简单吧。”
    叶敬希脸色微微一沉，冷冷的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呵，虽然我已经退出这个圈子，可圈里的事情，还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我。”
    “既然已经退了，这些事还是少管。”
    叶敬辉耸耸肩，“行，你有分寸就好，我只是好奇罢了。江子东那人长得倒是不错，最近还经常来我的夜店呢，跟我家阿齐倒挺熟的。”叶敬辉微微笑了笑，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呐，给你的礼物。”
    叶敬希把袋子打开，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件羊毛衫，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现在是夏天，你送我羊毛衫做什么？”
    叶敬辉笑道：“哎，你这个人真不懂风情，夏天过了不就冬天了吗？到时候穿着我送的羊毛衫，你能从心底感受到温暖。这件衣服上，可有我们的手足之情呢。怎么说我俩都是双胞胎，在老妈肚子里一起待了十个月……”
    “好了。”叶敬希沉下脸打断了他，“衣服我收下，没事你可以走了。我待会还有个会要开。”说着就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文件，顺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上面签字。
    “OK，不打扰你了。”叶敬辉站起来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手机却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小叶子”。
    叶敬辉笑着接了起来，“喂，敬文啊，什么事？哦……程悦？”
    桌后的人手指猛地收紧，因为太过用力，钢笔在纸上划下了一行刺眼的曲线。
    他缓缓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叶敬辉。
    “电话给我。”声音冷到极点，目光也像是淬了冰的剑一般，让人脊背发凉。
    叶敬辉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么恐怖的眼神，不由得乖乖把手机递了过去。
    叶敬希拿起手机，说：“敬文，怎么回事？”
    那边似乎没想到大哥也在旁边，惊讶了片刻，才解释道：“是这样，二哥今天不小心撞了一个男的，叫程悦，头皮擦伤流了血，带来我这看病。因为撞伤之后那人有过昏迷，我怀疑有颅内出血的可能，就让他去拍片子给我看。现在我快下班了，他还没把结果拿回来，我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叶敬希抬起头看向二弟，冷冷的目光从头到脚把他扫了一遍。
    叶敬辉被他盯得全身发毛，摸摸鼻子说：“没那么严重吧，只是头皮擦伤，哪有那么容易内出血，敬文当医生也太谨慎了。”
    叶敬希白了他一眼，对电话那头道：“医院不是有内部联网吗？病人拍摄的影像资料，你可以调出来看吧？”
    “嗯，可以。”
    “你现在马上把程悦的资料调出来，有了结果再告诉我。”微微一顿，“我不挂电话。”
    “哦……好的，稍等。”
    叶敬希沉着脸看向二弟，“说，怎么撞到的？”
    叶敬辉笑得很无辜，“这次真不是我错，他在想心事，走路神游一样，红灯都没看见。再说我也及时刹车了。他摔倒的时候头皮被擦破，流了点血而已。”
    “是吗。”叶敬希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道，“医药费赔了？”
    “那是自然，呵，那男人看着挺单纯，我还附送了一张酒吧的会员卡呢，他也算捡到便宜，我那会员卡价值上千……”
    “你把夜店的会员卡给他做什么？！”叶敬希打断了他，声音隐隐含着怒气。
    叶敬辉耸耸肩：“看他那么单纯的样子，让他来酒吧开开眼界，丰富一下人生经历嘛。”
    叶敬希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二弟沉默着。
    片刻后，电话里再次响起叶敬文的声音：“喂，大哥。”
    “说。”
    “影像科的诊断结果出来了，程先生只是头皮擦伤，没有其他异常。我帮他包扎过，伤口很小，过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叶敬希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轻轻松了口气，“那就好。”
    “嗯，我要下班，先挂了。”
    “好。”
    叶敬辉笑道：“这下放心了吧？我都说了，只是头皮破了而已。”
    叶敬希把手机扔到桌上，锐利的目光直射向站在桌前的二弟，冷冷道：“你还敢无照驾驶？”
    叶敬辉挑了挑眉，“我上周已经拿到驾照了。”
    “给我看看。”
    “哦……”叶敬辉从口袋里拿出驾照，递给一脸阴沉的大哥。
    叶敬希翻开驾照看了看，然后，拉开抽屉，扔了进去，顺便上锁。
    “你暂时不用开车了。”叶敬希道。
    叶敬辉惊讶道：“不至于吧？那个姓程的不是没事吗，你没收我的驾照做什么？”
    叶敬希微微弯了弯唇角，冷笑：“为了你好。”
    叶敬辉垮下脸来装可怜：“驾照还我，我好不容易才考到，开跑车还没开过瘾。”
    叶敬希无视他装可怜的眼神，站起身道：“我派人送你回去。还有，你最好祈祷那位程先生没事，否则，你就等着进警察局吧。”
    “喂……”
    “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忙。”说完，便转身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叶敬辉看着那被上锁的抽屉，重重的哼了一声，沉着脸下楼。
    .
    叶敬希并没有去会议室，而是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他只是觉得很累。
    这几天因为生意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又因为新闻发布会上遇到江子东，提到了程悦的名字。
    记忆便如同打开了一个缺口，潮水一般在脑海里涌现出来。
    从没想到，关于程悦的点滴，原来都记得那么深刻。
    多年前跟桑瑜离婚之后，就脱离叶家回到国内，把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商场，创建完全属于自己的王国。每天都在忙，甚至忙到无暇去顾及其他，更没想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那些温柔，全在多年前的那场恋爱中耗光了。
    而程悦的放弃，却像给他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他彻底的打醒了，也让他明白，什么爱情，什么承诺，根本就是靠不住的虚无存在。
    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冷漠，只因他不再相信感情。那些主动追求他的人，虚伪的笑脸，只让他觉得恶心。
    叶敬希以为，自己早就心如死灰了。
    可是，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居然……还是会在意呢。
    叶敬希自嘲地笑了笑，靠在沙发上，轻轻闭上眼，慢慢的用食指揉着有些酸痛的额角。
    Crazy酒吧的会员卡……
    该死！二弟真是不知分寸，把那种地方的会员卡给程悦，万一程悦好奇之下去那里，遇到那些玩世不恭的家伙……
    越想越是担心，叶敬希脸色阴沉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拨了内线给潘琳：“潘琳，跟他们说，今晚的饭局我不去了。”
    “可是叶总……”
    “就说我病了。”
    “呃，好吧。我明白怎么应付。”
    “嗯，告诉司机今晚不用接我，我自己开车出去，有点私事。”
    “好的。”
    叶敬希挂了电话，随手拿起钥匙下楼。
    从停车场开出车子，在下班高峰期拥挤的路上停留了许久，艰难的绕过时代广场。然后轻打方向盘，直接往Crazy酒吧开过去。
    后视镜中印出他面无表情的脸，雕刻版刚毅的轮廓更显得淡漠无情。只是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微微的收紧了，透露出主人一丝担心的情绪。
    ——程悦，你最好别去Crazy。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叶大，当年被程悦抛弃，所以才变成了性格扭曲的冰山攻……
    这篇文不会再写商战，感情线为主。对叶家那些商战有兴趣的，请参考《公平的报复》。这里叶二出来只是对时间+过渡铺垫，下章开始马上相遇咯~~
    PS
    1、请忽略大叶和大橙的年纪……过三十的男人风华正茂……
    2、很多人纠结的攻受问题，从一开始，就一直说是叶程，归程，逆了CP的同学十分抱歉……我就给你们个痛快吧，从计划写五部曲开始，对小程的设定就是阳光健气+腹黑性质的小诱受，这一点在番外里也有体现，小归是CV圈里牛X的总攻呀，实在没法让他受掉……很多人说小程比小归气场攻，那是因为归同学还没正式出场，他的性格现在只看到冰山一角。
    橙子还是剥开吃比较好拉，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大的味道比较纯，甜甜的。小的非常刺激，所以小归同学压力很大，吃个橙子还要担心牙齿和胃什么的……
    
    第三四章 重逢 …
    
    程悦回到了学校的员工宿舍。这个宿舍面积虽小却五脏俱全，除了不大的卧室之外，还有独立的浴室和厨房，对程悦这样的单身男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宿舍整理得非常干净，只因一个假期没人住的缘故，显得冷清了些。
    程悦换上拖鞋，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洗了抹布，从里到外一处不漏的擦了一遍，然后把刚才路过超市时买的蔬菜水果一样一样放进去，鸡蛋也整整齐齐的摆好。
    看着冰箱慢慢被塞满，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擦冰箱出了一身的汗，程悦就去浴室冲澡。侧面看过去，镜子里的自己后脑勺贴着块胶布，十分滑稽，尤其自己还是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转身，下面的学生估计要笑翻了吧。程悦皱着眉把胶布撕下来，虽然伤口有一点疼，还好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应该没有大碍。
    洗完澡出来，听到一阵敲门声。
    程悦打开门，出现在门外的男人是同一科室的老师魏圣轩。办公桌和程悦隔壁，宿舍也和程悦隔壁，来这工作以后他对程悦一直很是照顾。他跟江子东是好哥们，这点程悦其实知道。可惜江子东还以为程悦不知道，整天在那装。
    程悦笑了笑说：“魏老师，找我有事？”
    魏圣轩摸摸鼻子说：“听到隔壁有人，就过来看看，果然是你回来了。”
    “后天就开学了，提前回来准备。”
    “嗯，这学期的课程安排，我帮你印了一份。” 魏圣轩给程悦递来一张表格，顿了顿，又说，“马上开学了，我打算今晚出去放松放松，你也一起去吧。”
    程悦微微笑了笑：“我还是算了。你自己去吧，玩开心点。”
    魏圣轩眉头紧皱起来：“不是我说你，程悦，你还这么年轻，怎么把生活搞得那么单调无趣？走吧，今晚跟我一起去开开眼界，放松一下心情，开学后可又要忙了。”
    说着就伸手把程悦拉了出来。
    程悦拗不过他，心情不好又正想纾解纾解，于是笑着说：“好，我跟你去。不过总要让我换身衣服吧？穿着这个上街会影响市容。”
    魏圣轩愣了愣，这才发现程悦裹着件白色的浴袍，白皙的脖颈下，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赶忙移开了视线，说，“好，你去换。我在楼下等你。”
    .
    魏圣轩开车把程悦带到了东华路，这是本市最热闹的路段，尤其是夜生活出了名的丰富。酒吧，KTV，一个接着一个，到了晚上整个街道灯火辉煌，光是那些不同风格的彩灯都让人目不暇接。
    这里的人打扮都非常的新潮时尚，程悦看着车窗上印出的自己，规规矩矩穿着衬衫，局促的样子，和这种地方更显得格格不入。深吸一口气，程悦对自己一时心乱想跟他出来喝酒放松的想法非常的后悔。
    “程悦，看到没，对面的那家店，就是我今晚带你去的地方。”
    那家店的主人显然非常个性，店门口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招牌上的字体也极为潇洒张扬，仔细分辨，才能看出那五个字母组合的单词是“ Crazy”。
    程悦心中一怔，难道这就是叶敬辉今天给自己会员卡的那个地方？
    “这是很出名的Crazy酒吧，这家店的店长据说后台很硬，在这混的人都要卖他三分薄面的。”微微顿了顿，笑着说，“对了，圈里的人习惯称呼他，叶二少。”
    果然……是他弟弟？
    程悦的手紧了紧，挤出个笑容说：“要不你自己去玩吧，我跟着你反而碍手碍脚。”
    魏圣轩爽快的拍拍他的肩：“怕什么，我经常来这儿，Crazy又不是那种低俗的酒吧，不会随便放痞子流氓进去的。都到门口了，走吧。”
    程悦没办法，只好解开了安全带，硬着头皮跟他一起下车。
    自己来酒吧喝酒，该不会那么巧遇到酒吧老板。再说，即使遇到，也不过是车祸后的第二次见面，他弟弟又不认识自己，没必要太担心。想到这里，程悦也渐渐放松下来，微微笑了笑，跟上魏圣轩的脚步。
    两人进入酒吧大厅，震耳欲聋的音乐让程悦不由得捂住了耳朵。头顶闪个不停的灯光晃得人眼晕，这地方果然如它的名字Crazy一样疯狂，舞池里的人肆意扭动着身体，一个个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真是妖孽横行的地方。
    程悦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跟魏圣轩一起坐到吧台旁。
    很快就有服务生走了过来，笑着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魏圣轩熟络地说：“一杯蓝色迷情。”接着凑到程悦耳边，“你随便点，我请客。”
    程悦有些局促的看着那一排酒单，上面的英文全是他不知道的牌子，价格也高到吓人。
    程悦笑了笑说：“我跟他一样吧。”
    “好的，请稍等。”
    调酒师很快拿来两杯酒。透明的高脚杯在灯光映衬下泛起水晶般的光泽，深蓝色的液体像是海洋，杯中的小冰块像是一粒粒的钻石，一杯酒，如同一件艺术品一样漂亮。
    程悦小心翼翼的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部，在夏日里品尝起来尤为清爽，没有想象中酒精的刺激，反而像香醇的果酒，带给人回味无穷的享受。
    程悦慢慢的喝着，杯中的酒下去了一半，魏圣轩突然凑过来说：“这里太吵。不如我们到楼上的包间，点几个人来陪，怎么样？”
    程悦全身猛的一僵。
    这里还做这种生意？没理解错的话，他的意思是找人上床？
    程悦摇摇头：“不了，你自己去吧。”心中不禁感叹，现在衣冠禽兽还真多，没想到，看上去一本正经的魏老师，私生活这么混乱。
    “留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魏圣轩犹豫的说。
    “没事，我就坐在这喝酒，你待会完事之后，下来找我就行。”说起这种话题，程悦不禁有些尴尬，耳根微微红了起来。
    “那好吧，你自己当心，大厅随便走动没关系，包间可不能乱闯。”
    “嗯……知道了。”
    程悦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酒，炫目的灯光让他有些头晕。不知为何，总觉得周围有些人直直盯着他看，那种看猎物一样的目光，让他全身都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有个女人坐到了他的旁边。那女人身材极好，穿着红色低胸的连衣裙，长长的卷发随意披在肩上，成熟性感，又略带妖娆。
    “这位先生，一个人吗？” 她的笑容明显带着勾人的诱惑。
    “嗯……”程悦不好意思的别过眼去，不去看她火辣辣的身材和热情的目光。
    女人凑过来，手臂撑在程悦的身侧，故意把程悦困在吧台间，暧昧的在他耳边说：“蓝色迷情这种酒可不能多喝哦，不如，我请你喝点别的？”
    程悦被她困在吧台，目光稍微往下就能看到她胸前白皙的皮肤，又不好挣扎，涨红了脸，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些年生活太单纯，从没来过酒吧这种地方，真没想到酒吧里的女人这么性感火辣，还这么豪放。
    被女人调戏的事实让程悦非常窘迫，可自己一个男的，总不好把她推开……
    正不知怎么办好，就听那人身后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周小姐，真巧。”
    女人直起身来，笑着回头：“哟，太难得了，阿齐你今天怎么亲自下场了？好久没见你了呢。”
    被叫做阿齐的男人长得很漂亮，却没有一点酒吧男孩的妖娆，身上甚至没戴一件首饰，跟那些耳环戒指全身闪光的人相比，显得太纯了些。
    “我们店长回来了，前段时间有点小忙，所以我不常出现。”阿齐微微笑了笑，说，“周小姐，今晚的消费已经有人替你买单，不如到二楼好好放松放松？”
    “哦？”那女人惊讶的看了程悦一眼，了然一笑，“看来，我惹了不该惹的人呢。”回头冲程悦眨眨眼，转身，踩着高跟鞋往电梯间走去。
    阿齐朝程悦走了过来，微微笑了笑，“先生第一次来这里？”
    程悦耳根一红，轻轻点头，“嗯……是的……”
    “想要什么酒，直接找调酒师说，已经有人替你买单了。”阿齐笑了笑，凑到程悦耳边说，“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说完便转身走开。
    程悦有些奇怪，这个阿齐看来在这里地位不低，他为什么专门出现把骚扰自己的人赶走？替自己买单的人是谁？那人是在暗中保护自己吗？
    程悦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眼花缭乱的光线下，周围的景象根本看不清楚。只是觉得，自从阿齐出现把那女人赶走之后，那些盯着自己的放肆目光明显的收敛了。程悦回过头去，低下头，继续一口一口慢慢的抿着酒。
    .
    大厅的角落里，隐在黑暗中的男人，英俊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若隐若现。他的表情始终是冷漠的，深沉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独自在吧台喝酒的程悦。
    ——白色的衬衫跟酒吧的气氛格格不入，局促紧张的模样，与周围的疯狂对比起来，更添了几份撩人的诱惑。柔顺的头发轻轻贴在耳侧，色泽像上好的墨一样乌黑发亮。修长漂亮的手指抓着那只透明的高脚杯，用力握紧的动作显出主人心中的紧张。一口一口慢慢抿酒，嘴唇也被浸湿了，眼睛还不时往周围看看，目光中带着困惑。
    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
    不知道那群色狼的目光都快把他吞了吗？！
    看着那些色迷迷盯着程悦的目光，叶敬希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怒气。在那个性感女人带着坏笑调戏程悦的时候，那股怒气瞬间到达了顶点。
    若不是多年来养成了强大的自制力，或许他会直接走过去把那女人扔出酒吧。
    “叶先生。”阿齐走了过来，低声说，“他身边的苍蝇，已经按您的吩咐，全部赶走了。”
    “嗯。”叶敬希只应了一个字，目光依旧直直的盯着程悦。
    他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酒杯，喝醉的缘故，脸上也染了一层好看的红色，迷迷糊糊就在吧台上趴着睡了过去，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前额。
    这个笨蛋。
    第一次来酒吧还敢乱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不知道蓝色迷情是……助兴用的吗？就是再菜鸟，至少能从酒的名字里听出点不对劲吧？“迷情”这两个字，暗示那么明显，他还敢乱喝，还喝了三杯。要不是自己担心之下来了这里，暗中护着他，他早就被那些色狼吞得一根骨头都不剩了。
    叶敬希皱了皱眉，淡淡的说：“三楼的房间还有没有空的？”
    “上周店长回来以后，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VIP房间都被提前几天预定光了。”阿齐顿了顿，微笑着说，“不过，叶先生需要的话，我可以跟熟客说说，调一间出来……”
    “一号房间空着吧。”叶敬希沉声打断了他。
    “这……”阿齐有些犹豫，“1号房是店长专用的。”
    “我知道。”叶敬希顿了顿，“他今天回西郊的别墅了吧？你跟他说，他的驾照我改天会还给他，今晚借他的房间一用。”
    “好，我明白了。”阿齐笑了笑，从口袋拿出一张卡递给叶敬希，“这是门卡。”
    叶敬希接过来，微微皱了皱眉，“以后那位先生再来这里，你知道怎么做？”
    “是，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嗯。”叶敬希点了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忙吧。”
    .
    炫目的灯光在程悦身上交替着划过，纯白的衬衫也随着音乐变幻着颜色。
    叶敬希慢慢走向他，看着那略显清瘦的背影越来越近，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叶先生……”调酒师显然认出了他，叶敬希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出手，轻轻的，把程悦抱了起来。
    调酒师震惊的睁大眼睛。
    ——叶敬希的动作太过温柔，连一向冰冷的目光中都涌起一种让人心醉的柔情。
    一只手环过他的肩，让他的头轻轻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从膝下穿过，微微用力，把人整个横抱起来。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小心翼翼。
    “大家晚上好！很快就到十点了，我们每晚的Crazy Time即将到来！”
    身后震耳欲聋的掌声，似乎完全吸引不了叶敬希一丝一毫的注意力。那一刻，在他的眼里，好像只剩下怀里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看着那个人，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而那男人却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显然是喝醉睡着了。
    良久后，叶敬希才轻叹口气，抱着他往电梯间走去。酒吧内的狂欢时刻终于在客人们的尖叫声中开始，两人的背影却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三五章 醉酒 …
    
    滴的一声，三楼1号房的门被打开。叶敬希抱着程悦走进屋里，顺手把门锁上。
    柔和的月光洒进屋内，依稀看得清屋内的陈设。果然是二弟喜欢的风格，整个卧室都铺着纯白的地毯，踩上去非常的柔软舒适，正中的大床上，深蓝色被单一直垂落到地上，面对床铺的墙壁上是巨大的液晶屏幕，周围的墙上则挂满了长短不一的鞭子。
    可能是异卵双胞胎的缘故，两人的性格实在差太远，二弟的诡异嗜好叶敬希一向嗤之以鼻，可此时也无暇顾及这些。皱着眉扫了眼屋内，便把程悦抱过去，轻轻放到床上，顺手打开床头的台灯。
    程悦似乎不太舒服，抓着叶敬希的衣服不肯松手，微弱的挣扎让衬衫的领口敞开了，露出里面光滑白皙的皮肤，漂亮的锁骨也在领口若隐若现。
    原本就偏白的肤色，在深蓝色床单的映衬下更让人移不开视线，毫无防备的睡脸，显出一种极致的魅惑姿态。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楼下正在进行狂欢，这里却依旧落针可闻。
    安静的，甚至能听到他鼻间浅浅呼吸的声音。
    叶敬希坐在了床边，静静地看着程悦。
    拼命的克制，再克制，伸出的手却还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很多年没见了，想念了那么久的人，此刻，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自己面前。
    想要碰触，却害怕惊醒他。复杂的情绪，矛盾的心情。
    终于还是忍不住。叶敬希的指尖轻轻抚上程悦微蹙的眉头，拇指滑过他紧闭的眼睑，抚过酒醉后发红的脸颊，最后，停留在湿润的双唇上。
    叶敬希听到自己心跳慢慢加快的声音。
    程悦还是跟记忆中一样的安静平和。
    过了很多年，原本以为他也会变，像那些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多年的男人一样，变得世故和复杂。
    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他骨子里的纯粹几乎完全没有变。
    虽然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微笑的时候，也比以前更加的自信和自然。
    可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脸皮薄，脾气温和，被人调戏一下，就尴尬的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耳根都红了起来。
    ——程悦，你不是说，不愿意为了我当一辈子的同性恋吗？不是说要结婚过正常人的生活吗？怎么现在有女人接近的时候，你却惊慌失措，应付女人的技巧一点都没学会呢？
    为什么一直不找女朋友？一直一个人呢？
    这些年，你活得……辛苦吗？
    叶敬希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指尖轻颤着抚过他的嘴唇，那双唇被酒精湿润后，在暖黄的光线下变得极为诱人。叶敬希甚至清楚的记得，记忆中吻上这双唇时青涩甜美的味道。
    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反正他喝醉了，趁人之危虽然不太君子，可自己又从来不是君子。
    叶敬希不再犹豫，把手臂撑在他的身侧，俯下身去，伸出舌头，轻轻滑过他的下唇，再舔过上唇，最后把他薄薄的双唇全部含入口中，温柔的吮吸起来。
    他的双唇如记忆中一样柔软温暖，上面甚至还留着蓝色迷情的香醇味道。
    这样的浅吻，真是让人意犹未尽。
    灵活的舌头果断的撬开了牙关，探入口中，手也伸到脑后，轻轻的扣住他。
    “唔……唔嗯……”程悦还在酒醉状态，喉间发出迷迷糊糊的呻吟。
    在那呻吟的刺激下，叶敬希吻得更加深入。
    感觉到火热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肆意翻搅，呼吸困难的程悦有些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这是……被人吻了？
    程悦醉得厉害，脑子里乱成一团，直觉的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的境地，赶忙把手伸到胸前，用力去推压在身上的男人。
    “你是谁……放……放开我……唔嗯……”
    知道程悦醒来了，叶敬希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突然扬起个恶意的笑容，顺手关了床头的灯。
    眼前突然变得黑暗，程悦更加慌乱的推着他。
    “唔……放开……唔……”
    黑暗中，亲吻比刚才更加霸道，舌头在口中疯狂的吮吸，像是久逢甘露般饥渴和迫不及待。强势的动作如同攻城略地的王者，一寸一寸的侵占领地，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程悦甚至有种要被对方整个吞下去的错觉。
    那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亲吻一步步深入，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程悦酒醉之后的脑子更加混乱，只凭着本能挣扎着，双手用尽全力推着他，脚也往他身上胡乱的踢过去，可惜他酒醉后本就没什么力气，微弱的挣扎全被对方用力压制住，手被反折到头顶固定起来，腿被趁机分开，身体深深陷入了床铺，挣扎的空间正在急速的缩减。
    对方的手臂紧搂着自己的腰，顺势压了下来，甚至带着掌控一切般强硬的力量。
    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他的身体也挤入了程悦的双腿之间。
    程悦心中的羞愤和怒气迅速膨胀，趁他动作一缓的时机，赶忙挡住他的脸，僵硬的开口说：“放开我……我喝醉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谁？”
    见对方没有回答，程悦又开口道：“我不是做那种工作的。你可能认错人了，先放开我。”
    ——这个笨蛋简直太可爱了。挣扎不过，就开始讲道理，还说什么“我不是做那种工作的” 。
    叶敬希没有回答，带着笑意再次吻住了他。
    程悦心一横，牙齿用力咬了下去。
    口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舌头显然被咬破了。叶敬希僵了一下，慢慢从程悦口中退了出来。
    “哦……会咬人了？”
    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让程悦全身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很多年都无法忘记的声音……
    是自己喝醉酒产生了幻觉吗？还是在做梦？
    程悦紧张的屏住了呼吸，仔细去听。
    “还记得……我是谁吗？”熟悉的声音清晰的响在耳边。
    没错，是他！
    程悦的指尖剧烈的颤抖着，慢慢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叶……叶敬希？”
    声音轻颤起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怎么可能不记得呢？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刻骨铭心。
    可是，从来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跟他相遇。
    曾经在梦里，想过无数次跟他相遇的场景，或者在街道上无意的回眸，或者在某个餐厅里相遇，抑或是打开车窗时正好看到他的侧脸，然后自己可以假装若无其事的微笑起来，跟他说，好久不见。
    可是现在，却是这样尴尬的局面……
    在夜店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在很多人找床伴放纵的房间里，被他压在大床上，连调整情绪的时间都没有。
    记忆中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还以暧昧的姿势把自己压在床上？
    不对……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即使真的遇到叶敬希，他也不会直接把自己往床上压才是吧？
    难道真是自己喝太多了产生了幻觉？
    或者像往常一样做春梦？只是把梦里的地点从家里的床，换到了夜店的床？
    想到这里，程悦的脸更红了。
    自己真是无耻，又做起这种梦来。
    程悦有些害羞，紧张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人的脸，指尖颤抖着，从他的眉头，慢慢抚摸到唇边……
    “是你吗？叶敬希？我又梦见你了……”
    “嗯，是我。”叶敬希轻声应到。
    “我有点醉……头好痛，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是做奇怪的梦……”
    “是吗？”叶敬希笑了笑，伸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突然亮起的光线让程悦反射性的闭上眼睛，良久后，适应了光线的程悦才慢慢睁开眼来。
    男人刚毅的轮廓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他的眼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程悦全身猛地一僵。
    不……不是梦？！
    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记忆中学生时代的叶敬希！虽然他的容貌并没有改变太多，可身上的气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不是梦！是自己真的在夜店里遇到他了？
    来的时候就一直忐忑不安，没想到真在这里遇到了他。这家店的老板是他弟弟，他居然这么巧，今天也出现在这里？早知道，不该抱着侥幸心态过来的！
    该死，现在可怎么办好？
    喝醉的缘故，脑子本来就不灵光，现在又被这么可怕的事实刺激到，程悦完全犯晕了。
    想过那么多重逢的场景，如今却糟糕的相遇在夜店的床上……
    这算什么？
    他来这里找床伴正好遇到自己所以趁机捉弄一下？还是自己酒醉之后误入他的房间主动爬上他的床？
    不管怎样，夜店的床上……这绝对不是重逢的好场合，这太匪夷所思了。
    程悦慌乱的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叶敬希强势的压住。
    “现在知道不是梦了吧。”叶敬希轻轻抬起程悦的脸，拇指在他下颌暧昧的摩擦着，“说说，你来这里做什么？”语气中是隐含着怒气的质问。
    “我……”
    程悦有些慌，甚至紧张到口不择言。
    面前即使是自己深爱的人，可分开的时间毕竟太久了，记忆中年少的男生，如今已是事业有成的成功男士，身上处处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韵味，让程悦完全不知该怎么应付。
    “我跟朋友……来玩的。”程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才发现，声音都在打颤。
    “哦？来玩的？”叶敬希顿了顿，语气冷了下来，“什么朋友？带你来这种地方。”
    “嗯……同事……”
    “哪个同事？”
    “呃……”
    总觉得这场面像是在质问偷腥的恋人……
    叶敬希挑了挑眉，“怎么，不肯说？”
    “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哦？那个叫魏圣轩的，对吗？”
    “嗯……”
    “他带你来这做什么？只是玩？”
    “嗯……”
    “蓝色迷情是他让你喝的？”
    “不……是我自己喝的。”
    “哦。”叶敬希应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程悦脑子里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弄得一团乱，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连同一办公室的魏圣轩他都知道？难道他在暗中调查自己吗？
    叶敬希的手指突然探入了衬衫，程悦拼命维持的镇定瞬间崩溃了。
    “你……先放开……” 程悦别开眼去，声音轻颤着说。
    被他的手指一碰，全身就涌起一股奇异的快感，身体好像……好像期待着他的碰触一样，这种陌生的感觉让程悦心惊胆颤。
    叶敬希自然没有放开，手指更加放肆的抚摸着程悦的身体，甚至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指腹触到的皮肤柔软光滑，平坦的腹部在指尖下轻颤着，跟记忆中一样的紧张和生涩，一样的让人心疼。
    ——看来，跟潘琳交过来的调查结果完全一致。
    这些年，这个傻家伙根本没有过别的情人，一直都单身。身边朋友也不多，那个姓魏的算是对他比较照顾的，是个直男，江子东的朋友，今天把程悦拐到酒吧来不知道想干什么，这些事明天再找他们算账。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药物的问题……
    叶敬希看着一脸惊慌的程悦，微微皱了皱眉。这些年，他的生理需要是怎么解决的？难道都是红着脸在浴室自己弄？喝了蓝色迷情之后，生涩得就跟第一次一样。
    叶敬希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凑到程悦耳边，“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手指下滑到暧昧的部位，解开了皮带，探进内裤，“为什么不结婚，嗯？”
    程悦僵了一下，抓住床单的手猛的收紧。
    叶敬希压低了声音：“为了我吗？程悦。”
    “不……我……找不到合适的……”程悦拼命摇头，胡乱解释着。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多年前亲自送走的爱人。
    现在的叶敬希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他冷漠的语气，放肆的动作，更像是在玩弄自己。
    想到这里，程悦心里突然窜过一阵凉意，酒意也清醒了几分。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那种可以随便玩弄的夜店MB？所以一见面就往床上带？
    “叶先生，请你放手。”程悦抓住他的手，冷下来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愤怒。
    “叶先生？”叶敬希惊讶了一下，随即平淡的说，“哦，这称呼……似乎还不错。”
    “放手。”程悦沉下脸来，“你如果想……想泄欲的话，这店里多的是人愿意上你的床。我……不是任你玩弄的……啊……”
    严肃的话被他恶意的碰触打断，叶敬希的手不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甚至还故意揉捏着那脆弱的地方，像是在惩罚。
    程悦轻轻垂下眼睑，颤声说：“叶先生，请你……放尊重些。”
    “你觉得我在玩弄你吗？”叶敬希笑了笑，“居然还敢说这种话。程悦，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是吗？”
    “我……”
    程悦脑子里更乱了，完全不懂他的意思。照常理来说，刚见面就往床上带，难道不是恶意的玩弄吗？可是，他的态度似乎又不像。酒精的效应让程悦头痛欲裂，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异常敏感，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那种可怕的温度像要把人融化了，甚至有种身体要燃烧的错觉。
    叶敬希凑到耳边，在程悦泛红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你重新了解我，也不迟。”
    说罢就翻身侧躺在床上，把程悦整个从背后抱进了怀里，把他的双手交叉控制在身后，右手则环过他的腰间，握住那有了反应的部位，快速抚弄起来。
    程悦的呼吸明显加快，那个地方也在他手中迅速的胀大。双手被他控制在身后，指尖甚至能碰到叶敬希同样起了反应的部位。
    程悦羞愤之下全身泛起了红色，咬紧牙关，再也不肯出声。
    “你的反应这么强烈，我怎么好放手呢？” 叶敬希笑了笑，让程悦在怀里靠得更舒服些，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加快，“不是让我尊重你吗，你看，我多么尊重你身体的意愿。”
    程悦僵了一下，紧紧闭上眼，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今天这是怎么了……身体这么敏感，全身软绵绵的不想动，被他碰一下，那种愉快的感觉就从接触的部位缓缓蔓延，像是把海绵放到了水里，一寸一寸的浸润，渗透到全身。
    酒意似乎更浓了，程悦的意识也有些涣散……
    靠在他胸前，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的动作虽然霸道，却不失温柔，甚至让程悦有种他还爱着自己的错觉。
    
    第三六章 夜店 …
    
    叶敬希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在他技巧的抚弄之下，程悦终于缴械投降，喘息着发泄了出来。
    叶敬希一脸平静的从床头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然后以环抱着程悦的姿势，擦拭着手心里的白色液体。
    程悦正好看到这一幕，赶忙羞得闭上了眼。
    叶敬希扔掉了纸巾，双手顺势抱住程悦的腰，咬着他的耳垂，低声说：“知道吗程悦，这些年，我经常想着你的样子，做这种事。”
    微微顿了顿，又接着说，“所以，这不是玩弄。明白了吗？”
    轰的一声，程悦脑子里像有什么炸开了，脸涨得通红，全身也颤得更加厉害。
    “你……你胡说什么……呃？”
    程悦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叶敬希的手指突然滑进了臀间的缝隙，停在那难以启齿的入口处。
    知道他要做什么，程悦全身瞬间紧绷起来。
    “不要……”
    反抗的声音十分干涩，从嘶哑的喉咙中发出来，听着没有一点说服力。
    “我忍了这么多年，不想再浪费时间，我们还是直接一点吧。”叶敬希冷静的分析着现状，把冰凉的液体轻轻涂在了入口处，“你也忍得很辛苦，不是吗？”
    程悦全身僵硬，后面更是反射性的排斥着入侵者。
    叶敬希皱了皱眉，手指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在润滑液的帮助下坚决的插了进去。
    “乖，放松点。”
    “啪”的一声，手掌轻轻拍上圆润的臀，上面很快泛起一层红色。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从没被人打过屁股的程悦意识到那里居然被他打，瞬间涨红了脸。羞愤的情绪在胸膛满满的膨胀起来，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像是濒临爆发的边缘。
    “你……”程悦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儿霸道，一会儿温柔，软硬兼施的手段，让程悦完全没法应对。再加上喝了酒，脑子里一直不太灵光。可是，直觉告诉程悦，一见面就这样发展完全不合常理。久别重逢，不是应该先讨论一下分手的原因，或者问一下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之类的吗？
    该死的，自己正好来了夜店……
    怎么演变到这种奇怪的进展？
    程悦越想越是头晕，身体也越来越热，每一处皮肤似乎都叫嚣着，期待着他的碰触。可理智上却想要拒绝，矛盾的心情让他脑子里乱成一团糟，只顾着拼命调整呼吸。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叶敬希的手掌轻轻揉捏着刚才被打的臀部。
    “唔……”
    忍不住发出的呻吟，让理性和感官之间摇摆不停的天平完全倾斜了，理智的防线宣告崩溃，身体的愉悦呼啸着占据了上风。
    程悦终于认命地放弃了挣扎，放松身体，让他的手指顺利的进入。
    只是，轻轻颤抖着的睫毛，还有攥紧被单的手指，都透露着主人的羞愧，和不安。
    ——这样……真的可以吗？
    自己的确是醉了，可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目前发生了什么，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如果真跟他做了，明天醒来可怎么办，难道说是酒后乱性吗？
    或许……这也可以成为理由？
    实在太想念他了，哪怕现在的他变了许多，可毕竟还是自己深爱着的人。多少个梦里，都渴望着他温暖的拥抱和亲吻，如今他人就在眼前，既然他想做，自己的身体似乎也期待着……那就趁着喝醉的时候温存一番好了。
    大不了明天醒来当做酒后乱性，面子上也说得过去。
    如果没有酒精的作用，别说这么亲密，久别重逢的时候，尴尬的两人说不定连简单的拥抱都不可能。
    现在喝醉了，倒是个不错的契机。
    程悦一边为自己喝了酒而庆幸着，一边又觉得……带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是很无耻。
    一条腿突然被叶敬希抬了起来，腰部也被他的左手紧紧固定在怀中。侧身靠在他怀里的姿势，让程悦的心跳越来越快，感觉到身后的入口处抵上的火热，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程悦红着脸偷偷咬住了被子。
    “唔……”
    呻吟还是没能堵住，因为咬着被子而变得有些沉闷的声音，好像让身后的人更加激动了。
    强烈的冲击，身体像被撕成了两半，滚烫的硬物在体内叫嚣着，尖锐的痛楚从尾椎沿着神经直窜脑海，很快蔓延到了全身。奇怪的是，伴随着痛苦的，还有一丝嗜骨的酥麻感，像是涨潮的水，一点一滴，缓慢的淹没了整个身体，让每个毛孔都兴奋地尖叫起来。
    强烈的愉悦感，使程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轻轻颤抖起来。
    那里实在太紧，温暖的肠壁紧紧包裹着忍耐多年的欲望，叶敬希的喘息明显变得粗重，自制力也快要崩溃了。
    果然，即使对别人再冷酷无情，在程悦的面前，还是会不由得卸下那层冰冷的外壳。
    今天本不打算跟他做到最后一步的，毕竟多年没见了，这么直接可能会吓到他。
    但是……
    见到这样的程悦，实在是忍不住。
    再加上他喝醉了，酒里面又有些助兴的成分，身体变得特别的敏感，羞涩脸红的样子，让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完全溃不成军。只想抱紧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想他。
    叶敬希深深吸了口气，柔声说：“放松些，程悦，我不想伤到你。”
    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也从耳后慢慢延续到背部，在光滑的脊背上烙下一连串的吻痕。然后，趁着他松懈的瞬间，腰部一用力，插入体内。
    “唔……疼……”程悦轻轻叫出声来，眉头皱了起来，睫毛也在不停的颤动。
    或许是从侧面进入的姿势不太舒服？
    程悦叫疼的声音让叶敬希于心不忍，忍耐着暂时退了出来，把程悦翻过来，让他跪趴在床上。
    程悦有些害怕的往前缩，却被叶敬希抓住腰部拉了回来。
    腿被分开到难以想象的角度，膝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下颌接触着柔软的枕头，手指紧张的抓着被单，叶敬希的身体挤在腿间，灼热的部位很快抵上了瑟缩的入口。
    这样完全打开身体，跪趴在床上的姿势，让身体的脆弱部位丝毫不漏的暴露在他目光下。裤子也只脱了一半，半裸的状态更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程悦羞耻得全身泛红，赶忙把头埋进了枕头里。
    “唔……啊……”
    身后强势的入侵，霸道又激烈的抽送，每一次都顶入不可思议的深度，带着强烈的征服欲。
    “唔……唔……”
    程悦咬紧牙关，却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安静的卧室里，那些混合在一起的喘息，呻吟，还有身体摩擦的声响，更加清晰的放大在耳边，让脑袋一阵阵嗡嗡作响。
    身后的那人猛烈的冲撞着，体内敏感的部位被一次次的刺激，汹涌的快感直涌而上，一波强过一波。
    整个身体完全打开了，顺从的承受着他的侵入，到后来甚至还会主动迎合。
    ——原来自己喝醉了以后，就是这样……放得开吗？
    程悦羞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红透的脸整个埋进了枕头里。
    “唔嗯……呜……”
    叶敬希的冲刺越来越快，程悦带着呜咽的呻吟更让人动心。终于，一次用力的插入，滚烫的液体直射入体内最深处，程悦像是被烫到一样，全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发软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瘫软的趴在了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叶敬希翻身躺下，深吸几口气平稳了心跳，然后伸出手，把程悦轻轻翻过来，揽入了怀中。
    程悦迷糊之中感觉到双唇被他温柔的吻住，然后舌头也伸了进来，在口腔里缓慢的滑动吮吸。
    刚才咬破了他的舌头，亲吻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道，甚至能感觉到他舌上粗糙的伤口。程悦怕伤到他，不敢挣扎，只好靠在他怀里，顺从的承受他的亲吻。
    这个吻极为绵长，像是要填补多年的空白一般，轻柔的，细腻的，缓缓扫过口腔里的每一处粘膜，那种带着疼惜意味的吻，让程悦脊背升起一阵阵战栗。
    口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程悦轻轻推着他，“你的舌头……受伤了……”
    叶敬希动作停了一下，贴着程悦的唇，笑着说：“不是你咬的吗？”
    程悦红了脸，“我……”
    舌头再次闯入，霸道的把程悦羞涩的舌卷到自己口中，然后暧昧的咬了一下，再放开。
    “你……”
    程悦震惊得说不出话了。
    他这动作是明摆着在调戏吧？
    记忆里的他，虽然偶尔会有点霸道，可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怎么再见面变得比以前更……
    程悦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乱成精神分裂患者了，一想起叶敬希就头痛欲裂。
    “好了，睡吧。你累了。”
    叶敬希轻轻吻了吻程悦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性感的沙哑。
    “嗯……”
    程悦本就犯困，现在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眼了。
    明天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蝶妈：大叶你个不要脸的，一见面就把单纯的橙子往床上带！
    大叶：嗯，当有一只可口的大橙子放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众人：剥开来！吃掉！
    大叶：所以，我只是按人类的本能行动罢了。
    大橙：我喝醉了，他趁人之危，真的……很……很无耻（害羞的缩进被子里去了）
    大叶：嗯，压抑了多年的情绪，总要爆发一下的。重逢嘛，有个难忘的开端，后面就比较好办了，我喜欢直接快捷的方式。想了那么多年，见到酒醉的程悦，不失控也说不过去对吧。
    大橙：（撞枕头）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蝶妈：橙子啊，也怪你太诱人了，叶大要吃，我这亲妈也拦不住。我已经尽力在拦了，咳咳
    第三七章 清晨 …
    
    早晨七点，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让程悦准时醒了过来，慢慢的睁开眼睛，目光所及是一片宽阔结实的胸膛，眼前蜜色的皮肤还散发着暖暖的热度。程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酒醉的结果是早晨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现在看着眼前的胸膛，程悦觉得自己的头痛得愈发厉害了。
    昨晚的一幕幕渐渐在脑海中浮现，被魏圣轩带到酒吧，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张床上，迷糊之间见到了叶敬希，然后呢？事情就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了，不知是不是酒醉的缘故，身体特别敏感的自己，居然厚着脸皮跟他一夜缠绵。
    原本可以拒绝的，结果因为太过想念的缘故放弃了挣扎，顺从的接受他的进入，被他以跪趴的姿势压在床上，衣衫半褪，就那么……做了。
    现在可怎么办好？程悦有些头痛的皱起了眉头。
    叶敬希似乎还没醒来，呼吸声依旧均匀。程悦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深蓝色的窗帘被拉上了，遮住了外面的光线，依稀可以看清地上铺着洁白的地毯，床的面积大到可以四五个人并排躺下，跟窗帘同色调的深蓝色绒制床单被昨晚激烈的动作揉成了一团，上面还残留着些黏腻的液体，甚至能闻到特殊的麝香味。
    最夸张的是，屋内洁白的墙壁上挂满了鞭子，长短不一，形态各异。
    程悦吓了一跳，这家店的屋子都是这种风格？还是多年不见的叶敬希有了奇怪的嗜好？他居然变得喜欢用这些道具了？
    分开了那么多年，对于分手后叶敬希的生活程悦几乎一无所知。只从江子东口中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迹，知道他创建了龙华集团，成了商界有名的强者。这些年他做了些什么，改变了多少，程悦完全不知道。也正因此，突然的相遇让程悦心中十分慌恐。
    分开的时间毕竟太久了，十多年足够一个人彻底的改变。更何况是原本就不怎么牢固，还被自己亲手葬送了的感情。
    想到这里，程悦不禁苦笑起来。
    傻瓜一样等了他那么久，却差点忘记，即使等到了，他也早已不是当初的爱人。
    时间在走，人也在变。
    虽然昨晚一时冲动做了最亲密的事，可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搂着自己的男人特别的陌生。他的眉眼间褪尽了年少时代的青涩，搂住自己的手臂透出的霸道力度似乎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他的身上处处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那种性感的魅力，像是一种毒素，一寸寸的浸润到程悦的心底。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对自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可是，如今的两人，却跟以前完全不同。他应该按当年的安排跟桑瑜结婚了，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程悦突然间十分后悔，昨晚做了那种事，如今真有点难以收场。心里甚至涌起股愧疚和自责。他毕竟是有家的人，自己这样算是什么？
    程悦心烦地按了按太阳穴，想要起身，却被叶敬希放在腰部的手用力拉了回去。
    原来他醒着吗？程悦怔了怔，抬起头，果然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自己，漆黑的眼眸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像是有种奇怪的力量，在吸引自己堕落。
    程悦赶忙慌乱的别开眼去，拨开他放在腰间的手，默默坐起身想要穿衣服，目光在屋内环视半晌，发现自己的衬衫被扔到了窗边根本够不到的距离。
    程悦有些尴尬，只好把被子拉起来，盖住满是暧昧痕迹的身体。
    叶敬希也坐了起来，轻声说：“昨晚很累吧？再睡一会儿。或者，你饿的话先吃点东西？”低沉沙哑的声音听着极为性感，语气也非常的温柔。叶敬希凑过来想要亲吻程悦的额头，却被程悦僵硬的避开。
    “我……昨晚喝醉了。”程悦小心的寻找着措辞，昨夜呻吟太过的缘故，声音哑到自己都不敢认，程悦窘迫的低下头，轻声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太记得，希望你……不要介意。”
    “嗯，然后？”
    相对于程悦的紧张，叶敬希显得非常镇定。
    程悦手指攥住了床单，被他的目光注视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的意思是，醉酒后我失去了理智，这种情况下发生的事，还是忘了吧，对彼此都好。”程悦一字一句艰难的说着，手指收得更紧，“我不太记得昨晚的情况。我也有错，反正喝醉了，就当是……一场梦。”
    良久后，叶敬希才微微扬了扬眉，“你说完了？”
    程悦点点头。
    叶敬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拨了床头的电话，淡淡地道：“阿齐，派人送两份早餐过来1号房。还有，顺便让人去对面那家专卖店买一套衣服，衬衫要白色的。他身高一米七八，身材匀称，买中号就可以。”
    说完，把电话用力的挂上，叶敬希回头冲程悦道：“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用力挂电话的声音让程悦惊了一下，垂着头没敢再说话。叶敬希语气中隐含的怒气让他心慌，再加上醉酒之后头痛欲裂，思绪根本就理不清楚。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叶敬希才开口道：“你昨晚是醉了，但我没醉。你觉得我像是失去理智的放纵吗？程悦，你当我是什么人？”叶敬希的脸色十分阴沉，声音也冷了下来，听得出他非常的生气，“发生了什么你不记得是吗，好，我让你记起来！”
    被子突然被掀开，程悦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身体就被他压回床上，双唇也被用力的吻住。
    “唔唔……不……”
    程悦慌乱的挣扎起来，叶敬希霸道的亲吻带着明显的惩罚意味，嘴唇摩擦时甚至带出火辣的刺痛感，舌头在口腔里肆意翻搅，吻得程悦嘴唇阵阵发麻。
    良久后，叶敬希才放开了程悦，贴着他的唇轻声说：“程悦……我想你。”
    程悦全身一僵，睁眼看向他。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哑到极致，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想你”，沉重的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让程悦心痛得几乎要窒息。
    “我好想你……程悦。”叶敬希低声重复，把头埋进程悦的肩窝里轻轻蹭着，温热的呼吸吐在程悦的脖颈，他的声音甚至像是哽咽。
    ——我想你？
    听着这三个字，程悦的眼眶突然间酸涩起来。
    这么多年，自己几乎每天都在想念着他。
    跟他相逢的雨夜，跟他一起租房子的场景，阑尾炎发作他背着自己走在风雪中的背影，在球场上打球时紧张的心情，和他同居的那一段时光，每天早上一起跑步的画面，在厨房一起做饭时的温馨，火车上假装生病时他那一通满是关怀的电话，七夕之夜的第一次，痛苦和快乐并存的极致感受，身心结合时满溢的幸福，还有他跪在妈妈面前请求原谅时执着的样子，以及自己忍痛说出分手时，他眼中令人揪心的痛楚，和那句认真的话——
    我对你，绝不是年少的一时冲动。
    或许是那场初恋太过深刻，叶敬希在自己记忆里留下的痕迹，如同鸦片一般一寸寸渗入了骨髓，抹不去，戒不掉，想忘记的时候甚至会痛不欲生。
    程悦每天都在回忆他的动作和表情，回忆那些过往的甜蜜和幸福，这种回忆慢慢变成了习惯，甚至上了瘾。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主动放弃让程悦觉得内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叶敬希。又或者他的性格本身就很固执爱钻牛角。所以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还是忘不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像是在折磨自己一样，反反复复的回想往事。
    等一个人等这么久，程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他做到了。
    他居然真的等了下去。
    哪怕知道两人复合的希望十分渺茫，可他还是执着的等待着，或许在别人眼中他非常傻，可是他愿意，他愿意为了那个人，心甘情愿的当一回傻子。
    “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你知道吗，我回到国内创业，也是因为当初跟你说过，会在你家附近的城市开一家分公司。那些跟你说过的话，我都记着。”
    “程悦，你……还记得吗？我们的约定。”
    叶敬希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程悦，手指轻轻插入发间，温柔的抚摸着。
    “这些年在商场上不太顺利，家里事情又特别多，所以一直忙着生意没去找你，让你受了很多苦。”
    “对不起……程悦。”
    “现在我们终于聚在一起，所以……”
    “不要再说那些让我难过的话了，好吗？”
    程悦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非常的温柔，声音也十分低沉，沙哑的音色带着些许无奈，语气却是诚恳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头发的动作，像是在抚摸最心疼的宝贝一样，满满的都是宠溺的味道。
    看着这样的叶敬希，程悦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没想到叶敬希居然会说出这些类似于告白的话，还带着那种深情的口吻。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还爱着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居然还爱着那个叫程悦的人吗？还爱着那个当初毅然放弃了他，给他当面一个耳光的程悦吗？
    这样可怕的事实让程悦一时难以接受，脑子甚至僵硬的转不过弯来。
    这就像是一直带着渺茫的希望去买彩票，每天都买，买了十多年成了习惯，突然有一天，开了彩票居然真的中了个头奖。
    程悦被这可怕的事实吓到，呆呆的看着叶敬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
    “哎，你这傻瓜……”
    叶敬希轻叹口气，再次俯身，温柔的吻住了程悦。
    程悦就那么僵在原地让他吻着，深入的亲吻让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在感觉到两人接触的身体某个部位明显发生的变化后……
    脑子里轰的一声，理智终于恢复了正常。
    程悦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轻轻推着压在身上的叶敬希，结果没推动不说，手被他顺势拉着环在了脖子上。这样亲密的姿势，温柔的亲吻，让程悦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完全崩塌了，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思维，遵循本能的意愿，舌头也伸了出来，羞涩的回应着他的热情。
    “唔……嗯……”
    微弱的喘息声从喉咙里透出来，像是在撒娇的小猫一般惹人怜爱。卧室也因此染上一室暧昧的春色。早晨本就是容易激动的时候，这样的亲吻，让两人的动作渐渐失去了控制……
    .
    “滴”的一声响，门突然被推开，走廊里刺眼的亮光透进因为拉着窗帘而略显昏暗的室内。
    程悦全身猛然一僵，叶敬希迅速拉过刚才被掀到一旁的被子，把两人赤裸的身体遮住。
    “哟……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啊。”
    调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亲热居然被其他人撞到，也不知被看到了多少。自己可是全身光着，刚才还张开腿环在叶敬希的腰上……
    程悦羞得满脸通红，赶忙往被子里钻进去，叶敬希体贴的用被子把程悦裹起来，回头，凌厉的目光朝门口的人扫过去，沉着脸道：“进来不懂敲门？”
    “敲门？开玩笑，这是我的房间吧，我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啊？”
    程悦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那天撞了自己的那个司机，他的弟弟，叶敬辉……
    这居然是他弟弟的房间吗？自己躺的也是弟弟的床？还在这床上弄了那么多痕迹……意识到这个事实，程悦更是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闷死。
    叶敬希倒是非常镇定，挑了下眉说：“你先出去。”
    “没关系，我去洗个澡。你可以继续。”叶敬辉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被单下的人没遮住的发红的耳朵，坏笑道，“真没想到，你这冰山也有开窍的一天。我倒要看看，我店里哪个人有那么大魅力，能让你动心？大清早搞这么激烈，啧，我昂贵的床单被你们揉成这样……”
    叶敬辉说着便走了过来，想要掀床单的手被叶敬希准确的抓住。
    叶敬希的声音很冷淡，语气也非常的平静——
    “你先出去，我不想说第三遍。听见了吗？”
    力气加大，捏得叶敬辉手腕都泛红了。
    叶敬辉惊讶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轻轻发抖的被单，压低声音在大哥耳边问：“不是我店里的人？你在玩真的？”
    回答他的是叶敬希一个冷漠的白眼。
    叶敬辉了然一笑，冲被子里的人说：“哦……原来是大嫂。你受惊了，我这就出去。”
    等他出门之后，叶敬希才拉开了被单，只见程悦整个脸红得快要滴血，睫毛也在剧烈颤抖着，手指紧握成拳，好像是恼羞成怒要发作的样子……
    叶敬希摸摸程悦的头，柔声说：“我弟弟说话就是这种风格，你别介意，他没有恶意，叫你大嫂只是开个玩笑。”
    见程悦睁开眼愤怒的瞪着自己，叶敬希尴尬的咳了一声，说：“要不，我先带你去洗澡？”
    说着便起身，轻轻把程悦抱了起来。
    到了浴室放好温水，程悦推开了叶敬希，垂下眼说：“我自己来。”
    “我……”
    “你出去。”
    叶敬希惊讶了一下，看着他涨红的脸，这才恍然大悟。哦，这家伙又害羞了……做那种事被人撞到，的确很难为情，自己脸皮厚无所谓，可程悦脸皮那么薄……现在估计羞愤到极限了吧。
    这个该死的叶敬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捣乱。
    叶敬希瞄了一眼全身泛红的程悦，识相的点了点头，说：“那……我先出去了。”
    .
    叶敬希走出屋子，那个性格诡异的弟弟正站在门外低头作思索状。见他出来了，抬起头来，笑眯眯的说：“真没想到，你居然有个秘密的地下情人？啧，偷情居然用我的房间，你也太过火了吧？那是我的床，你们在我的床上做那种不纯洁的事情，以后我在这睡觉，会有心理阴影的……”
    “玩笑话说够了吧？”叶敬希沉着脸打断了他。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看大哥一脸严肃的样子，叶敬辉也识相的收敛了笑容，“嗯，你说。”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轻轻闭上眼理了理思绪，然后平静的说——
    “他叫程悦，是我当年回国读书时认识的。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也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爱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叶大哥好有气势，可怜的橙子编了那么多乌龟理由，他冷着脸全盘打回去了。
    直接快捷的手段，就是帝王攻的气场呀。
    所以橙子你乖乖等着被吃吧！
    大橙：咳，被吃……我认了，但是，能不能，不要让外人旁观？很丢脸……
    叶二：我不是外人，我跟叶大是同胞兄弟来着。再说，我也没看到太多，只看到你身上很多痕迹，啧，真激烈啊……
    蝶妈：司明！！快把你家变态拉走！！
    司明：嗯，叶敬辉，你过来一下。
    叶二：干嘛？
    司明：驾照想不想要了？
    叶二：老大？
    叶大：嗯？叫我？哦，驾照是吧，那个我早就送去给司明了，难道这要跟你汇报？
    叶二：我看错你了……
    叶大：你从来都没看错我，我一直是这样的人啊，难道你才发现？
    司明：来，拿驾照我们开车兜风去，别站你大哥那儿当灯泡。
    叶二：好吧，我撞了那么多人，考个驾照真的很不容易，为了驾照我就暂时牺牲一下偷看程悦的恶趣味。反正以后总有机会。
    大橙：我怎么有一种进了狼窝的感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蝶妈：大橙你又真相了……
    
    第三八章 大哥 …
    
    叶敬辉惊讶地张了张嘴，在他印象里，大哥一直是个工作狂，只顾着生意，商业手段非常的狠绝，总是一副冷冰冰不容接近的模样，还以为他是那种只管事业不在乎爱情的男人，没想到，他居然也有隐藏得这么深的心事。
    或许正因隐藏太深的缘故，现在说出来时，那种压抑的浓烈的情绪，竟让一向嬉皮笑脸的叶敬辉也受了感染，说不出一句调笑的话来，只能沉默着听他讲述那段往事。
    “被爸爸独自送往国内的那段日子，我心情一直很不好。自小在纽约长大，对国内各方面都不太熟悉，一个人在这边很不习惯。程悦是我的学长，在迎接新生的时候认识了，之后，帮了我很多的忙。”
    “跟他的相处非常轻松愉快，我们很快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后来，他父亲病重，我一时冲动去他家里找他，陪他过了那年的春节。他父亲去世的那天，他抱着我哭了一整夜，也是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对他，不是单纯的友情。”
    “我喜欢他。”
    像是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叶敬希微微停顿了下来。
    叶敬辉好奇地道：“然后呢？以你的性格，喜欢上的人，应该会想法设法追到手，对吧？”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微微扬了扬唇角说：“的确如此。”
    “追他的过程很难吗？”
    叶敬希摇了摇头，“庆幸的是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们在一起的过程非常顺利和自然。我跟他在校外租了个房子同居，那段生活，非常的幸福。”
    “只是……”叶敬希顿了顿，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我们在一起的事，很快被爸妈发现了。”
    “爸爸找了国内的朋友，派人跟踪我们，还拍了许多照片。”
    “后来……你也知道，家里出现了危机，天宇面临破产，爸爸入院，妈妈忙到焦头烂额，我们三兄弟都被叫回家一起商量对策。”
    叶敬辉也想起了当时的事，顺着他的话说：“那时候我们穷途末路，桑家是唯一的希望，他们同意帮忙，但是要求联姻，并且转让天宇的部分股权。你一直不同意，也是因为程悦的原因？”
    叶敬希点头，“我爱他，想跟他在一起，甚至答应过他将来出国结婚，戒指都买来送他了。跟桑瑜联姻的事，我自然不能同意。”
    所以，那段时间才熬得那么痛苦，想方设法到处求人，为了天宇放下骄傲，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放弃。因为叶敬希知道，如果他放弃了，就代表着他跟程悦的爱情走到了尽头。
    就在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希望，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让天宇度过难关的时候……
    “程悦他……突然跟我提出了分手。理由是他妈妈发现了，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叶敬希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那段日子即使过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让他痛不欲生。
    “我连夜赶回国，甚至在他妈妈面前下跪……”
    “结果他还是执着的，要跟我分手。”
    其实，叶敬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到底为程悦做到了何种地步。他为了不跟桑瑜结婚，走投无路之下甚至联系了纽约黑道组织的势力，差点一步踏进万劫不复的深渊。理智、道德、爱情、家庭，那么多矛盾的担子压在身上，让叶敬希心力交瘁。若不是爱着程悦的信念支撑着他，他早就崩溃了。
    可就在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线生机的时候，程悦却主动提出了分手，对叶敬希来说，那简单的分手两个字，简直是对他毁灭性的打击。
    自己可以为了他做到那种地步，而他却因为妈妈一句不同意，就坚决的跟自己分手。
    想起自己放下骄傲跪在他妈妈面前恳求，他却毅然选择了家人，连起码的努力都不肯，还说什么我喜欢你但没喜欢到为了你改变生活的程度，跟你在一起只是一时冲动。
    那些话，就像最锋利的刀，在叶敬希疲惫的心上划下一条条狰狞的口子。
    叶敬希甚至觉得，心脏像是裂开条缝隙的杯子，血液慢慢的渗漏了出去，最终只剩下一片空洞和冰凉。
    无奈之下同意了分手，撑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纽约，当天就躺进了医院。
    出院之后，心灰意冷，再也不相信什么爱情。同意跟桑瑜结婚，对他来说，不过是履行商业联姻的义务罢了。
    过了几年，天宇集团在叶敬希和父亲的联手打理之下，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繁荣。而叶敬希也果真成了父亲眼中最让他满意和骄傲的儿子。叶家立稳了根基，二弟叶敬辉毕业了，最小的弟弟叶敬文也如愿回国读了高中准备报考医学院。
    叶敬希的牺牲，似乎真的换来了叶家的和平和安定。
    只是跟桑瑜婚后感情一直不合，夫妻之间甚至经常没有话聊。后来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之下，设计在酒里加了药，两人之间打破了隔阂。叶敬希虽然对此非常愤怒，可在她怀孕的时候，还是尽着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悉心照顾了她一年。
    叶谦生下来的时候，整个叶家和桑家似乎都染上了温馨的气氛。小时候的叶谦特别的可爱，肉肉的，软软的，小手总是往叶敬希的怀里扑。叶敬希打心里喜欢这个孩子，虽然他是在药物的催使下来到了这个悲剧的家庭，虽然他的父母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毕竟，他身上流着自己的血，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人类最原始的天性。
    那时候，怀里抱着叶谦，叶敬希甚至以为，有了这个儿子，一辈子就这样平淡的过下去他也认了。每天都在公司的文件堆里焦头烂额，回家后对着那个冷如冰块的妻子，这样的生活虽然很痛苦，可至少，还有这个可爱的儿子，让他觉得有一点点家的温暖。
    跟程悦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只能埋在心底，慢慢腐烂了。
    叶致远也在此时拟好了文件，将天宇集团的继承权交给长子叶敬希。
    可是，就在叶敬希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准备接受天宇继承权的时候，桑瑜突然失踪了。
    留下不足一岁的儿子，她走得非常果绝。
    叶敬希那时还很年轻，那么年轻就当了爸爸，对着孩子总觉得手足无措，他甚至连孩子都不太会抱，怕自己稍微一用力会伤到那小小的婴儿。叶谦哭的时候他更不知道怎么办，白天就找保姆来哄孩子。可有时候叶谦半夜也会大声的哭，叶敬希被孩子的哭声吵醒，抱着那小孩儿手足无措的哄他，听那孩子一直哭个不停，叶敬希心里酸楚，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桑瑜扔下儿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叶敬希一个人把叶谦带大，有多辛苦，难以言说。
    那几年痛苦的日子，现在都不想再去回忆了。
    也正因桑瑜的离开，给叶敬希敲了一个响亮的警钟。他开始怀疑当初程悦跟他分手的原因，甚至怀疑天宇当年破产的内幕。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一些可怕的事实。
    知道大部分内情的叶敬辉，也渐渐从哥哥的讲述中理清了头绪。微微皱了皱眉说：“家里出事那段时间老爸一直在住院，照理说，应该没空理会你跟谁在一起，怎么还会派人跟踪拍照？”
    叶敬希点了点头，“这也是我后来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叶敬辉抽了口气，“难道是……妈妈？”
    叶敬希没有直接回答，沉下声来，“桑瑜走后，我怀疑之下查了妈妈的出入境记录，在我回纽约的当天，她赶飞机到过国内一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去找了程悦。”
    “所以，程悦才会那么坚决的跟我分手。”
    说到这里，叶敬希紧紧皱起眉头。不知道妈妈跟程悦说过些什么，可想起程悦痛苦的做决定时心里所受的苦，叶敬希就觉得很心疼。那样单纯的程悦，违背自己的意愿说出那些决绝的话，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所以那个傻瓜，这么多年，一直带着痛苦和悔恨等待着。
    叶敬辉轻轻吐了口气，说：“这也是你毅然离开叶家，拒绝天宇的继承权，回到国内自立门户的原因？因为……妈妈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让你对这个叶家完全失望了？”
    叶敬希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看来当年你们分手分得很不甘愿，过了这么久，心里还记着对方……”叶敬辉沉默了一下，“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找妈妈解释清楚吗？”
    “不。”叶敬希顿了顿，“爸已经不在了，就让妈妈安度晚年吧。她这些年很辛苦，我不想再拿那些陈年往事去刺激她。我跟程悦之间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叶敬辉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他印象中的大哥，总是独当一面，冷静的处理好一切问题，把什么都自己担起来，却忘记了，自己的肩膀，能担的重量其实很有限。
    他这些年，真的受了太多的苦。
    让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独自带大不足一岁的儿子，那个桑瑜怎么想的？不想要儿子，又生下他做什么？难道真的只为报复？
    对大哥来说，为了叶家的安危跟最爱的人分开已经很痛苦了，结果结婚之后又被妻子背弃，还得知最敬重的妈妈背着自己做了很多坏事，他心里该有多痛苦绝望，才毅然拒绝了叶家的继承权，独自带儿子回国？
    在国内白手起家从头做起，几年后创立知名的龙华集团，还养大了叶谦，他该有多辛苦……简直无法想象！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叶家。
    大哥这一生都是父亲写好的策划，他一直在走别人给他安排好的路，惨烈的爱情，悲剧的婚姻，那么多沉重的打击之下，终于心如死灰离开叶家。可前段时间叶家出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来帮忙了，甚至动用他手下的势力……归根结底，他心底还是太重感情。
    他或许是厌恶这个家的，可他也爱着那些给予他痛苦的家人。
    正如自己对父亲又爱又恨的感情一样。
    这个家沉重的包袱叶敬辉曾背过一段时间，所以，大哥心里的苦他深有体会。虽然父亲现在已经去世了，可还是不得不说，他那种变态的教育方式真是害惨了三兄弟。
    想到这里，叶敬辉紧紧皱起了眉头：“那么，桑瑜，你打算怎么办？”
    “我手下的情报网居然查不到一丝一毫关于她的消息。我也很好奇，她到底躲在哪？”提起这个名字，叶敬希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
    叶敬辉想了想，说：“这点我或许可以帮忙，我通过萧逸去找她，萧逸怎么说也是桑瑜的哥哥，他手里应该有亲妹妹的消息才对。”
    叶敬希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把真相告诉你的原因。我跟程悦已经分开了太久，我不希望任何人再来阻扰我们。所以我必须知道桑瑜的确切消息。”
    “好。桑瑜的消息我帮你留意。妈妈那边也暂时瞒着。敬文呢？要告诉吗？”
    “告诉他做什么？”
    “哎，知道你找回了分别多年的恋人，敬文也会替你高兴的。毕竟，我跟他都幸福美满了，看你整天一个人，我们都于心不忍啊……”正经话说完了，叶敬辉又开始调笑。
    叶敬希皱了皱眉：“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他知道。”顿了顿，“还有，我警告你……”
    “嗯？”
    “程悦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你能尊重他。在他面前你给我收敛一点，大嫂什么的称呼我不想再听见！他脸皮薄，可不是你随便调戏的。”冷下脸来，压低声音，“清楚了？”
    叶敬辉摸摸鼻子：“哦……清楚了。”
    叶敬希满意的点头，“嗯，那我回屋了。”
    “喂，大哥……”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叶敬希僵在原地，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从小到大，叶敬辉好像从来没当面叫过自己哥哥吧？他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终于良心发现？
    诧异的回过头来，意外的发现叶敬辉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也格外的诚恳：“你能遇到程悦这样彼此深爱的人，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啊。”顿了顿，轻轻耸耸肩说，“其实我知道，在老爸那种可怕的君主专制下，作为大哥要肩负的责任实在太多。如果当年我比你早出生两分钟，娶桑瑜的人，承受那些痛苦的人，或许就换成了我。你的牺牲，我跟敬文都知道。所以，你尽管放心去追回程悦，这点上，我们都会支持你。”
    叶敬希实在是不太相信这个弟弟居然会说这样感人的话……
    他不是一直都没心没肺的吗？
    “喂，不要一脸震惊好不好？我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说这些牙酸的话够别扭了，你给点面子……还敢笑？！”
    叶敬希止住笑容，上前一步，轻轻抱了抱个性别扭的弟弟，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叶敬辉哼了一声，顺手回抱住大哥。
    自出生以来，双胞胎兄弟就被父亲强迫分开，虽然嘴上从来不叫他大哥，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远方那个跟自己一起降临到世上的哥哥。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距离的分开就能淡化的，两人身上怎么说也流着一样的血。
    从小到大从来没跟他拥抱过，此时只是简单的一抱，兄弟之间好像一下子亲近不少呢……
    叶敬辉扬起嘴角笑了笑，用力拍拍老大的肩，“去追回他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别说我的床可以免费提供，夜店里一切道具随便你挑。”
    叶敬希放开了他，皱皱眉：“就知道你说不了几句人话。”转身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口又说，“先别告诉敬文。”
    叶敬辉“嗯”了一声，等他进门后，赶忙拿出手机给叶敬文拨了个电话。
    “喂，敬文啊，我告诉你一件非常惊悚的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啊……”
    电话那头的叶敬文似乎刚起床，正在刷牙，懒洋洋的道：“快说吧，废话这么多。”
    “我跟你说，老大原来一直喜欢着一个人，还是个男人，深情的喜欢了十多年哦……那人你见过，就是我上次撞到，带来你那看病的程悦。真没想到啊，咱们老大还有一段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悲惨爱情故事。喂，你在听吗？怎么没点反应。”
    叶敬文沉默了半晌，才问：“你说的老大……是谁？”
    “你大哥啊。”
    “……”
    耳边一阵叮叮当当东西砸地的声音，叶敬辉邪恶的扬起嘴角，“怎么？受到惊吓了吧？”
    叶敬文沉默了一下，淡定的说：“惊吓倒不至于，手指颤了一下，牙刷杯子一起掉进马桶。”
    
    第三九章 无双 …
    
    程悦正裹着白色的浴袍收拾床铺，看见叶敬希进屋来，赶忙低下头去，把那满是污秽的床单扯下来卷成一团拿去了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拿了条毛巾坐在床边擦头发，一边轻声问道：“你跟你弟弟聊些什么？怎么聊这么久？”
    叶敬希微微笑了笑说：“替你教训了他一顿，以后他不会在你面前乱说话了。”叶敬希走到程悦旁边坐下，顺手要拿程悦手里的毛巾，程悦不给，他就硬抢过来，固执的说，“来，我帮你擦。”
    程悦只好垂下头去，任凭他的手指带着温柔的力度轻轻擦拭着湿润的头发，安静的屋内只剩下那细微的摩擦声，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叶敬希仔细地把程悦的头发擦干，然后用手指慢慢梳理整齐。如墨的黑发柔顺地贴在耳侧，让程悦整个面部轮廓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叶敬希越看越是喜欢，目光在程悦的脸上像是凝注了一般移不开了。
    程悦被他看得有些尴尬，轻声打破了沉默：“你昨晚，那么巧，也来了这里？”
    叶敬希笑了一下，把毛巾随手搭在床头，说：“敬辉昨天撞了个人，名字正好叫程悦，我担心那是你，就去查了一下，结果真的是你。他给了你夜店的会员卡，我怕你好奇之下来这会出事，所以就提前赶了过来。”
    原来他是来这儿守株待兔的吗？也真是巧，偏偏昨天魏圣轩带自己来这里玩，结果真的遇到了他。若不是魏圣轩，程悦自己肯定不会主动来这种地方的。
    叶敬希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顺势问道：“你说昨晚是魏圣轩带你来这的，他想做什么你知道吗？”
    程悦摇摇头：“不清楚。”
    叶敬希微微皱眉：“据我所知，江子东和魏圣轩是死党，或许，这是他的意思？”
    “嗯……”
    “好了，不聊这些，我想江子东也没什么恶意。不过，你以后还是少来这种地方，这里太乱，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没办法应付。”
    程悦乖乖点头：“嗯……知道了。”
    叶敬希轻轻环住程悦的肩，声音放柔了些，“饿了吧？我去拿早餐。”
    看着他的背影，程悦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真搞不懂他怎么能没事人一样面对自己，毕竟自己曾经那么无情的跟他分手不是吗？
    再说，分开那么多年，总是有些陌生的，一见面就发展成这样，程悦自然很不好意思。若在其他地方相遇的话，还可以调整好情绪，假装若无其事的装一下路人，或者淡定的当他是朋友，结果……昨晚连床都上了，程悦想装也装不成了……
    或许这正是叶敬希卑鄙的手段？
    他真有心机，趁着自己喝醉，来这么一招破釜沉舟。让自己根本无处可逃，只能乖乖的面对现实……
    叶敬希很快拿来了早餐，左手还提着一个袋子，是刚才吩咐阿齐去买的衣服。
    昨晚消耗过度，程悦确实有点饿，接过早餐就埋头吃了起来。把盘子里的东西全都清扫干净，程悦去洗手间换好他买来的衣服，叶敬希便拿起桌上的钥匙，说：“你们学校快开学了，你也要做些准备。这样，我先送你回去，周末的时候我们再见。”
    “呃……没关系，我自己去打车吧。你也要上班……”
    “我送你。”叶敬希的态度非常强硬。程悦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说：“好。”
    叶敬希从停车场开出一辆私家车，黑色的车子，冷硬的线条还真像他的风格。程悦想打开后座的车门，却被他轻轻按住手——
    “坐前面吧。”
    叶敬希顺手帮程悦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微微笑了笑，“这个位置，只留给你的。”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程悦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刚才像在宣布什么一般的口吻，让程悦的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车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两人并排坐着，那么近的距离，让程悦心情十分的紧张。从镜子里可以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程悦尴尬的拢了拢衬衫衣领，遮住那些暧昧的痕迹。
    叶敬希熟练地发动车子，顺手开了音乐。
    舒缓的前奏响起，是程悦非常熟悉的一首歌，张信哲的《白月光》。
    当年叶敬希曾经用游戏机收买程乐，套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还送了一套张信哲的专辑，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喜欢张信哲。
    程悦心中十分感动，闭上眼认真的听着歌。
    悲伤的前奏结束了，第一句歌词响起，程悦蓦地睁开眼。
    ——这歌，居然是……
    像是印证程悦的猜想一样，唱歌的男子温柔的声音，透过车内效果极好的音响，清晰的放大在耳边。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那唱歌的男人像是在哽咽一般，温柔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尾音部分轻颤着，听着令人心疼。
    程悦的手指如同触电一般迅速关掉了音乐。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程悦的指尖还在发着抖，叶敬希脸上却十分平静，轻打方向盘把车开上了东华路，低声问：“这首歌，你应该很熟悉吧？”
    程悦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轻轻握紧了手指。
    叶敬希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车子开得非常平稳，语气也很平淡，“唱这首歌的时候，你心里是在想我吗？程悦。”
    程悦没有回答，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你怎么会有这首歌的？”
    叶敬希淡淡的道：“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查到。”
    程悦怔了怔，“你调查我？”
    叶敬希坦然承认，“没错，关于你的消息，我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喜欢用最简单快捷的方式，去了解事情的真相。”顿了顿，放柔了声音，“你别介意，我只是……很想知道这些年你的生活情况，所以才让潘琳通过情报网去查你。”
    “潘琳？”程悦还记得，那个学妹在大学的时候跟叶敬希关系还不错。
    “她现在是我的助理。关于你的调查结果她也不知道，密封的资料只有我一个人看过。”叶敬希沉默了一下，柔声说，“我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以后我会尊重你的隐私，你不用担心的。”
    说完，又伸手轻轻揉了揉程悦的头发，“别生气，好吗？”
    程悦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倒不是生气他调查自己，毕竟他在商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自然有他的处事手段，总不能要求他亲自跑到自己面前来问那些傻问题吧……
    他想知道的事，的确会想方设法自己去查，这也无可厚非。
    可夸张的是，他连这歌都搜出来了！！
    这歌是好久以前，程悦在想念他的时候录的。当时上传到网络空间里点击率还很高，很多网友回复说，唱得太悲了，好像能听出唱歌的人心中那种压抑的情绪。
    现在居然被他搜出来听？那可怜巴巴的声音，带着委屈和痛苦的歌声，被他拿出来听，让程悦觉得非常的尴尬和丢脸，还有种……心事被他窥探到的羞耻感。
    叶敬希似乎看穿了程悦的想法，嘴角微微扬起，轻轻握了握程悦放在膝盖上的手，说：“你唱得挺好听的。”
    “是……是吗。”程悦的耳根微微发红，有些别扭的别过头去看向窗外，“我……随便录的……”
    “嗯，还有广播剧什么的，我也听了一些。”
    “啊？”程悦震惊地回过头来，舌头都开始打结，“你……你……你听了什么？”
    叶敬希平静的说：“你参与配音的那个广播剧，叫《梦境》，没错吧？”
    神啊！真的可以丢脸丢去太平洋了！
    那个广播剧，没记错的话，自己是配了个小受吧？没记错的话，还有H吧？！
    叶敬希居然听了？
    程悦羞愤的攥紧了手指，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车底去，让轮子碾成粉末。
    这些年，程悦生活其实一直都挺单调，没有太多的休闲娱乐，周围的同事经常去KTV狂欢，去体育馆打球，程悦喜欢安静，自然很少去那些人多的地方。他唯一的消遣就是上网听歌和看电影，一个人的空间，让他觉得安心和舒服。
    后来偶然间听到一些网友翻唱的歌曲，觉得很好听，好奇之下对翻唱有了兴趣，下载了那个cool edit的录音软件研究了一番，买了个麦，自己试着录歌，来打发无聊的业余时间。
    后来在娱乐基地开了个小空间叫“一个人的角落”，自己的ID叫“无双”，因为程悦觉得，世界上像他那么傻的人真的要绝种了，不折不扣天下无双的傻瓜。“无双”这ID其实带着点自嘲的味道。
    空间既然开了，就要细心去打理，程悦换了个简单的纯白色模板，然后慢慢传上去一些自己录的歌曲。他的音域唱不成太高亢的，性格也不适合唱太欢乐的，于是，录的大多是伤感的情歌，风格非常统一。缓慢低沉的旋律，像是在诉说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温柔的歌声，再配上纯白的模板和“一个人的角落”这名字，很适合夜深人静的时候，用心去听。
    原本程悦开这空间纯粹是自娱自乐的，可后来不知为何《白月光》这首歌上了首页推荐，空间里一下子涌进来一大批陌生网友，很多人给他献花，评价说，唱的真好听，真感人，还有人留言说，无双再多传一些歌吧，我很喜欢你的声音……
    程悦觉得受宠若惊。
    一向喜欢安静的他，不太会和活泼的网友交流，那么多人要求他多传点歌，他只好认真的多录了一些，传上来给那些喜欢他的网友听。
    后来，程悦被热心的歌迷拉进一个翻唱歌友群里面，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恶魔，唯一，羽毛那些人。几人经常交流录歌的心得，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唯一专属”是网配圈某位知名策划，众人也通过她了解到网配这个圈子。那时国内网配圈才刚刚起步，很多东西都不成熟，坚持配音的CV更是寥寥无几。一群人凭着对声音的热爱，自己创建了一个以配音和翻唱为主的社团，取名叫“魔音社”。
    程悦在这个社团里，充当着管理者的角色。
    其他人都是学生忙着考试，只有程悦最闲，年龄又最大，自然被大家推出来当管理。
    本来程悦是不参与广播剧配音那一块的，只躲起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录歌，打理着那个小空间。可是，在魔音社二周岁的时候，社团要出贺岁剧，剧本后期都找齐了，就缺一个温柔受，死活找不到，于是，程悦就被恶魔硬拉出去凑数了……
    程悦性格沉静，不习惯网上那些互相调笑的对话，配广播剧，很多时候要在语音软件上现场对戏，其他人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因为是第一次配广播剧，所以他的态度非常严肃认真，总是谦虚的接受大家指导，认认真真的背台词，一遍一遍的录音。起初因为紧张的缘故，程悦配出来的声音非常僵硬，交过去的干音没合格，被严谨的导演返工了无数次，程悦依旧脾气温和态度良好的一次次练习改正，后来搞到导演都不好意思了……
    那场H戏卡得最厉害，半分钟不到的情节录了将近了一个月，卡到剧组所有人哭天喊地。眼看社团生日越来越近了，程悦没办法，最后是硬着头皮，一咬牙，想着叶某人就喘了出来……
    干音交过去之后，把整个剧组都惊呆了，剧一发出去，听众也都惊呆了，铺天盖地的评价，都在说无双配的H非常美，微微颤抖的喘息声，让人流口水啊……
    程悦看着那些评论，羞愤欲死，发誓以后再也不配什么耽美剧了。
    这风波很快平息下来，程悦也没再配过剧，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想到如今，叶敬希不知从哪搜到的消息，知道了无双那个ID的背后就是程悦本人，居然连那广播剧都下载来听了。
    也怪自己，只配了那一部剧，一听一个准。
    不知道……他听到剧中床戏部分的时候，有什么感想……
    程悦偷偷瞄了叶敬希一眼。
    叶敬希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笑了笑说：“你配得挺好的。”
    好……好什么？！
    程悦羞愧的瞪他一眼，然后又扭头去瞪窗外。
    叶敬希嘴角依旧带着笑意，轻声说：“虽然我不太清楚网配是怎么回事，不过，你的兴趣和爱好我不会干涉。你尽管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配那些剧，我不介意。”
    ——那是无奈之下被拉出去凑数的，他可不喜欢配什么小受！对着剧本念台词很别扭不说，还要对着话筒喘息，还要把喘息的声音录下来给那么多人听，真是丢脸。
    程悦怕见到叶敬希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羞愤之下一直扭头盯着窗外看。
    良久无话，车子慢慢开到时代广场为中心的繁华商业区。程悦心里奇怪，他怎么绕这么大个圈走这条路，到大学城可以直接过了立交桥走高速的啊？
    叶敬希突然放缓了车速，说：“看到前面那栋大楼了吗？”
    程悦顺着他目光看过去，那栋楼在一群建筑中非常显眼，流畅的金属线条，银灰色的外表，巨大的落地窗，是一栋极富现代化气息的崭新建筑。
    龙华大厦？这里就是叶敬希亲手创建的，属于他的商业王国吗？
    程悦有些好奇的打量起那栋大楼，从底下看过去，甚至有种高耸入云的错觉，阳光照射下，大厦的玻璃窗反射着刺眼的寒光，机械冰冷的外表，跟旁边坐着的男人还真是如出一辙。
    程悦回过头问：“你就在这里工作？”
    叶敬希笑了笑说：“对，以后有空带你进去逛逛。我的办公室在最顶层，里面布置得有些单调，到时你再帮我重新收拾一下，这些方面，还是你比较擅长。”
    “啊……”程悦有些惊讶，随即恍然大悟。他那种温柔自然的语气，好像在跟爱人说话一样。还毫不客气的让自己去帮他收拾办公室，真当自己是他什么人了吗，就这么随便的使唤……
    程悦微微别过头去，耳根渐渐泛起了一层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没想到吧？嘿，程悦也在广播剧圈子里混（想到的人请假装没想到，谢谢）。
    很多人期待的CV情节就要上演了，这篇文叫恶魔的声音，可怜的恶魔同学，被我雪藏这么久都快不耐烦了……
    小归：我没不耐烦，永久雪藏才好，我很想罢工的。
    蝶妈：别这样嘛，虽然小橙没大橙那么香甜可口，吃起来也有点酸……但是你亲娘我有很多牙医同学，你的牙坏了咱随时都可以修补><小橙：让他罢工吧，我这么有魅力的橙还愁没人吃？很多人就喜欢酸掉牙的那种青色橙，现在换人吧，快点换还来得及。
    小归：喂喂，你得意什么，我又没说不喜欢你。我想罢工的原因是她把我的性格设定得有些复杂，我看了之后觉得头大。
    小橙：没事的，你越复杂我越喜欢。你的多面性，对我有非常强的吸引力。
    小归：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小橙：嗯，她把你设定成精神分裂才好呢，那样让我感觉每天都在跟不同的人谈恋爱。很新鲜刺激。
    小归：……实话说，小程你的毒舌让我很有压力。
    蝶妈：……小归我陪你一起承受压力。
    大橙：我养大这弟弟真是太有压力了。
    大叶：就我没压力。
    叶谦：爸爸，我会很乖，不会让你有丝毫压力的！
    
    第四十章 恶魔 …
    
    八月底的天气十分闷热，学校宿舍又没有空调，屋顶的电风扇隆隆作响，吹出的风也是暖的。程乐受不了这热气，吃过午饭就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洗完澡随意穿条短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依旧是黑的，没有短信，也没有来电。
    程乐微微皱了皱眉。昨晚发给哥哥的短信到现在还没收到回复，哥哥平时回短信不会超过半个小时，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关了机。
    程乐顺手按了拨号键，嘟嘟两声后，那边接起了电话。
    “喂……”
    “哥，你不会才睡醒吧？都日上三竿了。”程乐笑着道。
    “哦……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刚看到你短信。怎么，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沙哑，程乐怔了怔，关心地问道：“哥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嗓子这么哑？”
    “咳咳……呃……感冒了。”
    “严重不严重？发烧吗？”
    “没，只是喉咙痛而已。”程悦似乎不想谈论这个话题，轻声道，“说吧，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哦，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忘了拿耳塞，我记得你那儿有好几个带麦的耳机来着，先给我一个用几天吧。”
    “行，你有空就过来拿，晚上我都在的。”
    “嗯，我来的时候再给你电话。你好好休息啊，记得吃药。”
    “嗯，好的。”
    “那我先挂了，拜拜。”
    程乐放下电话，总觉得哥哥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感冒会哑成这样？倒像去KTV吼了大半夜的那种沙哑啊。
    不知为何，程乐近几日总是想起儿时的事情。
    那时候他虽然年纪小不太懂事，可记忆还是清楚的。父亲去世那年寒假，有个姓叶的男生来了自己家，暑假的时候妈妈出差，他又来家里玩，哥哥做了很多好吃的给他接风，第二天早上程乐被闹钟吵醒，好奇之下去他门口看情况，叶敬希突然打开门，把哥哥整个横抱出来，见到自己之后，哥哥就满脸通红垂下头去，他的身上包着被单，不小心露出的小腿上还有些奇怪的红痕，叶敬希解释说，他吃海鲜过敏……
    想到这里，程乐倒抽了口冷气，头皮也如电流滑过般，一阵发麻。
    那时自己年纪小，不懂内情，被叶敬希一脸正经的一骗自然就信了。现在仔细一想，那分明不是海鲜过敏，而是……吻痕。
    Oh my god……
    哥哥这些年不找女朋友难道因为他喜欢男人？
    或者是他一直喜欢那个叫叶敬希的男人？
    仔细想来，叶敬希在自己家的那段时间，是哥哥最开心的日子，一整个假期，他的笑容比往常多了好几倍，看得出他非常喜欢那个叫叶敬希的“朋友”。儿时的程乐自然这么相信着，可现在一想，他们根本就不是朋友，而是情侣，两人在哥哥的卧室同睡一张床，少儿不宜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吧？
    假期结束他们先后回校，次年回来的哥哥就完全变了样，变得沉默寡言，偶尔还会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难道是那一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受伤了？
    程乐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一直安静温柔的哥哥，居然喜欢着一个男人喜欢了这么多年，还倔强的不肯找女友，这么惊悚的事实真是考验自己的承受力啊。
    不过，不管他喜欢的是谁，作为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程乐只想看到他幸福。即使那个人是男的，只要他对哥哥好，程乐倒也能接受。
    程乐坐回椅子上，打开网页，靠着这几年学到的计算机底子，很快就人肉搜索查出了叶敬希非常详细的资料。
    叶敬希，叶家的长子，商界名人叶致远最得意的儿子。多年前曾到过国内读书，读了两年又莫名转回纽约——
    照这时间推算，哥哥情绪最低落的那一年，正好是叶敬希转学回纽约的那年。那么，自己的推论就更有证据了。程乐滚动鼠标接着往下看——
    大学毕业后，叶敬希跟知名银行家桑伟的养女桑瑜结婚，结婚照上，英俊的叶敬希和美丽的桑瑜，看上去郎才女貌非常般配，只是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表情很淡定。
    两年后桑瑜生下了叶谦，可奇怪的是，之后桑瑜就莫名失踪，叶敬希也毅然拒绝叶家产业的继承权，带着独子叶谦孤身回到国内，着手创建龙华集团。到如今，叶敬希已是本地商界知名的强者，那些大型的酒会宴席经常能看到他的身影，还有许多报纸电视台的专访，他显然已是个成功的商人。只是身边一直没有女人。
    程乐把双手枕在脑后，轻轻叹了口气。
    看着电脑里照片上叶敬希冷漠的脸，想起记忆中那个哄自己去买雪糕的温柔大哥哥，过了这么些年，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如果哥哥真的喜欢他，还等了他这么久，两人复合的可能性又有多大？他结婚了，桑瑜没了消息，而且他还带着个儿子。哥哥那种别扭的性格，也不知能不能接受这些。
    程乐轻轻挑了挑眉，自己要不要帮一下他？
    这些年哥哥一直活得很辛苦，如今自己既然知道了真相，也该出一份力才是。
    想到这里，程乐微微扬了扬唇角，在检索那里输入了叶谦的名字。
    .
    下午的时候余小飞回来了，无聊之下就上网听歌，嘴里也跟着哼了起来。哼了一会儿见程乐皱眉，于是笑眯眯道：“程乐，我跑调了吧？”
    程乐一脸严肃：“没有。”
    “怎么可能，小唯经常说我跑调跑去太平洋的。”
    程乐淡淡道：“其实我觉得你根本不在调上，所以不存在跑不跑调的问题。”
    余小飞怔了怔，笑道：“你还真是毒舌啊。”
    程乐耸耸肩，微笑：“比较诚实而已。”
    余小飞问：“那你喜欢听什么歌？我放几首，顺便试试我今天新买这音响效果怎么样。”
    程乐随口答：“随便，我没有特喜欢的歌。”
    “哦……”余小飞顿了顿，“听中文歌吗？”
    “中文歌听的少，一般都听日韩德法。”
    “为什么？”
    “因为听不懂。”程乐回头一笑：“我喜欢鸡同鸭讲一头雾水的感觉。”
    余小飞怔了怔，一拍桌子：“我靠，这理由强！”说着，打开电脑里的音乐文件夹，盯着找了一会儿，才道，“那我给你放一首，你听听看。”
    大提琴奏出一段压抑的旋律，在安静的寝室里缓缓流淌而出，短暂的前奏过后，音响里传出一个男子温柔的声音。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那种偏柔的声线，带着些微的沙哑，每一个字从他口中唱出来，似乎有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不知为何，程乐竟觉得这个人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唱他的内心。
    因为他唱的是那么的投入，他甚至完全不在乎唱歌的技巧，只是安静的唱着，一句一句像是讲故事一样的倾诉，让人从歌声中感受他的情感。
    那种压抑的情绪，微微带着颤抖的尾音，甚至有种……他几乎在哽咽的错觉。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歌曲到了高潮部分，唱歌的人情绪似乎也压抑到了极致，程乐甚至觉得，录歌的时候，他甚至情不自禁红了眼眶，不然，怎么会在最后带出难以掩饰的哽咽鼻音？
    程乐虽然很少听中文歌，可是哥哥喜欢张信哲，所以他对张信哲的歌都很熟。
    这首白月光并不是张信哲原唱，显然是翻唱的，而且唱歌的人，那温柔的声线，是程乐最为熟悉的……哥哥。
    ——哥，你今天带给我的震撼实在是多啊。
    程乐无奈的想，这些年，他的心里到底受了多少苦，才能把一首情歌唱得这么悲凉。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是在说他真实的感受吗？被那个叫叶敬希的人束缚了十多年，痛苦的煎熬着，却依旧放不下，忘不了的……矛盾心情？
    “小飞，唱这歌的人叫什么？”程乐一脸平静的问。
    余小飞说：“是个网友唱的，叫无双，我家小唯特喜欢他的声音，推荐我听的。”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怎样，好听吧？”
    程乐微笑着点点头：“还不错，挺感人的。”
    或许是学计算机的本能让程乐习惯了利用电脑来发现真相，他很快就搜进了无双的音乐空间。
    一个人的角落，纯白色的模板看着很安静舒服，挺符合哥哥的个性。公告栏那行写着：“很抱歉，最近忙开学，这里要荒废一阵子。国庆之后我会回来除草的^_^”
    鼠标下拉，歌曲列表那里几乎全是伤感的情歌，张信哲的占了一半以上。
    程乐点开来听，越听越是心惊。
    这些年来，哥哥在自己面前总是面带微笑，自己在外地上学又很少回家，一直以为哥哥活得不错。从来没有想到，他心里居然压抑了那么多的痛苦。
    这些歌听着实在让人心疼。原来，叶敬希离开的这些年，他只是偷偷的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情绪吗……
    无意中，程乐瞄到了留言板里一个刚发上来的留言。
    “工作忙多注意身体，等你回来。”
    那个人ID叫恶魔，头像是个红色大X。难道他的图片链接地址过期了，所以没法显示？
    程乐刷新了半天，那头像还是个大X，于是采用属性大法，右键属性链过去看原图，这才发现，根本不是地址过期，他的头像用的就是那“图片无法显示”时的叉烧包……
    这人真有个性，被他耍了。
    程乐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笑，眼睛往左一瞄，看到哥哥空间的友情链接里也有恶魔，看来是他唱歌时认识的网友。
    程乐好奇之下点了进去。
    懒得取名字，这是他空间的名字。
    公告板里写着，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催歌催剧的一律视为催命符转移到垃圾箱。歌在酝酿着，剧也在找感觉，什么时候交成果我就不知道了。总有……一天吧？
    下面一堆粉丝在骂他无耻厚脸皮，要拖出来鞭打一百遍才能消我们心头之恨。
    程悦笑了一下，点了一首歌曲列表里点击率最高的歌曲。
    前奏响起，旋律非常high，适合狂欢的那种风格。
    歌曲简介那里写着：“这首是送给无双的歌，祝他生日快乐。希望无双活得开心点，不愉快的事情不要压在心里，整天愁眉苦脸很容易老的。”
    程乐摸了摸鼻子，看来，他跟哥哥关系还挺好的嘛。
    歌曲前奏结束了，响起他的声音，标准的日语，完全听不懂。
    很好。符合程悦听歌时“鸡同鸭讲一头雾水”的原则。
    程乐津津有味的听了下去，他唱歌还挺有气势的，即使听不懂，也能把气氛给带起来，让听歌的人有种跟着他的声音节奏摆动身体的冲动。
    不过……这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听着怎么有点熟悉呢？
    程乐疑惑的点回了空间主页，他的个人简介那里写着：刚开始叫恶鬼，他们说太吓人，于是改成了恶魔。目前大学在读，风华正茂，无不良嗜好，以及未婚未育。
    程乐不由自主弯起嘴角，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
    留言板那里有一条被回复了很多次的留言
    “恶魔，你是不是某大学新闻系的归某人啊，我也是这学校的学生，前段时间听广播台的节目，听到那个男主持的声音好像你啊！你最近是不是忙着广播台招新呀，昨天在南校区看见你了，穿着黑色的T恤往学工办走，脖子上还挂了条银色项链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啊？真好奇……”
    这留言的回复盖起了一层高楼，大多数人表示震惊或者怀疑。就在程乐刚点开这条留言的时候，空间主人恶魔发了最新的回复。
    “喜欢我的声音就好，至于我本人，没必要扒光来看是什么样吧？我胆子小，会害怕的。”
    程乐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总觉得这个人的每句话都很有意思，他现实中又是怎样的人呢？
    新闻系的归某人……心中猛然一惊，程乐眼前晃过那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色T恤胸前挂着银色项链的男生，昨天下午在T大南校区也遇到了他。
    跟这网友留言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位姓归的师弟？
    怪不得程乐觉得这声音很熟悉，难道……恶魔真的是自己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个子很高说话很冷淡的新闻系男生？
    今天突然发现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哥哥喜欢男人，哥哥喜欢叶敬希，哥哥在网上叫无双，有个叫恶魔的网友，恶魔可能是给自己买过一杯奶茶的归同学……
    Oh my god……
    一个小时内第二次念出这句话，程乐觉得，自己的心功能已经攀升了一个等级，承受能力就像那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大树。
    
    第四一章 出柜 …
    
    不知为何，在听到恶魔翻唱的那首歌之后，程乐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那个地铁站偶遇的男生在眼前一遍遍晃过，他离开时挺直的脊背，指路时不耐烦的样子，轻轻皱起的眉头，给自己买奶茶时紧抿的嘴唇……
    当时并没有太在意，却没想到，再次听到如此相似的声音时，居然带给自己这么大的震撼。
    强烈的好奇心，让程乐突然很想了解那个叫恶魔的人。
    程乐喜欢简单而直接的方式，所以他很快搜到了恶魔的老巢“魔音社”，用“可乐”的名字注册，然后搜索“恶魔”所发的全部帖子。
    魔音社公告板有社团的成员名单。
    无双是社长，恶魔是副社长，唯一专属是策划组组长，羽毛是CV组组长，这些名字都非常眼熟，跟哥哥的空间一对比，果然，全在他的友情链接里面。
    真没想到，看上去安静温柔的哥哥，在网上还当了社团的小社长呢……
    程乐搜索他们的帖子，哥哥几乎没在论坛出现过，一直在神隐状态。而恶魔也很少在论坛灌水，除了在社团广播剧发布的帖子里他会出现写几句“恭喜完工”“辛苦了”之类的话以外，他几乎从来不去那些八卦聊天的版块。甚至专门八卦他的帖子，他也不回一个字。
    他似乎是完全游离在这个社团之外的人。可这个社团，却有太多他的影子。
    甚至在讨论版，他的名字也是最多被提及的。
    “恶魔他真的很敬业，跟他合作过的导演都夸他很认真负责。”
    “看上去挺高傲的，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对新人态度也很好。”
    “听说很多ＣＶ想跟他合作，就是没有机会。”
    “他最近不接剧了，好像很忙吧？”
    “我总觉得恶魔一直不开心，好像很少听他笑，说话总是很严肃。或许因为他总是接悲剧剧本，搞到心情郁卒也说不定。”
    “谁知道他官方粉丝群的号码，我喜欢他好几年了，想进群膜拜偶像。”
    “他没有群的，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很随性的人啊。”
    “……”
    看着那些帖子，不知怎的，对那个人的兴趣越来越浓烈。
    程乐甚至顺着链接去找他配的广播剧来听。
    震耳欲聋的雷声，大雨瓢泼的夜晚，角落里渐渐清晰的，压抑的哭泣声。
    这是魔音社评价极高的广播剧《梦境》的开头。
    渐渐的，雨声的背景音淡化，空旷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寂寞的脚步声。
    接着，恶魔低沉的声音，缓缓的，开始了独白。
    “那些遥远的，如同梦境一般的往事。是我一生中，最可贵，也最可悲的记忆。”
    “那些记忆，像是紧紧捆住我的枷锁。越是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深刻。”
    “这些年，我总是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梦。我梦见和他相遇的雨夜，梦见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表情，清晰的，放佛就在昨天。”
    “梦醒之后才想起，他已经离开了，很多年。”
    不知为何，听着他那段独白，程乐只觉得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的声音有种独特的魅力，能很快把人带入他创造的意境中。低沉沙哑的音色，总能轻易撩拨起人的心弦。程乐甚至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幅鲜活而完整的画面，漆黑的雨夜里，走在深巷中的男子，低声诉说着，缓缓拉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不过是一个剧本，为何会有种格外真实的感觉？
    “程乐，你干嘛呢？”李维的突然到访打断了程乐的思绪，“来吃西瓜，我刚去学校水果店买的，还挺冰的。”
    程乐摘下耳塞，接过她递来的西瓜咬了一口，微微一笑：“挺甜的，谢谢。”
    “不客气。”李唯看了眼程乐的电脑，“你在听什么呢这么认真？刚才叫你半天没反应。”凑过来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播放列表里的梦境，惊讶地道，“你居然在听广播剧？这是耽美的吧。”
    “怎么？不能听吗？”程乐笑得很无辜。
    李唯轻咳一声，“没想到你对广播剧也感兴趣。这是我听最多遍的一部剧了，因为这剧的剧本，是我最喜欢的ＣＶ亲自写的。”
    程乐心中一震。
    这剧本……是他亲自写的？
    “是恶魔吗？”
    李唯惊讶的看了程乐一眼：“是的，你居然知道他？”
    “哦，偶然听翻唱歌曲的时候知道的。”程乐平淡地道，“他声音很特别，我搜了他配的广播剧来听听看。”
    “这样啊。”李唯道，“这个剧算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吧，从策划到编剧到导演，全是恶魔亲自操刀的，当时正好是魔音社两岁周年庆，这剧是送给社团生日的礼物。但是……他把结局写太悲了，当时放出来的时候，听哭了一群人呢。”
    程乐轻轻笑了笑：“社团生日，他亲自写悲剧？”
    李唯点点头，“对，当初因为找不到另一个主演，恶魔还把魔音社的社长无双拉了出来，无双是第一次配剧，没想到配得那么好。可惜的是，这以后无双再也不接剧了。”
    “哦……”程乐摸摸鼻子，“他跟无双关系很好吗？”
    “是啊，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李唯顿了顿，“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的样子？。”
    程乐微微笑了笑：“闲着无聊罢了。”
    ——其实并不是无聊。当一个人的好奇心被彻底调动起来的时候，事情越是神秘，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情就会越强烈。如同火上浇油，再也难以扑灭。
    程乐现在就处于心里着火的状态。
    程乐重新点了广播剧的播放键，仔细去听这部《梦境》。
    《梦境》这个剧，讲的是一段极为曲折离奇的故事。两个男孩一起在孤儿院长大，虽然没有父母的疼爱和亲人的关怀，但是他们从不埋怨自己的命运，反而活得很乐观。青梅竹马的两人把彼此当成最好的知己，长大后进了同一所学校，然后……悲剧开始了。两人同时喜欢上一个安静温柔的历史系学长，上演了一些狗血的三角恋戏码，最终，主角小受心脏病猝死了，小攻二号车祸了，一号独自带着对他们的怀念，痛苦的活着……
    程乐很想捶桌子，这个恶魔，写个剧本狗血一波接一波泼下来，大夏天泼得人冷汗直流。社团周年庆，他搞个大悲剧，让其他人死光，就自己活下来……
    不过，庆幸的是，剧本虽然狗血，因为他们几个CV演绎得都非常出色，所以听起来不会有太大的违和感，配上悲凉的音乐，反而挺真实的……真是够了！自己不可能被他的声音感动，这剧编得那么假……好吧，其实有芝麻粒那么点的感动。
    不得不说，恶魔这人的确挺会演戏，他很会带动人的情绪，听着他的声音响在耳边，甚至会让人暂时忘记一切，只专心的投入在聆听他的每一个发音上。而且，在剧的最后，他抱着那个心爱的人，压低了声音温柔的说“我爱你”的瞬间，程乐心头居然猛的一颤，竟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原来他的声音温柔起来，这么的让人心动……
    有网友评价说，恶魔是圈里最会“伪装”的CV，他自称总攻，也的确有总攻的气场，有时让人觉得他冷漠无情不好接近，有时，却能让人轻易的陶醉在他温柔的声音中，很个性，也很复杂，没人真正的了解他。
    也有网友说，恶魔曾配过“受”的角色来挑战自己，正好羽毛要挑战攻音，于是他俩自己搞了个剧本合作了一下，结果配出来的效果非常的诡异……之后，恶魔就没再接过受音的角色了，羽毛也说以后不再随便挑战自己了，跟恶魔一起配剧简直是噩梦。
    也是因为那部剧，恶魔和羽毛成了很多人心目中的最佳拍档。他们本来就是很好的朋友，后来甚至有传言他们真的在一起。
    看到这里，程乐QQ的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好友申请，写着“我是李唯。”
    程乐通过了她的申请，主动发过去一行消息。
    “还没睡？”
    “嗯，在逛论坛。你干嘛呢？”
    “刚听了梦境，有些疑点想请教你，毕竟你在这圈子比较久。”
    “好的，你说。”
    “传言这剧本是真实故事改编的？”
    “怎么可能，狗血大集合的剧本，团灭结局还是恶魔故意搞出来刺激人的……”
    “呵呵，他心理那么阴暗啊，把人刺激哭有什么好处？”
    “他说这样才能让人印象深刻><”
    “汗。不过剧本里的他倒是挺笨，因为害怕让喜欢的人承受太多压力，一直不敢表白。结果那小受被他朋友强迫……”
    “我倒不这么认为。那个年代对于同性恋的接受度远远没有现在这么高，他的想法是很理智的，那么做也为了对方好吧。他不想让对方去承受那些非议，所以独自去面对承担一切。你不觉得他最后抱着那个人痛苦的说‘我爱你’的时候，很让人心疼吗？”
    程乐微微笑了笑：“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跟女生吵架是不理智的，尤其对方还是个执着的女生。”
    李唯发来个调皮的笑脸。后面又跟了句：“要是换做你呢？”
    程乐想了想，“要是换做我，喜欢上一个人，我会用尽手段把他追到手的。”
    “万一对方不喜欢你？”
    “先抢过来再慢慢培养感情。这个年代时间就是金钱。”
    “真没想到，你看起来总是笑呵呵的，鬼心眼倒挺多。我怎么觉得，被你喜欢上的人会很惨？”
    “呵呵，回归正题，圈里传言恶魔和羽毛在一起，可信度高吗？”
    “据说他们感情很好，上次魔音社来B市聚会的时候就是他俩接待的，还有人说他们很般配呢。是不是真的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程乐微微笑着摸了摸鼻子。
    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直觉。那个归姓同学，冷冰冰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处于热恋期的人啊……
    程乐突然想起李唯是本校新闻系毕业的，那个姓归的师弟似乎也是新闻系。
    一丝笑容渐渐浮上嘴角。
    其实学计算机有个好处，就是在那些繁琐的编程中训练出了敏锐的观察力，程乐最喜欢的处事风格便是“一针见血”。他相信，所有的谜团，只要揪住一条线索，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最终的真相。而那个归同学，就是眼前最容易抓住的线索。
    “你是本校新闻系毕业的对吧？”程乐再次发消息给李唯。
    “对啊。”
    “你有没有新闻系的学生资料？”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有个中学的学妹读的也是新闻系，我只知道她在这个城市，不知是不是在T大。好久没联系想找找看来着。”程乐说起谎来面不改色，还以“失去联系的学妹”这样暧昧借口来混淆视听。他在查恶魔的事，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果然，李唯意味深长的回道：“找中学的学妹啊……”后面是一张呲牙微笑的表情。
    “嗯。”程乐面不改色，也发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
    李唯那边很快传了个压缩包过来：“我这里有新闻系各年级的学生名单，本来不能外泄的，不过你是本校的也没关系啦。你可以找找看有没有她，找到的话，我再想办法帮你问问她的联系方式。”
    “好，谢谢了。”
    不费吹灰之力拿到了新闻系的学生名单，打开文档，ctrl+f搜索“归”字。
    归这个姓实在太少见，所以，程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归剑明。
    程乐微微一笑。
    很好，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总计时间不到半分钟。
    知道了名字，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在本校BBS和T大校友录搜他名字，很快就罗列出一大堆资料，此人是新闻系三年级的学生，T大广播台台长，为人低调，很少公开露面。
    BBs刚好有一个新发的八卦帖子，标题写着：“天啊！归师兄是gay吗？！我亲眼看到有个小男生给他送礼物，被他拒绝了！”
    点击率非常火爆，发帖不过半小时，跟帖就有了好几页。
    “小师妹刚来的吧，你归师兄早就出柜了。这都不知道？”
    “咳，归同学最喜欢低调，低调。”
    “有人给他送礼物关你屁事，用得着跑论坛来吼？”
    “楼上火气那么大，明显是曾经被归同学拒绝过的。可怜的孩子，你对他因爱生恨了吗？”
    “归同学魅力不减当年啊，现在都有男朋友了，还有人给他送花，啧啧，真佩服那人的勇气。”
    “我很好奇，当年他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那些攻击他、侮辱他、讽刺他的人，现在都钻哪里去了呢？”
    “还用说，被他那句名言气走了呗。”
    “什么名言？”
    “我喜欢男人不关你的事，就如你喜欢女人也不关我的事一样。你有吃青菜的权利，我就有吃萝卜的自由——归式名言第一条。”
    “哎，喜欢，真是个好复杂的词啊……”
    “我很好奇他男朋友是什么人？”
    “没见过，据说是音乐学院的小美男。”
    “我很好奇他是1还是0……”
    “楼上你有胆自己去问他，我想，他肯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满意的答复就是‘关你屁事’吗？”
    “不，他不说脏话，他只会冷冷的看你一眼，然后说：你想试试？”
    “……”
    T大灌水论坛果然很热闹，程乐鼠标一点下一页，结果便是“本贴涉及太多隐私，已被删除。”
    这么快就被删了，显然那归同学认识论坛版主……
    只是，匆匆一瞥之下，程乐对那位传说中的归剑明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还真是够大胆，居然公开自己的性向？
    虽然说现在的大学都很开放，很少有学校领导会闲着无聊管学生感情上的隐私，可像他这样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直接说明自己是同性恋的人，还是极少的。
    刚公开的时候，他一定遭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吧，不过，他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依旧我行我素，还敢正大光明站出来当广播台台长，倒是挺有魄力。
    “我喜欢男人不关你的事，就如你喜欢女人也不关我的事一样。你有吃青菜的权利，我就有吃萝卜的自由。”
    归同学，你可真会说话。
    程乐突然觉得，这位归剑明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低头想了想，程乐突然翘起嘴角，露出个狡黠的微笑，接着便给李唯发过去一行字：“你知道……魔音社现在还招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归威武~~
    小橙啊，你再好奇下去，就要惹祸上身了，看着你引火自焚，我不忍心的……
    小橙：我乐意！人活着总要燃烧一回，平平淡淡的多没意思，对吧归剑明。
    小归：我不想反驳你。
    小橙：为什么？
    小归：不管我怎么反驳，都会被你反驳回来的。
    小橙：这就是爱啊。
    小归：……好吧。我继续不反驳。
    
    第四二章 钢琴 …
    
    开学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程乐性格乐观开朗，很快就适应环境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还在朋友介绍下，顺利加入了T大的研究生会和计算机协会。
    去广播剧团“魔音社”应聘的录音，也按李唯的指点录好了，发去他们负责人的邮箱，等待两周后的审核结果。
    很快就到了第二周，也是各校选修课开课的日子。
    周三下午，结束自己的专业课之后，程乐冲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休闲装，就往音乐学院赶了过去，想着去听哥哥上课，顺便去他那里拿耳机，能蹭一顿饭就更加圆满了。
    听说哥哥的课很受欢迎，去晚了可能没座位。程乐六点半就到了音乐学院，找到第三音乐室，从后门一进去，就被里面壮观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连一个空位都没有。
    在逃课率不低的大学校园里，课室坐满的现象是很少见的。如今一堂选修课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听，可见哥哥受欢迎的程度。
    想到这里，程乐的嘴角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旁边有个女生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同学你来晚了吧，没地方坐可以从隔壁教室搬张椅子，坐过道这里。两节课呢，一直站着会撑不住的。”
    程乐冲她礼貌地笑笑：“谢谢。”
    说着便转身去隔壁搬凳子过来，坐在了过道里。
    那女生继续跟旁边的朋友八卦：“真受不了程老师的人气啊！以前他这选修课只收150人，每次一开课就立即报满，今年学校特意批了大的音乐室给他，还把人数增加到200，没想到还是头一天就报满，我听到消息马上去报名，已经排在一百九十多位了呢，这也太吓人了。”
    “是呢，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师啊，长的好看，脾气又好，上课也不点名、不提问，从来不为难学生，期末考试给的分数也很高。”
    “我听师兄师姐说，听程老师上课，就像听一场音乐会，很享受的。”
    “不是直接放CD吗？”
    “不是放CD。他亲自弹的。”
    “啊？亲自弹？这么帅啊！”
    就在两个女生轻声的谈论中，有几个男同学从前门抬进来了一架白色的钢琴，程悦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了进来。
    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头发梳得很整齐，面带微笑冲大家点头的时候，像是风度翩翩的王子一样。
    几乎是瞬时，教室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很多女生开心的说着，程老师好帅，好有风度，很多男生也在跟着起哄，教室里一时热闹无比。
    上课铃响了，程悦款步走上舞台，微微一笑，拿起话筒，平静的说：“大家晚上好，我是程悦。”
    教室里很安静。
    所有人，似乎都在认真的听他说话，经过麦克风放大的声音，那么的温暖，平和，像是一阵柔软的风，在心尖缓缓的拂过。
    “《现代音乐赏析》这门课，总共有十周的课程，具体安排我已经放在了学校的网站上，大家可以回去下载。今天是第一堂课，我先说一下我的一些要求。”微顿了顿，继续说，“上课之前请大家把手机调成静音。我想，没人希望自己正在静心听钢琴曲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铃声。”
    “听音乐的过程中不许喧哗，也不要窃窃私语，实在忍不住想跟旁边的人说话，你可以发短信，反正你们包月套餐发不完很浪费的。”
    下面响起一阵笑声。
    程悦也跟着笑了笑，说：“我这堂选修课没有正规的笔试，课程结束后交一篇心得就可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分数的问题。”
    “我希望，我们能够在轻松的氛围中去享受音乐。这也是我开设这堂课的目的。”
    教室里再次响起一阵掌声，夹杂着“我就说程老师超好人的！”“居然真的是他亲自弹钢琴吗？”“你猜第一堂课是哪首曲子？”之类小声的谈论。
    “好了，下面就由我来给大家弹奏一支钢琴曲。大家可以听听看，我想，很多人都知道这曲子叫什么。”
    程悦放下话筒，款步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
    前排的女生体贴的帮他关掉了音乐室的大灯。
    周围一下子进入了黑暗，只有椭圆形的舞台上，一身白衣的程悦，和那架纯白色的钢琴，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
    黑暗中的暖光轻轻洒在他的周围，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垂着头看着钢琴的程悦，看上去那么的安静，温柔。
    清秀的外貌，穿上一身白衣，再配上那架纯白的钢琴，真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程悦把手指缓缓放在了琴键上。
    他的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圆润，似乎天生就该去弹钢琴。
    一个个音符从他指尖流淌而出的时候，他的手指像是在钢琴上跳起了一支华丽的舞蹈，指尖快速的跳跃着，那么的生动和灵活。
    他的脸上，是完全投入到音乐中的陶醉表情。有时微微闭着双眼，静心感受着指尖流出的声音。有时，又像回想起一些美好的往事，嘴角上扬，带出个微笑。
    几乎在音符响起的那一瞬间，现场的听众，就被带入了属于他的音乐世界。
    甚至有人专注的听着，屏住了呼吸。
    极为安静的音乐室内，只有他弹奏的音乐声。
    缓慢的节奏，低沉的旋律，仿佛是一个老朋友，在安静的下午泡着一杯茶，平静的给你讲述着一个故事，那个故事里有秋天纷纷扬扬飘落的黄叶，在地上渐渐积累起来铺了一层柔软厚实的地毯，踩在上面，会有沙沙细微的破碎声。
    他弹的，还是那首歌——
    理查德.克莱德曼，《秋日私语》
    曲子弹渐渐到了高潮，舞台上的程悦完全投入在音乐里，闭着眼，手指凭着感觉快速的在琴键上跳跃，室内的学生情绪都被他带动起来，专注的听着音乐。
    音乐室后面的门一直开着，突然，有个人走了进来。
    像是怕打扰到弹琴的人，那人的脚步放得极轻，极缓，认真听音乐的同学根本没法注意到那轻微的响动。程乐正好坐在最后排，那人一进来，他马上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程乐回过头去，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得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西服，背着光的缘故，看不清脸。只是他的周身有种冰冷的气流围绕着，那种独特的气质，显然不属于学生。
    难道是哥哥的同事？
    程乐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位置移动的缘故，他的下颌在走廊光线投射之下显现出来，刚毅的线条冷漠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只是在看向台上的人时，微微扬起唇角，紧抿的唇线也上弯了一分，面部轮廓便跟着这个动作，显得温柔起来。
    那种如冰雪融开一般的温柔，让旁观的人甚至羡慕起让他微笑的那个人。程乐顺着他的目光移回舞台上，哥哥还在投入的演奏中，完全没有发觉黑暗中有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舞台上的程悦微笑着敲下最后一个音符，曲子结束了，余韵还在室内回响着，同时，掌声如雷鸣般爆发出来，似乎要掀翻整个屋顶般轰动，还夹杂着一些同学抑制不住的尖叫。
    课室前排的女生跑去开灯，亮起的日光灯让室内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程乐回过头去，发现刚才站在门口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程悦站起身来，拿起话筒上前几步，微笑着说：“大家听出这曲子叫什么吗？”
    有个活跃的女生站起来说：“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
    “没错。”程悦赞赏地点了点头，说：“我今天要给大家介绍的，便是这位著名的法国钢琴家，理查德.克莱德曼。”
    讲台上的投影仪放出了制作简单的PPT，上面打出这位钢琴家的个人简介和照片，程悦一边放幻灯，一边镇定自若的开始讲课。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将古典音乐和现代音乐融为一体，他的乐曲流畅，优雅，由充满朝气与活力的触键所产生的音韵……”
    程乐怔怔的看着讲台上的哥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温柔的嗓音在教室内缓缓的响起，甚至让人觉得听课是一种享受。
    只是程乐心中隐隐有股不安，刚才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来听哥哥弹钢琴？他们是什么关系？一个个谜团困扰在心里，让程乐再也无法专心去听讲。
    第一堂课结束了，课间有十分钟休息时间，程悦走出了课室好像要去洗手间，程乐也闪身出了课室，跟在哥哥的身后。
    他去的不是洗手间，而是拐了个弯到了独立的教师休息室。
    程乐刚想上去打招呼，却听那休息室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喘——
    “啊……你……”
    后面的话像是被堵住了，很奇怪的声音。
    程乐侧身躲在角落里，透过窗户的缝隙，依稀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双手环着程悦的腰，两人身体紧贴着，姿势极为暧昧。程悦的左手被他控制在怀里，右手想要推他，却被他顺势抓住。
    接着，那人把哥哥的手拉到唇边，压低声音：“你弹琴的时候，手指真漂亮……”
    说着，头一低，吻上他的手背。然后还意犹未尽似的，仔细啄吻起他每一根漂亮的手指。
    程悦别扭的垂下头去，整张脸涨得通红。
    这画面也太刺激了啊……程乐脑子里轰的一声，感觉像是放起了鞭炮，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片刻后，那男人吻完了哥哥的手指，还不满意，接着用右手食指暧昧的抬起他的下巴，凑过去吻住他轻颤的嘴唇，舌头也毫不犹豫的伸入进去。
    “唔唔……嗯……”程悦轻轻呻吟着，推拒他的手渐渐垂了下来，轻轻揪住他的西服衣角。
    这，这画面更刺激……
    轰……
    这次不仅烟花，程乐脑子里直接开始放原子弹了。
    绵长的吻持续了很久，哥哥连脖子都羞红了，等那男人终于满足的放开他后，他才侧过头去，尴尬的说：“你疯了……这里可是学校……”
    那个男人相当淡定，“怕什么，不会有学生大胆到跑来教师休息室偷看你的。”
    外面正在偷看的程乐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程悦有点恼羞成怒，瞪着他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吓我吗？”
    那男人微微扬了扬唇角，理直气壮的说：“我当然是来听你弹钢琴的啊。”
    “你……”
    “不记得了吗？程悦，当年，你答应过我有空的时候给我弹秋日私语。后来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就把这事给忘了。”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可是，我，一直记得。”
    程悦指尖一颤，低头沉默下来。
    “昨晚梦见那首熟悉的曲子，突然很想看看你弹琴的样子，查到你今天开选修课，我就过来了。” 顿了顿，“你……不生气吧？”
    “嗯……”程悦轻声应道。
    那人的右手便环过程悦的肩膀，把他整个抱进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说：“我们之间有太多年的空白，一重逢就变成这种关系，我知道你会觉得陌生，不习惯面对我。可是……我特别想见你……所以……下班后忍不住就开车过来你学校……”
    程悦回抱住他，没有说话。
    那人压低了声音：“周末一起出去吃顿饭，好好谈谈，好吗？”
    “呃……要不，周末的时候，你到我家来，我……我做……做给你吃。”害羞的哥哥说这句话，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手都紧握了起来。
    那人嘴角上弯的弧度扩大，轻声说：“好。我一定准时过来。我想吃你做的椒盐虾。”
    “嗯，我在郊区的房子，地址是……”
    “呵，这还要跟我说吗？你的地址我自然早就查到了。”
    “你……”
    “好了，你还有一节课，我就不打扰你，先回去了。”
    “嗯。”
    “周末见。”
    那人又重重的吻了一下哥哥的唇，这才满意的走了出来。程乐迅速闪到拐角处躲起来，那人像是感觉到什么，锐利的目光朝黑暗的拐角处射了过来，片刻后，嘴角扬起个微笑，潇洒的转身走开。
    程乐轻轻呼出口气，拍了拍胸脯。
    亲爱的哥哥，要不是弟弟我心功能异常强悍，这两天都要被你刺激出心脏病了，还要像个猥琐男一样躲起来看你跟男人接吻……哎，压力实在是大啊。
    不过，那男人看上去挺有风度的，猜得没错的话他就是叶敬希？哥哥的初恋情人？也是造成哥哥痛苦十多年的元凶？
    程乐摸了摸鼻子，暗中计划着周末要不要回家当一回灯泡，顺便正面见见哥哥的恋人。
    突然，前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低沉，响在耳边像是尘封多年的美酒一般，有种厚重的香醇气息。
    “程悦，在里面吗？”他敲了敲门。
    程乐好奇的看过去，白色球鞋，深蓝色的牛仔裤，简单的黑色T恤，腰上缠着个卡其色腰包，干净利落的打扮。
    目光再往上移，看见他明朗的五官，下唇略厚，带着稳重，鼻子很挺，让整张脸显出一种欧洲绅士般英俊优雅的气质。
    他的目光突然朝这边射了过来。琥珀色的双眼极为深邃，投向角落的目光，锐利中带着惊人的冰冷。
    “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做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朝程乐的方向走过来。
    程乐心里哀叹，这个角落的确不适合躲藏，被两次发现，实在是很没面子。
    正想着怎么解释，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程悦走了出来，说：“谁啊？”
    那男生扭头笑了笑，说：“是我。”
    程悦惊讶地道：“归剑明？”
    躲在暗中的程乐怔了一下，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亲爱的哥哥，这是你带给我的第三次“惊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叶子好温柔……哎哎，冰块融化成沸水你也太夸张了点吧大叶：我的温柔只留给程悦。一下子倒出来自然有点多。
    大橙：……咳咳，别说的这么直白。
    蝶妈：呃，我突然觉得程悦挺可怜的，被大叶的弟弟看到床上OX……被自己的弟弟看到接吻……唔，这个实在是……
    大橙：你还敢说！！以后我怎么做人？怎么在弟弟们面前立足啊T T蝶妈：哇哈哈，看你害羞是我的乐趣呀
    大叶：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在你面前放肆的。至于私底下的议论，反正你又听不到，不理他们就是了。
    大橙：可还是很尴尬……
    小橙：希望我没有哥哥这种特殊的待遇。
    蝶妈：不怕，小归没兄弟姐妹看你，你哥也不敢偷看你。
    小橙：那我就放心了
    蝶妈：我都没写到H的情节，你这么早开始考虑后事了啊，啊，你起码害点羞好不好啊？
    小橙：我这叫深谋远虑。再说，那是人类的本能，就跟吃饭一样。你吃饭会害羞吗？
    小归：我很赞同小橙的观点，而且一日三餐保证健康。
    蝶妈：厚脸皮果然是成对的啊，我去死死看好了= =
    
    第四三章 初遇 …
    
    没有想到，来音乐学院拜访哥哥的人居然是归剑明。
    怪不得刚才那声音听着有些熟悉。上次在南校见到他的时候，因为戴着墨镜的缘故看不清脸，如今摘下了墨镜，倒还真是个美男子。
    程乐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他仔细的打量，他的英俊和旁人似乎不太一样，有种独特的气质，眼睛的颜色略淡一些，双眸也不是东方人特有的黑色，最显著的是那张脸，英俊中带着优雅从容，下颌的线条勾勒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高傲，再配上欣长的身材，眯起眼的时候，像是一只慵懒的美洲豹。
    他好像是混血儿？只是发色纯黑的缘故，不是特别显眼。
    像是感觉到程乐的目光一样，归剑明又侧头往角落的位置瞄了一眼。
    程悦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黑暗的角落，好奇地道：“小归，你在看什么？”
    归剑明扬了扬眉，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有人躲在这角落里偷看你？”
    程悦笑了笑：“不会有人那么变态吧。”
    被哥哥骂变态，此时的程乐能做的也只有沉默。
    “也是。”归剑明笑了笑，收回锐利的目光，走过去跟程悦友好的拥抱了一下，“我来看你，你似乎很意外？”
    程悦微笑着说：“是很意外，你这大忙人，到这儿不可能专门来找我吧？”
    “当然不是专程来找你，我只是路过，顺便看你一眼。”归剑明嘴角微扬，玩笑道，“看你气色好多了，怎么，等到那位心上人了？”
    “别胡说。”程悦尴尬的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道，“你来东校区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归剑明轻轻皱了皱眉头，“今年T大百年校庆，广播台要做一个回首百年的节目专题，校庆之后又是歌手大赛，估计我整个学期都闲不下来。魔音社那边，还要靠你多多照应。”
    “呵呵，谁叫你去当广播台台长的，自作自受了吧？”
    归剑明轻叹口气，“没办法，上了贼船可不容易下来。”
    “要我给你倒茶接风吗，台长大人？”程悦玩笑道。
    “好啊，我想喝龙井，你去泡一杯来。”
    程悦白他一眼，“你还真不客气。”
    归剑明笑了笑：“走吧，快上课了，我也顺便去听听你的课。”
    他跟程悦一起往课室走去，一路有说有笑，看上去关系非常好。
    等两人并肩走过了拐角，程乐这才轻轻吐出口气，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真是的，从小到大还没试过这种做贼一般的感受，这几天哥哥给自己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让程乐有种吃撑后消化不良的痛苦感受。
    程乐一进后门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归剑明，就坐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教室里的座位几乎都满了，过道里也被占得差不多。看来归同学是找不到座位才坐在最后的。程乐走到他面前，非常礼貌的鞠了一躬：“同学，这个座位是我的。”然后露出个灿烂的微笑，“请你让一下。”
    归剑明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扬了扬唇角，“是吗？这么巧。”
    “是的。”程乐继续微笑，“你可以像我一样，去隔壁教室搬椅子过来。”
    归剑明沉默的看着面前的男士，只见他一直维持着非常礼貌的微笑。那种灿烂的笑容看着特假，可他就是能让你明知他在假笑却无可奈何。笑得还挺欠揍的……
    归剑明耸耸肩，站了起来，“好吧，你坐。”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
    程乐在他坐过的地方坐下来，唔……屁股还真烫，这人身上的火气似乎挺大的。
    归剑明搬来凳子，放在程乐的旁边，镇定自若的坐了下来。
    上课铃响起，程悦老师接着上节课的内容介绍钢琴曲。旁边的女生一脸兴奋的听着，手里的笔一直转个不停，转得太快，那笔突然朝这边飞了过来，做过完整的抛物线运动之后恰巧掉到两人椅子之间的地上。
    “同学，麻烦帮我捡一下笔……”女生小声的说。
    程乐弯腰去捡，却跟另一只手相触，手指感受到的热度让程乐猛地僵了一下。
    惊讶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归剑明深邃的目光。
    两人的距离太近，他温热的呼吸甚至拂在自己唇边。
    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那双眼睛真是很漂亮，他的睫毛浓密又整齐，琥珀色的眸子格外的撩人心弦。
    程乐心情大好的近距离欣赏着美人，对视良久之后，发现对方似乎也没有移开距离的打算。程乐翘起嘴角笑了笑，轻声说：“捡只笔而已，又不是捡钱，你要跟我抢吗？”
    距离太近的缘故，说话时暖暖的呼吸暧昧的拂在对方脸上。
    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后移开距离，一脸平静的说：“你捡吧。”
    程乐唇边上弯的弧度扩大，捡起那支笔，潇洒地丢给旁边的女生，侧头笑着说：“呐，美女，你的笔。不用谢了。”
    “呃……还是谢谢……”女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接过笔来继续做笔记。
    倒是并肩坐着的两人，心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波动。
    刚才那样暧昧的距离，稍微前进五厘米，就能亲吻到对方的唇……
    这让程乐不由得想起方才叶敬希和哥哥接吻的画面，归剑明既然坦承自己是Gay，那么，他是不是也那样吻过别的男生？吻男生跟吻女生有什么不同？
    唔，真是够了，自己的思维怎么会发散到这种程度。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程乐正在胡思乱想，旁边的归剑明突然说话了，声音压得很低。富有磁性的低音在耳边近距离响起的时候，每一个发音都让人内心震动，甚至连耳膜都跟着嗡嗡作响。
    程乐收回思绪，回头微笑：“不记得，应该没见过吧。”
    “哦？”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怎么觉得你很面熟呢，好像我在地铁站遇到的一个校友。”
    啧，瞒不下去了……
    程乐故作惊讶地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我那天在南校区遇到的师弟吧？抱歉，当时你戴着墨镜，我没看清楚，所以今天没认出来。”
    归剑明不说话，程乐继续假惺惺的笑：“谢谢你那天给我指路，还帮我付了奶茶的钱。我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来着。要不，我把那五块钱还你吧。”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不用了。”
    ——不用才好，我又没带钱包。
    程乐看了他一眼，嘴角不由得偷偷扬起个笑容。
    “我叫归剑明，新闻系。你呢？”一脸平静的表情，丝毫不像搭讪的花花公子，反而像是领导在例行公事的询问。
    程乐挑了挑眉，淡淡地答道：“程乐，计算机系，研一。”说着又回头，笑得有些欠揍，“你应该叫我学长，对吧？”
    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不用那么见外。”
    ……见外？不见外难道我跟你很熟？
    程乐翻了翻眼皮没理他，转过头去，继续注视着讲台上的哥哥。
    .
    程悦下课之后就回到学校宿舍，刚准备去洗澡，手机突然响了，程悦看着来电显示里江子东的名字，有些惊讶，自从聚会时不欢而散之后，他就没再来过电话了，这时间打来，是什么事呢？
    程悦接起电话，平淡地说：“东哥，找我有事？”
    江子东沉声说：“程悦，你们学校那个魏老师，其实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
    这事儿程悦其实早就知道，只是假装不知情，给江子东留点面子罢了。
    “然后呢？”程悦平静的问。
    “那天是我让他把你拐来酒吧的，因为我看见叶敬希过来了，才给小魏打电话，让他想方设法把你弄过来。”他停顿了一下，低声说，“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完……”
    程悦没生气，他只是非常震惊。原来，自己跟叶敬希的相遇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江子东蓄意制造的？
    耳边响起江子东缓慢低沉的声音——
    “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们早点儿见面。上次新闻发布会的时候遇到他，他问我你过得好不好，我就知道，他心里其实还记挂着你。”
    “我拿了他的名片给你，你又不要，既然你脸皮薄不想主动去找他，那就让他主动来找你。”
    “同在商场混，他的事情我比你清楚，他这些年只顾着生意，身边一个伴儿都没有，过得也挺不容易的。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你，你也一直爱着他，你们始终放不下彼此。你看，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点动心的迹象都没有，我也真的有些累了……”
    “所以，我想放弃你。”
    “但是，放弃之前，我还是希望你等到幸福。干脆顺水推舟，成全你们算了。”
    程悦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他很清楚，当年那事儿并不能全怪江子东。如果他不狠心把妈妈拉出来，自己那胡编乱造的借口根本没办法跟叶敬希和平分手。那个关键的时刻，拖得越久对两人越不利，每天都在痛苦的煎熬，精神都快错乱了，万一分不了手，他们叶家真的完了叶敬希会内疚一辈子。
    江子东太冷静，作为旁观者，他理智的看清了局势，帮了个忙，迅速快捷的斩断了一团乱麻，干干净净的结束了那段煎熬的日子。可是同时，他也斩断了自己对程悦的那份感情，因为在他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注定了，那份爱恋再也没有得到回应的可能。
    理智下来想想，其实程悦也明白江子东的痛苦，所以这些年来，他也没有真的恨过江子东。
    程悦表面脾气温柔，骨子里却有股倔强，妈妈走的时候家里困难到了极点，他也没有接受过江子东任何金钱上的帮助，因为他不想给江子东任何希望，不想让江子东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之后，渐渐的，两人之间联系少了下来，直到程乐顺利考上大学，程悦才换了一份稳妥又相对清闲的工作，到音乐学院当了个老师。也是后来，在认识魏圣轩以后，程悦才知道，其实江子东一直暗中关心着自己，能顺利应聘到这份老师的工作，江子东帮了很多的忙，他靠着这些年混出来的人脉，打通了各方面的关系，还拜托在这里工作多年的魏老师，平时对自己多多照顾……
    做了那么多事，却刻意不让程悦知道，他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吧。
    他的这些好，程悦都记在心里，对他更是多了份感激和愧疚。大学时代关心照顾程悦的东哥，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是在寒冷的时候默默给程悦一点温暖的人。可是程悦的心里承载不了那么多的感情，他心里早就只装得下一个叶敬希了。
    如今江子东明确表态要放弃，程悦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自己是不可能给他回应的，他能彻底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去追求新的幸福，这也是程悦最想看到的结果。
    程悦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微笑着冲电话那边说：“东哥，其实我没有恨过你。不管当年还是现在，我都应该感谢你。所以，你不需要自责，真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哎，被你看透了，程悦你真是个贴心的人呢。”接着又玩笑地道，“没法让你对我动心，我真遗憾。”
    “谢谢你，东哥。”程悦笑了一下，说，“我跟他已经和好了，虽然还有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但是……这次我不会再放弃他，不管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再放手。”
    江子东轻叹口气：“那就好。希望我能看到你们苦尽甘来的那一天。”
    “我会努力的。”程悦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呢？听说最近经常去夜店，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江子东似乎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我经常去夜店，是因为最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挺漂亮的男孩子，他不是出卖身体的money boy，心地也很善良。怎么说呢，我挺喜欢他的，但是他以前受过很多苦，所以有点排斥别人的接近……”江子东顿了顿，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会把他追到手的，我很喜欢保护他的感觉，跟他在一起，可以充分的满足我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啊。”
    程悦轻笑着道：“听起来势在必得的样子，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那是自然，我会想方设法把他弄出夜店，在家里养着他的。对了，他叫阿齐，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程悦怔了怔。阿齐？是那个带着微笑把打扰自己的客人赶走的男孩？虽然在夜店那种地方工作，可依旧保持着一份纯粹的笑容。不知道他以前受过什么苦，不过有江子东这样强势又不失温柔的男人在，他估计也逃不掉吧。
    想到这里，程悦不由得扬起嘴角，“祝你幸福。”
    江子东沉默了一下，然后学着程悦的语气，笑着说：“我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之后，程悦心中颇有一翻感慨。
    江子东真是头脑冷静到让人佩服。当年跟叶敬希分手是他在旁边快刀斩乱麻，如今要重逢的时候，他又谋划着当了回媒婆。看见叶敬希来了夜店，于是让好友魏圣轩想方设法把程悦也弄过去……怪不得那天晚上总觉得身体不对劲，仔细想想，那杯蓝色迷情应该有问题吧，不然叶敬希不会特意问自己为什么喝蓝色迷情。
    程悦无奈的笑了笑，今天江子东这通电话，目的也不只是为了解释这件事，他其实完全可以装作不知情的。拐弯抹角说那么多，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他已经放弃了那段让两人都痛苦的单恋，如今有了新的喜欢的人，这样，自己才能够没有负担的，安心的跟叶敬希在一起。
    江子东一直是这么细心的人，如今他有喜欢的人了，程悦真的很为他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东齐这对CP是早就设定好的，所以夜店里也让阿齐露了个小脸。新来的读者可能不知道阿齐是谁，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专栏里《公平的报复》那篇，阿齐是个可怜悲惨的小小配角~
    不看也没关系，我会专门给东齐这一对写个完整的番外。
    跨文的CP……好像有点乱点鸳鸯谱的嫌疑？
    我快从蝶妈变成蝶鸨母了><
    最近被人说很有大娘的气质……
    
    第四四章 骚扰 …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程悦洗澡刚洗了一半。一边裹着浴袍去开门，一边无奈地想：今天真是过节一样热闹啊，上个选修课，不速之客一个接一个的，下了课又有江子东的来电，电话完了刚想安静的洗个澡，又有人找上门来……
    打开门，迎接程悦的是灿烂的笑脸以及一个用力的拥抱
    “哥。”
    原来是这个家伙……
    程悦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说：“来找我做什么？”
    “拿耳塞啊，你忘了吗，前几天说过的。”程乐的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甚至能看到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他说完，便自顾自的绕过哥哥走进屋内，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
    程悦轻叹口气。弟弟性格开朗虽然是件好事，可看他这样笑，为什么让人觉得脊背发毛呢。
    “哥，你正在洗澡是吧，你继续洗，耳塞我自己去找。”
    “嗯，好。”程悦转身回了浴室，程乐就正大光明打量起哥哥的宿舍。哥哥向来爱干净，这屋子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学校分配给员工的宿舍面积挺小，除了浴室和小厨房，其余部分便是卧室了。哥哥的卧室简单到一目了然，中间一个单人床，铺着洁白的床单，旁边靠窗的地方还有张干净整洁的书桌。
    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处于屏幕保护状态，一行windows的字符上下飘动着。程乐走过去轻轻按了下回车键，屏幕便亮了起来。进入系统，深秋时节落叶遍地的风景图作为桌面，桌面上只有十个指头能数过来的图标，鼠标和主题也是系统自带的windows的那套蓝色的老古董……好吧，哥哥你即使不喜欢玩电脑，不喜欢换那些漂亮个性的主题，可你至少设个密码啊笨蛋！以后要是跟别人在一起，还不是全部秘密都被人看光了？
    程乐皱了下眉，刚想帮他建个用户设置一下访问权限，结果右下角的QQ突然开始弹个不停，鼠标移过去，发消息的人太多，简直像轰炸机。
    哟……哥哥居然还用QQ？他倒是从没告诉过自己他的Q号。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之下，程乐不由得点开了对话窗口。
    “无双大人下个月一号魔音社三岁生日了，看到公告说要开周年庆的歌会，你能不能露个面啊，我们都很想你啊！”
    “无双，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听说你不配剧了感觉挺失落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你配得那么好，有没有打算重出江湖？一定会支持的。”
    “无双，虽然你不再配剧让我很遗憾，但是那段经典还是让人反复回味呢，我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哎，你能再出来配剧就好了><”
    “无双你好，我是恋声同盟的策划小米，我们现在正筹备一部现代耽美广播剧《双恋》，其他演员都到位了，只差一个主角受音，我觉得你的声音非常合适。主役的攻音是恶魔接的，你跟他那么熟，对戏也不会太尴尬，希望你考虑一下吧，剧本我发你邮箱了，你想好了再给我答复^_^真的希望你能接呢，我进这圈子就是因为听了你的剧，特喜欢你温柔的声音，我是你忠实的粉TT”
    最后一条，是来自恶魔手机QQ的留言。
    “小米找你了吗？我觉得你声音挺适合这部剧的，这剧时间也很宽裕，挺清水的，如果你能抽出时间，不妨考虑看看。”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还有件事，下个月一号魔音社三周岁生日，策划组那边讨论之后决定，1号晚上八点在社团的歪歪频道开一场歌会作为答谢，要求社团的全体CV都出席，还有一批新人要给大家介绍，希望你到时能到现场坐镇。至少你还是名誉上的社长，一直失踪下去，他们还以为我这副社长把你谋杀了。”
    程乐摸着鼻子看了眼对话窗口。这个归剑明，聊个Q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可你正经就正经吧，非要在最后加一句不好笑的玩笑话，真是冷死人了。
    身后突然响起开门声，洗完澡的程悦裹着浴袍走了过来。
    程乐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在他发现自己偷看之前，先主动的说：“哥，你这电脑都不设密码的吗？我碰一下键盘就直接进了系统。”
    程悦惊讶了一下：“设密码？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开机比较方便，反正我的电脑也没人看。”
    “现在你单身，当然没人看。”程乐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万一以后跟人一起住呢？你电脑里什么秘密可都被他看光了。”
    程悦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根微微一红，“你说的也是……”
    沉默了一下，又微笑道：“你帮我设一个吧，就用你的生日好了。”一边说一边走到弟弟的身后，看了那一大堆QQ窗口，惊讶地道：“你打开看了？”
    “嗯。”程悦耸耸肩，说完，又坏笑着道，“哥，你不是说，我们兄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吗？可是最近……你好像很多秘密瞒着我呢。”
    咳……那是当年程乐还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整天闷闷不乐，有心事又不说，所以程悦才用这种“兄弟之间不该有秘密”之类的话来诱哄小孩子。
    没想到如今被他反将一军。
    程悦看了眼QQ，那些留言果然都是跟无双有关的，反正让弟弟知道也没有关系，只要他别去听那个《梦境》就好了。程悦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说：“无双是我的网名。这几年我太无聊，就上网去录了些歌，认识了几个网友。后来被他们拉进一个广播剧的社团……就是这样。”
    “哦，原来如此……”程乐笑眯眯的看着哥哥，“那你有没有给广播剧配过音呢？”
    “没有……”程悦有些心虚的说。弟弟应该不会对广播剧感兴趣吧，不会去搜来听吧，那个剧真是丢人……
    程乐哦了一声，又问：“打算以后配吗？广播剧这玩意儿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程悦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尴尬的说：“不配了，暂时……不太方便。而且……我也不太会演戏，对着话筒……声音总是很僵硬。”
    “为什么不方便？”程乐的问题一针见血。
    程悦别过头去：“咳，最近比较忙……”
    看他那尴尬的样子，耳朵都红透了，程乐也就没再问下去。心里却很清楚，他不配的原因除了不太喜欢演戏之外，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叶敬希吧……
    难道那个男人听了哥哥跟别人H戏吃醋了所以不让他配耽美剧？还是哥哥自己心里别扭没法跟别的男CV去念那些肉麻台词？
    程乐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还带着微笑，站起来轻轻抱住哥哥，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撒娇一样轻声说：“不管怎样，哥，你高兴就好。只要你喜欢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会支持的。你真的不用顾忌我。喜欢就在一起吧。时机成熟的时候，再介绍你喜欢的人给我认识。”
    虽然这弟弟像只大型犬一样抱着他撒娇的姿势让程悦心里有些发毛，可他诚恳的话还是让程悦感动了一下，轻声回答，“嗯，谢谢……”
    .
    从哥哥那里回到宿舍，余小飞正在洗澡，程乐就坐回位置上打开电脑，凭着记忆输入了归剑明的QQ号码。
    听到程乐回来了，余小飞就在浴室里吼：“程乐，我留了西瓜给你！在桌上！”
    这人倒是讲义气，他女朋友李唯特喜欢吃西瓜，每次买一整只大瓜都会给他分一半，他再给程乐分一半，于是，开学以来程乐时不时都会面临桌上突然多出四分之一块西瓜的好事。
    程乐回头朝浴室喊道：“看到了，谢谢亲爱的。”
    余小飞似乎脚下滑了一下，肥皂盒掉地上的声音在浴室里砰砰作响。
    可怜的余小飞真经不起吓。
    程乐心情大好，一边拿起西瓜咬了一口，一边在添加好友的验证信息那里打字——
    “恶魔我是你的粉，我好爱你啊好爱你^_^”
    手下打着恶心肉麻的话，脸上却是吃到冰甜西瓜的享受表情，程乐随意的伸出腿，用脚把垃圾桶勾了过来，一边惬意的吃着西瓜，一边轻声感叹：“哎，李唯这丫头，挑西瓜的眼光比挑男朋友还要准……”
    片刻后，电脑右下角突然响起了系统消息的咳嗽声。
    程乐把西瓜往垃圾桶一扔，抽出两张纸巾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这才转过身来，握住鼠标点了一下，果然，系统提示说：“恶魔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并把你添加为好友”
    那边很快发了消息过来：“你从哪知道我的Q号的？”
    程乐飞快打下一行字：“啊！恶魔大人，我好崇拜你！听了梦境之后被你的声音惊艳到，所以到处去找你的联系方式，在我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终于找人问到了！你能加我，我真的太开心了！”粉丝是这么说话的没错吧？程乐挑了下眉，总觉得还差一句，于是翘起嘴角，坏笑着在最后补了一句：“我爱你！！！”连着三个感叹号来表达身为粉丝的激动情绪。
    那边不知是不是被这“粉丝”的“热情”给吓到了，好半天没有回复。
    就在程乐打算再发一句肉麻表白去炸他的时候，他突然回了一句。
    “你是男的吧”
    没有标点符号的平淡语句，看不出主人的情绪。
    程乐摸摸鼻子，一脸镇定的撒着谎：“我是女的。QQ资料设置成男性，是因为以前玩游戏的时候经常被色狼骚扰，无奈之下只好假扮男人。”接着又发去一句——
    “真的很喜欢你的声音！”
    只是觉得很特别而已，谈不上喜欢。
    “你的每一部剧我都有听！”
    只听了一部。
    “我还用你配的那段独白当闹钟铃声！”
    开玩笑，用那个当闹钟会做噩梦的。
    “手机来电也是你唱的那首不知名日文歌！”
    那会被人笑死的吧？
    程乐一边腹诽着自己的肉麻，一边一脸平静的吹嘘完毕，然后耐心等待对方的回复。
    良久后——
    “谢谢。”
    简短的两个字。
    程乐很不甘心，于是继续骚扰他
    “你最近还接不接新剧呢？为了你，我也去当CV了，如果能有机会跟你合作的话，我做梦都会笑的！”
    这个就有点夸张了。跟他合作，做梦不哭就不错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那边终于受不了程乐的消息轰炸，发来一句话。
    “你或许不知道吧，T大的IP地址在QQ上是可以显示的。”
    哦？原来如此……
    程乐摸了摸鼻子，还好自己明智，把QQ的IP代理服务器设置成T大南校区，自己在东校区，他再怀疑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果然，那边发消息说：“你是在我空间留言的那位师妹吗？”
    程乐微微笑了笑。这个误会真不错，自己正好可以顺着台阶下，借那位不知名师妹当一下炮灰。
    “对啊，归师兄，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好奇了，听你的声音很耳熟，不知道你是不是恶魔，所以才留言的……”
    虽然叫他师兄有那么一点点吃亏……可只有这样，装小白兔才能装得像。
    “哦，前些天我确实在南校区忙广播台招新，我的确是归剑明没错，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不要到处去宣传，我不希望配音的事情影响到我的生活。”
    “好的，我知道了^_^”小白兔打字要加笑脸，八卦女生可以尽情厚脸皮问他问题，程乐笑了笑，继续骚扰他，“对了，你跟羽毛是一对吗？有人说你在外面跟男朋友同居，那个人是羽毛吗？”
    恶魔似乎被问得不耐烦了，良久后才发来一条消息
    “我是跟羽毛一起住没错，你还有事要问吗？”
    ——是不是一对还没回答，他真会避重就轻。
    程乐见好就收，笑着打了一行字过去：“没了没了，师兄你去忙吧^_^我会继续支持你的，加油，期待你的新剧啊！”
    “嗯，拜拜。”
    程乐轻呼一口气。自己为什么突然对广播剧这玩意儿感兴趣了？起初是好奇的去调查哥哥，后来听了他们配的那部梦境，然后对恶魔那个人的兴趣越来越浓烈。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程乐向来活得潇洒自在，性格也非常干脆直爽，既然对那个人很感兴趣，那就去接近他，了解他，能多个朋友也不错啊……
    这么想着，刻意去忽略了听到他声音时心里那一点奇怪的悸动。
    右下角又弹出一个验证信息，写着：“乐乐你好我是恋声同盟的策划小米，找你有点事。”程乐还没来得及按同意，很快又弹来一条：“你好，我是魔音社CV组的羽毛。”
    呃……没记错的话，这位策划小米是今天找哥哥接《双恋》的那位吧，而羽毛，这不是恶魔的绯闻男友吗？
    程乐顿时觉得头顶产生一种乌云密布的压力感。
    
    第四五章 叶谦 …
    
    程乐通过了小米的验证，很快，小米就发来一长串的消息——
    “乐乐你好，我是恋声同盟的策划小米，是唯一姐把你推荐给我的。我听了你发去魔音社应聘的干音，感觉你很适合正在筹备的一部耽美剧的小受”
    “不知道你能不能献出第一次合作的机会？我把剧本发给你看看吧。”
    “对了，另外两位主角已经确定是恶魔和无双，他们脾气都很好，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是新人也没有关系，恶魔很照顾本社团的新人哦”
    社团新人？魔音社试音的结果难道已经出来了？
    程乐顺手点进邮箱去看，果然有封新邮件，里面写着恭喜你通过魔音社CV组的考核，正式成为魔音社的一员。
    程乐关掉邮件，非常无语地瞪着小米发来的那行消息。
    ——上帝你在玩儿我呢？让我跟我哥配同一部剧？还在那当第三者抢小攻？那个小攻还是归剑明配的？
    呃……这么强大的挑战我怎么好意思呢……
    程乐挑了下眉，平静的回复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这剧我接了。”
    那边似乎吓了一大跳，沉默了半晌后，发来一句：“我靠……真……真爽快！”
    程乐微微一笑：“我正好在线嘛。”
    小米依旧很激动，噼里啪啦一行字打了过来：“姐姐我当了这么多年策划，第一次遇到这么爽快的CV！消息发来不到一分钟就敲定接剧，嗷嗷，要是那群人有你十分之一的效率，让我去跳黄河了我都甘心！乐乐，握爪！我一定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我第一次配剧，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嗯嗯，我也是第一次当策划的同时兼职导演的，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乐乐啊，你应聘的那段干音我听了，很有潜力，真的！你的声音让人觉得暖暖的，像是阳光一样，听着心情都会好起来，跟你乐乐这个ID也非常符合呢！”
    “……是吗，呵呵。”
    “而且，我觉得你很有配音的天分啊，总是能很快就融入角色，演起戏来特别的自然！”
    “……谢谢。”
    原来被人夸是这样一种鸡皮疙瘩掉满地的销魂感受。
    程乐摸摸鼻子，看着自己跟归剑明的聊天窗口里把他夸得天花乱坠那一段记录，心中不禁感叹：难为你了归同学，忍了我那么久。
    跟小米敲定了《双恋》的剧本，程乐从面板里找出刚才加了好友的羽毛。
    “你好，我是乐乐。”
    消息发过去很久，那边才回复说——
    “你好，我是魔音社CV组的组长羽毛，你交上来的干音我们听过了，觉得你很有潜力，商议之下通过了你的入社申请。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社团的一员了，下面我提几点要求。”
    “第一、请你到魔音社论坛注册，到CV组那个版块去报道。”
    “第二、这是魔音社的QQ群号码，请你顺便加入，按照CV乐乐的格式改好名字。”
    “第三、下个月一号是魔音社三周岁的生日，社团打算举办歌会，希望你到时准时出席。主持会介绍新人给大家认识，你最好也准备一段自我介绍。”
    “其他的以后再补充。”
    完全冷冷淡淡公事公办的态度，还第一第二第三列了个表来说清楚。
    是不是跟恶魔那人一起住久了，被传染的冷淡毛病？
    程乐皱了皱眉，总觉得跟他对话有些不舒服。于是公式化的回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好，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Q我，或者在群里问。我先下了，拜拜。”
    “嗯，拜拜。”
    关了对话窗口之后，程乐无聊之下打开小米发来的《双恋》剧本来看。
    这剧本围绕着三个角色展开，黑帮背景，小攻是黑道老大唯一的儿子，小时候受过很多刺激，所以个性孤僻冷淡，小受是跟他一起长大的表哥，非常沉静温柔，对他这表弟也照顾有加，不过他是直男，虽然知道小攻的痴情，却一直没法接受。
    ——好吧，恶魔和无双的声线的确很适合这两个角色，策划选人选得倒挺准。
    这剧里还有个亮点就是那个炮灰受，也是程乐自己要配的角色。
    他是小攻在一次意外中救下来的男孩子，性格很开朗，很阳光，而且被救之后就爱上了攻，因为无父无母就一直留在攻的身边，偷偷暗恋着他。而攻因为正牌受一直不接受，于是一时冲动跟炮灰受上床了……
    狗血继续上演，以为他爱上了自己一直幸福快乐着的炮灰受，在偶然的机会，知道他真正爱的是他表哥，非常的伤心和痛苦……独自跑了出去，然后被攻的对手抓去虐待……
    程乐看剧本看得冷汗直流。
    这炮灰受也太可怜了，一直得不到喜欢的人的重视，还傻乎乎的为了他，被人抓去监禁虐待……
    让程乐压力更大的是，除了两位主角之外，这炮灰的戏份实在是有点多，光是五分钟的预告里面就有他五句台词，第一集更夸张，几乎一直在正牌攻和受的夹缝中玩暧昧……第二集有两场床戏……第三集被抓去鞭打监禁……第四集默默受虐等死……第五集要死了还有场哭戏……
    喂喂！这是哪个后妈写的剧本，跟这炮灰有仇啊？
    第一次配剧要不要这么劲爆！暧昧戏、床戏、监禁戏、哭戏，挨个全都来一遍，真锻炼咱的心脏……
    程乐无奈抚额，把剧本再看了一遍，心中却不禁期待着这部剧正式开录，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程乐不喜欢太平淡的生活，他向来都喜欢挑战自己，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傲气。既然对广播剧有了浓厚的兴趣，接了剧，那么就要做到最好。
    演个炮灰，一定要炮得彻底。
    当个灯泡，也要当一个闪闪发光的高级日光大灯泡！
    而且，他还蛮期待哥哥和归剑明知道真相时的场面的。
    当他们知道那个乐乐的背后是程乐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吧？
    一想到那个画面，程乐就觉得很有意思。
    .
    周五下午。
    余小飞难得没跟李唯出去，程乐打开家教中心的网页查好想要的资料，回头道：“小飞，我用你名字在网站上面登记找家教行吗？”
    余小飞疑惑地扭头：“干嘛不用你自己的名字？”
    “反正你又不打算去家教中心，学生证借我下。”程乐耸耸肩，“我名字风水不好，每次找家教都遇到猪头学生，借借你的运气。”
    余小飞爽快地道：“好！”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又说，“你怎么突然想去做家教了？”
    程乐微微笑了笑道：“赚点生活费，给我哥减轻负担。”
    “哟，听起来真孝顺。”
    “那是。”
    程乐接过余小飞递来的学生证，在登记网站上填好学校资料和自己的手机号，这才转身出门。
    其实程乐去家教中心登记，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合适的时间执行自己的一项计划。
    前几天查到叶敬希的资料之后，程乐就下定决心要帮一下哥哥。当时打好算盘要从叶敬希儿子身上下手，所以才查清楚了叶谦的底细。
    他不想直接跟叶敬希接触，而且从叶谦身上，可以更好的了解到叶敬希的性格，还有这些年的生活状况，以及他对哥哥是不是认真的，他有没有计划过将来怎么办，有没有处理好那段婚姻。
    毕竟孩子最不会说谎。
    虽然现在哥哥跟他在一起，可他们之间还有很多没解决的问题，程乐作为旁观者，自然更清楚那些暗中隐藏的炸弹的危险性，心里也在为哥哥担心。
    十多年的守候，万一再出什么波折，他真怕哥哥承受不住。
    所以，就让自己为哥哥扫平一切障碍吧。
    据程乐了解，市中心小学在开学第二周的周五下午会进行一次入学考试，两点半考到四点半，考完试直接放学。叶谦每天放学都有专车在五点半的时候准时接送，要接近他，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指针指向四点半，校门果然开了，一群小孩子兴高采烈的涌了出来，被家长一个个牵走。
    程乐站在报刊亭下微微皱了皱眉，在人群里找那个看过几张照片的叶谦小朋友实在是有些困难。现在才四点半，那司机还没有到，叶谦应该还在校园里。
    程乐揉了揉额头，心中不禁哀叹：哥哥，我为了你真是什么坏事都做了啊，现在还要像个绑匪一样等在校门口……
    突然看见拐角处走来一个男孩，耷拉着脑袋，慢慢走出校门，然后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是叶谦吗？
    程乐看了他一眼，那男孩恰好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把目光停在程乐所在的位置。一张清秀白净的小脸，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眼睛里透着股灵气，弯起嘴角笑起来的时候，小酒窝可真漂亮……
    果然是叶谦。
    哎哎……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想抱回去自己养。
    程乐朝他走了过去，然后跟他并肩坐在那石凳上。
    小孩子很乖的往旁边挪了挪，给程乐腾出点位置，然后又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乐笑了笑，轻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哎，这语气真像“人贩子”。程乐继续在心里鄙视自己。
    那小孩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跟自己说话，惊讶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弯起嘴角，笑着说：“我叫叶谦。”
    “叶谦，真好听。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我……”叶谦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嘴唇，“我考试不及格，呜呜……”
    说着就开始揉眼睛，揉了一会儿没揉下眼泪来，有些郁闷地用脚在地上踢石头，然后闷闷的说：“虽然我爸爸说，只要尽力了，考多少分都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他……”
    “我爸爸很忙的，每天回来都很累，我还给他添麻烦的话，我会觉得很难过……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考得太差，爸爸也会丢脸的，我不想让爸爸丢脸，不想让老师请他去办公室谈话……呜呜……”
    这次可真哭出来了，眼睛都揉红了。
    看着这样的叶谦，程乐突然觉得一阵心疼。
    据他了解的情况来看，他妈妈把他生下之后就离开了，这些年，是叶敬希独自把他带大的。看得出叶敬希很爱这个孩子，可是，没有妈妈的小孩，即使父亲再疼他，还是缺了很多的关爱。父亲不像母亲，很多地方没法细心的顾及，尤其叶敬希还是那种强势的事业型男人，每天都那么忙。
    可怜的叶谦，也不知没有妈妈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
    程乐心中暗叹口气，本来，因为他是叶敬希跟桑瑜的孩子，还有点排斥来着，可真的看到叶谦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孩子实在太可爱，也太可怜了。
    心中的别扭一下子消散了，程乐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想，哥哥那种温柔的性格，应该也会喜欢叶谦这小孩吧。
    “叶谦，你想不想下次考得很好，让爸爸高兴呢？”程乐笑眯眯的看着他说。
    叶谦认真点头：“当然想啊。”
    “那我来帮你，好不好？”
    “啊？你帮我？”
    程乐一本正经的道：“对啊，其实你很聪明，考不好呢，肯定是你想得太多了。我小时候也跟你一样，本来很简单的题目总是想到拐弯抹角的地方去，所以成绩一直很差，后来，是我哥哥在假期的时候耐心的辅导我，才让我转过弯来，我的成绩也就慢慢好起来了，小学的时候还跳级了呢。”
    叶谦认真的听着，拇指撑着下巴，一脸崇拜的看着程乐，乖乖点头：“哦……这样啊。那你的意思是，我考不好，并不是因为我笨？”
    “嗯嗯，你当然不笨！其实呢，你成绩不好不是你自己的问题，是你们老师的上课方式完全不适合你，毕竟你们一个班里几十个同学，老师上课讲同样的内容，不可能每个人都合适的，对不对？”哄小孩真有罪恶感……
    “唔，有道理。”叶谦双眼发亮，看着程乐的眼神更是充满崇拜。
    程乐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所以，我来做你的家教，以后来给你补课吧。”
    “真的？”
    “嗯，不过呢，我做你的家教要你爸爸同意。待会儿他来接你的时候，你就跟他说你想请家教，然后带他去前面的家教中心登记。”
    “这样就可以了吗？”
    “对啊，她们要是推荐一个叫余小飞的T大的学生给你，你同意就好了。”
    叶谦开心的笑了：“好的。”
    程乐伸手摸摸他的头，“那我先走了，再见。”顺便捏捏小孩的脸。
    叶谦朝他挥手：“再见！”
    片刻后，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不远处，叶谦看见那车子，蹦蹦跳跳跑了过去，一边叫着：“爸爸！”
    男人走下车来，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说：“爸爸下班晚了，你等很久吗？”
    “没有，我也刚下课！”
    “那好，走吧，我们回家。今晚带你去外面吃你喜欢的烤鸭，怎么样？”
    “等一下，爸爸。”叶谦突然仰起头说，“我想请个家教。”
    叶敬希惊讶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请家教？”
    叶谦一本正经的道：“我考试成绩总是不好，我觉得，这不是我笨，是我们老师的教育方式不适合我！所以，我应该请一个家教，单独教我，这样，我不懂的地方也好找他问！”
    叶敬希怔了一下，随即微微弯了弯唇角，“你说的对。我倒没考虑到这点。小时候被你爷爷请来的各种家教弄烦了，以为你会不喜欢。”
    “不会！我很喜欢的！爸爸，我们去前面的家教中心登记吧！我同桌就请了那边一个老师当家教，成绩提高很快呢。”
    叶敬希摸摸他的头，轻声说：“好。”
    
    第四六章 家教 …
    
    直到叶敬希把车停好，牵着叶谦慢慢走远，程乐才从旁边的报刊亭抬起头来，有些怔忡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叶敬希握着叶谦的手，慢慢走在黄昏的街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在夕阳映衬下染上一层金色的暖光。叶谦小孩儿心性，见到爸爸总是说不完的话，时不时侧过头来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叶敬希脸色平静的听着，偶尔微微笑一下，然后轻轻摸摸儿子的头发。
    那副父慈子孝的画面，竟让程乐有些感动。
    父爱如山，这话在他们父子的身上，似乎得到了最深刻的体现。
    叶敬希这个男人，在外人的眼里或许只是个冷酷无情的商人，可是，他能在爱人面前，儿子面前，总会褪去冷漠的外壳，流露出那么一份细心的温柔。
    他对着儿子微笑的时候，程乐突然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尽管生意再忙，周末的时候也会抽时间来接叶谦，自己不会做饭，也会带叶谦去他喜欢的餐厅好好吃一顿家常菜。小孩说的那些无聊话题，大人听了自然会烦，可他听着儿子麻雀般的汇报，脸上却始终维持着微笑。
    这样的父亲，或许是所有人心目中最理想的父亲吧。
    他对叶谦的教育方式非常宽松自由，他让叶谦做自己喜欢的事，从不像一般的父母一样太过纠结于小孩的成绩，也不勉强叶谦去学不喜欢的才艺，对于叶谦的将来，完全交给他自己去选择。
    叶敬希独自带大这个儿子，那些艰辛自然不必言说，或许也正因此，他们父子间的感情才这么好，甚至好到让旁人看了都不由得嫉妒。
    这样的情况下，哥哥又该怎么走进叶敬希的生活？以什么身份走进叶谦的生活？
    谈恋爱是一回事，可若是以后生活在一起，这些问题的确要仔细衡量。
    这也是程乐接近叶谦的目的。
    所以程乐才在下午见叶谦之前在家教中心网站上登记了资料，未免叶敬希怀疑，用的也是余小飞的名字和学生证，只要不拿着学生证当面对质，就不会穿帮。
    在个人简介里还特意注明了自己小学时跳级的经历，以及喜欢带小孩子的意愿。
    程乐查过，目前在家教中心登记的大学生里没有愿意教小孩的，自己跟叶谦登记的时间相差不久，又特意注明了喜欢带小孩，不出意外的话，程乐相信家教中心的工作人员会推荐自己给叶谦。
    程乐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果然，事情也按他的推算顺利发展。
    过了片刻，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家教中心的号码。
    “你好，是余小飞同学吗？” 女工作人员的声音很温柔。
    程乐翘起嘴角，微笑道：“是的。”
    “我们这里有位叫叶谦的学生想找家教，是个一年级的男孩子，我看了你的简介，觉得你挺合适的，那个学生也挺喜欢你，你要不要跟他家长聊聊看？”
    程乐脸上的笑容更深，“好的，谢谢你。”
    电话被转给了另一个人，片刻之后，耳边传来男人平淡的声音。
    “你好。我是叶谦的父亲。”
    低沉的音色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想起那天在教师办公室里亲吻哥哥的男人，程乐不禁笑了一下，“您好，叶先生。”
    那边继续说：“你愿意做叶谦的家教吗？”
    “当然。”
    “你说自己很有耐心，喜欢带小孩对吧？”
    “对的。”
    “那好。我希望你能给叶谦教全部的课程，这样比较好辅导，你觉得呢？”
    “这个没问题，我相信我可以教好他的全部课程。”
    “嗯，那你对报酬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叶先生可以按一般的市价给我，一小时25，每次按时间付清。如果我在一个月之内帮叶谦提升成绩，您到时候再给我一百块的奖励，如何？”
    “好。”那边答应的很干脆，顿了顿，又说：“平时叶谦没时间，我在家也不太方便。你家教的时间就在周末吧，具体几个小时到时候看情况来定。”
    “没问题！那您把地址短信给我，我周末直接过去找叶谦。”
    “嗯，明天开始？”
    “好的。下午三点我会准时过来的。”
    放下电话之后，程乐轻轻呼出口气。
    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叶谦的家教，没记错的话，明天叶敬希正好要去吃哥哥亲手做的菜，肯定不会把叶谦带过去，至少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刚复合，哥哥还不知道叶谦的存在。
    那么，明天的时间就是自己跟叶谦两个人的了。当家教的同时，顺便给小叶谦当保姆，再捏捏他的脸，揉揉他的头，增进一下他跟未来小叔叔之间的感情。
    .
    周末的时候天气晴朗，上午闲着没事干，程乐从网上down下来小学的课本瞄了一眼，给叶谦量身定制了一套教学计划。下午时间一到，就按叶敬希短信过来的路线赶去他家。
    星湖别墅区外面围着高高的栅栏，路过的人能透过缝隙把小区内的景致看个大概。
    程乐坐在公车上打开车窗，一边欣赏着眼前美丽的景色，一边不禁感叹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整个小区的设计非常贴心，一排排整齐的别墅风格各异，宽敞的大道和纵横交错的青石小路结合得近乎完美，路旁有茂密的树林，树上还有小鸟清脆的叫声。清澈的人工湖，一片接一片厚厚的草坪，娱乐休闲设施齐全，小区内有好几家超市，连医院和洗车店都有。
    这里完全是适合度假休闲的地方，住在这儿，不用去市区就能享受到最为轻松舒适的生活。一到这小区附近，连夏日里的燥热都减弱了几分。
    程乐一下公车，就见叶谦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叫道：“老师！”
    程乐笑着抱住扑进怀里的孩子，摸摸他的头：“你怎么来门口等我？”
    “小区不让外人进，爸爸让我三点的时候在门口等你。不然保安不放你进去。”
    “哦，原来是这样。”程乐微笑着道，“那你爸爸呢？”
    “他说今天去朋友家吃饭！”叶谦道，“老师快走吧，外面太热了，我带你去我家。”
    叶谦一副小主人的模样，牵着程乐就往小区里走，一边走，一边还当了回导游，介绍着小区里的景致。
    等他终于说累了，程乐才笑着问道：“你平时都是住这里吗？”
    叶谦点点头：“对啊，离学校挺远，所以每天都要爸爸来接送。”
    程乐怔了怔，叶敬希居然天天都接送儿子？
    “你爸爸那么忙，怎么不派专门的司机来接呢？”
    “哦，爸爸说司机开车他不放心。像我二叔那样，动不动就撞个人的。而且我爸爸下班的时间正好跟我放学差不多，就顺路来接我了。我们顺便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回家以后爸爸就去书房忙，我就在自己屋里写作业。”说到这里，叶谦弯起眼睛笑了笑，“我跟爸爸聊天的时间都是在车上，他没太多时间陪我，我要是回家以后还缠着他，会打扰他工作的。”
    看着这孩子带着纯真的笑容说着这些话，对他来说，似乎连跟父亲聊天都变成了奢侈。
    程乐心里一酸，轻声问：“你妈妈……从来没有来看过你吗？”
    “没……我没有妈妈。”叶谦眼眶一红，垂下头，轻声说，“学校里有同学嘲笑我，说我是没妈要的孩子，所以才很笨，考试才考不好……但是，我有爸爸就够了，爸爸对我那么好，没妈妈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们有妈妈，也不见他们的妈妈天天来接啊……”叶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程乐不禁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叶谦，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很多人都很喜欢你，那些同学乱说话，肯定是看你爸爸整天开车来接你，所以心里嫉妒。别理她们。”
    叶谦抬头，很快就擦干眼泪笑了起来：“嗯，我爸爸也是这么说。他跟我说，不要在不喜欢你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那样你才真的是笨蛋。下次那些人再嘲笑你的时候，你就透过她们的脸，去看她们脑袋后面的天空。”
    程乐差点被叶谦的话逗得笑出来。
    叶敬希原来是这么教育儿子的，透过她们的脸，去看她们脑袋后面的天空，这可是“无视”的最高境界啊。
    这对父子，真是一对活宝。
    .
    程乐坐在客厅沙发上，仔细打量起叶敬希住的这栋别墅。
    两层的别墅，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豪华和铺张，倒像是哥哥喜欢的那种简单雅致的风格，墙壁刷的是暖黄的色调，屋内的家具也以白色为主，地毯上细碎的花纹十分精细，窗帘上也有漂亮的刺绣。整个屋子看上去整洁舒适，还能在细微的角落里发现主人不俗的品味。
    看来，叶敬希精心布置过这里，虽然只有父子两个人住，却处处都透着温暖的“家”的气息。
    “叶谦，你家里布置得真漂亮。”程乐不禁赞叹道。
    “那当然，家具都是爸爸亲自买的！”叶谦高兴地弯起了眼睛，“老师你要在哪里讲课？书房还是客厅？”
    “就在客厅吧。”程乐拿过叶谦搬来的一堆课本，“过来坐，你哪里不懂，我从头给你讲。”
    果然如程乐所料，叶谦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只是他做题的时候总是走弯路。其实叶谦算数学算得特别快，但是他懒得写过程，所以每次得分都很低。
    真是个鬼灵精怪的小孩。
    程乐开始耐心的给叶谦讲解，每做对一个题目，那孩子就双眼发亮的盯着程乐看，让程乐心里涨满了成就感。
    或许是小时候顽皮的个性太像了的缘故，程乐和叶谦相处得非常融洽，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等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教学任务，两人刚要收拾客厅里乱成一团的书籍，却听一阵门铃突然响起，叮咚的声音响得有些急。
    叶谦跑到门口，踮起脚尖看了看猫眼，然后笑着打开门：“萧叔叔。”
    程乐不知他说的萧叔叔是谁，从客厅里看过去，只见那男人侧脸线条很柔和，微微上挑的眼角透出点魅惑的温柔，他很自然地抱了抱叶谦，“小谦啊，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叶谦点头，“萧叔叔找我爸爸吗？爸爸去跟朋友吃饭了，你有事给他打电话吧。”
    “不用了，萧叔叔专门来看你的。”男人顿了顿，柔声说，“今晚带你出去玩儿，好吗？”
    “去哪里？”
    “今晚公园有动物表演，我带你去看吧。乖，你去换衣服，我在门口等你。”
    “好的。”
    不知为何，程乐心中竟升起股奇怪的不安。他总觉得，那个男人对叶谦那种诱哄的语气，简直就是自己哄叶谦时的翻版。
    他绝对不是单纯带叶谦出去玩的。有谁会在朋友不在家的时候特意找上门，把朋友的孩子带出去玩？那人要么闲得有病，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他要趁叶敬希不在的时候，把叶谦骗去什么地方？
    看着叶谦跑回来时兴高采烈的表情，程乐微微皱了皱眉，走过去拉住叶谦，沉声问：“那个萧叔叔，是你什么人？”
    “哦，他是我二叔很好的朋友，以前来过我家几次，对我也很好。”
    程乐眉头皱紧。
    这更不对了，二叔的朋友，关系远到哪里去了，专门上门来带人，绝对不正常……
    回头看了眼门口的男人欣长的影子，程乐俯身按住叶谦的肩膀，轻声说：“你要跟他出去，最好跟你爸爸打个电话，不然你爸爸回来看不见你，会担心。”
    “嗯，我知道，爸爸也是这么说的。我这就去打。”
    叶谦刚拿起手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到极点的声音：“叶谦，这位是什么人？”
    程乐抬起头来，对上他微微眯起的双眼，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温柔中带着点魅惑，冷下脸的时候目光却锐利如冰。
    程乐挑了挑眉，语气不卑不亢：“你好，我是叶谦的家教。所以，我有责任在他爸爸不在的时候，保证他的安全。”说完，唇角往上一勾，扬起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目光直直地看向对面的男人，“萧先生，您要带叶谦出去玩，最好问过他的爸爸。不然，我可不好交代。”
    男人冷冷的目光看向程乐，突然凑到程乐耳边，压低了声音，“你管得有点多了。”说完，微微笑了笑，“不过是小谦的家教，上完课就该离开，不是吗？”语气加重，明显带着威胁的意味。
    程乐没说话，脸上依旧笑得灿烂，目光直直跟他相对，毫不退缩。
    空气里电光石火，半晌僵持不下。
    突然，门被推开，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人头发略长，下颌线条很漂亮，见到客厅内的场景后微微眯了眯眼，那笑容让人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哟，萧逸，真是稀客啊……你来这，是想做什么？”
    说着便双手环抱胸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萧逸半晌没说话，只是神色间有些尴尬。
    跟在后面的一位倒十分镇定，目光在客厅里绕了一圈，无视了中间的萧逸和程乐，停在叶谦身上，微微笑了笑：“小谦，过来。”
    叶谦蹦跳着跑过去扑到他怀里：“三叔！”说完又朝旁边的男人咧嘴笑了笑，“二叔好。”
    “嗯，我们一起来看你，感动吧。”叶敬辉狠狠捏了捏叶谦的脸。
    叶谦摇头：“不感动。爸爸说，二叔和三叔每次来我家，都没好事……”
    “大哥的话，总是一针见血啊。”叶敬文笑着揉了揉叶谦的头发，回头正好跟程乐目光相对，友好地点了点头，问：“你是？”
    “哦，我是叶谦的家教。”
    “原来如此。现在我们有些家事需要处理，你先把叶谦带上楼去，好吗？”
    “好。”程乐点了点头，拉过叶谦的手往楼上走，叶谦眨着大大的眼睛回头看着客厅里对峙的几个人，好奇地道：“三叔，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吗？”
    叶敬文朝他笑了笑，“乖，上楼去。”
    程乐把叶谦带到卧室，关上门，叶谦看着程乐说：“老师，他们要谈什么，到我家来，又把我赶走，真奇怪。”
    “想知道很简单啊。”程乐笑了笑，“你坐在床边别动，我帮你偷听，然后再告诉你，好吗？”
    叶谦点头：“老师你太好了！”
    是我自己想偷听……
    程乐心虚地咳了一声，轻轻打开个门缝，楼下的客厅里，三个男人在沙发上坐下，显然摆出了谈判的架势。
    
    第四七章 谈判 …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萧逸，你今天来这里，是想带走我们家小谦，对吗？”叶敬辉故意拖长了尾音，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笑着看向老朋友。
    萧逸沉默了一下，笑了笑说：“没错，我原本是想趁你大哥不在的时候带走叶谦的……”
    “带他去哪？”叶敬辉打断了他。
    “去见桑瑜。”萧逸顿了顿，“既然你已经知道桑瑜回来了，就让我带小谦去见她一面。我是小谦的舅舅，肯定不会伤害他的。”
    “舅舅？”叶敬辉脸上虽然带着笑，目光却冷了下来，“你真好意思说这个词。你那宝贝妹妹可没把叶谦当儿子吧，当年留下不到一岁的叶谦，走得可真干脆啊。”
    萧逸轻声道：“当年她离开，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叶敬辉挑了挑眉，“那我也迫不得已一下，开车撞死你行吗？”
    萧逸无奈地笑了笑，“阿辉，过去的恩怨暂时不提，我们现在好好商量个解决的办法才是要事。”
    “我来说吧。”叶敬文沉声道，“桑瑜她六年前诊断出红斑狼疮，为了治病才离开叶家的。”
    “治病？” 叶敬辉皱起眉头。
    “嗯，系统性红斑狼疮，一种自身免疫性的疾病，这种病跟患者的心情有很大关系，发作不规律，反复交替，而且不能见阳光，全身还会长大片可怕的红斑。”叶敬文沉默了一下，“我想，桑瑜应该是不想让我们看见她被折磨的样子，所以在她大哥的安排下，到国外去秘密治疗了。这也是我们这些年一直找不到她的原因。”
    “敬文说得没错。当年她诊断出这个病的时候，叶谦还不到一岁，是大哥强行把她接走的。”萧逸顿了顿，语气颇为无奈，“我们两家的那些恩怨你们都清楚，妹妹嫁给叶敬希本就是大哥一手策划的阴谋，当时大哥一心想着要报复，本来打算趁叶敬希忙着照顾生意，把妹妹和叶谦一起接走的。可是你妈妈非常精明，在发现桑瑜不对劲之后马上派人把叶谦保护起来……所以大哥的计划失败了。”
    “这么说，桑瑜并不是自愿离开？”叶敬辉挑了挑眉，“而是被你大哥接走的？”
    “嗯，她也舍不得孩子。”
    “这次呢？又是你‘大哥’让你带走叶谦吗？”提起那位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男人，叶敬辉不禁有些咬牙切齿，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倒不是，我来带叶谦是桑瑜的意思，她只想见小谦一面。没想到这事被敬文知道，及时通知了你。”萧逸笑得有些尴尬，“正好被你们拦下了。”
    “即使敬文不通知，我也一直在留意你的动作，想从你身上查到桑瑜的线索。”叶敬辉白了萧逸一眼，看向叶敬文说，“敬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连桑瑜什么时候生病都一清二楚。”
    叶敬文说：“前段时间桑瑜病情恶化，来医院看病，血液科那边给她做常规检查的时候发现脑部有异常，正好请我过去会诊，我看了她这些年的病历，所以很清楚她的治病经过。”
    “你在医院见到她？这么说，她现在还在住院吗？”
    叶敬文点了点头：“对，正好在我们医院。”
    叶敬辉道：“你怎么不早说？桑瑜回来的事大哥都不知道。前几天他还让我帮忙查桑瑜的消息。”
    “我当时不确定她回来是做什么的，只是暗中跟进她的病情。后来看到萧逸来医院看她，提到叶谦，你那天正好打电话告诉我大哥有另外喜欢的人，我才把事情弄清楚。”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那么激动，杯子都掉马桶了呢。”叶敬辉笑着说。
    三人沉默了良久，萧逸才轻声说：“你们应该都知道，当年叶家投资失败是我大哥一手策划的，本来他想趁机搞垮你们叶家，可后来他知道叶敬希在国内有深爱的人，而妹妹也恨极了你们叶家的人，所以才答应以联姻的形式嫁进你们叶家去搞破坏。”
    “大哥的目的自然达到了，叶敬希跟程悦被成功拆散，桑瑜在叶家也暗中做了很多手脚，渐渐架空天宇的资金，想跟大哥联手把叶家一网打尽。可是，你妈妈太聪明了，她怕桑瑜会对叶家不利，故意设计让她生下了叶谦。”
    说到这里，萧逸不禁苦笑起来，“你妈妈料想的果然没错，哪怕我妹妹那么个性强硬的女人，叶谦出生之后，她也渐渐心软了，没有下狠手。不久又诊断出红斑狼疮，大哥就干脆把她给接走。”
    当年叶致远为了扩大产业，以强势手段收购了一批公司，有一对夫妇因此丧命，留下的孩子带着对叶家的恨意分散在不同的角落，执行一场完美的报复计划。
    他们想让叶家彻底家破人亡，让叶家三兄弟生不如死，一步一步的，把叶家的人推向痛苦的深渊里。
    没料后来产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变数，让这场报复终究没有成功。
    桑瑜生了叶谦之后生病退隐，萧逸因为跟叶敬辉的好友关系最后也没能下狠心。想要他们身败名裂的报复计划，终究落了空。
    或许，不该说是落空。至少二弟叶敬辉差点失去最爱的人。大哥叶敬希也为这场报复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牵连到了程悦。
    叶程两人十多年的分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的策划。
    相爱却无法相守，只能带着回忆入睡，十多年，每一天都是痛苦的煎熬。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本就脆弱的感情怎么经得起如此刻意的折磨。
    最该庆幸的是，程悦是个死脑筋的人，他愿意为了叶敬希去做一个傻瓜，苦苦等待，十年如一日的守候，哪怕那种希望是那么的渺茫，他也一直等待着，守护着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
    而叶敬希，同样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走进过他心里的，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程悦一人。
    桑瑜走后，叶敬希怀疑之下查出天宇集团资金漏洞的疑点，这才得知，那一切都是桑瑜在暗中搞破坏。
    叶敬希从小到大一直在走别人安排好的路。上哪所学校，报什么专业，甚至连跟谁结婚，父亲都给他做好了最合理的安排，他的一生都是叶致远手里的企划书。
    可惜，那场本以为救了整个叶家的婚姻，却是对方精心策划的报复。
    就连叶谦的出生，都不过是一场算计。
    这是多么讽刺的事。
    叶敬希肩上背负的实在太多，甚至让他无暇去顾及普通人都想得到的幸福。遇到程悦是个意外的变数。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没有爱过他，会不会就没有后来那么多年的痛苦。一直活在冰冷世界的人，习惯了孤单的人，如果没有爱上程悦，他就可以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可是，在感受过程悦给予的温暖和幸福之后，再次回到原来的世界，就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冷漠的心情。
    这么多年，他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跟程悦在一起的短短的几个月，才是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幸福。可那点时间跟漫长的十年相比，显得太过短暂，也太过可怜。
    可就是那短暂的几个月，却是他这么多年的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部分。
    当年得知真相的时候，叶敬希心里虽然很痛苦，可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抱怨过。毅然把叶谦带回国内，在保护好叶谦的同时，生活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商场，站稳脚跟，在那些人实行报复计划的时候，能够及时的力挽狂澜。
    所以他才守到了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叶程两人的感情经过了时间的洗礼，变得比以前更加坚固。那么多年的守候，心底最爱的始终是对方，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也正因叶敬希为了整个叶家做出了太大的牺牲，所以叶敬辉和叶敬文才想在这最后关头帮大哥一次。得知大哥多年来一直深爱着程悦之后，两个弟弟不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桑瑜的事波及到程悦。
    所以两人才背着大哥一起赶到家里来跟萧逸谈判，想要帮老大扫平一切障碍。
    萧逸这次来带走叶谦，只想让他去见桑瑜最后一面。
    叶敬辉冷笑着说：“你带叶谦去见桑瑜，打算怎么跟他说？告诉他，那个女人是他妈妈？去看病了所以抛弃他？这么多年不闻不问，现在病情到了晚期，才想起来见他一面吗？”
    叶敬辉说话向来毒舌，萧逸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对此也没法反驳。
    倒是叶敬文比较冷静，提出一个建议：“就让萧逸带叶谦去见见桑瑜吧，她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不管怎样她都是叶谦的妈妈，有权利见见孩子。至于怎么跟叶谦说，萧逸你好好考虑。”
    萧逸说：“妹妹的意思是不告诉叶谦，她只想在临终之前见一见儿子。等叶谦长大之后，你们再选择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这样也好。现在叶谦还太小，不该告诉他那些可怕的事实。”叶敬文顿了顿，“还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早在父亲去世之后，妈妈就让我留意一个叫程悦的人，而且还委托律师办了手续，把手里一半的股份转交给他。现在看来，她是想弥补当年的失误。”
    “她要转移老爸留给她的财产吗？”叶敬辉皱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老妈从来没跟我提过程悦的名字。”
    叶敬文笑着翘了翘嘴角，“因为她比较信得过我，你太喜欢惹是生非，交给你办事她不放心啊。”
    “有什么好得意的。” 叶敬辉哼了一声，“你打算按妈妈的意思直接去找程悦吗？他肯定不会接受。当初是妈拆散他们，现在给钱算什么意思？这完全是在画蛇添足吧？”
    叶敬文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妈妈这做法不可行，所以，我会劝她放弃这种想法。叶谦的事就由你来处理吧。”
    萧逸补充道：“阿辉，你要是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在旁边监督，这样总行了吧？”
    叶敬辉考虑了良久，最终还是白了一眼带着歉意笑容的好友，耸耸肩说：“好吧。我跟你一起带叶谦去见见桑瑜，不过不是今天。大哥去程悦那儿吃饭待会就会回来，要是叶谦不在家他会怀疑的。不如这样，我跟他说想带叶谦去游乐场玩，明天早上把小谦带出来之后我再联系你。”
    “谢谢你能谅解。”萧逸笑着说，“那些恩怨都过去了，妹妹虽然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可她毕竟是叶谦的亲身母亲，能在临终之前见见叶谦，是她最后的心愿。还有，离婚协议书她也签好了字，我已经快递到了叶敬希的公司。”
    叶敬文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吧。我今晚还要值班，先回医院了。桑瑜的病情我会跟进，有什么情况就通知你们。”
    “行，萧逸你也回去吧，我留在这儿等老大回来。”叶敬辉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突然想起什么般朝楼上看了一眼，说，“对了，大哥怎么放心把叶谦一个人留在家里，那家教是什么人？我记得叶谦从来没请过家教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看样子是个大学生，可能是给叶谦补课的。” 叶敬文站起身来，“你留在这儿也好，顺便看好小谦，别让他出什么意外。”
    叶敬文和萧逸一起离开了，叶敬辉则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悠闲地看了起来。
    楼上的程乐轻轻关上了门，紧紧握住了双拳。
    在听到那些所谓的真相之后，他真是愤怒到想揍人。
    这是多可怕的一个家庭，那么多的算计和阴谋。
    无辜的哥哥成了他们斗争中的牺牲品，痛苦地熬了这么多年，差点搭上他一辈子的幸福。可怜的叶谦就连出生都是一场算计，从小没有见过妈妈长什么样，如今亲妈快死了，才被叔叔舅舅们想方设法骗出去见她，而且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就连他妈妈死的时候，他或许都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只能好奇地想，叔叔为什么要带他去见一个陌生的女人。
    回头看着一脸单纯笑容的小叶谦，想起以往每次深夜里哥哥做噩梦惊醒时脸色惨白的样子，程乐不禁一阵阵心疼。
    那场可笑的报复牺牲了太多的人。幸好，叶敬希并没有辜负哥哥的期待，对他的感情也始终如一。
    
    第四八章 饭局 …
    
    说好周末共进晚餐，程悦早上的时候就去附近的超市采购。叶敬希喜欢吃的菜程悦一直记得，买这买那，不知不觉就把购物车填满了。推着满满的购物车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引来很多路人好奇的目光。
    住在附近的几个邻居认出了程悦，笑着问：“程老师不是一个人住吗，怎么买这么多的菜？”
    程悦有些尴尬地说：“今天有客人来。”
    “哦……”对方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程悦也没解释，只是低着头走到付款处，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本来，他晚上才来，没必要这么早就出来买菜。
    可是，提前约定的饭局，让程悦不由得十分紧张。这种心情，就像是初恋情人的第一次约会一样，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从来没有正式约会过，过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复合之后的约会，自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叶敬希下午三点的时候就开车到了程悦的住处。程悦所在的小区是很多年前建的，楼房只有七层高，没有电梯。叶敬希按查到的地址找到第三栋，然后按了楼下单元门的门铃。
    听到门铃的声音，程悦擦擦手从厨房出来，接起对讲机问：“你好，请问你是？”
    还以为是送报纸的人，没想到耳边传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带着笑意。
    “嗯，你好。我是叶敬希。能开个门吗？”
    “呃……是你啊……”程悦有些尴尬地按了开门键，心里想着要不要下去接他，犹豫了一下，又觉得下去接人这行为太蠢了，于是打消了这念头，顺便把房门打开，站在门口等。
    叶敬希很快就上楼来，见程悦围着个围裙等在门口当门神，那居家男人的样子看着特别的舒心。叶敬希微微扬了扬唇角，说：“你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
    程悦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有些汤要提前熬，所以提前准备……”顿了顿，又说，“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哦，下午没事做，就提前来看看你。”叶敬希一脸淡定的表情，好像三点钟来吃晚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被他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程悦只觉得心跳加速，再这么对视下去他快撑不住了，赶忙笑了笑说：“进来坐吧。”
    “嗯。”
    叶敬希走进屋里，顺手把门带上。
    程悦住的地方收拾得自然干净整洁，跟叶敬希想象中一样。墙壁是暖黄的色调，木制的地板被擦得一尘不染，小客厅里摆了一排柔软的白色沙发，前面放着个简单的茶几，电视柜上还有个小鱼缸，养了几只漂亮的金鱼。
    这房子只有六十多平米，两室一厅的简单居室，却被程悦整理得非常舒适温馨。不论是阳台上养的花，还有客厅里的金鱼和盆景，都给人一种温暖的家的感觉。
    叶敬希在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坐下，程悦便顺手打开了电视，说：“你先看会儿电视吧，我去厨房看看水开了没。”
    “好。”
    看着程悦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围着围裙，低头认真切菜的男人，从侧面看过去特别的温柔。叶敬希看着这样的程悦，心底也变得柔软起来。
    这就是他爱的人，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这些年，寂寞的时候总是想起当年跟程悦在一起的时光，那段温暖和幸福的日子一直埋在记忆深处。有时候也想，如果没遇到过他，自己就不会那么痛苦。可还是很庆幸，因为，在父亲安排好的人生中，程悦是唯一的温暖所在。
    叶敬希微笑着走到厨房，像以前一样从背后轻轻拥住了程悦，把下颌搁在他的肩上。
    程悦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这样温暖的拥抱动作，跟程悦最深刻的记忆重叠了起来。
    很多年前，每天放学回家做晚饭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从背后拥抱着自己，然后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喜欢你，程悦。
    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每天都待在一起，饭后他会在沙发上搂着自己一起看电视，靠在他怀里能听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那种感觉，美好到让人舍不得放开，更舍不得遗忘。
    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分离，那些感觉早就淡忘了。却没想到，如今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那种熟悉的温暖，就让程悦深埋的心底的记忆全都涌了出来。看着煤气灶上煮着的鸡汤冒出氤氲的热气，回想着那些幸福的往事和这十年来辛苦的煎熬，程悦的眼眶竟有些酸涩起来。
    程悦轻轻挣扎了一下，想要拿切板上的材料放进锅里，却被叶敬希抱得更紧。
    “程悦……”
    “嗯？”
    “我爱你。”
    耳边富有磁性的声音让程悦心跳加速，更被他突然来的告白弄得红了脸。
    程悦低下头，轻声说：“嗯……”
    叶敬希笑着问：“嗯是什么意思？”
    程悦连耳朵都红了起来，“你先放开，汤要溢出来了。”
    叶敬希放开了他，顺手关了火，拉着程悦的手往客厅走去，一边说：“时间还早，饭菜等下再准备，我们先聊聊。”
    程悦被他拉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被他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总觉得不太自在，于是站起身说：“你喝茶还是咖啡？我去给你倒一杯。”
    叶敬希知道他是在躲自己，有些无奈地拉住他的手，说：“不用了。”
    程悦低下头，“那你想聊什么？”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平静地道：“当年你跟我分手的原因，我都知道了。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算计。程悦，这些年……辛苦你了。”
    “没想到你会等我那么久……我真是该死，应该早点来找你的。”
    叶敬希猛地抱住了程悦，把头埋在他的肩窝，说：“对不起。”
    程悦只是轻轻回抱住他，鼻间阵阵发酸，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过得确实很辛苦，父母都走了以后，是自己一手把弟弟带大的。
    刚毕业的大学生薪水很低，还要负担在重点中学读书的弟弟昂贵的学费，父母走的时候家里房子贷款也没还清，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全压在程悦的身上。
    程悦无奈之下把房子租了出去，租金除了付每月需要支付的房贷，还可以省下一部分水电费，弟弟送去住校，自己一个人自然好应付，随便在单位附近租了个单间，条件再差也没关系，便宜就行。
    原本有人想要高价买走家里的钢琴的，可程悦就是坚持没有卖，那钢琴是父亲留给他的东西，看着它，会想起很多温暖幸福的回忆。包括单纯快乐的童年，还有大学时跟叶敬希一起租房同居，听他弹秋日私语的那段时光。
    最初的几年，心情的确差到极点，每天拼命的工作，只是为了让自己尽量少些时间去想念叶敬希，程悦甚至变成了同事眼中的工作狂。
    晚上要吃安眠药才能睡好，不然就会做噩梦，梦见那个人说我爱你时认真的眼神，还有分手那天，他亲吻自己时不小心流下的泪。那种苦涩的泪水的味道，像是一直留在唇边。
    那样艰难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年头，直到程乐上高中的时候才渐渐好转。这还多亏了江子东，在他的帮助下程悦才找到大学老师这样收入不错且清闲的工作，房贷还清了，程乐也以第一的成绩考到了华大，原本所在的地方城市改建，父母留下的房子被拆了，拿到了一些补贴的钱，在这郊区重新买了套小居室，生活这才慢慢变得顺利起来。
    只是那些年养成的勤俭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自己和弟弟必要的生活费，其他全都存下，跟同事出去玩乐的次数非常少，衣服也很少买贵的。也正因此，很多同事说，程悦的生活跟他的性格一样平静而单调，丝毫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激情。
    其实，他拼死拼活存这么多钱，都是给弟弟准备的，因为弟弟是他心里唯一的寄托。
    自己在感情上栽了个跟头，爬不起来了，这辈子算是毁了一半。可弟弟还那么年轻，一切才刚刚开始，他希望弟弟过得比他好，好一万倍。不管是学业，事业，爱情，全都一帆风顺的，那样，他看着程乐脸上阳光灿烂的笑容，自己也会高兴起来。
    悦和乐，一辈子开心快乐，爸妈取名的意图，也不能全都白费了。
    叶敬希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他把程悦这些年的事大多查了个清楚。
    可知道得越清楚，就越是心疼。
    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连累他的。父亲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对方为了报复要整垮叶家，为了救叶家，妈妈找程悦让他主动放弃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因此，让程悦痛苦了这么多年。
    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最终还是牵连到了无辜的程悦。
    自己对他的深爱，居然变成了伤他最重的利剑。
    没想到程悦愿意为了自己当一个傻瓜，苦苦守候了那么多年，这样的爱人，这辈子，可再也不能放开了。
    想到这里，叶敬希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些，低声在他耳边说：“程悦，我们结婚吧。”
    程悦被他突然的求婚吓了一大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还以为自己幻听，半晌没了反应。
    叶敬希放开了程悦，温柔地注视着他，重复道：“答应我，跟我结婚，好吗？”
    程悦终于反应过来，瞬时涨红了脸，别过眼去，舌头都有些打结。
    “你胡……胡说什么？结婚？……”
    被程悦的反应逗得笑了起来，叶敬希沉默了片刻，这才柔声说：“当年跟你承诺过的话我一直都没忘。我们说好的，以后事业稳定了就去国外注册结婚，我还说过要来你在的城市开一家公司，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想起当年两人第一次过完七夕之后那些甜蜜的承诺，程悦的脸更红了，他当然没忘，只是现在突然提起来，一时难以接受。
    “当初你可收了我送的戒指。怎么，想反悔？”
    见程悦一直垂着头不说话，叶敬希微微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那对戒指，拉起程悦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很简单的款式，上面刻着love you forever的英文字母，虽然过了很多年，可那戒指依旧像新买的一样，在光线照射下泛着微光，显然这些年被保存得很好。
    看着手心里的那对戒指，程悦眼眶突然湿润起来，眼前也渐渐变得朦胧。
    当初自己把戒指还给叶敬希时，他眼中像是有什么崩溃了一般痛苦的表情，还有他最后那个绝望的亲吻，和那句真诚的，“我爱你，不是年少时的冲动”。
    那些过往的片段像是灰色电影一样快速在眼前回放，画面模糊不清，可戒指上love you forever的字迹却变得更加鲜明。
    年轻的时候，给出的love you forever的承诺，没有兑现，却折磨了两人那么多年。
    如今，那对还给他的戒指，居然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叶敬希握住了程悦的手，轻声说：“收回它，好吗？”
    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程悦终于害羞地点了点头，“好……”
    叶敬希笑了笑，霸道地说：“答应了可不许反悔。”
    “嗯……”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被他用手指挑起了下巴，接着，双唇就被温柔地吻住。
    程悦没有反抗，顺从地承受他的亲吻。叶敬希的舌头灵活地撬开牙关探入口中，温柔地扫过敏感的口腔粘膜，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一样，每一寸都不放过。
    绵长的亲吻让程悦心跳失速，只顾着拼命调整呼吸。
    叶敬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却没有停下亲吻的意思，程悦想要推他，却被搂得更紧。
    “唔……够，够了……唔……”
    电话铃声还在响个不停，叶敬希却毫不在意，继续吻着程悦。程悦的口腔都被吻到发麻，用力推开了他，涨红了脸说：“……接电话。”
    叶敬希似乎对这通电话完全不敢兴趣，看了程悦一眼，随手按了接听键，问：“什么事？”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叶敬希微微皱了皱眉，“哦……他已经到了是吗，你多注意，有什么状况再及时通知我。”
    见叶敬希挂了电话，程悦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
    叶敬希淡淡地说：“家里有些棘手的事情，放心吧，有人会帮我处理的。”顿了一顿，又吻了吻程悦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说，“今天的时间，只留给你。”
    程悦被他暧昧的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别过头去。
    看着羞红了脸的程悦，叶敬希笑了笑，不再调戏他，站起身来拉住他的手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准备晚饭。”
    
    第四九章 真相 …
    
    一整个下午，叶程两人都待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一人洗菜一人做菜，彼此的配合非常默契，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温馨的同居时代。
    晚上五点半准时开饭，看着桌上摆满的精致小菜，叶敬希不由得感叹：“你准备得太多了。”
    程悦扫了一眼桌面，菜的确有点多，两个人的饭局，光是炒菜就有五盘，糖醋，清蒸，酸辣，各种口味都有，再加上特地熬了一上午的猪骨汤散发着氤氲热气，看上去极为丰盛，就跟摆宴席一样了。
    当然，叶敬希特地提出一起吃饭的要求，总不能炒个土豆丝切个萝卜条就简单应付的，所以程悦并不觉得自己准备这些菜会很过分。微微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吃不完就放冰箱。”
    叶敬希说：“以后能经常吃到你做的菜，我真是有口福啊。”
    叶敬希的唇角上弯，看着程悦的目光中也满是温柔，程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说：“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你做的菜最合我胃口。”
    当然你的人也最合我胃口……
    不过这么露骨的话叶敬希是不会跟程悦说的，只能在心里暗自赞叹。见程悦垂着头认真盛汤的样子，叶敬希笑了笑，说：“好了，开饭吧。”
    说着便主动给程悦盛了一碗米饭递过去。
    两人面对面吃饭，气氛格外的温馨。电视里不知道在播放什么娱乐节目，观众的掌声非常热情，程悦拿起遥控器想要把声音调小，突然听漂亮的女主持说：“接下来是很多女士关心的问题，叶先生，您喜欢什么样的恋人呢？”
    程悦震了一下，那张熟悉的脸，就这样在屏幕中突兀地浮现出来。
    程悦僵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电视里的那个人。
    穿着合体的西服，静静坐在那里的男人，像是用一层无形的冷气把自己隔开了一般。虽然在主持提问的时候礼貌性的笑一下，可那笑容却从没到达过过眼底，他的眼睛像是潭水般深不可测，那种事业型男人的独特魅力吸引住在场所有观众的目光。
    “这个问题……”他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喜欢脾气好，性格温和的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轻松。那人最好还会做饭，两人一起吃饭，会有家的感觉。”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呢？”主持人八卦地问。
    “是的。”叶敬希对着摄像头，微笑着说，“自始至终，我只喜欢过一个人。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跟他正式结婚。”
    “哦？那个人是谁呢？”
    “这个，暂时不方便透露。”
    “唔，不管怎样，能得到叶先生这样深情的爱恋，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吧？”
    “希望如此。”
    叶敬希冲镜头礼貌地微笑，程悦的手指却慢慢收紧，连衣服被抓皱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在那人的目光看向镜头的时候，心里一阵阵颤抖，好像那目光是看向自己的一样。
    脾气好，性格温和，还会做饭，他说的明显就是自己……
    自始至终，心里只有他。
    一句简单的话让程悦心中受到极大的震撼，这些年来，叶敬希难道一直喜欢着自己，没有爱过别人吗？程悦简直不敢相信，叶敬希心里的位置居然只留给他，这样的事实让他非常感动。同时又觉得十分心疼叶敬希，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傻瓜不止他程悦一个，还有一个姓叶的，也苦苦等待了那么些年。
    看着坐在对面认真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程悦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半晌说不出话来。
    叶敬希笑了笑，打破了沉默：“没想到这节目这么快就播了，本来我很少参加这种类型的访谈，只是那主持人非要拉我去，所以……”叶敬希顿了顿，轻轻握住程悦的手说，“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不公开，不会让它影响到你的生活和工作。”
    程悦摇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
    “哦？那是？”
    程悦有些犹豫，片刻后才轻声问：“这些年，你没有过别的爱人吗？”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又觉得太丢脸，马上低下头去拨碗里的米饭。
    看着微微红了耳根的程悦，叶敬希心情大好，轻笑着说：“怎么，你吃醋？”
    程悦的头垂得更低了，眼睛盯着盘子里的虾，轻声说：“我只是……好奇。”
    叶敬希低声平静地道：“没有。”
    “哦……”程悦的小声应道，“那你这些年，也很辛苦吧？”
    “还好，把心思放在生意上，没太多精力去考虑这些。闲下来就想想我们以前的日子。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叶敬希扬起嘴角，“怎么，你觉得很得意吗？”
    程悦不敢抬头看他，红着脸给他夹过去一块鸡翅，转移话题说：“尝尝这个。”
    叶敬希停下筷子，突然认真地说：“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清楚。”
    “嗯……你说。”
    “当年我们分手后，我跟桑瑜结婚了。我妈当时既然找过你，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叶敬希说话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谨慎地寻找着措辞，生怕伤到程悦似的。
    程悦沉默着点了点头。
    桑瑜这个名字第一次在两人之间提起，觉得突兀的同时，程悦的心里也有些酸涩。那个女人毕竟是他合法的妻子。
    “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我结过婚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程悦摇了摇头。他结婚只是商业联姻，程悦很清楚，叶敬希也是无奈之下才为了叶家牺牲自己的幸福，这对他来说已经够残忍了。两人相爱多年，守候多年，幸福是这么来之不易，所以，自己没必要再对这些往事斤斤计较。
    “还有件事，我有个儿子，他叫叶谦，七岁了。这一点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以后我们要在一起生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儿……儿子？”
    程悦太过震惊，只觉得头脑阵阵发晕，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的小孩，那个小孩还是叶敬希的儿子？
    “不过，叶谦的出生并不是我对你的背叛，请你相信我。”叶敬希在桌上握住程悦有些发白的指尖，轻声说，“那个孩子也很可怜，从出生开始他妈妈就丢下他不管，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们之间产生摩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排斥他的存在。”
    见程悦沉默着不说话，叶敬希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放得更为低柔：“当然，如果你没办法接受他，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去住校，或者，我们买两套房子分开来住，避免见面。”
    “你看呢？”
    听着他在耳边温柔的声音，程悦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感动。
    叶敬希果然是个体贴的情人，处处都为自己考虑得周到。甚至愿意为了跟自己在一起，把最爱的儿子送去学校……
    实话说，叶谦的存在程悦并不计较，他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再加上他很清楚叶敬希和桑瑜之间是商业婚姻，那么可想而知，叶谦的出生也是那场悲剧婚姻的结果。
    尽管他没有办法喜欢桑瑜那个女人，可没必要迁怒到孩子身上。
    而且，程悦本身就很喜欢小孩。
    “程悦？”
    见程悦盯着桌子发呆，叶敬希忍不住轻声叫他，“你怎么了？”
    “啊……”程悦猛地抬起头来，看了叶敬希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我……不会介意的。只是……不知道叶谦会不会讨厌我。而且以后住在一起的话，万一他不喜欢我可怎么办……”
    程悦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头。
    叶敬希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程悦对于这样令人震惊的真相一点也没有排斥，这么快就做好了结婚去给人做后爸的准备，还在考虑叶谦会不会讨厌他……
    开玩笑，那个臭小子怎么会讨厌程悦呢！
    程悦脾气又好，性格又体贴温柔，还有一手好厨艺，该担心的不是叶谦会不会讨厌他，而是叶谦会不会太过喜欢他，从而把亲爹晾在一边吧……
    程悦果然是温柔的个性，这么好说话。对于叶谦的出生也不斤斤计较，亏叶敬希还为这件事担心了好几天，这么看来，真是多余了。
    看着还在那纠结叶谦的问题而轻皱眉头的程悦，叶敬希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自己真的很幸福，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走着不喜欢的路，可如今，有程悦这样让人心底温暖的爱人，还有一个懂事可爱的儿子，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来之不易的幸福，甚至完美到让人不敢相信。
    叶敬希紧握住程悦的手，低声说：“谢谢你，程悦。”
    谢谢你这么体贴温柔，宽宏大量接受了叶谦，没有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有这样的爱人，真是省心不少。
    程悦轻声说：“谢什么，你的儿子我怎么会讨厌呢？爱屋及乌，喜欢还来不及的。”
    说完又有些羞窘地低下头去，喃喃道，“你打算怎么跟他说？他年纪还小，会理解吗？我们两个男的结婚……”
    “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叶敬希微笑着跟程悦十指相扣，“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们见一见，我想，你会喜欢他的。”
    “嗯，他喜欢什么？我不太会哄小孩，见面要给他买礼物吧？”
    “呵呵……”叶敬希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悦恼羞成怒瞪着他，“你笑什么？”
    “哦……”叶敬希耸耸肩说，“我只是觉得，你准备给人当爸爸的紧张表情……很可爱的。”
    程悦红着脸别开眼去，低头说：“饭要凉了，快吃吧。”
    要给人当后爸，自然会紧张啊，有什么好笑的……不过，那个小叶谦到底长什么样呢？跟叶敬希像吗？如果是缩小版的叶敬希，看起来一定很可爱吧，程悦好奇地想。
    两人正吃着温馨的晚餐，叶敬希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直接在程悦面前接电话，也没有避讳，只是，那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好像在跟下属说话，听着那边的汇报，叶敬希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萧逸到我那做什么？哦……阿辉和敬文也到了？既然他们两个到了，自然会把事情处理好，你们不用进去打扰，在外面监视好，别让任何人带走叶谦。嗯，我晚上再回去。”
    等叶敬希挂了电话之后，程悦紧张地问：“叶谦怎么了吗？”
    叶敬希笑了笑说：“一些小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弟会帮忙处理的。我那两个弟弟虽然平时不正经，关键时刻还挺懂分寸。”
    程悦还是放心不下，“你来我这儿，把叶谦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哦……我有派人在外面保护他。你也知道，当初我弟弟就被人绑架过，所以这方面我格外注意，我离开的时候就会派人在外面暗中保护，而且今天有家教到我那儿给他上课。”
    说完，又安抚装拍了拍程悦的手背，说：“放心吧。我们的儿子不会出问题的。”
    程悦脸一红：“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了？我们一结婚，他就是我们两个的儿子，他会乖乖叫你爸爸的。”
    “……”
    爸爸？一想到那个小孩要叫自己爸爸，程悦还是有些窘迫。
    七点的时候，两人终于结束了饭局，程悦开始收拾桌面，叶敬希说：“我帮你洗碗吧。”却被程悦拒绝了。
    那通电话之后，程悦一直不太安心，总觉得他把叶谦一个人留在家里让人担心，于是笑着说：“不用了，我自己收拾就好。你回去吧，叶谦应该还没吃晚饭呢，你带些外卖给他。”
    叶敬希想了想，终于在程悦执着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看看情况。我们改天见。”
    “嗯。”
    叶敬希笑了笑，拉过程悦给了他一个深吻，然后轻轻舔过他被吻得红润的双唇，轻声说：“今天，辛苦你了。”
    程悦红着脸说：“没事……你快回去吧。”
    “好。”叶敬希深深地看了程悦一眼，又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说，“那我走了。”
    依依不舍的来回亲了好几遍，程悦又是羞窘又是火大，“……快回去。”
    叶敬希笑着摸了摸程悦的头发，这才转身走出了门。
    
    第五十章 秘密 …
    
    叶敬希到家之后，一眼就看见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叶敬辉。
    见大哥回来，叶敬辉一脸笑容地道：“看上去心情不错嘛，去约会了？”
    叶敬希没有回答，走到沙发旁坐下，沉声问：“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叶敬辉笑眯眯地说：“当叔叔的想念侄儿，就过来瞧瞧咯。”
    叶敬希淡淡道：“我相信你没那么好心的。”
    “啧，你这么说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怎么说我都是小叶谦的亲叔叔啊。闲着无聊来看看他都不行吗？”见大哥还是一脸严肃看着自己，叶敬辉敛住笑容，耸耸肩道，“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欢迎我，我还是先回去了。明天我带叶谦去游乐场逛逛，行吗？”
    叶敬希沉默了一下，说：“好。早上你过来接他。”
    “不怕我把他卖了？”
    叶敬希笑了笑，说：“虽然你的嗜好比较奇特，但还没变态到贩卖人口的地步吧。”
    叶敬辉弯起嘴角：“谢谢你对我的赞美，还真让我受宠若惊。”
    “嗯，路上开车小心点。”
    “知道。”叶敬辉从桌上拿起钥匙，潇洒地冲楼上摆了摆手，“小谦，二叔先走了，明天带你去玩哦！”
    小叶谦从门缝里探出个头来，说：“嗯！二叔再见！”
    “哎？爸爸回来了？”叶谦看见叶敬希，就要下楼，被叶敬希用眼神制止，“你先在楼上看书，爸爸有些事情要处理。”
    “哦……”叶谦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顺手带上门。
    客厅里只剩叶敬希一人，轻轻地皱着眉头考虑事情。
    其实真相他早就知道了，这些年一直在查桑瑜的下落，萧逸那边那么大的动静，叶敬希怎么可能不留意？再说他离开之后自然有人暗中保护叶谦，萧逸想带走孩子的行为也太草率了。
    叶敬希很清楚，两个弟弟背着自己处理这件事是为了他和程悦能够安心的在一起。他们插手此事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当年的真相后，对这个老大有些敬重和心疼吧。
    既然他们想瞒着，那就顺水推舟，让他们以为自己不知情。
    这样也好，相信那两个弟弟会帮忙搞定桑瑜那边，这总比自己亲自去见桑瑜的好。两人虽然做了一年的夫妻，可关系却是形同陌路，见到了反而尴尬。如今桑瑜既然病得那么重，过往的恩怨叶敬希也不想追究了。她想见叶谦，就让她见。叶敬希自然不会心胸狭隘到因为她从来没管过儿子，就不让她见叶谦的地步。他觉得，桑瑜即使做了再多的错事，也是叶谦的妈妈，她有权利见她的儿子。
    如今最大的难题倒不是桑瑜，而是叶谦这边不好解释。他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或许……等他长大之后再慢慢说清楚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尽快跟程悦定下婚事，那么多年辛苦的等待，叶敬希不希望这中间再产生任何变数。
    想到这里，叶敬希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往楼上叶谦的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看见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正在跟叶谦讲故事，小叶谦笑得非常开心。见叶敬希进屋，那男生也不怕生，更没有丝毫的窘迫，反而很镇定自若地朝叶敬希礼貌微笑。
    “叶先生回来了？”
    叶敬希点了点头。
    他就是叶谦的家教？看来这个家教没有请错，只是，他的样子跟资料里的余小飞完全不一样……
    “小谦，今晚把这几道题目按我讲的公式算出来，下次上课我要检查的。”
    “嗯，知道。”
    程乐摸了摸叶谦的脑袋，站起身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叶敬希突然打断了他：“你们还没吃饭吧？”
    叶谦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了眼爸爸，又看了眼程乐，笑着说：“爸爸，我们请老师吃饭吧！老师今天给我补了一下午的课，我突然觉得脑袋开窍，很多题目都会做了。”
    叶敬希微微笑了笑：“好。”然后转向程乐，“一起去吃饭吧。”
    叶敬希把程乐和叶谦一起带到楼下的餐厅，点了几个小菜。
    叶谦似乎是饿坏了，很快就把面前的碟子一扫而空，程乐也有些饿，低头专心吃起饭来。叶敬希已经吃过了，只坐在旁边慢慢地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低头吃菜的大男生。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男生跟程悦有一点相似之处，虽然他开朗活泼的气质跟程悦的温柔沉静完全不同，可那双清澈的眼睛，总觉得似曾相识。
    叶敬希正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个男生的记忆，身旁的叶谦突然把一块鸡翅夹到爸爸面前，说：“爸爸尝尝，这个很好吃。”
    叶敬希侧过头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说：“爸爸吃过了。你自己吃。”
    叶谦又很懂事地给程乐夹过去几块，说：“老师尝尝这个，这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很好吃的。”
    程乐微微笑了笑：“谢谢。”
    叶谦很快狼吞虎咽吃饱了，程乐也吃完饭，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叶先生，谢谢您的款待，我该回去了。”
    叶敬希说：“我送你到车站。”
    “不必了，我认识路。”
    叶谦在旁边说：“老师，让爸爸送吧，这个小区没有门卡不让出去。”
    程乐只好无奈点头。直觉告诉他，叶敬希提出送他似乎是有话要聊，难道自己假冒余小飞来接近叶谦的事情被发现了？
    程乐的第六感实在是准，跟叶敬希并肩走了几步，对方就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你不是余小飞吧？”
    程乐虽然心虚，脸上却是带着微笑，冷静地道：“叶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儿子做家教的人，我自然要查清楚他的底细。余小飞的资料并没有漏洞，只不过，你根本不是余小飞这个人。”叶敬希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停下脚步，直直盯着程悦，“说吧，你接近叶谦有什么目的？”
    哎……哥哥这恋人真是不好对付，那犀利的眼神让坏人无所遁形。
    长这么大好不容易玩了次无间道，这么快就被抓包，真是让人倍感打击啊……
    既然他已经发现了，程乐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反正这件事迟早都有捅破的一天，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程乐看了眼不远处幽静的凉亭，笑了笑说：“叶先生，过去那边聊吧。”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程乐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我不是余小飞，我叫程乐，你还记得吗？”
    叶敬希惊讶地看向他，只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微微翘起嘴角的样子看着特别阳光，再配上合身的牛仔裤和短袖衬衫，充满朝气的帅气大学生形象跃入眼帘。
    是记忆里那个拿着游戏机，弯起眼睛说“谢谢叶大哥”的……小程乐？
    “程乐？……”叶敬希有些不敢相信，面前的小帅哥跟印象中顽皮的小孩子完全变了个样。
    怪不得刚才觉得有些奇怪的亲切感，原来是程悦的弟弟，气质虽然完全不同，清澈的眼睛却跟他哥哥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面前这程乐表面上虽然是一脸微笑的样子，心理却不知在打什么鬼注意，还聪明地潜伏到叶谦的身边来，真是应了他哥哥当年那句话，这孩子肚子里的坏水随着年龄一起增长，长大之后要是再长得帅一点，真是要祸害不少人呢。
    如今看他这样子，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祸害了不少人吧。
    想到这里，叶敬希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程乐眼睛发亮：“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
    程乐仔细打量着叶敬希，半晌后才说：“你好像变了挺多。”
    叶敬希笑不作答。
    程乐轻叹口气：“也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哥也变了不少。”
    “你接近叶谦，想知道些什么？”叶敬希转移话题道。
    “你们当年分手的经过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可我知道，我哥这些年一直在等你，他可经受不起第二次打击。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打算。如果不能长久下去，还是尽早做出决定，免得耽误彼此的一生，你说是吧？”
    原来这家伙是来为了哥哥谈判的……
    看来他真的很在乎程悦，怕哥哥受伤，为了哥哥做无间道，来透口风。有这么贴心的弟弟，程悦你也挺幸福的。
    叶敬希心里好笑，表面上却装作严肃的样子，说：“我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嗯？”
    “我跟他求婚，他已经答应了。”
    “……啊？”这次换程乐震惊了，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敬希。
    叶敬希被程乐的表情逗得微笑起来，说：“我会跟他正式结婚。”
    “结婚？”程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叶敬希认真地问，“你真打算跟他结婚？你们两个都是男人。”
    “这不是问题，我会带他去国外注册。”
    “……”程乐心里有些纠结，以前一直盼着哥哥找个温柔贤惠的嫂嫂回来，可以细心的照顾他，现在哥哥的另一半突然变成了这个强势的男人，实在让人头大。
    可没办法，谁叫老哥就是死心眼的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作为世上唯一的亲人，只要哥哥幸福，程乐自然不敢去反对。
    见程乐轻轻皱着眉头，叶敬希笑了笑，转移话题说：“今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对吧？”
    程乐点了点头：“无意中听到的。”
    “无意？”叶敬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捅破他睁眼说瞎话的事实，转而平静地道，“你知道真相也好，但是，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哥哥。”
    “哦？为什么？”程乐疑惑地道。
    “……我不想他难过。”叶敬希沉默了片刻，又低声补充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么多年的辛苦，是有人在背后精心的算计……”
    “现在一切平定下来，程悦只要安心跟我在一起就好，那些背后的阴谋，他知道了反而会担心。这些痛苦原本就是我造成的，现在也该由我来承受。”
    看着叶敬希坚定的眼神，程乐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能死心塌地等他那么久。
    这个男人的强势，深情，温柔，贴心，为爱人承担一切的霸道中的温柔，都值得人不顾一切去珍惜。
    得此爱人，或许也是哥哥的幸运。
    虽然辛苦了那么多年，可经历了那些之后，来之不易的幸福才更是难能可贵。
    “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吧。”叶敬希看着低头思索的程乐，轻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好吗？”
    程乐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坚定的说：“好。为了哥哥能安心跟你在一起，我会让这些，永远成为秘密。”接着，又微笑着补了一句，“我们之间的秘密。”
    
    第五一章 葬礼 …
    
    次日清晨，叶敬辉准时开车过来，接走了叶谦。带着叶谦到游乐场的时候，萧逸和桑瑜果然等在那里。
    叶谦看见萧逸，就懂事地冲他招手打招呼：“萧叔叔。”
    萧逸微笑着点头：“小谦，今天出来玩吗？”
    “对啊，二叔带我出来的。”
    “真巧，那我们一起去吧。”萧逸笑着摸了摸叶谦的头，然后冲身旁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叶谦跟着他们一起往游乐场走，好奇地看着萧逸身旁那个陌生的女人，她身材高挑，黑色紧身的连衣裙衬出端庄高雅的气质，脸上化了淡妆，看着很漂亮。见叶谦看她，便轻声说：“你就是叶谦？”
    叶谦点头。
    她微微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叶谦年纪小，看不出她那个奇怪的笑容是什么意思，注意力很快就被游乐场里的各种玩具吸引住，蹦跳着跑去玩滑梯。
    叶敬辉看着不远处可爱活泼的叶谦，扭头看了眼怔怔的桑瑜，轻声说：“小谦在叶家过得很好，你可以放心。我们都很喜欢他。”
    桑瑜扭过头来看着叶敬辉，微微笑了笑，说：“我从来不担心这一点。我知道，他爸爸会把他照顾得很好。”说着，又回头看了眼爬上滑梯的小叶谦，冷漠的脸上也浮起一丝温柔的神色，“他很聪明，也很懂事，对吗？”
    叶敬辉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大哥把他教育得很好。”
    桑瑜沉默下来，只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叶谦。良久后，才轻叹口气，对萧逸说：“我们走吧。”
    萧逸轻声道：“你不打算认他，我能理解，难得见他一次，就多陪陪他吧，今天时间还很多。”说罢又转向叶敬辉，“可以吗？”
    叶敬辉冲萧逸翻了个白眼，“好吧，两个小时。”
    桑瑜微笑着说：“谢谢。”然后款步朝叶谦走了过去，在叶谦好奇的目光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叶谦，阿姨带你玩，好吗？”
    她的眼睛很亮，此时却带着湿润的水汽。
    一听说有人陪自己一起玩，叶谦开心地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说：“阿姨，我们去那边坐过山车好不好，二叔都不肯陪我坐。”
    “好……”
    叶谦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一整个下午一直陪着他玩这玩那，还买了礼物送给他。到傍晚终于玩累了，叶谦说一起去吃饭，却被她委婉地拒绝。
    在游乐场门口分别的时候，她蹲下来轻轻抱了抱叶谦，说：“小谦，以后记得听你爸爸的话。”
    “嗯。”叶谦使劲点头，“阿姨以后有空来我家玩吧。”
    桑瑜放开叶谦，轻声说：“以后……有机会吧。”
    然后站起身来，摸了摸叶谦的头，微微一笑，“再见了，叶谦。”
    见叶谦点头，又轻轻重复道：“再见了……”
    那个笑容很温柔，在夕阳的映衬下甚至有些炫目。直到很多年后，叶谦依旧记得那个女人的笑容。
    再见，再也不能相见。
    桑瑜跟萧逸一起转身离开，身后拖出了长长的影子，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叶谦才好奇地问：“二叔，那个桑阿姨是什么人？”
    “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是萧叔叔的同事吗？”好奇心很重的叶谦还想继续问，却被叶敬辉打断，“小谦你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好……”知道二叔不肯说，叶谦也懂事地没再追问下去。
    叶敬辉带着叶谦往停车场走去，不由得转身看了眼萧逸和桑瑜离开的方向，轻轻皱起的眉头泄露了他一丝担心的情绪。
    当天晚上，叶敬辉就接到在医院的三弟打来的电话，说是桑瑜在抢救，快不行了，这个时候不能再瞒着大哥，不如告诉他吧，要不要过来由他做决定。
    叶敬辉放下电话，紧紧皱起了眉头。
    下午那种奇怪的担心果然应验了。看她离开时还好好的，挺精神的样子，没想到晚上就进了手术室抢救，看来，她的确是强撑着身体来见叶谦最后一面的。
    考虑了良久，叶敬辉还是给大哥传了条短信过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简单的六个字——
    “我现在去医院”。
    叶敬辉没想到大哥居然会去，担心之下，自己也开车赶了过去。
    深夜的手术区没几个人，手术室外的走廊便显得格外空寂，日光灯亮得刺眼，纯白的墙壁衬出几分清冷，在这里，好像连温度都比外面降低了几分。
    叶敬辉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哥靠墙站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独自站在深夜的走廊里，低头皱眉的样子，显得有些孤单和落寞。
    听到脚步声，叶敬希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睛在看见来者之后敛住了一丝冰冷，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叶敬辉耸耸肩：“反正被敬文的电话吵醒，就顺便过来看看。”
    叶敬希点了点头，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叶敬辉过去坐在他旁边，沉默片刻后，才说：“桑瑜情况怎么样？”
    叶敬希平静地说：“据敬文说，很不乐观。”
    叶敬辉沉默了一下，扬了扬眉，“没想到你会来，我以为你挺恨她的。毕竟她骗了你那么多年，还间接造成了你跟程悦的分手。”
    “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那样太累，不是吗？”叶敬希微微闭了闭眼，淡淡地说。
    那天晚上叶家兄弟和晚来的萧家亲人们一起，在手术室外守了一整夜。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医生护士忙进忙出，可桑瑜最终还是没有苏醒过来，拖了六年多的病，已经到了没法挽救的地步。
    早晨六点的时候，医生终于无奈地宣布了桑瑜去世的消息，看着他们推出的病床上被白布遮盖的身体，萧逸握了握妹妹的手，强忍着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叶敬希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沉重，掀开那层白布，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苍白的脸，然后缓缓地把白布盖上，低声说：“走好。”
    还记得当年她嫁进叶家时的模样，那时的桑瑜是叶敬文的舞蹈老师，美丽又年轻的女子，跳舞跳得很好，还很有商业才能，叶家人都挺喜欢她，尤其是敬文，因为他的舞全是桑瑜教的，对桑瑜更多了几分亲切感。唯独叶敬希对她很是冷淡，当时刚跟程悦分手，叶敬希心里对她满是抵触的情绪，结婚之后两人也甚少交流，说是夫妻却形同陌路。
    可实话说，桑瑜是个很优秀的女人。就连叶敬希也不得不承认，她很漂亮，聪明，冷静，而且睿智，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而嫁进叶家，而是跟她喜欢的男人结婚的话，她一定是个好妻子好帮手。可惜，她机关算尽，报复的计划落空，反而搭上了自己的一生。最终也只能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伪装成路人的样子，去见亲生儿子最后一面，然后默默地离开这个人世。
    桑瑜去世的第二天，就有律师来龙华集团总部找到了叶敬希，说是要公布桑瑜的遗嘱。
    叶敬希沉默着听他念完了遗嘱，这才知道，桑瑜前些年赚了不少钱，在诊断出这个病的时候就立下遗嘱，将手里全部的财产转给叶谦。
    叶敬希很清楚，这是桑瑜对叶谦的愧疚和补偿。可惜，很多东西不是用钱就能弥补的，尤其是感情。
    桑瑜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因为不想跟她的家人碰面，叶敬希在傍晚的时候独自一人开车到了墓地。
    天空下起了淅沥的小雨，叶敬希忘了带伞，只好冒雨走到桑瑜的坟前。
    这个时候扫墓的人不多，那么大的墓园里只有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雨中，像是一副灰色的风景画，画里满是空旷和寂寥。
    叶敬希沉默地看着墓碑上那个女子的照片，看了良久。雨势渐渐大了，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墓碑上的人已经离开了人世，连这么多年的算计，报复，憎恨……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起带离了人世。
    良久之后，叶敬希才轻叹口气，低声说：“你留下的遗产，我会等叶谦十八岁之后再交给他，是否接受这些补偿，由他自己来做决定。” 轻轻俯下身，在她墓前放了一束她最爱的白色玫瑰，平静地说，“我会好好照顾叶谦，请你放心。”
    从墓地出来之后，叶敬希的心情非常沉重。不久之前刚送走了又爱又恨的父亲，现在又是桑瑜的离去，那些造成他悲剧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了人世，突然觉得心里很是空落，自己做出的那些牺牲也变得讽刺起来。为一场阴谋浪费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幸好，程悦还在身边。
    幸好……程悦还在。
    不然，叶敬希都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开车走在高速公路上，不知不觉就开到了程悦的住处。这个时候，特别地想见见程悦。只有那个温柔的人，才会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
    这天是周三，程悦在学校上课，自然住在东校区的职工宿舍里。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无聊之下走到阳台上收衣服，猛然在楼下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程悦还以为自己眼花，惊讶地打开窗户探出头去，居然真的是叶敬希的车。
    ——这么晚了，他来这做什么？
    似乎感应到程悦的目光，叶敬希也正好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雨势渐大，程悦赶忙拿了把伞跑下楼去，撑在他的头顶说：“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来这儿做什么？还不打伞，你看看你，都淋成这样。”语气中有些责备，却透着难以掩饰的关心和在乎。
    叶敬希沉默着不说话，深沉的目光静静注视着程悦。
    程悦有些心疼地理了理他略显凌乱的头发，连串的水珠随着这动作滴下来，他的衣服也全被淋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一阵风吹来，程悦都觉得冷，更何况是全身湿淋淋的叶敬希。
    程悦皱了皱眉，说：“快上楼吧，外面太冷。”
    两人一起上了楼，打开房门后，程悦赶忙跑去洗手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来递给他，“快擦干头发，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叶敬希体质向来很好，这么多年极少感冒。虽然如此，可程悦关心的话还是让他觉得格外窝心。
    叶敬希没有接毛巾，突然紧紧地抱住了程悦，那手臂的力度像是要把两个人揉在一起似的，甚至连对方的心跳声也能清晰地感觉到。
    程悦被他整个圈在怀里，鼻间全是他身上雨水的味道，他的怀里满是夜里雨水的冰冷，程悦的身体却非常温暖，两种极端的接触，让两人都不由得全身一颤。
    叶敬希像是贪恋程悦的温度一般，把怀抱收得更紧了些，两人的身体相贴得甚至毫无缝隙，这么紧的拥抱让程悦心跳不由得加快。
    红着脸想推开他，却听他在耳边说：“别动……让我安静地抱你一会儿……”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且富有磁性，像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程悦听话地不敢动，任凭他抱着取暖。
    敏感的耳朵感觉到他淋湿的头发上冰冷的水珠，有些水珠还顺着两人相贴的耳朵滑进程悦的衣领里，冰冷的雨滴顺着温暖的皮肤滑到胸前，让程悦不由得轻轻发颤。
    今天的叶敬希真是反常，刚才在楼下看见他的时候，淋湿全身的样子看着竟有些落魄，深邃的眼中难以掩饰的露出些痛苦的神色……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程悦不由得心疼地回抱住他，轻轻摸着他被雨淋湿的头发，柔声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有心事可以跟我说说……”
    程悦的语气太过温柔，让叶敬希有种疲惫之后回到家中被恋人安慰的感觉。就像是冰冷的雨夜里喝下了一杯热茶，那种温暖直直到达了心底，让人格外舒心。
    叶敬希沉默了良久，终于轻声说：“今天是桑瑜的葬礼。”
    程悦身体猛地僵了一下，挣扎着想推开叶敬希，却被叶敬希紧紧的拥住，“你听我说完，好吗？相信我，程悦……”
    程悦安静下来，点了点头，“嗯……你说……”
    叶敬希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这次回来只是为了看病，顺便见叶谦最后一面……前几天病重去世的。你知道，我跟她已经离婚了，本来没必要再去看她，可她毕竟是叶谦的妈妈，所以，我今天还是去送她最后一程。”
    “过去的事已经彻底了结了，我跟你之间才可以有新的开始……那些往事，你别介意。”
    程悦终于明白叶敬希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
    叶敬希去看桑瑜的做法，程悦能理解。毕竟那个女人是他曾经的妻子，还是小叶谦的生母，即使两人没什么感情，即使离婚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去送她最后一程。如果叶敬希对桑瑜的死讯置之不理，那也太冷血了些。相反，他能放下恨意去墓前看桑瑜，才符合他重情义的个性。
    既然他都明说对桑瑜没有感情了，程悦自然不会介意，也不会去跟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吃干醋。
    也幸亏程悦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叶敬希没有过多的解释他就理解了，还反过来安慰叶敬希——
    “我不介意的。你去她墓前是应该的，以后等叶谦长大了，你告诉他真相之后，他也该去他妈妈墓前看看。”程悦抱住叶敬希，柔声说，“你也别太难过了……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会跟你一起，好好照顾叶谦的……”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太露骨了些，程悦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去，把头埋在他胸前。
    叶敬希心中的阴霾在听到这句话时一下子云开雾散，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轻轻吻了吻程悦的额头，压低声音说：“你真的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程悦点了点头，轻声说：“嗯……不是已经说好要结婚吗……”
    哎……自己这是怎么了，今天脸皮突然变厚，说话越来越露骨。程悦有些懊恼地想。或许是太心软，看见他不撑伞，独自站在雨里那孤单落寞的样子，看着他眼中的痛苦，程悦就不由得想要抱住他，想让他知道，那个叫程悦的人，一直都没有离开。
    听到程悦这句话，叶敬希的笑容渐渐扩散开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起来。抱着这样贴心温柔的爱人，叶敬希突然觉得，其实，此刻拥有的幸福，已经足够自己去珍惜守护一辈子了。
    “下个周末，我带叶谦来给你认识，好吗？”叶敬希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
    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别过眼去说：“好吧，随便你。”
    叶敬希笑着摸摸程悦发红的脸颊，说：“别担心，叶谦很乖的。”
    被这暧昧的动作弄得有些羞窘，程悦甩开他的手，冷着脸地说：“你快去洗澡吧，淋了雨还这么嚣张！我可不想背你去医院。”
    一边说一边把叶敬希往浴室里赶，叶敬希假装听他的话，拿了毛巾去洗澡，趁机把完全没有防备的程悦拉进了浴室，强迫他跟自己一起洗。程悦在狭小的浴室里完全被控制住，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睛，跟他一起站在喷头下面冲热水澡……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夜里还吹起了海风。小小的居室内却一直亮着暖黄的灯光，在雨夜里透出些许令人舒心的暖意。
    
    第五二章 幸福 …
    
    周六的时候叶敬希就打电话给程悦，说是接他出去有点事情。程悦以为他要带叶谦来跟自己见面，还特意打理了一番，穿上得体大方的西服，打了颜色相配的领带，头发也剪断了些，那种紧张的心情就跟初恋情人见家长一样，还提前好几天就去超市选礼物，不知道叶谦喜欢什么，买衣服又不清楚他的身高，犹豫再三，还是给他买了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
    结果叶敬希开车来接他的时候车上并没有小孩，程悦有些尴尬地把手里提着的一大包礼物放到后备车厢里，然后坐进了副驾。
    叶敬希侧头看着特意打扮过的程悦，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说：“剪头发了？”
    程悦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侧的发丝，说：“刘海太长，就剪了一点。”
    “嗯……”叶敬希微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程悦耳侧的发丝，评价道：“挺好看的。”
    程悦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赶忙别开眼去转移话题：“你接我出去有什么事？”
    叶敬希淡淡地道：“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房子。”
    “房子？”程悦有些惊讶，“什么房子？”
    “我们的婚房啊。”叶敬希说得理所当然。
    程悦沉默了半晌，等他开动了车子，才轻声问：“你打算重新买房？”
    “那是自然。我跟叶谦住的地方离你工作的地方太远，以后一起生活很不方便，所以我想把那房子卖了，重新买一套适合我们三个人住的。”叶敬希轻打方向盘，把车稳稳地开出了学校，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递给程悦，说，“我选了几个地方，房子都不错，你看看喜欢哪里。”
    程悦点了点头，接过这本专门介绍本地住宅区的杂志，翻了几页，发现叶敬希用红笔在很多地方打了叉，只有少数的几个住宅区画了对号。
    看着那满满的红叉，程悦不禁笑了起来，这人的作风还真是直接，很多小区其实挺不错的，不知道他哪里看不上眼，一个红叉就否决掉。
    仔细看了看他打了对勾的几个地方，程悦这才发现叶敬希的良苦用心。他选的房子都是在商业区和东校之间的三角连线上。
    见程悦正好看到了海湖新区的房子，叶敬希扬了扬唇角，低声解释道：“这个小区的环境挺好，设施齐全，物业管理也很不错，离北江又近，晚上的时候可以去那边散步，顺便看江景。”
    程悦一边听他说，一边仔细看小区的介绍，突然在页面右下角发现一行字，开发商写着“龙华集团”。程悦怔了怔，不由得好笑地看向叶敬希说：“听你夸得天花乱坠，这不是你们公司新建的住宅区吗？”
    叶敬希一脸平静地点点头：“广告要从身边的人做起。再说，我说的也全是事实，并没有夸大啊。”
    程悦笑了起来，“你还真会宣传。”
    “呵，那是自然。”叶敬希低笑着看了程悦一眼，说，“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区的位置很适合我们。每天早上我们可以一起出发，我把叶谦送到学校，再顺路送你去东校区，然后绕到自己的单位，晚上回来的时候反方向接你们回家，很方便。”
    程悦低头看了眼小区的位置，的确跟叶敬希说的一样方便接送。没想到他那么细心，连以后一起生活的事情都考虑得这么周到，程悦心中不由得感动，看着身旁认真开车的男人，不禁微笑起来，说：“就按你说的吧，我们买海湖新区的房子，我在郊区那屋我也卖掉好了。”
    “你不留给弟弟用？”叶敬希问道。
    程悦摇了摇头：“我家程乐早就自立了，他现在连我给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肯要，也不知道他一个学生从哪儿赚的钱。”
    想起程乐无间道潜伏在叶谦身边的事情，那天见过的阳光帅气的大男生，满腹坏水比小时候更难应付，叶敬希不由得微笑起来，“他应该有自己的经济来源，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又道，“对了，他读什么专业？”
    “计算机。”
    “哦，那他可能在帮人设计网站，编程之类，这方面收入并不低。还能找到不错的兼职，既然他不想要你的钱，你就让他自立好了。我看程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饿死自己。”
    程悦惊讶地道：“你又没见过他，怎么这么确定？”
    “呃……”虽然说漏嘴，叶敬希还是一脸淡定地道，“他小时候那么聪明，长大总不会变笨吧。”
    程悦也没有怀疑，只是笑了笑说：“你记得吧，当初我跟你说过，程乐这家伙鬼心眼太多，长大以后果然变本加厉了。”
    “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人骗。”
    “他不骗人就不错了呢……”
    两人一路随意聊着，闲话家常，车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轻松。倒是在东校区学生宿舍里上网的程乐同学，一直打喷嚏打个不停。
    很快就到了海湖新区，小区的规划的确很好，风景也非常漂亮，几乎是第一眼，程悦就不由得喜欢上这里，想起以后要跟最爱的人一起在这里生活，程悦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叶敬希直接把车子开到了D区，停在车库里，然后跟程悦一起下车。
    面前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别墅外有一圈白色的围栏，里面还有个小花园，种了些不知名的植物，此时正是夏季，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看上去格外有生气。
    叶敬希带着程悦走进去，说：“这边是花园，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见程悦把手臂撑在围墙上，仔细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卉，叶敬希扬起嘴角，走到他身边，柔声道，“还记得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租的那个院子里也有个花园，里面种了很多月季。你还说，将来要在郊区买栋小屋，自己种些植物。所以我才选了这个地方。等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再买些喜欢的花种进去，好吗？”
    那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看着眼前跟记忆中有几分相似的设计，程悦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有些感动地点了点头，轻声说：“好……这个花园，以后我们一起来打理。”
    叶敬希便微微笑了笑，环住他的肩膀，低声说：“进屋看看吧。”
    两层楼的小别墅，墙壁刷成了暖黄的色调，让人从心底觉得温暖。一楼是很大的客厅，旁边还有餐厅和厨房，二楼有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叶敬希一边带程悦参观，一边像主人一样介绍说：“我们的卧室在这边，最大的这一间，采光很好。”
    “隔壁是书房，再旁边是小谦的卧室，还有一个空的房间，我想不如把你的钢琴搬过来……”
    唔……这个叶敬希把方方面面都计划好了，就像下了一个完美的套子等着自己钻……
    程悦虽然很清楚，却依旧钻得心甘情愿。
    在那种温柔的目光注视下，不管他说什么，程悦都没办法拒绝。只好乖乖点头，说：“你都想好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叶敬希环住程悦的腰说：“我只负责架构，你要负责具体填充。”
    “嗯？你说什么？”两人站在窗前，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美丽的景色，程悦脑子里有点迷糊，没弄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没发现……家里都是空的吗？你想睡地板？我可不同意。”叶敬希用下巴蹭了蹭程悦的肩膀，笑着说，“找房子和装修我都搞定了，买家具就由你来负责，家庭成员之间应该分工明确的。对吧？”
    程悦怔了怔，好笑往他怀里靠了靠，说：“好吧，我终于知道你大清早就把我接过来的目的了，原来……是找我当苦力的。”
    叶敬希亲了下程悦的耳朵，说：“家具就按你的喜好来买，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程悦沉默了一下，心里知道他是怕买了家具自己不喜欢，才把房子空出来，让自己亲自去填满。
    “怎么，不乐意？”见程悦不说话，叶敬希把怀抱收紧了一些，语气甚至装出些委屈。
    “好吧好吧，我们一起去买家具，反正今天的时间都被你预定了。”程悦无奈地想，自己真是被这个人吃得死死的，以后逃都逃不掉了。
    .
    叶程两人忙了一整天，终于把小窝填满了。
    除了买一些新的家具之外，以前家里的一些东西也要搬过来，请了搬家公司同时进行，一会儿从程悦西郊的小屋搬来钢琴，一会儿又从叶敬希原先的住所搬来行李箱，一会儿又从家具城搬来新的家具……
    等终于搞定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程悦洗了手，从客厅走到二楼，一处不漏地环视这个重新创造的小窝。
    墙壁，地板，白色的沙发，客厅里的盆景，还有柜子上那一盆程悦一直养着的金鱼，也被体贴的叶敬希搬了过来。卧室里柔软的大床是他亲自选的，坐上去非常舒适，还有淡蓝色的漂亮窗帘，小叶谦的屋里贴在墙上的机器猫，书房里的书架上叶敬希的那些大部头英文书，隔壁房里父亲留下来的钢琴……
    新的家具，旧的回忆，这个小窝处处都洋溢着温馨的味道。
    以后就要在这里住，或许要住很多年呢……
    看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家具，还有客厅里斜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变得柔和起来的侧脸，程悦不由得微笑起来，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
    当晚，程悦就说要回西郊的小屋去收拾一下行李，叶敬希本想留他在新居住，可在程悦的坚持之下还是把他送回了西郊。程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屋子发呆。
    很快就要搬离这里了，突然有些不舍。
    当年买下这房子的时候，程悦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把它卖掉，搬进另一个屋里跟叶敬希一起生活。那个时候程乐才刚考上大学，程悦买这房时是做好了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的准备的。因为他从来没奢望过，有一天能够等到叶敬希，能够跟他有个好的结果。
    他还以为，自己就这样单身一辈子了。
    所以这个家他布置得格外用心，每个角落都细心地设计，墙壁上的每一盏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价格便宜而且很好看。只有这里是只属于他的角落，是他一个人的小角落。在这个家里，他不用掩饰，不用伪装，不用像江子东说得，活得那么辛苦。
    难过的时候可以放肆地流眼泪，高兴的时候可以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把吃不完的菜全部塞进冰箱里。有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话筒录那些情歌，或者认真的研究广播剧剧本的台词。
    如今一个人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再也不用孤单地在每个夜晚想念他，以后要跟最爱的那个人住在一起，每天都能见到他，每晚冻醒的时候他都在身边……
    跟十年的等待相比，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程悦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握着手心里的戒指，用指尖感觉着那一行英文字母的刻下的痕迹，程悦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居然要跟叶敬希结婚了，年少时的承诺，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居然真的兑现了。
    这算是上天对两人的眷顾吗？
    多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想到这里，程悦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从客厅到卧室，最后留恋地看了眼这个小屋，然后轻轻扬起嘴角微笑起来，然后认真的，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
    .
    次日早上，程悦拉着行李刚要出门，却收到叶敬希的短信，说是叶谦被他两个叔叔一起送到海湖新区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程悦心里一阵紧张，不过……该来的总是要面对，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只好硬着头皮打车到了那边，在超市顺便买了些水果。
    一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沙发上坐着两个陌生的男人，气场非常奇怪——严格来说并不完全陌生，程悦不久之前见过他们，一个是撞伤他的肇事司机，还有一个是替他包扎的医生。当然，叶家二少还在某个诡异的场合见过，就是在酒吧的那次……
    想起被他撞到跟叶敬希亲热的画面，程悦的脸有些发热，不禁垂下头去。
    叶敬希倒一点也不知羞，在弟弟面前很自然地牵着程悦的手，这让程悦更加尴尬。
    两人见到程悦之后都笑了起来，叶敬辉的笑容特别灿烂，热络地打招呼：“哟，程悦，来，过来坐啊。好久没见了呢。”
    叶敬希白了他一眼，把程悦带到旁边坐下，说：“正式介绍一下。这两个是我弟弟，二弟叶敬辉，三弟叶敬文。”叶敬希顿了顿，揽了揽程悦的肩膀说，“这位就是程悦。”
    程悦礼貌地冲他们笑了一下，“你们好。”
    叶敬辉笑眯眯道：“这就没了？我还以为你要补充一句‘我的爱人’之类的后缀呢。”
    叶敬希挑了挑眉，补充道：“我跟程悦打算结婚，这也是今天叫你们过来，正式介绍的原因。”
    两个弟弟对视一眼，同时咳嗽一声。
    程悦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扯了扯叶敬希的手。叶敬希安抚状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接着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你们知道该注意什么？”
    叶敬辉耸肩：“知道。”
    叶敬文问：“妈妈那边呢？通知了吗？”
    叶敬希说：“我跟她说过，她同意了。”
    “哦……”叶敬文笑了一下，“那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啊？”
    “还没定，尽快吧。”
    “我知道附近有个教堂，可以包下来。国庆怎么样？”叶敬文建议道，“那时候大家都放假，也可以来参加你的婚礼。”
    叶敬希侧头温柔地注视着程悦，低声在他耳边问道：“你说呢？”
    程悦头皮阵阵发麻，总觉得在他弟弟面前谈论这些事情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
    叶敬辉和叶敬文对视一眼，用目光交流着，笑得十分诡异。
    程悦真好搞定……
    没办法，大哥运气好……
    叶敬希看了眼两个弟弟，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那婚礼就在国庆吧。教堂那边敬文你帮忙预定，我不想太铺张，请一些家人过来就好。”
    “行，这种事我最拿手了。”叶敬文笑得有些邪恶，说罢又转向二哥，压低声音说，“老大婚礼，你家那位来不来啊，你请得动他吗？”
    叶敬辉挑了挑眉，“不来。”
    “为什么？”
    “他来做什么，冷冰冰地像个门神一样，站着给大家参观吗？”
    “啧，你这么说，会让人伤心的。”叶敬文微笑道，“我那天跟林微说大哥有喜欢的人，他还说想见一见来着。婚礼的时候正好带来，你就别闹别扭了，让司明也过来。难得聚一次。”
    “你管得未免太多了吧？”
    兄弟三个正聊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叶谦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刚想往叶敬希的怀里扑，却发现爸爸怀里搂着一个好看的男人，低着头的样子看上去很温柔亲切。
    叶谦懂事地坐去了旁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边吃着冰棍，一边认真地打量着那个男人。
    感觉到叶谦的目光，程悦也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充满灵气的小孩子，那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时的酒窝，还有歪着头认真注视自己的样子……
    怎么看都觉得很可爱。
    程悦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说：“叶谦，你好。”
    叶谦点了点头，说：“你好。”然后又转向爸爸，问，“爸爸，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叶敬希笑了笑，“对。”然后冲叶谦招了招手，说，“过来。”
    叶谦听话地跑过来坐在旁边，叶敬希指了指程悦，说，“以后你该怎么称呼他来着？”
    “哦……”叶谦看着程悦，咧嘴微笑起来，“爸爸好。”
    “呃……”看着这个单纯的小朋友认真地叫自己爸爸，程悦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个叶敬希，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叶谦哄得服服帖帖，乖乖的就叫自己爸爸了……
    叶谦继续说：“我爸说你做的菜特别好吃哦……今天晚上给我做好不好？还有，他还说你钢琴弹得特别好，我正好想学钢琴，你来教我好不好？”
    叶敬希！有你这么贿赂小孩子的吗？
    可看着叶谦那认真的眼神，程悦的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意，这就是他的儿子，那么聪明可爱，让人不由得喜欢，想起他从小没了妈妈，程悦又觉得一阵心疼。以后，就跟叶敬希一起把他养大，虽然没法给他一个正常的完整的家庭，可是，程悦能够给他最大的爱护。
    想到这里，程悦不由得微笑起来，温柔地摸了摸叶谦的脑袋，说：“嗯……以后爸爸天天给你做饭，好吗？”
    叶谦高兴地笑起来：“太好了！再也不用整天吃外卖了。”
    叶敬辉和叶敬文又对视一眼，前者笑得非常诡异，后者则无奈地耸耸肩。
    ——瞧瞧，大哥多会贿赂人，可怜的叶谦被威逼利诱之下这么快就妥协了。
    ——没办法，当大哥的总得有点手段。
    倒是叶敬希气定神闲地坐在那，看着叶谦很快就跟程悦熟络起来，一口一个爸爸叫得特别顺溜，想起前几天耐心的跟叶谦解释自己跟程悦的关系，还把国外同性结婚合法的事情都搬出来胡扯了一番，又把程悦夸了个天上地下，这才说服了好奇心强烈的叶谦……
    果然不出所料，叶谦会喜欢程悦，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
    国庆的时候，叶敬希跟程悦在郊区的教堂里举行婚礼。
    程乐在教堂门口抱住哥哥不肯放手，程悦皱着眉头说：“你这是做什么……”
    程乐哼了一声，“你要跟人结婚了，我舍不得啊。以前你只在乎我，现在整天都跟叶敬希在一起，完全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吧？”
    程悦看到叶敬希迎了出来，微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装什么呀，你不是说要独立吗？你翅膀硬了我哪儿管得了，以后自然会有恋人去管你。”
    程乐沉默了良久，这才灿烂地笑了起来：“开玩笑而已，你能跟他走到这一步，弟弟我特为你高兴！”说着又紧了紧拥抱，在程悦耳边轻声说：“哥……一定要幸福。”
    程悦点头：“放心吧。”
    “要是他欺负你，你跟我说，我一定帮你出头。”
    程悦白了他一眼，“你能出什么头，好了好了，快放开，让人看笑话。”
    叶敬希看他们兄弟两个拥抱在一起，嘴角也不由得扬起一丝微笑，冲程乐说：“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哥哥。”
    程乐惊叹：“叶大哥你的听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佩服佩服。”
    叶敬希微微扬了扬唇角：“那是自然。”然后挽住程悦的手，往教堂走去。
    这天来了很多人，程悦眼花缭乱地根本看不清楚，倒是叶家兄弟的恋人让他印象深刻。
    三弟敬文的恋人叫林微，据说也在大学当老师，因为是同行，程悦觉得倍感亲切，就跟他多聊了几句。林微果然跟叶敬希描述的一样，个性温和，很好相处，跟他聊天不会有一点尴尬的感觉。
    原本以为老二叶敬辉会一个人来的，结果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英俊的男人，两人走在一起气场十分相配，程悦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叶敬希便在他耳边介绍说：“那是司明，阿辉的恋人。”
    程悦有些惊讶地看向门口，那个叫司明的难惹一看就很强势，全身都带着股冷漠的气息，只是今天参加婚礼的缘故收敛了很多。
    没想到叶敬辉那么妖孽的人也有人能够收服，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吗？
    想到这里，程悦不禁觉得好笑。叶敬辉看来你只会欺负别人，在司明面前也嚣张不起来呢……
    司明款步朝这边走了过来，递给程悦一个礼盒，微笑着说：“我跟阿辉一起买的礼物，祝你们白头到老。”
    程悦礼貌地接过，说：“谢谢。”
    叶敬希淡淡道，“没想到你能来。前几天不是出国谈生意去了？”
    司明点了点头：“谈妥了就提前回来。你的婚礼，我总该参加的。”
    叶敬辉在旁边翻白眼：“不要在这种场合讨论生意上的问题好吗？你们两个工作狂，这种话还是留着上谈判桌去！”顿了顿又转向司明，冷冷地道，“司明你不是很忙吗，快走吧，这里也没你什么事。”
    司明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说：“急着赶我走做什么？难道你还会害羞吗？今天来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就不要欲盖弥彰了。”
    叶敬辉白他一眼：“你来这难道是为了炫耀？我跟你在一起让你很有成就感？”
    司明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拉住叶敬辉的手，十指相扣。叶敬辉也没再反驳他，跟他一起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两人还不时凑到一起说着什么，看上去很甜蜜的样子。
    两个弟弟恋人的出现虽然让程悦很是意外，可最让程悦意外的，是文惜慧的到场。
    这个女人果然是叶家的家长，她一到，整个教堂里的人都站起来恭敬地跟她打招呼。
    很多年前程悦见过文惜慧，那时的她年轻美丽，却因叶家的生意问题满脸都是疲惫，今天的她却是容光焕发，打扮得也非常高雅，头发挽在脑后，一身剪裁合适的旗袍，典型的东方女人，看着极有韵味。
    没想到她还这么年轻，叶致远的去世，看来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打击。也是，这个女人的坚强让程悦打心底里佩服，她丈夫走后，或许是她想开了许多，又或者是她的儿子们都非常爱她，看样子……她这几年生活得很好。
    想起当年她声泪俱下劝自己跟叶敬希分手的场面，如今却出现在两人的婚礼上，程悦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文惜慧跟教堂里的熟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朝程悦走了过来。
    程悦笑了笑道：“文阿姨。”
    文惜慧点了点头：“程悦……好久不见。”
    一句好久不见，带过了多少年的辛酸。
    因为她，叶程两人分开了那么多年，可不管是叶敬希还是程悦，都没有办法去恨她。作为一个母亲，在叶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她只是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撑着叶家度过难关。
    如今一切风波过去，她也能不计前嫌接受儿子与程悦的婚礼，还亲自到场祝贺……程悦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既然她已经敞开心扉接受了程悦，程悦自然也愿意接受她。
    文惜慧静静地看着程悦，跟记忆中不同的是，面前的男子变了很多，当年见到程悦时他还那么单纯青涩，如今却是个成熟的男子，可身上那种温柔平和的气质却依旧没有变，怪不得儿子会执着地喜欢他那么多年。如果不是自己的插手，他们应该很早就得到幸福了吧。
    幸好……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幸好……自己没有酿成大错。
    文惜慧的眼中渐渐变得湿润起来，良久后，她才轻轻地抱了抱程悦，在他耳边，用只有程悦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程悦，对不起……”
    程悦怔了怔，“没事的，过去的事情我们都忘了吧。”
    文惜慧放开了程悦，调整好情绪，微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表，“这是敬希的祖父留下来的，现在把它转交给你，将来等叶谦长大了，你再送给他。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有些独特的意义，希望你能够接受，好吗？”
    程悦明白了她的意思，这貌似是传家宝的礼物让他受宠若惊。刚想推辞一番，却听叶敬希在耳边低声说：“收下吧。”
    程悦红着脸，接过她手里的表，那只表应该非常名贵，很老的样式看上去年代久远，却被保存得很好，就跟刚买来的一样，看来……真是叶家长辈传下来的。
    程悦拿着那表，手都快抖了，赶忙塞进口袋里，说：“谢谢文阿姨。”
    “文阿姨？”文惜慧笑了笑，柔声说，“你该叫我声妈妈吧？”
    程悦的脸更红了，侧头看了叶敬希一眼，见他的目光中满是鼓励的意味，只好鼓足勇气，在下面一群人看好戏的目光下，别扭地说：“谢谢……妈妈。”
    文惜慧笑了起来：“嗯，你们一定要幸福，知道吗？”
    程悦点了点头，听到下面某些人忍不住发出的轻笑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婚礼终于在掌声中开始。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叶程两人一起宣读着那些誓言。不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愿意陪伴在他的身旁，不离不弃。
    就这样，定下了下半辈子，在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程悦甚至有种晕眩的错觉。
    掌声过后，叶敬希激动地抱住了程悦。
    那种拥抱的力度，紧到让人发疼，却让人真实地感觉到幸福。
    正式结婚的两人，组建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从此以后，在那个温馨的小窝里一起生活，一起带大那个可爱的孩子。
    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虽然这样的家庭跟普通家庭有很大的不同，可有一点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属于家的幸福。那个小窝，是他们的避风港，也是生命中最温暖的所在。
    
    下部 归程

    第五三章 社团 …
    
    每年十月初的一周国庆长假，对上班族和学生来说，这段假期都非常的珍贵。
    叶敬希把婚期定在国庆当日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决定，亲朋好友们都能抽时间去观礼，整个家族的人聚了个齐全，婚礼热热闹闹不说，连礼金的数目也是刷新了记录。
    那些奇怪的礼物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尤其是叶家老二叶敬辉，送来个神秘兮兮的黑色大皮箱，还上了密码锁，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宝贝？
    程乐好奇地在礼堂观望，看见了许多奇怪的人，原本从来不可能有交集的人们，因为哥哥的婚礼变成了亲戚，听叶谦同学在那亲切地叫自己小叔叔，小程老师。还有那个叶敬辉，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亲热地叫自己小程啊，小程……
    程乐就觉得嘴角的筋一根一根抽搐得厉害。
    礼成之后就开始酒宴，叶敬希环着程悦的肩膀到处敬酒认亲戚，程悦本来就酒量不好，喝了几杯脸就红了，红色一路蔓延到耳根，看着特别诱人。
    叶敬辉一边笑眯眯地偷眼瞄着程悦，一边听司明在耳边窃窃私语，叶敬文也笑得意味深长，凑到林微耳边说着什么，让林微对他狂翻白眼。
    程乐看着那群姓叶的人或是玩味或是赞赏的目光，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哥哥这一结婚，突然多出来的这群亲戚，真是让人无福消受。程乐总觉得，哥哥在一脸羞窘地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就宣告着，一只脚在幸福那边，另一只脚却迈进了狼窝。
    还好叶家老大有点良心，见程悦醉了，就温柔地把他抱起来，塞进了车里，一边微笑着跟兄弟们假正经地客气了几句，说什么谢谢你们来参加婚礼，我先走了你们自便。
    然后直接开车跑路了。
    哪有这样的新郎？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自便”就消失个无影无踪，当然，他的兄弟们好像也不介意，大哥一走，老二老三巴不得抓着自己的情人跑去度二人世界。礼堂里很快走了个精光，剩下程乐一个人，看着那空空的礼堂，心中不禁叹息——
    哥哥为什么这么想不通呢？
    跟一男人结了婚，以后可算在叶敬希那棵树上吊死了。
    程乐一边哀叹，一边打车回了东校，到了宿舍以后就冲进浴室吐了个天昏地暗。
    舍友余小飞一脸诧异地道：“你不是去参加婚礼吗？怎么哭丧着脸？就跟被人抢了老婆似的。”
    程乐一边喝着冷水，一边做出感叹状：“你不明白，看着我哥结婚，我总有一种……心脏被挖掉一块的……空虚感啊。”
    余小飞白了他一眼：“你的心脏怎么动不动就被人挖掉一块？昨天还说，听那个恶魔的广播剧，心脏被像被挖掉一块来着。”
    程乐瞄了眼正在QQ农场收菜的余小飞，淡淡地说：“我的心脏就像你那个农场的土地，可以反复挖的。”说完又拍了拍余小飞的肩，“我先睡一会儿，刚才婚礼喝太多有点醉。”
    这也怪哥哥，酒量太差，被人灌两杯就醉了，所以那群人才转移目标，大程灌不进就开始灌小程，程乐为哥哥挡了不少酒，现在安静下来还真觉得头脑发昏……
    余小飞继续拿眼睛白色的部分瞪他，瞪了一会儿才说：“今晚不是你们魔音社的周年庆吗，你作为新人要上去发言的，你忘了？”
    程乐耸耸肩：“没忘。”
    一边满不在乎地爬上床，“有了充足的睡眠，才能有更好的精神。好了，别吵我。”说着就用被子闷着头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程乐洗脸刷牙吃了碗泡面，坐在桌前一开电脑，瞄了眼右下脚，居然已经八点了？！
    糟了，那个什么周年庆生日会，已经开始了吧？
    程乐赶忙打开QQ打开YY，双管齐下关注最新动态。
    QQ果然有很多消息弹了过来，为首的就是那位叫羽毛的CV组组长发来的催命信息。
    “乐乐在不在？你准备好唱什么歌了吗？要提前跟主持说的。”
    “还有，你要跟大家介绍自己，时间是两分钟，别告诉我你没准备。”
    “你不会把今天有活动的事情给忘了吧？”
    那个叫羽毛的家伙还是一副傲慢的女王样子，一条条消息劈头盖脸砸下来，程乐摸摸额头的冷汗，心道：我的确没准备……
    手下却不含糊，一个欠扁的笑脸后面跟了一行巨大的红色楷体字，“怎么可能呢？我这么有责任感的人，早在几天前就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了，你就放心吧！”
    那边似乎被这行红色大字吓了一条，良久后才回复说：“那就好。快上歪歪，歌会已经开始了。”
    程乐看着那行大字，总有种自己在故意欺负羽毛的错觉。
    在歪歪频道输入了羽毛发来的号码，果然进入了“魔音社”的社团频道。粗略一看，魔音社的社团歪歪整理得还挺清楚，分了新人接待区，CV讨论区等等子频道，还有个特别的“私人别墅区”。程乐点开那别墅区，一号就是“无双的小角落”，紧跟着还有“恶魔在挺尸”和“羽毛在打盹”，这两个家伙建的房间名字还挺对仗，这就是传说中的CP气场吗？
    程乐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换频道，就被管理强行拉到魔音社三周年歌会现场。
    歌会果然开始了，主持人是个女的，好听的御姐音，在那正经地说着客套话，什么魔音社三年来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和支持云云。
    程乐瞄了眼说话的人的ID，唯一专属。
    听着这声音，程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熟悉的女生不就是余小飞他女朋友，在开学那天就认识的——李唯吗？
    真没想到，李唯那丫头就是传说中魔音社的金牌策划“唯一专属”，怪不得自己当初提出要进魔音社的时候，她很好心的帮忙找来了魔音社考察CV的音频，还耐心地指导程乐怎么录，自己进魔音社的过程那么顺利，原来是李唯偷偷开了后门？李唯同学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看得出，为这场歌会，社团的人进行了充分的准备，主持人的台词写得特别煽情，歌会安排得井井有条，先是副社长恶魔的煽情宣言，还有CV集体录制的祝福语，接着就是轻松自由的歌会，一个个环节就跟正规的文艺晚会一样。来旁听的人数很快就飙升到了四五百，有很多CV的粉丝，自然也有其他社团来助兴的朋友，会场非常热闹，频道是主席模式，听众没法说话，右边的文字聊天框就成了鲜花的海洋。
    所有人都很激动，唯独这位要上场做自我介绍的新人程乐没心没肺，连稿子都没写，在歌会开始的前一秒才从床上爬起来。
    想到这里，程乐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脸颊，考虑待会儿该怎么应付。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拿老哥当垫背比较稳妥。首先，哥哥无双在CV界赫赫有名，说是听了他的广播剧然后对网配有了兴趣也是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无双这回可铁定来不了现场，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晚上这黄金时间在做什么……用膝盖想都知道。
    既然他本人不来，程乐更可以肆无忌惮的拖他当垫背。
    打定了主意，程乐又从电脑里找了首欢快的歌曲伴奏，很快，歌会就进行到CV自由唱歌的阶段，主持李唯把频道调整成了抢麦模式。
    在众粉丝的欢呼下，恶魔被主持拉上了麦序，会场突然静了下来，归剑明那独特的，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的放大，响在耳边格外的扣人心弦。
    “给大家唱一首张信哲的《信仰》，希望大家喜欢。”
    他的语气很平淡，简单的说完这句，就放了《信仰》的伴奏，右侧聊天框里鲜花掌声晃得人眼花缭乱，他却丝毫不为所动，只认真的唱起歌来。
    “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勾起回忆的伤
    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脸庞
    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
    是谁让我心酸谁让我牵挂。是你啊……”
    程乐还记得当初从哥哥的空间顺着链接爬到恶魔那里，听到的全是节奏欢快的劲爆歌曲，还以为恶魔的曲风一向如此，没想到今天听他唱慢歌，唱情歌，居然有种……特别深情的感觉在里面。那低沉的音色，充满磁性的尾音，无一不让人沉醉。
    “我知道那些不该说的话，让你负气流浪
    想知道多年漂浮的时光，是否你也想家
    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程乐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他的歌声里有种奇怪的悲伤感。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好像在说他真实的心情一样。
    他到底有过怎样的曾经？如今变成这样复杂的面目，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潇洒自在，随心所欲，却在偶然的一瞬，透露出一丝令人心疼的脆弱？
    程乐忍不住摇了摇头，开玩笑，归剑明那么拽的样子，会脆弱？会让人心疼？自己绝对是喝酒喝多产生的幻觉，怎么会这么想……
    果然，程乐还没心疼完，歌曲到了高潮的部分，恶魔一转那种深情温柔的语调，声音骤然变得欢快起来，就跟酒吧里的DJ一样把气氛带得特别喜庆。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多么坚固的信仰，我爱你，是多么温暖多么勇敢的力量……”
    高亢的音调，加上他动感的歌声，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声音晃动身体，下面甚至有人跟着他的节奏一起唱了起来，鲜花送得屏幕都快卡机了。
    “恶魔你能不能再深情一分钟啊？刚被你感动了一下，你就回归抽风的原型了！”
    “这才叫深藏不露嘛，深情什么的，都是装的！”
    “这首歌是唱给谁的？一口一句我爱你的，听着好甜蜜啊~”
    “我怎么觉得他每唱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呢？”
    不管下面怎么说，恶魔还是自顾自地唱完这首完整的《信仰》。然后淡淡地说：“好了，我唱歌就是这样，大家听多了也挺乏味。我把麦交给羽毛，他唱歌比我好听。”接着，又轻声道，“羽毛，你来吧。”
    后面这句话说得特别温柔，下面已经有人开始眼冒心心了。
    羽毛上了麦，调笑道：“恶魔你也别太谦虚，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其实你唱歌也很好听的，大家都听见了，刚才那首信仰，唱得很不错。”
    恶魔笑了笑说：“我明明就在骄傲，你从哪看出我谦虚了？”
    “哦，是吗？”
    两个人利用管理员的身份在麦上对话，就像公然的打情骂俏。
    据说他俩是官配，目前同居中，这个传言的真实性有待考证，可他们的关系好却是有目共睹的。不知为何，听他们这么公然卖甜蜜，程乐心里居然有点奇怪的别扭感。总觉得他俩这种做法，反而有点不真实，像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
    羽毛也唱了首张信哲的歌，《爱就一个字》。
    CV界出名的女王，气场果然不同凡响，实话说，他的声线很好听，偏柔的嗓音，带着微微沙哑，尤其在唱情歌的时候特别的动人。听他唱歌，好像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的声音能够抓住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小猫的爪子在挠人的心窝一样。
    魔音社的CV很多，一个接一个上麦唱歌，把歌会的气氛渐渐推向了高潮。歪歪频道的在线人数很快超过了八百，程乐混在其中听这场歌会，也算是大开了一次眼界。
    原来网配圈里的强人真是多如牛毛，各有特色的声音，让耳朵十分享受。
    等他们唱完了，主持李唯把程乐拉上了麦，说是要介绍社团的新人。
    在那么多前辈好听的声音洗礼过后，程乐倒是一点也不紧张，镇定自若地拿起话筒，带着微笑说：“大家好，我是魔音社的新成员，乐乐。”
    下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鲜花刷屏。
    “呀，阳光健气的我喜欢！”
    “魔音社就缺这种阳光型的了，乐乐进社团调节气氛最好了！”
    “听声音好活泼呀……”
    “乐乐，你是怎么进魔音社的？”
    程乐笑了笑，说：“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听了无双大人配音的梦境，特别喜欢他的声音，之后对广播剧非常感兴趣，想亲自尝试配剧，所以才加入了广播剧社团。很感谢魔音社收留我这个新人，给我这个机会。”
    程乐的话说得非常官方，可不知为何，由他那阳光开朗的声音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虚假做作。
    “因为是新人，很多东西不懂，希望大家多多指教。”程乐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从电脑里找了段伴奏，说：“在我前面唱歌好听的人太多了，咳，实话说，我觉得压力很大……”
    一本正经说着这样的话，果然逗笑了不少人。
    程乐微微一笑，说：“我就挑战一下张靓颖的《画心》，试试看吧，高音要是上不去，大家别笑我。”
    下面顿时沸腾了，张靓颖的《画心》，那么恐怖的海豚高音啊……这个乐乐难道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在众人的期待中，熟悉的旋律响起，程乐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温暖的声音，配上画心那悲凉的旋律，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感觉，在众人纠结了半天形容词之后，终于有人想出了一句“让人好想压倒！”来做总结。
    程乐看着那行字囧了一下，声音不由得打了个滑，现场听众很多人笑场，程乐咳了一声，假装不在乎，继续一本正经的往下唱。
    当然，那恐怖的海豚音部分，程乐直接哼哼两声掠过了，又引得现场一阵狂笑。
    程乐一首歌唱下来，笑点颇多，有人不禁赞叹说：“这个新人真是个活宝啊！”“给阴森森的魔音社注入一点新鲜的活力！”
    那边歌会被程乐反串的一首歌推向了高潮，这边社团内部的Q群里，有人问恶魔，“恶魔啊，当时通过乐乐的应聘干音，是不是就看中了这一点？”
    恶魔回答说：“如果是我审核，我肯定不会通过的。”
    “为什么？”
    “我不太喜欢这种上蹿下跳太活泼的类型。”
    过了片刻，一个名叫乐乐的人在Q群里发来一句话：“恶魔你忘了吗，我们所有人的祖先都是上蹿下跳的动物^_^”
    “我没骂你，这只是一种比喻。”
    “嗯，比喻啊，像我把恶魔你比喻成‘千年磐石’一样吗？”
    “……”
    初次领教了乐乐同学的毒舌，Q群里一时鸦雀无声，其实大部分人在偷偷看笑话，向来眼高于顶的恶魔大人也遇到对手了，以后绝对有好戏看了……
    良久之后，丝毫没发现气氛不对劲的羽毛突然在群里，轻轻的，放了个炸雷。
    “无双来了。”
    什么？？新婚之夜不安心去那什么，跑这儿干嘛来了？
    顿时目瞪口呆的可不止程乐一人。
    
    第五四章 歌会 …
    
    “无双来了。”
    羽毛扔下这四个字之后就隐身了，气定神闲地在歌会频道跟粉丝们交流感情，丝毫不管这颗雷引起的效果。Q群里却像是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了一颗原子弹，瞬时炸开了花。
    “热烈欢迎无双，我们名誉上的社长大人！”
    “无双你再不出现恶魔就要逼宫叛变了！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为了社长的位置把你暗杀了！”
    “无双大哥！你这样突然出现，会让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惊吓的！”
    “你的心还会惊吓？不是到处都长满老茧吗？”
    “总有一些没长茧子的脆弱地方，是专门留给我的无双的”
    “谁是你的了，无双明明是我的。”
    “去去，也不嫌恶心！”
    程悦被大伙的热情惊呆了半晌之后，才颤着指尖打过来一行字“呃……大家好……”
    魔音社本来就许多个性的人，平时吹水聊天互相损来损去毫不含糊，在神隐许久的无双突然出现的这一天，一些原本就抽风的人变得更加激动起来，把无双当成大熊猫一样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八卦个不停。
    程悦估计是酒还没有彻底清醒，打字挺慢，在那些消息轰炸之下一对比，简直就像个笨笨的天然呆。
    “无双你这些日子去哪了？”“想死你了，以后还要不要配剧？”“我有个朋友想请你配音，等了一个多月了，无双你有兴趣吗？”
    消息轰炸太恐怖的缘故，程悦根本回不过来，只好在那发流冷汗的表情。
    程乐在电脑前狂翻白眼，这个哥哥，结婚当天还不老实，跑歌会干嘛来了？叶敬希就这么纵容他？
    正想站出来说几句，却见恶魔用大号字在群里刷公告，说：“大家别吵，无双今天来参加歌会是我提前跟他约好的。他时间很少，现在直接去歌会现场唱歌，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吧。”
    副社长一发话，群里闹腾的几个人也安静了下来
    “这样也好，去听歌吧！”“好久没听无双唱歌了，倒是真的怀念他的声音。”
    有人偷偷问：“恶魔你用的什么手段把神隐那么久的无双拉出来了？”
    恶魔沉默了一下，才打下一行字：“我跟他说，魔音社三岁生日，来不来你看着办吧。”
    “然后？”
    “然后他就来了啊。”恶魔说得理所当然。
    程乐汗了一下，心中不禁为哥哥拧了一把同情泪。看来交上恶魔这个朋友，对哥哥来说也不是特幸福的事……新婚之夜还要被他赶鸭子上架，跑来参加什么歌会，叶敬希会不会有意见？
    程乐不知道，就在此时，叶敬希已经被程悦哄去洗澡了。
    为了腾出点时间来兑现参加这个活动的诺言，程悦还用了从来没用过的“色诱”手段，在叶敬希要吻他的时候，红着脸说：“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
    再什么？重要部分脸皮薄的程悦自然说不出口，直接一个省略号带过，可那简单的话里明显的暗示，让叶敬希心情大好地跑去了浴室。
    程悦红着脸喘口气，这才打开电脑接上麦，参加这三周岁的歌会。
    歌会现场，无双的出现无疑引起了一阵轰动。
    其实严格来说，无双并不是网配圈里特别优秀的CV，相反，他配音有很多的缺点，感情不投入不说，有些台词甚至显得生硬。唯一一部大红的《梦境》其实是借了恶魔的光和魔音社周年庆的嘘头，再加上那段引人喷血的H戏，才被人广为传颂。
    只是，喜欢他的人却特别多，或许是他温柔的性格让人觉得安心，网配圈虽小却矛盾不断，无双算是游离在边缘的人，只专心唱歌，从来不去参与那些纠纷，跟他亲近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无双。”
    程悦的声音很温柔，又因为酒醉的缘故，带着一点迷糊，在这安静的深夜里听他被麦克风放大的声音，就像在心尖挠痒。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之后，下面的人群已经激动到沸腾了，拼命用鲜花刷屏来表达大家对他的想念。
    悦微微笑了一下，才轻声说：“当初跟恶魔，羽毛和小唯一起创立魔音社的时候，只是自娱自乐的性质，从来没想到，这个社团能发展到今天。”
    “这三年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陪伴，虽然隔着网络，可我一直觉得这里是我最窝心的家，你们是我最贴心的朋友。难受的时候，跟你们聊聊天，心情马上就会好起来……”
    “很多人说网络上的感情是虚幻的，可我还是很庆幸能够认识你们……”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真诚的缘故，歌会现场突然变得特别安静，似乎有不少喜欢他的人被他感动了。
    就连程乐都觉得鼻间微微发酸，因为在那么多的听众中，只有他最清楚哥哥这些年来的辛苦。
    也只有他知道，哥哥是在怎样痛苦的等待中，才抱着业余消遣的态度去录那些情歌，去创建这个让人感到一丝快乐的魔音社。他说很在乎这些网友，也是因为，只有在这些陌生的网友面前，他才能卸下那层伪装，不必活得那么辛苦。
    “这几年，生活中出现了许多变故，加上心情不好，有段时间情绪很低落，是魔音社的朋友们一直鼓励和支持我，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说到这里，程悦的声音带出轻微的哽咽，缺很快被他强压了下去，换上微笑说——
    “因为平时比较忙，我很少去打理社团的事情，魔音社都是恶魔在管理，所以……我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社长的位置正式转交给恶魔。”
    无双突然提出的让位，让很多人惊讶了半晌，没料他接下来的话更让大伙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说呢，我跟喜欢的人结婚了……”
    说到这里，程悦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微微顿了顿，才轻声接上，“以后，我生活的重心可能会放在家庭那边，打理社团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还是觉得自动辞职比较合适。”
    “不过，我不会离开魔音社，而且，过段时间稳定下来以后，我会继续回来配剧的，这一点，我爱人也很赞同……”
    下面很多人还没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一时间会场鸦雀无声。
    在程悦终于不好意思地停下之后，下面才如梦初醒般开始暴动。
    “结婚？？我的天啊！无双结婚了？谁来把我摇醒这不是真的！”
    “跟谁啊！是什么人能让我们无双心甘情愿的结婚？”
    “是不是无双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举手问个欠揍的问题，结婚对象是男的女的= =？”
    歪歪那边很多人被这个消息震惊了，满屏的疑问句一个接一个的跳，看得程悦眼花缭乱。
    察觉到现场气氛太过轰动，李唯直接用主持权限把喝醉的无双拉到下面的频道里去，恶魔等人自然跟了过去，魔音社的Q群里，有些老朋友也好奇地问：“你跟谁结婚啊无双？以前不是说要一直单身的吗？”
    程悦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些都是认识几年的朋友，没必要瞒下去，于是很诚实地说：“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反正结婚证都领了，也没什么好保密的……”
    还没说完就被某人打断：“哟，无双啊，你就是来炫耀你的幸福的吧！”
    说话的是羽毛，依旧是欠揍的语气。
    “呃，也不是……跟大家说一声，想让大家放心。我可能要消失一阵子……”
    “去度蜜月？”
    “……是啊……”
    程乐一边听着哥哥诚实的招供，一边狂翻白眼。哥哥这笨蛋显然是酒还没醒，迷迷糊糊的，被人一问，脑子一热就全盘托出了？
    羽毛抓住了把柄，穷追不舍的开始拷问：“来，跟大家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今天。”
    “刚结婚啊……”羽毛的声音也透着笑意，“恶魔你也太没人性了吧？无双今天结婚，你把人拉来歌会做什么，洞房花烛夜都被你给破坏了，他家那位会恨你的。”
    “我怎么知道他今天结婚……”恶魔一脸无辜，“好吧，那无双你先回去，以后有机会再唱吧，大家不会介意的。”
    “没关系，我准备了歌曲给大家，反正还有几分钟时间。”
    “又是白月光是吧？”羽毛无奈地道，“你快下线吧，听你声音都喝醉了，回去做你的新郎去。”
    “不是……”程悦还想争辩，耳边突然传来个低沉的男声——
    “你在跟谁说话？”
    叶敬希凑到耳边来，低笑着说，“网友聊天呢？”
    程悦一下子慌了，红着脸摘耳机，结果手忙脚乱中把耳机给摔到了地下，魔音社的众人只听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之后，程悦打过来一行字：“呃……我先走了，大家晚安。”
    这回大家倒是异口同声——
    “晚安！”“好好休息”还有人在那起哄说“替我向你家那位问好”
    程悦羞了个面面通红，赶忙拔掉网线关了电脑，回头恼羞成怒地瞪着叶敬希：“你怎么突然出来说话，吓到他们了。”
    叶敬希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反而耸耸肩，说：“你去参加网友聚会，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话音里还带着点委屈，说完之后就把因为醉酒而红了脸的程悦往楼上卧室里带去……
    结果，难得把叶敬希骗去洗澡，偷空爬上来参加歌会的程悦，就这么被一群损友赶了回去过新婚之夜。
    这天晚上，歌会一直持续到了十一点，大家依旧热情不减。最后快结束的时候，小唯趁热打铁开始宣传新剧，说是某知名写手的作品《双恋》，即将由魔音社和恋声同盟联手制作广播剧，现在CV已经确定了，主役是恶魔和无双，还有魔音社的新成员乐乐，羽毛也在里面有不少的戏份，策划和导演都是恋声同盟的小米。
    这个Cast一放出来就让魔音社的粉丝们兴奋异常。一来无双重出江湖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二来，无双和恶魔自梦境之后的再度联手真是很有看点；三来，新人乐乐的第一部广播剧的确值得期待，而且乐乐在歌会上公然承认自己是无双的粉丝，再加上各种绯闻传言，让整个剧组显得更为神秘起来。
    据说《双恋》要在国庆节之后开工，很多人都抱着期待的心情，当然，作为主角之一的程乐，也在暗中期待着跟某些人的对手戏。
    
    第五五章 夏羽 …
    
    程乐一大早就被一个女生拿着话筒的慷慨激昂的宣传词吵醒，那尖锐的声音让程乐在梦里都觉得耳膜震颤个不停。无奈地从床上爬下来，发现余小飞正对着镜子梳头，穿着新买的衬衫，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有那么点帅气。
    程乐不禁笑着问他：“小飞啊，外面这么热闹，怎么回事儿？哪家公司促销做广告，做到咱学校来了么？”
    余小飞回头看着睡眼惺忪的程乐，笑了笑说：“哪有什么促销广告，是学校社团招新呢，在操场上围了一圈儿，我今早去看了一下，真他妈壮观。操场周围彩旗飘飘，中间红旗不倒，那群社团的领导们都费尽心思宣传，骗新生入社，眼神个个如狼似虎的，热情得就像那青楼门口拉客的老鸨。”
    程乐被余小飞夸张的动作和比喻逗得笑了起来。这才知道，每年十月二号是T大各社团例行招新的日子，因为大一新生正好在国庆结束军训，在国庆假期可以吸收到很多刚入校的热血青年进自己的社团。
    “哦，原来是社团招新。”程乐随口应了一句，仔细一听，果然是XX社团欢迎您的加入之类的宣传台词。
    这似乎是每个大学的惯例，当年他在华大中文系读大学的时候，学校社团也是如此大张旗鼓招新生，自己大一那会儿也曾是个激情澎湃的热血青年，到招新点把那些社团都过了一遍，最终选自己喜欢的文学社和计算机协会混了几年，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如今大学毕业读研究生，对那些社团工作早就厌倦了。可想起当初的热血，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乐看着不远处操场上各种花花绿绿的旗帜，不禁感叹：“社团招新怎么跑东校来了，这边都是研究生，很少有人愿意去社团陪一群十八九岁的大一新生瞎折腾的。”
    程乐一边说，一边跑到阳台上，闭上眼睛伸着懒腰。
    余小飞看了眼阳台上晒着太阳伸懒腰的程乐，那眯着眼睛的样子，就像夏日午后刚睡醒的懒猫。
    见他伸完懒腰慢吞吞地去刷牙，余小飞才接着说：“你说得也对，所以很多聪明的社团都不来东校区折腾的……这次来东校招人口号打最响的是广播台，因为东校是新建的校区，广播台还没跟总校那边接轨，所以要成立分部，听着倒挺轰动……”
    余小飞尽心尽责跟外校考到T大的程乐解说着本校的情况，说完又在头发上喷了点啫喱水，对着镜子满意地吹了个口哨，“我跟小唯出去玩了，你自便啊，饿的话我那儿有泡面。”
    程乐冲背后摆了摆手，随口道：“嗯，拜，祝你俩约会愉快。”
    余小飞出门了，程乐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脑海里突然晃过前几天在音乐学院见到归剑明的画面。那天他跟哥哥聊天，哥哥问他，你这大忙人来东校做什么，他好像说是什么校庆，宣传之类的。
    难道他今天也来吗？
    好奇心一晃而过，很快就被饥饿感所取代。
    昨晚魔音社的歌会激情澎湃唱到了十一点，歌会结束后程乐闲着无聊，又上网去看电影看到了三四点，然后爬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起床已经下午两点了。
    如今别说早餐，饭堂连午饭都没了。
    程乐换上一身休闲服，打算去校外的小吃店随便吃碗米粉充饥，走到一家据说很好吃的桂林米粉店，要了碗七块钱的脆皮锅烧粉，然后走到二楼有空调的大厅里坐着等，一边用手机上网看新闻。
    这时间吃午饭的人并不多，所以大厅里没多少人，显得有些空荡。
    等了不久，米粉就做好送了过来，果然和余小飞推荐的一样好吃。程乐正吃得津津有味，又有两个男生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紧身牛仔裤衬托出笔直修长的双腿，头发染成了好看的酒红色，脸部轮廓挺柔和，长相有些偏中性化的美感，可笑容却带着点嚣张，扬起嘴角的样子看着非常欠扁。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人打扮却完全不同，纯黑色的宽带背心，露出肩膀上结实漂亮的肌肉，夏日午后渗出的汗水覆在蜜色的皮肤上，闪着莹润的光泽。再加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颇有一种运动健将的潇洒和健美风范，那人凑巧是程乐认识的
    ——归剑明。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似乎每次见他，给人的感觉都有所不同。
    第一次在地铁站看见他，那些女生口中崇拜的师兄，带着墨镜的男生很是低调沉默。第二次在音乐学院见到，跟哥哥在一起互相调侃的他，说话幽默风趣，脸上还有笑容。如今再次见他，又是另一种形象。唯一的共同点，或许就是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深沉的眼眸好像掩藏了太多令人猜不透的复杂情绪。
    程乐正好坐在角落里，抬起头能够清楚看到每一个走进门的人，却不会被人注意，很适当当侦探的位置。所以程乐心安理得在暗中观察着这两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行为像是狗仔队。
    不知跟他同来的男生是谁，看他低头拿着菜单挑选，坐在他对面的归剑明脸上竟有些温柔的神色。
    “夏羽你决定吃什么了吗？选个米粉都要这么久？”
    原来那人叫夏羽，听归剑明叫他名字时温柔的语调，难道他就是T大传言中跟归剑明同居的同性恋人？程乐突然想起论坛上那些谣言，不禁多看了夏羽一眼，那个叫夏羽的男生长得确实很好看，关键是两人在一起不会有太大的维和感，反而挺相配。
    想到这里，程乐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疯了，自从哥哥跟男人结婚之后，自己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已经高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你这不废话吗？我自然是吃酸辣粉，我是在给你挑好不好？谁知道你那宝贝肠胃会不会吃错东西拉肚子，到时候又怪到我头上来。”夏羽淡淡地说。
    归剑明无奈地耸耸肩，低声道：“上次吃这家店的炒粉拉肚子，那只是偶然罢了，你这么喜欢揪我小辫子？”
    夏羽翘了翘嘴角，微笑着说：“那是，发现你的毛病，并且进行深入的研究，这是我的业余爱好之一啊。”
    “哦，你真够变态的。”
    “物以类聚，我也是近墨者黑嘛，被你影响的。”
    “好了，不跟你贫嘴，快点餐吧，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嗯，我要酸辣粉，你要不要尝尝看脆皮锅烧粉？这家店的脆皮锅烧粉似乎挺出名的。”
    “行，我去点餐。要喝的吗？”
    “可乐，香草味你懂的。”
    “我懂，就你最挑食了。”
    等归剑明走后，夏羽才放下菜单，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拿着手机玩着什么。
    程乐用手机上Q，魔音社的群里显示有许多聊天记录，打开一看，是几个新人在聊天交流一些特殊声音的配法，其中一人聊起了吻戏，从而引起一系列相关话题的讨论。
    程乐看那些聊天记录觉得挺好笑，就见群里弹出一条CV组的组长羽毛发来的消息——
    “要配接吻的声音啊，我觉得最像的还是亲手背。把麦克风放在唇边，然后使劲儿亲你自己的手背，顺便唔唔呻吟两声，录出来挺逼真的。”
    “当然，不要在有人的场合做出这种举动，不然对方会认为你是个变态。”
    羽毛依旧用非常严肃正经的语气说着这些话，群里一些人打出一串句号作为惊叹。
    “……受教了。”
    “羽毛，你配吻戏都是这么配出来的吗>_<”
    “那请教一下H你是怎么配的？也是亲手背吗？”
    “哦，那要看是什么类型的H，激烈的那种还要撕衣服什么的，上次配剧我就撕了一条烂毛巾。要是温柔甜蜜的，就喘息几下呻吟几下，注意一下从前戏到高潮的过程，你们懂的。”
    程乐突然冒出来说：“不懂怎么办？”
    “不懂就求我啊，我会考虑亲自教你的。”
    “好啊，我求你。”
    “……乐乐同学，你可真干脆。要不改天让恶魔指导你吧，他可是经验丰富。你们不是要合作《双恋》吗，里面吻戏和H不少的，给你锻炼的机会多的是，急什么。”
    “让他教？呃……还是算了……我不如去问百度。”
    让那个人教自己怎么配吻戏？想起那个画面，很奇怪的，程乐居然会觉得心跳有些加速。
    真是够了，自从看见哥哥和同性恋人走进结婚的礼堂幸福甜蜜之后，程乐总觉得自己对归同学的好奇心有点偏离原先的轨道。
    虽然知道这么下去会出事，可还是情不自禁的去接近那个复杂的人。
    归剑明推开门走了进来，程乐马上不动声色地垂下头去吃米粉。
    只听归剑明低声道：“你在做什么？笑成这样。”
    “哦，我刚在社团群里看见他们在聊吻戏怎么配的问题，想起你当初配梦境使劲儿亲手背的场面，突然觉得心情……很惆怅。”
    归剑明脸色沉了沉，“你够了，饭桌上还讨论这些话题，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归剑明使了个眼色，看了眼角落里低着头快把头埋进碗里的男生。
    夏羽也回头看了一眼程乐，接着便放轻了声音，说：“嗯，刚还有件有趣的事，那个叫乐乐的新人，你记得吧？”
    “记得，昨晚歌会唱画心，唱得鬼哭狼嚎的那位。”
    不远处的程乐差点把头撞进米线碗里。
    什么叫鬼哭狼嚎？就算唱得不好听，也不用这么形容吧，真打击人T_T……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夏羽，就是传说中的羽毛？CV圈里知名的妖孽女王，如今近距离看着，也的确是够妖孽的，而且还有点欠揍的毒舌，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夏羽笑着点头，“对，就是他啊，我说让你教他配吻戏，他就被吓跑了呢。嫩嫩的新人，真是可爱得很。”
    “哦，是吗。”归剑明对这个话题好像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夏羽继续说：“新人嘛，热情有余功力不足，还需要你多多调教呢。你怎么对这些毫不上心的样子？”
    “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想这些。” 归剑明的语气十分平淡。
    夏羽好奇地道：“忙什么？百年校庆的事吗？我也听说了，你们广播台要做什么系列节目对吧？”
    “嗯，今年正好赶上百年校庆，广播台和电视台联手做‘回首百年’的系列节目，请很多往届毕业的风云人物回来做访谈的。”归剑明无奈地叹口气，“你知道，我们学校尽出些鬼才，请那些人回来，还真不容易。”
    夏羽轻轻笑了笑：“我相信你能请得动他们，你不是挺有手段的吗。”
    “很感谢你对我的赞美。前几天，我也的确搞定了一些难请的人。”
    “比如？”
    “中文系的大才子，知名作者，周放。”
    夏羽惊讶地道：“周放？他的书我也看过不少呢。他现在不是喜欢写侦探小说，经常玩儿失踪的吗，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小唯想策划一部长篇奇幻题材的广播剧，选中了周放的作品《永恒之地》，我亲自去找他要的授权，辗转了好几个作者才找到他的联系方式。”归剑明顿了顿，接着道，“我跟他提了百年校庆节目的事情，他说，这节目很有意思，他也很怀念母校，想回来看看，于是就答应下来，顺便拖了几个老朋友下水，包括当年轰动一时的黑白双狼，还有史上人气最高的学生会主席林微。”
    “真是环环相扣，你顺藤摸瓜从周放那得到那么多人的联系方式，再一个个请回来……真有你的。”
    归剑明淡淡地道：“就是这样。说起来简单，落实到行动就有些困难。”
    “好吧，你这台长当得也真辛苦，整天几个校区跑来跑去，还要去给那些性格迥异的人发邀请函。”夏羽顿了顿，“要不魔音社那边我先帮你处理，等你忙完这阵子再说吧。”
    “嗯，也好。”
    夏羽斜了他一眼，“你都不说声谢谢，或者辛苦你了，之类的话？”
    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我们那么熟，不必客气。”
    夏羽白他一眼，服务员正好送来了米粉，两人便低头吃了起来，时不时聊些关于学校或社团的话题。
    不远处的程乐一碗米线吃了半个小时，心思全放在听他们亲密无间的谈话上，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味道，等碗里空了，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就吃完了。
    程乐心里突然一惊，这样专注于一个人的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他对归剑明的好奇心，是不是有些过了？
    而且，在看见他们两个互相调笑的时候，居然会有一点羡慕，甚至希望，坐在那人对面的是自己。
    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程乐的心情也变得纠结起来。
    
    第五六章 面试 …
    
    回去的路上程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自从遇见归剑明开始，他就对那个人有种强烈的好奇心，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先找李唯查出了他的名字，又搜学校论坛了解到他出柜的光辉事迹，还通过哥哥的音乐空间凑巧知道归剑明就是恶魔，然后因为好奇而加入了魔音社，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像一步步踏入某个不知名的深渊，等突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奇心，想要了解对方，这种情绪是很正常的，人类之间总有一些个体会相互吸引。可是现在看来，程乐对归同学不仅是好奇那么简单。
    他不仅想知道归剑明是个怎样的人，还想进行更多的，更深入的了解。比如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为什么他会有一点点混血儿的特质，却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一点？他的过去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他能把一些广播剧里悲情的独白念得那么真实？为什么他总是写悲剧，却从来不接欢乐结局的剧本？为什么他平时总是低调沉默，不爱说话，只有跟特殊的几个人在一起才会露出笑容？
    哪有人因为好奇而想了解对方全部的，又不是选老婆，没必要知道得那么详细。
    可程乐就是特别想知道那个人的事情。所谓好奇心害死猫，程乐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因为好奇心而吃了毒老鼠的猫，现在倒好，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心情也是七上八下的纠结起来。
    操场上果然人山人海，各大社团的旗帜竖了一圈，一个个圆形的塑料凉棚旁边都贴了宣传海报，下面也坐满了人。程乐绕了一大圈，终于在中间的位置看见广播台的巨大海报，来招新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广播台统一的T恤，天蓝色短袖上面印了“T大广播台”的字样，整整齐齐的特别壮观。
    程乐本来只是随便过来看看，并没想过真的加入，结果被热情的女生拉到凉棚下面，一口一个师兄叫得特甜，程乐也不好意思当面回绝她，只好耐心地听她吹水。
    “师兄对我们广播台有兴趣吗？要不要加入我们？我们广播台规模很大的，四个校区都有分部，今年东校区的分部刚刚成立，需要大量人才……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段播新闻，周末还有娱乐节目……师兄来看看，这个是宣传单，有我们广播台基本的介绍……”
    这女生估计是公关部的，一脸灿烂笑容把广播台夸了个天花乱坠，程乐看着她递到面前的报名表和圆珠笔，颇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惆怅感。
    无奈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学号出生日期以及联系方式，女生这才满意地笑着说：“师兄，广播台的面试是在教学楼A座的一楼，时间快到了，你现在过去吧，到现场再看看想去哪个部门。”说着就把程乐送走，又拉过来一个师姐继续吹刚才那段话。
    程乐心中不禁赞叹，这小姑娘嘴巴真利索，果然是广播台的，吹起水来就是不一样，一串台词下来居然一点都不结巴，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程乐现在是研一阶段，课程还算轻松，反正平时也没事做，进广播台多认识一些朋友或许也不错，而且，进广播台，在配音方面也就有了更多锻炼的机会。
    带着这样的想法，程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赶到了教学楼A座的面试地点。
    一进教学楼就看见一个指示牌，学生会，团工委，广播台等大型的社团，面试都是在这里，广播台在一楼A101，几百人的大课室。
    程乐把报名表交给门口登记的女生，在走廊坐了下来，有个女生刚进去面试，少说要等五分钟才能轮到他，程乐闲着无聊就打开手机玩了起来。相对于旁边紧张地跟同伴猜测面试题目的女生，程乐显得过于悠闲了些。像他这种大学阶段混了几年学生会的老油条，自然是不怕面试的，题目基本都能猜到，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社团，你对我们社团有哪些了解，你有什么活动创意，你对我们社团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千篇一律的问题，没什么好怕的。
    程乐气定神闲在手机上看完一段小新闻，然后就见刚才那女生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冲同伴说，“好变态的题目啊……”接着就见穿着广播台标准T恤的女生走了出来，一脸微笑的说：“程乐同学，到你了。”
    李唯？这丫头什么时候成广播台的人了？
    程乐冲她笑了笑，走进面试的教室，只见大课室被分成了好几个小地方，什么网络部、公关部等等，李唯公式化地问：“你要面试哪个部门呢？”程乐想了想说：“播音部吧。”
    “嗯，播音部在隔壁的小课室，我带你过去。”
    一路上李唯还顺便给程乐说了些注意事项，透露说初试只是一分钟的新闻录音。程乐一听这个，心里更加放心了，新闻录音怕什么，只要普通话标准，照着读就可以了。
    事实却出乎程乐的预料，当他在面试的小课室里看见考官正是归剑明时，作为面试老油条的程乐，心里不免也有些纠结。
    怎么只有他一个考官……通常来说，这种社团面试不是应该一群人坐在下面当考官的吗？即使归剑明做主考，起码应该摆几个打酱油的坐旁边撑场面吧？
    难道广播台喜欢一对一的面试，其他人全派出去拉人做宣传了？
    归剑明已经换掉了刚才跟夏羽一起吃饭时穿的那件性感黑背心，穿上了T大广播台统一的T恤。不知为何，一样的衣服那么多人穿着，可穿在他身上就有种独特的魅力，帽子摘了下来，汗水的浸润也让头发更显得乌黑发亮。他正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空荡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写字，那副如画般的景象，竟看得程乐有些失神……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归剑明突然抬起头来，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程乐，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然后低头看了眼报名表，再抬起头时，微微翘起了嘴角，说：“是你？”
    程乐被他盯着看，心跳有些加速，见他认出了自己，便报以礼貌性的微笑，点了点头说：“没想到是你当面试考官。”
    “哦，播音部的部长刚才有事出去了，我正好回来，先替他一下。”
    “这样啊……”
    程乐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只隔了一张桌，空荡的教室里甚至能听到彼此说话时的回音，这样的气氛让程乐心里更加紧张纠结，面试老油条的手心里居然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开始吧。”归剑明倒是很平静，拿起桌上一叠信封递给程乐，说，“初试是三分钟的新闻播报，题目你从这里抽一份。”
    “嗯。”程乐从他递来的一堆信封里抽出了一份，号码是4号，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打开来，果然……很变态……
    程乐非常郁闷地看着纸上打印出来的恶搞新闻，这是哪个混蛋写的面试台词，这么恶搞的东西要怎么正经严肃的用播新闻的语气读出来？这不是故意挑战人的耐力吗？
    归剑明看了看表，毫不留情地说：“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进入状态。”
    十秒钟？
    程乐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拿起那纸就开始读。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T大新闻联播。”
    “自从上周佳人有约节目开播以来，受到各校区校友的强烈关注，东校区某大龄女博士声称，读书读久了，年龄大了，卵巢功能也差了，结婚的事不能再拖沓了，如今校方对大龄学生的婚姻问题给予高度的人文主义关怀，创建和谐友爱的校内相亲平台，此举应该受到全校师生的高度支持和赞扬。”
    “上周三，T大辩论会总决赛在南校大礼堂拉开了帷幕，敢死队和妙手回春队，就曹操和刘备谁更适合当老板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最终两队难分高下，有史以来第一次平局收场。”
    “上周五，历时一个月的三国杀大赛终于进入决赛阶段，拿到冠军的国色天香战队，最终以曹操小乔的绝情阵扫平全场，比赛结束后众人声称，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认识了不少杀友，闲着没事一条短信‘今晚杀不杀’‘请休息吧’‘实在是杀不动了’，这些台词已经成了当下的流行语。”
    “据生科院学生实验结果显示，学一饭堂的餐盒里存在大量的大肠杆菌，豆浆中更有不利于人体健康的化学元素，此研究结果一出，学一饭堂的豆浆价格立即下调至五毛钱人民币，饭堂管理者声称，以后餐盒一定会经过严格的杀毒灭菌过程，请各位监督。”
    “今天的新闻就播放到这里，谢谢大家的收听，明天同一时间，再回。”
    程乐面不改色把信封放回了桌上，抬头见归剑明正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看，程乐压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说：“请问面试的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今晚会发短信通知的。”
    “好的，谢谢。”程乐站起身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听归剑明低声说：“稍等一下。”
    “嗯？”程乐回过头来，跟他的目光相对。
    归剑明的眼中带着明显的赞赏，唇角也透着笑意，“你的面试通过了。你是第一个，一脸严肃地读完这份新闻，从头到尾，眉都没有皱一下的人。”
    “呃……是吗……”
    他刚才难道一直仔细盯着自己看吗？所以连每一个表情都看得很清楚？
    想到这里，程乐的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
    其实刚才好几次要笑场，特别是读到卵巢功能的时候，差点就换不过气来。还好有惊无险顺利过关。其实不是自己忍耐力强，而是程乐天生就会装，以前在大学也一本正经演过那种搞笑的小品……
    而今天，尤其是在归剑明面前……要是笑场的话也太丢脸了些。所以程乐才忍着抓狂揍人的冲动，一本正经念完了这段台词。得到一向喜欢沉默的归同学的赞扬，程乐的心情也是非常愉快的。
    “放假回来后，广播台会有一次全员大会，到时会短信通知。东校区这边广播站的负责人是李唯，以后有问题你可以直接找她。今天晚上播音部会单独开会，给每个人分配任务，这段时间广播台活动很多，可能要占用大量的业余时间，不知道你方便吗？”
    程乐微笑道：“没关系，我业余时间挺多。”
    沉默了一下，听到外面敲门，下一个面试的就要进来了，程乐这才说：“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归剑明点了点头：“好。”
    程乐走到门口，又听他低声说：“程乐，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
    程乐回头笑了笑，“或许……那只是你的错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是相似的声音？”
    “是吗？”归剑明若有所思地看着程乐，半晌后，才微微笑了笑说，“好吧，晚上再见。”
    “晚上的会议，你也去吗？”
    “名为开会，实为聚餐。我自然要去的。”
    程乐笑了起来：“那晚上见了。”
    
    第五七章 聚餐 …
    
    经过一整天的宣传，广播台的招新工作总算是圆满结束了。晚上五点的时候，程乐就收到了李唯的短信——
    “今晚广播台播音部聚会，六点钟在一栋楼下集中，务必参加哦。收到请复。”
    程乐马上回了条“收到”。低头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五点一刻，既然时间还早，下午跑来跑去又出了一身汗，不如先去洗个澡。
    程乐在浴室里冲着冷水，心里回想今天面试的场景，那段另人抓狂的新闻播报不知是谁写的，倒是挺有才。程乐记得当年他在中文系读书的时候，新年晚会的小品最喜欢这种恶搞的风格，自己被身为文娱委员的好友赶鸭子上架，在三天之内搞定了一份恶搞小品的剧本，冥思苦想，死了不知多少脑细胞，才完成了那艰巨的任务。如今广播台的面试新闻居然是这种变态的台词，可见在归同学的带领之下，广播台也渐渐偏离了程乐印象中那官方正直的形象，反而变得生动起来。
    程乐洗澡的速度向来很快，只五分钟就从浴室里出来，宿舍正好没人，程乐便放心大胆穿着内裤到处晃，顺便让风扇吹干身上残留的水迹。
    时间还早，程乐很是自在悠闲，一边哼着张靓颖的画心，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身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这间寝室有钥匙的只有余小飞一人，既然是他，程乐自然没有介意，门锁开了，余小飞还故作正经地问了句：“可以进吗？”程乐白眼都懒得翻，淡淡回了句：“进个门还要问路，你废话真多。难道还要我说欢迎光临吗？”
    余小飞嘿嘿两声，一边推门一边说：“师弟进去吧，我舍友作息时间不规律，我怕他这时候窝在床上睡觉，哈哈……”还没说完，就看见刚洗完澡的程乐正对着镜子擦头发，还只穿了条贴身内裤，或许是宿舍没人的关系他才这么放心大胆的……
    白皙的皮肤上还带着没有干的水痕，身上是淡淡的沐浴露味道，修长挺直的双腿晃得人眼晕。
    余小飞的笑僵在唇边，颤着手指指着程乐：“你你你……你怎么这么奔放！真是毁灭我们东校区学生的形象！穿着条内裤就到处晃！身材好也不该这么显摆吧？”
    跟在余小飞身后的男生目光也投到程乐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乐一眼，微微笑了一下，说：“都是男生，没关系的。刚洗完澡吧？”
    “呃……”程乐尴尬地别过头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在两人或是震惊或是淡定的目光注视下，匆忙地套上了牛仔裤，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归剑明，比起余小飞的大惊小怪和程乐的尴尬窘迫，归剑明倒是很冷静，冲程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跟小飞学长过来拿资料的。”
    余小飞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跟着解释道：“是小唯她把广播台的材料落在我这儿了，她这会儿还在理发店剪头，今晚六点要去聚餐，归同学正好有空，就跟我一起过来拿了。”说完又疑惑地看了眼一直低着头，脸色有些奇怪的发红的程乐，好奇道，“你们认识？”
    “嗯。”程乐点了点头，顺手拿过搭在凳子上的衬衫穿上。
    归剑明平静地解释道：“程乐学长今天正好来广播台面试，所以算是认识了。”说着转向程乐，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你说对吗？”
    程乐非常郁闷地点头：“对。”
    余小飞在旁边惊讶地道：“你闲着没事儿去广播台干嘛？”
    程乐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就因为闲着没事儿，所以找事做了。”说完又一脸平静地从抽屉里拿了装着钥匙和手机的小腰包，然后冲拿好资料站在门口的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往约定的集合地点走去，一路上一直沉默着。
    程乐总觉得身侧那道深沉的目光让人心里发颤，尤其是在经过刚才那样尴尬的会面之后，这么近的距离，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程乐脸上虽然故作平静，心里其实紧张得要命，轻轻握着的手心里也出了一层薄汗。
    快到集合地点，远远就看见几个人等在在那里，程乐这才觉得两人之间那种诡异的气氛缓和了些，刚松了口气，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刚才……”
    程乐惊讶地回过头，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眼中带着淡淡笑意，语气却是一本正经的，“你不用介意。”
    “……”
    “男生嘛，夏天洗完澡光着出来很正常，我也经常这样。”归剑明耸耸肩，“我不会笑话你，真的。”
    ……你还不如不说！
    程乐非常郁闷地瞪了眼地面，回头的时候却扬起嘴角带上灿烂的微笑：“我当然不介意这件事，都是男生有什么关系。你有的我也有，对吧？”
    “……嗯，对。”
    程乐朝不远处的李唯招了下手，“小唯，你来得真早。”
    接着避开归剑明的目光，往集合点快步走了过去，李唯看见他们，也笑着招手说：“你们一起过来再好不过，人都来齐了，就等你俩。”说着又看了程乐依旧湿润的头发一眼，无奈道：“程乐你洗澡忘了时间是吧？迟到了五分钟！”
    程乐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归剑明低声说：“不关他的事，我刚去小飞那里拿材料，耽误了一点时间。”
    归剑明这明显的袒护让周围的人一时有些惊讶，尤其是程乐，心里更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感受。倒是李唯见怪不怪，笑着开玩笑说：“哟，台长大人真是体恤民心，这么快就护着咱们新人了？”
    归剑明也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把材料递到李唯手里，说：“时候不早了，走吧。”
    说着便自顾自往前走去，当起众人的指路灯。
    播音部的聚会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星海KTV，这也符合广播台一向的传统。
    能通过广播台变态面试关口的人，声音条件自然十分优秀。T大甚至有一种传言，说是广播台和合唱团就像两家禽兽场，洪亮的鸭嗓，能吼遍学校的整片天空。
    这家名叫星海的KTV程乐还没有去过，倒是曾经听T大导游级人物余小飞提起过，说是这家KTV有超大的房间可以让整个班一起去吼歌，而且按小时收费很划算，还有非常美味的自助餐，音响效果也很好，所以广受大学城各校学生的欢迎。
    今天跟广播台一干人等一起到了这里，果然如余小飞所料，设施很不错。李唯定的十人的包间，屋子挺大，有四个麦克风，其中还有俩无线的，非常方便人多的场合互相传递。
    归剑明打开了屋内的大灯，关掉包间内的宣传广告，平静地道：“大家坐，我们先把要紧的事情简单说说，免得等下唱歌唱兴奋给忘了。”
    东校这边都是些老油条，自然不必大一新生那样局促好奇，众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归剑明把手里的材料每人发了一份，然后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学期的工作重点，他的语气很冷静，总能用最短的句子表达清楚意思，布置任务，明确分工，没有一点让人觉得拖沓的废话，反而非常清晰简洁。
    程乐心中也不由得赞赏，这家伙能坐上广播台台长的位置，的确是有点才华。从这简单的十分钟会议就可以看出，他相当有领导才能。虽然没有某些领导那趾高气扬的架子，可他的每一句话，配上低沉磁性的声音，会让人有种打心底里遵从甚至佩服的力量。
    这么想着，程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归剑明正低头在材料上写写画画，工作中的他，总是冷静而睿智，认真的侧脸有种独特的性感和成熟的魅力。怪不得那么多小师妹崇拜他。
    说起这件事，程乐又想起不久之前查到的资料。原来当初归剑明并不是主动公开自己性向的，他出柜是迫于无奈，当年发生过什么事已经无从查起，可从论坛上的蛛丝马迹来看，他是同性恋的事情，是被人恶意捅出来的，爆料就在他公开竞选广播台台长前夕。
    这件事曾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他是gay的事在校内饱受非议，甚至遭到一些愤青的谩骂。也正因此，他当时竞选失败，只当了播音部的部长，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名字被挂在论坛上炮轰，对那些谩骂他似乎也只正式回应过一句，就是后来常被人提及的归式理论：“我喜欢男生不关你的事，正如你喜欢女生也不关我的事。你有吃青菜的权利，我有吃白菜的自由。”
    过了很久，那些骂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当台长的师姐出国留学，归剑明以出色的表现直接全票通过升任了台长。他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能力，即使被扣上同性恋的帽子，他也依旧毫不在意，丝毫没影响到他在广播台的工作，而且还让广播台越来越红火，最终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最初被人骂的那段时间，他心里也很不好受吧？这明显是他得罪了人，故意被黑的。要是换做其他人，遭到那些舆论攻击，说不定从此低调度日不敢再出来面对大家。归剑明却反其道而行，固执地努力着，最终成功当上了广播台台长，给那些因为性向问题而骂他的人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归同学没有让喜欢他的人失望，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程乐心底竟有种畅快的感觉，归剑明这人，抗打击能力真是超乎寻常的强悍……
    程乐还在神游状态，突然听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哄笑声。程乐抬起头来，就听几个女生在那骂归剑明。
    “小归同学你也太变态了！那些面试的新闻稿是你写的？”
    “我好倒霉啊，抽到的是4号卷，里面有一段让我差点笑场，说什么年纪大了，卵巢功能也差了，还有那个饭堂豆浆下调至五毛钱人民币，你真是整死人不偿命呢！”
    “3号卷也好不到哪里去！”那女生有声有色地开始学当天的面试场景，一本正经地念，“我们T大作为全国重点大学，具有先进的设备和优良的办学传统，不查寝，不出早操，不要求晚自习，不禁止情侣在校园拥抱和接吻。服饰自由，大象腿裹着黑丝袜，让你领略造物主的神奇。伙食多样，面包牛奶豆浆油条，总有一款让你享受腹泻的快感。校区多选，东西南北交通方便，只是免费的校车总是没有座。饮水充足，洗澡便捷，跳楼率也维持在十分稳定的状态……”
    “小归你太有才了，播音部的面试稿居然是你写的？”
    一群人围着归剑明起哄，归剑明面不改色，李唯笑着说：“小归原本就是播音部的部长嘛，他当部长以前广播台面试稿都是很严肃的新闻来着，从报纸上摘抄的那种，自从他当了部长以后，播音部才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归剑明淡淡道：“我觉得那些枯燥的新闻读起来没意思，所以换换风格。学校广播台面试，我想不需要弄得那么正经严肃的。”
    “看我们笑场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这正说明了归同学骨子里的变态啊！”“哎，跟了这么个台长，我们以后前途堪忧啊……”
    一群人作哀叹状，程乐一直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直到起哄完了有人开始点歌，归剑明才往这边走了过来，坐在程乐的身边。
    程乐微微笑了笑说：“没想到那些是你写的，真看不出来，你还有恶搞的天分。”
    归剑明扭头注视着程乐，微笑道：“人又不是透明的，怎么可能从外表看得出一切？”
    “也是……”程乐低下头去拿了杯橙汁来喝，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归剑明的目光。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他的好奇和兴趣渐渐变成了欣赏和喜欢。知道他的事迹越多，就越欣赏他的个性，这是怎么回事，事态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了……
    程乐无奈地想，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发晚了>_<
    还是半夜写文比较有灵感哦^_^当然，这个是我变态的习惯，大家不用跟我一起等这么晚，第二天看一样的，反正发出来的章节不会跑掉。
    ps：归程正在加快进度，小两口打打闹闹滚滚床单就好了，不会有大虐，大虐伤身，我最近眼睛有点肿，可不能哭了。归程你们运气好！
    小程：得了吧，还不是因为你懒才不想虐的。
    小归：难道你希望她虐我们？
    小程：我喜欢多元化的生活，那样才比较精彩。
    小归：所以插进第三者，第四者，这样的多元化，你觉得很好玩？
    小程：……也不是非要在你那边安插第三者啊，在我这边也可以插的。
    小归：不准。
    小程：我同意就行了，你的上诉可以驳回。
    小归：驳回无效。
    蝶妈：你们继续吵……我先去了……
    （所以说他俩最多也就小吵小闹，大虐也虐不起来。关于夏羽同学，我可以确定的说，他的坑我打算挖，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思。好吧，我又欠了一笔债5555）
    
    第五八章 合唱 …
    
    播音部这次面试招收的新人各个才华横溢，在KTV聚会时也毫不害羞做作，开完会就开始主动去点歌，很快，那歌单上等待播放的歌曲就飙上了几十首。
    李唯突然笑着说：“大家还记不记得，今晚聚会有两位迟到的？”
    有人跟着起哄：“是啊是啊，某些人迟到，害我们多等了五分钟！该罚该罚！”
    “罚什么好呢？”
    “不如请小归同学献个声，给大家来一首！”
    有人兴奋地附和道：“听说咱们台长唱歌很好听，还没听过呢，今天正好有机会，给大家做个表率吧！”
    “来，小归同学，展示一下你的实力！”李唯笑着把话筒递给了归剑明。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这才从她手中接过麦，微微笑了笑，顺手把身旁的程乐拉了起来：“既然大家强烈要求，那我们就合唱一首，表达一下迟到的歉意吧。”
    程乐还没反应过来他口中“我们”和“合唱”的意思，手就被突然拉住，身体也被一股大力拉着站了起来。
    手掌接触的地方瞬间升起一股热气，程乐不知是自己手心一直在冒汗，还是因为他方才的力气太大，摩擦之下产生了巨大的热量。
    总之，那种奇怪的热量烧得人脸上都跟着发起烫来，心跳也莫名的有些失速。
    该死的，怎么会有这种反应？都是男生，用手把对方拉起来的动作再正常不过，平时跟那些好哥们，勾肩搭背的多了去了，为什么跟他牵手，会有如此异样的感觉？那种被电到一样麻痹的感觉……
    归剑明似乎真的只是无意中的举动，很快就放开了程乐的手。程乐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像是察觉到程乐的目光一般，归剑明侧过头来微微一笑，说：“你会唱什么？我们一起唱一首。迟到罚唱是广播台的惯例。”
    见他一脸若无其事，程乐心里虽然懊恼，脸上也只好装成淡然的样子，扬起嘴角笑了笑说：“我不太会唱歌，你还是单独唱吧。万一我跑调，会影响你的发挥。”
    “没关系的。一起唱比较省事。”
    屋内的音响声音很大，为了让对方听得清楚，归剑明说话时便刻意凑到程乐的耳边。
    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连温热的呼吸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嘴唇距离耳朵不知有几公分，程乐甚至有种……他的唇快要贴到自己耳朵的错觉。
    “怎么了？”归剑明低声问。
    程乐只觉得胸膛里平时很老实很淡定的心脏，此时像被打了兴奋剂，跟着屋内的舞曲一起加快了节奏，怦怦怦跳得厉害，耳膜被他的声音震得阵阵发颤，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了。
    “你喜欢谁的歌？”归剑明完全无视了程乐的拒绝，直接拉他到旁边的点歌台，低声问，“大陆还是港台？”
    程乐终于妥协，轻声说：“……你选吧，我看看会不会。”
    固执起来的归剑明真是让人没法拒绝，程乐也不想跟他在这问题上太过纠缠。何况下面那群人还在那瞎起哄：“合唱好啊！”“要不，小归和程乐一起唱一首情歌算了！”
    归剑明把歌曲列表翻到大陆女歌手，然后选择了张靓颖，一首一首往下翻，不知在找什么歌。
    程乐心里猛然一惊，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渐渐升腾起来。
    果然，归剑明的指尖停在了《画心》上，按了确定，目光也直直看过来，平静地道：“不如唱这首吧。”
    程乐脑子里轰的一声，耳边突然响起下午面试结束后他意味深长的那句话——
    “程乐，我总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
    这时候他点画心，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才故意点魔音社歌会上唱过的这首《画心》来试探？以证明那个乐乐跟程乐是否有关的猜想？
    程乐脑子里有些混乱，握着话筒的手心满是汗水，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故作镇定地道：“这首太难，我不会，换首别的吧。”
    “没关系，我先唱，你跟着唱第二段。”归剑明淡淡道。
    程乐吸口气冷静下来，微笑着说：“我真不会，你要是喜欢这首歌，你单独唱吧。待会儿我再唱首别的。”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没再回答。
    音响里《画心》的前奏响起，归剑明拿着麦，看着屏幕上的歌词，一字一句的开始唱了起来。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
    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降了个分贝的低沉男音，缓缓唱着张靓颖著名的悲情歌曲《画心》，在灯光闪烁的KTV包间内，竟有种奇怪的压抑感。
    MV里正好播到被施了妖法头发变白的女主人公流下红色血泪的场面，归剑明也唱到第一段的高潮部分，不同于魔音社歌会上程乐的恶搞，此时的归剑明是在认真的唱着这首画心。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女生唱出的高音调歌曲，被他降了音之后，居然有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原来，低沉的男声演绎这首歌曲，听着也会那么的深情动人。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
    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
    第一段结束，屋内顿时如梦初醒般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程乐被那掌声震得耳膜一阵疼痛，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归剑明微微扬了扬唇角，对着麦淡淡地说：“下一段请程乐学长来唱吧，大家鼓掌。”
    说罢还带头鼓起掌来，嘴角的笑有点欠扁，好像在说，这下你不唱也得唱了。
    不知两人之前对话的人们还以为他俩商量好唱这首歌的，被蒙在鼓里的众人，自然跟着他起哄鼓掌。
    ……程乐突然有种想揍他的冲动。
    学长？初识时让他叫学长，他还很拽的说什么“不必见外”，这会儿在大家面前，倒是一口一个学长叫得十分顺畅……赶鸭子上架的卑鄙手段，他用得还真是手到擒来。
    歌曲经历了张靓颖的海豚音，很快到了第二段，程乐心里郁闷得很，脸上却不得不装出笑容，总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归剑明的面子，只好拿起话筒，咬牙切齿地开始唱第二段。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比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唱到这里，归剑明突然拿起了麦，跟程乐一起唱起和声来——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画不出你的骨骼
    记着你的脸色，是我等你的执着
    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
    程乐被他突然插入的和声吓了一大跳，也不好刹车驳他面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起唱和音。两人的声音一个低沉冷淡，一个温暖阳光，合在一起倒是很搭调。嘴里念着爱来爱去的台词，四目相对，程乐心头一跳，有种奇怪的气场在两人间渐渐升温……
    程乐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只盯着屏幕上的歌词继续唱下去，几乎是同时，归剑明也移开了视线，把目光专注地放回了屏幕上。
    听歌的众人倒是没有察觉两人之间的异样，在底下兴奋地鼓着掌，等两人终于结束了合唱，才开始大声的称赞说：“你们去组个团参加今年歌手大赛吧！”“对啊，考虑一下吧，组队去参赛，我们一定帮你俩拉票……”“是啊，和声听着真美！”“特别搭调！”
    归剑明拉着程乐一起坐回了原地，玩笑地道：“是程乐唱得好，我在旁边当绿叶。画心这首歌，我昨天才学会的。”说罢，意味深长的目光投向程乐。
    程乐马上转过头去，不去理会他故意的试探，把注意力集中在桌上切好的橙子上，用牙签一块块戳来吃，很快就把盘子一扫而空。
    屋内渐渐热闹起来，女生聚在一起唱起歌来，那架势就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住，程乐坐在角落里默默欣赏着她们的歌声，一边自顾自的吃着水果。
    正戳了最后一块橙子往嘴边送，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归剑明的声音，“最后一块了，给我尝尝好吗。”
    “……”程乐回头，见他唇边带着笑意，眼睛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橙。
    像是有种奇怪的力量在牵引着，还没来得及反应，程乐就不由自主，在他的目光“勾引”下，把那块橙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谢谢。”归剑明笑了笑，没有伸手去拿，反倒是毫不客气的低下头，就着那姿势，直接咬住程乐手里的橙子。
    程乐瞬间有种心脏被雷劈的感觉，拿着牙签的手指都有些发起颤来。
    ——刚才那动作，不，不是自己亲手喂，喂他吃水果吧……
    这简直太暧昧了……
    偷偷看了眼周围，发现其他人唱歌的唱歌，吃东西的吃东西，丝毫没有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
    吃完橙子之后，归剑明才突然凑到程乐的耳边，低声说：“你很喜欢吃这个？”指了指被程乐扫空的水果盘。
    其实是因为那群号称T大禽兽场出品的女高音坐成一排兴奋地合唱SHE的新歌，程乐不好过去打扰她们，只好坐在侧边的角落里，而归剑明也正好坐在他身边，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程乐总觉得他的呼吸就萦绕在耳边，黑暗的环境中，有种暧昧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这让程乐心情十分紧张。所以才没事找事做，使劲的吃水果。
    那盘橙正好离他最近，这才惨遭程乐的毒手。
    这理由自然不好跟他直说，程乐只好顺水推舟地答道：“嗯，挺喜欢。”
    “是吗……”归剑明顿了顿，“不觉得……很酸？”
    “还好吧。”这倒是实话，程乐向来吃得下酸辣的口味。
    归剑明“哦”了一声，接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过了几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盘切好的橙子。
    微微笑了笑，把盘子放到程乐面前，归剑明低声说：“给你。”
    程乐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旁边的女生尖叫道：“啊，小归你太牛了，居然抢来这么一大盘橙子！”说着就拿牙签戳了一块递到嘴边，一边还赞叹道，“这里的水果可是限量供应的，要排队去拿，都是小盘装的，你抢这么一大盘，也不怕被人揍啊！”
    说着还挪了一大半到旁边的盘子里，带到那群姐妹中间去享受。
    归剑明无视八卦女的骚扰，淡定地从盘里戳了块切好的橙递给程乐，低声说：“给，还你的。”
    程乐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手指，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接过来自己吃，却见他直接把水果递到了自己的唇边，一张开口就能咬到的位置。
    程乐的脸有些发热，尴尬地张开嘴，轻轻咬下他“喂”过来的橙，嘴里酸酸甜甜，心里却不知是什么复杂的滋味了。
    
    第五九章 醉酒 …
    
    那天晚上众人情绪高涨，唱K唱到两点还停不下来，干脆包了夜场，打算直接唱通宵。几个男生唱到兴起，叫了两打啤酒来助兴。程乐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有些头晕，唱歌连歌词都模模糊糊看不清，跑调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倒是归剑明的酒量非常好，被一群人轮番灌酒，喝了几瓶依旧面不改色。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几个喝醉的男生倒在沙发上烂成一滩泥，没喝酒的女生也唱累了，打算打车回去补眠。
    “你们几个女生半夜三更出去打车不安全，不如我送你们。”
    归剑明说着就拿过外套，正打算跟女生们一起出门，喝醉的程乐感觉到一直坐在旁边的人突然走开了，条件反射一样抓住他的手，有些困难地睁了睁眼，问：“你去哪？”
    那半睁开眼的迷迷糊糊的样子，就像在打瞌睡的猫。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低声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哦……”程乐又把眼睛给闭上。
    程乐睡觉总是喜欢大字型摆开身体，那样才会畅快舒服，此刻窝在角落里的姿势让他非常不爽，于是不满地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归剑明看着他，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平时总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喝醉之后率真的表情还真是挺可爱。
    归剑明走了过去，把另一个喝醉的哥们挪到旁边，然后轻轻抱起程乐，让他的头枕在沙发扶手上，身体自然的舒展开来。
    程乐穿着的衬衫因为刚才翻身的动作，连衣领都敞开了，归剑明看了他一眼，又把手里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程乐这下睡得舒服了，眉头也马上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上弯，一脸满足的笑容。
    归剑明笑了笑，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尽管是夏季，凌晨时吹起的海风还是让人觉得冷，众人在外面站了大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几个女生哆嗦着上了车子，归剑明便转身往KTV走去。
    回到包间打开了灯，相对于那群或打呼噜或说梦话的醉酒汗，程乐夹在里面显得特别安静。他睡得很舒服，而且很嚣张，懒洋洋的伸展开身体，摆出一个“大”字型，一条腿搭在沙发上，另一条腿放肆地搭上旁边的餐桌，脑袋倒是规规矩矩枕着沙发，左手搭在胸口，右手垂到了地上。
    他的四肢非常明确的分家，占据了XY坐标系的四个象限。
    这个睡姿，真让人叹为观止啊……
    归剑明有些好笑的欣赏着程乐的睡姿，只见他身体的重心慢慢往右偏，眼看着就要整个从沙发上滚下来了，归剑明眼明手快，一大步跨了过去，把即将滚落的程乐顺势抱进了怀里。
    身体猛然的下降让程乐皱起了眉，不过，醉酒后有些迷糊的脑子根本分不清当时的处境，程乐醉到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更别说去考虑有没有从床上掉下来的问题。
    归剑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海风微凉的气息。程乐酒后正好全身发烫，被归剑明抱在怀里觉得很是凉爽舒适，于是满意地抱住归剑明的脖子，顺势把脑袋枕在他肩上，心情大好地继续睡了起来。
    “喂……”
    这是被当成抱枕来用了？
    归剑明非常无语地看着他，见程乐一脸淡定，只好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低声说，“你还真不客气。”
    程乐喝醉酒后真是跟死猪一样，逮哪儿睡哪儿。这个习惯，虽然比那些吐人满身和打人发酒疯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可是……他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怀里，轻轻浅浅的呼吸痒痒的吹在脖子上，脸上还带着酒足饭饱的满足笑容……
    归剑明觉得，自己的理智和耐力正在一分一分从脑子里抽离。
    平时总是很嚣张的样子，脸上永远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容，说话很毒舌，表情很欠揍，那样的程乐让人有些难以消受。不过，喝醉之后的程乐又是另一种样子，挺乖的，不吵不闹，安静又顺从，就……就顾着睡觉。
    这样的程乐，让归剑明突然产生一种想要欺负一下的冲动。
    ——反正是你自己抱着不放，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生，自作自受可别怪我。
    心里起了歪念头，邪恶的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很难轻易消灭掉。
    “程乐……”归剑明低声叫着他，用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脸。脸颊皮肤的触感柔软光滑，让指尖有些流连忘返。轻轻捧起他的脸，看着程乐毫无防备带着微笑睡着的样子，归剑明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怦怦作响，频率也渐渐加快了。
    “程乐……”再次叫着他的名字，确定他完全不知情，归剑明的脸便放肆地缓缓凑近。
    “嗯……？”微弱的回应还带着鼻音，程乐在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迷迷糊糊睁了睁眼，似乎见到归同学的脸渐渐在眼前放大，最终，近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距离……
    唇上突然一暖，紧接着，牙关被撬开，灵巧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
    “……唔？”
    程乐的脑子有些短路，这这这……这是……
    感觉到口腔里肆意舔弄的舌头……程乐猛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的舌头跟自己舌尖接触的瞬间，程乐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手指抓紧了身下的沙发。
    这这这……他疯了吗？
    喝醉了的缘故，程乐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根本理不清楚，只有一个信息在大脑里翻江倒海般反复传递着——归剑明在吻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像是印证程乐的猜想一般，归剑明的舌在嘴里四处滑动起来。
    因为没有遭到反抗，亲吻也变得肆无忌惮，舌头霸道地滑过粘膜，所过之处激起一片火花。程乐只觉得脊背升起阵阵奇妙的战栗感，全身僵硬地任凭他吻着，脑子里一阵翻腾，乱成一团浆糊……
    被人趁着酒醉强吻，本来应该很愤怒才对，可奇怪的是，他的吻，居然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让程乐觉得很舒服，很喜欢。
    自己真是喝醉了才这么变态的吧！居然会喜欢一个男生的吻？还因为他的吻而觉得心跳加速，甚至身体发热？
    “唔……”程乐喉咙间滑出的迷糊呻吟听着十分诱人，归剑明不由得放柔了动作，舌尖轻轻滑过口腔黏膜，在他嘴里到处都留下自己的味道。
    亲吻持续了很久，直到程乐因呼吸不畅涨红了脸，归剑明这才满意地退了出来，低声在他耳边说，“睡吧，你醉了……”
    颇像做完坏事后给人催眠的语调。
    被他强吻，有了感觉，而且还不想反抗……甚至很喜欢？
    这么恐怖的事实，真的是一场噩梦吧？噩梦吧？！
    感觉到身体被归剑明平放到沙发上，程乐赶忙强迫自己闭上眼去。
    或许真的是酒醉的缘故，程乐很快就重新睡了过去。
    归剑明看着这么快就睡着的程乐，非常无语地摇了摇头。
    真是一点也没有做坏事的成就感，反而让自己的心也跟着乱了起来……
    早晨七点，天蒙蒙亮的时候，服务生就开始整理包间。
    包夜的时间截止七点钟，很多包间里的人唱到六点四十都自觉离开了，只有301号屋到了七点还没有声音。服务生推门进去，借着走廊微弱的光线，看见一群小伙子在屋里睡得四仰八叉，有些人脑袋甚至枕在另一个同伴的脚掌上，屋内全是啤酒瓶，极为狼籍。
    倒是角落里有一对男生与众不同，其中一个静静地躺在那，舒展开来的身体占据了整个沙发，相比那些挤在一起睡觉的男生，他的待遇显然十分优厚。或许正是睡得太舒服的缘故，他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透着一丝笑意，阅人无数的服务生也不由得赞叹，真是个阳光帅气的小帅哥。
    奇怪的是，他的头枕在另一个男生的大腿上，姿势非常暧昧。而那个男生却像是毫不在意怀里睡了个人，正坐在那儿自顾自的玩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照出他英俊的脸，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淡定。好像他的怀里不是睡了个男生，而是睡了只猫……
    听到门响，归剑明抬起头来，在看到进来的是服务生之后，放下手机，用指腹轻轻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说：“包夜的时间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因为没睡的缘故带着点性感的沙哑，服务生怔了怔，赶忙回答说：“是的。包夜截止时间是早上七点。”
    归剑明说：“嗯。昨晚喝太多了，我会叫醒他们尽快离开的，尽量不耽误你的工作。”
    “呃……没关系，还有十分钟。”服务生好脾气地笑道。
    “好。”归剑明俯下身去，轻轻摇了摇程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喂，起床了。”
    程乐被近在耳边的声音吵醒，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当下的处境有多么尴尬。自己的脑袋正枕在他的大腿上，他的脸近在眼前，这么暧昧的姿势实在是让人难堪……
    程乐一瞬间竟有种呼吸停顿的感觉。
    对视良久后，归剑明才直起身体。
    程乐慢慢坐了起来，假装没发现刚才的暧昧，把视线移向别处，淡定地道：“你醒这么早？”
    “哦，某人昨晚拉着我当枕头。我舍命陪君子，一夜没睡。”
    “是吗，真是辛苦你了。”程乐微微笑了笑，假装没听懂，站起身就往卫生间走去，一边说，“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先去洗把脸啊。”走到服务生身边时又礼貌地笑着道，“看在我们昨晚喝你店里那么多酒的份上，多给几分钟时间洗脸啊，这么出去会影响市容的。”
    那服务生被程乐灿烂的笑容晃得一阵头晕，赶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收拾好了再走，大清早也没多少客人。”
    程乐翘了翘嘴角说：“谢谢啊，下次唱K还来你这儿。”
    说完就若无其事走出了门，无视身后那道紧紧追随的目光。
    走到卫生间之后，程乐才长长吐出口气。假装没发现的演技也终于破功。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有些异样的红润色泽……
    脑海里突然晃过黑暗中嘴唇被辗转舔吻的场景，那种火热的触感，回想起来依旧十分的清晰……
    看来不是梦，是那个混蛋真的趁自己喝醉了占便宜？妈的！你就是出柜了，全校师生都知道你是gay，你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冲我下手吧？这个衣冠禽兽！
    关键是，自己喝醉了，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别说反抗，当时连怎么回事儿都没搞清楚，就被人强吻。
    程乐心里非常不爽，脑海里再次浮现起被他吻到身体发热的场面，全身猛地打了个哆嗦，捧起冷水狠狠冲了把脸，这才低声诅咒道：“去死吧归剑明！”
    说完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依旧发烫的嘴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也不知是真的在生气，还是因为自己被他吻到有了感觉而恼羞成怒的！
    不论如何，程乐清楚的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以后再也不喝醉了，跟哥哥说的一样，喝醉的人就是任人宰割的死猪！
    十分钟后，归剑明出现在卫生间门口，见程乐还在洗手池旁冲冷水，归剑明轻轻皱起眉头道：“洗脸要洗这么久？”
    程乐扬了扬眉，回头冲他灿烂一笑，“总觉得昨天喝醉以后，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胃里直犯恶心。”
    “可能是你吃了太多水果。”归剑明没理会他的话外之音，淡淡道，“走吧，大家都等你。胃里不舒服，吃点早餐或许会好些。”
    说着便若无其事走在前面带路，程乐跟在他身后，有些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总不好拉下脸皮问他昨晚为什么要那么做吧？要命的是，自己根本没反抗，张开嘴让他亲了个够，这时候要是反问他为什么吻，反而是在打自己耳光。
    看着归同学神清气爽的样子，程乐心里纠结成一条麻花，还得在他一副体贴状给自己买早餐的时候陪笑脸，程乐真是郁闷到了极点，很想把坐在对面一脸淡定喝豆浆，时不时露出微笑的男生……踩成个肉饼。
    众人搭着公交车回校，上车后程乐故意坐去了角落的位置，没想到归同学居然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前面几个人有说有笑，程乐便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少站，车里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归剑明突然侧过头来，一脸认真地说：“程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
    他难道要说些什么？
    程乐心里一阵紧张，脸上虽然假装平静，手指却轻轻握了起来。
    “你……说吧。”
    “嗯，以后广播台每周末的新闻播报节目，就交给你负责了。”
    “……”
    归剑明平静地道：“不用担心，学一期就会了。主要是为了宣读本校一周以来重要的新闻，稿子都是播音部的人自己写。节目风格轻松，我想你可以胜任主播的位置。”
    程乐深吸口气，回头微微一笑：“你太高估我了。”暗中握紧了双拳，控制自己不揍过去。
    “哦，我相信你的能力。”归剑明的目光很诚恳，“华大中文系毕业的才子，那点简单的稿子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吧。”
    程乐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倒不少。”
    “我还知道你拿过今年计算机大赛的冠军。以后网络部有什么困难，还要请你多多帮忙了。”归剑明笑了笑，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盯着程乐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能来广播台，对我来说，是意外的惊喜。”
    程乐突然有种……一只脚跨进鬼门关的诡异感受。
    他到底是有弦外之音呢，还是单纯的在赞赏部员的才能呢？
    自己是该说谢谢你的夸奖呢？
    还是揍他一拳说：我是你免费雇佣的苦力吧，所以你才那么快录用我！你惊喜个屁！
    这个归剑明，说话总是这么意味深长，跟他复杂的个性一样，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程乐突然有点后悔当初的决定。
    自己不该去招惹他的。现在倒好，踏进泥潭的脚拔不出来不说，另一只也快踩进去了。被亲了都没地方发泄！
    程乐对着归剑明“诚恳”的笑脸，心里默默流下两行宽面条的眼泪。
    
    第六十章 发现 …
    
    公车开到T大东校区门口，程乐和广播台几个哥们一起下了车，没想到归剑明也跟了下来。程乐回头道：“地铁站在下一站吧，你不回南校区吗？”
    归剑明道：“我最近住东校区。”
    这话就像在说“我最近心情不好”“我最近吃素”一样的淡定。
    这家伙难道还能随心所欲换地方住的？从南校区搬到东校区这么随便？
    似乎察觉到程乐的疑惑，归剑明轻咳一声，补充道：“因为国庆期间要做好广播台在东校区的交接工作，所以这几天暂时住在这边。”
    “住学校招待所吗？”
    “不是，住朋友宿舍。”
    “哦……”程乐故意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心里却在想，难道他真的搬过来跟夏羽同居？所以论坛上才会有这样那样的传言？说他的恋人是什么音乐学院的小帅哥，夏羽同学正好是音乐学院的么？
    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突然道：“朋友罢了，你别多想。”
    程乐喉咙里哽了一下，差点咳出声来。他这严肃的表情和认真的语调，好像在跟人解释什么原则性的重大问题一样。
    ——我多想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么急着解释，咱俩之间又没什么……
    程乐回头看了他一眼，暧昧一笑，说：“那你快去朋友那吧，他估计在等你呢。我先回去了，拜拜。”说着就转身往校门走去。
    不知为何，程乐总觉得背后那道莫名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被这种感觉刺激得头皮发麻，赶忙摇了摇头，一边咒骂起自己是不是喝醉酒把脑子给毒坏了，怎么尽想些乱七八糟的。
    回到宿舍后，发现余小飞还在深度睡眠状态，偶尔传出些奇奇怪怪的梦话。程乐把他掉到枕头边的脑袋移了回去，这哥们才算安静了些。
    昨晚喝醉的缘故，程乐现在还有点头疼，打算先洗个澡，再爬上床去补眠。
    刚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程乐的脸上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接起电话的声音中也带着满满的喜悦——
    “哥，你不是去度蜜月了吗，在国外居然还记得我？这太让我意外了。”
    程乐说罢，怕电话吵到余小飞，就走出门，懒洋洋地趴在阳台上，眯着眼睛说：“怎么样，新婚度假玩得还开心吗？”
    “呃……还好……” 电话那边的程悦有些尴尬，似乎不好意思提这个话题，支支吾吾的说，“我们现在在夏威夷，这边风景挺漂亮的……他刚去洗澡了，我打电话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程乐好笑地打断了哥哥：“他去洗澡你才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以为你结了婚就忘了弟弟呢，这几天一直很伤心来着。”
    伤心？听他声音倒是开心得很。这个弟弟真是坏心眼，不损人就牙疼吗？
    程悦无奈地道：“你就别取笑我了。今天下飞机的时候我想打你电话的，可是两边有时差，国内正好是凌晨，你应该在睡觉我才没打。估计这时间天亮了，我马上给你电话，我就你一个弟弟，怎么可能不管你……”
    一句玩笑话，哥哥居然认真的较劲起来，想到电话那头的哥哥气红了脸的样子，程乐不禁心情大好，笑着道：“好了哥，我开玩笑呢。咱俩可是‘情比金坚’，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说对吧？”
    “你就会贫嘴。”程悦轻叹口气，“好吧，说正经的，你国庆这几天打算做什么？要出去旅游吗？想去哪儿玩，我给你汇点钱过去。”
    “哟，结个婚这么赚钱啊？你收了叶家那几个兄弟不少的礼金吧？”
    程悦有些羞恼，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损我会死？”
    “不会死，会牙痒而已，这些年损你损习惯了。”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洒下来，程乐心情愉快地仰起头晒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好了，哥，不开你玩笑了，钱你自己留着吧，我才没空去旅游。昨天我一时想不开去学校广播台面试了，被台长布置了一大堆任务，国庆这几天可能会很忙。”
    “广播台？”程悦有些惊讶，“你加入了你们学校的广播台吗？我不知道，你居然还对播音有兴趣？”
    “我的兴趣向来十分广泛的。”程乐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正经地道，“对了哥，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说吧。”
    程乐轻咳一声，严肃地问：“如果一个男生跟同性接吻会有感觉，是不是证明他就是同性恋？”
    “啊？”程悦被弟弟露骨的问题吓呆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乐继续一本正经地问：“比如，你当初和叶敬希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喜欢他吻你？甚至还有些期待？跟他接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程悦还处于震惊状态，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电话却被洗完澡的叶敬希抢了过去。
    “程乐，你问你哥哥什么问题，把他吓得一怔一怔的，嗯？”
    耳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音，让程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对面皮薄的哥哥来说显然太过刺激，于是笑了笑，道：“我只是好奇，我哥为什么会喜欢男的。”
    叶敬希平静地道：“在遇到我之前，他并不喜欢男的。”
    叶敬希这话说得十分淡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好像在证明，程悦谁都不喜欢，就喜欢他。那语气中有三分得意，三分幸福，剩下的全是自恋。
    看得出，他俩结婚之后真是非常甜蜜幸福，所以叶敬希才能这么嚣张啊……
    程乐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好吧，我知道了。祝你们蜜月玩得开心。”
    “嗯，我先挂了。有事再打电话。”
    “好的。”
    程乐挂上电话，非常无奈地想，他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有事打电话，没事儿别闲着乱打……打扰我们蜜月！”
    其实程乐才不想闲着没事儿去当灯泡，今天突然跟哥哥问起这个问题，只是因为归剑明的事情让他心里有些纠结而已。
    难道自己要像哥哥那样，放着各色美女不管，去喜欢一个硬邦邦的男人吗？
    程乐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同性恋的气质，更没有吸引同性的气场……
    有些烦躁地走进了浴室，洗完澡就把自己摔到床上，摆个大字型舒舒服服地补眠。
    可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放着昨夜的画面。
    归剑明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那张脸的距离越来越近，终于，他的嘴唇吻住了自己，舌头撬开牙关伸了进来，一寸寸的滑过粘膜……亲密的摩擦，令人心颤的触感，清晰的……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程乐头皮一阵发麻，大热天在床上打了个寒颤。
    回想他的吻，温柔又绵长，直到现在，程乐甚至都觉得嘴里全是属于他的气息，那种气息霸道的占据着程乐的心底，挥之不去，实在是烦人得很！
    良久后，还是无法睡着的程乐终于懊恼地揪了揪头发，心底抓狂地大喊：“我难道真的脑子犯病喜欢上他了？！！”
    这个认知，让程乐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拧了起来，不上不下，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低声道：“算了，我认栽。”
    程乐性格开朗，人缘又好，走到哪身边都从不缺朋友。高中开始就有女生给他抽屉里塞情书，大学的时候也有些大胆的女孩子正式跟他告白过，可最终都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因为程乐总觉得，跟她们在一起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
    既然不喜欢，又何必应付？何必在一起浪费时间？程乐虽然人缘好，可从不在感情的事情上开玩笑，他总觉得感情这种事，应该认真对待，不能随便，不能儿戏。
    所以，他一直在等一个会让他心动的人出现。
    现在，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眼前突然又晃过那个人帅气的脸，程乐不禁无奈地想，自己这状态虽然有些不妙，但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其实也不错的。
    想到这里，程乐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
    归剑明，这可是你惹的火，敢招惹我，总得付出点代价，你说对吧。
    .
    归剑明跟程乐说自己在东校区住，并不是住学生宿舍，而是住在东校区附近夏羽的家里。
    其实那并不算夏羽的家，只是他养父留给他的房子，六十多平米，二房一厅，有卫生间、厨房和阳台，装修倒是很不错，可惜被夏羽折腾得就跟猪窝一样。
    归剑明一到他家附近，就听见屋内传出震耳欲聋的声音，隔壁的邻居不投诉他，真是够有耐力的。
    归剑明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面无表情地按了门铃。
    三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夏羽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话都没问一句就转身进了屋，完全把他当透明空气。
    归剑明倒也不介意，跟着他走进屋内。屋里乱糟糟的，桌上一大堆零食袋子都空着，沙发垫子掉在地上，夏羽就盘着腿坐在那儿，怀里抱着键盘使劲儿敲打。
    “喂，你的精神病又发作了？”归剑明淡淡地道。
    “下副本呢，别吵！”夏羽的目光依旧投在电脑屏幕上，淡淡的黑眼圈证明他昨晚又通宵打机了。归剑明瞄了眼屏幕，魔兽的华丽界面，一群人围着一个boss狂殴，音响里时不时传来一些网友的声音，一个男的直在那喊：“羽毛你加血速度跟上啊！我快死了！”夏羽沉着脸说：“知道知道！就你废话多！”
    归剑明沉着脸看他打游戏，等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回头拿了扫帚清理一地的垃圾。
    等最后一个boss终于在一群人的殴打之下倒地之后，夏羽才吐出口气，懒洋洋地伸伸胳膊，回头看了眼皱着眉头收拾屋子的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你来我这儿做什么啊？”
    “借宿。”归剑明答得理所当然。
    “哦，还有你这样，借宿都不经过主人同意的？”夏羽眯起眼睛，靠在沙发上，张开手心，正经道：“房租。”
    归剑明把地上一个靠枕捡起来扔回沙发上，沉着脸走到夏羽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五枚一块钱的硬币，一枚一枚慢慢放在夏羽的手心里，严肃地道：“这是五天的房租，请你收下，然后……闭上嘴。”
    “哦，这次是五块，跟上次的五分钱相比，有了质的飞跃啊。”夏羽掂了掂手心里的硬币，笑着把硬币放到抽屉里，双手环抱胸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归剑明道，“你昨晚去做什么了？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引人遐想啊……”
    “去唱K。”归剑明无视他恶劣的笑容，淡淡道，“你要继续问我，唱了什么歌吗？”
    夏羽笑着道：“那是当然。你知道，我有追求真相的好习惯嘛。”
    “画心。”归剑明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你记得前天歌会上，乐乐唱的《画心》吗？昨晚，我跟一个同学合唱了这首歌。”
    “哦，记得，那个新人嘛，你说他唱的画心听着像鬼哭狼嚎的。他的声音倒是挺有特色的，让人感觉很温暖。对了，他那天还在群里说，想请你教他怎么配吻戏来着。”夏羽顿了顿，坏笑道：“怎么，你突然对他有了兴趣？”
    归剑明沉默着没说话。
    夏羽继续道：“你的狩猎范围是不是太广了一点，对圈里的CV都感兴趣，作为你的绯闻对象，我很有压力的……”
    “那个乐乐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归剑明打断了他。
    夏羽耸耸肩，“不知道。他进社团是按常规渠道走的，邮箱里接到他发来的应聘干音，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觉得他挺有潜力就录用了。我不清楚他现实中是什么人，不过看他简介，貌似是大学学生。”
    “哦。今晚把他简介传我一份看看。”归剑明看了夏羽一眼，转身道，“我去洗澡。”
    夏羽冷笑：“你问了一大堆问题，勾起我强烈的好奇心之后，最后的总结陈词就是‘我去洗澡’吗？”
    归剑明回头，扬了扬眉：“你有意见？”说着就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这屋的主人一样，无视夏羽的怒气，潇洒地转身去了浴室。
    看着归剑明挺直的背影，夏羽冷哼一声，抱怨道：“到底是哪个没眼光的说我是他的绯闻男友？拜托，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的臭脾气我最清楚不过。这样的硬石头谁会喜欢？我又不是神经错乱！”
    当然，某个喜欢上归剑明的人，也因为自己是不是神经错乱的问题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认栽了。
    程乐一觉睡醒，神清气爽，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青草地，心情舒畅地说：喜欢就是喜欢，感觉对就行了，其他的问题，都是浮云。
    
    第六一章 争论 …
    
    国庆几天假期，归剑明果然留在东校区忙着广播台分部的建设，程乐时不时过去看看，嘴上说是来帮忙的，实际什么事儿都不做，就坐在那看归剑明忙来忙去。
    归剑明总觉得那个家伙把自己当成研究对象来看，那眼神儿就跟参观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似的，有时候还低下头去思考问题。
    不过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在办公室里整理材料，无视程乐莫名其妙的目光。
    忙完了，正好到午饭时间，归剑明收拾材料正准备起身出门，程乐突然笑眯眯地说：“小归，我请你吃饭吧。”
    ——小归？叫这么亲热，明显居心不良，再加上他脸上的笑容实在灿烂得有些过分，这样子就像使劲儿摇晃着尾巴的小狼崽。
    归剑明心底好笑，脸上却装严肃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不麻烦。”程乐站起来，顺势把手搭在归剑明肩膀上，做出一副好哥们的样子，“看你工作这么辛苦，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再说，在东校区我是东道主，你不必客气。”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微微扬了扬唇角说：“那谢谢你了。去哪吃？”
    程乐微笑道：“对面那家西餐厅吧，据说他家的牛排很不错。”
    ——得，他连去哪儿都算计好了，回答得这么爽快顺溜。西餐厅？那种暧昧的地方，适合情侣约会，也最容易让感情升温……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是不是要开始倒了？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无辜诚恳的样子，心底无奈叹气，脸上倒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我不喜欢吃西餐。”
    “哦，那去吃粤菜呢？我知道一家店挺不错的。”
    “不用那么麻烦，去饭堂吧。”归剑明微微一笑，说完就往门外走去，“东校区的饭堂我还没去过呢，正好体验一下。”
    程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有些郁闷翻了个白眼，见归剑明站在门口回头看他，马上露出笑容说：“好吧，既然你这么体贴的替我省钱，我们就去饭堂吧。”
    两人并肩往饭堂走，程乐脸上在笑，心里却恨得牙痒。
    这人真不懂情趣，请客吃饭去什么破饭堂啊？两人单独去外面的餐厅，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培养培养感情多好，去饭堂那种人山人海的地方，找个座位都要挤半天，就算对面坐的是自己喜欢的人，看见桌子上油腻的污渍和餐盒里的水煮青菜，也没心情聊天了吧……
    因为是国庆假期，中午的饭堂不像往常那么拥挤。程乐对学校饭堂那千篇一律的菜色实在是兴趣缺缺，打了米饭之后就把饭卡递给归剑明，笑着说：“你先打吧。”
    归剑明倒也不客气，拿过饭卡去打菜的窗口选了两个荤菜一个青菜，没料，刷卡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滴滴响声。饭堂大叔好脾气地说：“同学，余额不足。”
    程乐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去钻。居然忘了自己饭卡里的钱剩的本就不多，今早又交了这个月网费，卡里的余额是以“毛”为单位计算的，请客请到这种地步，真是够丢人的。
    饭堂大叔继续笑眯眯地说：“同学，你可以去门口买饭票的。”
    程乐哦了一声，刚想回头去买饭票，手臂却被归剑明拉住。
    “没事，我有卡。”归剑明低声说道，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饭卡，刷完钱又把卡递给程乐，“给你，打菜吧。”
    程乐接过他手里的饭卡，抬头尴尬地道：“真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卡里没钱了。”
    “没关系。你请客，我付钱。”归剑明微微笑了笑，笑容里竟透出点温柔的神色，让程乐震了好半天。
    “下次我请客，你付钱不就行了。”归剑明轻轻拍了拍程乐的肩膀，“快去吧，我在那边的空位等你。”
    程乐打完菜，回头见角落里的归剑明正冲自己招手。走到那里才发现桌上放着一瓶可乐一瓶橙汁，归剑明冲他笑了笑，“这个橙汁给你，我想，你应该喜欢喝橙汁吧？”
    “谢谢。”程乐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接过来慢慢地喝着。心里有点暖暖的，没想到这人还挺细心，自己喜欢吃橙子的细节他倒记得清楚。
    归剑明低头吃饭，眉头舒展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享受，程乐看他吃那么香，突然觉得自己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原本不喜欢的饭菜，一边看着归剑明，一边嚼在嘴里，反倒变得津津有味的。
    饭吃到一半，旁边有一对情侣手牵手路过，那女生显然认识归剑明，走过桌旁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一脸惊讶地道：“小归，真的是你啊？”
    归剑明礼貌性地点头问候：“师姐，好久不见。”
    “你不是在南校区忙着写毕业论文吗，跑来东校区做什么？”
    “广播台有些工作要处理的。”
    “哦……这样。”女生说着又看了眼程乐，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拜拜。”
    “嗯，拜拜。”
    等那女生走后，归剑明才低声解释：“那位是我新闻系的师姐，考到东校区读研究生的。”
    程乐哦了一声，不禁轻笑着说：“她好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呢。”
    归剑明淡定地道：“是吗。”
    程乐假装无奈地点点头，又轻叹道：“没办法，谁叫你出柜的事情闹得太大，太出名了，你跟我单独吃饭，的确容易让人想歪。”说罢，低头喝了口饮料，眼睛直盯着归剑明看。
    归剑明低着头拨弄着餐盒里的鱼头，一边淡淡问道：“你不介意被人误会？”
    “不会啊。”程乐微笑着答道，“脑袋长别人脖子上，别人怎么想我又没法干涉，那又何必介意呢？你说对吧。”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程乐，“你难道不讨厌同性恋吗？据我所知很多男生都不接受gay。”
    程乐摇摇头，说：“性向是个人的自由。难道因为你的喜好和别人不同，我就要讨厌你吗？”顿了顿，又暧昧地道，“相反，我一点都不讨厌你。”
    归剑明笑了起来：“你真有意思。”
    “是吧。”程乐微微一笑，突然俯身凑近，压低了声音说，“你现在有男友吗？”
    归剑明看着他，良久后才轻轻笑了笑，说：“没有，目前单身。”
    “哦？”程乐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我也是单身。”
    ——绕了个大圈，尾巴终于全部露出来了。
    归剑明假装没有明白他的暗示，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巧，我们都是单身，下个月的11月11号，可以一起过光棍节了呢。”
    ——你就装吧归剑明。
    程乐沉默了一下，马上调整好情绪，微微一笑，暧昧地道：“这可说不准，或许到时候，我们都不是单身了。”
    “哦？是吗？”归剑明扬了扬唇角，“你这么有自信？”
    “那是自然。”程乐笑眯眯地坐了回去，说，“看你一个人那么辛苦，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我肯定会来帮你的。”
    “嗯，谢谢。”
    在饭堂里暧昧不清午餐很快就结束了，归剑明说要回朋友家，程乐也不好再缠着他，只好目送他回去。那贪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归剑明的背影，让归剑明有些受宠若惊。
    走过拐弯之后，才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个程乐，是对自己有意思没错吧？
    又是请客吃饭，又是暗示明示的，老虎嘴里拔牙的家伙倒是挺有勇气。难道他没听过自己那些光辉事迹吗？
    .
    这天晚上，程乐上了Q发现归剑明也在线，不由得打开对话窗，发了条消息过去。
    “小归在吗？“
    没料消息一过去，归同学直接下线了。
    程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那个变成黑色的头像，良久后，才轻咳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程乐转而登陆了乐乐在网配圈专用的QQ，想问问双恋这剧的进度如何，没料恶魔居然在线。程乐有些好笑的想，归剑明跟自己就像在上演谍战片，QQ都换来换去的。用程乐的号敲他把人吓跑了，用乐乐这个号来敲恶魔，他总不会跑吧？
    程乐又发了条消息过去：“恶魔在吗？”
    果然没吓跑，而且很快就回复了：“在。有事？”
    “嗯，不知道羽毛有没有跟你提，我是新人，对配音方面没多少经验，所以想找你学习一些特殊的配音技巧。”程乐一本正经的打着字。
    “比如？”
    “吻戏什么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这个不难，你去找一些前辈配的剧听听就会了。”
    “要不你亲自教我？我比较笨，领悟力没那么高。”程乐在后面发了个诚恳的无辜笑脸过去，坐在电脑前却是一脸贼笑，这让刚洗澡出来的余小飞吓了一跳，忍不住说：“程乐你又要陷害谁？笑得那么猥琐？”
    程乐头都没回，一本正经地道：“没什么，跟网配圈的前辈交流一下技巧。”
    右下角的聊天信息在弹，程乐打开一看，恶魔只回了三个字：“没时间。”
    “你最近很忙吗？”
    “嗯。”
    “那你有空的时候叫我行吗？我听说你比较有经验，想找你学学。”
    “再说吧。”
    “那个，双恋的剧本你看了吧？对小夕那个角色你怎么看？”
    “小夕？不是你配的角色吗？”
    “是的，我想知道你对他的看法。”
    那边沉默了很久，突然打过来一长段话——
    “你要想真心配好广播剧，还是听一些经典的剧，自己多琢磨琢磨，不是什么都要别人亲自教的。每个CV对不同的角色都有不同的看法，这就跟演戏一样，需要用心去理解和投入，这样配出来的角色才有感情，才会生动。不是别人觉得你该怎么配，你就去怎么配的。你总是什么问题都先问别人，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这个习惯真的很不好。”
    程乐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一排大字，看完后才皱着眉头摸了摸头发，哎，小归这脾气真是神鬼莫测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难道是自己不正经的台词把他给惹火了？看来他对配音这方面还挺认真的，这一副前辈教训新人的口气，让程乐看了心情……大好。
    ——我当然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是……在意你的看法而已。
    这天晚上，策划小米刚好建了《双恋》的剧组交流群，把各位CV美工后期都拉进了群里，因为是本社团的人居多，相互之间都很熟悉，群一建好大家就聊开了，有人开玩笑说：“无双还在新婚蜜月中，不如咱们的小攻和炮灰受先培养下感情吧？”
    程乐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过去：“我是恶魔大人的忠实粉丝，配这剧我压力很大的>_<”
    小米笑眯眯地说：“没事没事，恶魔很好说话的。来，恶魔同学，快出来安慰下你的崇拜者嘛，新人需要你的支持啊。”
    小唯也在那起哄：“恶魔恶魔，快出来啊，叫半天没反应的？来鼓励下我们的新人。”
    程乐说：“他可能不在线吧……”
    小米说：“开玩笑，他要是不在线怎么会通过入群的邀请？难道他的电脑是智能的不成！我单独敲他看看。”
    片刻后，潜水的恶魔被小米拽了出来，在群里打了一行字：“乐乐同学。”
    “嗯。”程乐怕他又莫名生气，赶忙乖乖答应，“怎么了？”
    “你刚不是问我对小夕的看法吗？”
    “是的。”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跟你直说吧。我觉得，小夕这个人性格很不讨人喜欢，他是孤儿，从小没有父母疼爱，在阿成救了他之后爱上了阿成，可他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一直默默付出，不敢告白，被人当了替身也只是躲起来偷偷难过，最后为了阿成被对手抓去虐待，甚至搭上了性命，可笑的是，阿成对这些完全不知情。这样一个角色，他悲惨的命运正是他懦弱的性格造成的。我对他真的同情不起来。”
    程乐怔了怔，回复说：“我倒不这么认为。小夕并不是懦弱，他只是心思比常人更加敏感。试想，他从小就没人关心，长大以后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敢告白只是担心会给对方造成困扰吧，更怕告白之后被拒绝，会受伤。他就像被人遗弃的流浪猫，虽然被新的主人收养，却依旧缺乏安全感，难道这就是你认为的懦弱吗？”
    “那你觉得，一遇到点麻烦就哭鼻子的男生，会让人喜欢吗？”
    “没有人规定男生不能流眼泪吧？再说他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很多事情他没有办法处理，流浪猫永远不可能有老虎锋利的牙齿啊。”
    “是孤儿所以就自卑？每个人都没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可他从来没想过为自己的幸福去努力，他只会承受，却从不争取，你说他是可怜，还是自作自受？”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恶魔和乐乐突然争论起来，其他人只觉得群里一阵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俩一吵起来，谁都不敢插嘴了，也插不上嘴。大伙儿各个装死人潜水，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传说中“对新人很好”的社长大人，和刚刚入社的“恶魔的粉丝”，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吵了十几分钟还没完没了。
    小米可怜兮兮地给小唯发了条私信
    “小唯姐啊，恶魔和乐乐吵得不可开交，我总觉得，这部剧前途堪忧啊T_T，前阵子不是有个剧组就因为CV不合而解散了吗，无双还没回来，我压力好大……”
    “呃……他俩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啊，说话火气真大……汗。我刚也在旁观来着，他们两个气场好强，别人都插不上嘴了……话说乐乐同学不是挺好说话的吗，整天笑眯眯的，怎么今晚这么反常直接跟恶魔杠上了？”
    “我还没见过恶魔同学这么凶，他是不是不喜欢跟乐乐一起演对手戏呢？”
    “呃……这个也说不准，说不定他是爱之深，恨之切，恨铁……不成钢？”
    “囧，我还想安排明天让他们先试试对戏的，这个气氛不对劲啊。”
    “要不，往后推一推吧？”
    “只能如此了……”
    两人在这边对话，群里的乐乐和恶魔也刚刚结束了争论。
    恶魔说：“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是好事，你能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被人左右倒是挺难得的。虽然我跟你看法不同，但我也希望，你能配出一个生动真实的小夕。加油吧。”
    程乐说：“谢谢你的指导，我会努力的^_^”
    一群人大囧，这两人刚刚火药味那么浓，看那架势都快翻脸了，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亲亲热热的前后辈关系？
    这是什么情况？床头吵架……床尾和？
    作者有话要说：JQ迅速升温中，估计再过两天就真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小橙：为什么我总觉得蝶妈把我写得像个色狼一样，整天对小归流口水呢？
    小归：没事，你不用介意别人的看法。我就喜欢你这样。
    小橙：其实我本性很纯良，小归，你别被我的表象骗了。
    小归：你的表象也挺纯良的，真的。
    小橙：行了你别恶心我，我知道我看你的目光很像一匹狼，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小归：好吧，我曾经说过我不想反驳程乐，因为他总会反驳回来。现在才发现我错了。因为，即使我不反驳他，他也会找茬反驳我。
    小橙：这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爱啊。
    小归：我很感动:)
    蝶妈：你们这两个当众调情的家伙！我都吃不下夜宵了！
    
    第六二章 对戏 …
    
    无双终于度假归来，小米约了剧组众人十月七号晚上八点在SK对戏。
    无双很准时地来了，小米还介绍说乐乐是他的粉丝，因为他才加入CV这个圈子的。无双脾气很好，很亲切地跟乐乐打招呼。程乐怕他认出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故意压低了声音。
    无双果然没有怀疑，或许是他从来没想过，亲弟弟居然会为了某人而加入这个圈子吧。
    毕竟程乐以“乐乐”这个ID公开露面只有一次，就是在魔音社的歌会上，因此，很多人对他的声音并不熟悉，他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假装感冒，自然也没有人多心。
    两人所配的角色对手戏并不多，无双本就喜欢安静，程乐又怕他认出来不敢多说话，对完那几句台词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SK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直到八点半，恶魔还没有到场。无双终于忍不住问导演：“恶魔怎么还没来？我记得他挺守时的啊。”
    小米也有些疑惑，说：“可能有点事耽搁了吧。”
    无双笑了笑说：“还想他来指导一下的，配音方面我跟乐乐一样，没多少经验。这几天琢磨了一下剧本，总觉得这个剧要配好有点困难，特别是小夕这角色很有挑战性。”
    程乐笑了笑说：“大家一起努力吧。”接着又假装关心地问：“无双，听说你刚结婚，你家那位不反对你配剧吗？”
    “哦，他不干涉我的私事。再说他这次放长假积累一堆文件没处理，回来后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我。”程悦笑了笑，转移话题说，“对了，恶魔这家伙今天是怎么回事，耍大牌吗，让我们等这么久，待会儿可要罚他。”
    “你想罚我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低沉男音，程乐打开SK窗口，果然看见恶魔进入了频道。
    “呵呵，说曹操曹操到，你今天怎么回事儿，迟到了半个小时，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无双嘴上责备着，声音中却透着明显的笑意。
    他俩关系好，在圈里是出了名的。
    果然老朋友见面分外亲切，刚才SK上那种尴尬的气氛，在恶魔出现之后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恶魔也笑了起来，低声说：“羽毛他家的网线刚被邻居小孩给剪了。我出去买了条新的网线装上。”
    “网线被剪了……这个理由真新奇啊。”无双打趣道，“你现在又跑去跟小羽一起住？”
    “嗯，他那边比较方便。”
    恶魔刚说完，话筒那边一阵嘈杂声，接着又传来一个低柔的声音：“喂，无双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吗？新婚蜜月过得如何？改天带我们去见见你家那位啊，我很好奇什么人能让你那么死心塌地呢。”
    程悦笑了笑说：“小羽你还是去玩游戏吧，别整天把损人当有趣。”
    “我也想的，可惜电脑被恶魔抢了。你知道，某人的脸皮厚度可以跟城墙比。在我家来去自如不说，抢我东西眉都不皱一下，他住我这儿，他倒变成了主人，我反而是奴隶。”
    “呵呵，我们剧组对戏，他才抢你电脑。”
    “哦，怪不得，刚网线坏了，把他给急的……”
    “行了，快把耳塞给我，你啰嗦个没完跟老太太一样。”恶魔把羽毛赶走，戴上了耳塞，说，“这家伙，闲着没事就爱捣乱。”
    “他一向如此，我们都习惯了。”
    “很抱歉，今天耽误大家这么久的时间。”
    “没事，网线被剪了也不是你的错啊。”
    “呵呵，还是无双最体贴。”
    “行了，你每次一夸我，我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两人一见面就聊得热火朝天，把其他在线的人都给无视了。程乐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那么欢，心里颇有感慨：我是空气吗？我是透明吗？
    “好了，我们开始对戏吧，我九点钟要下线。”无双终于良心发现，把晾在一边的众人给唤醒，“导演呢？”
    小米从发呆状态反应过来，咳了一声说：“哦，今天叫大家来是想初步对一下戏，剧本你们都念熟了，一起对戏找找感觉，语速什么的调整一下。我打算十月中旬就着手做预告了。你们有没有不方便的？”
    无双说：“我没关系，现在时间比较充裕。”
    恶魔犹豫了一下，“最近比较忙……我尽量抽空把干音录好，不耽误剧组的进度。”
    小米高兴地道：“这样最好了！乐乐呢？”
    程乐淡淡道：“我无所谓，听你们安排。”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对戏，来，给点时间进入状态，先是无双和恶魔的对话，你们准备好就开始哦……倒计时3,2,1……GO！”
    恶魔轻咳一声，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昨晚来闹事的人，查清底细了？”
    刻意压低的声线，让剧中冷漠无情的阿成形象立马鲜活起来，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总能轻易地就把在场的众人带进剧里——
    来凑热闹的路人甲配合地读道：“回少爷，已经查清楚是周明的手下……”
    “哦？又是他们。”淡淡的语气，接着又道，“停车。”
    场景转换，阿成到了暗恋多年的表哥在郊外的隐蔽住所。
    无双有些惊讶地道：“阿成？你怎么来我这儿了？最近风头这么紧……”
    “不让我进去？”恶魔低声打断了他。
    “哦，快进来说。”无双停顿片刻，柔声说，“这么大的雨，怎么不打伞，看你全身都淋湿了。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什么。开车路过，顺便来看看。”
    “哦……”
    “你搬出去之后，过得如何？”
    因为来看心底深爱的人，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情绪转换得十分自然。
    “还好。这边挺安静的，我蛮喜欢。”
    “无双……”
    “嗯……啊？”
    恶魔突然笑了起来，低声说：“你很紧张是不是？”
    “呃……”
    突然冒出的剧本之外的台词，让投入剧情的众人吓了一跳。
    恶魔轻叹口气，说：“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来绑架你的，你一紧张让我觉得我是在强迫你。”
    无双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呃……不好意思。”
    “没关系，你可能是很久没配剧，有些生疏。这样吧，刚才那段我们再来一次，你放松一点，想象那个场景，雨天我来看你，你心里很开心，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又不是来绑架你的强盗。”
    “……哦。”
    “好了，准备开始。”
    “呃，阿成,你怎么来我这儿了？最近风头，风声……忘词了。”
    “……你对着word文档念吧。”
    “阿成……你怎么……不行，我总是想笑场。”无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先跟乐乐对后面那段吧，我调整下状态，听听你们的戏。哎，我都说了我不适合配剧的……”
    恶魔沉默了一下，才说：“也好。乐乐，你来。”
    程乐笑了笑，看了剧本一眼，然后轻轻闭上眼，投入地念起台词来——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可怜兮兮的小弱受形象被程乐演绎地栩栩如生，断句断得恰到好处，旁听的众人有人开始在屏幕发送喷鼻血的图片……
    恶魔似乎也有些震惊于乐乐这么快就入戏，沉默了一下，才用一副平淡的语气说：“是我救了你。”
    “啊，是你救了我吗？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救你，自然要从你身上得到回报的。”
    配到这里，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按预告中的剧本来看，阿成救了小夕之后，直接吻了他占便宜来着，这个吻戏可怎么配？
    没料众人还没来得及纠结，就听耳边响起暧昧的声音……
    “唔……唔，你做什么……唔……”
    程乐居然大胆地直接开始配吻戏？！
    被人强吻的急促的喘息声，微弱的呻吟声，那种紧张、羞愤的情绪，都被他演绎得活灵活现的。
    旁听的众人集体大跌眼镜……
    倒是恶魔心理素质最好，很快就进入状态，配合乐乐一起演吻戏。
    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边说：“这是我救你的代价……”
    让旁听的人群一阵头皮发麻。
    “唔……唔嗯……”
    “以后，留在我身边……听到吗？”
    “不……不要……”
    哐当一声，耳塞落地的杂音让众人从震撼中惊醒。半晌后，死寂的SK里突然传出接二连三的尖叫——
    “我靠，乐乐你太牛掰了！”
    “这叫深藏不露吗？你真的是新人，不是谁的马甲吗？”
    “乐乐第一次对戏就直接挑战吻戏！我对这部剧的前景十分看好啊！”
    “还以为剧本里有这么多吻戏会让乐乐有压力的，真没想到，新人这么放得开啊！”
    “恶魔你有什么看法？你家炮灰受都这么放得开，你也要给力啊！”
    程乐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归剑明也沉默不语，任凭编导组的一群人鬼哭狼嚎地刷屏来表达她们的激动心情。
    耳塞掉了的人是无双，半晌后重新爬了上来，咳了一声说：“你们配得真好，咳……我听着就跟真的在接吻一样……”
    ——老哥你说话不用这么直接吧。
    程乐笑了笑说：“谢谢夸奖，配吻戏还是我跟羽毛学的，亲手背吗，配出来还挺像。”
    无双继续惊叹道：“乐乐，你真有配剧的天分啊，不像我，一念台词就紧张。”
    程乐倒是很淡定：“我第一次配吻戏没什么经验。不好的地方，以后还要恶魔多多指教。”
    恶魔淡淡道：“你配得不错。”
    “是吗？”
    “快九点了，无双你不是有事要下了吗？”恶魔明显在转移话题。
    无双道：“嗯，他要回来了，我在家配也不方便。我们的戏份改天再说吧，今晚你跟乐乐的戏先对好了。”
    没料恶魔却说：“我也有点事要先下了，一起吧。”
    乐乐还是那句万年不变的话：“我无所谓，看你们安排。”
    片刻后，导演小米兴奋地道：“那今天就这样吧，大家回去记得录干音哦！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私下讨论！”
    等无双和恶魔都下线之后，小米才发来私聊的消息给程乐——
    “乐乐……”
    “怎么？”
    “今天恶魔和无双在那聊得火热，好像把你晾在一边……他们毕竟是多年好友，你别介意哦。”
    “无所谓，我是新人，跟他俩又不熟。管好自己的就行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乐乐你真是个好相处的人，嘿嘿，还很有配音天分，高难度的吻戏都配这么好，选你当CV我真是挖到宝了！”
    “好说好说，我要多跟前辈们学习才是。”
    “嘿嘿，我猜恶魔是被你的配音惊艳到了，剧本接下来有H戏，你这么放得开，我估计他有点消受不了，所以才找借口跑了……”
    程乐摸了摸后脑，问道：“我真那么放得开？CV对戏的时候，不就该这样吗？”
    “呃，大部分新人还是有点害羞的，特别是遇到总攻恶魔大人，他气场太强了，很多人会被他震慑到……你这么直接，让我们都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惊吓。不错不错，继续努力，你虽然配的是个小弱受，可奇怪的，跟恶魔的气场还蛮契合哦。”
    “嗯，我会努力研究剧本的，总之不拖剧组后腿就是了。”
    “感动死了，加油哦！期待你交干音给我！”
    “OK，我尽快。”
    程乐关了SK之后就若无其事跑去洗澡。倒是在夏羽家的归剑明，看着那乐乐那一只超可爱大狗的头像，有些发怔。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摇摇头，关掉了窗口。
    在旁边的夏羽一直盯着归剑明看，见他终于回过神来，才一脸坏笑地道：“哟，你这若有所思的样子，是在想谁呢？”
    归剑明微微扬了扬唇角，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淡淡道，“我在想，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偷偷摸摸爬来更新，应该没有人发现吧。
    我怎么跟做贼一样= =
    PS：程乐你真给力，你真不像个受，一点也没有身为受的害羞小橙：为什么要害羞？接吻而已有必要吗？
    小归：我表示非常赞同
    蝶妈：小橙这性子，以后滚床单他也不会害羞的，小归心里肯定乐开花了小归：嗯，我喜欢他这样直爽。就像吃橙子，我不用剥皮，他就自动把皮剥了。
    小橙：我有那么迫不及待吗？
    小归：其实是我迫不及待。
    大叶：哎，兄弟差距怎么这么大呢？大橙就特别特别害羞。
    叶二：兄弟差距这么大，我们叶家不也是？对吧敬文？
    小叶：对。你是我们叶家的败类。
    叶二：你都不是人。
    叶大：你们闭嘴。家丑怎么可以外扬。
    
    第六三章 校庆 …
    
    初次对戏那晚，新人乐乐居然毫不害羞地上演了一场吻戏，让剧组众人大跌眼镜。之后的几天，乐乐同学本着勤奋好学的精神，整天找偶像恶魔交流配戏经验，语气之诚恳，态度之坚决，让群里的人心情忐忑不安，头皮阵阵发麻。
    ——不知这乐乐是真的如此单蠢，还是满腹坏水披着狼皮的绵羊？
    总之，乐乐以各种理由提出的对戏要求，都被恶魔以各种借口委婉的拒绝了。
    比如，乐乐说：“预告第三段那几句台词，我总是把握不好，不如我们对对看？”
    恶魔说：“没关系，我相信你的实力。多读两遍会把握好的。”
    乐乐又说：“恶魔啊，那场强X的戏，喘息的时候要不要大声一点，我总觉得配出来很假。不如我们现场对对看？”
    不是吧？这个乐乐居然这么大胆，要找恶魔对激情戏了？
    群里的人大惊失色，恶魔却依旧十分淡定——
    “哦，这个简单，你去找羽毛曾经配过的乱世春秋听听，里面有这种情节，当初他配戏还撕了一条毛巾，可以供你参考。”
    乐乐说：“只听剧还是找不对感觉，再说羽毛那部是古代的，我们这是现代的，气氛完全不一样。要不你来SK指导我一下？”
    恶魔语出惊人：“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强X的性质都是一样的。”
    接着又来了句：“我相信，你很有天分，听两遍就能配好。”
    “光相信我没用啊。我是新人，还需要你的指导。”
    “不用，你那么有天分一定能配好的。加油吧，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乐乐在群里对恶魔死缠烂打，恶魔却始终不为所动。
    群内众人整天无语凝咽地围观他俩莫名其妙的对话。
    那天正好去旁听了SK对戏现场的人，私下里偷偷八卦说，乐乐那么直接吻上了，肯定让羽毛吃醋了，恶魔迫于压力不敢再跟乐乐对戏了。也有人说，是恶魔怕自己把持不住对乐乐同学有非分之想，所以不敢对戏了，毕竟吻戏后面还有很多H呢。
    不管私下怎么八卦，他俩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也没人猜得准。总之，恶魔就是不想跟乐乐对现场，最夸张的是，恶魔同学居然在第二个周末的时候就把预告的干音录好传给了导演。
    这下乐乐想找他对戏都没有借口了。
    程乐自己一个人郁闷地把干音录好，交过去的那天导演小米在群里激动地泪流满面：“恶魔，乐乐，你们真是太牛掰了！俩人就跟比赛一样，居然都一周之内把干音录好了！我做剧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如此效率的人啊，这速度，就像屁股后面被狼追一样！”
    恶魔淡定地说：“过几天会比较忙，所以抽出一个晚上干脆把它录完。”
    乐乐跟着说：“录完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你说对吧，恶魔？”
    恶魔点头：“是啊，突然间轻松不少呢。”
    ——所以说我才是你心里的石头吗？
    程乐脸上在微笑，心里却在冷笑。
    归剑明，我看上的人，你以为能那么容易逃得掉？
    .
    那天正好是舍友余小飞的生日，程乐就把他拉出去请他吃饭。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哥们前几天跟李唯姐姐闹分手，最近整天愁眉苦脸，借酒消愁，程乐每天回宿舍的时候他都醉得跟死猪一样瘫在床上，这倒正好方便了程乐录音的工作。
    今天过生日，他倒精神抖擞的，估计是醉了好几天突然清醒过来，有种重生为人类的觉悟。
    两人在校外的火锅店坐下，点完菜之后，余小飞才一脸好奇地道：“程乐你最近在配什么剧来着？我偶尔半夜醒来，听见你叽里呱啦对着话筒说话，好几次以为自己撞见鬼。”
    程乐笑了笑道：“就是那部双恋，跟恶魔和无双合作的剧，前几天你好奇还看了剧本来着。”
    “哦……”余小飞顿了顿，又说，“我听说你们好像闹了点不愉快？那个叫恶魔的，架子那么大，无视你很多次，以为你是新人好欺负吗？”
    程乐喝了口茶，抬头笑道：“他无视我，我无视回去就可以了，反正现在是分开配，他不想跟我对戏。”
    “那接下来的剧呢，有激情戏不说，表白戏也很肉麻，一想起跟你演对手戏的是那个家伙，你真喘得出口吗？”。
    程乐抬头看了余小飞一眼，严肃道：“我这不是喘不出口吗，所以，晚上回去请你帮个忙，挑逗我一下。”
    余小飞怔了半天，才一拍大腿，道：“我虽然是直的，不过为了你，我会继续直下去！”。
    因为声音太大的缘故，引来了路人惊讶的目光。
    二男一女从程乐他们桌旁走过，到隔壁的座位上坐下。
    对着程乐的是个女子。身材苗条，踩着鞋跟极细的高跟鞋，长发挽在脑后，一副精明干练的职业型女性模样，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乐一眼，然后凑到旁边的男子耳边道：“现在的学生胆子真大，公众场合都能大声讨论直不直的问题了？”
    那男子坏笑道：“你羡慕啊？羡慕的话叫你老公过来跟我讨论讨论呗。”
    “周放，你的无耻程度真是呈指数倍增的。”
    听到这名字，程乐不由得怔了怔。
    周放？
    他居然是传说中T大中文系的才子，知名作者周放吗？
    程乐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对了，是在那家米粉店。
    那天偶遇归剑明和夏羽一起吃饭，聊到校庆节目的问题，归剑明好像说，他请了周放等人回校做节目，还拿了周放的什么作品的广播剧授权来着？
    想到这里，程乐不由得扭头多打量了他几眼，果然如传言中所说，长得风流倜傥的，不过那微微上弯的嘴角，透出的笑容总带着点坏坏的痞子气。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侧脸看着很是面熟。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林微？
    程乐在哥哥的婚礼上曾经见过他，没料他今天也出现了。
    “婷婷你还是别跟周放计较了，要知道他这几天正独守空房，积压了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呢。” 林微轻笑着说。
    林微叫她婷婷，这女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温婷了。
    程乐虽不是T大本校毕业的，却也曾听余小飞提起过，多年前在T大校园里，周放、温婷、林微都在学生会工作，关系极好，据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友，还有传言说温婷是林微的女友，却不知为何，林微最后跟叶敬文在一起了。
    程乐正好奇间，就听温婷突然说：“对了，你们知道策划这个‘回首百年’活动的是谁吗？”
    “新闻系的归剑明啊。”林微笑了笑道，“我认得他，他是个很个性的人，也很有魄力，当初竞选广播台台长的时候，被人爆出同性恋的事情，这件事在学校一时很轰动，我当时也有关注，没想到他能够在百般压力下坦然承认自己的性向，挺不容易。”
    温婷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来他倒是有点本事，这次居然请那么多人回来做节目，据说也是他把广播台和电视台合并的，现在T 大电视台在学校的收视率挺高。想起来，你当主席那会儿，T大电视台还只是个摆设呢。”
    林微轻笑：“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很远了，学校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说的也是。”温婷微微一笑，“母校百年校庆，我正好借这个机会回来一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我是给归师弟面子来参加节目的啊，据说萧凡也被请了回来。”周放意味深长地一笑，“那黑白双狼中的另一匹，小叶子，会来吗？”。
    林微轻咳一声：“他今天下午还有手术，如果赶得及做完的话，应该会来……”
    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林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低下头接起电话，轻声道：“敬文你做完手术了……哦，我不在家。你吃过饭了吗？过来一起吧，我跟周放还有婷婷在东校外面的火锅店，嗯，你见到萧凡了？叫他也过来啊，好久没见了。”
    片刻之后，店里果然走进一个男人，一进门便准确找到目标，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
    这人正是叶敬文，程乐在婚礼上见过他，穿着西装一本正经的给他大哥送礼，送完之后又坐回林微身边，笑得很诡异，叶家最小的老三，叶敬文，今天居然也赶来凑热闹？
    看来归剑明策划的那个“回首百年”的节目，的确准备得挺完善，居然请了这么多人回来做节目。
    叶敬文无视另外两人，直接到林微身边坐下，翘起嘴角道：“林微啊，你出来吃饭怎么也不叫上我，我也很想吃火锅。”
    周放笑眯眯道：“叶医生不是要做手术吗，我怕影响到你的心情，一刀下去切错地方就不好了。”
    叶敬文回头一笑：“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叶医生叫得多生分。我们那么熟，还是叫名字亲切些。对吧，周放。”
    “哟，敬文啊，我跟你实在是太熟了。”周放意味深长的一笑，“都快熟焦了吧。”
    林微笑着打断了他们，转移话题道：“萧凡不过来吗？”。
    “哦，他带他家那位去逛美食一条街了，手里拿了一大串臭豆腐，全身臭气飘荡，看着挺可怜的……”
    隔壁桌上几人的对话声渐渐低了下去，热气腾腾的火锅也端了上来。
    程乐歪头想了想，突然道：“小飞，你知道电视台在做什么节目？”
    余小飞一边吃菜，一边低声道：“今年不是咱学校百年校庆嘛，那个归剑明，就是上次来我们宿舍拿材料的师弟，你见过的……”
    “嗯，怎么？”
    “他策划了一个叫‘回首百年’的电视节目，请了很多前辈回来做访谈，一周做一期。这个周末，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归同学亲自主持，请的是几年前学生会和团工委的一些师兄师姐，挺出名的作者周放啊，还有在咱们学校当老师的林微啊，在法医中心的温婷师姐啊，等等。”
    程乐点了点头：“你在T大这么久，归剑明这人，你了解吗？”
    “呃，实话说，他可是咱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新闻系一号人渣。”
    程乐微微笑了笑：“哦？怎么说？”
    “那小子虽然生活作风不好，可是生了副好皮囊，喜欢他的人海了去了。”余小飞放下筷子，压低声音道，“据说他很变态，掰弯了好几个直男。靠，那哥们实在是太猛了。”
    程乐顿了顿，低头轻笑：“掰弯了……好几个？”
    “咳，当然，我也只是听说啊，听说。他当初公开出柜承认自己是Gay以后，去追中文系的才子，到手后就甩了……然后又去追历史系的小帅哥，追到了又甩了……据说他谈恋爱从来不超过三个月，欠下不少债，很多人对他恨得牙痒痒呢。”
    “呵呵。”想起曾经在论坛上看到的那句回帖“你对归同学因爱生恨了吗”，程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没想到我看上的人这么厉害……
    看来要收服这家伙，道路还是相当远的。
    不过，程乐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不怕困难坚持到底，这才是他的处事风格。那种一表白就往怀里扑的人实在无趣得很，像咱们小归这样个性的人，追起来才有意思嘛。
    余小飞被程乐的笑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禁问道：“你……你笑什么啊？”
    程乐平静地道：“追一个，甩一个，看来他渣得还不够彻底，有负一号人渣的美名啊。”
    余小飞大惊：“那再渣彻底一点呢？”
    “一脚踩几条船，那才叫渣得彻底嘛。”
    “你想试试？”
    “呵，我就是再饿，也不会饥不择食的。”程乐微微一顿，笑着说，“实在是对归同学那样不懂事的家伙……很头疼。”
    余小飞笑眯眯道：“程乐，我发现你的气场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弱受’。”
    看来余小飞在李唯的影响下对网配圈里的风吹草动也是十分关注，这“弱受”的名声肯定是魔音社的人传出去的，居然传得这么快。
    程乐摸摸鼻子，淡定道：“作为一个优秀的CV，自然需要根据剧情来调整自己的声音，整天配受我也无奈得很。而且，还遇到恶魔那种人来演对手戏，我觉得，这一场戏配下来，我会减寿十年的。”
    余小飞抖了抖鸡皮疙瘩：“你很无奈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反串弱受配得很高兴呢？好几次半夜醒来听你配剧，一边念台词一边笑眯眯的……很恐怖的。”
    程乐微微一笑：“相信我，那不过是你醉酒后的错觉。”
    晚上回去之后，程乐便开了电脑，登陆T大百年校庆的专版，打开正在直播的T大网络电视，那“回首百年”的访谈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现场布置得很是温馨，每个嘉宾座位前面都放了姓名牌，今天来参加节目的人都是几年前学生会的学长学姐，按入学年份排序，周放，萧凡，温婷，林微，叶敬文，这群人曾经在学校各种活动中有过合作，彼此之间也很熟悉，看来主办方在请人方面花了不少心思，像今天这样请彼此熟悉的人一起上节目，也就不会尴尬，能聊的话题也更多。
    主持席上坐着一男一女，桌上也写了名字。归剑明和李唯。
    几乎是瞬间，程乐的目光就定格在归剑明的身上。一身黑色的衣裤衬出他修长健美的身材，此时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题目，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程乐直直盯着电脑看，只见他突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有种慑人的魅力，让原本就喜欢他的程乐顿时心跳不已……
    我家小归真是举手投足间魅力非凡……
    程乐心中不禁赞叹，看向电脑的目光也舍不得移开。
    不过，他虽然脸上一直在笑，可是眼底却始终平淡无波，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过是逢场作戏。风流潇洒的表象，却像遮了一层轻纱，看不清真面目。
    程乐总觉得他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他难以捉摸的性格， 校内各种奇怪的传言，还有他貌似混血儿的身世……
    越是复杂，程乐就对他越感兴趣，现在的归剑明对程乐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喜欢。
    “那么，学长最后选择做老师，也是当初完全没有料到的？”
    归剑明微笑着对林微说。
    很有特色的声音，曾用一句“爱上你，我心甘情愿”的深情告白感动了无数听众，那种略低的声线，带着些微沙哑，跟无双合作的梦境里，一场哭戏曾让无数人听到心碎……
    归剑明正是CV圈里自称总攻的恶魔。还好，T大的学生混网配圈的人并不多，所以他是恶魔的真相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他这么肆无忌惮公开露面，就算被人认出来也死不承认，所以他丝毫都没有顾虑。
    程乐当初就是因为听了他的剧，才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广播剧，甚至为接近他而加入这个圈子。听说因为他而爱上广播剧甚至加入这圈子的人还不少呢，不过，程乐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位，因为他认识恶魔本人，并且喜欢上了他本人。
    怔了片刻，程乐又回头看向电脑，屏幕前的那人，只是方才的匆匆一瞥，就已经足够让人震撼。今天因为要上节目，好像有人帮他打理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那件崭新的黑色衬衫非常合身，衣摆塞进皮带里，紧贴在身上，显出漂亮的腰线，比以前更加帅气潇洒，衬衫的衣领很自然地敞开了几寸，露出蜜色健康的肤色，看着还有那么点性感……
    作者有话要说：上文还没完，请继续看作者有话说——
    此时，镜头已经转移到了嘉宾席，程乐有些恼火地骂了摄影师几句，这才把视线移回嘉宾席。
    屏幕中照出林微的侧脸，轻笑着回答归剑明的问题：“是的，我不像叶敬文那么喜欢医学，当初报医学院只是不想学数理化之下无奈的选择，我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动刀子的。”
    旁边的叶敬文突然插嘴：“你不喜欢动刀没关系，刀子留着给我动就好了。”
    周放插话道：“敬文啊，采访还没轮到你，你别急嘛。”
    “我不是急啊。”叶敬文笑道，“只是林微学长一说话，我就忍不住插了几句，当年在学生会跟他对着干，已经习惯了。”说完又回头，严肃状对主持：“刚才这段，麻烦卡掉。”
    李唯微微一笑，道：“学长，不好意思，我们这节目是现场直播的。”
    叶敬文耸耸肩：“好吧，那就播出去，反正我是不在意形象全无的。林微学长，你继续说。”说罢笑着看了林微一眼，然后靠回座位上。
    程乐有些无奈地想，他俩这是在眉来眼去的公然调情啊？叶敬文这学长叫得还真顺溜。
    其实他们是一对恋人，这事儿很多人不知道。或许叶敬文是怕影响到林微的名声，所以才没有公开他们的关系，毕竟林微回到母校任教，作为T大的老师，传言太多对他并不好。
    程乐突然想起了叶敬希，他跟哥哥结婚的时候也只是通知了双方的家人朋友，并没有公开。或许他也是顾虑到这一点吧，担心面皮薄的哥哥在学校受到影响，度蜜月也是秘密进行……
    这么看来，他们叶家兄弟在处理爱人的问题上倒是挺像，总喜欢不动声色的把在意的人保护起来。
    “你叫我学长，我还真不习惯呢。”林微的话把程乐的思绪拉了回来，只听他正经道，“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正如周放所说，生活中有太多的意外，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老师，周放也没想过当职业作家，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巧合，我是没有远大理想的人，我觉得每一天都好好来过，就对得起自己了。”
    李唯点头：“我也赞同学长的观点，每一天都好好来过，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其实很难啊。”
    林微轻笑：“当然，偶尔偷懒一下也是可以的。”。
    归剑明道：“这个自然，我也是有空就玩一下来放松神经，最夸张的是，有一次因为工作太累，一睡就睡过去二十四小时。”
    他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通过电脑传递出来的声音也如往常一样好听，程乐却总觉得，他的笑里似乎缺了些什么。
    林微惊讶道：“看不出，我还以为归师弟是很那种很正经严肃，晚上十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的乖孩子呢……”
    “透过外表，很难看出一个人的本质的。”归剑明淡淡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下一个问题是法学院师妹提问萧凡学长的，学长做了律师之后创造了律师界不败的神话，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呢？”
    萧凡的打扮看着很干练，脸上也没多少表情，跟其他人相比显得有些冷淡，说话的语气也是非常冷静：“不要相信什么神话，没有人永远不败。我做律师的理念便是尽力而为，到现在还没输过，那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
    叶敬文笑：“啧，这人又开始虚伪了。”
    萧凡耸耸肩，“我不虚伪一下怕吓到师弟师妹们，总不能大家都像你那么直接对吧。”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真如传言中一样，是多年的知心好友，那种相视一笑的友好气氛，看着真另旁人羡慕。
    萧凡顿了顿，继续说：“打官司跟做手术一样，都有失败的可能，尽力就好。我觉得有输有赢才正常，一直赢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大家都觉得你会赢，所以复杂的，难办的案子，就往你这里塞，总是忙着工作，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陪身边的人，这点反倒是得不偿失。”微微一顿，轻笑道，“所以很想办完这个案子之后给自己放个假，抽点时间陪陪家里那位，虽然他一直很体谅我，可我自己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唉，拐来拐去又把话题拐到爱情上了。”周放无奈地耸肩，“小归师弟，你确定这样跑题是可以的吗？”
    归剑明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今天请各位学长学姐过来，就是随便聊聊，交流一下感想。大家可以随意发表意见。”
    这次节目的话题是回忆当初学生时代的生活，顺便回答一些现场师弟师妹们的互动提问。整个节目的气氛很是温馨融洽，像是一群老朋友坐在一起话家常一般，几位师兄师姐们也给了大家不少建议，关于学习、工作、还有感情等等。
    节目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自始至终，程乐只听到归剑明说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可每一句都卡在关键处，他总能在那群老朋友跑题跑太远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拉回来，却丝毫不显得失礼和突兀。果然是在广播台混了几年的人，做主持的经验丰富，还很有技巧，那独特的声音的魅力也让人惊叹不已。
    程乐一边感叹着，关掉了直播窗口，翻去T大的BBS，果然，很多人都说喜欢这期的节目，对诸位学长学姐十分崇拜，对两位主持也是赞不绝口，喜欢归同学的和憎恨归同学的人又开始了口水战。
    程乐正开心地看着帖子，突然发现右下角的QQ 消息栏在闪。
    是剧组的总导演小米发来的消息。
    “乐乐在吗？恶魔他最近出了点事，所以双恋这剧可能要换人了。”
    程乐心里一惊，道：“他出什么事了？”
    “他似乎病得很严重，而且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
    程乐皱了皱眉，“把他SK号给我，我去跟他聊聊。”
    程乐发了SK的验证过去，很快就通过了，恶魔的签名写的是“心情烦躁阶段，不熟的人不要撞枪口，谢谢。”
    调了调话筒的音量，程乐主动去撞枪口，开门见山道：“恶魔，听说你病了？”
    那边沉默良久，才道：“你是乐乐？”
    “嗯。”程乐微笑，“怎么，很惊讶吗？”
    “声音跟剧里的小夕不太一样，差点没听出来。”恶魔倒是一副冷淡的口吻，“有事说吧。”
    “你真病了吗？”
    “对。”
    “不会是感冒了吧？声音都哑了。”
    “似乎不关你的事？”
    “哦，你病了要换CV，当然关我的事了。”
    “这个问题你还是去找导演比较合适。”
    “呵呵，恶魔，实话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演技的。”
    “谢谢夸奖。”
    “但是，我想说……装病这一招早就过时了。”
    那边沉默了，良久后，才轻轻一笑，低声道：“乐乐，你真关心我，连我装病都听得出来，真让我受宠若惊。可是，我不习惯陌生人的调侃。”
    他的声音果然变了，没了“感冒”后的沙哑，恢复了本色的低沉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蛊惑人心的魅力。
    程乐笑了：“实话说，你找借口退组，是不想配了吧？你似乎很烦我？”
    “不想配又怎样？”
    “把私人感情带入剧组当中，一不顺心就退，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吗？”
    “你真有意思。”恶魔轻轻笑了声，压低声音道，“你说得很对，我就是个不负责的人，请你一定要狠狠的讨厌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跟我合作了。谢谢，再见。”
    话音刚落，恶魔就直接下线了。
    程乐怔怔地对着电脑，良久后，才微笑着轻叹口气：“狠狠讨厌吗？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不仅不会狠狠讨厌你，反而会狠狠喜欢你呢。”
    次日，魔音社拿到周放《永恒之地》广播剧改编授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网配圈。这部长篇奇幻大作要改编成广播剧难度自然不小，而这部剧中的主角，却由自称“病得很严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恶魔出演。
    程乐看着那个八卦的消息，微微笑着摸了摸鼻子。
    ——归剑明，你真的很欠调教。
    Ps：这章有三分之一左右是一年多前出版的《微微》个人志的番外，所以我揪出来三千字放在作者有话说里，免得扣大家钱。以后再补免费的番外吧。
    原先那个番外毕竟是一年多以前写的，所以跟新文有些出入，我修改了很多细节，使几个文之间衔接更紧密一些。
    看过的人请无视那边出现的一些小bug，没看过的人就不必回头去看了，一切以本章为准。
    
    第六十四章 暧昧 …
    
    T大百年校庆，校方自然非常重视，整个十月份各学院都争先恐后搞活动迎接校庆的到来，什么运动会，接力赛，演讲比赛，甚至吉祥物设计，能想出来的花样都给用上了，生怕不搞活动就无法表达对学校的衷心。
    一时间，学校里热闹非凡，横幅挂满了整个走廊，饭堂前天天都有人派传单。作为宣传总部的校广播台，也就成了热锅里的蚂蚁，忙得团团转。
    归剑明做完回首百年的节目之后，就搬回南校区住了。也因为他最近一直忙得团团转的缘故，程乐已经两周没有见过他，说实话，心里还挺惦记，毕竟制定了一系列把他追到手的计划，还没有实施。
    程乐是从外校考过来读研的，对T大感情自然很淡，对校庆的一系列活动也没什么兴趣。除了关注一下小归同学主持的回首百年系列节目之外，其他的一切活动都采取无视的态度，接到传单随手就丢垃圾桶。
    外面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程乐就在屋里悠闲地喝着饮料嗑着瓜子，爬在网上到处闲逛。
    校庆当天，南校区总部要开全校大会，除了学生代表之外还请了一批国内外混出响亮名声的校友回来做演讲，一群老前辈们激情四射的口水喷遍了整个南校区的上空。
    演讲结束后又是四校区文艺汇演，校友会礼堂里布置了一个豪华的舞台，还请B市的电视台来现场直播。
    四校区的人都往那跑，据说门票很紧张，抢都抢不到。
    程乐却依旧没有兴趣，也不打算凑热闹看什么晚会，他原本计划今晚做完导师交代的一个项目，然后去看一部电影。没料傍晚五点半，手机突然收到条短信。
    “我手里有张多余的票，今晚有兴趣过来看晚会吗？”
    发送者：归剑明。
    程乐怔了怔，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那个名字。
    归剑明？
    他居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程乐微微扬起唇角，回复说：“这么巧，我刚还想着怎么才能弄张票去看晚会呢，真是心有灵犀，你手里居然有票。”程乐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回完短信就把手机放桌上，起身关了电脑，准备换衣服出门。
    归剑明那边好半天没有回复，程乐又非常主动地发了条短信过去，“我们在哪见？”
    “六点半，校友会堂门口等你。”这次倒是回得挺快。
    程乐笑着回道：“好，不见不散。”
    自从上次跟恶魔在SK上对话之后，程乐好久没跟归剑明联系上，双恋的CV到底要不要换，导演小米也没给个明确的说法。每次程乐去问，她都说，恶魔最近估计是太忙了，消失好一阵子，根本联系不上。
    程乐心想，或许是校庆这段时间小归确实很忙，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主动去骚扰他，火上浇油反而会引起他的反感，只能过段时间再说。
    没有想到，今天归剑明居然主动约他去看晚会……
    程乐顿时心情大好，好几天的郁闷一扫而光，迅速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吹了个口哨，这才拿了随身的背包出门。
    为赶时间，程乐直接坐了出租车到南校区门口，赶到校友会堂的时候才六点钟。
    没办法，归剑明请他去看晚会，程乐精神一亢奋就迫不及待往南校赶，根本没注意时间，结果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程乐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去不远处的凉茶店买凉茶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归剑明请他喝奶茶，好像就是这家店吧？一边回忆着当初的场景，一边悠闲地喝着凉茶，程乐的脸上始终带着惬意的笑容。
    六点二十五，程乐起身付钱，走出凉茶店，绕到了校友会堂的门口。
    穿着漂亮旗袍的礼仪小姐冲程乐微笑着说：“同学，请出示门票。”
    程乐一脸平静地道：“我没带。”
    “没门票是不让进的。”
    “我在门口等……”程乐还没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票在我这。”
    程乐扭头，见归剑明正朝他走了过来，走到身边后就停下脚步，低声说，“你等很久吗？”
    程乐摇摇头，微笑着道：“没，我也是刚到。”
    “哦，那就好。”归剑明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票，递给礼仪小姐，“他是我朋友。”
    “原来是归师兄的朋友啊。”礼仪小姐笑眯眯地看了程乐一眼，接着把两个小布袋递给归剑明，“这个袋子给你们，里面有荧光棒、节目单和小礼品。”
    归剑明接过袋子，微笑道：“谢谢师妹。”
    女生接着说：“你们的座位在C区第五排，进去以后往右走。”
    “嗯。”归剑明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环过程乐的肩膀，说，“走吧。”
    程乐被他带进了大礼堂。
    晚会很快要开始了，礼堂内的大灯已经被关掉，光线很暗，往前一看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挤得满满的礼堂看着倒很壮观。
    程乐扭头看向归剑明，只见他的表情非常平静，环着自己肩膀的动作也十分自然，进门之后就把手给松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带路。
    ——他是在装，还是真的对自己没什么想法？
    程乐心中不禁哀叹：这家伙还真是让人摸不透啊。
    归剑明带着程乐到了C区，两人的座位正好在靠内的角落里，归剑明到角落，轻轻放下座椅，回头冲程乐道：“来，坐。”
    程乐微微笑了笑，在他的注视下坐了下来。归剑明无微不至的体贴，让程乐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两人并肩坐下，晚会也在七点钟准时开场。
    台上的四位主持慷慨激昂地念了一大堆诗词，其中一个女生穿着黑色礼服还挽了漂亮的发髻，要不是声音特熟悉，程乐差点都认不出来。
    等主持退场后，程乐不禁轻笑着说：“没想到李唯今晚做主持，这么一打扮，差点认不出来了。”
    归剑明点头道：“四位主持，是从四个校区各选了一个。”
    “哦？”程乐扭过头来看向他，“你怎么不去？”
    “我忙不过来，而且，最近喉咙也不太舒服。”
    舞台上响起的音乐声盖过了归剑明的话，程乐不禁靠近了些，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靠得太近的缘故，程乐不确定自己的嘴唇有没有碰到他的耳朵。不过，那太过暧昧的距离，似乎让归剑明僵了一下。
    归剑明侧过头来，看见程乐正弯起嘴角微笑着，于是学着他的样子，凑到耳边低声说：“我说……我最近……喉咙不太舒服。”
    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沙哑，温热的呼吸也吹在耳畔，让程乐心跳渐渐的有些失速。
    “是做节目太累的缘故吗？听你声音确实有些哑。”程乐有些担心地凑到他耳边说。
    “可能是前几天感冒，喉咙发炎。”
    “去医院看过了吗？”
    程乐明显的关心口吻，让归剑明不由得微笑起来。
    “小感冒而已，自己吃药就好了。”
    “那倒也是……”程乐笑了笑道，“自己多注意休息，多喝些热水。要是严重了，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保险。”
    “嗯。我知道。”
    开场节目结束了，礼堂内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程乐也坐了回去，两人一时无话。
    接下来的节目是个歌曲串烧，四个男生组成的乐队，主唱声音很清澈，高音一飙上去把现场气氛整个给带了起来。
    第一首歌结束的时候，程乐忍不住回头，赞叹道：“他们唱得挺好的，听起来很专业。”
    归剑明笑了笑，侧过头来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刚来T大不知道，这是学校有名的Jus乐队，成立三年了，去年刚换了主场，拿到歌手大赛的冠军。”
    程乐点头：“哦……怪不得。人气这么高，一登场就引起轰动。”
    见旁边的人都拿着荧光棒跟着节奏挥舞，程乐也低头从礼仪小姐发的袋子里找出两根荧光棒，敲了几下拿在手里。
    归剑明看见他这动作，不禁微微扬起嘴角，也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两根荧光棒，敲亮了递给程乐。
    程乐手里拿着荧光棒，倒不像其他人那样跟着节奏摇摆，只是围成圆环戴在手腕上当装饰，四种颜色的荧光绕在他手臂上，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
    舞台上的节目一个接一个，精彩不断，高潮迭起，程乐和归剑明坐在角落里，很少欣赏节目，倒是大部分时间凑到对方耳边说着悄悄话，像是完全处于二人世界，其他一切都变成了透明。
    “我听说你去年也去参加歌手大赛了？”程乐突然问道。
    归剑明低笑道：“哦？这你都听说了？”
    “是啊，你名气那么大，到处都有传言呢。”程乐顿了顿，继续说，“去年你跟几个朋友以组合的形式参赛，进了决赛没拿到名次。”
    “高手很多，能进决赛已经满意了。”
    “那今年呢？下个月歌手大赛又要开始了，你打算参加吗？”
    “不。我要准备毕业论文。”
    “那也不会耽误多少时间吧，我挺想听你唱歌的。”
    “上次在KTV不是听过了吗，我唱歌挺一般。”
    “谦虚了不是？你站在舞台上唱，肯定比KTV里唱得好吧。”
    归剑明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程乐瞄了眼他湿润的嘴唇，说：“我也渴，给我留一点。”
    归剑明怔了怔，回过头来，把剩下的半瓶水递给程乐。
    “我喝过，你不介意？”
    程乐摇摇头，接过瓶子喝了个痛快。心中不禁好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偷吻我，我都没介意了。
    晚会结束时将近十一点，礼堂开了灯光，未免造成拥挤，观众在后勤人员的引领下一排排往外走。程乐和归剑明坐在前面五排，要轮到他们要很长一段时间。
    程乐刚想凑过去跟归剑明说话，突然听后面有人轻声说：“前面这对情侣也太甜蜜了点吧，整个晚会，从头到尾一直在咬耳朵……”“是啊，我都没见他们认真看一个节目，一直在那说悄悄话……真是的，有什么话说不完啊，回家去聊不行吗……”“哎，真刺激我们这些单身的……”“小声点啦，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不好意思，我听力好，已经听到你们在背后说坏话了。
    情侣？
    想起身后那两个女生的抱怨，程乐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他跟归剑明很有情侣的气场吗？或许，刚才的确是亲密了一点，主要是因为礼堂里音响效果太好，震耳欲聋的环境中要听清楚对方声音，就必须凑到耳边说话。虽然……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俩也凑到耳边说话，那也是因为不想打扰到其他人的缘故。
    好吧，不找借口。那暧昧当然是程乐故意的，至于归剑明为什么配合，程乐也不清楚。
    程乐回过头去，正好对上归剑明的眼睛，显然，他也听到后面那两位小声的议论，深邃的目光中，竟有许多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程乐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礼堂的人群渐渐散尽，归剑明这才起身，淡淡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
    程乐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去。因为往正门去的那条路是各个校区接学生的车，归剑明选了另一条相对僻静，又能最快到达地铁站的小路。
    小路上亮着一串串葡萄样的路灯，因为时间很晚，行人并不多，两人并肩走着，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或许是刚才在礼堂太亲密和暧昧的缘故，现在走在冷清的校道上，程乐竟觉得有些冷。在那种人多嘈杂的地方，两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做出暧昧的动作似乎很是自然。可现在就剩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想起刚才好几次嘴唇差点碰到他的耳朵，向来厚脸皮的程乐也有些尴尬。
    程乐右手的腕上那一串荧光棒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衬得他手臂皮肤也像是洒了一层莹润的光泽，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握着，手臂随着走路的动作晃动，像是在吸引人去牵住一样。
    归剑明突然道：“你手上那些，不拿下来吗？”
    “什么？”程乐的思绪还纠结于刚才到底有没有亲到他耳朵的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归剑明停下脚步，淡淡道：“这些荧光棒。”
    “哦……”程乐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料下一刻，归剑明突然用左手轻轻拉起了程乐的右手，然后一脸平静地用右手把手臂上那些荧光环给拆了下来，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程乐怔住了。
    手指被他的手掌拖了起来，接触到的掌心里，是属于他的温暖的体温。他这个动作……只要轻轻一握，就可以整个牵住自己的手……再抬高一点，就能吻到手背……
    这么暧昧的举动，他这是？
    程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归剑明突然把手放开了，一脸淡定地道：“快走吧，最后一班地铁是十点半。”
    说着就自顾自往前走去。
    程乐有些火大，很想抓住他揍他一拳，可看着他把手塞在裤带里，走在前面带路的挺直的背影……程乐只好咬牙忍住。
    ——果然，这个混蛋就会故意做这些暧昧的动作来刺激我的神经！归剑明，你以为我程乐是好惹的吗？你要玩暧昧，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走在前面的归剑明并没有听到程乐的诅咒，只是把口袋里的手指轻轻握紧，嘴角上扬，露出个淡定的微笑。
    
    第六十五章 表白 …
    
    那天晚上临别时，归剑明拍了拍程乐的肩膀，做出一副好哥们的样子，微笑着说：“到宿舍记得给我电话。”然后又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程乐，说：“再见。”
    类似老朋友聚会的道别，很自然的拥抱，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丝让人想歪的地方。可程乐心里却非常郁闷，想发作又找不到理由，只好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转过身走进了地铁。
    隔着透明玻璃窗，见他居然站在那儿一脸微笑的目送地铁远去，有点像狗血电视剧里痴情男主在送情人一样……
    程乐一头黑线都快成了黄果树瀑布。
    自从跟归剑明一起看过晚会之后，程乐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不像恋人，却又比朋友亲密了些。归剑明时不时发短信过来，好朋友的语气，嘘寒问暖的，让程乐的心情十分纠结。
    有时候真想直接跟他说：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要再惹我了，我怕我把持不住！
    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敢说，怕这么一来把两人之间难得的温馨气氛给搞砸了。
    网配那边还是没有联系，恶魔把《双恋》预告的干音交了之后就失踪了，小米一本正经地说：“反正做预告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他的任务完成了，失踪也没什么大碍。等预告放出去，恶魔就是不想配也得继续配，因为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会让这部剧就这么坑掉的！否则，他的名声就毁了啊毁了！！！”
    看着导演小米的那一串感叹号，程乐不禁无奈叹气：看来跟了这导演就是上了贼船，上去容易，下来可难了。自己和恶魔还有无双，可能要一起在这贼船上待好久吧……
    T大的学生总是闲不住，轰轰烈烈的校庆刚刚结束，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歌手大赛，据余小飞说，歌手大赛是T大学生最爱的活动，参加的人也特别多，四个校区同步比赛，在校内关注度极高。四校区分别选出前三名之后，再进行全校总决赛，评选所谓的“四大歌手”，获奖后有一笔可观的奖金，还能拿着奖杯在四个校区巡回演出，特别威风。
    去年归剑明跟几个朋友一起组了乐队去参赛，非常遗憾地拿了第五名，比第四只差那么零点几的分数，很多人说他们唱得其实很好听，今年应该卷土重来。只有程乐知道，归剑明是不会去参赛的，那天他不是说要准备毕业论文吗……
    意料之外的，这天下午程乐突然接到归剑明的电话，很平淡的语气说：“我决定去参加歌手大赛，你帮我选首歌如何？”
    程乐拿着手机怔了半晌，“为什么……突然想参赛了？你不是要准备毕业论文吗？”程乐皱着眉头问。
    归剑明淡淡道：“就是因为快毕业了，才想最后参加一次。”
    “这样啊……”程乐笑了笑，柔下声来，“那你的喉咙好些了吗？唱歌真的没问题？”
    “嗯，好了。”
    “你要真准备参加，初赛，复赛，校区决赛，还有全校总决赛，至少要唱半个月吧？”程乐还是有些担心，“而且，你还是广播台台长，整天那么忙。”
    “这些都不是问题。”归剑明淡淡地打断了他，“说正题，你帮我选首歌吧。”
    ——你去比赛，为什么要我选歌？！
    程乐翻了翻白眼，道：“有胆你去唱画心吧。”
    归剑明说：“又是画心……”沉默片刻，低声说，“你很喜欢这首歌？”
    “是的。”因为那种高音听起来让人精神紧绷，特别是半夜听那海豚音，颇有闹鬼般的销魂感受。当然，这理由程乐打死也不会说的。
    归剑明没有回话，只是道：“南校区初赛在周三晚上，你过来给我加油。”
    ——我是你什么人，居然敢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不过……咱们小归这种语气，真是该死的让人心动啊。
    程乐微微一笑，道：“好啊，我来给你加油，你必须给我拿奖。”
    “哦？还有条件？”
    “那是自然，你这次参加比赛，可别给我灰头土脸的拿个第五名回来。”
    “……为了你这句话，我会尽力的。”
    周三晚，程乐如期赶到了南校区。初赛是在一个小会堂举行，程乐一到那里就发现里面坐满了人，很多人胸口别着号码牌，看来是参赛选手，也有一些坐在观众席的，自然是来助威的亲友团。果然如余小飞所说，歌手大赛参加的人真是够多，号码居然写到了三位数。
    中间的小舞台上闪着炫目的灯光，后面是T大广播台的巨大横幅。有个主持叫选手号码，叫到的就上去唱，30秒时间的清唱，评委会根据你的表现打分，初赛真像是大海里捞鱼。
    程乐在现场转了一圈，一眼就看见身材高挑的归剑明正在过道里站着，目光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人。程乐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嗨。”
    归剑明回过头来，见到程乐之后微微扬起嘴角，“你来了？”
    “嗯。”程乐看了眼他别在腰部的号码牌，11号，台上正在唱的是9号，程乐笑着说，“快轮到你了吧，去那边准备一下？”
    “嗯。”归剑明跟程乐一起到了入场附近的位置坐下。
    程乐体贴地给他递过去一瓶矿泉水，“来，给你润润喉。”
    “谢谢。”归剑明笑了笑，接过去喝了一口。
    台上唱歌的女生紧张到忘词，揪着衣服灰头土脸下来了，程乐不禁轻笑着问：“你紧张吗？”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10号选手是个男生，唱周杰伦的七里香，第一句“窗外的麻雀”就直接跑调跑去了太平洋，雀字还拉得特别长，刺耳的魔音让现场部分观众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真不是来搞怪的？
    程乐好奇地看过去，那男生却丝毫没有跑调的自觉，继续深情的，投入的演唱着。下面评委都有人皱眉了。
    30秒结束，制造噪音的元凶终于肯下来了，归剑明把水瓶递回给程乐，站起身来准备入场。突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回过头来，“不给我点鼓励？”说着便伸出手来。
    程乐微微一笑，伸出手，跟他轻轻击掌，清脆的响声后，程乐低声道：“加油。你可别像刚才那两位一样丢人。”
    “你觉得我会吗？”归剑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回头走上了舞台。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高挑的身材加上俊美的五官，瞬间吸引了全场观众的视线。
    归剑明从主持手中接过话筒，冲评委和观众礼貌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大家好，我是来自新闻系的归剑明。给大家带来一首，张靓颖的《画心》。”
    下面顿时暴出一阵掌声，甚至有些兴奋的尖叫，夹杂着一些人的赞叹：“真是归剑明吗？”“就是那个公开承认自己性向的牛人？”“去年进过决赛的，气场果然不一样啊”“他今年又参赛肯定能进总决赛吧？”“居然唱画心，太有挑战性了……”
    身边的人议论个不停，程乐却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跳不已。
    该死，这人居然真去唱画心，自己那天只是玩笑话而已啊……而且，他现在这么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好像在说，我就是为你唱的。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因为是清唱的缘故，没有伴奏的干扰，归剑明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后更显出一种独有的魅力。低低的吟唱，像是在耳边轻声诉说，把人的心都给抓住了。
    “谢谢。”时间到了，归剑明洒脱地鞠了一躬，放下麦从舞台上走下来，很多观众还沉浸于他的歌声中，等他下台了才如梦初醒般喝彩起来。
    程乐看见台下评委脸上的赞赏，心想，小归进复赛是十拿九稳了吧。
    唱完之后，归剑明回到座位坐下，凑到程乐耳边说：“饿吗？我们去吃东西？”
    “不用等结果出来？”
    “结果明天才公布，初赛是分两场的。”
    “哦……”程乐点点头，站了起来，“那走吧，我也确实有点饿。”
    归剑明把程乐带到了小东门外面的一家甜品店。
    这时间店里人不多，两人选了个清静的角落里坐下来。归剑明低头看着菜单，程乐顺着他目光看了眼菜单，疑惑道：“为什么带我来甜品店？”
    归剑明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喜欢吃甜食。”
    程乐笑了笑道：“我不挑食。酸甜苦辣都吃得下。不过，最喜欢还是甜食，你猜对了。”
    “嗯。”归剑明很平静的应了一声，“这家店的珍珠粉挺好吃。要不要尝尝？”
    说着把菜单递了过来。
    程乐点头：“好，你请客，你说了算。”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说：“我请客，你付钱。忘了？”
    程乐怔了怔，突然想起上次在饭堂请他吃饭结果卡里没钱的尴尬场景，不禁也笑了起来：“忘倒是没忘，不过，我这次出门只带了五块硬币，你总得留三块给我坐地铁？”
    归剑明无奈摇头：“你总是忘带钱，以后一个人出去，万一迷路怎么办？”
    程乐微笑着道，“我要是迷路就打110说有人要杀我。”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淡淡说道：“谎报案情要拘留的。你不如打我电话让我来接你。”
    “唔……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程乐看了归剑明一眼，转移话题道，“复赛是什么时候来着？”
    “下个周末。”
    “哦……我还要来给你加油？”
    “那是当然。”归剑明顿了顿，又道，“今天请你吃饭，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决赛要制作宣传MV，拍摄方面我请了摄影协会的人，你帮忙做后期处理如何？”
    程乐沉默了一下，抬头道：“广播台没人了吗，要我出手？”
    “那些都是业余的，你比较专业。”
    “哟……你从哪儿看出我专业了？”
    归剑明笑了笑，“不仅是制作MV，还有图片处理，网站编程，这些不都是你的强项吗？你把电脑研究得比自己脑子还要清楚。”
    “马屁有很多种拍法，你这种，我还真喜欢。”程乐微微笑了笑，“好吧，你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做好，而且免费赠送个套餐。”
    “哦？什么套餐？”
    程乐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归同学裸体写真集。”
    归剑明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大的反应，听到程乐这句话，别说喷水，眉都没皱一下。反而平静地道：“你要珍珠粉，还是陈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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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入围复赛的名单就贴在了宿舍楼下的宣传栏，归剑明果然榜上有名。得知这个消息，程乐只是笑了笑说：“我家小归果然实力不凡。”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好像归剑明已经成了他的专属物。
    复赛的时间在周末，不同于初赛时海里捞鱼般的30秒清唱，复赛要求选手唱一首完整的歌，而且带伴奏，显然更正式一些，比赛地点依旧在小礼堂。
    程乐如期赶到，去给心上人加油助威，在后台看见很多选手在精心打扮，都化了妆，女生还穿着小礼服。归剑明依旧是一身黑色，牛仔裤加衬衫，领口还随意开了两个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远远看上去恨是帅气。超过一米八的身高，站一群女生中间，如同鹤立鸡群，特别引人注目。
    他旁边还站了两个身材极好的女生，穿着超短裙和黑色长皮靴，衣服上那些银色的饰物在灯光照耀下晃得人眼花，两人跟归剑明有说有笑的，似乎是很好的朋友。
    程乐一到后台，归剑明的目光就朝他射了过来，专注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直到他走到面前的时候才微微扬起嘴角，说：“来这么早？”
    程乐笑了笑说：“想看看你在后台准备的情况。”
    归剑明点了点头，冲程乐介绍道，“这两位是舞蹈团的师妹，今晚友情演出，给我伴舞的。”
    ——原来是伴舞，怪不得穿成这样，看来，归剑明今晚的演唱是要走性感路线了？
    程乐微微一笑，道：“师妹好，我是程乐，归剑明亲友团的团长。”
    “啊，你就是归师兄说的那个……计算机系的牛人，程乐学长？”女生一脸崇拜的表情，“还是从文科转到理科的，我们都好佩服你。”
    ——哟，归剑明居然在私底下这么夸我呢？
    程乐斜了他一眼，只见他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于是耸耸肩道：“你们可别听他乱说，他只是夸大其辞而已，我哪有那么厉害。”
    归剑明淡淡道：“你不就喜欢在我面前嚣张，在别人面前假谦虚吗？”
    程乐微微弯了弯嘴角：“这都被你发现了。”
    归程二人旁若无人的互相对视着，类似打情骂俏的话让两人之间形成一种奇怪的暧昧气氛，两个女生大眼瞪小眼，一时说不出话来。被当做亮闪闪的灯泡，感觉可不好受，最后只好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尿遁了。
    复赛很快就开始了，进入复赛的有五十多人，比赛分两场，归剑明排在第一天的最后一位。这顺序并不好，评委坐在那听了二十多人唱歌，心里肯定会不耐烦，打分一般都会偏离正常值，而且观众大部分不会等到那时候，现场自然较为冷清。
    可归剑明倒是毫不在意，或许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从第一个选手上台开始，他就拉着程乐坐在观众席上看比赛，一脸淡定的表情，好像他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而是来旁观的路人。
    复赛的水平明显比初赛上了一个档次，大多数唱得很好，仔细听来也有不小的差异，有实力的人自然会在台下评委专业的评审当中脱颖而出。
    程乐和归剑明一起坐在台下看比赛，遇到一些认识的人，归剑明就会凑过来低声在耳边给程乐介绍，这位是文学院的风云人物，那位在去年决赛时见过师妹……程乐微笑着听他讲，耳边响起的低沉声音，让他心底觉得很是温暖。
    两人聊得投入，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了。在一位女生唱完之后，主持上台说：“下面有请25号参赛选手，来自中文系的周雪。请11号选手归剑明准备。”
    程乐看向归剑明道：“到你了，快去后台准备吧。”
    归剑明扬扬眉：“差点忘了。”站起身来，笑了笑说，“大老远从东校区跑来给我加油，我要上场了，不给点鼓励？”
    又像初赛时候一样要鼓励？程乐微微笑了笑，像上次一样伸出手跟他击掌。
    “去吧，我相信你的实力。”
    “嗯。”归剑明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中文系的美女唱的是周慧的《约定》，一首满溢幸福的歌用她清亮的嗓音唱出来，悠扬的曲调让下面的观众陶醉不已。等她唱完了，主持才上台说：“感谢周雪的精彩演出，接下来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位选手，有请，来自新闻系四年级的归剑明同学。”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坐在最后排的一群人叫得特别大声，程乐回头看见熟悉的印有广播台字样的T恤，看来那些都是广播台的人，专程留下来给台长大人加油的。
    黑暗的舞台上突然亮起一束灯光，把归剑明笼罩起来，远远看去，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音乐响起，暖黄的灯光突然被炫目的彩灯所取代，闪烁不停的彩灯下两位性感的舞伴跳着舞上台，富有节奏感的乐曲中，归剑明也舞动起身体。
    程乐坐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天，小归居然跳劲舞！而且还跳得那么好！他的动作带着掌控一切般的霸气，敞开的衣领还有那么点野性，配合两个女生妖娆的舞蹈，全身都散发着性感的荷尔蒙，让人忍不住喷血。
    当然，震撼最大的还是程乐，在归剑明冷酷的眼神投向台下的时候，程乐差点忍不住像那些冲动的粉丝一样要高呼归剑明我爱你了。不过这场合不太合适做出此类举动，程乐还是忍住想要欢呼的冲动，只举起双手热烈地鼓起掌来，心中不禁惊叹：我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
    归剑明精彩个性的演出，博得了台下震耳欲聋的掌声。一边跳劲舞，一边唱很high的歌，现场气氛非常火爆，难得的是，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都快达到专业歌手的水平了。程乐越看越是喜欢，总觉得自己喜欢上他真是喜欢对了。
    台下的评委似乎也是十分震撼，有几位互相交流，不知在议论些什么。音乐终于停下，归剑明的动作也骤然定格，因为激烈的舞蹈而流出的汗水从额头滑下，贴在身上的衬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侧身拿着麦的姿势，性感到让人无法形容，不止是女生发出一阵尖叫，有些男生也忍不住鼓起掌来。
    尖叫和喝彩持续了很久，归剑明才微微笑了笑，冲台下鞠躬：“谢谢大家。”
    然后带着两位舞伴潇洒地退场。
    程乐起身从观众席离开，走到了后台，没看见归剑明，伴舞的师妹笑着说：“学长你找归师兄吗？他可能去卫生间了吧？我看他朝那边去了。”
    “哦，谢谢。”程乐笑了笑，便转身往卫生间走去。
    在卫生间没有看见他，程乐进去上厕所，外面有人在洗手，一边洗一边轻声讨论。
    “刚刚那归剑明，跳的艳舞可真够勾人的啊……”
    “他找俩女生来伴舞算怎么回事，不是同性恋吗，找俩男的博眼球，不是更劲爆？”
    “这你就不懂了，明显在欲盖弥彰。”
    “嘿，可别说，同性恋就是不一样啊。你说他好好的女生不喜欢，怎么喜欢搞男人？一想起他跟男人抱在一块儿，我胃里就直犯恶心。”
    “就是，他看着也挺正常的，怎么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去年歌手大赛没给他奖，不也是因为他出柜的事儿太高调，闹得评委都对他很反胃了。”
    “所以说他脸皮真够厚，今年还敢卷土重来啊。”
    “不过……刚才他那勾人的眼神，还挺让人喷鼻血的，我都有点想弯了。”
    “你说，他跟男人一起，是在上面还是下面？”
    程乐听他们这么侮辱归剑明，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突然很想走出去给每人一拳头教训一下，这群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是嘴贱。
    程乐正要推门出去，却听隔壁的门开了，皮鞋接触地面的嗒嗒声，在骤然静下来的卫生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对这个很好奇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冷淡的笑意，让空气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归……归师兄……”
    刚刚还在议论的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归剑明倒是很淡定地笑了笑，说：“在上面还是下面？既然你们很关心这个问题，不如亲身试验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风一样溜出了卫生间。
    程乐推开门走了出来，看着在镜子前一脸平静洗着手的归剑明，不知为何竟有些心疼。
    “你怎么在这？”归剑明从镜子里看到程乐，有些惊讶地问道。
    程乐走到归剑明旁边，有些郁闷地低下头，轻声说：“他们那么侮辱你……你不介意吗？”
    归剑明笑了笑，“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侮辱的话，比这更过分。”
    程乐沉默下来。
    归剑明耸耸肩，淡淡说道：“无所谓，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得再难听，也不会影响我的生活。何必浪费时间去在意这些事情？”
    程乐突然说：“但是，我会在意。”
    归剑明惊讶地道：“你？”
    程乐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会在意。”
    
    第六十六章 决赛 …
    
    程乐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归剑明，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在意。”
    归剑明看着他，沉默了很久。安静的空间内，只剩洗手池里哗哗的流水声。两人互相对视着，归剑明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良久之后，才扬了扬眉，淡淡地道：“你介意什么。”
    程乐微微弯了弯嘴角，一脸若无其事地说：“有人侮辱我的朋友，我自然会在意。那些人把你说得那么难听，我刚才还想出来揍他们一顿，给点教训的。”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收回目光，拧开了水龙头，捧了冷水自顾自地洗起脸来。
    那一刻，程乐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失望的神色，虽然只是稍纵即逝，可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程乐，自然不会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这么看来，他对自己并不是没有意思？
    程乐扭头看向他，用冷水洗脸，动作太大的缘故，头发也被水沾湿了，透明的水珠从发梢滑下来，顺着脸颊，脖子，最后滑进他本就被汗水浸透的衬衫里，留下一串湿润的痕迹，还有几颗水珠在性感的喉结处逗留，他似乎是觉得痒，顺手擦掉了它们。
    程乐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用手背擦脸，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递给他，柔声说：“用这个擦吧。你刚才跳舞出了很多汗。”
    归剑明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那只手里捏着张洁白的面巾纸，手指白皙而修长，骨节很漂亮，指尖圆润，指甲也修剪得非常整齐，归剑明知道握住这双手的感觉是非常温暖的，可现在却找不到任何牵住他的借口……
    沉默了一下，在那只手往前递的时候，归剑明才从他指间夹过面巾纸来，低声道：“谢谢。”
    归剑明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脸，有一些遗留在脖子上的水迹没有擦干净，程乐轻声道：“这边还有。”接着便一脸微笑地拿出一张新的纸巾，伸手轻轻地替他擦掉那些残留的水迹。
    程乐低头认真地擦拭着，动作很轻，像是在擦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温柔，并且小心翼翼。归剑明只看见他乌黑如墨的头发近在眼前，或者说近在唇边，只要自己一低头就能吻到的位置，甚至有些头发还痒痒的拂过自己的下颌，让心跳都变得不规律起来。
    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头发的冲动，归剑明轻轻抓住程乐擦到锁骨处的手，拿开来，低声道：“好了。”
    程乐点点头，收回手来，把纸巾扔进了垃圾桶，这才抬头微笑道：“走吧，我请你吃饭，前两次吃饭欠下的债，今天要一次还清了，不然我会一直良心不安的。”
    归剑明淡淡道：“你记得就好。”
    接着便转身走出门去，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程乐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实，刚才在说“我会在意”的时候，程乐本来是一时冲动想跟他说清楚的，可看到归剑明的眼神程乐马上打消了这种想法。
    聪明的程乐自然知道，告白这种事情不但要选地方，还要选择合适的时机。一来，在厕所告白实在不是个好创意；二来，今天归剑明刚唱完歌，显然很累，而且刚才被那些人侮辱，心情肯定不好；三来，现在还不确定他对自己有没有意思，突兀的告白反而会弄巧成拙，把两人的关系搞僵。
    在感情的事情上，程乐虽然有些执着，但是他不笨，更不会鲁莽的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所以才会临时改变计划，把自己对他的在意，顺理成章地说成是朋友之间的关心，顺便试探一下归剑明的想法。如果他也把自己当朋友，程乐相信以他的作风肯定会调笑几句，或者干脆顺着自己的话说“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头痛”之类的。可是，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显然是心里有些不爽，而且他的眼中还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这更证明他不是单纯地把自己当朋友。
    想到这里，程乐心情更加舒畅起来，心里对这事儿也多了七成的把握。虽然没有告白成功，却为后面的进展铺平了道路。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应该能顺利地把小归拿下了吧。
    就是因为太喜欢他，程乐更不希望这件事出现意外的变数。
    觉得好事儿将近，程乐这几天心情一直特别好。
    倒是归剑明，不知怎的，自那天开始就没主动跟他联系过，以前特别殷勤的短信也突然停掉了。程乐当然不会任两人的关系变冷淡，每天都给归剑明发短信，把前几天他发来的那些嘘寒问暖的话一条条再问候回去，颇有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的架势。
    天气冷了多加点衣服，早点休息注意睡眠，南校区决赛快到了，要保护好你的喉咙，期待你精彩的演出……
    肉麻的短信发了几天，归剑明每次的回复都是一串简单又满含深意的“……”，有时候还会在前面加一个“哦”字。
    周六的下午，意料之外地接到归剑明的电话。
    一看来电显示，笑容立马浮上嘴角，程乐接起电话说：“喂，你找我有事吗？”
    程乐的声音非常的温柔，让旁边的舍友余小飞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道：“我靠！程乐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程乐白了他一眼，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起身走到阳台上。
    归剑明似乎习惯了程乐的肉麻，没被恶心到不说，语气反而非常淡定，“哦，我找你的确有事。今天下午摄影协会要来拍摄歌手大赛的宣传MV，你上次不是答应后期制作吗，有空就过来看看。”
    程乐收回肉麻的语气，转而正经道：“嗯，时间地点。”
    “三点，情侣路。”
    下午三点，程乐准时到了南校区，一身潇洒的休闲服，戴着白色的鸭舌帽，脖子上还挂了个相机，看上去特像专业的摄影师。
    到达情侣路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拍摄，一个戴着耳塞穿着短裙的漂亮女生慢慢往前走，镜头正追踪着她的背影。
    归剑明跟摄影协会的人正在讨论着什么，程乐走到他身边说：“已经开始拍了？”
    归剑明点头道：“嗯。”接着又跟旁边的人介绍道，“这位是程乐，负责后期制作的，东校区的学长。”
    正在拍摄的小男生转过头来，笑容很灿烂：“程乐学长，久仰久仰。”
    估计又是归剑明在背后乱夸了自己一通，程乐笑了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归剑明的目光正投向远处那位女主角的身上，说话却是对着拍摄的男生，工作时很认真严肃的语气，“你觉得可以了吗？这段拍完了我们再去别的景点。”
    那男生看了看镜头，笑道：“再来一遍吧，刚才拍的效果不是很理想。”
    “OK。”归剑明冲远处的女生道，“师妹，再来一遍。”
    “哦！好的。”
    女生笑了笑，又重新从路的尽头开始走，程乐拿起相机调整焦距，从镜头一看，才知道他们拍摄宣传MV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这条情侣路的风景果然很美，笔直的路几乎看不到尽头，虽是夏日，走在这条路上却一点也不觉得炎热，密集的榕树遮挡了大片的日光，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碎片，在路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风吹起的时候，枝叶摇晃，那些阳光碎片闪烁着连成一片，像是天际璀璨的的银河。路旁是大片青翠欲滴的草坪，不远处还种着一排芭蕉树，如扇般的大片枝叶随风摇曳，像是跳起了一场整齐的舞蹈。
    歌手大赛决赛的宣传，拍摄的主题自然是对音乐的喜爱痴迷。程乐看着摄影师拍摄的画面，心里对后期制作突然有了点灵感。美丽的风景作为衬托，镜头渐渐移到女主角戴着的白色耳机上，然后在MV中放出这次歌手大赛的主题曲。只是，一个女生在那里走，总觉得情节太单薄了些……
    程乐想了想，突然对归剑明道：“这次宣传片主角只有这一个女生？”
    归剑明点头道：“怎么？你有什么特别的创意？”
    程乐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拍过这种短片，只有一个女生感觉太单薄了，看点不足。反正是校内的宣传片，你不觉得来点暧昧情节更有意思？”
    “哦？”
    程乐轻笑道：“有女主角，怎么能没有男主角呢，你说是吧。”
    归剑明微微皱了皱眉道：“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
    “眼前不就有一个？”程乐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
    “我？”归剑明的眉头皱得更紧。
    程乐点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我有个很好的idea，拍出来应该不错。你相信我的话，不妨试试看？”
    旁边摄影的师弟也跟着说：“是啊，程乐学长说得对，我刚拍的时候总觉得画面里缺了点什么，不如归师兄你就牺牲一下上镜吧。”
    见归剑明沉默着，程乐轻轻拍拍他的肩，鼓励地笑道：“去吧，相信我。”
    归剑明耸耸肩，“好，我且看看你能拍出什么来。”
    归剑明转身走到远处，程乐凑到摄影的师弟耳边说了几句，大概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那师弟眼睛一亮，朝着程乐竖起大拇指。
    程乐笑了笑，跟着归剑明走到远处，然后说：“我跟师弟说过了，我们分镜拍，你的部分由我来负责，后期制作的时候再合一起就好了。”接着又道，“放心，不会委屈你去跟那个女生牵手拥抱什么的，我们的主题是音乐，你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看着他一脸灿烂的笑容，归剑明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不过在那诚恳的目光注视下，还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道：“好吧，你说了算。”
    程乐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来，从那边走过来，对……眼睛看向右侧草坪上的雕像……”
    “这样？”归剑明低声问道。
    程乐笑着说：“头稍微侧一点……OK，很好，帅极了！”
    程乐一边忍不住夸着他，手里也不闲着，拍摄动画的同时，不忘抓拍了好几张照片。看着归剑明走在那条风景极美的路上，戴着耳塞酷酷的形象，程乐一时移不开视线，按快门的手指敏捷到令人惊叹，那饥渴痴迷的眼神，都比得上专业狗仔队了。
    良久后，归剑明才轻叹口气，走到程乐面前，用手盖住程乐相机的镜头，淡淡道：“好了没啊？”
    程乐这才笑着抬起头来，说：“好了。我们去下一个景点吧。”
    “……还要下一个景点？”
    程乐耸耸肩：“那是当然，既然要拍，就拍好一点，我可不想草率收工。”
    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程乐，归剑明无奈地道：“好吧，随便你。”
    程乐拉着归剑明在南校著名的风景点转了一圈，拍了一大堆视频和照片，虽然口头上说拍多一点后期制作好取材和选择，其实是在假公济私，趁机拍下心上人各种迷人的形象，可以私下偷偷欣赏。
    当然，一边微笑着拍摄，一边跟归剑明讨论MV制作事宜的程乐，俨然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他其实满腹坏水正在算计你。
    几天之后，程乐就把制作好的MV邮件给了归剑明。
    由一阵悦耳动听的音乐开场，女主角，男主角相继出现，戴着耳塞走在美丽的校园里，画面经过程乐处理之后显得特别唯美，两段视频交替播放，最终定格在两人侧耳倾听的画面，同时，背景音里响起本届歌手大赛的主题曲《时光记忆》，悠扬的歌声像是从远处传来般由低到高，让两位主角不由得驻足，情侣路上的阳光碎片像是被音乐感染一般闪烁起来，路旁的芭蕉树叶也跟着舞动……
    接着又是校道上的车水马龙，很多学生或是步行或是骑着单车，唯一的共同点是经过礼堂的时候都会略停片刻来聆听那里传出的音乐，而那礼堂，正好是本次歌手大赛的决赛现场。
    快镜头晃得人眼花缭乱，主题曲结束后，紧跟着非常漂亮的字幕以及激扬的乐曲。
    “第十届歌手大赛，T大南校区决赛……”
    然后又分别打出十位入围决赛选手的资料，不管是字幕效果还是照片的处理都非常的华丽。尤其是11号选手，新闻系四年级，归剑明。字幕之后出现的照片正是那天在南校区拍摄的侧面，靠在榕树上低头听音乐的归剑明，侧脸帅到令人移不开视线。这照片，从取景到结构，再到人物的造型和色调的处理，几乎能达到专业摄影师的水准……显然，是程乐精心处理过的。
    程乐把做好的MV发过去之后就耐心地等着，片刻后，QQ上弹出归剑明的一行字回复：“我看过了，视频做得很棒，辛苦你了。”
    程乐不禁微微扬起嘴角。
    做这视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怕耽误他们广播台的宣传进度，程乐连续通宵了几个晚上，还找大学时认识的学摄影的学长请教了很多处理照片的技巧，终于制作完成。此时看见他这句话，程乐就觉得，再大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其实程乐并没有身为广播台成员的自觉，他答应做这视频纯粹是为了归剑明，不可否认，他并没有那么好心为广播台出力，他只是自私地想减轻一些归剑明的负担，归剑明快毕业了，竞选台长这位置的过程也经历了太多风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很不容易。想到他为了工作整天忙着到处跑，程乐就觉得十分心疼。
    所以才会义不容辞答应归剑明的要求，延迟了导师那边的任务，推掉了计算机系师兄提供的高额报酬的网站建设项目，专心投入到歌手大赛宣传片的制作中。
    如今见归剑明对这MV那么满意，程乐心里也挺高兴的，笑着回复道：“比起你来，我这算不上什么辛苦，呵呵，你满意就好。”
    “很满意。刚才把视频发给宣传部的人看，他们都说很惊艳。还夸你呢，说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程乐微笑道：“别夸我了，你一夸我，我会骄傲的。”
    “嗯，为了答谢你，南校区决赛结束后，我请客，请你去吃烧烤吧。”
    “那我不是又占你便宜了？怎么好意思。”
    “呵呵，你不必装了，我知道你其实巴不得的。”
    “……你还真了解我。”
    南校区决赛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程乐作为“归剑明亲友团团长”，很早就赶了过去。归剑明今天穿着跟复赛一样的衣服，两个舞伴也画了漂亮的彩妆，看来决赛第一阶段的个人展示，他依旧会选择复赛时那种劲爆性感的风格。
    程乐在后台找到他们，看他精神很好的样子，坐在那里微笑着跟进入决赛的选手们寒暄，一点儿也没有紧张的样子，显然很有信心。两位舞伴也是神采奕奕的。
    程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轻笑着说：“你第几个出场？”
    归剑明道：“第一阶段的个人展示是最后一位出场，第二阶段的音乐知识考核是第一位出场，最后阶段选歌PK又是最后一个出场。”
    程乐皱皱眉：“为什么你这么倒霉，总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归剑明淡淡道：“抽签的时候谁都不希望抽到第一或者最后一个，我就跟他们换了。毕竟我去年参加过，就算第一个出场，也不会太紧张。”
    “哦……你这台长当得，不但没有特权，还要消化这些不好的食物？”
    归剑明平静地道：“比赛靠的是实力，顺序只是影响结果的一部分，我相信，我会把这部分的影响降到最低。”
    程乐看他一脸从容的样子，不禁微笑道：“不错，果然是归剑明。”
    “哦？这话有什么特殊含义吗？”归剑明扭头问。
    程乐笑了笑，没有回答。
    含义当然是有的，延伸一下就是：“果然是我喜欢的归剑明，坚持自己，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非议，活得潇洒，随性和自然。真是越看越喜欢。”
    归剑明看着程乐若有所思的笑容，片刻后才凑到程乐耳边，轻声道：“今天可是决赛了，不给点特别的鼓励吗？”
    程乐怔了怔，扭头见他眼中带着点莫名的笑意，像是意有所指。于是凑到他耳边轻笑着道：“你想要哪种特别的鼓励呢？”
    归剑明意味深长地道：“这……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程乐假装思考状摸了摸下巴，“好吧，你若拿到前三名进入全校总决赛，我就给你一份特别的礼物。”
    “什么礼物？”
    程乐学着他的样子，意味深长地一笑，“既然是特别的礼物，自然要保密了，说出来多无趣，你说是吧。”
    归剑明沉默片刻，这才耸耸肩道，“好吧，我很期待那份特别的礼物。”
    程乐点头道：“比赛快开始了，你安心准备吧，我去观众席了。”
    “好。”
    比赛在七点钟准时开场。
    决赛果然不一样，舞台布置得十分华丽，现场灯光也璀璨非常，还请了摄影协会的人全程拍摄视频，在校内网站上同步直播。
    一开场播放的MV就让现场频频传出掌声，程乐坐在观众席看着自己制作的MV作品，嘴角不由得扬起个微笑来。看来，这个宣传短片制作得非常成功，没有给小归丢脸。
    MV画面里帅气的男生，拍摄的角度恰到好处的掠过了他的正面，观众席里有人好奇地讨论那个人是谁，没有人想到那会是归剑明。
    这也是程乐最细心体贴的地方。
    归剑明交给他信任，他自然会还归剑明一份满意的成果。
    因为程乐知道，他一向喜欢低调，除了歌手大赛和广播台必要的任务，他不太愿意在公众活动中露面，所以连校庆的晚会邀请他做主持都被他婉拒了。毕竟他出柜的事情在校内引起过不小的争议，喜欢他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人自然不少，而且他还是广播台台长，如果他的脸堂而皇之上了宣传MV，肯定又会引来一群嘴贱小人的侮辱谩骂，所以程乐才故意隐去了他的真面目，只朦朦胧胧地拍侧面和背影。
    他相信，归剑明看到宣传片之后一定会很满意，事实也证明，他的做法没有错，归剑明也没有信错人。
    舞台上的歌手们都想方设法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动听的歌曲一首接一首，美声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组合，乐队，各种精彩的表演让现场高潮迭起，经过初赛和复赛的洗礼，进入校区决赛的人自然不可小觑，各有特点，难分高下。
    第一阶段众人表现都非常精彩，最后出场的归剑明以一首劲爆的歌曲和性感华丽的舞蹈博得台下阵阵掌声，现场公布的打分，归剑明的分数暂时排在第四位。
    第二阶段是音乐知识考核，还有看曲谱现场作词来唱，有些人答错题目扣了些分数，作词唱歌这环节更让人头疼，归剑明因为去年参加过比赛，经验丰富，这些都难不倒他，很顺利地过关，分数也升到了第二名的位置。
    到了第三阶段的随机分组PK，现场的亲友团更加狂热起来。这阶段是男女反串的唱法，由对手选歌给你，因为PK竞争，免不了会故意难为人。
    程乐认得那个叫周雪的女生，复赛时排在归剑明前面唱约定的，声音很清澈温柔，这次PK遇到一个男生，那家伙缺德地给她选了周杰伦的千里之外，没想到周雪同学居然用假声把高音给飚了过去，有几个女生激动地跑上台去给她送花，送完还抱了一下，似乎是她的闺蜜，现场顿时爆发一阵尖叫。
    从那开始，后面接二连三掀起一阵送花热潮，亲友团们都争先恐后地跑上去拥抱送花，还有人直接用荧光棒串了个大项链，上去戴在好友的脖子上。
    程乐看他们那么热闹，心中不禁感慨，不知道小归认识的朋友里有没有人会愿意上台给他送花？他公开同性恋的身份，女生去送感觉很怪异，好哥们去送又会让众人往歪里想，要是到时候没人送，岂不是有点尴尬？
    想了想，看着时间还早，程乐便悄悄起身，走到外面的花店里。
    “同学买花吗？是送给谁的呢？”
    程乐犹豫了一下，说：“给我挑些好看的花就可以了，用来祝贺的。”
    “哦，好的。”女孩笑着给他搭配了一大捧鲜花，程乐对花没什么研究，只知道看着很漂亮，而且没有表示爱情的突兀的玫瑰，虽然他很想送代表爱情的红玫瑰，可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归剑明肯定会讨厌，要真给他一捧玫瑰，估计他会把花砸自己脸上……
    想到这里，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拿着花走进现场，比赛已经到第八个选手了，再过一位就是归剑明。程乐擦了擦刚才赶路时流下的汗水，在后面等归剑明上台。
    第九和第十位同时上台PK，主持让女生从几个纸牌里给归剑明选歌，那女生笑着说：“一直很喜欢归师兄的歌，想听听你唱张靓颖的画心。”
    程乐在下面差点笑出声来，去看初赛的人不多，估计很少人知道归剑明初赛就是唱的画心吧，这可是他很擅长的一首歌啊，这女生估计是想用张靓颖的高音为难归剑明，却没料正中归剑明的下怀。另外的选项还有周迅的飘摇，许茹芸的如果云知道，她选别的说不定归剑明唱起来还没那么拿手呢。
    台上的归剑明只是微微笑了笑，说：“好吧，顺便把这首歌送给今天来给我加油的一个朋友，这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一首歌。”
    伴奏响起，归剑明低沉的声音伴着那忧伤的曲调，再加上舞台上刻意打出的冷色调的灯光，投在他身上，更加渲染出一种凄美的氛围，站在舞台中央的归剑明就像是王子一样，低声唱起画心，让全场观众不由惊艳，他唱画心能唱这么好，估计台上那女生也呆了。
    一曲结束，中间的伴奏响起，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舞台上灯光也骤然变亮了。
    ——时机刚刚好。
    程乐微微一笑，从侧面走上台去。
    从他迈上舞台的那一刻开始，观众席就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和掌声，夹杂着很多男同学的喝彩，因为大家都看见程乐手里拿着大捧的鲜花，他敢这么公然上台给归剑明送花，下面很多人肯定想歪了，所以才叫得那么欢乐。
    归剑明看向程乐的目光中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倒是程乐非常淡定，款步走到归剑明面前，把大捧漂亮的花送给他，轻笑着道：“唱得真好。作为亲友团的团长，给你送束花聊表心意。”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在台下更加疯狂的叫声中，微微扬起嘴角，接过程乐手里的花束，然后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两人的拥抱让台下叫得更加恐怖，对他突然的拥抱，程乐也有些意外，却还是很配合地回抱了他一下，像刚才那些上台送花的亲友团一样，自然的拥抱。
    没想到归剑明的拥抱却有些紧，程乐甚至觉得他的手在刻意用力。
    “你这家伙，是不是很喜欢做些让人胆战心惊的事？”
    耳边响起的低沉声音带着点无奈，却有些奇怪的宠爱的味道。
    归剑明收了收手臂，接着又低声道：“谢谢。”
    程乐被他抱得心跳失速，调整情绪笑了笑，在他耳边说，“拿到前三还有别的礼物呢，加油。”
    “我会的。”
    两人很快就分开来，下面还在尖叫个不停，程乐却一脸淡定地走下台，归剑明也继续投入的唱歌，好像他俩真的只是很普通的好友一般。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那么十几秒的时间里，两人还凑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呢。
    当天晚上就公布了比赛结果，归剑明以南校区第一的成绩杀入四校区总决赛。结果公布的刹那，台上的选手和台下的观众都热烈地鼓起掌来。这次参赛的选手只有归剑明是四年级的，作为大师兄，即使他身上有诸多非议，可在T大传统的学长制教育下，大部分人对学长学姐的态度还是非常尊敬的，即使有人不服气，也不好说什么。
    总之，去年就进过全校总决赛的归剑明，今年卷土重来拿下南校区第一，也算实至名归。
    当然，没有人知道，他这次参赛其实只是为了一个人无心之下的鼓励，就连程乐自己都不知道，一句无心的话会让归剑明当真。
    
    第六十七章 告白 …
    
    次日清早，程乐就接到归剑明的催命电话，电话时间比闹钟还早让程乐有些郁闷，虽然闹钟定在下午两点点，他就不能两点之后再打电话吗，非要一点钟打扰人睡眠……
    程乐揉着眼睛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瞬间就把郁闷转化成了喜悦。
    “归剑明，是你啊，这么早找我有事吗？”程乐一边穿衣服，一边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还没睡醒呢？快起床，说好比赛结束后带你去吃烧烤的，忘了？”归剑明的声音倒是透出些温柔的笑意，“我已经到东校门口了，从这里到你宿舍只要五分钟，限你五分钟之内梳洗完毕并且给我穿好衣服，不然就把你打包从楼上扔下去。”
    “喂，你……”
    “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儿见。”
    电话被挂断。
    程乐无奈一笑，乖乖穿衣服，心里却不禁抱怨：归剑明这人有时候还真是霸道不讲理。
    按他的吩咐起床洗脸，换好衣服，果然只用了五分钟时间，连余小飞都惊叹了，说程乐今天是不是被狼追，洗个脸这么神速，比往常都快了一倍。
    归剑明果然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敲响了程乐宿舍的门。
    程乐打开门，一脸笑容地道：“如你所愿，我准备好了。”
    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说：“再带件外套吧，那边晚上会很冷。”
    “哦。”程乐又回头去找了件外套塞进包里。
    余小飞看了门口的归剑明一眼，又回头看了眼程乐，惊讶地道，“归剑明？程乐？你们……”
    归剑明淡淡道：“我跟程乐学长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讨论。”
    程乐斜了他一眼，回头冲余小飞微微一笑，道，“对啊，广播台的工作特别棘手。”
    “哦……这样啊。”余小飞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回头打游戏，眼睛瞄着电脑屏幕，心里却琢磨着，这“外套”，“晚上”的，广播台什么工作需要涉及到这两个不和谐词汇？
    归剑明带程乐到了长途汽车站，显然他已经买好票了，直接带程乐上车走到最后排的座位，座位上放着眼熟的属于归剑明的包，用来占座的。程乐惊讶地道：“吃个烧烤而已，你这是要去哪？”
    归剑明笑了笑说：“海滨公园你听过吗？那附近有个金沙滩，晚上提供烧烤的。”
    “唔……听倒是听过。”
    海滨公园是B市有名的景点之一，临海的公园风景自然十分漂亮，可问题是它靠海所以距离市区特别远，就两个人而已，吃个烧烤有必要跑那么远吗？附近不就有烧烤店？
    程乐心里虽然怀疑，倒也没有多问，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让原本就没睡醒的程乐有些昏昏沉沉，刚开始还强撑着听归剑明说话，后来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睡着了。归剑明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心想他昨晚肯定又通宵看电影了，今天睡到中午还没睡醒。
    这家伙很贪睡，而且睡着之后真的跟死猪一样，自己要是绑匪，把他半路扔下车，他估计都不知道，会继续趴地上睡吧。
    不知为何，睡着之后安安静静的程乐总会让归剑明产生一种奇怪的保护欲，又很想抱着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上次在KTV就是如此，见他睡着没忍住直接吻了他，今天又是如此，看他呼吸均匀睡得那么香，归剑明觉得自己的心跳又有些失控了。
    见程乐因为车子的颠簸而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归剑明心头一软，不禁轻轻拥住了他，让他舒服地枕着自己的肩膀上，好好睡一觉。这也算是在闹铃时间之前吵醒他的补偿吧。
    程乐果然是昨晚通宵了没睡够，一路上枕着归剑明的肩膀睡得特别香，好像还做了什么美梦，脸上都带着笑容。
    暖暖的呼吸拂在脖颈，让归剑明心底也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这家伙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一点，一醒来就不安分了，眼睛笑眯眯的盯着你看，一脸正直青年的样子，肚子里却全是坏水，鬼点子特别多，想方设法算计你，还让你有苦没处说。
    其实归剑明是知道的，程乐对他是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哪有人会跟公开出柜明确性向的人玩暧昧，换做别的男生，知道归剑明性向之后，不接受的肯定躲得老远，能接受的也是平淡如水的交情，生怕太接近会引起别人误会。
    唯独程乐没心没肺的靠近他，自己发那些暧昧的短信给他，他也会很快回复，借口牵他的手，拥抱他，他也没有丝毫反感的表现，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前几天在卫生间听他那句我会在意，看着他认真执着的眼神，归剑明还以为他要告白呢，结果这人脸色一变马上成了无辜的“朋友”，随机应变的速度实在令人惊叹。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暧昧不清吊在那，让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想到这里，归剑明不禁微微扬起唇角，看着靠在怀里睡着的程乐，心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以为能轻易瞒过我吗？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程乐，你觉得会是你栽在我手里，还是我栽在你手里呢？
    睡着的程乐自然没有看见归剑明意味深长的笑容，梦里的场景是他上台献花时归剑明紧紧抱住他的画面，梦境太真实了，现在居然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还能闻到他身上暖暖的味道，程乐心情大好，不禁把归剑明抱得更紧了些。
    归剑明自然不会挣扎，顺水推舟地回抱住他，反正长途车上乘客不多，他选的又是最后排的位置，没人看得见，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某人便宜。
    下午五点，客车终于到达了海滨公园的终点站。
    归剑明轻轻推了推程乐，程乐惬意地打了个呵欠，这才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靠在他怀里，程乐眼中闪过一瞬惊讶的神色，却马上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说：“我睡了一路啊？”一边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移开距离，坐起身来，低头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脖子。
    归剑明看着他道：“嗯，你昨晚没睡好吧？”
    程乐一边低头捶脖子，一边笑着说：“是啊，昨晚通宵看了一部电视剧来着。”
    “一部？”归剑明惊讶道。
    程乐抬头，笑着说：“很奇怪吗？播放器调成二倍速，二十分钟一集。看一半吊在那挺郁闷的，我干脆看完了。”
    归剑明皱了皱眉，“你作息这么乱，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程乐耸耸肩，“我身体底子好，通宵几天都无所谓的。”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了公园旁的空地上，坐在外侧的归剑明先站起身来，从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大袋子，一边招呼程乐，“走吧，下车了。”
    从袋子开口处隐约可见是一些香肠鸡翅之类，程乐目瞪口呆地道，“这么大的袋子，装的都是吃的？”
    归剑明回头道：“嗯，我今早去超市采购的。”
    程乐惊叹道：“你准备了这么多啊，鸡翅，香肠，排骨，牛肉串，肉丸子……哟，还有面包，烧烤酱，蜂蜜……植物油都有……这也太齐全了吧？”
    归剑明微微一笑，“来烧烤都是自己带材料，你以为谁会傻到去现场买那些价格翻倍又不新鲜的食物？”
    程乐虽然知道这道理，可还是有些震惊归剑明去超市买这么多吃的这件事情，没看出来，他居然这么细心体贴，程乐看了那大袋子良久，才一脸笑容地拍拍归剑明的肩，赞道，“你还真贤惠。”
    归剑明显然不喜欢他这形容，随手把袋子扔给他道，“给你提着，还有，晚上你来负责烧。”
    “好啊。”程乐毫无怨言地接过那大袋子，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海滨公园果然如传言一样漂亮，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轻轻洒了下来，海上波光粼粼，沙滩像是镀了一层金，远远望去，海天一色，尤为壮观。程乐陶醉地看着这里的风景，心中不禁赞叹：小归真是有情调，吃个烧烤都要跑来这么美的地方，不枉两人坐了那么久的长途汽车。
    到了金沙滩，归剑明便熟门熟路去前台服务处，跟那小姐说：“我订过位的，姓归。”
    “好的，我帮您查查。”服务员从一个本子上翻找了片刻，抬头微笑道，“先生，订的是两人的位置对吗？”
    归剑明点点头。
    “你们的烧烤台是28号，这是号码牌，请收好。”
    “谢谢。”归剑明接过她手里的号码牌，又说，“买一箱烤炭，一个烧烤架和四个叉子。还有，双人帐篷租一个晚上。”
    “好的，我给您登记。”服务小姐熟练地写下一堆数据，然后让人从后台拿出归剑明点名要的东西，归剑明怀里抱着帐篷，另一只手领着一大堆烧烤架之类的杂物，转身往后面的烧烤点走去。
    程乐跟着他道：“租帐篷，是说今晚要住在这儿？”
    归剑明一脸平静地道：“吃完烧烤没有回去的车了，来这里烧烤的人大多数都会在沙滩住一晚帐篷。”
    怪不得他让自己多拿件外套，提前订好位还租帐篷，准备这么充分，怎么觉得他早有预谋？
    程乐瞄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对晚上的烧烤和露宿十分的期待，真好，这样一来自己更有机会实施预先的计划，顺利拿下他了。
    想到这里，程乐的嘴角不禁扬起个灿烂的微笑。
    程乐和归剑明走到28号位，才发现周围的烧烤台几乎都坐着些年轻的情侣，也难怪，租双人烤台的人自然是情侣居多，那些班级出游公司活动的，都在旁边那种可以坐十个人的圆形大烤台上。
    周围有一些好奇的目光，程乐便回以礼貌的微笑，那些人也就不好意思再看了，程乐很自然地坐下来，把袋子放一边开始整理，一件一件往外拿，一边拿一边赞叹归剑明果然好体贴，各种肉类都买了一点，今晚真是有口福了。
    程乐在这收拾食物，归剑明去不远处的空地上把帐篷扎好，回头再来生火，发现程乐已经把那些东西分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归剑明不禁笑了笑，拍拍程乐的肩说，“你也很贤惠嘛。”程乐笑道：“谢谢你的夸奖。”
    归剑明本想以牙还牙刺激他一下，结果程乐这家伙没心没肺居然照单全收……好吧，早就知道他是这脾气了。你骂他他懒得回嘴，他骂你，让你根本没法回嘴。
    归剑明无奈一笑，柔声道，“饿了吗？我们烤东西吃。”
    “好啊，今天午饭都没吃，这会儿还真饿了。”
    程乐坐了下来，拿起烤叉穿了一串丸子，归剑明坐在他旁边，串了些鸡翅和香肠，顺手打开一罐烧烤酱，用刷子均匀地刷在一只鸡翅上面，另一只则刷上蜂蜜。
    “一块刷烧烤酱，一块刷蜂蜜，你这是什么讲究？”程乐好奇地问道。
    归剑明淡淡道：“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刷蜂蜜烤出来的鸡翅香中带甜。”
    “哦……这样。”
    原来他是替自己烤的，程乐心中一暖，不禁笑道，“那给我的丸子也刷点蜂蜜试试，另一半刷烧烤，两种味道我们都尝尝看。”
    “嗯。”归剑明拿着刷子，细心地给丸子上刷了一层酱。刷好之后，他才起身道，“我去洗手，你先拿着，别烤糊了。”
    “嗯，去吧。”
    程乐目送他远去，把食物放在烤架上，有些无聊地看着周围那些打情骂俏的情侣，心中暗自琢磨着今晚该怎么跟他说。
    归剑明很快就回来了，一走到座位就皱起眉头：“怎么一股糊味？”
    程乐笑咪咪道：“可能是隔壁有人烤糊了吧。”
    归剑明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把烧烤架上的东西翻过来，果然，黑乎乎的冒着一股烟。
    “是隔壁烤糊了？”归剑明冷冷地看着他。
    程乐一脸无辜：“你走开不到半分钟，这都能烤糊？”
    沉默片刻后，归剑明才无奈道，“这火很旺，要拿起来烤。我服了你，居然把这些全放在烤架上……”
    程乐一点也不觉得内疚，笑着道：“我的厨艺是不太好，从小在家都是我哥做饭。”
    这叫“不太好”？应该叫“极度糟糕”才对吧……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把烤叉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全都扔了，重新串上新的，说，“还是我来烤吧，你负责吃就行了。”
    “那多不好意思。”程乐笑眯眯地说。
    “其实你巴不得听见我这句话吧？好了，别笑了，你笑得真假。”
    程乐敛住笑容，摸摸下巴，看着认真替自己烤鸡翅的他，目光也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不知是不是烧烤灶中的火力太猛的缘故，程乐竟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
    归剑明烤的东西果然很好吃，又香又脆，吃着喜欢的人为自己烤的食物，程乐心底真是非常满足。
    吃了七分饱，归剑明从袋子里拿出两瓶啤酒，说：“来，要不要喝酒？”
    程乐刚才整理东西的时候还以为那塑料袋里的瓶子是什么酱油之类的，没去注意，没想到他居然连酒都准备了。
    程乐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啤酒，说：“来，为你顺利进入总决赛，干杯！”
    归剑明也笑道：“也多谢你每次都来现场给我加油。”
    “客气什么。”程乐看了他一眼，拿着酒瓶跟他轻轻一碰，拧开盖子仰头就喝了起来。虽然酒量不好，可跟归剑明干杯，总不能不喝吧。忍着刺激的味道喝了大半瓶，程乐放下酒瓶拼命咳嗽起来。
    归剑明笑着拍他的背，“不喜欢喝酒就不要勉强，你看你……”
    “咳咳……”程乐拍拍胸脯，终于把气给理顺了，扭头微笑道，“谁说我不喜欢喝酒，我只是不喜欢喝啤酒罢了。”
    “哦？这么说，你更喜欢喝白酒？是我太小看你了吗？”
    程乐淡淡道：“其实我很擅长喝果酒。”
    一本正经的语气，让归剑明不由得笑了起来。程乐看了眼袋子里剩余的食物，转移话题道，“你买太多了吧，我们才吃了一半。你以为自己有非人类的食量吗？”
    归剑明微微一笑，“这是拐弯抹角骂我是猪吗？”
    程乐严肃道：“没有。我哪敢骂你。我这是在夸你的消化功能好。”
    “……好吧，我不跟你争。我消化功能确实好，所以，我相信这些肯定能吃完。”归剑明又撕开一袋新的丸子，笑着说，“慢慢来吧，顺便把宵夜都解决了。”
    两人从晚上七点吃到了十点，一边烧烤一边随意地聊天，时间过得快，胃里倒也不觉得撑。
    周围的烧烤台渐渐熄了火，人们开始慢慢往帐篷所在地转移。带来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归剑明这才道，“累的话我们就去休息？”
    程乐摇摇头：“没事，我不累。再说吃完马上就睡，会很不舒服。”
    归剑明柔声道，“那收拾完这些，我们再去沙滩散散步吧，正好消食。”
    “好啊。”
    程乐起身想收拾剩余的食物，归剑明却挡住了他，“好了，你坐着，别给我添乱。”
    程乐只好坐在那看他收拾，归剑明很细心，剩下的酱料都分类装好放回袋子里，还有些胡椒粉之类的调料也收了回去，其他用不上的杂物就统一装进一个大塑料袋扔到垃圾箱里，很快就把烧烤台整理干净了。
    程乐不禁赞叹，他真是会生活的人，比起自家哥哥一点都不差。
    收拾完毕，归剑明这才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去海边逛逛。”
    “嗯。”程乐起身跟上了他，两人走到海边，沙子总是往鞋里钻，程乐干脆把鞋袜脱了放在一边，归剑明笑了笑，也把鞋子给脱下来，两人赤着脚并肩在海边走着，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
    夜晚的海边风很凉，很多人都钻进帐篷不敢出来，只有归剑明和程乐并肩走在海滩上，欣赏着夜晚的海滩极美的景致。
    月光洒在海面上，随风荡起细密的波纹，像是闪烁的鳞片，晃得人眼花缭乱。远处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跟天上璀璨的群星相互辉映，整个世界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波澜壮阔。
    头顶是浩瀚星空，脚下踩着细软的沙尘，程乐不由得停下脚步，一脸陶醉地欣赏起这幅令人着迷的画面。
    良久后，程乐突然觉得背上一暖，扭头发现归剑明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见程乐回头，归剑明微微一笑，说：“穿上外套吧，海边很冷，容易感冒。”
    外套上还有他暖暖的体温，程乐笑了笑道：“我这不是穿了外套吗？”
    归剑明淡淡道：“你那不是衬衣吗？”
    “……”
    短袖外面套件衬衣，衬衣可以算外套了吧。不过，比起归剑明厚厚的大外套来说，自己那件薄如纸的清凉衬衣显然不值一提。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自己穿，让程乐身体十分暖和，心里更加暖和。看着远处璀璨的星光，程乐微微一笑，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归剑明……”
    程乐看向他，语气格外认真，“我不是说过，等你进入全校总决赛，我会有份特别的礼物送给你吗？”
    归剑明点头，“我当然记得。怎么，你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要给我惊喜吗？”
    程乐不答反问：“你现在单身对吧。”
    归剑明点头道：“对。”
    程乐突然扬了扬唇角，在归剑明疑惑的视线下，迅速的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从现在开始，不要单身了好吗？”
    程乐在他耳边轻声说着，说完又站回了原位，对着他震惊的目光，微笑着，认真地说：“这就是那份特别的礼物。”
    “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程乐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却很是真诚。即使刚刚说过那么令人震惊的台词，他脸上的神色却依旧十分平静，好像告白这种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多难为情，几句话很自然地就说了出来。
    说的人在假装平静，听的人自然假装镇定，没有人愿意承认，只因对方的目光，自己的心跳便轻易地失去了控制。
    归剑明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程乐，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夜晚的海风带着湿润的水气在两人之间穿过，鼻间似乎能闻到海水的味道，身后的海面上细碎的银光随风晃动着，影影绰绰映在两人的脸上。
    如此安静的夜晚，听到心上人的告白，算不算是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刻？
    正因为这一刻弥足珍贵，归剑明才想让时间停留得更久一点，才想看着期待答案的程乐认真的表情，更久一点……
    那样的程乐，让他觉得心底都变得柔软起来。
    对视良久，程乐才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打破沉默：“你的答案呢？怎么突然变哑巴了……”
    归剑明微微扬了扬唇角，把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低声说：“你不是早该料到了吗？”接着，顺手一搂，猛地把程乐抱进怀里，嘴唇准确地吻了下去。
    “唔……”程乐有些震惊于他的直接，想出声抗议，却被他的舌头趁机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他的吻很温柔，比海边的轻风还要温柔，一寸一寸的侵占程乐的口腔，舌面和粘膜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回响在耳边，近在眼前的，是他如海般深邃的双眸，眼眸深处透着满满的宠爱意味，那样的眼睛，竟让程乐有些不敢直视。
    程乐轻轻闭上了眼，顺从地感受他细密的亲吻，伸开手来轻轻拥住了他。
    绵长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一阵冷风吹来，让程乐忍不住冻得一颤，归剑明才轻轻放开了他，退出的时候还不忘用舌尖舔过被吻到发红的双唇。
    归剑明凑到程乐耳边，低声说：“我接受你的礼物。”
    “并且……回赠我自己。”
    
    第六十八章 露营 …
    
    夜深了，海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海边气温骤降，不远处的旗子被吹得呼啦作响，人们都怕冷地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只有归剑明和程乐还留在沙滩上。
    巡逻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严肃地道：“你们快回帐篷吧，要变天了，晚上的海边很危险！”
    归剑明点了点头，拉住程乐就往帐篷走去。
    没走两步，果然下起雨来，两人对视一眼，捡起不远处的鞋就开始狂奔起来。这场暴雨来得十分突然，浇下来的倾盆大雨让两人免不了被淋成落汤鸡，虽然赤脚在沙滩跑步又惨遭雨淋有点悲剧，可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身上淋着冰冷的雨水，掌心里却是彼此暖暖的体温。
    两人跑了一路，到帐篷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吁吁，见程乐全身都被淋湿了，归剑明赶忙掀开门帘说：“快进去。”
    程乐扭头笑道：“脚底全是沙子，进去会把里面都踩脏的。”
    “进去再说，当心感冒。”归剑明低声说着，直接把程乐给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进了帐篷。
    双人的帐篷空间有些狭小，头顶微弱的光线下，依稀可见地上铺了两条厚厚的被子，程乐怕脚底的泥沙弄脏棉被，就把一床被子叠起来压到另一床上面，自己则坐在被子上，从包里拿出纸巾来擦脚。
    归剑明跟他并肩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把脚底的泥沙都擦了，顺手从包里拿出条新毛巾递给他，柔声说：“给你，把头发擦干。湿衣服快脱下来，贴在身上容易着凉。”
    程乐回头看了归剑明一眼，见他毫不顾忌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把衬衣给脱了。
    蜜色的皮肤上满是雨水，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宽阔的胸膛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完全显露了出来，透出力量的美感，精瘦的腰身特别引人遐想。
    啧，没想到他脱了衣服，身材比外表看去还好了三分。
    程乐饶有趣味的欣赏着归剑明赤裸的上身，归剑明似乎没有发现程乐肆无忌惮的目光，拿起毛巾自顾自擦起身上的雨水来。擦了半晌，突然扭头道：“叫你快把湿衣服脱下来，你想什么呢？”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难道……你希望我亲自动手？”
    “哦，这就脱。”程乐微微一笑，恋恋不舍地收回游移在他身上的目光，把湿衣服一件件给脱了，然后接过毛巾来慢慢擦身。
    这下换归剑明肆无忌惮欣赏起程乐的身体来，程乐的皮肤本就偏白，被雨一淋罩着层水汽，让人不由联想到手指接触时光滑的触感。程乐被他那道灼热的视线盯着看，心跳渐渐加速，连呼吸都变得不太自然，更过分的是，自己拿着毛巾擦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着看到哪里，让程乐觉得毛巾接触到的皮肤都被他的视线弄得有些发热，于是加快了速度，三两下就把身上的水擦干了。
    归剑明这才收回目光，笑了笑说：“有带换洗衣服吗？”
    程乐摇头：“没。”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从包里翻找片刻，最终无奈道，“我也忘带了。看来只能把衣服晾起来，明早干了再穿。”
    程乐顺着他的话问：“那……今晚呢？”
    归剑明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看两床厚被子，沉思片刻后，才说：“不如这样，下雨了地上凉，我们把一条被子铺在下面，另一条盖着睡。湿衣服肯定不能穿，暂且晾在旁边，这被子看着挺厚，应该不会冷。”顿了顿，又征求意见状柔声问道，“你觉得呢？
    ——你想跟我盖一床被子不用找借口的，其实我也很乐意跟你钻一个被窝……
    程乐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道，“这主意不错。”
    归剑明赞赏地点点头，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起身把一床被子给摊开，铺在地上当床垫，另一条则铺平了当被盖。
    整理好一切之后，归剑明才低声说：“困吗？”
    程乐摇头：“我今天在车上睡了一路，自然不困，你呢？”
    归剑明轻笑：“我习惯一点睡觉，现在才十一点，不困。”
    雨势渐渐变大，雨点砸在帐篷顶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风也变得猛烈起来，吹过来甚至让人觉得帐篷都在摇晃，冷飕飕的雨夜里，两人本就淋了雨，现在又都脱了上衣，在一阵大风吹过的时候不由得整齐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一大一小的喷嚏声，让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归剑明再次起身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帐篷的拉链，程乐赶忙趁他背过身的机会把裤子脱了扔一边，用毛巾简单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腿，迅速的钻进了被窝里，那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就跟像被狼追一样。
    归剑明扭头看了眼这么迅速就舒舒服服躺进被窝里的程乐，不禁微微一笑，也脱掉了湿透的牛仔裤，简单擦了擦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两人并肩躺着，中间隔了一只手臂的距离来保持友好关系。
    安静的氛围持续良久，程乐才开口打破沉默：“昨天看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晴空万里，没想到晚上下这么大雨。”
    归剑明道：“海边的天气就是这么捉摸不定。”说到这里，又扭头看着程乐，轻声问，“你冷吗？”
    虽然地上多铺了层被子，可在这样的雨天，程乐还是觉得身体下面一片冰凉，虽然冷的想打颤，在他面前还是忍住了，摇摇头说：“还好，不冷。”
    归剑明沉默下来，微微皱着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乐突然侧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归剑明。”
    “嗯？”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意思？我居然没发现。”
    归剑明也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对视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再猛烈，也丝毫不影响刚刚确定关系的两人之间那种甜蜜温馨的气氛。
    看着程乐一脸坏笑，归剑明淡淡道：“哦，这个问题，我得想想。”
    想了好久还不说出答案，程乐忍不住翻起白眼，归剑明这才笑着说：“其实，在音乐学院钢琴课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特别。你来广播台面试，对我来说是意外的惊喜。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程乐怔了怔，回想起那时见面的场景，也没觉得有多特别，想了想，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忍不住笑道：“你隐藏得真够深，我都没看出来。”
    归剑明嘴角一勾：“那是必须的。我这叫……深藏不露。”
    程乐不屑道：“有什么好得意，深藏不露还不是被我抓住了把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你不照样栽在我手里了？”
    看着程乐得意的笑容，归剑明也忍不住轻笑起来，道：“嗯，我很乐意栽在你手里。”说罢就在被窝里轻轻握住了程乐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却顺着这动作把程乐拉进了怀里。
    动作太突然，让程乐的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胸膛，程乐惊讶道：“你干嘛？”
    却听归剑明凑到耳边低声说：“别逞强。你不嫌冷，我还嫌冷。”接着，就把程乐紧紧抱进了怀里，一边还赞叹道，“这样抱着，真舒服。”
    “你当我是抱枕？这也太便宜你了。”程乐嘴上抱怨，却还是贪恋地伸出手来回抱住他，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这样抱着，确实舒服。
    指尖接触到的是他结实的后背，身体被他不留缝隙地圈在怀里，两人赤裸的皮肤直接接触，程乐原本冷得要命，现在却感觉接触的部位像火烧一样发起烫来，归剑明深邃的眼眸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在他的眼中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脸。程乐忍不住笑了笑，主动凑上双唇，准确地吻住了他。
    感觉到唇上微凉的温度，归剑明眸中笑意更甚，搂住程乐的手臂也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
    程乐得到允许和鼓励，舌头试探性伸入归剑明的口中，先是生涩的舔了舔齿列，然后探索性地勾住对方的舌头慢慢滑动，程乐现学现卖，学以致用，很快就掌握了接吻的技巧，轻轻缠住归剑明的舌头，小心翼翼地吮吸起来。
    程乐的舌头在归剑明嘴里乱闯乱转，明显把他当成了练吻技的试验品。这动作，好像在撒娇的猫一样，让人难以拒绝。
    脖子上滑过的发丝，带着雨水微凉的温度，痒痒的，让人心底都变得柔软起来。归剑明看着近在眼前的程乐明亮的眼睛，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手指从他肩上轻轻上滑，抚过脖颈，再移到脑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黑发，然后固定住他的后脑，主动探出舌去，引导他进一步深入的吻下去。
    吻到后来，程乐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自己主动，还是他在主动。
    不管怎样，这样亲密的吻，真的很舒服，很温暖，让人留恋的不想放开。
    帐篷外是噼啪的雨点声，夹杂着一阵电闪雷鸣，帐篷内却是另一番光景。亲密接吻时发出的水渍声，还有偶尔溢出唇边的呻吟，再加上两人急促的呼吸，各种暧昧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样雨夜里让人听着脸红心跳，小小的帐篷里春色满溢。
    那天晚上，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睡了一整夜。也不知是不是心爱之人就在身边的缘故，两人都睡得特别安稳，向来喜欢乱动的程乐，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归剑明有力的手臂一直控制着他的腰，经过一个晚上的接触，腰部有种火辣辣的烧灼感，那样不同寻常的高温，让程乐脸上也有些发起热来。
    更可怕的是，男生早起的生理反应在令人心跳的拥抱中出现，距离太近的缘故，那个部位的一丝变化都清晰地传递给了对方，程乐和归剑明看了眼彼此，都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昨晚吻到后来也出现这种情况，幸亏及时停了下来，否则，在这种公众场合，万一踩不住刹车，被人听到就太丢脸了。
    归剑明拿开环住程乐腰部的手，程乐便赶忙往旁边挪了挪，坐起身来。
    深呼吸几口气，压下身内的某种冲动，程乐才扭头灿烂一笑，问：“昨晚睡得好吗？”
    归剑明坐起身来，声音带着点戏谑：“你没有乱动，我自然睡得好啊。”
    “哦，现在几点了？”程乐转移话题，低头看表，“八点，这么早？”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八点不早了，六点钟很多人起床看日出呢。”
    “你那么早就醒了？”
    “我睡眠轻，外面有声音就被吵醒。”
    “哦……”程乐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那你去看了吗？海上日出，难得有机会呢。”
    归剑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倒是想去，可惜某人抱着我，就是不放手。”
    程乐无视他调笑的话，平静地道：“那某人肯定是太喜欢你了，做梦都想着你，舍不得放手。”
    归剑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一笑，道：“希望如此。”
    程乐扭头，淡定地道：“正是如此。”
    从这一刻起，对于程乐直率又不知羞的性格，归剑明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
    
    第六十九章 居室
    
    两人坐上回程的长途车，车子开到T大南校区附近的广场，归剑明突然站起来从行李架拿包。
    程乐疑惑道：“你要下车回学校？”
    归剑明一边整理塑料袋，一边说：“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有兴趣去看看吗？”
    他住的地方，程乐自然有极大的兴趣去看看，于是不客气地道：“好啊。”
    对于程乐的直白，归剑明显然已经习惯了，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行，那走吧。”
    两人先后下了车，归剑明带着程乐走到南校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他果然如传言中一样在校外租房住？程乐不禁好奇地打量起这里来，小区虽然有点旧，倒是挺干净，几栋楼房竖行排列着，中间有个小花园，此外就没什么娱乐设施了。这样的小区应该是城市规划没有拆迁的旧楼，建筑也是几十年前特有的风格，水泥墙上连颜色都没刷，各家各户阳台的铁栏杆都晾着衣物，楼下的铁门带着铁锈的味道。昨夜下过雨的缘故，每栋楼下的青石板上甚至长出了鲜绿的苔藓。
    归剑明带着程乐走到最后一栋楼，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程乐，从包里翻出钥匙来开门，然后又回头接过程乐手中的袋子，说：“走吧。”
    程乐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楼道里很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清晰地回响着，墙壁上还写了很多办证送水的电话号码，这里的条件看来并不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搬出来住在这种地方？住学校宿舍不是更方便吗？
    程乐忍不住问道：“你在这里租房住？”
    归剑明点头：“嗯。”
    “多久了？”
    “一年吧。”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竟显得有些沉闷。
    程乐挑了挑眉，继续问：“你租的房子在几楼？”
    “五楼。”
    “哦。”程乐顿了顿，笑着说，“在外面租房很贵吧，为什么不在学校宿舍住？”
    归剑明没有回答。
    程乐心中的疑虑更大，又怕他反感，不禁放轻了声音，“据我所知，T大南校区的宿舍条件挺好的……”
    “到了，进去说吧。”归剑明低声打断了他，掏出钥匙开门。
    程乐跟他走进屋里，有些惊讶地打量着他独居的地方。
    屋子不足二十平米，被隔成了三个小间，一间是卧室，还有个小厨房和客厅。客厅里摆了张只够坐三人的沙发，一张桌子，一个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笨重的电视机。客厅的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室，角落里有个卫生间，整个屋子的格局显得十分拥挤。
    令人欣慰的是，空间虽不宽敞，却被他整理得非常干净整齐，入目之处没有一丝杂乱的地方，地板都被擦的一尘不染。卧室里的床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同色的被子被叠得方方正正的摆在床头，那程度都能比得上军校学生了。靠窗的地方还有个小书桌，桌上摆着台电脑，桌面的书也摆放得十分整齐，看过去就跟图书馆的展览架一样。
    程乐心中不禁惊叹：看不出来，小归的生活作风这么好。反观自己，床上的被子是从来不叠，早上起床随便摊平了事。
    见程乐站在门口一脸好奇的观望着，归剑明低声说：“找地方先坐一下吧，我这儿有点挤。”
    程乐回头笑得灿烂：“不挤啊，你一个人住，这样的小窝挺好的，而且你收拾得很干净。要是换成我，这地方估计会变成猪窝。”
    归剑明笑了笑：“你跟我一个朋友挺像，他住的地方就是猪窝，一个月都不扫一次地，前阵子还闹老鼠。”
    程乐心想，他说的那朋友应该就是夏羽，既然心里清楚，嘴上就不必再追问，于是便转身到客厅里坐下。
    归剑明过去把电视打开，顺手给程乐倒了杯水，说：“你无聊就看看电视，我去准备午饭。”
    程乐摇摇头，“我对看电视没什么兴趣。对了，能在你这儿洗个澡吗？昨晚睡海边，总觉得身上有沙子。”
    归剑明指了指旁边，“浴室在那边，只是，没有新的浴巾……”
    “没事，我用你的。”程乐一点都不客气，坦然一笑，转身就走去了浴室。倒是他身后的归剑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透出些温柔的神色。
    浴室没有淋浴喷头，只有一个不大的浴缸，一想到平日里归剑明每天都赤裸着躺在这里，程乐不禁心情大好。仔细端详了那浴缸一阵，然后放了水，舒舒服服躺进里面。用他的毛巾擦洗身体，用着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鼻间甚至能闻到专属于他的味道。
    程乐惬意地躺下来闭上眼睛，也不知泡了多久，全身都舒畅了，这才起身用他的浴巾把自己包起来，赤着脚走出浴室。
    一出门就闻到一股米饭的香气，见归剑明正在厨房忙碌，程乐不禁惊叹道：“你这么快就把饭做好了？”
    归剑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不快，你都洗了半个小时了。”
    “哦？是吗。”程乐扬了扬眉，一点都不觉得内疚，看了眼厨房，笑道，“那我换好衣服就来帮你。”
    归剑明淡淡道：“不必，你负责吃就好。我已经做好了。”
    程乐赞叹：“你真神速啊。”
    回到客厅，果然发现桌上摆了三个精致的小菜，虽然是最常见的菜色，却被他炒得香气四溢，还有一盘红烧鸡翅，估计是昨天去超市采购烧烤材料买多剩下的，另外一个大碗里盛着满满的紫菜汤，程乐实在嘴馋，忍不住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心中不禁赞叹：啧，这味道，那些厨师都要自愧不如了吧。
    见归剑明还在忙活，程乐转身走到厨房里，轻轻抱住他，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说：“你的厨艺真好，谁教你的？”
    归剑明平静地说：“自学成才。”
    “哟，这么厉害。”程乐笑了笑，双手环住他的腰，抱得更紧了些，“嫁你的人真有福。”
    归剑明戏谑地道：“那你嫁我？”
    程乐笑眯眯道：“好啊。”
    归剑明愣了一下，突然回过头来，盯着程乐的目光有些深沉，“程乐，别乱说话。”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就不怕我当真吗？”
    程乐也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放开了他，“是你先乱说话的。”接着便不负责任地耸耸肩，转身往外走去。
    暗中却轻轻握紧了手心。
    其实在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程乐就后悔了，两人刚在一起，对彼此的了解连一半都不到，谈论这些严肃的话题显然不合适。可不知为何，那一刻他突然希望，归剑明那句话是认真的。
    该死，真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会产生想一直赖着他不放的想法。
    程乐对自己翻了翻白眼，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厨房里的归剑明正在炒菜显然没听到，程乐以为是收电费的，穿着浴衣赤脚就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两人都怔在那儿。
    站在门外的人嘴巴张大到可以塞一只鸡蛋，睁圆了眼睛瞪着程乐看，程乐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不自然地拢了拢宽大的浴衣。
    来者正是夏羽，一脸震惊地看了程乐良久，最后冒出一句：“咳咳咳，抱歉，走错门了……”
    程乐笑了笑说：“没走错。你找归剑明，是吧？”
    厨房里的归剑明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一见这光景就知道有人误会了。看着光脚穿着浴巾站在那笑眯眯的程乐，又看了眼面部表情十分扭曲的夏羽，归剑明有些头痛地道：“你们都进来说话。”
    程乐走进来坐在沙发上，一脸淡定。
    夏羽咳了一声，笑得十分诡异：“我不知道你带人回来，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的……好事。”
    程乐笑了笑说：“你误会了，我只是刚在他这洗了澡，没你想的那种……好事。”
    程乐这话一出，夏羽脸上的肌肉又抽了抽，惊讶地看向归剑明。
    归剑明只是淡定地耸耸肩，冲夏羽道说：“介绍一下，他是我……男朋友。”
    “……”夏羽沉默了良久，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早说啊，吓我一跳。”接着又回头冲程乐灿烂一笑，“你好，我是归剑明的死党，我叫夏羽。”
    “你好，程乐。”两人客气地握了握手。
    归剑明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厨房里的菜熟了没有。”
    等归剑明走后，夏羽才一脸坏笑地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小归居然一直瞒着我。”
    程乐微微一笑，“昨天。”
    “哦？昨天才在一起？”夏羽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前几天他非要我跟旅协同学帮忙定金沙滩的票，说什么有很重要的事情，成败在此一举……我还奇怪，他怎么突然抽风想去海边吃烧烤了，没想到他是带你去啊。”说到这里，夏羽翘起嘴角，坏笑着凑到程乐耳边，压低声音，“这么说，他带你去海边，是为了找个浪漫的地方告白？”
    程乐微笑不语。
    这归剑明，原来是早有预谋？看来，昨天晚上要是自己再憋一憋，说不定他会先告白的！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原本以为他栽在自己手里了，现在看来是自己钻进了他的圈套，归剑明这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听见自己告白的那一刻，他心里估计笑疯了吧？
    想到这里，程乐忍不住斜了眼厨房里做菜的归剑明，见他低头认真的样子，心里有泛起一股暖意。算了，谁告白都一样，能拿下归剑明，自己也不亏。
    程乐不说话，夏羽倒是弯起嘴角笑得十分开心：“以后有问题你尽管问我，关于他的糗事，隐私，恶劣嗜好，我都可以免费给你提供。”
    程乐笑了笑说：“那先谢谢你了。给我留个电话？”
    “好。”夏羽拿出手机翻到名片薄，“你的号我也存一下。”
    程乐拿出手机存了他的号，笑眯眯地道：“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客气客气，小归的男朋友，就是我的……好哥们。”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吧？”
    “嗯，从五岁到现在。”夏羽叹口气，“这么多年的孽缘，很痛苦的。”
    程乐淡淡问道：“哦……这么说你就是他传说中的绯闻男友？”
    夏羽无奈道：“没办法，跟他认识久了，好几次来学校看他，乱七八糟的传言就出来了。”说着又拍拍程乐的肩，“你可别多心。”
    程乐微微一笑：“不会，我没那么小气。”
    夏羽突然疑惑地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声音有点熟悉？很像一个……网友。”
    程乐回头看了他一眼，假装惊讶地说：“啊，这么巧，我也觉得你的声音有点熟悉。很像我一个表弟。”
    夏羽怔了怔，低头若有所思地道：“是吗？”
    见他们两个聊得那么欢，夏羽那诡异的笑容一看就是在程乐面前说自己坏话，归剑明沉着脸从厨房走出来，严肃道：“行了，吃饭吧。”接着就把电饭锅放在桌上，盛了满满的一碗米饭，给程乐递了过去。
    
    第七十章 旧事 …
    
    吃完饭后，夏羽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程乐则去卫生间换衣服。换好衣服出来，发现归剑明正在厨房里洗碗，程乐走到厨房门口说：“我先回学校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为了帮他制作歌手大赛的宣传MV，程乐推掉了很多任务，导师交代的东西过两天就要完工，不能再拖了，所以才想早点回去，趁这下午的时间完成。况且，夏羽过来一定有话要跟归剑明聊，三个人待在这样的小屋里总觉得很拥挤。
    听到程乐的话，归剑明停下动作，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来，低声说：“我送你吧。”接着又冲沙发上一脸看好戏表情的夏羽道：“夏羽，每周都来我这里蹭饭，你安心吗？”
    夏羽耸耸肩，“我们是朋友，朋友不分彼此啊。”
    归剑明严肃地点头，“既然不分彼此，那我洗了一半的碗交给你来洗，你没意见吧。”接着又凑到夏羽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去送他。”
    夏羽看了归剑明一眼，又看了程乐一眼，了然一笑：“好吧。”接着便起身往厨房走，走到程乐面前又停下脚步，在他耳边轻声说，“好好珍惜他。”
    夏羽的语气太过认真，让程乐怔了一怔。
    抬头，却见他一脸恶劣的笑意，程乐无奈地扬了扬唇角，说：“放心，我会的。”
    归剑明突然问：“会什么？”
    程乐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跟夏羽保证，会……好好爱你。”
    归剑明和夏羽同时一愣。
    已经明白了程乐的这种个性，归剑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无奈地环住程乐的肩，道：“不是所有人心理素质都像我这么好的。”凑近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在外人面前，你也该收敛一点，嗯？”
    程乐笑眯眯道：“抱歉，我很诚实，尤其是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真的，不忍心说谎。”
    倒是原本想调戏程乐的夏羽，被程乐反将一军，脸上的肌肉又开始抽搐，见他俩搂在一起大秀甜蜜，终于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转身走进了厨房。
    归剑明送程乐出门，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手指从彼此指缝间穿过，干燥温暖的感觉从接触的部位一直传递到了心底。程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回握住他，跟他一起走在楼道里。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少量光线从顶端的小窗照射进来，照不到的地方十分昏暗，楼梯有些高，年代久远的缘故甚至有部分缺失，一脚踩空可能会摔下去，所以两人都走得格外小心。
    归剑明走在前面，或许对这里很熟悉的缘故，他的步伐十分沉稳，带着程乐慢慢往下走，每到一层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他都会握一握程乐的手心来提醒，程乐接到他的暗示，自然会放慢脚步。
    短短五层的楼梯，两人走了很长的时间，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反复回响，挨得近了，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互相牵在一起的手却始终传递着默契和信任的讯息。
    即使在很久以后，回想起那天的光景，程乐依然觉得，那一天的午后，是他们的心，贴得最近的时刻。
    终于到了一楼，铁门被推开，发出略微刺耳的声响。突然射入的强烈光线，让程乐反射性的眯起了眼睛。不同于楼道内的昏暗和阴冷，外面的阳光，其实十分灿烂而刺眼。
    程乐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归剑明的侧脸，微笑着说：“好了，就送到这吧。”
    归剑明没有回答，继续固执的往前走，拉着程乐的手也没有松开。程乐没有挣扎，任凭他牵着，反正这个小区里人少，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走到门口的时候，归剑明才突然说：“程乐，夏羽他……”
    程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淡淡道：“嗯。怎么？”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他的性格比较恶劣，总爱捉弄人，又不分场合的开玩笑，嘴巴坏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你不要介意。”
    ……那不是跟我差不多的属性吗？
    程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哦，你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不会讨厌，正所谓‘爱屋及屋’啊。”顿了顿，挑眉道，“或者，你觉得我是个很小气的人？”
    归剑明看了眼程乐，平静地道：“我不确定。”
    程乐凑上去，狠狠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问：“这下确定了？”
    成功骗到了一个吻，归剑明的嘴角也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见程乐沉下脸转身要走，突然拉住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抗的刹那，准确地吻住他的唇。
    “唔……嗯……”
    被归剑明紧紧控制在怀里，程乐闭上眼，承受了这个略显霸道的吻。
    一吻结束，归剑明才慢慢放开了程乐，程乐用手背擦了擦嘴唇，凑到归剑明耳边，暧昧一笑：“归剑明，你太坏了。”
    归剑明微笑道：“你不喜欢？”
    程乐意味深长地用拇指擦过他的嘴唇，低声道：“当然……喜欢。”接着又轻轻拍了拍归剑明的脸颊，说，“走了，拜。”
    归剑明轻笑：“嗯，路上小心。到宿舍再给我电话。”
    “知道了。”程乐冲他挥挥手，转身朝地铁站走去，一边走一边还说，“我觉得，你与其目送我远去，不如回家看看夏羽同学有没有把你的厨房变成垃圾场，这才比较要紧吧……”
    归剑明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赶忙转身往家里走去。
    看他一路小跑的样子，回过头的程乐也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东校区时正是傍晚，程乐在音乐学院的门口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刚想绕开，却见那车主在拐弯处停了下来，显然是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他。
    程乐只好笑着走过去打招呼。
    “叶先生，好久不见啊。”
    开车的人正是叶敬希，几日不见，似乎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了，冲程乐微微点了点头，说：“我送你哥哥回校。”
    “哦。我哥呢？”程乐刚问出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程乐？你怎么在这？”
    程乐回头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在宿舍待久了，出校门溜达溜达。”
    程悦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看你样子，好像是从外面回来的……”
    “你绝对是看走眼了。”程乐振振有词。
    程悦还想问，倒是车内的叶敬希微笑着打断了他，“程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秘密。你就别问了，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不会瞒你。”说着便看了程乐一眼，深邃的目光看过来，像是能洞悉一切般。
    程乐回头笑得灿烂，“叶先生说的对极了。哥你别问了，适当的时候我会跟你说的。”
    “哦……”程悦回头看了弟弟一眼，笑着拍拍他的肩，“好吧，你爱怎么样折腾都随便你。”顿了顿，又道，“要不要顺便到我那儿蹭一顿晚饭？”
    程乐摇头：“不，我刚吃过了。”说着就把哥哥往车上推，一边推一边说，“你快上车吧，也不看司机先生都等急了，一直冲我扫眼刀呢。”
    程乐把哥哥送进了车里，还体贴地替他关上门，笑眯眯道：“两位再见。”
    车子开了，程悦非常无语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弟弟，无奈地摇摇头，冲叶敬希道：“算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他。”
    叶敬希微微一笑：“你不用管他，管我就行了。”
    “……”
    叶敬希的车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程乐这才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往T大走去。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程乐修长的影子拖在身后，像是染上一层金色的光。他闷着头，一步步踩着方格走路，球鞋和地面接触发出规律的声响。
    之所以走这么慢，是因为，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跟归剑明的恋情虽然才刚刚开始，可总有一天要跟哥哥说的。
    不知哥哥知道真相时会有什么反应呢？
    他最宝贝的弟弟昨天晚上在海边用一串豪言壮语跟一个男生告白，晚上还在帐篷里光着一起睡了一晚，又抱又吻的，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或许哥哥会被吓晕？
    程乐心里暗暗计划着，这事儿在告诉哥哥之前，最好还是先跟叶敬希打个招呼，毕竟叶敬希比较沉着冷静，告诉他自己跟男生在一起，他或许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叶老大接受了，这事儿就好办了，有他旁敲侧击，哥哥也就好接受些。
    程乐可不想让低血压的老哥因为这个消息而晕倒。
    心里打定主意，程乐便加快脚步走到了宿舍。
    意料之外，看见李唯同学正坐在余小飞的位置上听歌，余小飞一脸殷勤的笑容在旁边切西瓜，程乐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失笑道：“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余小飞回头冲程乐使了个眼色：“咳咳，小打小闹，胜新婚。”
    李唯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淡淡道：“我先回去了，今晚宿舍聚餐。程乐，拜拜。”
    “嗯，拜拜。”
    余小飞赶忙站起来，笑着道，“我送你我送你。”
    等他俩出门，程乐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理解这对冤家，据说这几年分分合合好几次了，真是拿吵架当情趣。
    程乐无奈一笑，走回座位上打开了电脑。
    原本要帮导师完成那个数据统计的任务，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归剑明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温柔，“你到宿舍了吗？这时间挤地铁挺难的。”
    程乐心里一暖，轻声说：“刚到。”接着又问，“你那儿怎么样？夏羽有没有毁掉你的厨房？”
    “哦，我到的时候，他摔了三只碗，正在毁灭证据，被我抓包了。”
    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你真是误交损友。”
    “哎，没办法。”归剑明顿了顿，又说，“昨天在海边没睡好吧？今晚早点休息。”
    程乐怕这么聊下去两人会直接聊到明天，于是找个借口结束话题，“你也是。今晚我们都早睡，改天再联系吧。”
    “嗯，拜拜。”
    挂了电话之后，程乐终于安心的打开了导师发来的邮件。这次任务只是数据统计分析，对程乐来说并不困难。程乐打开文档，顺便开了T大的学生网站，打算用图书馆的电子书库来检索一些文献。没料，还没点去图书馆，却被右下角滚动的信息吸引了视线。
    “惊人八卦，归师兄沉寂半年后再次出手，顺利拿下第三任男友？！这段恋情又能持续多久？”
    程乐的目光凝在那一行小字上，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刺得人双眼发痛，看了良久，手心里的鼠标甚至被大力握得发起热来，直到那行字快要滑过的时候，程乐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迅速点了进去。
    那个帖子发表时间不足一小时，却在短短一小时内，被顶上了本校今日十大热帖，所以才会出现在首页。
    发帖者ID叫“消逝的爱情”。
    主楼里贴了一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正好隐去了两人的正面，并且经过模糊处理，只能远远看到两人的轮廓，正亲密地抱在一起。那张照片里的两人正是归剑明和自己。不久之前归剑明送自己出来时亲密的拥抱，居然被人拍到了？
    程乐皱着眉往下看回帖——
    “强帖留名！”
    “前排插入，占板凳。”
    “哎哎，这八卦又来，每个月一次就跟大姨妈似的，烦不烦啊？”
    “没办法，谁叫某人行为不检点，掰弯那么多兄弟又把人给抛弃。你不喜欢就不要掰啊，掰了又扔掉，万一人直不回去了怎么办？这就是道德问题了哈。”
    “哟，还记得年初的时候为这事情吵了一晚上，没想到沉寂半年后又掀起一阵波浪，归同学真不愧是大众偶像。”
    “虽然不否认他的工作能力，可感情方面，不得不说，归同学还是太多情了一点……”
    “楼上真客气，这不叫多情吧？追一个甩一个，叫滥情才对吧。”
    “传说中的新闻系头号人渣，原来就是他啊……汗，人长得倒挺帅，没想到私生活这么紊乱0 0”
    “原本还想歌手大赛总决赛投他一票，现在看来……算了。”
    “据说他跟中文系的某学长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分了。后来历史系的那位，不到半个月就分了。如今又以强势手段拿下第三任男友，这次会不会不到一周就分呢？归师兄闪电式的恋爱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啊。”
    接下来是这一页最长的一个回帖，ID叫做唯一。应该就是李唯，因为跟归剑明认识，所以语气有些激动。
    “他跟谁在一起关你的事吗？他甩了谁，掰弯了谁，关你的事吗？人家当事人都没意见，就你上来蹦跶。多少年了，每次有个风吹草动的，总会有人从棺材里爬上来翻陈年旧事，揭小归的伤疤。你对他到底是怎样深深深深的爱，才会这么锲而不舍的抹黑他啊？”
    下面紧接着跟了一条
    “楼主，别告诉我你是新来的师妹爱八卦才跑来问，你注册才一小时谁信呢？我跟归剑明不熟，但他至少比你坦荡。”
    第一页结束，程乐往后翻页，却发现眼前赫然出现一行红色大字：“本贴被人投诉涉及隐私，已被版主删除。”
    这个贴被顶到今日十大话题，程乐刚点进来的时候看见回帖至少有十几页，现在突然被删，一定是后面提到了一些禁忌的话题。
    到底是什么？原本讨论得那 么激烈的帖子，为什么突然被删了？
    程乐总觉得这个楼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他刚来T大读书，并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往事”“伤疤”到底是什么，可奇怪的是，“归剑明等于新闻系一号人渣”，这似乎已经成了T大学生的共识，就连余小飞都这么说过……
    难道他真的曾经掰弯过中文系和历史系的帅哥，又把人甩了？
    程乐微微皱了皱眉，归剑明你要不要这么彪悍？难道我是你要掰弯然后甩掉的……第三任男友？
    被人挂在墙头议论，作为当事人却一无所知，这样的感觉，让程乐心里很不舒服。
    
    第七十一章 相信
    
    那个被删掉的帖子虽然打不开了，可程乐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办法查个清楚。当初加入计算机协会做管理的时候，程乐从来没想到，自己进论坛后台的特权会用在这种私事上。
    程乐以管理员的账号重新登陆了论坛，在回收站里找到那个还没被完全清除的帖子。未免版主彻底删除，程乐马上把帖子存档在电脑里。
    一页一页翻下去，越翻越是心惊，也越是心凉。
    归剑明当年出柜的事情果然不简单。不久之前，程乐也曾怀疑过，归剑明为什么会突然公布自己是同性恋，而且还在竞选台长那风头浪尖上。翻了这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被人爆出来的，爆料者自称忍无可忍，说归剑明伤害了他最好的朋友。
    这张帖子里甚至贴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归剑明轻轻拥着一个男生，俯下身来亲密地吻他的额头。从侧脸看上去，那个男生长得很清秀，据说，那是他的初恋男友，中文系的才子，被他甩了以后，远走海外了。也正因如此，这件事才被人爆光，舆论压力下归剑明不得不公开承认自己的性向。
    看着这些消息，程乐突然觉得，心里像被揉进了一块块碎冰。
    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自己不过是他玩弄的猎物之一吗？就像他寂寞之余钓到手然后甩掉的历届男友一样？
    可是，想起他认真的亲吻，不动声色的关心，还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温柔……
    程乐还是不敢相信。
    小归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他爱上的归剑明，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程乐不相信自己看错了人，更不敢想象自己爱错了人。已经陷进去了，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认真的喜欢过谁，甚至愿意为了那个人，变成众人所不齿的同性恋。
    如果错了，他还真的输不起。
    程乐走到阳台上，用冷水洗了把脸，把冰凉的毛巾覆在脸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回到电脑前，打开那个帖子，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
    ——对了，就是她，那个名叫“消逝的爱情”的发帖者，她的语气，和两年前爆料归剑明故事的人非常的相似，跟前段时间八卦论坛里发帖说有人给归剑明送花的那个师妹也很像。
    那种奇怪的气场，仔细看来，总觉得十分刻意。
    程乐皱了皱眉，手指飞快地点着鼠标，跟踪信息来源，查出了那几个发帖者的IP地址。
    片刻后，程乐微微弯起了嘴角，轻笑着说——
    “真是个笨蛋。”
    那几个发帖者，名字各不相同，却来自同一个IP。
    那个人肯定没有想到，归剑明的“第三任”是计算机系的高手吧？更没有想到，她那样自导自演的把戏，会被拥有论坛管理权限的程乐轻易拆穿吧？
    角色扮演也不知道换个IP，几个马甲换来换去，想方设法把归剑明过往交了几个男朋友的事情全部曝光，到后面甚至曝出他跟初恋男友的照片，才被版主忍无可忍删掉。
    她这么处心积虑，或许只是想让归剑明的“第三任”看到帖子，然后跟归剑明分手？
    果然如小唯回帖里说的一样，那个人到底讨厌小归到什么程度，才这么多年都扯着他不放？难道真的因爱生恨了么？
    也多亏T大校内论坛的限制IP访问制度，在校外根本进不了校内的论坛，才让那个家伙用同一个IP发帖，露出了把柄。
    想到这里，程乐轻轻呼出口气。
    这么看来，或许小归并不是那种人，而是有人在刻意诬陷。
    只是……他为什么不解释呢？
    暂时抛下心中的疑虑，程乐利用黑客程序侵入那发帖者的电脑，在桌面上留下一个TXT文件，打下两行字。
    “夜路走多了，当心遇到鬼哦^_^ ”
    “与其在他背后说坏话，你不觉得当着我的面说他坏话，更能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吗？我是归剑明现任男友，程乐，欢迎你来找我。”
    写完之后，保存，然后潇洒地退出那人的电脑，嘴角微微一弯，笑道：“跟我斗，你先秤秤自己的分量。”
    程乐关了电脑去洗澡，一边洗一边想这件事情，虽然知道是有人在恶意中伤归剑明，可心中还是有很多的疑惑。
    如果那人说的都是假的，为什么归剑明从不解释呢？被这么多人污蔑，他难道全然不在意？
    如果那人说的是真，那么，在自己之前，他真的有过好几个男朋友吗？
    想到这里，程乐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接着又握紧拳头安慰自己，无所谓，就算他以前有过男友，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自己又不会那么小气，连他的过去都要介意。再说现在这社会这么开放，难道每次谈恋爱都要求对方是初恋吗？
    这么一想，心里才舒服了些。穿好睡衣走出来，就听阳台上洗衣服的余小飞大叫道：“程乐你终于洗完澡了啊？你耳朵聋了吗？叫你半天没反应。”
    程乐怔了怔：“你叫我有事？”
    余小飞回头道：“你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程乐皱皱眉，回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果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显示都是一个名字，归剑明。
    这个时候，他打电话做什么？
    程乐疑惑之下回拨了过去，嘟嘟两声，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传来归剑明低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你在做什么？怎么不接我电话？”
    程乐皱眉道：“刚去洗澡，没听到。”
    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稳定情绪。
    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刚刚跑完步的样子。
    他这么急到底在干嘛？
    程乐接着问：“你找我……什么事？”
    “见面再说。”
    电话突然被挂断。不久，门外就响起一阵敲门声。程乐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他的怀里很凉，头发上全是雨水的味道，身上也被淋得湿透，雨水顺着他卷起的裤腿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整个人看上去特别落魄，呼吸不稳的样子显然是在雨里狂奔过。
    他的手臂收得极紧，紧到让人透不过气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的抱着程乐，手指甚至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程乐……”
    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沙哑。
    程乐怔了怔，轻轻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柔声说：“你怎么了？”
    归剑明没有说话，一手紧抱着程乐，另一只手猛地抬起程乐的下颌，对准双唇就吻了下去。
    “唔……”
    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吻了过来，程乐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的吻霸道而激烈，嘴唇摩擦时甚至让人感觉到明显的疼痛，舌头疯了一般的在程乐嘴里翻搅着，强烈的占有欲中，甚至带着浓浓的绝望。
    眼睛发红的他，更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程乐知道这时候不能跟他硬碰硬，可被这样强吻的感觉并不舒服，程乐僵硬了片刻，只好温柔地卷住了他的舌头，双手也环住他的肩，像是安抚一般，轻轻的，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
    归剑明的情绪在程乐的安抚下渐渐稳定下来，浓烈疯狂的亲吻，也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良久之后，归剑明才放开了程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再次把他拥入怀中。
    这次的拥抱很轻，很温柔，像是在抱住最珍视的宝物一般，归剑明双手轻轻的环住程乐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对不起。”
    程乐笑了笑，拍拍他的背，“没事。”接着又柔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跑过来……”
    归剑明没有说话。
    程乐轻叹口气，说：“是不是跟论坛上的帖子有关？”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道：“你果然……看过了？”
    程乐点头：“对，而且从头到尾，完整第看了一遍。”
    “看到那贴子，我就给你打电话。”归剑明的拥抱更紧了些，声音也更加低沉，“可是你一直不接，我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所以才冒雨赶来见你……”
    顿了顿，归剑明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他盯着程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很怕失去你……程乐。”
    程乐怔了怔，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傻瓜！平时看上去那么镇定那么冷静那么淡定的归剑明，为什么这次会这么冲动，冒雨飞奔过来找人，还眼睛发红，疯狂的抱住自己强吻，害程乐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
    他冲动起来真是智商直线下降。却又……特别让人心疼。
    看着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程乐心疼地回抱住他，说：“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那些论坛上的话，而不相信你吗？”程乐顿了顿，又轻轻摸了摸归剑明的头发，“至少，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归剑明突然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说：“谢谢你，程乐。”
    程乐微笑：“谢什么啊？跟我还客气。”
    归剑明沉默了良久，这才微微笑了笑，淡淡地说：“因为，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无论如何都相信我的人。”
    
    第七十二章 生日 …
    
    “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无论如何，都相信我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压抑什么一般，深沉的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那样的目光甚至让程乐心惊。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去？难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相信他？那些谣言他之所以不去解释，也是因为就算解释了也没有人相信吗？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程乐震惊了良久。
    虽然不知道归剑明有怎样的过去，可听他低声说出这样的话来，程乐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轻微的刺痛，那种疼痛，就像用针尖轻轻刺在心脏一般。那一刻，程乐突然很想紧紧的抱住归剑明，告诉他，自己不仅相信他，还很爱他，甚至想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身后一阵杂乱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程乐怔了怔，这才想起余小飞同学一直在阳台上洗衣服。刚才因为归剑明冲进门直接抱住自己吻上了，大脑一时当机就把余小飞给忽略了。这么说，刚才两人激吻还互诉衷肠的惊人场面，都被余小飞看见了？自己抱住归剑明回吻不说，还用那种温柔的语气安慰他的场面，全被余小飞旁观了个彻底啊？！
    想到这里，一向厚脸皮的程乐都觉得脸上有些发起烫来。
    回头，果然见余小飞站在那张大嘴巴，一脸的扭曲，嘴角还在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刺激过大。他的手里拿着个脸盆，一串衣架掉在地上，那动作看着十分好笑。
    程乐有些尴尬地说：“小飞，我们……”
    “正如你看到的那样。”归剑明低声打断了程乐，接着，搂住程乐的肩膀，手指加大了力气，像是宣告所有权一样把程乐半抱在怀里，镇定自若地道，“我跟程乐在一起。”
    余小飞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晌说不出话来。
    程乐恼火地回头瞪了归剑明一眼，却见他一脸淡定，好像在说我今天吃了米饭一样。
    余小飞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
    “呃……哦……你们……”
    看了眼程乐，又看了眼归剑明，余小飞一脸尴尬地摸摸后脑，说：“我去买点夜宵吃。你们……慢聊。”
    说着就一溜烟飞出了门。那速度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凌波微步。
    等余小飞出门了把门关上，程乐这才无奈道：“都是你，太冲动了。”
    归剑明耸耸肩，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你宿舍有人？你又不提醒我。”
    “拜托，你发疯一样冲进来，我的大脑还来不及运转，就被你抱住了，好吧？”想起刚才的场面，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斜了归剑明一眼，轻声道，“好了，现在宿舍没人了。你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归剑明道：“没什么。”
    他似乎对刚才的激动和疯狂也有些不好意思呢，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程乐好笑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归剑明，见他闭上嘴死活不肯说，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告诉你件事儿，那个发帖子爆你料的人，我已经把她查出来了。我想她可能在故意抹黑你，不管怎样，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归剑明惊讶道：“你怎么查到的？”
    程乐耸耸肩：“咳咳，就是当当黑客，入侵她的电脑什么的……”
    见归剑明皱眉，程乐马上转移话题道，“反正我查过之后，发现，从你出柜开始，每次关于你的负面消息，都是同一个人发到论坛上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女生，男生不会用那种可爱的小狗图片来做桌面吧？”
    归剑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程乐调笑道：“难道她对你因爱生恨了？或者是你抢了她男朋友让她怀恨在心？”
    归剑明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我身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女生。”
    程乐有些惊讶地道：“你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得罪过谁？”
    归剑明思虑片刻，才说：“没有。”
    程乐扭头看向他，却见他马上低下头去，皱着眉像是在考虑什么。盯着他看了良久，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可是，程乐总有种奇怪的直觉，总觉得他是在逃避什么。他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否则，为什么要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
    那个帖子被删掉之后，论坛上一时间平静了许多。歌手大赛的决赛要在半个月后举行，归剑明又慢慢忙了起来，程乐负责宣传MV的制作，四校区总决赛的MV当然要更加华丽，歌手名单也要换，所以程乐这几日也忙得焦头烂额。
    快到周末，程乐登陆QQ的时候突然想起“乐乐”那个小号很久没有登陆过了，不知道广播剧那边进展如何。今晚正好有空，于是程乐登陆了乐乐的QQ，右下角果然有好多条验证消息还有离线留言。
    “乐乐，双恋的预告做完了，我都发你们邮箱了，听一下有什么意见再跟我说哦，还可以改的。”
    这条消息来自一周前。
    “怎么回事啊，你跟恶魔同时失踪……我发你们消息都不回复？”
    这条来自三天前。
    “剧组决定在恶魔生日那天发预告剧，也就是周日，到时候能上线就来吱一声啊。”
    这是一个小时前发来的。
    程乐马上回复说：“小米，抱歉，我最近一直在忙着学校里的事情，预告这么快就做好了吗？辛苦你们了”
    小米很快回复：“你跟恶魔说话一模一样的，他也说最近在忙学校里的事情。你们不会是一个学校的吧？”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
    程乐笑了笑说：“怎么可能那么巧啊。”
    突然想到归剑明那个“恶魔”的号现在或许也在线？于是打开好友面板，发现他的头像是灰色，刚要关闭，却听右下角叮叮的登录提示音之后，恶魔上线了。
    哎，这心有灵犀的程度有点太高了，让程乐心情变得更好了。
    刚要打开恶魔的Q发消息过去，那边又凑巧发了消息过来——
    “在？”
    简单的一个字，很符合归剑明直截了当的风格。
    程乐赶忙打过去一行字调戏他，“当然在的，偶像大人，我专门在等你^_^”
    归剑明淡定的无视了乐乐的调戏，继续自说自话：
    “是这样，魔音社要做长篇奇幻大剧《永恒之地》，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挺轰动的。”
    “这部剧是我亲自把关监制，现在有高人给这剧写了首主题曲，我请作者周放亲自填了词，需要很多人来合唱，你想参加吗？”
    多人合唱？看来是项大工程，请的肯定是圈里的名人。这机会还能轮到自己这新人头上，真让人受宠若惊呢。
    程乐笑了笑说：“你参加吗？”
    “当然。”
    “好啊，那我也参加。紧跟着偶像的脚步走^_^”
    “……你啊。”
    恶魔发过来的两个字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长，接着又来了一条，“好吧，就这样说定，我把歌词和曲子给你，你唱的部分用红线标注了，你尽快录好给我。”
    “遵命。”
    “还有……”
    “嗯，偶像还有什么吩咐？”
    那边沉默了片刻，才说，“双恋我听了，剧组的人都说，我跟你更有CP的气场。我……很认同这个观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这是在调戏？”
    “你说是那就是吧。”
    “喂……”
    “好了不逗你了，我还有事要忙，先下了。你早点休息。”
    程乐看着两人之间的对话，笑容慢慢浮上嘴角。这个归剑明，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才故意调戏人的？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我们很有CP气场”，这家伙真是太坏了。
    恶魔很快就下线了，程乐这边果然收到一封邮件，打开来，是《永恒之地》的同名主题曲，曲子非常大气磅礴，听着都能让人热血沸腾。歌词是周放亲自写的，古风的词也极为华丽。
    程乐瞄了一眼CAST的名单，除了恶魔，无双，羽毛这些翻唱强手之外，还有来自CV界各大社团的知名人物，每个人大概分到两句歌词。曲子中间有一段舒缓的地方，是两人的旁白，台词还有点暧昧。自己分到的正好是那段对话的部分，对话的另一个人，居然是恶魔……
    程乐无奈地想，这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十几个人参加的合唱，自己跟恶魔都能分到一块儿去。
    不论如何，看着那一串集结CV界诸多名家的华丽CAST，可以想象，这部大剧在未来的一年里，将是博得诸多眼球的重头戏。
    “乐乐在吗？怎么半天又没反应了。”
    小米那边的消息让程乐回过神来，关掉正在听的曲子，回复说：“在，小米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在做一个耽美剧啊，校园题材的，找个阳光健气受死活找不到，你有时间吗？帮帮忙好不好><”
    程乐想了想，反正广播台歌手大赛也快结束了，自己接下来又不会太忙，于是答应下来——
    “好吧，我试音看看。”
    “太好了！乐乐你真好><”
    “那还用说”
    程乐笑了笑，翻回聊天记录，“对了，你说周日是恶魔的生日？”
    “对啊！”
    “你们打算怎么庆祝？”
    “他应该会开歌会的，他群里也有做生日剧之类的贺礼。怎么，你想送礼物给他吗？”
    “呵呵，那是自然。我到场去给他唱首歌吧。”
    ——他都说我们有CP气场了，他的生日歌会……我不去怎么好意思呢。
    程乐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扬起个微笑。
    当天晚上，程乐一直守在电脑前，直到凌晨12点的时候，他才打开手机，给归剑明发了条短信。
    “亲爱的，生日快乐。我想第一个给你送去祝福，因为，你是我的唯一^_^”
    虽然肉麻了一点，可程乐从来都不怕肉麻。况且，肉麻才是他的风格。
    短信发出很久，还没有收到回复。程乐在QQ上找他，他也不在线。打电话过去，却是通话状态。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跟谁打电话打这么久？难道是他的父母，家人？
    为了守着零点给他发短信，程乐连澡都没洗，浴室快要没热水了，程乐只好先转身先去洗澡。
    等洗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一点了，手机依旧没有回信。程乐再次拨他电话，依旧在通话状态。
    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不安。
    他在跟谁打电话，打了近一个小时？因为在打电话，所以没有看到自己的短信吗？
    听着耳边反反复复的“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程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点十分，手机终于亮了，收到他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程乐突然想不到该跟他说些什么了，原本今天是他生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比如，今天晚上一起到你那里吃饭吧，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我买一个给你，还有，我爱你……
    结果耽误了一个小时，这些话都没心情说了。
    程乐看着那两个字，简单的“谢谢”。客气又疏离的感觉。
    刚才在Q上还说说笑笑的，怎么突然变了样？难道那通电话有什么问题？
    程乐皱了皱眉，反正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会站在归剑明这边，因为他说过会相信归剑明的。
    想到这里，程乐才安心地收起手机，关了电脑爬上床睡觉。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点失落。发肉麻短信说“我想第一个给你送去祝福，因为，你是我的唯一”，过了一个多小时，收到他回复的两个字“谢谢”。
    不可否认，刚才的自己，就像个智商突然变负的傻瓜。
    
    第七十三章 短信 …
    
    程乐难得在周末的时候中午十二点之前起床，余小飞见他订了八点的闹钟并且准时坐起来爬下床的时候，还以为程乐是在梦游。
    见他打着呵欠穿好衣服，跑到阳台上伸懒腰，完全不像梦游状态，余小飞这才咳了两声，道：“程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八点起来太不像你了。”
    程乐用冷水洗了把脸，说：“今天是他生日，我打算去买礼物的，就早点起来了。”
    余小飞张了张嘴，镜子里那想说什么又忍住的表情看着挺好笑，程乐便回头笑道：“有话就说吧，看你像吞了苍蝇一样，一脸委屈的样子啊。”
    “我靠，你这什么形容！”余小飞白了他一眼，考虑了一下，才忐忑地开口说，“你跟归剑明……真在一起？”
    “对啊。”程乐淡淡道，“怎么，你昨天不是亲眼目睹了吗？”
    余小飞嘴角抽了抽，沉默片刻又说，“你不是T大毕业的，可能不太清楚学校里那些传言。归剑明他……虽然挺有本事，可是，出了名的花心……你要是玩玩无所谓，可别陷得太深了……”
    “好了。”程乐微笑着打断了他，平静地道，“我不信什么传言，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余小飞还想说什么，程乐直接绕过他往门口走去，打开门，又回头道——
    “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我很清楚，他不是那些人口中的人渣。”
    程乐脸上带着笑，声音却明显冷了下来。
    见他转身扬长而去，余小飞只好立在原地，尴尬地抓头发。
    程乐来到校门口的蛋糕店，从店主给的册子里选了一款小巧精致的蛋糕，忌廉蛋糕上有一层漂亮的巧克力花纹，中间还摆了一圈鲜嫩的草莓，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蛋糕上面可以写字吗？”程乐突然问道。
    店主点头道：“当然可以，中间这留空的地方可以写上字的。”
    程乐想了想说：“那就写上‘loving you’吧。”
    店主看了他一眼，说：“送给女朋友的啊？什么时候要呢？”
    程乐也没解释，微笑道：“我中午一点左右过来拿，谢谢了。”
    从蛋糕店出来，程乐又去百货商场买礼物，男生过生日该送什么好呢？程乐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从小到大没给人买过礼物，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哥哥总会做一桌丰盛的菜，然后买来蛋糕切开吃掉，再给自己一份红包让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归剑明过生日，总不好送他红包吧？
    程乐在百货大楼逛了一上午，最终在一个精品店停下脚步。在琳琅满目的摆设和挂件中，一眼就相中了一条很特别的项链。银质的链子简单大方，下面挂了个可爱的乌龟吊坠，那乌龟壳的每一条纹路都刻得很清楚，连眼睛都有，看着活灵活现的，特别精致。
    小归，读起来不正好是“小龟”吗？
    而且，他那个人总喜欢把心事都深深藏起来，就跟背了个厚重的壳的乌龟一样。虽然性格雷厉风行，跟慢吞吞的乌龟差很远，可总体来说，还有一些相似的地方的。
    尤其是他的名字，叫他“小归”，总觉得特别亲切。
    程乐微笑着看着那只盖着厚厚的壳的小乌龟，越看越是喜欢，马上找店长问了价。店长说这是纯银的，价格近两百块，虽然对没有工作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生日礼物有些贵，可那是送给心爱的人，难得自己还那么喜欢，价格也就是其次了。程乐毫不犹豫就掏钱买了下来。
    这些年来跟着哥哥养成了省吃俭用的节俭习惯，虽然学计算机以后跟几个熟悉的学长混，帮忙设计些网页弄弄编程也有一笔不错的收入，可这两百块的项链，却是程乐从小到大买过的最贵的礼物了。
    想像他皱着眉头把那小乌龟戴在脖子上的表情，程乐就不由得心情大好。
    程乐选了个漂亮的蓝色盒子，让店主精心包装好这条项链，这才满意地从百货大楼走了出来。
    正午阳光正烈，周末的缘故，街上行人也很多，大部分是从各个院校走出来散步的学生情侣，平时关在学校上课，也难得周末出来放松。程乐拿着项链穿行在人群中，因为买到喜欢的礼物心情愉快的缘故，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引来路人频频侧目，程乐也不介意，自顾自哼着歌往学校走。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显示一条短信，来自陌生号码。程乐随手打开来看——
    “你是程乐吧？是你在我电脑里留下号码让我找你的。by消逝的爱情。”
    不知是不是手机反光的缘故，那一行小字，在太阳底下看着竟有些刺眼。
    程乐沉默了片刻，走到附近的凉亭坐下，快速按键回复短信——
    “既然你真的找我，一定有话要说对吧？所以，不必客气，直接一点说。”
    那边也很爽快地进了正题，很快就回复说：“小夕这个人，你知道吗？”
    小夕……这个名字倒是很耳熟。
    程乐低头思虑片刻，突然想起，小夕？这不就是自己在《双恋》里面配的那个角色吗？那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主角救下之后痴恋上主角，最后甚至为他死掉的炮灰受？曾经和归剑明还因为小夕的性格问题在Q群里吵架来着。
    “或者，你对归剑明的过去完全不关心？”接着又一条短信传了过来。
    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和强硬的语气让程乐很不舒服，干脆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想听听对方到底是谁。没料电话被挂断，接着收到条短信：“我不方便听电话，短信聊吧。”
    程乐皱眉道：“那就请你直接一点，别拐弯抹角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好吧，我告诉你，小夕全名叫凌夕，是归剑明的初恋男友，也就是论坛里常提起的中文系才子，被他抛弃后，远走海外的那个人。”
    程乐紧握住手机，沉着脸回复道：“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讲重点好吗？他的前任男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人不答反问：“你对归剑明了解多少？知道他的背景吗？知道他父母是什么人吗？你不觉得他有一点混血儿的特质？难道你对这些，一点都不好奇？”
    程乐沉默了一下，才冷静地回道：“他的父母是谁，跟我无关，我喜欢他就足够了。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来听听。”
    那边接二连三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看来你对他根本不了解，就被他的表面给迷惑了。”
    “凌夕跟他青梅竹马，身边的人都知道凌夕有多爱他，结果却被他甩了。这件事你可以去问夏羽，为这个，夏羽当初还揍过他一顿。”
    “你不知道，归剑明其实是孤儿，他小时候被父母抛弃，长大之后就变得很叛逆。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就是感情了，他不相信任何人对他的感情能够长久。”
    “所以，他才反复抛弃别人，来填补他心里对于感情的缺失。他年少时经常做坏事，还被抓去劳教所教育过，出来以后性格变得更加阴沉。他很会伪装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复杂，他的心机太深，是个很危险的人，所以在学校很少有人敢接近他。作为曾经的受害者，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你的感情，在他眼里，同样是廉价的。”
    程乐沉默了良久，微微一笑，只发过去一行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所以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接着就把对方拉进了手机黑名单。
    短信到此为止。
    对于这个明显跟归剑明有过恩怨的陌生人所说的话，程乐并不想相信。
    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因为，那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利剑一样直刺心底。
    即使程乐不想相信，可她说的……却没有错。
    归剑明的背景，自己的确不知道。他有一点混血儿特质，却不知是哪里的血统，这一点自己也曾怀疑过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他小时候的生活如何，自己根本毫不知情。甚至他在T大的那些广为流传的风流事迹，自己也无从查证……
    这个时候，该以什么理由继续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呢？自己真的能够那么自信，确信所看到的归剑明就是真实的他吗？确信他也喜欢自己，确信他没在伪装？
    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夏日午间艳阳高照，程乐却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过了良久，程乐才平静下来，打开手机给归剑明拨了通电话。电话接通很久，他才接了起来。
    “什么事？”
    十分冷淡的语气。
    程乐沉默片刻，假装若无其事地微笑着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们一起吃晚饭如何？”接着，又轻声补充道，“我很想念你做的菜，想再尝尝你的手艺呢。”
    “不行。”脱口而出的拒绝，态度十分冷硬。
    程乐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哦？为什么？”
    归剑明沉默了一会儿，语气这才缓和了些，低声说：“我今天有些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知道，歌手大赛的决赛就在下周，电视台要过来直播，我下午过去跟他们谈一些细节方面的……”
    “非要今天不可？”程乐冷冷地打断了他。
    “对，就约在今天。”
    ——你骗谁呢，真当我是没搞过活动的菜鸟不懂活动流程？人家电视台负责人周末不休息？约定谈判约在星期天下午？正巧约在你生日这天？歌手大赛总决赛下周就要开赛了，电视台方面不是早该谈好的吗？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而已，很想陪你过这个生日，你真的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编造借口骗我呢？
    程乐只觉得一阵心寒，握在手里精心挑选的项链，也像突然变得千金重一般。
    压抑住心底的怒气，程乐冷静地道：“好吧，你忙。”
    接着就迅速挂掉了电话。
    近一点了，阳光变得更加强烈，晒得街道都有些发白。程乐起身去蛋糕店把预定的蛋糕拿出来，却早已没有了当初订蛋糕时那种喜悦的心情。
    想想自己大清早出来，早饭、午饭都没吃，奇怪的是现在居然还不饿，可能是心里一直想着怎么陪他过生日的事情，甚至连晚上做什么菜都想好了，结果把早饭午饭全给忽略掉。
    不过，总归要填点肚子的。今天跟他一起吃饭是不可能了，于是程乐就去路边的小吃店随便要了碗米线对付过去。
    还好刚才提前打了电话给他，要不然，兴高采烈提了一篮子蔬菜上门，却发现人不在，那得有多傻?
    把蛋糕提回宿舍之后，程乐就爬上床去闷头睡觉。今早为了给他买礼物起太早了，这会儿正好补眠。
    梦里却依旧睡不安稳，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陌生短信里的话。
    你的感情，在他眼里同样是廉价的。
    ——是这样吗？
    那为什么，他会说自己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相信他的人呢？为什么那天晚上他冒雨狂奔过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说他害怕失去呢？
    难道这些都是在演戏吗？
    程乐迷迷糊糊在梦里纠结着，直到晚上七点钟才猛然被惊醒。原来是自己订的备忘录闹钟，上面写着“小归的生日歌会”。
    程乐这才想起今晚恶魔要在YY开歌会的。
    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登陆了QQ同时上了YY语音频道，果然，魔音社的YY频道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两百，大多都在“恶魔的停尸房”那个屋里面。
    程乐鼠标点开一看，恶魔果然在线。
    进了那个频道，就听归剑明正在说话——
    “总之，很感谢今天来歌会的所有人，谢谢你们的祝福。废话不多说，给大家唱首歌吧。”
    熟悉的伴奏响起，他居然再次唱起了《画心》。虽然他在T大歌手大赛唱了这首歌，可在CV圈里还是第一次唱，很多人都没有听过。
    这样悲情的歌曲，用他低沉的声音演绎出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动听和深情。
    现场的听众都热血沸腾。
    只有程乐的心里五味杂陈。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现在看来，这歌词，一词一句，说的，可不就是他本人吗？
    看不穿，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从来没有人能懂。
    等恶魔终于唱完了这首歌，现场自然极为轰动，文字聊天框再次出现了疯狂的刷屏——
    “恶魔唱太好了，听着让人心颤！”
    “好感人的歌！恶魔是唱给谁听的吗？”
    “我记得当初魔音社周年歌会的时候，乐乐不也唱过这首歌吗？”
    “乐乐是搞笑风格的，恶魔唱的是深情版。”
    “哎？乐乐今天也来了，要不要来一首？”
    “羽毛也来了！还有刘大，清风大人，好多熟人啊！恶魔面子真大！”
    下面聊天框一直有人起哄，让一些CV上去献声来祝恶魔生日快乐，羽毛被恶魔揪上麦唱了一首歌，接着是其他社团的一些好友。不知唱了多少首，很多知名的CV都来给恶魔助兴，他在这圈子里的确很受欢迎，又因为承担《永恒之地》这部大型广播剧的制作总监而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歌会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还有很多他粉丝群里的人上麦唱歌送祝福。
    整个歌会一直热热闹闹的，程乐却觉得特别冷清。
    他就挂在那房间里听那些人唱歌，送祝福。
    他只是那两百多人中的一个路人，对恶魔来说，没有丝毫的特别。
    听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这场歌会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可是，明明，过生日的那个人，是他最爱的人吧？为什么觉得自己那么路人呢？
    现在看来，专门订闹钟爬起来听歌的自己，怎么看都像个傻瓜一样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乐突然看见自己被拉上了麦序，是身为频道管理的李唯姐做的。
    李唯调笑着着：“怎么，今天我们阳光帅气的乐乐同学一直在沉默呢？今天可是恶魔的生日，不给一点表示吗？你不是说，恶魔是你的偶像啊？”
    归剑明没说话。
    其他的任何一个CV上麦唱歌他都会说几句，客套的，调笑的，或者感谢的。可乐乐上麦的时候他却突然沉默了。
    程乐也沉默了一下，见归剑明依旧不说话，总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冷场吧？程乐咳了一声，这才假装没事人一样，微笑着说：“我沉默，是因为偶像的生日，我心情太激动了。既然被小唯姐强拉上麦，我就唱一首吧。唱得不好听大家别打我。祝恶魔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程乐找到首伴奏，王心凌的《爱你》，节奏很快很甜蜜的一首歌，被程乐以搞怪的形式唱了出来，引得听众狂笑不止。
    其实，只有程乐自己心里清楚，在那么一大排杂乱的伴奏里，选中这首歌，只是因为“爱你”这两个字。
    不知在电脑那头听歌的人，可懂？
    
    第七十四章 真相 …
    
    恶魔的生日歌会热热闹闹，一直从七点开到了九点。
    歌会结束后，程乐便关了电脑，穿了件外套，拿起桌上的蛋糕往地铁站赶去。
    虽然中午的电话闹了点不愉快，可程乐从来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记仇，有什么话说开就好。再说，蛋糕已经订了，不送给他，过了今天就没了意义。
    还好现在这时段人很少，一路畅通无阻，赶到归剑明住的地方，只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
    程乐循着记忆找到小区里的最后一栋楼，楼下的门刚好开着，因为楼道里很昏暗，程乐便打开手机来做电筒，一步步慢慢走上去。
    走到五楼的时候，发现归剑明的屋里亮着灯，门似乎开着条缝隙。
    程乐走上前去，刚要推门，却听见屋内有些奇怪的声音。好奇之下，忍不住凑过去从缝隙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如同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让程乐全身都凉了个透。
    冰凉刺骨。
    屋内的场景是程乐做梦都没想过的。
    他从来没想过，归剑明那种温柔又复杂的眼神，会在注视着别人的时候出现。
    他从来没想到，归剑明会那样带着无奈的，宠爱的表情，拥抱着别人……
    多像啊，跟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多像？那眼神，那表情，就像复制粘贴的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亏自己还为他那种目光而着迷，为他那样的表情而心跳，还以为那是因为他有多爱自己。
    原来，他不过是最好的演员而已。
    程乐手指紧紧攥着那盒蛋糕，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画面，只觉得他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剑一样刺在自己心头。
    ——归剑明，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即使你的名声臭不可闻，即使你的谎言被我发现，即使你的身世背景有那么多的疑点。我还反反复复的说服自己，选择相信你，跟你站在一边。只因为，我爱你，我愿意去相信我所爱的人。
    可是，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
    这就是你当面打我的一个响亮的耳光吗？
    很好，当初小飞说归剑明是新闻系一号人渣的时候，自己还反驳说，他追一个甩一个还不够渣，更渣的，是一脚踩N船。如今这话却真的应验了，归剑明果然深藏不露。
    怪不得昨晚零点那么久不接电话，看来是有个跟自己一样白痴的人守着零点给他电话祝福，他被那人缠住了，只好甜言蜜语安抚了一个多小时？
    怪不得今天说没时间跟自己吃饭，原来是有另一位傻瓜找上门来陪他过生日呢。
    程乐越想越是心寒，大热天的，那种冰凉的感觉直从脚底往上升，就像冬天里突然发作的风湿一般，赶都赶不走。指尖紧攥在掌心里，划出一条条红痕都没有发觉。
    程乐的目光紧紧凝在归剑明的脸上，两人只隔着一道门，程乐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得他了。
    屋内，归剑明怀里抱着的那个清瘦的男生，还在轻轻的颤抖着，像是撒娇一样把头埋在他怀里，一边哽咽着说——
    “剑明，我真的很爱你，在国外受再多的苦，我都忍了下来，就是为了早点回到你身边……”
    男生抬起头来，眼中是迷恋的神色。
    “别再丢下我好吗？我爱你……”
    “你记得吗，我们说好每年都一起过生日的，你看，我还从国外带了礼物给你，这条项链是我专门给你订做的。”
    看到这里，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
    瞧瞧，屋里的那个男生多像个白痴。归剑明看着他的眼神中明显带着冷漠和嘲讽，可惜当事人看不见，自己这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自己差点也变成了那样的白痴吧。看在他眼里就跟可怜的小丑一样，一脸忐忑的给他送礼物，却不知，那精心挑选的礼物，在他眼里，真的一文不值。
    其实，现在拿着蛋糕站的门外的自己，岂不是跟屋里那人一样白痴？
    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假装没看见可不是程乐的作风，既然今天凑巧撞到了，问题也就到了解决的时候。程乐深吸口气，退后一步，轻轻敲了敲门。
    然后推门而入，微笑着道：“哟，门没关啊。归剑明，我来陪你过生日了。”看到屋内的场景，假装惊讶地道，“有客人在呢？”
    那男生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一见程乐进来，瞬间涨红了脸，推开归剑明，冲归剑明轻声道：“他是？”
    程乐耸耸肩，一脸灿烂的笑容：“我是归剑明的男朋友……哦，对了，具体是第几任，这你要问他，我也不清楚。”接着，走到桌旁，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面上，当着他的面打开来。
    那行“loving you”，用红色果酱写上去的字，此刻看来竟是如此刺眼。每一个字母都像在讽刺自己的愚蠢。
    程乐低头紧紧握了握拳，这才抬头看向归剑明，微笑着说：“这个蛋糕，留给你们俩好好享用吧。不过，这行字看来有点多余了。”说着，就把写了loving you的那个巧克力牌子拿起来，潇洒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程乐沉下脸，转身要走，却被归剑明猛地拉住了手臂。
    归剑明的脸色很阴沉，那种冷到极点的目光，带着残忍的目光，是程乐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他的手指太过用力，甚至像是要嵌进程乐的手臂里。
    程乐皱眉，冷冷道：“放手。”
    归剑明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把他拉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听我解释。”
    归剑明把程乐按到床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程乐。
    程乐耸耸肩，“好啊，你可以解释，最好在十点之前解释完，我还要赶地铁。”
    归剑明沉默良久，才低声道：“你就是乐乐对吗？”
    程乐低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归剑明继续平静地道：“直说吧。刚开始遇到你，确实是因为你很特别，但我当时没想惹你，因为我知道，你不是gay。”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我无意中听到魔音社一个新人的录音，声音太熟悉，我怀疑那是你。查过你的资料后，就更加确定了。”
    “哦？原来你早就知道了。”程乐微微笑了笑说，“你果然深藏不露。”
    归剑明淡淡道：“你是李唯推荐之下进的魔音社，你舍友又是李唯的男朋友，你跟乐乐声音这么像，名字又都有个乐字，我怎么可能连这都想不到？一直装作不知道，只是我想看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原来我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只是演戏。就像看耍猴一样，你看得可尽兴？
    程乐沉默一下，才轻轻笑着说：“你观察我一阵，然后对我感兴趣了，想追了再甩掉，来满足你的成就感？”
    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道：“后来你又进广播台，我发现，你原来喜欢我，既然如此，我只好顺水推舟，陪你玩玩。”归剑明沉默片刻，低声说，“可是，我没想到你是无双的弟弟。”
    程乐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今晚歌会的时候，其实无双也在，你说话的时候，他说你声音很像他弟弟，我才想起来，无双曾经说过，他弟弟考到T大读研，你又正好姓程，我才确定，原来，你就是他的弟弟。”
    听着他平静地叙述着这些，程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
    原来，在他的眼里，“爱着他的程乐”，这个身份，远没有“无双的弟弟”重要。
    甚至连他认识多年的网友无双，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比自己重要许多许多呢……
    所以他才会因为不小心惹到了朋友的弟弟，而果断的选择断了这层关系吗？
    程乐深吸口气，冷静地道：“我是他弟弟没错。所以？”
    “我不想玩火玩到朋友弟弟头上，所以，趁你还没陷进去，我们还是早点分手吧。不然，我跟你哥也没法交代。”
    ——你怎么知道我没认真？没陷进去？
    程乐弯了弯唇角，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心底却被他无情的话划了一刀又一刀的伤口。
    其实早就认真了，只不过那些愚蠢的认真，在他的眼里，只是无聊人士玩弄的把戏吧。他以为自己接近他是闲着无聊好玩吗？却不知，自己早就喜欢上他，才想方设法靠近他的。
    自己买的蛋糕上还傻瓜一样刻了一行loving you，被他看笑话了。
    白痴一样买了个项链，两百块钱，现在自食其力辛苦做程序赚学费，钱也来得很不容易呢，为了给他买个稍微精致一点的礼物，多贵的价钱眼都不眨一下，从小到大买过的最贵的礼物，现在却埋在口袋里，送都送不出去了。
    那只可爱的小乌龟，背上厚厚的龟壳，每一条纹路都刻得那么精致，可惜，永远都没有人把它挂在脖子上了。
    程乐强忍住眼中的酸涩，塞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摸了摸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抬起头来，冷淡地说：“归剑明，你觉得，我会对你认真吗？”
    “不会。”很果断的答复，甚至没有半秒犹豫。
    ——不会？
    果然在他眼里，那些表达心意的方式，都是愚蠢的作秀。
    自己精心准备的蛋糕，歌会上唱的歌，还有，通宵好几日帮他做的宣传视频，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发的短信，抱着他亲密的吻，等等。
    全都是在演戏？
    程乐笑了笑：“没错，我当然不会对你认真。你还真了解我。其实我接近你也只是一时好奇罢了，我只是想试试跟男人恋爱的感觉，跟你在一起这几天，不过是一次新鲜的尝试。”
    归剑明沉默了良久，这才点点头，低声道：“你这样想也好。我们在一起才几天，和平分手，对彼此都有好处。”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还是找个女朋友比较合适。”
    “找个女朋友，是吗？”程乐慢慢站了起来。盯着归剑明的眼睛，微笑着说，“虽然很想揍你一拳，可是，我真怕，脏了我的手。”
    ——“别再见了。”
    扔下最后四个字，程乐转身摔上了门。
    屋外的那个男生正在沙发上坐立不安，程乐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疑惑的目光，径自走出门，再大力的把门关上。
    楼道里很黑，一个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寂。
    程乐突然想起，不久之前的那个下午，窗外的阳光其实很温暖明亮，可这里能透进来的光线却微弱得可怜。于是，归剑明就走在前面，体贴地牵着他的手，每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都会捏一下手心来提醒，自己接到暗示，就会放慢脚步，免得踩空了。
    那一刻真的觉得，两人的心贴得很近，连心跳和呼吸的频率都渐渐融在了一起。
    现在想来，却是那么的讽刺。
    也不知，在这楼道里，他牵过多少人的手。
    如今自己一个人走在这黑暗的楼道里，窗外也没有阳光，只剩漫天繁星来告诉他此刻的时间。
    此时是夜晚，吹着很冷的风。
    有个白痴大老远提着蛋糕和礼物，兴高采烈地跑来给人庆祝生日，却只听他说了几句伤人的话。
    我只是玩玩而已，现在不想继续了，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理智的分析，冷静的结论。
    自己只能接受，还要顾忌自尊不吵不闹，微笑着，假装若无其事地留下蛋糕，再攥着手心里花了两百块钱买来的项链，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去赶地铁。
    那个叫程乐的人，一向潇洒乐观，快活自在的人，独自坐上最后一班地铁，在空空荡荡的车厢里看着自己的影子。
    投射的窗上的自己，脸上居然还带着笑容。程乐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还在笑什么？
    
    第七十五章 陌路 …
    
    程乐一个人从地铁下来，看向远处璀璨的灯火。大学城的夜景其实很美，每个学校的路灯都别具特色，到了晚上一起亮起来，各种形状，各种颜色，远远看去极为壮观，像是正月里的花灯会。
    唯一的不同是，花灯会总是热热闹闹的，人潮涌动。而这里，却很冷清。
    尤其是现在，十一点了，快到各校关门的时间，那么长的路上，居然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程乐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全然没有欣赏夜景的兴致，只觉得心里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什么，空空荡荡的，一阵阵冷风直往里面灌，吹得人全身都凉透了。
    唯独，手心里是热的。
    程乐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塞在口袋里，握着那个礼物盒。
    皱了皱眉，把那盒子拿出来，顺手就想扔进垃圾桶，可转念一想，买的时候花了近两百块，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买给他却送不出去的礼物，是不可能再转送给别人的。
    正如自己对他那份真诚的心意，不可能再转给别人一样。
    扔了太浪费，可留着又有什么用？
    程乐低头走路，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音乐学院哥哥的宿舍楼下。既然来了不如上去瞧瞧，好几天没见哥哥了。带着这样的想法，程乐慢慢走上楼去，敲了敲门。
    程悦很快就出来开门，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显然刚洗过澡。
    程乐见到他就扑了过去——
    “哥……”
    程悦怔了怔，不止是因为他带着哽咽的声音，还有他就像被冷水浇过一样冰凉的体温。
    “你怎么了，程乐？”程悦担心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全身都是凉得厉害，赶忙把他拉进屋里，倒了杯热水给他，“来，快喝点热水。”
    程乐接过水杯，手指还在轻轻发着抖。
    “你怎么回事？大半夜出来也不多穿件外套？”程悦轻斥道。
    程乐这才想起，刚才好像把外套忘在归剑明那儿了，怪不得，这一路都觉得冷。
    “还有，你跑来我这里做什么？不回宿舍吗？”
    回宿舍？
    会被人笑话吧？
    余小飞今早说不要陷得太深，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不是你们口中的那种人。
    结果，晚上就被甩了。
    真够丢人的。
    见哥哥一脸担心的样子，程乐笑着拍拍他的肩，说：“没事，你别担心，你弟弟我只是玩游戏玩输了而已。”顿了顿，又说，“不过这次赔本有点多，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程悦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接着问：“什么游戏？”
    程乐沉默了良久，才勉强笑道：“哥，你就别问了。这件事说出来……会让我觉得很丢脸。”
    说着就紧紧抱住了程悦，像是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他怀里。
    程悦总觉得今天的弟弟有些反常，他看上去像在笑，可是眼底那种痛苦的神色，并没有办法完全掩藏起来，所以，那笑容看上去特别的难看。
    自从父母都走了以后，弟弟一直很坚强独立，很久都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抱着自己说些心里话了。小时候程乐总是特别怕冷，每天都窝在自己怀里睡觉，还强迫自己给他讲故事，后来家里出了事，他就突然变得很懂事，也很少跟自己说心里话了。
    看他每天都带着笑容，开开心心的，程悦还以为这些年他一直过得很愉快。
    今天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变得脆弱起来？
    程悦心里忐忑不安，又不好问，只能一遍遍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悦见弟弟一直一动不动的，轻声叫了他几遍也没反应，抬起他的头一看，才发现他居然闭着眼睛睡着了。他看起来很累，睡着后依旧紧皱着眉头，像是做了什么很痛苦的梦。
    程悦把弟弟扶到床上去，见他睡觉缩成一团，突然觉得十分心疼。
    已经十一点半了，程悦想上床睡觉，却听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很急的样子。看了眼来电显示，程悦接起电话，惊讶道：“小归，你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程乐在你那儿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中透出明显的焦急。
    程悦一时有些发怔，没有回答。却听耳边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在，还是不在？”
    这样急的语气，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故一样。
    程悦看了眼床上痛苦地缩成一团的弟弟，皱了皱眉道：“嗯，他是在我这儿。”
    归剑明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他没事吧？”
    “……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显然松了口气的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冷静，片刻后，又低声说，“好好照顾他。”
    “你们……”程悦还想说什么，那边就把电话给挂了。
    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程悦还是搞不清楚情况，只好带着疑惑回床上睡觉。程乐像是本能地寻求温暖，很快就凑过来抱住了程悦，嘴里还轻声叫着：“哥。”
    程悦摸摸他的头，低声说：“没事的，好好睡一觉。”
    程悦一直轻拍着弟弟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哄他睡觉，可此刻看着他紧皱眉头的样子，程悦突然发现，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好像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
    自从他长大之后，脸上整天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却从来没跟自己讲过他的心事。所以，很多时候，看见他的笑容，程悦也分不清他是真的开心，还是在假装无所谓。
    次日清早，七点十分的闹钟准时响起，程悦睁开眼睛，却发现程乐不在屋里。
    阳台上似乎有个人影，程悦赶忙走过去，只见程乐正站在那里，手臂撑着栏杆，像是看着远处，又像在思考什么。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单薄的背影形成一个定格的画面，全身都带着冰冷的气息，也不知站了多久。
    程悦走到他旁边去跟他并肩站着，他居然没有察觉，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程悦皱了皱眉，拍拍他的肩膀。
    程乐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头来，见到哥哥后，微微笑了笑，说：“哥，你醒了。”
    程悦沉着脸问：“怎么这么早起来？穿这么少站在外面吹风，不怕感冒？”
    “哦，昨晚做噩梦。”程乐耸耸肩，笑着说，“待会儿吃过早餐我就回学校，今天还有课呢。昨晚突然跑来你这里，吓到你了吧？”
    程悦摇摇头：“跟我不必客气。”
    程乐环住哥哥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我就知道，还是哥对我最好了。”
    程悦沉默了一下，突然扭头看着他，冷冷道：“你在这儿站了多久？半夜几点醒的？看你的脸，都冻得发红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笑起来很难看？”
    程乐的笑容慢慢地僵在脸上，良久后，才收回手去，转身往外走去，一边淡淡道：“哥，你忙，我先回去了。”
    “程乐。”程悦沉着脸叫住了他。
    程乐停下脚步。
    “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受？昨晚你做什么噩梦了，怕到全身发抖的程度吗？”
    程乐后背一僵，却仍是没有说话。
    程悦上前一步，低声说：“哥哥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程乐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悦以为他根本没听清楚想要复述一遍的时候，他才突然微微弯了弯唇角，轻笑着说：“有些事情，说出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乐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哥哥，“你跟叶敬希的事，不也瞒了我近十年？”
    程悦怔了怔，“……这不一样。”
    “一样。”程乐冷静地道，“你当初不告诉我，是怕我担心。我现在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况且，说与不说，结果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哥，你应该相信，你弟弟可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的人。放心吧，我很快就能恢复的。”
    程乐深深地看了哥哥一眼，微微一笑，转身走开，轻轻带上了门。
    那一刻，程悦突然觉得弟弟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
    他的笑容灿烂如昔，只是黑亮的眼眸里，却像是遮了一层冰，他的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底。
    程乐回到宿舍，余小飞果然刚起床，还在阳台刷牙。一见程乐开门进来，余小飞马上漱了口，着急地道：“程乐你昨晚去哪了？”
    “哦，去我哥那里。”程乐笑着答道，一边走到桌旁开了电脑。
    “不回来也不说一声，真不够哥们。”余小飞一边抱怨，一边走进屋里，“对了，你不是去找归剑明了吗？那么晚还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打电话给他……”
    程乐握住鼠标的手顿了顿，平静地道：“你打电话给他，他怎么说？”
    “哦，他说，你在哪儿跟他没关系。”
    程乐手指一紧，沉默片刻，才微微一笑，“的确没关系。”
    “呃，你们……”
    “已经分手了。”
    余小飞惊讶道：“怎么回事？”
    “我看清了他的本质，所以就干脆分手了。”程乐平淡的说着，接着又回头调笑道，“你不是该替我高兴吗？怎么一脸吃了苍蝇的诡异表情？”
    余小飞愣了愣，这才笑道：“分了也好，那种人你惹不起的。”
    程乐回过头去，没再说话。
    程乐从F盘里找到那个歌手大赛总决赛的宣传MV。
    虽然现在一点也不想提到归剑明这个名字，更不想跟这个人有丝毫的交集，可辛苦做了好几个通宵的最终版MV，要是意气用事删掉的话，会影响到广播台的进度。况且，程乐可不想成为那种为了私事牵连到工作的人。
    程乐把MV邮件给了归剑明，附上一行字。
    “视频做好了，你看看，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改。”
    很快就有了回复，简单的三个字
    “辛苦了。”
    程乐又回复说：“我想退出广播台。”
    “好。”
    看着那四排简简单单的对话，程乐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曾经紧紧拥抱亲密接吻的两人，曾经在Q上遇到总会互相调戏的两人，曾经一聊起来就收不住，甚至会说话说到天亮的两人……
    现在的对话，居然简单到可以用“个位数”来计算了。
    接下来的一周，程乐依旧笑容满面，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每天都按时上课，把心思全放在学业上面。很快就搞定了导师交过来的任务，以前熟悉的几个师兄找他接一些赚钱的活儿，一些公司的网站建设，页面设计等等，报酬都还不错，程乐也都应承下来，他做事情很效率，质量还高，师兄导师们都赞不绝口。
    歌手大赛的总决赛也在铺天盖地的宣传中拉开了帷幕。
    今年的四校区总决赛，定在东校区新修的露天大舞台上，所以这几天东校区的人流量突然多了起来，校道上也全是总决赛相关的宣传横幅。
    四校区总决赛的门票很不好弄，除了一些相关社团的内部票，每个学院分配的票量非常有限，各位入围总决赛的选手也只发十张票送给亲友团。东西南北四个校区的亲友团都往这边跑，拥挤程度可想而知。
    周五晚上，余小飞一进宿舍就兴奋地吼道：“程乐！好消息，我拿到决赛的门票了！”
    “哦。”程乐淡淡应了一句，“李唯做主持，拿的亲友票是吧？”
    余小飞点头：“你怎么知道？”
    程乐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因为这次歌手大赛，从初赛，复赛，校区决赛，都是他陪着归剑明一路走来。
    每一次比赛，归剑明在台上唱歌的时候，程乐在下面比他还要紧张。
    每一次，主持人宣布他晋级下一轮的时候，程乐在台下比他自己还要高兴。
    南校区决赛，他以第一的成绩晋级总决赛，程乐甚至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当初他在初赛海选的时候，程乐曾跟他说，今年一定要拿到总决赛的名次，拿到那个漂亮的奖杯，然后风风光光的去四校区巡演。
    程乐当时还想着，一定要一路陪他走到最后，亲眼看着他拿下奖杯，再陪着他游遍T大的四个校区。总决赛的时候，舞台一定非常豪华，灯光也一定十分炫目，到时候自己就买一大捧玫瑰，当着全校人的面，走上舞台去送给他，告诉他，也告诉那些侮辱他的人，不管在别人眼里归剑明是怎样的人，我程乐，依然爱着归剑明。
    可是如今呢？
    坐在宿舍里听着外面轰轰烈烈的总决赛宣传，听着自己制作的宣传MV里熟悉的歌曲，程乐突然觉得，当初的自己，就像在他面前耍猴却毫不自知的小丑。
    甚至连那句“我把我自己送给你”的告白，也成了最可悲的笑话。
    “程乐，程乐你在想什么呢？”余小飞放在肩上的手，让程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程乐回头笑了笑说：“没什么。”
    “我问你去不去看比赛啊，小唯给我两张票，让我把你也叫过去呢。”
    “不去。”
    “干嘛不去？总决赛举办场地一年轮一个校区，好不容易轮到东校区，而且还在新建的大舞台举行，很多隔壁学校的人都来凑热闹呢。去吧去吧，正好两张票，咱俩一起去。”
    实在没法拒绝余小飞的热情，程乐只好接过他塞来的票，放在了抽屉里。
    不过他是不会去的。
    因为他真的不想再看见归剑明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那样，会让他想起不久之前每次比赛都跑去给他加油的，白痴一样的自己。
    周末的时候，历经一个多月的歌手大赛总决赛终于拉开了帷幕，程乐在校道上看见巨大的海报宣传，入围决赛的歌手有十二位，每个校区的冠、亚、季军，归剑明以南校第一的身份入围总决赛，他的照片贴在海报的左上角。
    那张照片就是自己在南校区亲自给他拍的，拍完之后还精心处理过。低头听着音乐的他，完美的身材，帅气的容貌，出众的气质，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旁边还有人小声的议论，“这就是归剑明吗”“果然很帅啊”“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他着迷”“听说他跟新男友又分了？”“我倒是听说他的初恋凌夕学长回来了呢”……
    程乐在海报前驻足片刻，听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抬头迎着刺眼的阳光，最后看了一眼海报中的他完美的侧脸。
    然后，微微一笑，转身走远。
    仿佛那海报里的人，并不是他所爱的人，只是个路人。
    他还记得他离开归剑明的那天，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四个字——
    别再见了。
    
    第七十六章 决赛 …
    
    那天晚上的东校区特别热闹，处于中心位置的露天大舞台，频频传出动听的歌声。炫目的灯光把夜空都照得通明。
    程乐站在阳台上，双手撑着扶栏朝远处看去，聚焦了无数灯光的中央舞台，像是黑夜里最璀璨的明珠，舞台下的观众手里挥舞着荧光棒，星星点点的荧光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如同一群跳跃的萤火虫。
    对T大东校区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激情的夜晚，难得在东校区进行的歌手大赛总决赛，如同演唱会一般的盛大排场，同学们忍不住要去现场凑凑热闹，甚至许多拿不到票的人也站在附近围观。
    隔壁宿舍的人也走光了，这一个楼层似乎只剩下程乐，远远站在阳台上遥望，带着微笑，着看着舞台上上演的一幕幕精彩的戏码。
    多么相似的场景……
    曾经的自己，如同那些在舞台下激动挥舞着荧光棒的人一样，为归剑明加油助威，归剑明却只在台上看戏。
    现在的自己，站在远处冷眼旁观他的最后一场比赛，他在台上演戏，看戏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主持人上台说：“接下来，有请来自南校区的归剑明同学！”
    听得出主持人正是李唯，因为叫到归剑明的名字显然有些激动，在舞台上带头鼓起掌来。
    程乐微微眯了眯眼睛。
    比赛现场的灯光亮如白昼，归剑明从光源的尽处缓缓走上了舞台，距离太远，程乐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模糊的人影，连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分辨不清。台下的掌声，尖叫，嘲讽，甚至不屑，那么多声音混杂的一起，震耳欲聋。
    归剑明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款步走到舞台的中间，镇定自若地拿起了话筒。
    像刚才的每个选手一样，主持都会问他们一些问题，比如你为什么参加比赛，进入总决赛有什么感想之类。
    李唯笑着问归剑明：“小归，我们都知道，去年你跟几个师兄一起参加过歌手大赛，进入总决赛之后却没有拿到名次，几位师兄都毕业了，今年你一个人卷土重来，是不是因为没有拿到奖很不甘心呢？”
    归剑明平静地说：“不是。”
    “那你今年再次参加比赛，是为什么呢？”
    “是为了一个人。”
    因为他的语气太过严肃，现场顿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台下观众才反应过来，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声，口哨声，当然夹杂着许多人的嘲讽。
    李唯继续问：“为了一个人？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咯？”
    “是的。”归剑明微微一顿，“因为他说，他很喜欢听我在台上唱歌。”
    “今天给我们带来一首什么歌呢？”
    “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
    台下再次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李唯退场，舞台上的彩灯也熄灭了，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一束暖黄的光静静投射在整个大舞台的中央，光芒的中间只站着归剑明一人。
    音乐前奏缓缓响起，归剑明拿起麦，自顾自地开始唱歌。旁若无人的低声吟唱，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了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温暖我胸口”
    归剑明低沉的声音唱着这首悲伤的歌，竟有种催人泪下的效果。每次唱到“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时，他总会闭上眼睛，微微低下头，握紧话筒，因此，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侧脸，却拍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沙哑的声音近似哽咽，那种声嘶力竭一般的吟唱，感染了台下无数的观众。
    现场突然变得极为安静。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低沉压抑的歌声。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简单又深情的一句话，在东校区的上空反反复复的回荡着。
    程乐皱了皱眉，转身走回了宿舍。打开电影，戴上耳塞，把声音调大，盖过了归剑明的歌声。
    他承认，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心里还会有轻颤的感觉，可是，他也明白，他再也不会因为那个人的歌而感动了。
    受过伤的人，总会在心里建起一道防线。
    程乐心里的这道墙，就是归剑明亲手建起来的。
    后来才听说，那首歌让一些泪点低的女生听哭了，也有人说，归剑明唱完之后到洗手间洗脸，脸上疑似有泪痕。
    甚至有人说，他这首歌，只是为一个人而唱，为那个他口中重要的人。因为用心在唱，所以才会那么深情，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作秀和伪装，才会打动台下的评委们。
    距离舞台近的人，甚至看见他握住话筒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发白。
    那天晚上，归剑明真的拿到了歌手大赛总决赛的冠军，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拿着奖杯微笑着鞠躬，话依旧不多，只是几个字的感谢。只是，当他转身走下舞台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丝毫获得冠军的喜悦之情。
    .
    校门外的小炒店里，李唯走进预先定好的房间，屋内坐着两个人，正是归剑明和夏羽。
    李唯进屋的时候，归剑明正低头用茶水冲洗着杯子，也不知洗了几遍，简单的动作一直重复着，连对面的夏羽盯着他的目光都没有发觉。
    李唯拉了张椅子在归剑明旁边坐下，笑了笑，说：“小归，你今晚唱得可真好，后台有些人都听出了眼泪呢。跟我一起主持的那个搭档，知道我跟你认识，还让我跟你要这首歌的录音版呢。”
    归剑明拿过茶壶，一边倒茶，一边淡淡道：“这首歌不会有录音版。”
    李唯微微一怔，接着说，“对了，我让小飞把程乐也拉去看晚会的，也不知道他去了没……”
    “他不会去的。”归剑明低声打断了李唯。
    李唯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去？”
    归剑明没有回答。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在台下千千万万的观众里，他只想看到那一个人的身影。在台下那么多人的喝彩中，他也只想看见那一个人的笑容。每次比赛，他都会刻意去寻找那道熟悉的目光，所以，他知道，程乐，今天一定没有来现场。
    程乐从初赛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加油，给他鼓励，每次在舞台上看见那爽朗的笑容，心底也会变得柔软起来。
    只是，最终的决赛，他却没有来。
    因为，不久之前，是自己亲手把他推开了。
    归剑明沉默了良久，这才一脸平静地看向夏羽，说：“点菜吧，我没吃晚饭，现在很饿。”
    “好。我也饿了。”夏羽招手把服务员叫了过来，三人轮流翻阅着菜单，很快就点好了几道菜。
    “就这些吧，不够再点。”夏羽把菜单递给服务生。服务生笑着接过，走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沉默的气氛甚至有些压抑。
    片刻之后，李唯微笑着打破了沉默：“今晚这算是庆功宴吧？看你们的表情，怎么倒像是送别宴呢？”
    “是送别宴没错。”夏羽平静地说。
    李唯怔了怔：“什么意思？”
    夏羽看了归剑明一眼，说：“小归要去A市电视台实习，毕业以后留在那边工作，这几天就走。”
    “还有半年才毕业吧？这么早走？”李唯疑惑地看向归剑明。
    归剑明笑着说：“反正论文差不多写完了，留在学校也没事做，早点去实习也好。”
    李唯和夏羽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了下来。
    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三人一边吃菜一边闲聊。夏羽笑着说：“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几个小时候也这样围着桌子吃饭。小唯那时候可调皮了，总喜欢抢别人的菜。”
    李唯白了他一眼，“你才最无赖好吧，人那么小，饭量却特别大，小归每次都把饭分给你，自己饿肚子。”
    夏羽耸耸肩：“没办法，谁叫他逞强要当老大呢，当老大就要照顾我们对吧。”
    李唯说：“我们认识有多少年来着？”
    夏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是……十六年？还是十五年？记不太清楚了。”
    李唯轻笑道：“是啊，太久了，我也忘了。”
    “十四年。”一直在喝酒的归剑明突然低声说道，“小羽是六岁过来的，我记得，那天还下了场大雨。”
    李唯和夏羽对视一眼，终于停下了对话。
    从这个话题开始，归剑明就一直沉默着低头喝酒，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他依旧面不改色。没聊几句，他面前的的两个酒瓶都已经空了。
    李唯夺过他手里的酒杯，轻声道：“别喝了。”
    夏羽却扬了扬眉，“让他喝。”接着从服务员那里要来了一打啤酒，放在桌上，“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终于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不喝个痛快怎么行？对吧？”
    夏羽拿起一瓶酒，笑着说：“来，小归，我敬你，祝你到那边工作顺利。”
    李唯看了他们一眼，也拿起一瓶酒，跟两人轻轻碰杯，“祝我们大家都心想事成！”
    三人就那么喝着酒，也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归剑明喝醉了趴在桌上的时候，夏羽和李唯才对视一眼，同时放下了拿在手里跟他碰杯的酒杯。其实他们两人的酒瓶早就空了，只是归剑明一直没有发现。
    李唯看着紧皱着眉头趴在那里的归剑明，良久后，才心疼地道：“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喝得这么醉呢。”
    夏羽笑了笑说：“他只是……很想醉吧。”
    夏羽扶起归剑明，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说道：“因为，喝醉了，就不会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
    李唯跟上他的脚步，从另一侧扶住归剑明，轻声问：“是不是凌夕回来了？我那天好像在学校看见他。”
    夏羽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是的……他回来了。”
    “那小归和程乐……”
    “分手了吧。”夏羽笑了笑说，“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痛苦。”
    李唯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两人一直扶着他，慢慢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到了T大校门的拐角处，夏羽才说：“快到学校关门时间了，小唯你先回去吧，他醉成这样，我扶他去我那儿睡一晚。有事明天再说。”
    李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你路上小心点。”
    “知道。”
    夏羽一路把归剑明扶到了家里，先把他扔到沙发上，回头去整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床铺，再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归剑明喝醉之后的样子跟平常很不一样，平日里总是一副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喝醉之后，卸下了那层冰冷的外壳，却显得有些可怜。
    眉头紧皱，一脸防备的姿态，好像害怕有人会接近他似的。
    迷迷糊糊中，他还在叫着一个名字，夏羽把耳朵凑到他唇边，半晌，才听清他的那句话--
    “程乐……对不起……”
    简单的五个字，因意识不清而显得有些支离破碎，由喝醉的人口中说出来，让人听着特别的揪心。
    夏羽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果断拨通了程乐的电话。
    “哟，夏羽啊，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事吗？”程乐的声音就像跟老朋友闲话家常一样，带着调侃的笑意。
    “程乐，你能过来我这儿一趟吗？归剑明他……”
    还没说完就被程乐打断：“哦，归剑明啊，我跟他分手了你不知道吗？所以，他的事情，你不必找我了。”接着又微笑着来了句，“还有事吗？没事儿我挂了。”
    夏羽赶忙道：“他喝醉了，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程乐沉默下来。
    “他跟你分手并不是为了跟凌夕在一起，这点我很确定。”夏羽顿了顿，继续说，“他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你们不如见一面，把话好好说清楚……”
    “好了。”程乐沉下脸来，冷冷地道，“我不想见他。”
    说罢就直接挂了电话。
    夏羽皱了皱眉，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躺在床上的归剑明似乎觉得冷，把整个被子都紧紧裹在身上，夏羽用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这才发现他是发烧了。赶忙跑去卫生间找来毛巾，浸了冷水，敷在他的额头上。
    自打认识以来，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看他紧皱眉头一脸痛苦的样子，夏羽也觉得十分心疼。
    那天晚上归剑明一直处于低烧状态，嘴里却迷迷糊糊一直在叫着程乐的名字，也不知叫了多少遍。
    
    第七十七章 往事 …
    
    那天晚上，归剑明的意识一直处于迷糊的状态，脑海中有太多的场景迅速划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很想抓住一个人的手，却一直抓不紧。梦境非常的模糊，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只是一直下着大雨，只剩他一个人走在没有尽头的深巷，甚至能感受到雨水冰凉的温度。
    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夏羽趴在床边睡着了，自己的额头上贴着条毛巾，毛巾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上面的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浸透了衬衫。
    归剑明皱了皱眉头，把毛巾拿下来顺手搭在床头，翻身起来，再把夏羽抱到床上，替他盖好了被子。
    独自走到客厅里，借着月光，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热水，再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水杯刚送到唇边，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归剑明从口袋拿出来，看到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的名字，是程乐。
    放下杯子，几乎是颤抖着，用拇指按了查看键——
    “既然分手了就好聚好散，我不会计较谁对谁错，不会再缠着你。所以，我希望，你和你的朋友，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和夏羽的手机号我会一并删除，请你把我的号也顺便删掉。就这样，不说再见了。”
    归剑明对着这条短信沉默了很久。
    这很符合程乐的风格，程乐总是这样洒脱而随性，敢爱敢恨，喜欢上了就不顾一切去追求，分手的时候也很决绝，从不藕断丝连，甚至连手机号都要果断删掉。
    这样和自己预期的结果一样。
    很好，不是吗？
    可心里还是有些轻微的刺痛。那条短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讽。
    本来就是自己提出的分手，现在程乐很干脆地放下了，倒是自己一直放不下。所以才会在听到余小飞电话的时候紧张地打过去问程乐的下落，还在决赛的时候期待他能来现场。
    这样的自己，让归剑明甚至觉得陌生了起来。
    归剑明看到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此时正好是凌晨四点钟，脑海里突然想起一句话：在凌晨四点钟醒来的时候，想念的人，一定是你今生最爱的人。这句话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他的，不知为何就那么清楚地记了下来。
    很多年了，凌晨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人值得去想念。
    父亲是从没见过的陌生人，没有兄弟姐妹，朋友都在身边不需要想念，只能偶尔想一想告诉他这句话的妈妈，却连她的容貌都记不清楚了。
    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挺想念程乐。很想知道此时的他在做些什么，发这条短信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甚至……很想见他一面。
    怎么可能呢？
    只是挺喜欢程乐而已，难到会真的爱上他？
    说出来，自己都不信，何况是别人。
    归剑明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摸了摸手机。金属的外壳传递着冰冷的温度，如同往常每个醒来的深夜，只有手机陪着他等待天亮，有时候实在无聊了，就上网看看新闻，看看小说。
    此时，他却沉默地看着程乐发来的诀别短信。目不转睛地盯着发件人那栏里小小的“程乐”两个字，好像眼前都会浮现出那灿烂的笑脸来。
    突然想起程乐调戏人时没心没肺的笑容，想起他在海边告白时认真的笑容，想起他说“别再见了”的时候，淡漠又疏离的笑容。似乎从认识以来，他就总是在笑着，所以很多时候，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笑还是假笑。就如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欣赏他，羡慕他，喜欢他，还是不知不觉竟爱上了他？
    归剑明低头看回了手机。
    凌晨四点，程乐到现在还没睡，还在像以前一样熬夜看电视剧吗？
    手指轻轻按着键，写下一行字：“你早点休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暧昧的回复挺好笑，已经分手了，这么发过去他一定会觉得这人太虚伪，反而更加讨厌。
    自己总不该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卑微吧。
    皱了皱眉，果断把那行字删掉，只打了一个字：“好。”然后，按了发送键。
    不再见，连号码都删了，这就是程乐最后的要求？
    归剑明从名片夹里找到程乐的名字，手指放在删除键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他突然很想存着这个号码，哪怕后来程乐换号了，他也想留着这个名字在电话薄里，偶尔翻到的时候，也会想起，曾经有一个叫程乐的人，带给过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快乐和温暖。
    归剑明把程乐单独分到了一个组里，来电铃声设置为“可惜不是你”。
    他知道，这个铃声，永远都不会响起。
    那天晚上，归剑明坐在客厅里等待天亮，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刚才的梦境，梦里的大雨一直在下，这些年很多次都梦见那样像要冲垮整个世界一样的暴雨，也因此有了灵感，写下《梦境》这部广播剧的剧本。后来又写下《双恋》，依旧没有好结局。
    只有夏羽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为什么要写那样惨烈的结局。
    因为，他们都一样，是在雨天里被遗弃的孤儿。
    那时候还小，大概也就四岁的年纪，所以很多事记得不太清楚。记忆中依稀有个女人会抱着他给他讲故事，还会亲吻他的额头，他按那个女人的话，乖乖叫她妈妈。
    小时候的归剑明不爱说话，只是乖乖听她讲话，听着听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因为是跟她单独住在一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劲，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有一天，天气很好，妈妈抱着他到了一个地方，给他买了很多吃的，很多衣服，然后柔声说：“阿明，乖乖站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吃的。”说完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紧紧抱了抱他，哽咽着说，“妈妈爱你。但是……对不起，我没办法带着你一起去的……对不起……”
    她反复重复着对不起，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见她哭了，归剑明轻轻抓住她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认真地说：“妈妈别哭，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他没有等到他的母亲。只是等来了一场大雨。
    南方的夏季总是如此，大雨毫无预兆就泼洒下来，归剑明没有伞，就找到一棵大树，蹲在那里躲雨，衣服被淋湿的缘故，风一吹，冻得瑟瑟发抖，他就把妈妈买的新衣服抱在怀里取暖，几袋吃的东西就放在脚边。
    他一直望着那个路口，等待那个女人的出现，眼前模糊一片，他害怕妈妈回来了自己看不见，就一直用淋湿的衣袖擦着眼睛上的雨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雨一直没有停，却有一道手电筒刺眼的光照了过来，归剑明用手遮住了眼睛，却听耳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哎？怎么有个孩子躲在树下面？”
    那人走近了，撑起一把大雨伞，蹲下来说：“这么大的雨，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家人呢？”
    “妈妈让我在这儿等她。”归剑明认真地说。
    老人似乎怔了怔，接着，又温柔地摸了摸归剑明的头，轻声说：“别等了，她……不会回来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孤儿院啊。”老人把归剑明从地上拉起来，归剑明却固执地不肯走。
    老人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不知道孤儿院是什么地方吗？”
    归剑明摇了摇头。
    “就是……没人要的孩子才来的地方啊……”
    归剑明还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老人看，老人无奈地笑了笑说：“还不信啊？这附近都没有人家，如果不是她不想要你了，又怎么会把你送到这里丢下呢？”
    老人见他还不信，接着解释道：“这里是郊区啊……公车站都很远的。她要买什么东西才会特意把你送来郊区呢？你一路过来都没见到几个人，对吧？而且看你淋成这样，一定是等了很久了，她肯定不会回来了，不然这么大的雨，怎么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这么久呢？”
    归剑明的手终于慢慢地松开了，良久后，才低下头，轻声地说：“是这样……吗……”
    老人叹了口气，把雨伞递给他，再把他整个抱了起来，“别怕，我们这儿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孩子，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归剑明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抗，只是小小的手紧紧握着那一堆被雨淋湿了的衣服。
    老人见他那么宝贝那几件衣服，就帮他把地上那些装了零食的塑料袋也捡了起来。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柔声问：“你好像是混血儿吧？长得可真漂亮。眼睛和头发颜色跟我们有些不太一样哦……你妈妈看来是本地人了，你爸爸呢？”
    “爸爸？”对归剑明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意思？”
    听着他认真询问的语气，老人似乎也很惊讶，沉默了片刻，才说：“就是……跟妈妈一起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有的，父亲……”
    归剑明考虑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接着又问，“每个人……都应该有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心疼地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从那天开始，归剑明就开始了在孤儿院的生活，那个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留下什么照片，所以，年幼的他很快就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后来一个雨天，夏羽也被送来，归剑明跑出门的时候，看见坐在大树下面的夏羽。他走过去地问：“你在等谁？”夏羽说：“等我哥哥。”归剑明笑了笑，平静地说：“别等了，他不会回来的。”
    再后来，归剑明长大了，上了中学。入学的第一天，就因为帅气的外表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有热心人凑过来问：“归剑明你是不是混血儿啊？不过……看上去不是很明显呢，你爸妈谁是外国人？或者，你外婆？爷爷？家里三代以内谁有欧美血统吗？”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淡淡地道：“抱歉，我不知道。”
    提问的人震惊片刻，悻悻走开，不久就传出他很高傲的言论，还有些人在背后说：“切，归剑明拽什么啊，不说就不说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归剑明听着那些议论，只是沉默。
    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去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纯黑的颜色。这件事情也再也没有人提过，因为大家都知道归剑明很冷漠很高傲，跟他说话就是自讨没趣。
    其实他是真的不知道。关于自己的身世、背景、血统甚至国籍。
    
    第七十八章 凌夕 …
    
    归剑明是在高二文理分班的时候遇到凌夕的。
    他还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刚刚分班的缘故，互相很陌生，安排座位的时候看着同桌都有些尴尬。
    归剑明因为个子最高，视力又是1.5，所以主动要求坐在最后一排。
    没有人想跟他坐，或许是耳闻过他的冷漠高傲，又或者是害怕跟帅气的他坐在一起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当老师问“谁愿意坐最后排”的时候，一时没有人回答。
    没想到这个问题居然冷场，老师也有些尴尬，赶忙圆场说：“我知道，很多同学视力不好……”
    有个清秀的男生突然站了起来，微笑着说：“老师，我坐最后吧，我的视力很好。”
    老师松了口气，笑着说：“好，那你就跟归剑明坐同桌吧。”
    男生点点头，走到最后排放下书包，微笑着伸出手来，“久仰，我叫凌夕。”
    归剑明礼貌地伸手跟他握了握，“你好。归剑明。”
    “喂，我知道你叫归剑明啊，不然我干嘛说‘久仰’。”凌夕笑得很开心，坐下来一边整理书包一边说，“一直听人说你的事迹，成绩又好，人又低调，所以很想认识你的，没想到分到一个班，也算有缘呢。”
    “嗯……”归剑明淡淡应道。
    “哎，你怎么报文科了？我听说你上次数理化都考满分来着，我们物理老师天天表扬你，上课的时候老说，你们看看人家归剑明同学，这么难的题目都能考满分，瞧瞧你们，一个班六十个人，上六十分的倒没几个。”凌夕顿了顿，又说，“你好像特别聪明。那么难的数学题都会做。”
    归剑明淡淡道：“满分只是运气好。不会做的几个选择题，我猜的答案都对了。”
    “唔，那也是运气很好啊。”凌夕说着又笑了起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我数学最烂的，有空就教教我吧。”
    “嗯。”
    “当然，我可不是为了你教我做题才跟你当同桌的，我只是很想认识你。对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考哪个学校啊？我的目标是……”
    凌夕话很多，多到归剑明觉得耳边像是坐了只麻雀。
    男生话这么多的他还第一次见，所以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不过，归剑明自己不爱说话，有凌夕在旁边一直说个不停，倒也不觉得无聊，有时候，甚至会被他一些奇怪的想法逗得笑起来。
    凌夕成绩很好，只是偏科偏得厉害。他历史地理很多时候拿满分，数学却一直在及格线徘徊，所以归剑明经常给他讲题目。
    凌夕对数学很头疼，归剑明讲好几遍他还是搞不懂，归剑明也不会不耐烦，他每次问题目，归剑明都会耐心给他讲。因此，凌夕经常夸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耐心的人了。”归剑明只是平淡地说：“我有个朋友叫夏羽，数学比你还糟，从小给他补课补习惯了。”
    跟凌夕同桌两年，算是高中时代最好的回忆。高三报考志愿的时候，归剑明填了本地的T大新闻系，那样小唯就是他的师姐了，他总觉得，有熟人的地方会温暖一点。
    全班聚会吃散伙饭的那天，很多人都喝了酒，凌夕也被灌酒，显然是醉了，跑到角落里大声跟归剑明说：“归剑明，你知道吗？我报的是T大中文系，我已经拿到通知书了！”
    “哦？那恭喜你。以后我们又是校友了。”归剑明微笑着说。
    凌夕神秘兮兮地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报一个学校吗？因为……我暗恋你好久了。”
    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凌夕似乎也察觉到诡异的氛围，回头看了眼一脸抽搐的众人，终于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瞬时酒醒，涨红了脸。
    既然已经说了，骑虎难下，凌夕索性豁了出去，继续往下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我喜欢你。”
    屋里顿时爆发一阵尖叫声，口哨声，还有一些人搞怪的喝彩声：“好！归剑明快答应啊，看人凌夕都当众告白了！”“答应了吧，快答应了吧！一起去T大比翼双飞多好啊！”“真没想到散伙饭遇到这么喜庆的事儿！”“哎哎，我们凌夕喝了酒胆子也变得这么大！”“小归快答应吧，你看凌夕羞得都快站不住了。”
    凌夕被众人说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攥紧了手指。
    归剑明看了他良久，才微微笑了笑，柔声说：“好。”
    在震耳欲聋的起哄声中，归剑明轻轻抱住了他。感觉到怀里那个清瘦的男生激动地微微发着抖，归剑明也觉得，心里变得柔软了起来。
    其实，凌夕告白的那天，他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反而是惊讶多过喜悦的。
    自己对凌夕并没有达到爱的程度，当时答应跟他在一起，只是不讨厌他，或者说，挺喜欢他的性格。而且，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会让凌夕很难堪。
    高中那两年同桌的时光，凌夕也带给过他很多很多的快乐，再说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喜欢上女人，所以，当时没有过多的考虑，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跟凌夕一起来到T大，两人一直在一起，怕同性情侣在学校会太过招摇，凌夕就建议两人出去租房住，归剑明也答应了下来。
    同居那段时间过得很舒心，凌夕虽然话多，可相处久了也渐渐摸清了归剑明的脾气，在他看书的时候就会乖乖闭上嘴，安静地靠在他身边。
    就这样在一起，两年多，日子一直很平静。归剑明甚至以为，自己终于有了可以陪伴在一起，相守一生的人。
    大二寒假的时候，孤儿院的老院长生病了，归剑明和夏羽李唯他们都回去探望，一群一起长大的孤儿，陪着院长过了最后一个春节。
    在院长的坟前，一群人都哭了，只有归剑明沉默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没有流一滴眼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都知道，他这样沉默的时候，往往，才是最难过的时候。
    归剑明记得，那天是正月初七，或者气温太低了，飘下来的水滴居然凝成了冰，抬头看去，像是在下雪，只是细碎的雪花落在地上马上就化成了水。
    归剑明又一次去了院长的坟前，待了太久，腿都有些麻了，天快黑的时候他才终于站了起来，收拾起行李。
    夏羽说：“你明天再走吧，这么晚了还在下雪呢。”
    归剑明摇了摇头，说：“我想现在就回去。”
    他那么执着地要回去，只是想见见凌夕，他记得凌夕最怕冷，屋里的空调坏了，这样下雪的天气，凌夕一个人会被冻着。
    搭了最后一班长途车，到达市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走上熟悉的楼梯，突然听见屋内有奇怪的声响，好像什么被撞倒。
    归剑明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屋内。然后，僵在原地。
    凌夕正和另一个男生拥吻在一起，动作太剧烈的缘故，把一个小凳子撞倒在地。
    那个男生，居然是归剑明熟悉的人。广播台的前任台长，是他很敬重并且欣赏的学长。那个学长一直很照顾他，还说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也是在那个人的鼓励下，他才尝试着多跟人打交道，加入了广播台，认识了很多的朋友，甚至参加了广播台台长的竞选。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他还跟那个学长，李唯，还有另一个师姐，一起组了个乐队，几人渐渐熟悉起来，乐队也越来越红火，四人打算去参加下学期的歌手大赛，所以，这个学期，每周末都一起练歌。
    凌夕会经常去音乐室看他们，有时候还带些水果过去慰劳，跟大家有说有笑的。
    他们都知道，凌夕是他最珍惜的恋人。
    可是现在，凌夕却跟他最信任的学长，拥抱在一起，在距离他不足五米的地方接吻。
    归剑明静静地站在门外。
    他发现自己手脚似乎都被冻僵了，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
    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担心凌夕会怕冷。为什么担心凌夕会着凉所以从郊区半夜三更赶回来却看到了这一幕。
    良久之后，凌夕红着脸推开那个人，轻声说：“我们这样背着剑明，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怕什么，只要你真心爱我，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可是……他一直对我很好……”
    “但你爱的是我，不是吗？”
    凌夕没有说话，只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好了，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说这些丧气话。”
    说着就把凌夕直接压倒在沙发上。
    听着屋内渐渐响起的喘息声，归剑明终于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来，轻轻关上了门。
    他们爱得有多深？好不容易相聚，着急到连门都不关就吻在一起的程度？
    归剑明的嘴角扬起个冷笑，慢慢地转身下楼。奇怪的是，被人背叛的这一刻，他居然不觉得有多痛苦。
    是自己太冷血了吗？
    还是，被抛弃已经是第二次，所以……习惯了呢？
    就像当年妈妈说“在这里等我”却一直没有回来一样。如今，看着亲口说“我爱你，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凌夕，跟别人接吻，甚至上床，他的心里，居然没了痛的感觉。
    这次是冬天，还飘着小雪，天气比当年的雨夜要冷上许多，归剑明提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广场上零点的钟声响起，这才发现，那行李箱很重，提太久了手都有些酸。
    里面都是他给凌夕带的特产。
    虽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却是孤儿院的婆婆亲手做的，听说小归有恋人了，婆婆高兴得不得了，走的时候找了一大堆吃的给他，有腌萝卜，土豆丸子，还有腊肠之类的。
    凌夕爱吃零食，归剑明也就没有拒绝，回来的时候多带了一点给他。
    只是现在……不需要了吧？
    归剑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广场上的时钟，零点钟，没公车了，地铁也停了，那个“家”肯定是不能回去的，凌夕跟学长还在那儿甜蜜着。
    自己……这种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家”的人……
    该去哪儿？
    抬眼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个小旅馆，于是就走进去开了间房。
    到屋里放下行李，然后站在阳台上默默点了根烟，冷静地思考着该怎么跟凌夕分手。
    到了今天这地步，他不可能再缠着凌夕。凌夕爱上了别人，他能做的只有放手。他不想让两人之间变得太难堪。
    跟凌夕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尽心尽力充当着恋人的角色。他对凌夕有多好，众人都看在眼里，甚至好到夏羽和李唯都说要嫉妒了。
    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报。
    他并不恨凌夕，只是觉得很失望，还有心寒。
    还以为，这样尽心的付出，就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
    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太愚蠢。
    会有哪种爱胜过母子血浓于水的亲情？会有哪种话胜过母亲对儿子亲口所做的承诺？连亲生母亲都会抛弃的人，有幸运得到如此深刻的爱吗？
    显然，他没有。
    他之所以会傻到去相信凌夕，只是因为太渴望温暖了，却没曾想，经历温暖后再次被抛弃，会更加寒冷。
    那天晚上，归剑明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他收到凌夕的短信。
    “剑明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
    看着“我想你”那三个字，眼睛突然有些刺痛。归剑明没有回短信，去厕所用冷水冲了把脸，再脱了衣服洗去一身的疲惫。理好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很精神，这才回到屋里拿起手机，回了条短信说：“我今天早上的车，中午才到。”
    “好的，我在家等你。”
    归剑明没再回复，直接从电话薄里删了凌夕的号码。
    他坐车回到家里，走上楼去，进屋后发现屋内整理得非常干净整齐，一点也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和味道。
    凌夕果然是很谨慎的人呢。
    归剑明笑了笑，走到沙发旁坐下。凌夕听到脚步就从卫生间出来，笑着走过来说：“这么早回来？怎么不在那边多待几天呢？”
    他是盼着自己在郊区多待几天，好跟学长甜蜜吧？
    归剑明沉默了片刻，看着他，低声说：“小夕。”
    “嗯？”
    “我们分手吧。”
    凌夕怔了半晌，才问：“你刚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归剑明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我喜欢上别人了，所以，我们之间不必继续了。”
    凌夕惊讶地道：“那个人是谁？”
    “你不必知道。”归剑明果断地说。
    凌夕沉默了良久，才黯然垂下头去，“你怎么会喜欢上别人？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你……”
    “感情的事总是由不得人，你该知道，爱上谁是自己也没法控制的。”归剑明淡淡答道。
    “剑明……”凌夕还想说什么，却被归剑明低声打断，“这个理由够了吗？”归剑明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低声说，“祝你幸福。小夕。”
    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以这个理由作为分手的借口，只是为了给凌夕留最后一份尊严。
    因为，高中所有同学都知道他跟凌夕在一起，夏羽和小唯也一直认为他们感情很好，或许是自己太宠着他了，所以，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以为，他们很相爱。
    莫名的分手，分手后凌夕又跟那学长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的猜测和谣言。
    总不能让大伙都知道是凌夕背信弃义脚踩两条船吧？如果那样，夏羽和李唯肯定会仇视凌夕，冲动的夏羽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凌夕也会被高中的同学朋友们看低了。
    就说是归剑明喜欢上别人所以抛弃了凌夕吧。哪怕从此以后，自己会变成众人唾弃的花花公子，变成众人口中始乱终弃的人渣。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小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更不屑于去跟看不起他的人解释。
    反正，他在外人眼里，从来都不是好人，不差再加上一条罪名。
    况且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在凌夕为难的时候，用这个借口说分手，替凌夕担下一切，不过是他留给凌夕的，最后的温柔。
    虽然结局让他心寒，可至少，在过去的两年里，凌夕真的让他感到过快乐。所以即使被抛弃，他也不会那么小气的去恨凌夕。
    就如被妈妈抛弃的时候一样，他也从不恨那个女人。
    他知道，那个女人肯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不要他，凌夕爱上别人也是情非得已，既然自己成了他们的负担，与其跟在他们身边当累赘，当绊脚石，干脆点抛弃了，也没什么。
    恨又何必呢？反而显得自己挺可怜。
    这个世上，没有人必须为别人付出什么。
    反正他习惯了一个人过，这么多年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一个脚印都踩得特别踏实。
    因为，自从他跌跌撞撞学习走路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人，会扶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归剑明自己造的孽，他会承担后果，说我偏心的也请消停点，放心，我从来都是攻受一起虐的。天秤座不是白当的。
    小归他不自私，也不冷血无情。他要自私，当场冲进去打凌夕一耳光赶他出门算了，何必替凌夕承担那么多骂名？他的温柔藏得太深，很多人看不见。
    他只是在冰窖里待久了，被一再背叛、抛弃、伤害之后，很渴望温暖，却害怕被热度烫伤的可怜虫一只。
    ps：嚷嚷换攻的，抱歉，我不可能换小归，要是真换了这篇文也就成了垃圾。三十万的文最后几章换攻那还写什么= =|||从不伤人的是圣母，不是人。人都有毛病，我笔下，从来不会有完美的圣母。
    给有毛病的人创造幸福是我写文的目的，一帆风顺的天仙配还写个毛线>_<再说，程乐是那种随便就能爱上其他人的？归剑明对他不好，咱换一个。下一个性格又有点问题咋办？没事儿，咱再换一个？
    程乐的爱情，不会这么廉价的。
    很严肃地说：不换攻。
    所以别再纠结换攻的问题了。一直嚷嚷也没用的，我不会被评论煽动而修改原本设定的情节。
    归程天生绝配，娘胎里指的婚，不拆，就不拆。
    
    第七十九章 离别 …
    
    归剑明再次看向手中的手机。这是他十八岁那一年院长买来送他的，冷冰冰的金属外壳是他很喜欢的风格。虽然款式早就过时了，可他还是很珍惜这部手机，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现在这部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是程乐发来的短信。
    “就这样，不说再见了。”
    不知为何，他再次看着那条短信里的字，居然会觉得很难过，胸口像是被什么压迫一般的窒息感，让他甚至喘不过气来。
    他这才发现，程乐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太多的不同之处。比如，在听到他告白时会喜悦甚至激动，听到他没有回宿舍时会紧张和担心，现在看到这名字，心脏部位也会有针刺一般的痛感。
    很多奇怪的情绪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从没体会过，所以，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人们口中所谓的爱情。只是确定，这种感觉比简单的“喜欢”，还要深刻很多。
    他还记得，不久之前，因为很想见程乐，就费尽心思弄了两张校庆晚会的门票。把程乐骗来了南校区看表演。
    那天晚上一直跟程乐说悄悄话，聊得特别开心。他从小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可是跟程乐在一起的时候，看着程乐笑眯眯地问自己问题，就忍不住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他想，如果程乐问起混血儿的事情，自己可能也会一时冲动把身世背景全部说给他听的。
    只是，程乐没有问。
    后来，程乐说，很想听他在舞台上唱歌。看着程乐带着微笑一脸期待的样子，归剑明突然想满足他那个小小的愿望。
    虽然那个舞台，留着许多令他难堪的回忆。
    去年乐队在总决赛的时候因为归剑明的失神而名落孙山。
    没有人知道，其实是主唱归剑明出了差错，他们的乐队才以第五的成绩无缘“四大歌手”的奖杯，而那个学长，乐队的队长，也在比赛结束后跟凌夕一起远走海外了。
    本来他再也不想去那个比赛的舞台唱歌的，可听程乐那么一说，突然又心动起来。
    他的心里产生一个奇妙的想法：让程乐每一场比赛都来给自己加油，然后，把最终决赛的奖杯送给他，告诉他——
    我参加比赛，只是，为了你。
    决赛的时候，本来打算唱一首很温暖的歌曲，那首歌是孤儿院的婆婆教他的，其中一句歌词他很喜欢：“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没想到，最终却临时换成了《可惜不是你》。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所以，手里的奖杯，也成了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
    生日那天收到程乐短信的时候其实很开心，本想很快就回复的，可是，凌夕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长达一个小时的对话，让他非常的疲惫。
    因为凌夕的突然归来，许多过去痛苦的回忆，论坛上的麻烦，一个一个接踵而至，让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是不相信程乐喜欢他。
    他只是不相信程乐喜欢他的程度，能够深刻到可以不在乎他过去的一切，跟他一直走下去。
    他更不相信，一次次被抛弃的自己，能够有幸得到那样长久的爱情。
    与其面临第三次被抛弃的痛苦，不如趁早选择分手。
    因为他很清楚程乐和凌夕的不同之处，被凌夕背叛的时候，他没有太难过，可是程乐不一样，如果那个人换成程乐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冷静的面对和承受。
    所以，分手才成了最好的选择。
    两个人在一起，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感情根本没有牢固下来，更谈不上有多么深刻。即使现在分开，也不会有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更不会有太大的痛苦。
    况且，程乐虽然嘴上说爱他，却根本不了解他的背景和过去，这样的爱太像虚构的“空中楼阁”，没有一丝一毫现实的基础。
    他不认为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
    程乐的性格乐观开朗，现在分手，他最多会从此厌恶自己。总比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深爱之后，又因为各种原因，甚至……像凌夕那样变心，再分开，要好上许多。
    这是把双方痛苦都降到最低的方法。
    没有深爱过，分手又何难？
    本来，仔细思考过后，以无双做借口趁早跟程乐分开，是他很冷静地做出的决定，程乐也如预料中一样果断放手了。
    可是现在，归剑明却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一件事情。
    他低估了自己对程乐的喜欢，那种感觉比想象中要……多出许多。
    所以……意料之外的，心里很难过，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感觉到的真切的痛。明知身体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出毛病，可那种真真切切的，尖锐的痛楚，却迅速地在胸口蔓延开来。
    小时候妈妈扔了他，他并没有难过，因为年纪太小，不懂父母要养育小孩的道理。孤儿院很多人，他就觉得，妈妈扔了自己或许也没什么，至于爸爸，那么陌生的词汇他从不去考虑。
    后来，凌夕背叛了他，他也不是很伤心，只是觉得，在一起两年，一直很关心小夕，照顾小夕，尽心尽力的对他好，最后他却背着自己跟最信任的学长在一起了，挺……让人心寒的。
    可是现在，亲手推开了程乐，心里却莫名地疼得厉害。
    或许是真的爱上了他，自己却没有发觉吧？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何况是程乐呢？
    更何况，程乐留给他的最后几个字是：不说再见。自己又怎么好厚着脸皮说，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加爱你？那也太可笑了吧？谁信呢？
    凌晨五点的时候，夏羽习惯性起身上厕所，走到客厅，发现归剑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出他朦胧的影子。
    他的指尖夹着一根烟，微弱的火星在夜里看着格外刺眼。夏羽皱着眉走了过去，开了灯，沉着脸道：“哪来的烟？”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归剑明轻轻眯起了眼睛，见到夏羽之后，他才笑了笑，摁灭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说：“抱歉，忘了你很讨厌烟味的。”
    夏羽扭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那么难受吗？”
    归剑明没有说话。
    夏羽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起桌上早就冰冷的水喝了一口，继续说：“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吸烟了。我记得当年你跟小夕分手之后，我找你好久都没找到，最后却发现你站在楼顶吸烟。我当时气愤你抛弃小夕，还揍了你一顿呢。难道，吸烟变成了你分手后的习惯吗？”
    夏羽故意把话说得轻松。
    归剑明的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只淡淡道：“烟能让我冷静。”
    夏羽顿了顿，又认真地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跟凌夕分手的理由。”
    “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上别人了。”
    “那个人是谁？”
    归剑明没有说话。
    夏羽笑了笑说：“这么拙劣的谎言，我当时居然信了，还为小夕不平揍了你一顿。后来想想，你根本不是这样花心的人。你们分手，问题到底出在哪？”
    “是我对他没感觉了。”
    “我不信。”
    归剑明沉默片刻，扭过头来，平静地道：“夏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关于我的事你知道的也最多。但是，有些事，即使最亲密的朋友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明白吗？”
    夏羽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不想告诉你的，你别再追问了。”归剑明轻轻拍了拍夏羽的肩膀，站起身来，回头笑了笑说，“好了，床让给我睡一下。今晚还要赶火车。”
    “哦，好。”夏羽站起来，跟着他往卧室走，归剑明突然回头说，“对了，把你手机给我。”
    夏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递给他。却见归剑明接过手机，从名片夹里直接搜索到程乐的名字，按了删除键。
    夏羽惊讶地道：“你干嘛删程乐的号？”
    “你以后别再找他，那样他会不高兴。”归剑明轻轻笑了笑，“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
    看着他走进卧室，一脸平静的关上门，夏羽却怔在原地。
    认识这么多年，夏羽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归剑明的人，可现在才突然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人真正的了解归剑明。正如他和李唯都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被抛弃的孤儿，只有归剑明，从来没有为这样的遭遇，有过一句怨言。
    夏羽不禁想问他，你真的和你所说的一样不爱程乐吗？为什么喝醉的时候还会叫他的名字？甚至到现在，还想着没有你之后，他能继续不受干扰的，开心的生活。甚至连我手机里的号码都删掉？
    这样的做法，不是在乎他，更胜过在乎自己？
    很多的问题堵在胸口，打开门，看见裹紧被子睡着的他，夏羽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归剑明被一阵来电铃声吵醒。醒来的时候看见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一点。或许真的太累了，才会睡这么久。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起电话，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语气很着急的样子——
    “剑明，听说你要到外地实习了是吗？你在哪？我想见你一面……”
    “好了，小夕。”归剑明低声打断了他，“我们没有再见的必要。”
    凌夕却无视了他话里明显的拒绝意味，自顾自说：“你在夏羽那儿对不对？你从窗户往外看，我就在楼下。”
    归剑明拉开了卧室的窗帘，果然，看见一个人清瘦的背影。
    “现在还不想见我吗？”凌夕笑着说。
    沉默片刻，归剑明淡淡道：“好，你上楼吧。”
    走出卧室，夏羽正好不在，可能去吃午饭了。也好，免得彼此尴尬。
    归剑明打开了门，就见凌夕跑了上来，扑过来轻轻抱住他，归剑明没有推开，只是沉着脸，直到凌夕放开了他，他才平静地道：“进屋说吧。有些话我想跟你说清楚。
    “好。”凌夕跟着他走进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屋内非常凌乱，客厅地板上铺了个大大的垫子，上面还摆着键盘，电脑就放在一边的桌上，显然夏羽平时就坐地上玩电脑，沙发上还堆了好几件外套。
    归剑明走到一边，把几件外套拿开，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凌夕走过去坐下来，笑着说：“小羽这里还是那么乱啊，这几年也没找到个人管管他吗……”
    “找我什么事？”归剑明低声打断了他。
    “呃……”凌夕看着面无表情的归剑明，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指，片刻后，才轻声说，“我想告诉你，我决定跟你一起去A市，我在那边找份工作，然后陪着你……”
    归剑明突然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的？”
    凌夕怔了怔，“我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归剑明淡淡道，“知道这事的只有小羽和小唯，他们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可能告诉你。”
    凌夕沉默片刻，才小声道：“是我暗中跟着你。前几天T大招聘会的时候，我看见你去A市电视台的招聘点面试，通过了，所以……”
    “所以，论坛上那些照片也是你发上去的对吗？”
    凌夕惊讶地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我跟程乐从海边回来的那天，我送程乐去地铁站之后，就去了招聘点面试。你说，你那天跟着我，对吗？”
    凌夕怔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原来你早就回来了，生日那天凌晨给我打电话，还假装自己在国外吗？”归剑明微微笑了笑，目光却变得更加冰冷，“小夕，你变了很多。”
    凌夕轻轻颤抖着，低下头去，良久后才轻声说：“我是变了没错。我也不想为了你变得这么愚蠢……这些年在国外，我一直很痛苦，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可我还是反反复复的想你，我很想回到过去的时候，我们一起住在外面，虽然是租的房子，可是，每天放学都待在一起，你会耐心的给我做饭，还抱着我说，你很庆幸能够遇到我……”凌夕的声音带着哽咽，强忍着眼泪，“我回来那天，一下飞机就跑去找你，却看见你那么温柔的抱着程乐……我很难过，一时冲动才拍下照片……”
    归剑明冷静地道：“生日那天，你故意抱着我说喜欢，也是因为发现程乐在门外对吗？”
    凌夕惊讶地看着他，良久后，才终于点了点头，低声问道：“知道我在背后搞鬼，你会更加讨厌我是吗？”
    归剑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凌夕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道：“我想跟你在一起，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所谓，反正，我从来都不是好人。直说吧，当年跟你告白的那天我也没喝醉，我就是想在大家面前给你压力，我了解你的性格，你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我的。跟你在一起两年，你也早该认清我了对吧？”
    归剑明笑了笑，低声说，“我也不是好人。所以，你这一套，对我没有用的。”
    归剑明说完便转身要走，凌夕猛地站起来拉住了他，“剑明，我都不计较你当年的变心，放下自尊回头来找你……”
    “你以为，当年的事我真的一无所知吗？”归剑明打断了他，回过头来，平静的看着凌夕，“没有捅破真相，是我给你留的最后一点尊严。我不想你在朋友们面前那么难堪。”
    “你还要说什么？”
    凌夕紧攥住拳头，红着眼睛看着归剑明，良久后，才轻声说：“过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当年对不起你，是我错了，那时候太年轻，根本分不清楚到底爱你还是……他结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难过，可是听说你跟别人在一起，我难受得都快疯了，马上买了机票回来……没错，我是说过很多假话，可现在这几句，没有一个字是假的。这次回来我把什么都赌上了，我跟家里都闹翻了，我输不起的，剑明……”
    归剑明淡淡地说：“并不是所有后知后觉的人，都有第二次机会。”走到凌夕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夕，我们之间，早就……不可能了。”
    归剑明转身离开，只剩下凌夕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满地凌乱的衣物。
    他突然很怀念很久以前微笑着给自己做饭的归剑明，怀念他说“谢谢你小夕，我很庆幸能够遇到你”的时候温柔的眼睛。
    可他也终于清楚地意识到，那样的归剑明，只能永远留在回忆里。
    原来，那些人说的对。分开的时候不痛，回忆，才是最痛。
    那天下午，归剑明独自坐车回到了孤儿院。
    这家孤儿院是在郊区，很僻静的位置，周围连个超市都没有，只有一家小卖部卖一些糖果和零食。小时候大家的零用钱很有限，总是舍不得花，夏羽和小唯又特别嘴馋，归剑明就把自己的零用钱全都省下来给他们。在他心里，那两人是他最亲的人，所以他一直想尽心尽力对他们好。
    后来离开这里去上小学，只有周末的时候能偶尔回来看看老院长。
    到中学之后，学校周末也要补课，就只能假期才回来。
    后来有了各自的生活，回来的次数渐渐变少，转眼，孤儿院门前的那棵大榕树，居然那么粗了，小时候一只手臂就能抱住它的，现在居然要伸开双手才能环住。
    归剑明在树下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在开心的玩耍，年迈的婆婆笑着陪着他们，他也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踢着毽子跑到他面前，说：“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呢。”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捡起毽子递给她，摸摸她的羊角辫说：“婆婆她，身体还好吗？”
    小女孩说：“很好啊，每天都出去散步，走好远呢。对了，我们这儿还来了两个新的女老师，长得可漂亮了。”
    “是吗……”归剑明看向不远处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婆婆，不由得微微扬起了唇角。
    小女孩好奇地道：“哥哥，你以前也是这里的人吗？怎么认识婆婆的？要不我去叫她过来？”
    归剑明收回目光，低声说：“不了。不用惊动她。我看看就走。乖，你去玩吧。”
    “哦……”
    小女孩跑开了，归剑明再次看了一眼这长大的地方，然后转身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那条路通往附近的山上，小时候经常跟夏羽小唯他们一起去爬山。这里不像幼儿园，没有太多娱乐设施，附近的山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游戏场所，那山上有一片青翠的竹林，比所有电视里见过的还要漂亮。一群人喜欢在里面捉迷藏，归剑明个子最高，每次都被最先找到。
    过了这片竹林还有一条河，水并不深，夏天的时候一群男孩子在那里游泳，女生们就在远处的上游捉鱼，那条河总是清澈见底，河边的石头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纹路。
    过了小河是一片山坡，老院长的骨灰，就埋在那里。
    归剑明沿路走到院长的坟前，墓碑上的照片里，老人的笑容依旧温暖如夕。据说他跟他妻子不能生育，所以没有子嗣，于是他们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亲生的一样对待。在孩子们心里，他也就成了最亲的人。
    想到这里，归剑明再次微笑起来。
    “院长，我来看您了。”
    他轻轻摸着墓碑上老人慈爱的笑脸，缓缓蹲了下来，轻声说，“小唯……您一直担心她那么要强的女孩子会吃亏，幸运的是，她遇到一个对她很好的男朋友，将来她结婚的时候，会来给您敬酒的。”
    “小羽他还是那样，潇潇洒洒什么都不在乎，没人管他，他也活得轻松自在。”
    “至于我……我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就要去实习了。”
    “您放心吧，我们几个……都很好。”
    “对了，我在学校歌手大赛拿到了冠军，您以前总说我唱歌唱的好，想听我多唱几首，后来上学太忙了，回来的机会变少。以后工作，回来的机会可能会更少了。”
    “这个奖杯，我就让它……陪着您吧。”
    归剑明轻轻拨开柔软的草地，把金色的奖杯埋在了老人的坟前。
    那是他本来打算送给程乐的奖杯，现在既然没有可能送给程乐，那么，留在最亲的人身边，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天下午，归剑明在坟前呆了很久，后来有一群小孩跑过来玩水，他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孩子，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心情也渐渐沉淀下来。
    因为讨厌人打扰，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直到天色快黑的时候，他才站了起来，往回走去。拿出手机看到一大堆未接电话和短信，不用猜都知道是夏羽和李唯。
    他一条一条往下按，夏羽口气很不好，凶巴巴地说：“你死在哪儿了？再不接电话我报警了啊！”李唯说：“小归你在哪啊？我跟夏羽想送你都找不到你人呢！”
    归剑明笑了笑，给他们两个一人一条回复。
    “我走了，不必来送。你很讨厌离别不是吗？我可不想你一个大男生在火车站流眼泪，那样会害我跟你一起丢人。到了给你电话吧。”
    “一切安好，勿念: )”
    归剑明独自一人走到了火车站，快到安检时间了，他便低头急急地往检票口走去。
    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人来送，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人山人海。每一张面孔，都是陌生的。
    他所期待的人并没有出现，其实，那个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这种奇怪的期待，是不是有点愚蠢和可笑呢？
    归剑明自嘲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检票口。
    没过几天，论坛上就说，归剑明辞掉了广播台台长的职务，并且以要去外地实习为由，不参加今年获奖歌手在四校区的巡演。巡演名单中的冠军居然空缺，又成了校内的一大新闻。
    过了不久，又有人说，看见他一个人在火车站，手里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也不知，去了哪里。
    归剑明就这样在众人视线中消失了。成了师弟师妹口中又一位传奇性的人物。留下一身花花公子的骂名，一串无法解释的谜团，还有一个广受欢迎的，全新的T大广播台。
    没有人知道，那首《可惜不是你》，为什么他只在东校区的总决赛上唱了一次。
    因为唱歌时低着头的缘故，从视频里也看不出，他唱那首歌时到底有没有流泪。那些说在厕所看见他洗脸的同学，肯定又在造谣吧。
    说他唱那首歌时唱得太难过，没控制住流泪才故意低头的，又有谁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有空顺便看看作者的唠叨。没空可略过不看——
    不同的环境长大的人，想法总会有不同，感情表达的方式也会有不同。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小攻都能站在小受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嘛。
    归剑明不是故意要伤害程乐，在他观念里，在一起不到一周就分手，是把伤害降到最低的做法。因为，再待久了，他怕两人都会承受不起。他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
    换位想想，有人在完全不了解你身世背景的情况下，只跟你在一起那么短时间，就说爱你什么的，你就相信他能跟你一辈子了吗？
    小归他妈妈说等我，结果没回来。小夕说很爱他，结果出轨。那个学长说是他最好的兄弟，结果挖他墙角顺便还捅他一刀。他被骗过太多次了，被最亲的人，最信任的人，付出最多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伤害。
    他没精神分裂我觉得已经很难得了>_<
    所以他这么想并不奇怪，他不敢太相信程乐，在出现问题的时候，犹豫，逃避，甚至放手。
    我不觉得这就是“渣”了……
    至少他都没有吃掉程乐啊，也没给过程乐任何承诺，留了很多余地的。
    要是他说过爱程乐，还把橙子剥开吃掉了，然后又扔了，大家是不是要冲过来砸我电脑>_<归剑明并不是玩弄程乐，他只是本能的渴求温暖才去招惹程乐。玩弄啊什么的……是他那个分手理由太烂了，让小程以为他在玩而已。
    让他实话实说：“我是孤儿，我被人背叛过抛弃过，我不相信我们能长久，所以分手吧……”
    这也太不符合他闷骚的性格了啊，而且这样会让他在程乐面前显得很卑微，小归心底还有那么点脆弱的自尊。
    但是旁观的大家应该清楚，归归没有故意在玩弄乐乐的。
    这次分手的悲剧在于，归剑明低估了自己对程乐喜欢的程度，也低估了程乐对他喜欢的程度。
    所以他俩才有重新走到一起的可能啊~ ~
    如果真的很讨厌小归，觉得他配不上小程，可以把这里当结局了真的。
    这个结局也蛮好的，错过了就错过了，从此天涯海角各一方。
    我不会勉强大家跟我一起陪他俩圆满，觉得他俩圆满很不爽，我给你们选择悲剧的权利。看我多好人>_<不过，我个人还是挺喜欢他俩在一起的，所以我想让他们重逢并且真正的相爱。
    一个阳光开朗快乐自然，一个压抑痛苦孤单寂寞，不是挺配的吗，那什么“冰山和火山相撞，融化成和谐的海洋”啊，抹汗……
    高举归程王道的大旗飘过~
    
    第八十章 距离 …
    
    三个月后。
    周末的晚上，程乐如常地开了电脑登陆QQ，因为今晚约了校园纪事的导演聊些事情，所以他连同“乐乐”那个账号也一起登陆了。
    当初本来想连这圈子也退了的，真的不想再跟那个人有任何交集了。可是，在他想要退出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羽毛在论坛上发的贴，发布的是《永恒之地》的主题曲。那首歌齐集了圈里一大堆华丽的声线，一发布就引起轰动，很快跟帖就翻了好几页。
    程乐把那歌下载来听，毕竟自己在里面有那么一句旁白，没料那歌气势磅礴，激情澎湃，挺让人震撼。自己的旁白在一群人里面虽然算不上好听，却很有特色，那样阳光快乐的声音，好像听着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而，跟他所对应的，归剑明的旁白，听起来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舒缓的音乐中，一前一后那反差鲜明的对白，一个声音快乐跳跃，一个声音低沉悲痛，搭配在一起，却有种格外震撼的效果。
    跟帖里很多人说，这两句对白挺有CP气场。
    后来又有人在回贴中提起，很喜欢乐乐的声音，响应的人也变得多了。
    程乐想要退出网配的想法，突然停顿了几秒。
    也是……
    自己何必要退出呢，虽然起初加入这圈子是因为那个人，可到后来自己也喜欢上配音了不是吗？而且，很喜欢后来认识的那些朋友，包括小米介绍的另一个导演，还有剧组那些CV后期等等。现在退出的话，好像显得自己很小气，更会让那个人觉得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很重……
    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狠心退这圈子，只是退出了魔音社，加入另外一个朋友的社团。
    只是程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坚决地删了他的手机号，删了归剑明那个Q号，却把恶魔这号给放过了……
    是真的疏忽了？还是假装不在意留着的？
    反正归剑明走后，那个肉麻上线提示音很久没有响，程乐也就没去理他。可是此时，看着离开三个月的他突然上线，听着耳边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提示音，程乐瞬间有些理不顺气来。
    他这是在搞什么？吓人吗？！
    可转念一想，他上线又不用提前通知，叫你自己手贱，去设什么特殊提示音！
    翻了翻白眼，赶忙去把那提示音给去掉，却因为鼠标指针滑过他的头像而不由自主停顿了半秒。
    他的空间刚刚有更新……
    签名里的提示说：“刚到这边，很多不习惯，前阵子忙着找住处，各种棘手问题。还好最近安定下来，大家不必担心我失踪，其实我……”
    到这里就没了。
    程乐突然很想点进去看下文，想看他其实怎么了？可一进去他那边就会有访问记录的……自己又不是有病，干嘛去看他的空间？又不是特喜欢他，他走了就走了，爱干嘛干嘛去吧。刚才那一瞬间的想法，只是好奇心在作怪罢了。
    程乐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却见右下角突然弹出一行消息。
    一看那头像就知道来自催命导演小米。
    “乐乐啊，哭死，你跟恶魔咋回事儿啊！你昨天刚把第一期的干音发给我，跟我说要是恶魔不想配了，你不介意换人。”
    “今天，恶魔又把录好的干音发给我，跟我说……”
    “我想，乐乐不会愿意再跟我合作的，你问问他想不想继续配双恋这部剧，如果他不想配，就让他退组，别为难他。如果他喜欢这剧本，想继续配，那么我退组。总之，不管谁走，我都帮你找人来接替。或者直接把这部剧坑了，大家都轻松。”
    程乐看着这一排聊天记录，也不知怎的，心里就那么抽疼了一下。
    ——归剑明，到了现在，你何必还这么惺惺作态，每句话都在为我考虑似的？你难道没想到，小米会把这聊天记录发给我吗？还是你根本不想再跟我有任何交集？所以连我在的剧组你都要退呢？
    程乐心里火大，看着QQ上亮着的那头像也不知说些什么，导演小米还在那哭诉：“我说你们俩啊，以前在群里吵架不是很快就和好的吗，这次是什么天大的事，闹得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这么仇视对方？相爱相杀吗你们？”
    程乐怔了怔，被那“相爱相杀”四个字逗笑了，什么相爱？开玩笑，他跟归剑明有相爱过吗？
    一边笑，一边回道：“好了，我退吧。他爱配不配，不关我事。”
    小米马上回复说：“不行！！！”
    惊天动地的感叹号，后面又加了一段，“你不知道，预告发布出去之后多少人在催我！！这个剧，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你要知道，这是你的处女作！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配个预告就跑了？？！！”
    程乐早就说过，这个小米导演的船是条贼船，上去容易，下来难。
    可他不想跟归剑明待一条贼船，所以，必须有人下去。
    “好了好了，亲爱的小米导演，你最好了，最善解人意了，你知道的，我跟恶魔合不来，这剧真没法配下去。所以，坑了吧。”
    小米良久没了后话，程乐还以为她在忙，也没去理她。
    结果，等了大概一分钟，她才突然回复说：“我靠！恶魔也说——我跟乐乐不合，我想他听见我的声音会不愉快，所以，这剧最好坑了吧。”
    程乐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复制过来的记录。
    小米很火大地说：“你们脑电波都一样的是吧？行，我偏不坑，你们俩都滚蛋！两个主角我一起换！以为我找不到好CV了吗我去！！！”
    程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见“恶魔退出双恋剧组QQ群”的消息，按到退群的鼠标猛地停了片刻。别过头，心里冷笑，谁跟那个该死的混蛋脑电波同步来着？我跟他还有一丁点关系吗？
    那天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夏羽出面说他愿意替小夕那个角色，主角全换了，干脆剧本也重写，反正那剧本是恶魔自己写的，没公开过，大伙都不知道内容。小米这才答应下来，没再抱怨。
    倒是无双打了电话给归剑明，语气温和地说：“小归，你跟程乐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轻松地说：“没有，你想多了。”
    程悦疑惑地道，“我一直很奇怪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还有，我弟弟怎么突然来配音了，还有，你那天的电话听着很着急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他在我那儿？是不是那天晚上他来我那里跟你有关系……“归剑明轻声打断了他，“好了，你别好奇了。我跟你弟弟在学校认识的，他到广播台面试我正好是考官。我们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因为意见不合闹了点小矛盾。后来知道他就是乐乐，我也挺惊讶。”
    “那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就退组吧？那部剧不是配得好好的吗？”
    “哦，我退组是因为手里还有永恒之地的监制，最近刚实习又忙不过来，只好退了。至于程乐……”归剑明顿了顿，“他应该是不想继续配了吧？”
    程悦点头道：“嗯，我刚问他，他说是自己不想配了，跟你无关。““……是吗。”归剑明笑了笑，“你别多想，安心过你的日子。我有空回去看你，你那个小儿子我还没见过呢，听说挺可爱的？”
    归剑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程悦很快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嗯，小叶谦很可爱，也很听话，下次你来的时候我带他过去见见你。”
    “好，我有些事没处理完，先挂了。”
    “嗯，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啊。虽然，我知道这话挺多余的，你向来都不用朋友们操心。”
    归剑明低声笑了笑，“放心吧。拜。”
    “拜拜。”
    归剑明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去。
    这是他到这里之后搬的第三次家。
    A市房租很贵，他所在的单位又在市中心，要找到价格在接受范围内还称心如意的房子，并不容易。前阵子倒是有两处还不错，只是没网线，他的工作需要上网，他自己在网上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比如魔音社，还有那里一群可爱的朋友们。
    搬了三次，才找到这个地方，条件不错而且有网线，就是房租稍微贵了点，不过他单身一人花销并不大，省吃俭用也无所谓了。只是这里离单位比较远，每天都要走很长的路才到公车站，公车半小时一趟，迟到一分钟就意味着上班迟到，所以，他每天都六点钟起来赶公车。
    这更无所谓，反正他习惯了四点钟会醒，只不过等待天亮的时间缩短一小时罢了。
    这些事情他都没跟朋友们说，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朋友们也很少会担心他。他更没必要为这些小事让朋友们担心。
    没错，对归剑明来说，这些真的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今天刚搬到新家，在卧室整理好行李，给电脑插上网线，不知怎的就登陆了QQ，突然很想去看看程乐最近怎么样了。他记得，以前自己总喜欢看程乐的签名，程乐这人有个奇怪的习惯，他每天都会换签名，就跟天气预报一样，按心情来换，有时候，那些啼笑皆非的签名会让电脑前的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可是在单独分的那个组里面，他没有找到程乐的名字。
    惊讶了良久后，才猛然醒悟。
    ——他是把自己拖黑名单了，所以好友列表里，才会消失不见。
    删了手机号，Q号也拖黑了。
    那一刻，心里突然有些刺痛。
    已经过了三个月，想起程乐的时候还是会难受。不知道这种痛感什么时候才能消失？三个月，比自己预期的……似乎已经长了太多。
    后来又登陆了恶魔那个QQ，惊讶的发现程乐居然在线。他或许是疏忽了，忘记删掉这边的好友吧，因为之前自己就很久没上线的缘故吗？
    归剑明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这时候，小米的信息就过来了：“喂！你失踪多久了？居然还记得上线？双恋的干音你交不交啊？”
    归剑明说：“我这就给你，前阵子一直没网线才没联系你，干音我早录好了。”
    说着就传了过去，却见那边小米说：“那就好，等我明天要了无双的干音就可以做第一期了！”
    归剑明突然想起这部剧是自己，无双，还有乐乐一起配的。第一期比较清水，所以还算好配，后面还有吻戏，H，表白，等等，程乐他还会愿意继续跟自己配对手戏吗？
    这还用问？
    归剑明笑了笑，假装无所谓的语气，给小米发去一条消息：“对了……乐乐他，交干音了吗？”
    “哦，他啊，别说，我催了他不下十次，他才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录了给我。”
    “这样啊……”
    “嗯，乐乐最近在配校园纪事，还有一部古风剧，手里头接的剧也多。你走了，可把他给带红了哦，很多人都是听了双恋才喜欢他的呢，还等着第一期你们初遇的情节。”
    “是吗……”归剑明顿了顿，想了想，才平静地说打了一串字过去——
    “我想，乐乐他不会愿意再跟我合作的，你问问他想不想继续配双恋这部剧，如果他不想配，就让他退组，别为难他。如果他喜欢这剧本，想继续配，那么，我退组。总之，不管谁走，我都帮你找人来接替。或者直接把这部剧坑了，大家都轻松。”
    也不知道打下这些字的时候带着怎样的心情。
    “请你和你的朋友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这句话言犹在耳，这也是程乐最后的要求，归剑明怎么说也要做到。只要程乐现在过得开心，他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导演那边半天没有回应，良久后，才骂道：“你们俩今天都犯病是吧？乐乐也说你要是不想配换人无所谓。有这么耍人的吗？”
    “抱歉，很多原因不方便解释，总之，我跟他不可能一起配的。”
    小米停顿了很久，突然发来一大段消息——
    “恶魔，你从不主动弃坑的，以前好几次，你配的角色不符合有些人心里的形象，论坛上怎么泼脏水骂你，骂再难听你都不说一句话，继续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我知道你很喜欢配音，也不在乎谣言，是圈里出了名的最有责任心的CV，现在还是魔音社的社长，很多人想跟你合作，你手里也有很多剧，实习了又忙……这些我都理解。“”双恋这部剧，是你亲自写的剧本，还是魔音社和恋声同盟第一次合作，这剧组里不止有你跟乐乐，还有无双，还有我，小唯，还有其他很多的配角，后期，画手……还有那么多听众在等。”
    “你说坑，就坑了吗？”
    归剑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我不催你交后面的干音，你忙，我真的理解。你可以延缓一阵子再交，反正第一期出来第二期可以推迟几个月的。但是，你能不能也理解下别人呢？你跟乐乐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到了必须你不走我走的地步吗？恶魔，你人一直很好，这次怎么这么绝呢？乐乐是新人，有不懂事的地方，你就不能稍微宽容他一下吗？”
    归剑明看了那行字，回复说：“不是他新人不懂事，这次问题出在我身上。我不能跟他继续配剧，你别乱猜，怪到他头上了。”
    “那你倒给我说说理由啊？！”
    “我爱上他了，这理由够吧？”
    小米突然沉默了，良久后，才震惊地说：“你就是不想配了，也不用编这种没人信的借口吧？”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这剧我不会再配，哪个CV没坑过剧，我就不能坑一次？”
    “你……”
    “就这样，你也别烦乐乐，他不想配就让他退，不想配的人，你即使想办法留下来，又能配出什么好剧？”
    “呃……”
    “双恋这剧本是我写的，后面的内容只有我们几个看过，你偷偷把本子改了没人知道。”
    “呃，这……”
    “就这样吧，我找夏羽帮你，这事你也别再提了。”
    没想到恶魔居然把向来最会骂人的导演说到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瞪大眼睛叹气，“那……也只能这样了……”小米顿了顿，又问，“但是，你刚刚说什么，你爱上他了？怎么可能啊？”
    归剑明笑了笑，“你信？”
    “……你混蛋！骗人会做噩梦的！”
    “哦，很抱歉。这个诅咒对我无效。因为你不说我也会做噩梦的。”
    “你你你去死吧！”
    “好，我安息了，拜拜。”
    那天晚上，归剑明终于顺利解决了双恋这部剧的问题，然后假装下线隐身了QQ。
    他打开跟乐乐的对话窗口，很想跟他说点什么，却良久都打不出一个字来。
    后来他又不由自主去搜了程乐配的剧来听，听着他在剧里或哭或笑的声音，那么明朗而清晰，就像他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想起他的笑容，心里就一阵一阵揪着疼。
    直到右下角提示程乐下线的时候，归剑明才想起今天的工作任务没有完成，赶忙调出文档开始写新闻稿。
    后知后觉的人，会有第二次机会吗？
    
    第八十一章
    
    自从实习以来，归剑明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因为租的房子离单位比较远，中午自然不能回家，所以，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电视台。带他的老师正好是T大毕业的学长，快三十岁的男人，最近正在筹备婚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很多杂事就丢给归剑明来做，归剑明自然任劳任怨。于是，他就成了小组里每天都最早到、却最晚离开的一个人。
    很多人好奇他为什么整天都忙着工作，好像他的生活中只有这一件事一样，带他的老师都说，他是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认真的实习生。
    没有人知道，归剑明之所以把生活重心全放在工作上，是因为，他想让自己尽量少些时间去想念一个人。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那么疯狂的想念程乐，原本以为分手后很快就可以忘记的，可惜这次却错得离谱。
    他不但没有忘掉，反而记得更加深刻，就连程乐的每一个笑容，都如烙印般刻在了脑海里。
    以前看到程乐的笑容，他的心情就会跟着好起来，每次程乐对着他没心没肺的微笑的时候，归剑明就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由自主的，就有种温柔的情绪在心底流动起来，有时候甚至想，只要跟程乐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说，光看着他微笑的样子都会觉得很幸福。
    可是现在，想起那人的笑容，心里却像扎了根针一样刺痛。
    他知道那些笑容只能留在回忆里。
    说过“永不再见”的程乐，早就在一念之间，跟他失之交臂了。
    那是他第一个爱的人，却被他亲自推开。也只有到失去后才知道，那个人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单位很多人都奇怪，归剑明长这么帅，为什么一直没有恋人？有些单身美女对他频频暗示，他却始终视若无睹，有热心的前辈说要给他介绍女友，也被他以各种借口拒绝。
    带他的周师兄语重心长的说：“小归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他们给你介绍女朋友也是好心，你怎么连见面都不肯呢？”归剑明只是平静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周师兄惊讶了良久，才说：“怪不得。不过也没见你跟她在一起啊，你每天都那么晚回去，她没意见吗？”归剑明笑了笑，说：“他……在外地的。”“哦，原来如此。”众人了然一笑，又开始讨论起异地恋的好处来。归剑明听他们讨论得热烈，也不说话，只低头自顾自地整理着文件。
    从此以后，自然没人再给他介绍女朋友了，单身女孩儿们也不敢再烦他，很快，单位的人就在传言，说新来的帅哥实习生，有个在异地的恋人呢，他对那个人特痴情，对身边的花花草草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没人知道，其实归剑明所说的恋人，只在他的心里。
    电视台每周三晚上九点半有个访谈类节目，原本是周师兄主持的，因为他要请婚假，这一期就让归剑明暂时替他。本来实习生是不会有这种机会的，不过归剑明一直表现很好，再加上他在T大有策划过回首百年的节目，做主持的经验丰富，周师兄又对他青睐有加，就把这难得的机会给了他。
    为了筹备下周的节目，这几天归剑明一直在加班，每天都到很晚才回去。
    这天下起了大雨，归剑明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很晚了。他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抬眼看去，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人，显得特别的空旷。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敲在玻璃窗上。
    他突然想起跟程乐在海边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大雨，雨点砸在帐篷顶上，像要把他们给淹没一般。海边的夜风很冷，他们两个就缩在被子里头，手牵着手，相拥而眠。程乐睡得很香，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浅浅的呼吸全都拂在耳畔。
    其实，那天晚上归剑明一夜没有合眼。他就轻轻地抱着程乐，感觉着程乐的皮肤传递过来的体温，听着外面的雨声。那一刻，他觉得心里出奇的平静。
    程乐睡觉并不老实，他总喜欢把身体摆成惬意舒服的姿势，半夜翻来翻去折腾个不停，归剑明一边抱着他，一边忙着给他盖被子。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这样照顾过别人，没想到，那样照顾程乐的感觉竟让他觉得很是愉快。后来雨停了，隔壁帐篷有人起床去看海上日出，外面传来一阵阵喧闹声，归剑明看了眼在怀里熟睡的程乐，最终还是没有起来去看日出。因为他觉得，比起所谓难得一见的日出，抱着程乐睡觉的感觉更加珍贵。于是他便收紧了怀抱，看程乐皱眉，就坏心地凑过去吻他。
    一阵风过来，把隔壁桌上的一叠材料吹起来，哗啦散落了一地。
    归剑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怔了怔，这才皱眉站起来，关上窗，再把地上的材料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放回桌上。低头看了看表，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他转身关了电脑，走到门口顺手关了灯，锁上门，一个人走在空旷的走廊里，甚至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在夜里听着竟有些寂寞。
    从电视台出来的时候，遇到准备下班的保安，年轻的小伙子笑呵呵地说：“小归又加班啊？” 归剑明友好地点了点头。小伙子看了眼空着手的归剑明，好心地问道：“你没带伞吗？我这儿的伞都被借光了，要不你去前面的超市买一把？”归剑明笑了笑，说：“没关系。”然后款步走入了雨中。
    他从来都不怕淋雨。
    小时候，妈妈扔了他的那个雨天，他淋了一整天的雨都没怕，他只是怕妈妈回来找不到他。现在的他更不可能怕雨，他只是怕自己赶不上公车，住处太远，如果错过了班车就只能坐出租车了。
    归剑明冲进了暴雨中，引来一众避雨的路人惊讶的目光，他也不去理会，低头往公车站飞快地走去。到了公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挂着31号号码牌的公车渐行渐远，就这样失之交臂。
    走得再快，也赶不上。
    也不知听谁说起过，人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有两样，最爱你的人，最后一班回家的车。
    他错过的，却已太多。
    A市的交通规划并不好，晚上下了场暴雨，市中心整个交通瘫痪，堵车堵了一路。归剑明没赶上最后一班公车，只能站在路边等出租，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等到了一辆，身上却已经湿透了。
    回家的路上，车子一直走走停停，归剑明也不着急，自顾自看着窗外的雨景。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归剑明打开一看，是一条备忘录的提醒，淡黄色的背景出现了四个小字，在夜里闪着淡淡的荧光——
    程乐生日。
    归剑明怔了一下，握着手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程乐生日？明天是他生日吗？
    最近太忙了，居然忘记了他的生日，也忘了自己曾经在存他手机号码的时候，顺便把他的生日也设成了备忘录。分手时没舍得删他名片，结果，到他的生日，手机居然会提醒。
    只是如今，提醒了又能怎样呢？原本要送他的奖杯已经埋在了爷爷坟前，现在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的祝福都送不出去，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号码给删了。发去一句“生日快乐”，然后愚蠢地等他回复“请问你是谁？”吗？
    归剑明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没料刚放进去，手机又响了，是来自夏羽的短信，“乐乐今天开生日歌会，我们要不要过去祝福一下？毕竟他曾经是魔音社的人。”归剑明想了想，回复说：“你们随意，我不去了。”
    见归剑明一直在发短信，司机有些抱歉地笑着说：“今天雨有些大，塞车塞得厉害，注意安全我得开慢点儿。可能十二点都到不了你家呢。你有急事吗？”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才说：“没事。”
    到家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去洗手间洗完澡换了身睡衣，这才坐回电脑前。
    不知为何，归剑明突然很想去程乐的歌会，即使只是……旁听一下，也好。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只是……他会讨厌自己出现吧？归剑明皱了皱眉头，把自己“恶魔”的名字改成了一个空格键，然后登陆了乐乐歌会的房间。
    歌会现场非常热闹，在线人数超过了两百，甚至有很多熟人，比如小唯，小米，羽毛，无双等等。归剑明进去的时候看见有人正在说话，挂在麦序的第一位，“乐乐”两个字，后面加了个可爱的笑脸^_^，耳边传来的熟悉声音让归剑明心里不禁一阵紧缩……
    “非常感谢大家给我开这个生日歌会，我觉得特幸福，真的。我爱你们！”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快乐自然，听着他的声音，甚至能想到他对着话筒微笑的样子。
    很多人在下面刷屏——
    “我们也爱你！”“乐乐来唱首歌吧！”“快到十二点了，乐乐来一首嘛><”
    程乐笑着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听我唱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我唱得不好，你们别打我。”
    熟悉的伴奏响起，他放的居然是张靓颖的《画心》。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归剑明怔怔的看着那个“乐乐”的名字，和屏幕里一串的掌声和鲜花。握住鼠标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都没有察觉。
    这首《画心》，是程乐最喜欢的歌，归剑明也是因为他才学会的。曾经为了他去参加歌手比赛，连续唱了两次，那个时候，他们还在暧昧阶段，归剑明故意把程乐叫来给自己加油，程乐也乖乖跑来南校区，归剑明在台上唱歌，程乐就站在台下微笑。
    此刻听着这熟悉的旋律，归剑明却觉得心里一阵阵刺痛。
    程乐唱完了歌，笑着说：“今天歌会就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点睡。”
    在一群人依依不舍的叫嚷中，程乐退出了频道，归剑明刚想退，却见右下角有条私信过来。
    “小归？”
    是来自羽毛的信息。
    归剑明回复道：“是。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把你放在一个分组里的，你再改名都没用啊。话说，改名叫空格键，偷偷摸摸跑来听歌会？你也太搞笑了吧？”
    “哦，无聊过来听听。”
    “也是，披马甲来低调些，对了，我们魔音社一群人都过来祝福了，乐乐今天很开心的。歌会全程我都录下来了，要不要传你？”
    “好。”
    夏羽把歌会打包传了过来，归剑明解压之后才发现，程乐今天唱了十几首歌，羽毛、小唯和无双他们也有唱歌送祝福。原本以为他唱画心有什么特别的涵义，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唱了很多首，而画心只是最后一首，正好被自己听到罢了。
    归剑明把程乐唱的歌单独挑出来弄了个播放列表，从头开始听。
    听着他开心的声音，归剑明的心情却变得更加苦涩起来。
    十二点快到了，归剑明打开了程乐的YY，犹豫了一下，还是发过去一句话。
    “生日快乐，希望你能一直开心的生活。”
    那边很快就回复说：“谢谢空格同学^_^刚好十二点，你是第一个祝我生日快乐的人呢！”
    归剑明笑了笑，说：“是吗？看来我还挺荣幸的。”
    “呵呵，总之，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_^”
    “嗯，你在做什么？”
    “哦，打算看电视剧的，刚下了一部美剧来着。”
    归剑明皱了皱眉，“电视剧改天再看又没关系，着急今晚看吗？”
    “没事，我习惯了。不说了啊！我先去洗澡，宿舍快没热水了。拜拜先了。”
    归剑明有些担心地发过去一句：“早点睡吧，你这样熬夜看电视对身体不好。”
    发过去之后，才看见他的头像暗了下来，早就下线了。归剑明苦笑了一下，关掉了聊天窗口。
    自己现在还忍不住关心他，可是……又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呢？
    或许，就这样，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默默守护着他也不错。至少，可以知道他开心的活着，知道他没有因为自己果断的决定受到太大伤害，至少可以在节日的时候发去一句祝福，睡觉的时候跟他说一声晚安。
    他不可能知道，那个空格键的另一端，坐着的其实是归剑明。
    那个跟他分手后，才知道自己早已深爱上他的笨蛋，归剑明。
    
    第八十二章 访谈 …
    
    从那天开始，归剑明就以一个粉丝的身份偷偷关心着程乐，怕程乐会认出他，还专门申请了一个新的YY号码加了他好友。程乐最近似乎心情很好，整天在YY频道上跟大家聊天唱歌，以至于他的私人YY在线人数一直过百。归剑明只是其中之一，十分低调地藏在角落里，没有人知道那一百多听众里有一个特别的空格键，每次听见程乐的声音时都会有复杂的心情。
    乐乐主役的短剧《校园纪事》广受好评，生日那天又正好发布了完结章，在一众粉丝的要求下，CV圈一个访谈类的节目在周末的晚上邀请到了程乐。程乐进圈子不久，不太清楚这访谈类节目的规矩，他脾气好，又没有架子，因此接到邀请也就同意了，却不知节目里会八卦和爆料，他甚至完全没有准备就单枪匹马杀进了现场。
    晚上八点，访谈准时开场，YY上的一排听众看着特别壮观。
    在欢快的前奏音乐过后，女主持小南说：“乐乐你好，很高兴我们节目能够邀请到你。”
    “呵呵，小南好，我也很荣幸能参加这个节目。”
    程乐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一点也没有被采访的局促感，让主持人也一下子放松下来，笑着说：“听说前几天刚好是你生日，虽然已经晚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
    “生日的时候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礼物呢？”
    “哦，有人给我画了一幅很可爱的Q版造型图，还有人给我寄来一幅字，说是亲自写的，那天歌会很多人陪我一起守到零点，这些都让我很感动，总之，很感谢大家，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幸福的一次生日。”
    “呵呵，我相信喜欢你的人也都会为你开心的。我很好奇，乐乐你是怎么加入网配圈的呢？”
    “因为我很喜欢无双的声音，就去搜了他配的剧来听，从此就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传言说，无双和恶魔都是你的偶像对吗？”
    “嗯，他们都是很好的CV。”
    “那你跟无双和恶魔合作一定很愉快吧？《双恋》什么时候出第一期呢？很多人在等哦。”
    “这个我不清楚，具体怎么办要问小米导演才知道。”
    “好吧，那我们继续期待好了。你做CV也才半年，出剧的速度真让人惊叹呢，已经完结了两部短片，手里还接了好几部长篇……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高效率的呢？”
    “我比较闲嘛，接到剧本之后我习惯跟人现场对戏，对好感觉，周末有时间就会把干音录出来交给导演。至于出剧的速度，那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说，我有吸引彪悍导演的体质……每次遇到的都是急性子导演，整天揪着我催剧，我也很无奈的……”
    “呵呵，那我们听众更应该感谢那些鞭打你的导演才对。对了，今天我们现场还请来了嘉宾，你猜猜是谁？”
    程乐故作惊讶：“难道是瑞瑞？”
    “哟，这都被你猜到了？”采访现场突然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肉麻地说，“乐乐，想我了没啊？”
    程乐笑着道：“想得我快精神凌乱了。瑞瑞，你怎么来当嘉宾啊？”
    “我也不想的，不过，主持人说，我不来的话就没人来了呢，哎，没想到你人缘那么烂。总不好冷场吧，我看你挺可怜的，只好来了。”
    “好吧，我很感激你，真的。”
    小南笑着说：“我听了你们合作的《校园纪事》，里面的那对CP也是经常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是不是配剧配惯了，一见面就互相损来损去的？”
    瑞瑞故作无奈地叹口气：“没办法，乐乐他很毒舌，跟他合作校园纪事，一部剧下来，我头发都白了三根。”
    “谢谢，我头发白了五根。”
    “这么说还是你比较吃亏。”瑞瑞顿了顿，又说，“不过，乐乐虽然毒舌了点，性格还是很不错的，挺好相处，跟他合作很愉快很轻松。”
    程乐笑着调戏他：“是吗，那在SK对戏的时候，表白那场戏你怎么失误了无数次，一点也不轻松？你总是紧张笑场，我压力很大的。 ”
    “没办法，你太淡定了，一直在那叫嚷着‘快表白啊，快点快点’，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呀，看不出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还会害羞？”
    “我那不是害羞，是震惊。”
    “你震惊什么？”
    “哪有你这么做受的，不知道收敛一点，还催人表白？”
    “我是攻，谢谢。”
    “哦，喝醉的人总是说我没醉，说得越多，醉得越厉害。大家都懂的。”
    “你去死。”
    “好了，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爆料什么的，留给下面的嘉宾好吧。我很忙的。”
    程乐惊讶道：“还有嘉宾？”
    主持人小南笑着说：“嗯，还有一位嘉宾要来，这位可不是我请来的，是他自己要求来的，听说今晚是乐乐你的访谈，他就主动请缨要来现场，说要爆料。”
    “主动来爆料……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吧？”程乐调笑道。
    “你猜对了，我还真不是什么好人呢。”上麦的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魅惑，尾音还带着调侃的笑意，“各位好，我来了，应该没迟到对吧？”
    “羽毛你好，很准时呢。”小南笑道。
    程乐怔了怔，这才故作轻松地道：“原来是羽毛……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可想你了，自从乐乐退了魔音社之后，咱们社团里就像突然撤走了一道阳光，整天阴沉沉的。尤其是我们社长大人，都不怎么在Q群里出现了。实话说，我特怀念乐乐在的那段日子。”
    小南说：“羽毛，你今天主动申请来做嘉宾说要爆料？有什么猛料要爆吗？”
    归剑明一直开小号在现场旁听，他习惯了追随程乐的脚步，那些访谈，歌会之类，只要能听到程乐声音的地方，他都不会缺席。没想到今天的访谈夏羽居然会到现场，不知道他所谓的爆料，到底是什么……
    夏羽还不知道乐乐就是程乐，虽然当时他怀疑过，还说程乐的声音很熟悉，却被程乐一句“你的声音也很熟悉”给掩饰过去。可是程乐却知道羽毛就是夏羽，他肯定不喜欢采访现场出现这位不速之客。毕竟……他那么讨厌自己，连带自己最好的朋友号码也删了……
    想到这里，归剑明皱了皱眉，在夏羽说话之前赶忙给他发了条私信过去。
    “夏羽，你别乱说话。”
    “……小归你又穿马甲过来？”
    “嗯，你来这做什么嘉宾啊？”
    “我来玩玩，顺便调戏一下小乐乐而已。你这么严肃干嘛？怕我吃了他？”
    “你说话注意分寸，他不喜欢这种方式。”
    “知道了，放心吧。”
    归剑明刚收到这条消息，就听见耳边响起夏羽带笑的声音——
    “乐乐啊，我听了你配的校园纪事，里面的吻戏配得特好。”
    “谢谢夸奖。”程乐笑道，“配吻戏的技巧，当初还是你教我的呢。”
    “是啊，你青出于蓝胜于蓝。”羽毛顿了顿，继续调笑道，“听你配吻戏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接过吻呢？”
    “……”
    程乐一时沉默下来，倒是现场突然火爆起来，下面一群听众在起哄——
    “羽毛的问题好犀利！”“乐乐快爆料吧！”“前几期的CV都有爆料初恋啊，初吻的……””乐乐初吻是什么时候？”
    羽毛继续笑着说：“乐乐，来，跟大家说说吧，你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程乐还不说话，主持人也开始起哄：“哎呀，乐乐同学害羞了？”
    羽毛调侃道：“上这个节目的人都要做好被爆料的准备，乐乐你可不能搞特殊待遇，前几期的人都有老实交代哦。”
    程乐不说话。
    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他的初吻……准确来说应该是在KTV里的那次吧。
    归剑明突然想起，那天程乐喝醉了，眯着眼睛躺在沙发上，舒展身体，嘴角还挂着笑，就是那惬意慵懒的样子吸引了自己，忍不住就凑过去吻了他。只是他当时应该没有意识，也不懂回应，老老实实让自己吻了个遍。
    后来正式的一次接吻，是在海边。告白之后，自己有些激动，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和微微弯起的唇角，忍不住抱紧他，给了他一个深吻，他也生涩地回应了，然后在帐篷里又反复吻了几次……
    那些甜蜜的记忆如此深刻，以至于现在想起的时候，眼眶居然有些酸涩。
    被问到这些问题的程乐，也会不好受吧？或者……他早就放下，不在乎了呢？
    尽管如此，见程乐一直不说话，归剑明还是有些担心。夏羽这家伙习惯了在圈里调戏人，却不知这问题正好触到了程乐的软肋。
    归剑明单独给程乐发去一条消息
    “怎么了？不想答吗？”
    “……不想。”
    “你就说初吻是在高中的时候，和你暗恋的女孩子，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
    “……”
    “就这样吧，这个节目在圈里出了名的损人，会提很多问题故意刁难，你不说她们肯定不会放过你，随便编一个就好了。”
    “哦，谢谢你”
    有了空格键的提示，程乐心底也有了主意，轻轻咳了一声，说：“好吧，既然大家这么想知道，那我只好老实交代。我初吻是在十六岁的时候，高三毕业那年，跟我暗恋的女孩子。”
    小南接着问：“在哪呢？”
    “在……学校后面的树林里。”
    羽毛突然说：“太假了吧？是个人都在树林里？”
    归剑明打去一行字：“没办法，学校里也只有那一个浪漫的地方。”
    程乐怔了怔，照着念了出来。
    羽毛还在那不饶不休：“来说说，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感觉？”
    “很紧张。”
    “那你有跟男的接过吻吗？”羽毛的问题依旧犀利。
    归剑明又发去一行：“就说没有，不然他会缠着你继续问的。”
    “没有。”程乐笑了笑说，“还有问题吗，羽毛？”
    “怎么办，我一点都不信啊。”羽毛叹气说，“我怎么觉得你在背剧本呢？”
    “是吗？可能是我的人生就像一个剧本吧。”程乐笑眯眯地说。
    眼睛瞄到跟那个陌生人的对话窗口，看着他发来的一串串小字，程乐心里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刚才确实有些失态，如果不是这个人及时提醒，这次采访说不定真会冷场。他是谁呢？程乐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加过他，他的名字只是一个空格键，总觉得有些熟悉……是了，生日那天凌晨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给自己送祝福的人。
    想到这里，程乐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小粉丝还挺贴心的。
    后面的采访中主持人和羽毛又轮番提了一大堆刁难的问题，归剑明最了解夏羽的性格，每次都给程乐出谋划策，成功地打太极拳，应付了夏羽那些刁钻的问题。
    直到采访结束之后，程乐才发过来一句：“今天真的谢谢你^_^”
    归剑明微微一笑，说：“不客气。我在这圈里待的比较久，对一些规矩比你熟悉些。”接着又不太放心地发过去一句，“以后有人邀请你上采访节目，你最好先了解一下谁做主持，不熟悉的可以找借口推掉，别难为自己。”
    “嗯，知道了。谢谢你。”
    “最近忙吗？”
    “还好，剧本我接的都是比较欢乐的那种，配起来也很轻松。课程也不算太紧，时间充裕。”
    “你跟瑞瑞合作的校园纪事，我听过了，你进步挺大的。”
    “是吗？呵呵，刚开始我还不太习惯配这种恶搞的剧本，还好瑞瑞挺照顾我，配这部剧收获很大，认识了好多朋友。”
    见程乐轻松喜悦的样子，归剑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微笑着发去一句：“嗯，你开心就好。”
    “对了，你的名字很奇怪，为什么只有一个空格键？”
    “随便取的。”
    “哦，你在这圈里比较久，从听众的角度来看，你觉得我配音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以你的个性，配出自己的风格就好了，不需要太过拘泥于人物性格。我一直认为好的CV不是为了要让听众记住他的声音，更重要的是让剧本里的人物活起来。你的配音很有灵气，听你配的剧，会觉得人物也活灵活现，这就够了。至于那些骂你的言论，适当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
    “唔，你这么一夸，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会？”
    “我脸皮很薄的，真的，再夸夸我吧，我喜欢听你夸我”
    “嗯，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这样够吗？”归剑明微微扬了扬唇角，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样的笑容里，满满的都是宠爱的味道。
    “够了够了，我开玩笑的。”程乐赶忙打了一行字过来。
    “好了，那早点睡。明天周一，你还要上课吧？”
    “嗯，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
    看着程乐的头像变成了灰色，归剑明这才放心地下了线，转身去浴室洗澡。
    今天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去听乐乐的FT，听完了整场，然后又跟他聊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手里还有些工作没有处理完，看来今晚又要熬夜。
    虽然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可归剑明还是觉得，只要听见程乐带笑的声音，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这几天一直这样，下班后就在YY等程乐上线，听完他的活动才洗澡，工作，所以每天都要熬夜。对镜子一看，黑眼圈有些浓，胡子也该刮一刮了，不然也太颓废了些，下周还要上节目，这个样子会吓到嘉宾的。
    归剑明对着镜子笑了笑，一边打开浴缸的水龙头放水，一边用剃须刀刮了刮下巴，整理好之后，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在浴缸里泡着，有些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洗澡洗了一半，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听铃声就知道是夏羽，归剑明起身，随意在腰间围了条围巾，光着脚走到卧室里。接起电话说：“夏羽，半夜打电话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刚在Q群里遇到小唯她们，下周末有几个魔音社的CV要过来旅游，我想，你有空的话也回来一趟，咱们聚一聚吧。”
    归剑明皱了皱眉：“哪几个？”
    “就是小月，阿宁，豆丁她们几个啊。”
    “他去吗？”
    “谁啊？”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夏羽，你别装了，我跟你朋友这么多年，你那点心思我会不了解？”
    夏羽笑了笑，说：“哦，做坏事被当面拆穿的感觉不好受啊。”咳了一声，才继续说，“我一直怀疑他就是程乐，本来只有七成把握的，今天去他的FT只是为了试探。你在现场，我就知道，他是程乐了。你也够意思啊，给他当幕后军师，把主持人那些问题全给挡了下来。你这么默默为他付出，可惜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好了，这件事你别插手，他不喜欢被人打扰。而且他也明说了……”
    “说了什么？”夏羽疑惑道。
    “没什么。”归剑明顿了顿，严肃地道，“总之，这次聚会如果是你在搞鬼，我不会放过你，知道吗？”
    “啊？我能搞什么鬼啊！都说是魔音社的几个CV来我们这儿旅游，想见见你这大社长。乐乐他早就不是魔音社的人了，我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他拉来吧。再说，他知道我就是羽毛，都不给我好脸色的。”
    “真的……只是社团聚会？”归剑明还是有些不太确定，夏羽这家伙从小就不安分，尤其是……他对自己又最为了解，自己对程乐的感情他看在眼里，说不定会为朋友两肋插刀做出点什么事情来。偏偏程乐最反感被人算计，而且他也明说过，让自己和朋友都不要来打扰……
    “是是，我发誓我没叫乐乐过去！”夏羽信誓旦旦地道，“要是他来了，你就砍我脖子下酒，好吧？”
    归剑明松了口气，“那好，我下周末来找你们。”
    “嗯，记得带特产啊，我听说A市的牛肉干很好吃。”
    “知道。”
    挂了电话后，归剑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很想念程乐，很想见见他，可是……他也知道，现在的程乐是很反感见到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心烦呢？这样默默守着他，已经很满足了，像今天，跟他的对话不是挺好的。想到这里，归剑明不禁微微笑了起来。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其实，他跟程乐说的这句话，看起来很平常，却是他心底最真的感受。
    
    第八十三章 重逢
    
    程乐最近有些心绪不宁，不知为何，他总会在某些场合莫名地想起归剑明那个人，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忘记的，结果心里还是有他的影子，那影子若有似无，时不时出来晃一下，就跟隔靴搔痒一样让人难受。
    比如刚才，那个空格键催他睡觉的时候，他又想起归剑明以前每天都发短信催他睡觉的事情，归剑明的短信很准时，严肃的语气中又流露出一点点温柔，那时候自己特别喜欢看他的短信，总觉得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温暖，每天都等到他的短信才安心地上床睡觉。只是现在，别说短信，连号码都给删了。
    想到这里，心脏又是一颤。程乐皱了皱眉，关掉了跟空格键的聊天窗口。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瞄了眼来电显示，是哥哥的电话。程乐接起电话，笑着道：“哥你还没睡呢？”
    耳边传来程悦温柔的声音：“对啊，找你有事。”
    “什么事，半夜三更打电话？”
    “哦，我知道以你的坏习惯肯定还没睡，半夜三更打电话也没所谓的。”
    程乐笑眯眯道：“哥，你真了解我，我确实没睡。有事就说吧。”
    程悦顿了顿，才说：“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你跟归剑明认识的，对吧？”
    程乐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片刻后，才故作轻松地道：“认识啊，校友嘛。”
    “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双恋这部剧要停掉，就是因为你们不合。我很了解小归，他脾气很好的，怎么跟你不合了？”
    “那你意思是我脾气不好？”程乐笑着说。
    “我没说你不好，所以我更奇怪你们怎么翻脸了？刚开始配剧的时候不是挺好的吗？你还说他是你偶像呢。”
    程乐正色道：“哥，你是我亲哥吧，我跟人吵架，你怎么老向着外人？”
    “什么叫我向着外人？从你莫名其妙加入网配开始我就觉得很多不对劲。”
    程乐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你就别担心了，我跟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性格不太合罢了。我不想配双恋，主要是因为剧组里有你和他，大家都是熟人，配起来很尴尬。”
    “只是这样？”程悦疑惑地道。
    程乐正经道：“那你觉得还能怎样？”
    “哦……”程悦微微一笑，说，“那行，这周三你没课吧？到我这儿来玩。”
    “干嘛？”
    “做点好吃的犒劳你啊，好久没见你了，你又埋怨我结婚之后把你这弟弟给忘了。”
    “这么好心？叶大哥不在吗？”
    “咳……就是他不在，我才想带你来家里住两天。”
    程乐笑了起来：“好啊，好久没尝尝哥的手艺了，话说，你的新家我还没去过呢。”
    “嗯，周三晚上我来接你，五点啊，别睡过头了。”
    “……我就是爱睡觉，也不用睡到下午五点吧，你太高估我了。”
    “哦？”程悦调笑道，“我还以为你遇到没课的时候会直接睡到天黑的，你这么懒，睡到天黑只需要吃一顿夜宵又可以继续睡了，不是吗？”
    程乐无语地翻了翻白眼，说：“你以为我是猪？”
    “呵呵，好了，不逗你了，早点睡吧。”
    周三傍晚，程悦果然来接弟弟，还亲自开着车，车后座上放了一大堆蔬菜水果。
    程乐一脸诧异地说：“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程悦笑笑说：“前段时间他教我的，这几天刚拿的驾照。”
    程乐见哥哥一脸微笑的样子，知道叶敬希对他很好，心里也不由得为他高兴起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程悦刚学会开车，车速挺慢，一路开得小心翼翼，到家时也快六点了，于是一头扎进厨房开始忙碌。小叶谦也在，看见程乐就跑过来叫小叔叔。程乐见到这聪明机灵的孩子，心中十分喜欢，摸着他的头说：“小叶谦，想我了吗？”叶谦点点头，“听不懂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就特别想你。”程乐怔了怔，随机叹道：“……你还真直接啊。”见这小子一脸无辜的表情，程乐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他拉到书房去，“好了，有什么问题赶快问吧，我今天给你一次解决了。”叶谦开心地跑去拿书包，程乐就在书房给他讲起题目来。
    好不容易把叶谦那些古怪的问题都解决了，程悦那边也做好了饭，程乐把叶谦带到桌前，看着那一桌丰盛的饭菜，不禁惊叹，哥哥结婚之后厨艺更上了一个台阶。
    三人正吃着饭，程悦突然拿过遥控器来换了台，是A市的生活频道，程乐正好奇他为什么换台，就听程悦笑着说：“今晚有好看的节目呢。”
    程乐惊讶道：“什么节目？”
    程悦笑不作答。
    很快，电视里就放出一段欢快的前奏，之后，镜头慢慢推移，屏幕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俊美的轮廓，精致的五官，挺直的鼻子像是精心雕刻的一样，深邃的双眸定定注视着前方的镜头，待镜头定位，他的嘴角便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微笑着说：“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生活频道每周三晚的‘都市夜话’，我是主持人，归剑明。”
    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再加上他帅气的外表，顿时引来现场一阵热烈的掌声。
    叶谦回头看了眼电视，说：“爸爸，电视里的这个人是谁啊？”
    程悦摸摸他的头说：“是我一个朋友。”
    “哦……”叶谦笑着说，“长得真帅呀。”
    “是啊，他是混血儿呢。”
    “混血？哪个国家的？”
    “不知道呢。”程悦顿了顿，说，“他是孤儿，没有父母的。”
    叶谦惊讶地道：“那么可怜吗……”
    “是呢，他小时候很可怜，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不过，他一直很努力，什么事都靠自己，现在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我们大家都为他高兴呢。”说到这里，程悦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程乐知道，哥哥表面上是在给叶谦说，实际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屏幕中的归剑明，主持节目依旧像以前一样镇定自若，虽然是第一次上电视台，却一点也不紧张，看起来准备得非常充分。他的头发也剪短了一些，显得更加干练，只是，他好像瘦了很多……
    程乐怔怔地盯着电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哥，我去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纠结的表情，程乐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挺没出息的，刚才听见哥哥那些话，居然忍不住心疼起来，真是够了！
    低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调整好笑容，回头，却看见哥哥正站在门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程乐有些狼狈地擦干净脸上的水迹，咳了一声说：“哥，你怎么来了……”
    程悦笑着说：“哦，我看你刚才那表情，还以为你跑厕所哭去了。”
    “……拜托，我懂事以来就没哭过好吧，大男人哭个鬼啊。”程乐白他一眼。
    程悦敛住笑容，正经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可能不知道小归的过去，他以前是孤儿，但是他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的身世，相反，他一直很努力，脾气也好，对别人很有风度，我跟他是好朋友，认识几年了，他的性格我再清楚不过。所以，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不如把话说开了吧？就算给我面子。”
    程乐笑着打断了他：“我知道，这事我自有分寸，哥你别管了。”
    其实，他跟归剑明之间并不算什么过节，分手分得很冷静，架都没来得及吵。
    只是，被他亲口说分手，甩了的人，难道还厚着脸皮蹭回去吗？且不说自己脸皮没厚到那种地步，自尊也不允许在他面前那么卑微。
    程乐在哥哥家的客房里住了两天，这几天没课，正好不用回学校，加上小叶谦快期末考试了，很多问题要问他，程乐就待在家里，安心给叶谦当家教。
    周末的时候，程乐睡到中午才起床，程悦在客厅里看报纸，见弟弟起来了，就笑着说：“饿吗？我去给你热点吃的。”
    程乐跑去卫生间刷牙，迷迷糊糊地道：“小谦呢？怎么没见他……”
    “被他二叔接走了，说周末带他出去玩。他已经吃过午饭了。”
    “哦。”程乐梳洗完毕，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也彻底清醒了，到厨房看见哥哥在微波炉里热菜，就说，“你这是要出去吗？穿着毛衣做什么。”
    程悦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去换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喂，不要用那种戒备的眼神看着我，我难道会把你卖了？”
    程乐耸耸肩，“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说吧，什么地方？”
    “KTV，有几个网友过来这边玩，要我一定拉你去，她们有人特别喜欢你。”
    程乐皱了皱眉：“网友见面？我不喜欢见光死。”
    程悦回头笑道：“怕什么。几个女孩子过来这边玩，怎么说也该尽一下地主之谊。再说，她们当中还有特别喜欢你的，强烈要求我叫你去，你不去我可不好交代。”
    程乐沉默了一下，才轻声问：“哪些人去？”
    “哦，我只知道是小月，豆丁她们几个女生。”
    程乐松了口气，这才搭着哥哥的肩膀笑道：“好吧，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归剑明在KTV的门口看见了夏羽，夏羽一见他就扑过来熊抱，把归剑明吓了一跳。大庭广众的，他也不收敛点，还说这是表达友谊的方式。
    归剑明拿他没办法，只能友好地回抱了一下，然后推开这只狗皮药膏。
    夏羽上下打量着归剑明，然后伸手掐了掐归剑明的下巴，笑眯眯地说：“哟，瘦了？”
    归剑明笑笑说：“最近太忙了。”接着又回头看了眼门口，问道，“她们几个呢，还没到？”
    “小唯去车站接了，我们先进去吧。”
    “好。”
    两人走到预定好的包间，包间内的音乐声有些吵，夏羽心烦之下直接关了，坐到归剑明旁边说：“你在那边还习惯吗？”
    归剑明点点头，“还好，带我的前辈正好是校友，挺照顾我。”
    “呵呵，你那期节目我也看了，不错啊，挺有范儿的。”
    “是吗？过奖过奖。”
    “哎，将来成了名主持人，我还要靠你提拔啊。”夏羽说着就凑过来坏笑，“潜规则什么的，我也可以答应。”
    归剑明不动声色推开他的脸，“不用了。”
    “倒贴五万呢？”
    “五十万可以考虑。”
    “考虑的结果，还是不要？”
    归剑明看了夏羽一眼，淡淡道：“你真了解我。”
    两人正在那闲着打趣，却听门被推开，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三号房，没走错吧？”
    屋内亮着灯，一进门就看见归剑明和夏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程悦微笑起来：“哎？小归怎么也在？”
    归剑明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程悦身后的那个人正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三个月来，每日每夜都想念着的人，如今近在眼前，他突然觉得很不真实。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乐脸色一沉，看了归剑明和夏羽一眼，回头对程悦道：“哥，我不太舒服，还是先回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程悦也怔了怔，他没想到归剑明今天会来，更没想到，弟弟跟小归居然到了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一见面就翻脸要走人。
    屋内的归剑明脸色有些复杂，沉默良久后，才缓缓站了起来。
    在程乐冷到极点的目光下，归剑明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几步路走得特别难受。
    “出去聊吧。”程乐转身出门，归剑明便在他身后把门关上。
    这时间还早，KTV里人不多，3号房又在里面，走廊里一时有些空寂。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想先说话。
    良久后，归剑明才强压住心里汹涌而出的复杂情绪，尽量镇定地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反感。没想到这场聚会是小唯组织的，她叫了无双，无双又叫了程乐，阴差阳错之下居然在这里见了面。
    归剑明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掌心里甚至有些刺痛。可比起心里的难受，那点痛却显得微乎其微。
    “不用解释。”程乐平静地打断了他，“这聚会是魔音社组织的，夏羽也在。你不知情吗？”
    归剑明沉默下来，看着程乐一脸嫌恶的表情，心里揪痛得厉害，只好低声说：“对不起，本不想打扰到你，没想到你哥叫你过来。”
    程乐耸耸肩，“算了，反正我对这种聚会也不是很感兴趣，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聚会，我在场也不会愉快的。”说着就转身要走。
    “程乐……”归剑明轻轻拉住了他。
    程乐回过头来，冷淡的目光扫向他抓住自己手臂的手指，归剑明赶忙僵硬地把手松开，低声道，“你就这么……讨厌……见到我？”他的声音十分干涩，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心脏也悬了起来，像是在等待宣判一样。
    程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你觉得……我应该很喜欢见到你吗？”
    归剑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黯淡了下来，看着程乐良久，才垂下头去，轻声说：“但是……我很想你。”
    程乐怔了怔。
    “这几个月，我一直很想见你。上次的事……我想正式跟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
    归剑明的声音透着奇怪的沙哑，低声说着这些话，垂着头，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身侧的双拳握得死紧。
    程乐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计较，以后各走各的，做不成朋友也不用像死敌一样，我没那么小气。”
    归剑明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回去了，你们玩儿吧。”程乐挥挥手，想要转身，却再次被他轻轻抓住了手臂。
    回过头，见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还是我走吧。小月和豆丁我见过好几次了，今天不见也没所谓。况且……你哥也在。”
    归剑明顿了顿，轻声道：“我走吧。你玩得开心就好。”
    说罢，就放开了程乐的手臂，转身往外走去。昏暗的灯光拖出他长长的影子，挺拔的脊背，看着竟说不出的落寞。
    
    第八十四章 事故 …
    
    归剑明沉默着往外走，背影说不出的落寞。程乐心里一紧，刚想说话，却见小唯带着两个女生从走廊那边拐了过来，看见归剑明就兴奋地跑过来说：“小归，好久没见，怎么瘦了一圈儿呢？”
    归剑明嘴角扯出个笑容来，低声道：“你们好。”
    几个女生都笑了起来：“恶魔好久不见啊。”“哎，社长大人还是这么有风度！”“没想到你今天也能赶过来，不是说去A市上班了吗？”“难道是专程为我赶过来的？”
    一群女生嘻嘻哈哈笑着打趣，一边拉着归剑明往包间走，走近了，却看见门口站着个陌生的男生。
    豆丁惊讶地回头问：“恶魔，这位是谁？怎么没见过？”
    归剑明看向程乐，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程乐倒是一脸平静，微微笑了笑说：“你们好，我是乐乐。”
    豆丁惊讶地道：“你就是乐乐？真没想到今天能见到你！”
    同行的女生笑眯眯地说：“哟，比我想象中还要帅呢，乐乐你好，我是小米。”
    程乐惊讶地看了眼对面这位梳着马尾的女生，挺精明能干的样子，想起她平日里催剧时的恐怖，不禁也笑了起来，说：“居然是小米导演，见到你我心里还真有点发凉呢。”
    小米微笑道：“凉什么，我有那么可怕吗？今天我不会催你交任务的放心吧。”
    一群人又笑了起来。
    豆丁突然道：“我还以为乐乐是个子很小，脸圆圆的那种可爱型男生，没想到挺高挺瘦的。”顿了顿，又说，“乐乐啊，我听过你的每一部剧，我可是你的超级粉丝呢。”
    程乐微微一笑，“是吗，那我真是太荣幸了。”
    几个女生见到程乐显然非常激动，站在那说个不停，程乐被她们夸得有些尴尬，赶忙说：“大家进去聊吧。”说罢就打开了门。
    众人兴奋地进了包间，归剑明留在最后，进退两难。程乐回头见他皱着眉犹豫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
    他从A市赶过来，看样子刚下长途车，一脸的疲惫。怎么说也不该赶他走，再说小唯她们已经来了，他要突然走了，又会令人生疑……
    想到这里，程乐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说：“你……也进去吧。”
    归剑明顿了顿，低声道：“你不是很讨厌见到我吗？”想起刚才程乐见到自己时一脸惊讶和厌恶的样子，归剑明心里更为难受，抬头看了程乐一眼，轻声道，“早知你要来，我不该过来的。我并不想待在这里……让你心烦。”
    程乐僵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在看到他一脸落寞转身离去的时候就心软了，而且他每一句话都像在为自己考虑，怕自己反感居然果断地转身要走。如果他只是玩玩而已，那根本不必在乎自己的感受不是吗？
    程乐脑子里一团混乱，也不清楚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虽然不想见他，但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再说今天这么多人在场，两个人闹这么僵挺丢人的。
    程乐心里虽然明白这些道理，可是要先服软开口留他，那绝对不可能。
    归剑明见程乐沉着脸不说话，于是挤出个笑容，说：“我进去跟她们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先走。你放心，她们不会怀疑的。”
    ——他这是非走不可吗？
    虽然是自己先提出来的，可现在看他执意要走，程乐心里也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怒气。
    程乐冷冷地道：“随便你吧。”说罢就转身走进屋里。
    归剑明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程乐的背影，身侧的手指攥得更紧。
    程乐走进屋去，看见哥哥和那些女生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熟络地聊着，聊得还挺开心。程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归剑明却走到夏羽那边坐了下来，两人隔着整个桌子，是全场最远的距离。
    程乐一想到对面坐着那个人，心情就莫名地烦躁起来，只好转移注意力，跟几个女孩子聊了起来。
    程乐性格开朗，又不怕生，很快就跟几位网友聊开了，大家聊得兴奋，没有发现角落里的归剑明一直都没说话。
    归剑明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投向对面的程乐，甚至有些贪婪地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因为他知道，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程乐了。有了这一次前车之鉴，以后的聚会程乐肯定不会再去，而自己又没有主动找他的理由……
    也正因如此，归剑明才想趁这点时间多看他几眼。
    看程乐一脸若无其事跟大家笑成一片，归剑明的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直到屋内的铃声响起，夏羽才突然说：“自助餐要开始了，大家饿了就去拿吃的吧。”
    归剑明站了起来，笑着说：“实在抱歉，我有点急事要先走。”
    小唯回头看着他问：“什么事那么急？”
    归剑明平静地编造着借口：“我做的访谈节目在这边约了个嘉宾，本来想明天见面的，他的行程突然更改，我只能现在过去了。”
    豆丁遗憾地道：“这么巧，不去不行吗？好不容易见到你。”
    归剑明微微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你不是在A市吗，周末可以来找我玩。”
    “可是你现在走，饭都没吃！”小米插嘴道。
    “没事，我过去跟那人一起吃饭。”归剑明说着就站起身来，“大家玩得开心，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们吃饭吧，我先走了。”
    “好吧，恶魔拜拜！”
    “路上小心啊，我们来的时候雨还挺大的。”
    “恶魔拜拜！”
    他找的借口很好，众人果然没有怀疑，笑着跟他道别。
    程乐沉默地看着他转身出门，手指不由得收紧。指尖传递来的是玻璃杯冰凉的温度，好像连心里也凉了起来。
    程悦看了眼身边的弟弟一脸恍惚的样子，皱了皱眉，突然说：“小归，你等等。”
    归剑明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程悦微笑道：“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走，坐了五六个小时的长途车，你连午饭都没吃吧？”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笑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出去拿点吃的就好。”
    程悦点点头，冲弟弟道：“程乐，你去送送小归。”
    程乐一惊，回头道：“哥……”
    程悦笑着打断了他：“去吧，小归大老远赶过来，饭都没吃就要走，外面还下雨呢，你不是带伞了吗？去，送送他。”
    程乐皱了皱眉，显然很不愿意。
    见程乐一脸为难的样子，他现在是一秒都不愿意跟自己独处吗？归剑明心里一阵刺痛，赶忙道：“不用麻烦了，我带了伞。”
    程乐松了口气，别过头去，刻意忽略了归剑明脸上失落的表情。
    归剑明转身出门，夏羽突然起身，淡淡地道：“小归，还是我送你吧。”
    现在正是自助餐开始的时间，两人一出门就闻到一股香气，夏羽叹了口气，说：“饿了吧，先去吃点东西。”
    归剑明点了点头，跟夏羽一起走到大厅里，端起盘子拿了些食物，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归剑明似乎饿坏了，一坐下来就一言不发低头吃饭，夏羽看了他良久，才轻声道：“你这是何必呢？见他来了非要走吗？”
    归剑明没有说话，只是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其实他也不想走，他很想念程乐，很想多看程乐几眼，他也特别怀念程乐灿烂的笑容。只是，自己答应过程乐，以后不会在他面前出现，不会再打扰他的生活。所以，即使很想念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让他不愉快……
    这是他能为程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夏羽看着归剑明一脸矛盾痛苦的样子，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忍不住道：“你不打算告诉他吗？你那么喜欢他，把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或许……还有机会。”
    归剑明微微笑了笑，说：“说什么？说我后悔了，其实我很爱他，想跟他重新开始？你觉得，他会信吗？”顿了顿，又垂下头来，低声道，“他只会觉得我在演戏，心里更加不屑而已。”
    夏羽皱了皱眉，心知归剑明说的也是实情，毕竟当初是他甩了程乐在先，现在又开口说喜欢，任谁都不会信。
    可是，作为归剑明的知己好友，夏羽其实最清楚，归剑明这次是真的爱上了程乐。归剑明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又因为曾经受过太多次伤害，心中总是留了那么点脆弱的防备，等分手后才发现，他对程乐的喜欢远远超出了预计，所以他才会这么的后悔和痛苦。
    夏羽看在眼里，想帮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心里也烦闷得很。
    两人闷头吃饭，等吃完了，夏羽才担心地道：“今晚雨挺大的，你打算去哪儿？”
    归剑明喝了口水，平静地道：“出去找家旅店，先住一晚吧。”
    ——没想到大老远赶来聚会，却落到独自离开去找旅店的地步，归剑明也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夏羽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行，我送你出去。”
    两人刚要走，却见大厅里有个熟悉的人正在四处张望，夏羽冲他招了招手，“无双？”
    程悦微笑着走了过来，说：“你们在这啊，怪不得找半天都找不到。”
    归剑明低声问：“你找我们？有事吗？”
    程悦点点头：“小唯说今晚是东华商场打半价的最后一天，豆丁她们听了都迫不及待地要去购物，反正她们要在这里留一周，改天再聚也可以。今晚就提前散伙了。”
    夏羽心里知道小唯是故意把那几个灯泡拖走的，于是顺水推舟地道：“那我们四个也回去好了。无双，我还没去过你家呢，今晚去你那儿玩怎么样？”
    程悦笑道：“好啊，我找你们正是这意思。小归你不是说想见见我家叶谦吗，我刚跟他二叔通了电话，说已经把孩子送回去了，正好可以回去看看。”
    归剑明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程悦打断：“就这样吧，你约的那位嘉宾改天再见也不迟，对吗？还是说你不给我这老朋友面子？”
    看着程悦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归剑明知道自己那个拙劣的借口早就被他看穿了，在多年的朋友面前也不好再演下去，可是程乐……
    程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至于我弟弟，你放心吧，他就是闹点小别扭而已。刚才我跟他说带你去家里，他也没意见。”
    似乎是有感应一般，归剑明扭过头去，正好见程乐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见到三人，程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哥……你带他们回家吧，我先回学校，有些作业还没做完呢。”
    这几天在家里玩游戏也不见得你想起什么作业……
    程悦心里纳闷，又不想当面拆穿他，只好笑了笑，说，“行，我顺路送你去地铁站。”
    四人一起走到了地下停车场，程悦刚用红外线遥控打开车门，夏羽就跑去副驾的位置站着，一边还赞道：“这车子真漂亮！是你老公的？”
    程悦被“老公”两个字弄得有些羞窘，咳了一声说：“呃……是他的车，他出国了，给我开几天。”
    夏羽打开副驾不客气地坐了进去，一边还说：“小归你们坐后面吧，我坐在前面监督程老师开车，他这样的新手在大雨里开车，我还真不放心。”
    程悦有些尴尬地摸摸头，“我刚拿到驾照，开慢点就是了。”
    说着就坐进了驾驶座。
    他们俩已经坐进了车里，程乐和归剑明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一时有些尴尬，夏羽摇开车窗，笑眯眯地说：“你们俩愣着做什么，上车啊。”
    归剑明打开车门，低声道：“程乐，你坐里面吧。”
    程乐没说话，进了车子坐好，归剑明也跟着上了车。刻意在中间留了一手臂的距离。
    程悦慢慢发动了车子，因为雨太大的缘故，程悦又是个新手，对附近的路不太熟悉，车子开得很慢，被从旁边超车的司机扔了无数白眼。
    开到一个拐弯处，附近正好在施工，程悦更加谨慎，打了转向灯小心翼翼地往左拐。
    突然，一辆高级轿车飞速而过，车速过快的缘故，在拐弯处一滑，撞到了旁边的施工架上，一根钢管被撞落，直接朝程悦他们的车子砸了过来！
    归剑明一直看着车内的后视镜，眼见一根黑乎乎的钢管朝程乐那边的窗户砸来，几乎是一瞬间，他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抱住了程乐，猛地一个翻身——
    “小心！”
    耳边突然响起归剑明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惊慌。程乐的身体被他整个护在怀里，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身旁的车窗瞬时被砸了个粉碎！
    粉碎的玻璃在车内四处飞溅，眼前一片凌乱，碎渣直接扎在归剑明的后背上，那根钢管也从车窗捅了进来，距离归剑明的头只差几公分的距离，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第一时间把程乐用身体护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程乐，你……没事吧……”
    耳边的声音异常沙哑，话到最后甚至有些虚弱，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似乎想要个确定的答案。
    程乐怔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从他头上流下来，染红了衬衫，还有很多血，一滴滴落到自己的脸上……
    眼前全是刺目的红，滴到脸上的血甚至带着他温热的体温，程乐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小归，小归你怎么了？”程悦赶忙刹车，紧张地问道。
    夏羽回头看了眼归剑明，“他晕过去了，程悦，快，快叫救护车！”
    耳边的声音焦急而慌乱，程乐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归剑明。
    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苍白，只是手臂依旧用力地拥着自己，自己的全身，都被他……不留一丝缝隙地，保护了起来。
    最危险的那一刻，他用身体护住了自己，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那钢管捅进来，或许会直接砸到自己的头上。
    看着那黑乎乎的管子跟归剑明的头只差那么几公分的距离，程乐不禁剧烈地颤抖起来。
    “归……归剑明……？”
    一出口才发现，声音抖得不像样，喉咙也干涩得像是要冒火，身体还被他紧紧拥着，眼前的人，他的面孔依旧清晰如昨，只是双眼紧闭，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程乐艰难地从他怀里伸出手来，指尖颤抖着，轻轻摸到他的脸上。
    血太多了，手掌碰到的几乎全是血，程乐慌乱地一遍遍擦他的脸，却发现那些红色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而越擦越多，鲜红的血一直流个不停。
    那一瞬，程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没有想到归剑明会不顾自身的安危，反而护住他，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人们的潜意识里不是该保护自己才对吗？如果换做是自己，绝对不可能去护住他的啊……
    “你怎么样了？说话啊，归剑明……说话，听到没有？”
    “你怎么了……归剑明……”
    程悦和夏羽下车去忙了，一个找救护车，一个找交警，空寂的车厢里一遍遍回响着程乐的声音，而归剑明却始终没有答复。
    程乐紧紧抱住了他，全身都抖个不停，脸上温热的液体，也不知是他的血，还是自己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
    在他扑过来护住自己的那一刻，程乐就知道，自己早就陷进去了，尽管一直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可心里还是该死的放不下他。
    现在见他昏迷不醒全身是血的样子，程乐甚至觉得，胸口甚至痛到无法呼吸了。
    
    第八十五章 抢救
    
    救护车很快就在大雨中呼啸而至，随后，警车也赶了过来，外面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让程乐心里更加烦乱。
    终于，车门被打开，一群医护人员艰难地把归剑明挪了出去放到担架上，再七手八脚抬上了救护车。程乐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放，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微微发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紧张和害怕的心情。
    如果归剑明有事的话，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程乐就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心脏像是被刀割一般，一阵阵尖锐的疼。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去世的那一年，自己亲眼看着父亲的骨灰盒下葬，那时候年纪还小，站在父亲的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后来妈妈走的时候，又大哭了一场。一个又一个亲人相继离去，可怕的葬礼，死气沉沉的墓园，送走亲人的痛苦，那些都是埋在年少的程乐心底永远不愿去回忆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想，是不是小时候哭得太多了，所以长大以后才一直在笑？是不是父母的相继离去，和哥哥独自带大他的辛苦，才让他过早地学会了用微笑来伪装？
    可是现在，他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却发现，很久没有哭过的自己，根本就哭不出来。
    他不知道归剑明为什么要在那一刻突然扑过来护住自己，他只知道，这个人……是愿意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
    那意味着什么，程乐根本不敢想……
    程乐颤抖着，把归剑明的手握得更紧，他很害怕归剑明会真的离开，就像曾经的父母一样，突然间就离开，然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记得当初跟归剑明分手的时候，自己也因为愤怒，一时冲动之下跟他说过一句话，不要再见，甚至在那条短信里，决绝地说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面前打扰自己的生活。
    可是，那并不是让他永远离开的意思啊！就算当时真的不想再见他，也不希望他真的出什么意外……自己已经亲自送走了两个亲人，为什么现在又要面临第三次生离死别？
    这些都是他心底最爱的人，最重要的人……
    雨夜里的交通十分拥挤，救护车虽然有特权，遇到塞车的路段却也没有办法，一路走走停停，许久都到不了医院。程乐看他一直紧闭双眼，握住的手也有些冰凉，心里又害怕又着急，刚才虽然及时止住了血，可归剑明失血过多，依旧昏迷着，面对重要的人出了意外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力的感觉让程乐的全身都一片冰凉。等终于到医院的时候，程乐赶忙帮医生把归剑明抬下车，跌跌撞撞往急诊科赶去，脚步都有些虚浮起来。
    深夜里的急诊科依旧灯火通明，一群医生把归剑明从救护车推下来，直接送进了手术室。眼看手术室的门越来越近，旁边的医生还在催促他放手，程乐不太放心，最后紧紧握了握归剑明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归剑明，你一定要醒过来……听到没有？”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沙哑和艰涩，甚至带着哽咽。
    程乐一个人在走廊里坐着，呆呆地看着“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大字，旁边的医生叫了他良久，他才反应过来。
    “呃……他怎么了？”程乐抬头问道。
    “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是他家属？”
    程乐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是的”
    “输血同意书来签个字。”
    “哦……”程乐拿过笔来，刚想签字，又看到“与患者关系”那一栏，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快点啊！”医生有些着急地催促道。
    程乐咬了咬牙，大笔一挥，在上面写上“程乐”两个字，后面关系那栏直接填了个“恋人”。
    那医生瞄了程乐一眼，也没说话，默默地把同意书拿走了。
    过了一会儿，程悦和夏羽也匆忙赶来了，刚才他们在事故现场接受调查，只有程乐先跟救护车过来医院。夏羽一见程乐就小跑过来，喘着气问：“小归他……他怎么样？”
    程乐轻声说：“失血过多，医生说要输血，正在抢救。”
    夏羽吐出口气，继续问：“你呢？受伤没有？”
    程乐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没事。”因为被归剑明一丝不漏地护住了，别说受伤，那些四处飞溅的玻璃渣都没碰到程乐的身上，可以说是完好无损。
    夏羽坐在他旁边，看了眼手术室亮起的灯，没再说话。
    倒是程悦紧张地问：“程乐你没事吧？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程乐轻声说：“哥，我没事，这些……是他的血。”
    程悦怔了一下，片刻后才说：“是他……护住你了？”
    程乐脸色一白，指尖颤了颤，没有回答。
    程悦看着他，良久后才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小归身体底子好，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会有事的……”
    小时候，父母生病的那段时间，程乐在医院探望过后总是忍不住哭鼻子，那会儿程悦就会抱住他安慰他，摸着他的头说，不会有事的，别怕。每次都这样说，可最终，不管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再醒过来。
    程乐那时候不懂事，还狠狠甩开哥哥的手说：“你骗人！你说过妈妈会醒来的！”程悦只是惨白着脸没说话，任年纪幼小的弟弟哭喊着发泄，那也是程乐最后一次流眼泪，在妈妈的坟前。
    如今又是另一个人躺在手术室里，程乐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肆意宣泄情绪的小孩子了，看着手术室那刺眼的灯光，程乐的情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小时候那些可怕的噩梦像是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般，涌现而出。父亲的骨灰盒，母亲临终前苍白的脸，幼时的记忆深深地刻在心底，如今真切地浮现在眼前，让程乐胸口一阵绞痛。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理解归剑明，他们都不是太幸运的人，没有在温馨的家庭长大的机会。过早了承担了许多人不用去承担的担子。在很多小孩考虑周末跟父母去哪里玩的时候，他们或许还要担心下一顿饭要吃什么，明年的学费该怎么交。最怕的就是家长会没有人来，看着那些同学冲父母撒娇，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嫉妒。自己或许比归剑明稍微好一点，至少还有个特别疼爱自己的哥哥，哥哥跟他年龄差距很大，父母去世的时候哥哥已经大学毕业了，至少找到工作可以养活两人，兄弟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不寂寞。可归剑明却是没人要的孤儿，可能会更加艰难吧。或许，他也跟自己一样，把某些痛苦又深刻的记忆深埋在心底。比如，被他父母抛弃的那一刻的记忆……
    虽然到现在还不太清楚他跟自己分手的原因，可程乐总觉得，至少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和苍白。
    或许骨子里两人都是一样的害怕受伤，所以用不同的方式把自己保护起来。程乐用的是笑容，而归剑明用的，却是沉默。
    程乐在走廊里坐了很久，脑海中也想起了很多事情。他想起去广播台面试的那天归剑明冲自己赞赏地微笑的样子；想起他请自己去看校庆演出时在耳边的亲密的声音；还有请自己去海边吃烧烤那天，告白时他眼中的震惊和喜悦；抱着自己亲吻时的贴心和温柔；分手那天，自己看到他跟凌夕抱在一起时他阴沉的脸色；冲进屋里急着说“听我解释”时的表情，以及自己说出“我跟你不过是新鲜的尝试”时，他面无表情的，令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
    很多时候，程乐搞不懂归剑明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他不幸的童年让他学会了伪装，程乐根本没有办法完全了解他。可是这一刻，程乐突然发现，其实，归剑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坏，而且，自己好像根本没有真的恨过他。这一刻，甚至害怕……失去他。
    程乐坐在走廊里胡思乱想，也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程乐脸色一变，想要冲上去问他怎么样，却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见夏羽起身去问，程乐坐回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医生，他怎么样了？”夏羽着急地问道。
    “他的身上没有致命伤，只是出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还好，抢救及时，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年轻的医生摘下口罩，微笑着道，“放心吧，小伙子身体底子不错，在医院调养几天就好了。听去现场的人说，那根管子跟他脑袋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他真是命大呢。”
    程乐听到这句话，手指用力收紧，脸色也变得惨白。幸亏……当时自己跟他斗气，座位中间留了一臂的距离，他扑过来的时候把自己往那边带了几公分，所以才幸免于难，不然他的头就被那根黑乎乎的钢管砸破了。一想到这么可怕的事实，程乐忍不住全身僵硬起来。
    程悦发现了弟弟的异样，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或许是内疚归剑明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吗？程悦心底疑惑，也没有问，只是轻轻抱住程乐，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倒是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程乐回抱住哥哥，把头埋进他怀里，哑着嗓子说：“我……没事……”
    归剑明很快就被送出了手术室，接下来还有台急诊手术，据说是那位肇事司机，酒后驾驶把车开离了跑道，结果撞上旁边的工地，整个车都被撞得变了形，那位飙车的司机差点丧命，还害了一群人，工地的工人也有受伤的，还连累了程悦他们。
    医院里被送进来很多伤者，乱成一团，程悦几人把归剑明送到楼上的病房，因为没有床位，只好暂时睡在楼道里的加床，程乐看着楼道角落里的床铺，不禁一阵心疼，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感觉手掌暖和了些，这才略微放下心来。
    “晚上只能留一个家属陪床的，你们一个人留下就好了，有什么状况直接按床边的按铃。”值班医生很和气的说。
    “我留下吧。”
    “我……”程乐和夏羽同时开口，不禁有些尴尬，赶忙打住，没说下去。
    夏羽笑眯眯地看着程乐，说：“还是你留下吧。我跟程悦回家去看看叶谦好了。小归命很硬的，小时候被车撞过被水淹过，每次都没事，他身体那么好，这次不过是流了点血，医生说没事肯定就没事了。”
    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脸，程乐不禁有些窘迫，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好吧。”
    程悦还想说话，就被夏羽拖走，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说：“有事给我电话，我明早来看小归。”
    “嗯，知道了。”
    等程悦和夏羽离开之后，程乐才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
    现在是深夜，病房的门都关着，只有走廊里有些微弱的灯光。程乐四处看了眼，这边角落的走廊里只摆了归剑明这一张床，孤零零的看着竟有点可怜。他以前生病的时候，是不是没人照顾呢……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不行，不能再心疼他了，等他醒来还要好好跟他算笔帐的。
    程乐心里警告着自己，又忍不住轻轻给他拉了拉被子，然后又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可能是刚才精神高度紧张的缘故，现在他没事了，一松懈下来，才觉得很是疲惫，程乐眨了眨眼，实在是忍不住，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第八十六章 守护
    
    归剑明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天才蒙蒙亮，走廊里极为安静，甚至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归剑明感觉到手背上有些刺痛，抬眼一看，见头顶挂着一瓶点滴，透明的液体正滴滴答答顺着管子往下流，归剑明低头看了眼手背上被扎的针，好像是脱位了，疼得厉害。手边趴着一个人，侧着脸，乌黑的头发随着浅浅的呼吸轻轻摆动，拂在手臂上，痒痒的。
    是他？
    熟悉的味道，睡觉时微微弯起的唇角，不是程乐是谁？
    归剑明心里一紧，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吗？程乐怎么可能在他床边……正想着，就听走廊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值夜班的护士轻轻走过来，好像要给归剑明换点滴，发现归剑明睁着眼，吓了一跳。
    “啊……你醒了？”
    “嗯，刚醒。”归剑明低声说：“手背上的针好像脱位了，麻烦你重新给我扎一下。”
    “好的。”护士走过来帮忙，看见程乐的头正好压在针管上，想要叫醒他，却听归剑明轻声说：“别吵醒他。”
    护士赶忙收回去拍程乐肩膀的手，接着，就见归剑明从被窝里抽出另一只手，笨拙又温柔地，轻轻移了移程乐的脑袋，给他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程乐睡得很熟，自然没被他温柔的动作弄醒，浅浅的呼吸依旧均匀。
    护士愣了一下，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只见这位长相帅气的男子微微笑了笑，说：“好了，可以扎了。”
    “啊……哦。”刚来医院的年轻护士手忙脚乱地给他扎针，看见那针脱位直接穿透了皮肤，不禁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一脸平淡的神色，好像那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手一抖，扎了好几次都没扎进去，年轻护士不由得有些尴尬，额头都渗出汗来。
    归剑明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说：“换只手扎吧。”
    护士终于把针给扎好，回到工作台，不由得轻叹口气，跟一同值班的同事说：“那个加3床的病人，长得真好看，人也很好，我给他打针把他手背都弄肿了，他也没发脾气，还微笑着让我换只手打呢。”说到这甚至有些感动，“哎，陪床的也不知是谁，趴在那呼呼大睡，把人针管都给压得脱位了，他还不忍心吵醒那个人。”
    “不知道什么人，是昨天送来的，半夜三更从血库拿了好多血来输，好像是车祸吧。”
    “哦，看来伤得不重，这么快就醒了。”
    两人小声的议论，远处的归剑明自然没有听到，他的目光一直投在程乐的身上，看着趴在身边的他熟睡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涩。
    如果不是当初自己太愚蠢，太怕会泥足深陷之后被他再次抛弃，以那种笨拙的借口跟他分手，那么现在，两人或许是最亲密的情侣，今天的事故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想轻轻抱一抱他，手却颤抖着，碰都不敢碰他。
    归剑明不知道出事的那一刻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扑过去护住程乐，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那巨大的钢管直接砸过来，如果撞到头可能会命丧当场，可在那一瞬间，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程乐有危险，程乐不能有事，程乐程乐，满脑子想的都是程乐。
    在大脑做出判断的前一秒，身体已经先一步扑过去护住了他。
    或许在潜意识里，程乐便是他这辈子，最想珍惜和保护的人吧？
    归剑明看着程乐的睡脸，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他怎么会陪在身边，不是应该夏羽来陪床才对么……或者夏羽那家伙又使了什么鬼点子才把程乐留下，又或者……是他自愿留下的呢？
    他是原谅了自己吗？还是因为，自己是为救他才受的伤，他心里不安才留下的？
    归剑明心里一片乱麻，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怔怔地看着程乐的脸。
    不知不觉中，天很快就亮了，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让走廊变得明朗了许多，程乐的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清晰起来。归剑明忍不住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却见手边的人肩膀一动，好像醒了过来。
    归剑明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程乐果然醒了，迷迷糊糊打了个呵欠，然后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慢慢抬起头来，刚想给归剑明拉拉被子，却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有些尴尬，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沉默良久后，程乐才轻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程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不敢看他。
    倒是归剑明，似乎恢复得不错，气色也好了起来，笑了笑，低声说道：“我也是刚醒。”
    “哦……”
    两人一时无话。
    良久后，又同时开口——
    “你昨晚……”
    “你为什么……”
    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同时停了下来，又沉默了片刻，归剑明才低声道：“你先说。”
    程乐回过头来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救我？”
    归剑明僵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说出口，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为什么，当时……我也没多想。”
    想到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扑过来的那一刻，程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气，沉着脸道：“你觉得这样救我一次，我就会不计前嫌吗？或者，你认为我会感激你，甚至因此而内疚？苦肉计早就过时了吧，对我并不管用。”
    归剑明心里一痛。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这样富于心机的人？救他只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甚至拿命开玩笑，就为了他的原谅？
    归剑明收紧了拳头，因为打针而青肿的手背，血管都变得狰狞起来，握拳的动作更是带动了一阵钻心的疼，归剑明额头出了层冷汗，也不在意，只是觉得心里涌起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
    原来在程乐的心里，自己是如此不堪的人，呵……
    或许在甩了他的那一刻，他对自己原本就微薄的信任，早就消失殆尽了吧。
    归剑明自嘲地笑了笑，低声说：“我救你，不是为了你的感激，更不想拿这件事做筹码，征得你的原谅……”归剑明的声音有些僵硬，顿了一下，又说，“我救你，只是因为，我想救。”
    “换做是程悦，夏羽或者小唯，我也会救。”
    “程乐，你不要把我看得那么卑鄙好吗。”
    归剑明扭头看着程乐，深沉的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那种纠结的痛楚让程乐心里不由得一颤……
    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冲动把话说重了，程乐也有些后悔，可是一想起他不顾安危护住自己，程乐就很火大，到底在气他还是气自己，也分不清楚，只知道，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再也不想看见他为自己受伤……
    程乐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
    这个时候才发现语言太过苍白，很多话根本说不出口，程乐心里一团乱麻，半晌都理不出个头绪来，干是闭上嘴。
    归剑明心里难过，更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轻轻闭了闭眼，稳了稳情绪，这才柔下声来：“昨晚守在这儿很累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没事的。”
    程乐忍不住道：“没关系，我不累。”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良久后，才低声说：“那……你的衣服……总该换换吧。”
    程乐低头一看，白色的毛衣被鲜血染红了，看着格外恐怖，回头看了眼玻璃窗，才发现自己脸上也有很多血迹，整个一“大花猫”的脸。
    刚才就带着这“花猫脸”跟他说了那么久的话，这个该死的归剑明居然一脸淡定，现在才提醒，是在看笑话吗？
    程乐大窘，沉着脸站起来说：“我……去下洗手间……”
    说罢就转身跑了，跑得那叫快……
    归剑明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愣，他这是在害羞，还是……生气？
    程乐一趟洗手间去了半个过小时，归剑明正在犹豫要不要叫护士去找找他，看他是不是睡着在厕所里了……结果却看见一个人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那身形一看就是程乐，只是换了件浅灰色的紧身毛衣，V型的领口让漂亮的锁骨若隐若现，精瘦的腰身也被衬了出来，配上黑色的牛仔裤，让他的身材更显高挑。刚洗干净脸，头发也被水淋湿了，温顺地贴下来，散发着黑亮的光泽，这样似是单纯的打扮，又夹杂着些许慵懒的模样，看着格外性感。
    归剑明看了他一眼，赶忙移开视线，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抱住他，甚至吻他。程乐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他有多么诱人。
    程乐往归剑明床边一坐，轻咳了一声，道：“我刚下楼去买了件衣服换。那个……你饿吗，我买了点早餐。”说着就把牛奶和面包拿了出来，摆在旁边的小桌上。
    归剑明想伸手去拿早餐，程乐看见他青肿的手背，赶忙帮他把面包拿了过来，递到他手里。
    程乐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难道这就是病人的福利？归剑明有些受宠若惊，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谢谢。”
    “不用。”程乐微微一笑，也拿过面包吃了起来，两人默默吃早餐，安静的走廊里只有彼此嚼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特别的温馨。
    吃完早餐也快八点了，病房的门渐渐被打开，有些病人起床上洗手间，还有很多医护人员陆续来上班。整个病区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一群医生从走廊尽头开始查房，推车上放满了病历本，很快就要轮到归剑明，程乐一时有些紧张，倒是归剑明一脸平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偶尔扭头看一眼不远处正在讨论的医生们。
    几个医生朝这边走了过来，那位主管医师程乐认识，见到他赶忙站起来打招呼，“医生……”
    年轻医生笑着说：“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啊，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归剑明摇摇头，“没有。”
    医生翻开他的病历本看了几眼，又说：“查一下血常规看看，要是恢复正常了就办出院手续吧。”
    程乐有些震惊地道：“出院？这么快？”
    那医生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们这床位很紧的，再说，他的病情又不严重，就是外伤出了点血，都没到休克的程度……”
    这些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自然觉得出那点血不算什么，倒是程乐昨晚被吓坏了，看他额头上的血一直流个不停，还以为他是大出血要死了什么的……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也不算太多吧，毕竟是大量碎玻璃扎到身上出的血，又不是切断了动脉……
    程乐也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才把事情想得严重，赶忙笑着道：“谢谢医生。”
    医生点点头，刚要收起病历，一张纸没有夹好突然掉了出来，正好掉到归剑明的手边。
    归剑明捡了起来，好奇之下看了过去，程乐也不禁好奇地瞄向那页纸……
    输血同意书，家属那一栏签了两个潇洒的大字：程乐。与患者关系，赫然两个大字：恋人。
    归剑明心中大震，恋人那两个字实在太过刺目，难道……后知后觉的自己真的有机会跟程乐复合吗？不然在亲属那一栏他怎么会写下这两个字？未免避嫌不是应该写朋友或者兄弟吗？一时紧张之下，没有细想就写下的字，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心底还是舍不得自己……
    归剑明心头一阵剧烈的跳动，呼吸都有些不稳，拼命压抑住想要抓住他问清楚的想法，不禁看向程乐，程乐正好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赶忙紧张地别开眼去，又羞又窘。想起昨晚自己签字的时候脑子一团乱，居然在那写了个恋人，就跟白痴一样，凑巧这张同意书又掉了出来被他看到，真是丢死人了！现在真是后悔，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哎？纸给我啊，你们攥着是想怎样。”那医生笑盈盈的，显然是故意开两人玩笑，“这个亲属签字啊，恋人什么的，还真少见。”
    归剑明没说话，沉默地把纸递回给他。
    等医生走后，程乐才赶忙解释道：“昨晚紧急输血，要签字，我一时着急瞎写的。毕竟我们曾经是恋人。”虽然假装淡定，可手指还是忍不住收紧了。
    “哦……”归剑明只哦了一声，见程乐显然不想谈这个问题，于是聪明地闭上了嘴。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又匆忙别开眼去，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是第N次了，想看对方又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尴尬地移开视线，心跳都有些不规律起来，好像回到了最初恋爱的时候一般。
    两人坐在那儿一时有些发怔，良久没有说话，很快，那个年轻的护士就走了过来，笑着说：“啊，这位家属也醒了？”
    程乐赶忙转移注意力，回头冲她笑道：“什么叫‘也’醒了？”
    “哦，我今早来给他打针的时候你还没醒呢，睡得可香了。”护士笑了一下，说，“来，归剑明是吧？我给你抽血，要验一下血常规的。”
    归剑明点了点头，把手伸了出来，程乐看着他被针头扎到青紫的手背，知道肯定是这位实习护士的杰作，不禁回头狠狠瞪了那护士一眼，归剑明见他瞪那个护士，嘴角不由得弯起个微笑。
    或许真是上天眷顾，他爱上的程乐并不是个小气记仇的人，所以……自己或许真的有第二次机会吗？
    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就该把握才对吧，自己虽然害怕受伤，可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程乐和他的感情经不住考验呢？就算以后被抛弃了，大不了就在原本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一道口子罢了，虽然会是最深的口子，可痛久了也会麻木吧……
    不管怎样，他知道自己对程乐的喜欢，还有那种迫切的想跟程乐在一起的心情，已经……没有办法去压制了。
    想到这里，归剑明的心里也不由得喜悦起来。
    等终于忙完了早上一大堆的检查，两人独处的时候，归剑明才突然低声道：“程乐……”
    程乐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声，“嗯。”
    归剑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你，其实……我昨晚护住你，是因为……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第八十七章 苏醒 …
    
    归剑明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你，其实我昨晚护住你，是因为，你是我……最想保护的人。”
    他说什……什么？
    程乐突然听到这句话，心中大震，猛地抬头看向他，只见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中，是满满的真诚和温柔。程乐心里一颤，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归剑明知道程乐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也不着急，缓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当时跟你分手，并不是为了跟凌夕在一起，那天你看到的只是场误会。我跟他曾经在一起两年，后来……他背叛了我。”
    归剑明似乎是回想起那段记忆，低沉的声音带着点痛楚的沙哑，顿了顿，又轻声说：“我怕你跟我也不能长久，所以当时才找借口趁早跟你分开。伤了你，是我的错。”
    “对不起……程乐。”
    说着就把青肿的手放在程乐的手背上，轻轻地握住，动作十分小心而温柔。
    程乐手指僵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一刻，归剑明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愚蠢，还以为把所有的伤痛都埋在心里是最好的疗伤办法。可如今，亲口把那些事跟程乐说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背在身上很多年的包袱，像是终于被放下了，心情也骤然变得轻松起来。
    有些话，连夏羽都不想告诉的最隐秘的心事，却这样跟程乐说了出来。哪怕那些秘密是他心底最深的伤口，哪怕把这些暴露出来会很危险，他还是毫不避讳地让程乐知道了。
    因为，他想把程乐当成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没有保留，没有防备，更不会再有隐瞒。
    程乐的心情非常复杂，知道现在这个地步，他不会对自己说谎，可听着他解释的所谓理由，心里却有些愤怒。
    这个笨蛋是不是情商太低了，还是脑子里少根筋？就因为凌夕曾经背叛过他，他在感情上受过伤，所以不敢去追求新的幸福？害怕第二次被抛弃就跟自己分手了？
    虽然程乐知道，归剑明被父母抛弃过的经历，让他对人有太多的防备，后来又被凌夕背叛，心里自然竖起了一道墙，不相信别人，甚至不太相信自己，关键时刻当乌龟缩回壳里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莫名其妙被他当了炮灰，任谁都不会好受！
    现在见他放下骄傲来柔声解释，又是一副大病初愈的可怜模样，程乐心里有气也发不出，只好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归剑明被瞪得一愣，抓住程乐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接着，却又握紧，柔下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们重新开始……”
    从小到大，从没用这么软的口气跟人说过话，归剑明心底也有些不安，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程乐……会原谅吗？
    不由得抬头瞄了程乐一眼，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不怕我是你好朋友的弟弟了？”
    归剑明想起自己当初找的那个破理由，不禁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程悦他……会体谅的。”
    正说着，就听门口响起个声音。
    “体谅什么？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了。”
    出现在走廊拐弯处的正是程悦和夏羽，程悦提着一篮水果，夏羽左手捧了一束鲜花，右手还提着个大饭盒，显然是来探病的。
    归剑明赶忙把手放开，程乐也迅速把手缩了回来。两人身体都有些僵硬。
    程悦还在那好奇地问：“体谅什么？”
    程乐吸了口气，一脸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哥，你们这么早过来？”
    程悦点点头，“带早餐给小归吃。”接着又瞄了弟弟一眼，“我还以为你依旧穿着昨天那件血淋淋的毛衣，给你带了件衣服来换。”
    程乐弯起嘴角笑了笑，“我怕吓到人，大清早出去买了件新的。”
    “哦……你今天起那么早啊。”程悦把水果和饭盒都放在桌上，回头道，“小归呢，几点醒的？感觉怎么样？”
    归剑明冲程悦笑了笑，“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医生说如果检查结果没问题，可以出院了。”
    程悦松了口气：“那就好。来，我带了吃的给你。你们还没吃早餐吧？”
    归剑明和程乐对视一眼。
    “没呢。”程乐道。
    “吃过了。”归剑明道。
    这次的心有灵犀……显然是不灵了。
    程悦有些惊讶地看了两人一眼，“到底吃，还是没吃？”
    倒是夏羽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笑，还冲归剑明眨眨眼，说：“意思就是程乐没吃，小归吃了吧。”接着又打趣道，“没想到程乐这么体贴啊，大清早给小归买早餐呢。亏你哥还以为你会睡到中午，紧紧张张做了吃的给小归带过来。”
    夏羽不顾程乐的眼刀，继续笑着说：“看来昨晚你抢着留下是对的，要是我，肯定不会这么贴心地照顾小归啊。”
    这次连归剑明的眼刀都扫了过来，夏羽这才乖乖闭嘴了。
    程悦打开饭盒，很多亲手做的糕点，看着让人食欲大增，可惜归剑明和程乐都吃过早餐了，又不好不给程悦面子，只好每人又吃了几块意思一下。
    程乐这才问：“哥，昨晚的车祸查清楚了吗？”
    程悦道：“我跟夏羽被警察叫去录了口供，那位肇事司机应该会判刑吧。小归没事就好，昨晚车窗直接被砸碎的时候，我真是吓坏了。”
    想起昨晚的事故，众人都心有余悸，一时无话。
    片刻后，程悦才笑着说：“对了小归，今天下午出院以后去我家玩儿吧，你不是说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归剑明笑了笑：“不了，明天我还要上班，下午正好赶长途车回去。”
    程悦皱皱眉，“那怎么行，哪有刚出院就赶长途车的，休息一天再说，明天你就跟单位请假。”
    归剑明回头看了程乐一眼，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回不回去干嘛要咨询我的意见！
    虽然他这明显的询问目光让程乐在哥哥面前有些尴尬，可心里还是冒起那么一点点甜蜜。这个傻子，难道以为到了现在，自己还会刻意去避开他么？
    程乐瞪他一眼，然后又扭头，冲夏羽笑道：“这样吧，今晚夏羽和小归都去我哥家里，让他露一手，很久没人夸他的厨艺，他心里可寂寞着呢。”
    程悦笑着白了弟弟一眼，回头冲归剑明道：“小归，你的意见呢？”
    见程乐拐弯抹角邀请自己去他哥哥家，归剑明心中自然喜悦万分，赶忙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还微笑着看了程乐一眼。
    虽然看到的……只是别过头去的后脑勺。
    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程悦就说：“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要不，程乐你陪着小归，我先回去准备今晚的饭菜吧。”
    程乐怕自己跟归剑明独处，他又说出什么令人心跳的话来，赶忙起身说：“哥，我跟你一起回去，夏羽留这吧。”
    归剑明知道跟程乐复合的事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再加上夏羽明显有话要跟他说，只好点点头，说：“你们路上小心。”
    程悦笑道：“放心吧，我们坐地铁回去。”
    等两人走后，夏羽才坐回床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看来你们和好了啊？”
    归剑明耸耸肩，“还没有，只是……稍微有了点起色。”
    “啧，你这招英雄救美肯定让程乐感动坏了，你不知道，昨晚你出事的时候，他一脸快哭的表情，抱着你反复叫着你的名字，还一直握着你的手上了救护车呢。”
    归剑明怔了怔，没想到……自己在他心里也有这么重的分量，他居然会……因为自己而如此难过？
    想到这里，心头一喜，脸色也不禁红润了起来。
    夏羽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个大病初愈的人，心中轻叹，看来小归是真的很喜欢程乐，而如今，他也终于放下过去的包袱，愿意去为幸福而努力了。
    夏羽知道，归剑明是最重情义的人，他从小就以“大哥”的身份保护和照顾着孤儿院里一群年纪小的孩子们。可是，他生病的时候，却很少跟人说，也很少有人会去注意。因为在大家心里，归剑明是最懂事，最不需要别人操心的。他一直把坚强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也从不埋怨自己的身世，所有人也都以为，他是整个孤儿院里最坚强的一个。可是在一次深夜里，夏羽起身上洗手间的时候，却听见他裹着被子，哽咽着说，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时候才知道，其实归剑明心底有一份掩藏得很深的脆弱。听院长说，当年他妈妈扔了他的那天，他在树下淋了整整一天的雨，接到孤儿院大病了一场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母亲。
    没有提，并不代表他不介意。
    正如他看似坚强独立，并不代表，他不需要人的体贴和关心。
    或许，程乐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可以让他放下防备，不再逞强，交出自己的心的那个人。
    如今看着他们两人终于有了和好的迹象，作为归剑明的知己好友，夏羽心里也为他高兴。
    想到这里，夏羽不禁轻轻握了握归剑明的手，低声说：“小归，机会要好好把握，相信自己，也多给点信任给程乐。你们……会幸福的。”
    昨晚程乐神情恍惚的模样，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知道他俩关系的自己，那表情明显是满满的紧张、不舍和心疼，夏羽站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也正因此，才确定程乐也爱着归剑明，所以他们才有和好的可能。
    归剑明听了夏羽的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会努力。”
    夏羽满意地笑了笑，这才说：“还有件事跟你说，全国歌手大赛报名启动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啊？咱俩弄个组合去秒杀评委，怎么样？”
    归剑明怔了怔，“不了，我不太喜欢在公众面前露面。”说罢又微笑着看着夏羽，“你终于要为梦想迈出这一步了？”
    夏羽斜了他一眼，接着又是一笑，轻叹口气，“是啊，读了几年的音乐学院，总不能白费吧。希望我这次能有好的成绩，将来等我发了专辑，第一张肯定送你啊。”
    归剑明知道夏羽从小就喜欢唱歌，如今他决定去参赛，作为好友也替他高兴。于是笑道：“好，我等着你在专辑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又调笑道，“对了，你也该练练字了，你的字那么丑，将来要是发了专辑，签了名反而要降价销售吧？”
    “切，我的字才不叫丑，我那只是抽象了一点。”夏羽厚着脸皮说。
    下午的时候验单结果出来了，请示了医生说没问题可以出院，夏羽忙着办好了出院手续，还去外面给归剑明买了件衣服。原先的衣服被血染得不能看，总不能穿病号服上街。
    归剑明喜欢深色的衣服，夏羽买来的便是深灰色的毛衣和浅蓝的牛仔裤，他穿毛衣很显身材，宽阔的肩膀让人有种“靠上去很踏实”的安全感，双腿又长又直，走在街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夏羽肚子饿了急着去地铁站，归剑明却转身往商场走，说什么“空手去不太好，还是带点礼物吧。”
    夏羽取笑道：“哟，你这怎么跟拜见岳父岳母似的，还带礼物呐？”
    归剑明严肃道：“如果只是去见无双，自然不用客气。可他是程乐的哥哥，性质就不一样了。”
    夏羽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好吧，怎么说也是第一次上门的女婿，哦不，弟婿……”夏羽还在那纠结称呼的问题，归剑明却早已走到玩具店那边，挑了个漂亮的游戏机给叶谦，然后又买了好多水果和两瓶红酒。这才满意地往地铁站赶去。
    夏羽昨天来过，却依旧找不到程悦家，他从不掩饰自己是路痴的真相，带着笑脸到处找警察问路。
    归剑明有些头疼地跟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大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打电话给程悦问路。
    两人这才找到了小区的入口，一路走到程悦家里，按响了门铃。
    有个小朋友蹦跳着跑来开门，见到两人便咧嘴笑道：“爸爸，你说的两个哥哥来了。”
    程悦正在厨房忙碌，听到叶谦的话赶忙擦了擦手走过来，笑道：“你们迷路了多久啊，怎么现在才来。”
    归剑明无奈道：“没办法，夏羽是路痴。”
    程悦见他提了满手的东西，有些惊讶地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老朋友还这么客气，空手来就行了啊……”
    归剑明笑了笑说：“给你带些礼物。”接着又看向小叶谦，问：“你就是叶谦吗？”
    叶谦点点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特别机灵。
    归剑明很喜欢这个孩子，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把游戏机送给他说：“这是给你的礼物。”
    “谢谢哥哥！”叶谦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拿去拆，一边还在那叫：“小叔叔，哥哥给我买了礼物哦！”
    程乐从书房出来，看见冲自己微笑的归剑明，心头一震，赶忙别开眼去看向叶谦，一拍他的脑袋，斥道：“叫我叔叔叫他哥哥，差了一个辈分，我有那么老吗？”
    叶谦回头看了程悦一眼，道：“爸，我想有个哥哥，怎么到处都是叔叔？”
    家里两位叔叔一个比一个坏，加上新叔叔程乐又动不动拍他头，送自己游戏机的那位帅哥那么年轻，为什么不能叫哥哥？叶谦心里纳闷，看程乐正沉着脸，只好改口说，“好吧，叔叔就叔叔。”
    说罢，就转身跑去书房自顾自地玩起游戏机来。
    倒是程悦心里有些纳闷，怎么归剑明给小谦送游戏机的时候，那表情就跟当年的叶敬希给小程乐送游戏机时一样呢……
    
    第八十八章 饭局
    
    程乐走到门口，见归剑明提了一手的礼物，还有一盒看上去很高级的红酒。程乐知道他那种“拜见家长”的想法，不禁有些尴尬，轻声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归剑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送给你哥和侄儿的。”
    “哦。”程乐看了他一眼，心中好笑，记得以前他挺拽的啊，怎么这时候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归剑明被程乐盯着看，心里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把一袋橙子往他手里一递，说：“这个给你的。”
    程乐突然抱了满怀的橙子，惊讶地看向他，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这个，不过，也不用一次性买这么多吧，这得多少斤啊？
    夏羽见他俩一直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的，终于忍不住说：“归剑明，我已经看了你的后脑勺五分钟了，你让不让我进去啊？”
    归剑明和程乐对视一眼，尴尬地咳了一声，赶忙走进屋去让了个位置出来，夏羽这才一脸抑郁地进屋，顺手关上了门。
    程乐招呼他们到客厅坐下，叶谦从书房跑出来，到归剑明旁眯起眼睛笑呵呵地说：“叔叔，你送的游戏机真好，我很喜欢！”
    叶谦其实一直很郁闷，他家里有两个叔叔，完全不懂怎么讨好小孩子。二叔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送了个造型奇怪的机器人，一插上电源那动作怎么看都有点像抽筋，叶谦一向很鄙视他二叔的品味，就不说了。至于三叔，前几天又给他拿来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大熊，说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以后每年生日都做一个，在屋里排排坐，将来长大了，就可以计算每年的身高差距，从而评价他生长发育的水平……
    叶谦记得父亲叶敬希当时只是淡淡地看了三叔一眼，然后说：“你当初应该去学精神科。”叶敬文笑了笑说：“大哥你真了解我。”只有叶谦在那非常郁闷的瞪着屋里从小到大排排坐的同一颜色的狗熊。那跟自己一样高的狗熊，还每年送一个，不是在拐弯骂自己是狗熊？
    今天这位归叔叔就不同了，长得帅不说，笑起来也很好看，送的礼物还特别合他的心意。
    想到这里，叶谦扭头冲归剑明咧嘴一笑，说：“叔叔，以后经常来我家玩吧？”
    归剑明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这台最新款的游戏机，让他在叶谦心里的地位瞬间升级到“最喜欢的叔叔”的高度了……
    程乐瞄了他一眼，显然有些不屑，接着又冲叶谦道：“小谦，作业做完了？”
    叶谦皱了皱鼻子，“没。”
    程乐瞪着他，“还不快去写？明天要交了。”
    归剑明见叶谦一脸的不愿意，满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甚至要挤出水来，心里一软，轻声道：“吃完饭再写吧。”
    叶谦立即眉开眼笑，抓了抓归剑明的手说：“谢谢叔叔！”
    程乐看了眼归剑明，心里轻哼了一声。
    厨房里很快就飘出一阵香气，见程悦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归剑明起身道：“我去厨房帮帮他吧。”
    程乐跟夏羽没什么好聊的，便沉默下来，倒是夏羽笑着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程乐疑惑地看着他，“什么秘密？”
    “你觉不觉得，最近一直有个人在默默关心着你？”
    程乐心里一惊，突然想到那个每天跟自己说晚安的空格键，自从上次生日那天他零点整发来祝福开始，他就一直很关心自己，好像在很多个场合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歌会，访谈，每次他都到场，难道他……
    心中正惊疑不定，就听夏羽轻笑着说：“某个闷骚的家伙改了名字潜伏在你身边，默默守护着你呢。”顿了一顿，又意味深长地道，“那个叫空格键的人，你真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程乐脸色变了变，想起前段时间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苦涩，却也有些温暖。没想到归剑明这个笨蛋居然会默不作声守在自己周围呢……
    夏羽见程乐脸色变幻不定，心想自己这红线也牵得差不多了，于是识相地转移话题道：“对了，我还想跟你说件事情，那个双恋的剧本啊，我改来改去，还是决定把无双给炮灰掉了，我总觉得你们俩的声音配起来效果更好。”说着又瞄了程乐一眼，笑眯眯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把那部剧给配完呢？小米看了剧本之后可是很期待呢。”
    程乐沉默了一下，才道：“再说吧。”
    很快，程悦和归剑明就端了菜上来，一盘接着一盘，摆满了整个餐桌，看上去格外丰盛。最后归剑明还端来一大碗鱼头豆腐汤，香气袭人。
    叶谦也被叫了过来，五人围成一桌开始吃晚饭，夏羽故意把叶谦夹在自己和程悦的中间，留下两个相邻的位置给归剑明和程乐。程乐只好跟归剑明坐在一起。
    程悦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加上今天又饿了，众人不客气地挥舞筷子开吃。归剑明坐在程乐的旁边，非常体贴地给他夹远处的菜。
    程乐见哥哥好奇地看向自己，脸上微微一红，赶忙冲归剑明说：“我自己来。”
    “哦……”归剑明要夹去给他的筷子半路停下，改了方向，放回自己的碗里。
    叶谦看着这边的两人，眨了眨眼睛，突然说：“爸爸，那个汤看上去很好喝，叫什么？”
    程悦说：“鱼头豆腐汤。”
    “好像爸爸以前没做过这种汤。”说着就睁大眼睛盯着那汤看。
    归剑明笑了笑，说：“叶谦想喝吗？叔叔帮你盛。”
    “好，谢谢归叔叔！”
    归剑明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递过去，接着又扭头看着身边的程乐，低声说：“你要吗？”
    程乐被他温柔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谢谢。”
    “不客气。”归剑明微微一笑，拿过碗来给他盛满了汤，再放到他面前，连勺子都摆好。
    程乐拿起勺子喝了几口，这汤果然非常好喝，味道不浓不淡，豆腐特别滑嫩，鱼也煮得很鲜美，再加上香菜的点缀，对舌头来说简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程乐忍不住赞道：“哥，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汤太好喝了，完全可以跟大厨比。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程乐一边喝汤一边夸哥哥，笑弯了眼睛。
    程悦看着弟弟，突然道：“这是小归做的。”
    “啊？咳咳咳……”程乐被呛着，猛咳了起来。
    归剑明在旁边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咳个不停，便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问道：“没事吧？”
    程乐咳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有些尴尬地看了哥哥一眼，说：“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哦，我不会做这个。”程悦微微笑了笑，又看了归剑明一眼，“小归的厨艺比我还好，这汤是他的拿手菜来着。”
    “是……是吗。”程乐看了归剑明一眼，却见他盯着自己，认真问道：“你喜欢喝这种汤？”
    程乐客气地笑了笑说：“你做的汤……呃，挺好喝的。”
    归剑明微微一笑，“下次有机会再给你做吧。”
    程乐闷头喝汤，没再说话。
    程悦又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又给忍了回去。
    晚饭过后程乐去跟叶谦讲题目，讲完也差不多到了十点，叶谦早早睡了，归剑明刚出院也有些疲惫，程悦就让他先休息。因为叶敬希和自己都没几个会来留宿的亲戚朋友，所以当初布置房子的时候只留了一间客房，小归刚出院，肯定是要睡客房的，那边的双人床宽敞又舒适。那里本来是程乐睡的，今晚要怎么安排才好？
    程悦正犹豫间，就听夏羽说：“我是夜猫子，不到两三点睡不着了，会影响到小归休息。不如我睡书房好了，正好玩玩电脑啊。”
    书房里也有张折叠式的单人床，这样一来问题就解决了，程悦也没多想，就笑着说：“好啊，那小归和程乐一起睡吧。”
    “不行……”
    “不要。”
    两人异口同声的拒绝，让程悦吓了一跳。
    程悦疑惑地看了面色尴尬的两人一眼，问道：“怎么？那床很大的，三个人都挤得下。”
    沙滩帐篷里两人裸着身体抱在一起的画面突然在眼前掠过，跟他睡一张床万一把持不住出什么事怎么办……
    归剑明尴尬地道：“没有别的客房了？”
    程悦摇摇头。
    程乐脸色变了变，说：“哥，我跟你睡吧。”
    程悦道：“跟我睡？不太方便吧……”
    拜托，这小子到底有没有神经？自己跟叶敬希结婚时买的双人床，只有一张被子来着……虽然是兄弟，也不太好在那床上睡吧，而且，平时那张床上总是发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脸皮薄的程悦连让弟弟参观下卧室都觉得羞窘，怎么可能带他去那张床上睡……
    程悦白了弟弟一眼，说：“就这样吧，你们去楼上的客房睡，里面有浴室，柜子里还有新的睡衣。”
    程乐还想争辩，被哥哥一个眼刀扫了回去，只好住口。
    程悦还是搞不懂，弟弟平时也挺懂事的，今天小归过来家里吃饭，怎么说也是客人，他怎么处处闹别扭呢？于是沉下脸道：“还有意见，就去睡厕所。”
    程乐有些郁闷，低着头没说话。
    归剑明见程乐没意见了，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夏羽在那幸灾乐祸，“两位，快去睡吧，我去玩电脑了，晚安啊~”
    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程乐恨得牙痒，真想踩扁他那张臭脸。
    等哥哥和夏羽都睡了，程乐才僵着后背说，“你累的话先去休息。”
    归剑明低声道：“你呢？”
    “哦，我不困。”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怎么可能不困，昨晚在医院陪床，根本没睡够吧？”
    虽然是实情，可这个时候，程乐打死都不可能承认。
    归剑明顿了顿，柔下声来：“你上楼睡吧，我睡沙发。”
    程乐皱了皱眉，“那样的话我哥会骂死我的。”
    归剑明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程乐冷着脸，耸耸肩说：“算了，我也没那么小气，上楼吧。”
    两人一起到了楼上的客房，这间客房跟主卧一样宽敞，中间摆了张很大的双人床，旁边还有衣柜和书桌。程乐从衣柜里找出件新的睡衣扔给他，“去洗澡吧。”
    归剑明接过睡衣去了浴室，没到五分钟就出来了，程乐惊讶道：“洗这么快？”
    归剑明笑了笑说：“医生说伤口还没有痊愈，不能碰水。”
    程乐皱了皱眉，想起那晚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也不知身上有多少伤口，忍不住走到他身旁说：“让我看看你的伤。”说着就动手要拉他的睡衣。
    归剑明赶忙抓住他的手说：“不用看，一点小伤罢了。”
    程乐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他。良久后，归剑明终于在他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松开了手。
    程乐默默拉下他的睡衣，眼前宽阔的脊背，肌理分明，原本十分光洁漂亮的蜜色皮肤，此时却是布满了狰狞的伤痕，中间好几块凹陷的地方，像是玻璃直接插进皮肤留下的痕迹，那些碎玻璃扎出的小伤口，更是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布满了整个后背。
    看着那些凌乱的伤痕，程乐心里一窒，指尖轻颤着想摸摸他的背，却又怕他疼，赶忙缩了回来。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的人突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归剑明回过头来，柔声说：“没事的，都是些皮外伤……医生给我开了外用的药，擦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程乐冷下脸来。
    归剑明看着他一脸冷冰冰的样子，心里一痛，忍不住道：“程乐……”
    程乐扬了扬眉，淡淡道：“有话就说。”
    归剑明顿了一顿，才低声说：“我很喜欢你。”
    程乐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归剑明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这是他第一次跟人告白，这才知道，原来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心中会如此的忐忑，在他面前，连以往的冷静都难以维持，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心里甚至紧张到发抖。以前那些潇洒、镇定，全都不见了，他甚至有些害怕程乐会当面拒绝，就像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一般。
    良久后，程乐才微微笑了笑，说：“归剑明，你记不记得，当初在海边，我跟你说过一句话。我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
    想起那晚在海边告白时他明亮的眼眸，归剑明心里一颤，紧紧攥住了拳头。
    “我当然记得……”那是他这辈子最开心的夜晚，拥住程乐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拥住了幸福。
    程乐笑着说：“我把心给你了，你也收下了不是吗？”
    “可是后来，你却莫名其妙把它给退了回来。甚至没有跟我说明理由。”
    “你不想要，就不要了。”
    程乐沉默了一下，继续平静地说：“归剑明，你觉得，我程乐对你的喜欢，是那种百货商场可以随时退换的货吗？”
    归剑明猛然一僵，半晌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的无心之失，居然伤程乐那么深……
    原本一直以为，程乐整天嘻嘻哈哈地笑着，早就从过去中解脱了，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的，他不是不难过，只是，把那些情绪都用微笑给深深地掩藏了起来。
    看着程乐带着淡淡的笑容跟自己说这些话的模样，归剑明只觉得整个心都被揪了起来，胸口一阵阵尖锐的痛楚。自己心底那道从童年开始建筑起来的脆弱的高墙，其实，是把伤人又伤己的利器。
    “对不起……我……”这个时候，连道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归剑明沉默下来，没再说下去。
    “归剑明，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说过相信你，而你给我的，却是这样的回报？”程乐扬起唇角笑了笑，淡淡地道，“你从来都不相信我可以跟你长久，对吧？”
    “既然如此，这样脆弱的感情，我宁可不要。”
    ——宁可……不要吗？
    归剑明怔了怔，只觉得心里像被揉进了一块碎冰，冰凉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双拳握得更紧，脸色也变得苍白，后背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被大力牵扯着，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可那些伤口再疼，也比不上他心里的酸涩和痛楚。
    他知道，他犯了一个大错，他错在没有珍惜程乐曾经给他的最真诚的心，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犯错的人都有弥补的机会。
    他就像个迟钝的乌龟，走路总是慢半拍，程乐曾经和他并肩而行，可后来，他放开了程乐的手，却没有想到，程乐并不会一直在原地等他，而终于醒悟的他，却再也无法追上程乐的脚步了。
    如今看着微笑着把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的程乐，归剑明突然明白，自己曾经失去了一份最珍贵的东西。看着程乐转身离去的，依旧高傲如初的背影，归剑明惨白着脸色，很想用力去抓住他的手，却始终都没有办法握紧。
    
    第八十九章 诚意
    
    归剑明怔怔地坐在床边，窗外是繁华的都市最璀璨的星光，空荡的房间里，却依旧是他一个人。
    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的，所以他从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可是，自从遇到程乐以来，心里竖起的那道高墙，却开始渐渐的瓦解，他甚至能听到心底的那些防备破碎时细微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回到从前。
    因为他的心里已经不知不觉间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都会最大可能影响到他的心情。
    比如刚才，在程乐说宁可不要的时候，归剑明甚至觉得，好不容易撬开那层保护壳而袒露出来的真心，像是被狠狠地踩了一脚。那种实质性的疼痛，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出了毛病。
    夜深了，墙壁上的时针已经接近十二点，归剑明终于坐起身来，转身出门去找程乐。
    借着卧室里微弱的光，归剑明看见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轻轻走了过去，果然看见程乐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程乐睡觉的时候最喜欢惬意打开四肢的姿势，睡在沙发上显然很不舒服，紧皱着眉头。虽然如此，呼吸倒是十分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很久。
    归剑明看着他紧闭眼睛的模样，心中有些无奈，这家伙刚才扔下那么一大堆话，拍拍屁股走人不说，还睡得这么香……果然是没心没肺的程乐呢。
    却不知自己独自一人在楼上纠结难受了好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不要放弃他。
    虽然被他当面拒绝有些丢脸，还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可就这么放弃了，或许会成为一生的遗憾吧。
    归剑明看了眼紧皱眉头的程乐，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俯在他耳边，轻声说，“程乐，我归剑明，不会轻易说喜欢。但是，说出口之后，就不会轻易放弃了。”
    “我喜欢你。”
    “我会努力……证明我的诚意的……”
    因为是深夜，整个客厅里特别的安静，两人又离得近，呼吸交融，归剑明低沉的耳语听着特别温柔，他知道，这是他只留给程乐的温柔。
    楼上卧室里的灯光投射下来，程乐的脸也染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看着特别的温暖窝心。归剑明的手指像是被魔力吸引一般，忍不住轻轻抚过程乐的脸颊，拇指缓缓擦过他红润的双唇，然后俯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那轻柔的动作，好像在宣告什么一般。
    唇上暖暖的温度，是程乐的体温，那种来自唇边的温暖，渐渐渗入了心底。
    归剑明微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把程乐轻轻地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其实，乌龟有时候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把自己缩进壳里去，可是，乌龟一旦探出头来，咬住人的时候，却是死活都不肯放的。
    现在……他想咬住不放的人，便是程乐。
    归剑明把程乐抱到楼上的客房里，让他平躺在床上，还顺手给他拉好了被子。
    接着才走到另一侧，翻身上床，虽然双人床上的被子很大，可是跟程乐躺在一个被子底下，归剑明心底也觉得很是暖和，好像他的体温从被窝里传递过来了一样。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整天，此时在床上一躺，一阵困意袭来，归剑明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程乐躺在旁边让他安心的缘故，归剑明很快就睡着了。
    良久之后，身旁的程乐才突然睁开眼睛。
    看着近在眼前的归剑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程乐的嘴角突然弯起个浅浅的微笑。伸出手来，学着刚才归剑明的样子，用拇指轻轻擦过他温润的双唇，再擦了擦自己的。
    唔，被这个闷骚的家伙偷吻已经是第二次了吧……不过这个笨蛋偷吻的水平实在不高，每次都没发现自己其实是醒着的。
    程乐心底好笑，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想起他在耳边柔声说出的那几句话，心中又是一番波涛汹涌。
    说实话，先前说那一大堆打击他的话，的确让程乐暗爽了一把。特别是以牙还牙把他当初说的话全给送回去，看他一脸痛苦，程乐也狠狠出了口恶气。本来这件事自己就是无辜的受害者，抛弃归剑明的是凌夕，又不是他，凭什么他要为那些过去买单？
    可出门之后，心中却有些忐忑，甚至担心，万一自己这么一说，把这乌龟又给吓回壳里去可怎么办？
    程乐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心里其实依旧放不下他。不然也不会在他出事的那一刻方寸大乱了。可是一道歉就接受又不是程乐的风格，他以为程乐是那么好甩又好追的？
    故意扔下那些话，只是想试试他的决心。
    到了现在，程乐也知道归剑明因为被连续抛弃两次的缘故，心中有太多脆弱的防备，当初他那种想法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或许也算情有可原，在这件事上程乐其实并不恨他。可是，如果不把他心里那根刺拔掉，以后万一遇到什么风浪，他又来这么一出戏，程乐可消受不起。
    所以，一定要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他的整个龟壳给翘掉。也让他知道……程乐是值得他扔下那些防备，用心去相待的人。
    程乐心里打了打算盘，就故意给他下了个套子，说“这样脆弱的感情，我宁可不要”。如果归剑明聪明的话，应该明白，脆弱的感情不要，坚定的感情才可以长久。
    ——小归，如果你因此而退缩，连“坚持”都做不到的话，所谓的“喜欢”又能有多深呢？
    程乐走下楼窝在沙发上，等楼上的那个笨蛋想通。等了好久都不见他下来，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的确有点担心那个家伙又缩回去，可一边又期待着他能够勇敢一点……
    等了好久，终于发现楼上的门开了。乌龟的速度果然比一般人慢那么一点，程乐都快等到睡着了……
    结果他下来以后，在耳边很温柔地说——
    “程乐，我归剑明，不会轻易说喜欢。但是，说出口之后，就不会轻易放弃了。”
    “我喜欢你。”
    “我会努力……证明我的诚意的……”
    程乐心头一阵狂跳，他要等的，终于等来了！这句话，比任何表白都让他感动。让归剑明这样性格的人厚着脸皮表白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况是在表白被拒绝后的再次表白？
    这也证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重到可以，让他放下最后的骄傲和防备。
    刚才的担心一扫而空，程乐的心里也是一片朗朗晴空。
    突然，唇上一暖，温柔的像是轻风拂过一般的吻，让程乐心底也软了下来，正在想要不要假装不知情地回应这个吻，身体又突然被他抱了起来，程乐差点叫出声，又想起自己这是在装睡，赶忙闭上嘴。
    他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抱得很稳，走得很慢，被他抱着，一步步走上楼梯，程乐的心跳也渐渐加快了——那种……被人珍惜的感觉，真好。
    到了屋里，他还把自己放到床上，体贴地盖好被子，然后就在旁边躺下，很快睡着了。
    程乐这才敢睁开眼睛，看着他沉睡的脸，心中微微一疼，他真的累坏了吧……
    归剑明不像自己那样开朗乐观，分手之后自己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认识了很多朋友，这段日子过得也很开心，可他却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还弄了个小号偷偷守着自己，独自纠结……
    他心里也很苦，程乐是知道的。所以……气气他什么的，适当就好。过分了，他说不定又默默缩回壳里去了。
    想到这里，程乐也不禁笑了起来。
    爱上这么一个外表坚强冷漠，内心却脆弱又温柔的家伙，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总之，归剑明，这次可不要再让人失望了。
    次日，程乐睡到了十点才起床，起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他一个人，身边冰凉的床单告诉他归剑明已经起床很久了。程乐揉着眼睛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完全清醒过来，这才转身下楼。
    楼下的客厅里坐着两人，其中一个是归剑明，另一个居然是叶敬希……两人似乎正聊着什么，见程乐下来，归剑明转过头来看向他，微微一笑：“你起来了？”
    程乐点了点头，走到对面的沙发旁坐下。
    归剑明注视着他，低声道：“我留了早餐给你，现在吃吗？我去厨房给你热。”
    “哦，好。”
    归剑明起身去厨房弄早餐，程乐便笑眯眯地叶敬希打招呼：“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去国外出差了吗？”
    叶敬希看了眼归剑明的背影，回头冲程乐微微一笑：“昨晚凌晨到的机场。”
    “哦。”程乐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问，“我哥呢？怎么不见他人。”
    叶敬希笑了笑说：“在卧室，还没睡醒。”
    程乐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脸上一红，赶忙别过头去。心里却暗骂：这个叶敬希，半夜回来还把哥哥折腾醒，吃干抹净，真是太没人性了。
    叶敬希看了眼程乐，突然问：“归剑明……是你校友？”
    “嗯。”
    叶敬希点了点头，淡淡道：“你们感情似乎不错。”
    程乐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从哪看出两人“感情不错”的，心中正忐忑间，就见归剑明端了盘早餐回来，放在程乐的面前，人也顺势坐在程乐旁边，柔声说：“我亲自做的，你尝尝看。”
    看着盘子里精致的三明治，比糕点店卖的那种还要香，程乐有些嘴馋地吸吸鼻子，不客气地动手开吃，一边还赞道：“嗯，不错……”
    叶敬希的目光淡淡扫过两人，嘴角扬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突然起身道：“你们聊，我上楼看看程悦醒了没。”
    等他走后，程乐才想起他刚才那句“感情不错”，是不是表示他发现了什么？叶敬希可不像迟钝的哥哥，长期在商场打拼的男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般人肚子里那点坏水休想瞒得过他，或许他真的明白了两人的关系也不一定……
    程乐怔了怔，转念一想，他没问，自然是不想管闲事的意思。算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这事儿迟早哥哥也会知道。想到这里，不禁回头看了归剑明一眼，见他正定定注视着自己，程乐脸上一热，赶忙低下头去，继续吃他“亲手做的”早餐。
    夏羽比程乐还能睡，直接睡到了十二点，归剑明已经在厨房准备好了午餐。
    楼上的程悦也下来了，见众人盯着他看，耳根不禁有些泛红，哑着声音说：“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众人了然一笑，拿起筷子开始吃午饭。
    程悦见大家都冲他笑，脸更红了，倒是叶敬希很平静地让他到身边坐下，还给他盛了一碗米饭。
    午餐过后，夏羽说要回东校区，归剑明也起身要走，程乐知道哥哥他们小别胜新婚，自己不好留在家里当灯泡，于是说：“我也回学校吧，明天还有课呢。”
    叶敬希说：“我送你们。”
    四人一起下了楼，叶敬希从车库开出那辆黑色的私家车，前天被撞碎的玻璃已经装了新的，车身也被重新刷过，连划痕都被掩盖了，程悦显然是不想让叶敬希知道，才急着把车给修好。
    叶敬希开车送三人去车站，路上也没多说什么…
    等到了长途车站，叶敬希停好车，才说：“小归你稍等，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归剑明赶忙摇头：“不用了。”
    “不必客气，这是程悦交代的。你要坐六七个小时的汽车，肯定会饿。”叶敬希打开车门，起身下车的时候又回头看了夏羽一眼。夏羽很识相地说：“我跟叶先生一起去吧，我知道小归喜欢吃什么。”叶敬希点头，微笑：“好。”
    车内莫名只剩下归程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归剑明才说：“我到那边之后……会常联系你。”
    “哦。”程乐淡淡地应道。
    “下周来看你，可以吗？”
    程乐摇摇头：“我这几周考试，很忙的。”
    归剑明神色黯了黯，然后又笑了笑，说：“我想跟你一起过圣诞节。”
    下周就是圣诞了？程乐倒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已经拒绝了，又不好意思改口，于是沉着脸，皱了皱眉道：“不必了，这种节日我向来不感兴趣。”
    “是吗……”归剑明顿了顿，才说，“那你自己保重。”
    眼看不远处叶敬希和夏羽提了几个袋子过来，归剑明微微一笑，凑过来“友好”地抱了一下程乐，在他耳边低声说：“再见，我会……想你的。”
    程乐绷着脸没说话。
    等他下车后，程乐才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心中暗骂：这个笨蛋，看来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乌龟啊，昨晚明摆拒绝他了，怎么他今天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厚着脸皮来一个拥抱？看来他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死缠烂打了？
    
    第九十章 节日 …
    
    送走归剑明后，夏羽赶去跟李唯她们会面，叶敬希便载着程乐往东校区赶去。
    车子上了高速，开得非常平稳，程乐心情愉快地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却听叶敬希突然叫他：“程乐。”
    “嗯？”程乐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他。
    叶敬希微微扬了扬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小归……人还不错。”
    程乐见他果然知道了真相，也不再掩饰，眯起眼睛笑了笑，说：“是吧，我也觉得他挺不错的。”
    叶敬希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厚脸皮，顿了顿，又低声道：“我昨晚回来的时候，见他抱你上楼。早上又大清早起来给你做饭……他对你挺好的嘛。”
    “他现在对我好是应该的。”程乐心情愉快，笑弯了眼睛，“因为以后，我会加倍对他好啊。”
    “哦？”叶敬希轻笑着说，“这么说，你们真是两情相悦了？”
    “嗯，你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准，不像我哥那么迟钝。”程乐耸耸肩，“反正瞒不过你，我还是说实话吧，免得你又兴师动众去查我的底。”
    叶敬希扬了扬眉：“我有那么可怕吗？”
    “嘿嘿，有过之而无不及吧。”程乐笑了笑，讨好地说，“不过，这事儿你先别告诉我哥啊，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嗯。你的私事我不会干涉的。”叶敬希顿了顿，又说，“至于你哥那边……放心，有我在。”
    程乐凑过来趴在椅背上，压低了声音：“这是我们之间的又一个秘密吗？”
    “算是吧。”叶敬希看了他一眼，想装严肃，最终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道：“程乐，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吃亏，现在看来，我更该担心归剑明以后会不会被你欺负。”
    程乐笑眯眯道，“我有那么坏吗？”
    叶敬希笑不作答，只是耳边突然响起很久之前程悦对弟弟的评价：我家程乐看上去一脸笑容，肚子里却满是坏水，那些坏水跟着他的年龄逐渐增长，现在，整个肚子都快被染黑了吧。
    这次分别后，程乐回到学校乖乖上课，快到期末了，很多课要考试，程乐一忙起来就把其他的事暂时给忘了。倒是归剑明，回到A市之后一直惦记着远方的程乐，每天都发信息问候，虽然是以空格键的身份，可那样默默的守护，是归剑明在这个冬天里感觉到的最温暖的事了。
    快到圣诞节了，大街小巷间满是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超市里也打出了圣诞折扣的大招牌，电视台年终评奖，节目改革，虽然忙碌，却让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组里那位刚结婚的学长整天笑呵呵的，还跟归剑明打趣地说：“小归啊，圣诞节快到了，你外地的恋人要过来看看你不？”
    归剑明笑了笑，说：“他最近挺忙的，我看到时候能不能过去看他吧。”
    “哟，我们小归真体贴呢。”组里的前辈忍不住调笑起不苟言笑的归剑明，好像每次提起他那个外地恋人的时候，他都会露出很温暖的微笑。那种如同冰雪融化般温柔的笑容，真是让人怦然心动。
    归剑明见很多人在盯着他看，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怎么了？”
    学长笑呵呵地说：“你笑起来太好看，被围观了啊。小师弟你真是迟钝，那边几个女孩子一直冲你抛媚眼呢，你都看不见吗？”
    “哦。”归剑明回头冲那几个女生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一脸淡定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到了门外，路过一家大商场的时候，看见一楼有个“圣诞礼物精选”的巨型招牌，归剑明心中一动，忍不住走了进去。
    今天刚好发了薪水，在电视台做实习生的薪水虽然不高，不过归剑明一个人没什么花销，除了房租和生活费之外其他的都存了下来，加上这个月的薪水，也算一笔可观的数目。
    给程乐买个礼物好了。
    这么想着，款步走进了商场，看见门口那摆了一排造型各异的圣诞树，挂着一些很可爱的小袋子，树上绕着一圈圈漂亮的彩灯，那么多树并排摆在一起，倒是让圣诞节的气氛更加浓烈了。
    归剑明绕着商场转了一圈，见一对情侣很开心地抱了棵圣诞树回家，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归剑明突然想，如果自己送棵圣诞树给程乐的话，他会不会很开心？唔……以他的性子，或许会瞪大眼睛，然后暗骂自己白痴吧？
    想到这里，归剑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走到一棵一米多高的圣诞树前，问：“我想把这圣诞树寄到外地去可以吗？”
    售货员微笑着说：“当然可以，我们会帮您好好包装起来，保证不会在运送过程中损坏的。”
    归剑明点了点头，拿出钱包付了款。
    “先生要现在包装吗？”
    归剑明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东西要放进去，你教我怎么装就可以了。”
    “好的。”售货员拿来个大大的纸盒，还给了他一个跟树高差不多的大型透明塑料袋，跟归剑明比划了半晌，归剑明点了点头，用塑料罩住树，再装进大纸箱里，抬起来走出商场。
    路上又经过一家特产店，想起程乐很喜欢甜食，于是买了些A市出名的特产，圣诞节似乎很多人会送巧克力，于是又买了两小盒巧克力塞在口袋里。
    等终于买够了，回到家的时候，归剑明不禁累得气喘吁吁。在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才抬着那棵圣诞树上楼。到了家里拆开纸箱，拿出圣诞树，就开始装饰起来。
    归剑明在树上挂了很多漂亮的小袋子，每个袋子里都装进一些特别的东西，然后附带一个小纸条的说明。
    “这是小时候，妈妈离开那天买给我的项链。我戴了很多年，虽然有些旧了，却是我最珍惜的东西。我想把它交给你保管。”
    “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照片，看上去有点傻，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小班长。”
    “上小学时拿到的第一块奖章，那时候我比较沉默，整天埋头学习，拿了不少奖章，堆了满满一抽屉。”
    “有段时间对折纸很感兴趣，学会了很多好玩的折法，这是我折得比较满意的一个，看上去很可爱的小乌龟，我想你会喜欢吧？”
    “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有各种口味，考试之前吃一些，据说可以提神。”
    “这边挺出名的牛肉干，你若喜欢，我下次再寄些过来。”
    ……
    归剑明一边往树上挂礼物，一边用笔写着便签条，暖黄的台灯下，他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
    每挂一份礼物上去，就像放下了心里的一份束缚一样。把那些小礼物都挂完了，归剑明终于长长吐出口气，微微笑了笑，写下最后一张便签。
    “对不起和喜欢你，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再重复也没什么意义。最后，我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以前的我，经历过很多的背叛和伤害，总是不由自主地逃避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也有很多的不安和防备。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我最想珍惜的人。我下定决心抛下过去那些沉重的包袱，好好的，珍惜你。你曾经说过把自己送给我，那么今天，我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你。这棵树上挂的不只是简单的礼物，还有我对你的诚意。程乐，你愿意收下吗？
    ——爱你的，归剑明。”
    写完之后已近深夜，归剑明揉了揉酸痛的额角，看着眼前闪烁着彩灯的圣诞树，嘴角不由得扬起个柔和的笑容。
    原来，放下那些沉重的壳，人也可以活得更加轻松。其实最该跟程乐说的，还有一句“谢谢”。若不是他，或许自己一辈子都解不开过去那些阴暗的心结吧，一直住在那道高墙之后，逃避感情，甚至逃避温暖，其实也很辛苦。如今敞开心扉把程乐迎进心里，这才发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如此幸福。甚至连追求他的过程，都变得温暖而美好起来。想起他看到这棵圣诞树时的表情，归剑明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12月24号那天，程乐放学回宿舍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你好，是程乐同学吗？”
    “是的，什么事？”
    “我是快递公司的，请你放学后到楼下拿快递。”
    程乐心里惊讶片刻，或许又是群里那些姑娘给他送的礼物？昨天还收到一副手套呢。想到这里，程乐也没在意，挂上电话后就快步走到宿舍楼下，见到一个快递员推着自行车停在那，旁边放了个巨大的纸盒。
    程乐走到他面前说：“你好，我是程乐，拿快递。”
    那快递员瞄了他一眼，沉着脸指了指那个大纸箱，再递过来一张写了地址的单据，冷冷地说：“签个名。”
    似乎是抬那箱子把他累坏了，快递员的脸色很不好看。
    程乐一边签名一边疑惑，这是谁寄的？里面是什么啊？这么大的箱子确定不是寄来吓人的吗？
    一瞄那地址栏，A市？程乐心里猛然一紧——
    是他吗？
    再仔细看那行字，果然，潇洒飞扬的字迹，一看就是他的字。
    程乐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大纸箱，心跳怦怦加速。归剑明那个笨蛋居然寄礼物过来了！他会寄什么来？这么大的盒子……冰箱？不可能。音响？不会吧……布娃娃？直接抽死他。充气娃娃？呃……他没那么邪恶的。
    程乐好奇地要命，一个人抬着大箱子往楼上爬，一路上遇到熟识的同学。
    “哟，程乐买冰箱了？”
    “程乐，你宿舍要装空调吗？”
    “饮水机坏了吗？”
    各种好奇的目光瞅着程乐，程乐只眯眼一笑，说：“我家那位寄来的圣诞礼物。”
    语气那叫得意，把众人都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程乐无视那群同学好奇的眼神，抬着纸箱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拆开来……
    程乐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那一米多高的圣诞树，上面还挂满了各种小型礼物袋，两圈彩灯缠绕着树身。
    程乐僵着脸，把电源打开，耳边响起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是平安夜的钢琴曲，树上的彩灯随着音乐闪烁起来，朦朦胧胧的彩色灯光，竟让人有种置身于梦境的错觉。
    程乐心底暗骂，这个笨蛋，果然是木头一只，居然大老远寄棵树来……与其买这么贵的树，还费那么多力气包装，挂礼物，托运，你不如……你自己来一趟好了。
    程乐嘴上埋怨着，心里其实挺甜蜜的。小归真有心，寄这么大的礼物过来呢。程乐好奇地打开礼物袋，看见一颗包装精巧的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心中微微一震。
    “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有各种口味，考试之前吃一些，据说可以提神。”
    程乐脸色一变，赶忙将树上所有的袋子都拿了下来，一个一个迫不及待的拆开。
    起初只是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后来，看着那一行行潇洒的字迹，程乐慢慢坐在椅子上，良久说不出话来。
    握着手心里他妈妈留给他的项链，陈旧的链子甚至生了锈，手心里是项链冰凉的温度，程乐的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妈妈临走前留给他的东西，他一直留着，现在居然交给了自己，那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看着最后一页便签上的那行字迹，程乐的眼眶渐渐酸涩起来。
    “对不起和喜欢你，我已经说过很多遍，再重复也没什么意义。最后，我想跟你说几句真心话，以前的我，经历过很多的背叛和伤害，总是不由自主地逃避感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中也有很多的不安和防备。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你是我最想珍惜的人。我下定决心抛下过去那些沉重的包袱，好好的，珍惜你。你曾经说过把自己送给我，那么今天，我也把自己毫无保留地送给你。这棵树上挂的不只是简单的礼物，还有我对你的诚意。程乐，你愿意收下吗？
    ——爱你的，归剑明。”
    程乐攥着那页纸，指尖都有些发颤，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归剑明在暖黄的台灯下写下这行字时微笑的表情。
    这个傻子，他难道没想到，这么毫无保留的把真心交出来，如果对方不接受，那不是飞蛾扑火般有去无回吗？
    这个执着的傻瓜，分开以后还每天都守在YY上默不作声地关心着，晚上总会催自己早点睡觉，好好复习，加油考试……那些话虽然简单，却是疲惫的深夜里最温暖窝心的话了。
    程乐吸了吸鼻子，把那些袋子慢慢挂回去。拿出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柔滑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吃着他大老远寄来的巧克力，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程乐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才五点半……心里一动，突然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就往外冲。
    程乐一边往车站跑，一边在心底暗骂——
    归剑明你这个混蛋，用这么低级的伎俩，成功地让我感动了！
    满脑子都是现在就杀过去找他的想法，程乐已经顾不得自己这趟去了还能不能回得来，总之，这一刻，他只想狠狠抱住他，狠狠吻他，告诉他，自己其实早就心软原谅他了，其实一直在等待他的诚意，其实早就爱上了他。还有，那棵挂满了诚意的圣诞树，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喜欢的礼物了。
    *
    程乐匆忙赶到长途车站，去往A市的最后一趟车很快就要发车了，程乐买了票就冲上车去。
    坐在车上，心脏依旧怦怦直跳，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疯狂的做法，脑子一热就跑去外地，身上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完全不顾后果，任性又冲动。
    可是，看着车子缓缓开出车站，程乐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十分期待，他甚至能预料到，几个小时后归剑明见到他时震惊的表情。一想到这儿，程乐就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或许是心情太过雀跃的缘故，程乐一路上兴奋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车内很多旅客都疲惫地睡了过去，只有程乐依旧睡不着，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高速公路上的一串串路灯像是蜿蜒的河流，始终看不到尽头。程乐知道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到A市，无聊之下打开手机，戴上耳塞听起歌来。
    播放列表里的第一首就是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他想起不久之前归剑明在舞台上唱这首歌的场景，那个夜晚，舞台上的灯光把整个校园照得通明，他一个人站在舞台的中央，低着头轻声唱着，“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在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
    直到现在，程乐才突然明白，那首歌，原来是唱给自己听的。
    心中不由得一暖，程乐再次忍不住骂他，笨蛋，谁说我不会陪你到最后的？
    程乐一路上也不知骂了归剑明多少次笨蛋，让在电视台录制圣诞节目的归剑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六点开的长途车，十一点的时候才准时到了A市。程乐看向窗外，这个城市的夜晚不如B市那样繁华，却有种平静宁和的感觉。程乐什么行李都没带，轻轻松松跑下车去，这才发现这边正下着雨。
    程乐找了个小卖部站在下面躲雨，一边掏出手机给哥哥打电话。该死，一路上太兴奋，居然忘记问归剑明的地址和电话，无头苍蝇一样就冲了过来，这么大的城市可怎么找他？
    更该死的是，哥哥似乎睡着了，居然一直不接电话！
    关键时刻掉链子，让程乐十分沮丧，不过他向来都是乐观的人，这点困难根本难不倒他。程乐低头想了想，打了辆出租车，就往电视台赶去。
    赶到电视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程乐看见整个电视台大楼都熄了灯，心里一凉，赶忙冲上去对门口的保安说：“您好，请问归剑明是在这里上班吗？”
    那小伙子愣愣地看了程乐一眼，笑呵呵地说：“你找的是那个姓归的实习生吗？他已经下班了呢。”
    程乐心里一阵失落，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知道归剑明他家在哪儿吗？”
    带归剑明的师兄刚好做完节目下班，听见归剑明的名字，不禁往这边看了一眼。见程乐一脸急切全身被淋了个湿透，忍不住问道：“你是小归的什么人？这么急着找他。”
    程乐听见有人认识归剑明，心头一喜，赶忙笑道：“我是他同学，来这边旅游的，您认识他吗？”程乐随口撒着谎，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男人微微笑了笑，从手机名片薄找出归剑明来，随手掏出纸笔记下，递给程乐，笑了笑说：“这个是他家的号码，这个是他的手机号，这是他家的地址，坐34路车终点站下。”
    真是够全面……
    “谢谢您！”程乐感激地道了谢，接过他递来的便签纸，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雨下得更大了，程乐拿出手机刚要拨号，却发现手机屏幕一暗，电量不足自动关机。程乐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刚才在车上听了一路的音乐，把手机的电给耗光，这下倒好，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今天真是诸事不顺，难道这就是一时冲动的报应？
    程乐淋着雨，垂头丧气往前走，看来只能坐车去找他了。还好运气不算最差，赶上了最后一趟公车，按那个男人写的地址，在终点站下车。
    程乐刚来这个城市，对这里的路很不熟悉，地址上的XX小区XX号，程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只好站在一个屋檐下躲雨，等了好久都等不到一个行人可以问路的，程乐心烦地踢飞了一块石头，咚的一声响，程乐抬眼一看，不远处居然有个公用的电话亭，赶忙跑过去，翻出钱包投进几块硬币。
    手指飞快地按了他的手机号，耳边响起的却是：“对不起，你所拨的电话已关机。”
    程乐火大地挂了电话，又拨了他家的座机，耳边一直是嘟嘟的忙音，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程乐皱了皱眉，锲而不舍地继续拨他家号码，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让他心里一阵烦乱，都快十二点了，归剑明的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没人接，该不会是在路上出事了吧？这么大的雨，他早就下班了，没理由还不回家啊？
    想起那晚的车祸，程乐的心里更加焦急不安，反复拨着他家的座机号，也不知拨了多久，还是没人接。
    程乐感觉全身都冰凉起来，雨水淋下来，让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就在他心灰意冷，刚要挂电话的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喂，请问你是？”
    程乐心里积压的焦急，关切，怒气，甚至是辛酸，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刻全面爆发出来——
    “归剑明你在搞什么？！手机打不通，电话没人接，到处找不见你人！！这么晚了你才回家，你到底在干嘛？！”说到后面，鼻子都有点酸，大老远跑过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程乐觉得自己真像个白痴。
    归剑明突然听到程乐的声音，显然十分震惊，哑着声音道：“程乐？你……你怎么了？”
    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紧张和关切，程乐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想起以前的某次对话，归剑明说：“每次出门都不带钱，万一走丢了怎么办？”程乐说：“不怕，打110来抓我就是了。”记得当时归剑明只是微微笑了笑，说：“乱报警会被拘留的，你还是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吧。”
    真没想到，自己还真有迷路让他来接的一天。程乐吸了吸鼻子，稳了稳情绪，这才说：“你不是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吗？”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怎么说？”
    “34路终点站，不远处有座桥，我现在就在桥边的电话亭里面。”程乐顿了顿，扬了扬眉，“我只给你十分钟时间，你看着办。”
    归剑明赶忙道：“我马上来接你。”
    挂了电话，归剑明随手抓了件外套，拿起一把伞就冲出了门。
    外面雨下得很大，归剑明撑着伞快步走在大雨中，只觉得心跳渐渐加速，连呼吸都乱了节奏。盼了那么久，程乐终于肯给他第二次机会，而且还大老远跑过来找他，归剑明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言表。
    远远看见电话亭里一个清瘦的背影，正靠在那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头，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归剑明呼吸一窒，真的是他？怎么感觉像梦境一样？程乐不是在考试吗，怎么突然跑来这边？是为了跟自己一起过圣诞节吗？
    强压下心中一大堆谜团，归剑明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程乐，我来了。”
    看着他被雨水淋得湿透，站在那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归剑明一阵心疼，忍不住道：“你来之前不知道打个电话吗？”
    程乐抬起头来，见归剑明正皱着眉头瞪他，声音中隐含怒气。
    程乐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见程乐还有心思笑，归剑明心里更气，沉着脸道：“半夜三更一个人跑来这边，路又不熟，走丢了怎么办？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买把伞？！要过来，至少提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程乐，你这个笨……唔……”
    归剑明怔在原地，突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因为……程乐居然……踮起脚吻住了他？！
    感觉到唇上凉凉的温度，看着程乐近在眼前的明亮的眼睛，归剑明后背猛然一僵。
    程乐并没有吻下去，只是用这个动作打断他的斥责。见归剑明不说话，就放开了他，浅浅一笑，“我想你，就过来看你了，一时冲动才忘记打电话给你的。”接着又轻轻抱住归剑明，往他身上蹭了蹭，柔声道：“淋了这么久的雨，好冷，你还摆脸色给我看……”
    像是撒娇一样的语气让归剑明心里一软，赶忙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把程乐整个抱进了怀里，轻轻摸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声音也柔了下来，“……你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嗯……”程乐把头埋进归剑明怀里，闻着他身上暖暖的好闻的味道，偷偷笑了起来。哎，其实这只笨乌龟还挺好对付的，装装可怜，他马上就心软了不是？
    像是想温暖对方一样，归剑明的怀抱收得很紧。
    良久后，程乐才笑着说：“你要这样抱着我到天亮吗？”
    归剑明松了松手，神色颇为尴尬，低声道：“回家再说。”
    接着就把程乐牵出了电话亭，归剑明的左手撑着一把大伞，右手却紧紧地环住了程乐的肩膀，把他整个圈在怀里，不让他淋到雨，自己却被淋了个湿透。
    很快就到了家里，归剑明拿过一条新毛巾递给程乐，柔声说：“快去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了。”
    “嗯。”程乐接过毛巾进了浴室。
    过了半晌，突然听程乐在叫自己的名字，归剑明走到浴室门口问：“怎么了？”
    程乐道：“你帮我拿条新的内裤来啊，我没带换洗的。”
    “哦，好。”归剑明转身去卧室翻出一条新的内裤，到浴室发现门没关，就打开门送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后悔了，别说挪开脚步，连眼睛都像粘在了程乐身上一般，再也移不开……
    浴室里热气氤氲，程乐正站在淋浴的喷头下面，水珠顺着身体一串串往下流，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锁骨，胸前的两点红色，漂亮的腰线，还有修长笔挺的双腿……无一不暴露在归剑明的面前。
    归剑明僵在原地，心跳渐渐变得紊乱。浴室里的温度太高了，让他全身都发起热来。
    “程乐……”归剑明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要的东西，我……”
    程乐微笑着打断了他：“一起洗吧，你也淋了雨不是？”
    说着就走上前来，把手轻轻放在归剑明的胸前。
    呼吸骤然一顿，归剑明眼睁睁看着程乐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自己的扣子，接着又伸到下面，啪的一声，皮带的扣子也被顺利解开，他的手继续往裤子里探去……
    归剑明倒抽口气，猛地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沉声道：“你做什么？”
    程乐笑眯眯地道：“你对我有反应啊。”说着还用手轻轻弹了弹微微隆起的部位。
    归剑明僵了一下，把程乐整个圈在怀里，用力扣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似是威胁一般，低声说道：“你这么乱来……可别后悔。”
    程乐还在那笑：“是你说要把自己毫无保留送给我的，我上门来收礼物，哪有后悔的道理？”
    两人互相对视着，空气里一阵电光石火，归剑明盯着赤身裸体的程乐，眼睛都有些发红。
    良久后，程乐才轻声说：“我……收到你的礼物了。”
    归剑明低声道：“那么……你的决定是？”
    “你说呢？”程乐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顺势往归剑明怀里靠了靠，身体还有意无意蹭过某个明显隆起的部位，凑到他耳边，暧昧地吹着热气，“笨蛋，我的决定就是亲自跑来收礼物啊。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看着一脸狐狸般笑容的程乐，归剑明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良久后，才低声道：“明白。”
    说罢，双手猛地一抬，把程乐整个抱起来，就往卧室走去。
    程乐惊讶道：“喂我还没说完……唔唔……”
    还没来得及抗议，嘴唇就被热情地吻住。被他激烈的舔吻弄得口腔一阵阵发麻，程乐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等终于收回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早已被他整个压倒在床上，双手被他反折到头顶控制住，腿被打开来，中间挤进他的腰身，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程乐终于体会到“引火自焚”这个词的悲剧。
    归剑明定定注视着程乐，见程乐脸上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忍不住调笑道：“程乐，你真是太热情了，上门收礼物，居然连衣服都主动脱光。”
    程乐扬了扬眉，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你不喜欢？”
    归剑明微微一笑，“当然……喜欢。”顿了顿，又认真地看向程乐，补充道，“我爱你，程乐。你今天来找我，我很开心，真的。”
    程乐全身一颤，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我……也很开心……嗯唔……”
    归剑明俯下身，轻轻抬起他的下颌，再一次吻住了他。
    不同于刚才那样疯狂的亲吻，这次的吻十分温暖而柔和，舌头在口腔里轻轻滑过，扫过齿列，舔过粘膜，每一处都细心地照顾着，无不体贴和温柔。
    程乐被这样舒服的吻弄得脑子里晕晕乎乎，嘴里忍不住发出模糊的呻吟声。
    “唔唔……嗯……”
    绵长的亲吻持续了很久，归剑明才放开了程乐，见程乐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全身都泛起一层好看的薄红，光着身体，眯着眼睛，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样子，格外的动人心魄。
    归剑明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一手轻轻搂住程乐的腰，另一只手却握住下面微微抬头的部位，缓缓抚弄起来。
    “嗯……”程乐鼻子里发出满足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可爱。归剑明微微一笑，亲吻从唇边往下，在精致的锁骨处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找准了胸前的那一点，含在嘴里舔弄起来。
    敏感的乳尖被粗糙的舌苔刺激，很快就挺立起来，下身还在他的掌心里被温柔地抚摸着。程乐全身涌起一阵阵奇怪的酥麻感，忍不住伸手抱住归剑明的肩膀，舒服地呻吟出声“唔……这边也要……”说着还把右边那被忽略的乳尖往归剑明嘴边送了送。
    归剑明惊讶于他的直接，随即了然一笑，柔声道：“好。”
    凑过去把那红红的乳头含在嘴里，轻轻爱抚舔弄着，果然听到程乐舒服的呻吟声。
    程乐在这事上虽然没多少经验，倒是一点都不害羞，反正趴在身上的这个男人是他心底最喜欢的归剑明，程乐也不觉得有害羞的必要，于是遵循身体的本能，放松了自己，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他的抚慰。
    归剑明的舌头像是有魔力一般，吻得程乐全身都着了火一样热。归剑明居然俯下身去，含住了程乐挺硬的分身。
    被他温热的口腔包裹着，规律的爱抚，吞吐，程乐只觉得如同置身天堂，忍不住抱住他的头，挺了挺腰，归剑明便体贴地加快了动作。
    “啊哈……快……快一点……好舒服……”程乐放纵地呻吟着，手指紧紧攥住他柔软的发丝。
    在他卖力的爱抚下，程乐终于缴械投降，灼热的液体全都喷溅而出。
    高潮过后，程乐有一瞬的失神，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归剑明的背，指尖突然触到一连串伤疤，程乐的动作猛地一顿，一脸的心疼。
    归剑明知道他的想法，微微一笑，俯下身，在他耳边柔声说：“没事，那些伤早就好了。”
    程乐白他一眼：“谁担心你的伤了，我只是觉得那些伤疤摸起来扎手。你快点给我养好，听到没？”嘴上逞强，手却不敢再碰那些伤痕，顺着身体往下移，摸到归剑明的臀部。
    属于男性的臀部，肌肉紧实有力，弹性极佳，程乐心中赞叹，嘴角坏笑着，手指不老实的往中间的缝隙探去。
    手突然被抓住，耳边传来归剑明低笑的声音：“你做什么？”
    温和醇厚的声音让程乐头皮一阵发麻，赶忙缩回手来，无辜地笑着：“没什么啊。”
    看来今天是没希望拿下他，很可能被他拿下了，呃，下次再找机会吧。反正以后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今天先试试在下面的感觉怎么样好了，反正坐长途车也挺累的，躺着享受应该好一点……
    程乐心底权衡利弊，很快就下了结论，于是顺从环住归剑明的腰，轻声说：“你来吧。我累了不想动。”
    ——你要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啊？
    归剑明怔了一下，心中颇为无奈，这个程乐热情起来也挺吓人的，本来还想今晚用手解决一下就好了，毕竟刚解开心结确定关系，太快吃了，怕消化不了。
    不过……既然程乐剥光了送到门口，还主动邀请，哪有不吃的道理？
    想到这里，归剑明唇角微微扬起，柔声说：“放心，我会让你舒服的，你享受就好了。”
    看着躺在床上微笑的程乐，归剑明早就想压住他狠狠疼爱一番了，可知道程乐是第一次，更舍不得伤了他，只好耐心地做着前戏。
    后穴被充分润滑扩张，到了能够容纳三根手指的程度，归剑明才抽出手指，把早已肿到发疼的分身抵在了入口处——
    “啊……”一声惊叫，程乐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没想到被顶入的时候会那么疼，身体像是被撕开了一样。
    归剑明见程乐皱起眉，不禁一阵心疼，赶忙俯下身吻他，一边还柔声安慰：“疼吗？放松一些。”
    感觉到他的疼惜和温柔，程乐心里知道他有多爱自己，于是深吸口气，放松下来。归剑明趁机一挺腰身，整个没入程乐的体内。
    “唔……”程乐忍不住叫了出来，“你慢点不行啊！”
    “好。”归剑明听话地慢了下来，缓缓抽出，再猛地插入，剧烈的摩擦让肠壁阵阵火辣的疼痛，奇怪的是，伴随着那种痛，还有一种奇怪的战栗感，从尾椎处渐渐升腾起来。
    “啊啊……”不知他顶到什么部位，程乐只觉得一阵快感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全身猛然一颤，下身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归剑明把程乐的反应尽收眼底，微微笑了笑，再次用力顶入他体内那敏感的位置……
    “啊啊啊……”程乐被强烈的快感折磨到脑海一片空白，双腿蜷曲，连脚趾都蜷缩了起来。眼角泛红，遵循本能地胡乱用手抓着床单，“啊……快……快点……唔……唔……”
    归剑明看着脸上尽是迷乱神色的程乐，心中一动，忍不住俯下身再次吻住了他。
    腰部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一次次激烈的抽送中，依旧不失体贴和温柔。
    程乐舒服地全身都泛起了红色，呻吟连连。归剑明的呼吸也愈发粗重起来，抽送的速度越来越快，淫靡的声响在卧室里响起，放大在耳边。
    良久之后，程乐终于受不住，尖叫着释放出来，后穴猛地一阵紧缩，归剑明也喘着气，灼热的液体全部射了出来。
    肠壁上似要被烫伤一样的温度，让程乐轻轻颤了颤，想到那是什么，程乐忍不住耳根一红。
    归剑明趴在他身上，剧烈的喘息着平复高潮的余韵，等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才用手臂撑在程乐的身侧，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柔声说：“我爱你。”
    程乐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里也软了下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说：“……我知道。”
    在整个过程中，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和温柔，程乐真的感觉得到。哪怕忍得很辛苦，为了不弄伤自己，他也会耐心的做着前戏。自己因为疼而皱眉头的时候，他的动作马上就会慢下来……程乐知道，他的目光始终都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也在他的温柔对待下，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这样美好的身心交融，让程乐心底涨满了幸福。
    有这样的爱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见归剑明正温柔注视着自己，程乐微微笑了笑，说：“我对你的感觉也是一样的，不然怎么肯让你这样对我？”
    归剑明震惊地看着他，对程乐这样隐晦的表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程乐继续微笑道：“归剑明，我也爱你……所以……别再担心了，好吗？”
    归剑明沉默着，抱住程乐的指尖有些微微的颤抖，低声说：“好……我明白的……”
    或许，程乐就是怕自己不安，所以才发生这样亲密的关系，甚至为了让自己放心而主动在下面？看上去没心没肺的程乐，原来也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
    归剑明心中感动，忍不住一遍遍亲吻着程乐的额头，发梢，脸颊，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温柔的吻来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他相信程乐能够体会得到。
    看到他眼中的感动，感觉着嘴唇掠过脸颊的柔软，程乐的心中也不禁欢喜起来。
    “小归，以后我就赖着你了啊。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听程乐霸道地宣布了所有权，归剑明心中一动，柔声说：“好。我是你的。”
    程乐突然诡异一笑，动了动腰，说：“还想继续忍吗？”
    归剑明呼吸一窒，赶忙按住了作怪的程乐，哑声道：“你……还受得了？”
    程乐耸耸肩：“没事，我不累的。”接着又坏笑着动了动腰，“再说，你已经这样了……”
    埋在体内没有抽出的分身，随着这动作又胀大了一圈，归剑明终于忍无可忍，扶住他的腰就开始缓慢地抽送起来。
    “唔嗯……”
    耳边很快响起程乐舒服的呻吟声，归剑明欣慰的想，我家程乐真是最体贴的小受了，居然主动邀请。
    程乐也非常欣慰的想，小归真是处处为我考虑呢，自己都那样了还在忍耐。
    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抱住对方，再次火热地吻在了一起。
    即使动作再激烈，双手却始终紧扣在一起。
    室内很快响起了动人心魄的喘息声，直到东方发白的时候，才渐渐停息下来。
    那次圣诞夜，对归剑明来说，是一生中最特别的节日。程乐大老远送上门，让他以为做了一场最美的梦。次日醒来之后，看着窝在自己怀里沉睡的程乐，归剑明甚至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程乐昨晚被要了很多次，太累的缘故，一直睡到了中午。一睡醒就说肚子饿，归剑明早就替他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餐，直接热好了端到床边。程乐光着身子也不知羞，就那么在归剑明面前吃起饭来，倒是归剑明，看着自己在程乐身上留下的那些可怕的痕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等程乐吃饱了，归剑明又抱着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昨夜被雨淋湿的衣服，今早洗干净脱水晾在阳台，已经干了，归剑明拿过来给程乐。
    “对了，我今早洗衣服的时候，在你口袋里发现了两条项链。”归剑明从抽屉里拿出两条链子来，一条是他妈妈留给他，他转送给程乐的。另一条银链子，却是一只小乌龟。
    归剑明微笑着指了指乌龟，说：“这是给我的吗？”
    程乐看了眼那个项链，心中懊恼。昨晚一时兴起，直接一路吻到床上，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反正现在被他发现，那就直接送他好了。
    程乐点点头，笑着说：“很久以前买的，早就想给你了。”程乐起身把那条小乌龟给归剑明戴上，满意地用指尖戳了戳乌龟壳，冲归剑明眨眨眼，“你送我一条，我送你一条，咱俩这样像不像交换信物？”
    归剑明轻轻拥住他，低声道：“你送的项链，我一定会好好珍惜。我给你的那条，你也好好保管。好吗？”
    “嗯……好。”
    程乐心中感动，忍不住轻轻回抱住归剑明。
    昨夜归剑明对他很温柔，洗完澡后又上了药，后面倒是不怎么疼，只是现在站久了，突然觉得腰酸得厉害。程乐愁眉苦脸说自己腰疼，归剑明赶忙坐在床边，让他趴在自己的腿上，体贴地给他揉起腰来。
    温柔的按摩让程乐舒服得笑弯了眼睛。
    心中也不禁感叹，哎，当小受就是好，什么都不用做，躺在那就能享受到极致的快感，第二天睡到中午就有好吃的饭菜，还能趴在他腿上享受一次温柔的按摩。
    那种被人珍惜的感觉，真好……
    程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归剑明看着毫无防备睡在自己腿上的人，眼中也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
    ——程乐，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再也不会了。
    尾声
    从电视台出来，就听到“可惜不是你”的专属铃声响起。归剑明接起电话，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程乐，怎么了？”
    “你来长途车站接我下。”程乐气喘吁吁地说，“我行李有点多。”
    归剑明惊讶道：“不是说……明天才来旅行吗？”
    程乐扬了扬眉，“喂，早一点来见你，你很不满意吗？”
    归剑明笑了笑，低声道：“好，这就来接你。”
    到达长途车站的时候，才发现程乐的行李根本不是“有点多”，而是“非常多”，地上并排摆了三个行李箱，还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纸箱和好几个塑料袋放在脚边。
    归剑明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搬家？”
    程乐挑眉道：“我搬来跟你同居，你应该高兴才是吧？哪来那么多意见！”
    “哦？真的决定搬来跟我住？”
    “废话，不跟你住，难道去跟我哥住？”程乐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凑到归剑明耳边，坏笑道，“再说……我很想念你……的身体。”
    归剑明低笑：“我也是。”
    程乐张嘴咬了咬归剑明的耳朵，暧昧地道：“你也是什么？”
    “咳……”归剑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我前几天找了个新的住处，两室一厅，有厨房和卫生间，原先的房子到期就退了，我们到新的地方住吧。等安顿好了，你再安心在这边找工作。”
    程乐惊讶道：“你料到我要来？连房子都提前找好了？”
    归剑明微微一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搬来，只是，提前给你预留一个床位。”
    “床位？留在哪儿了？”
    “当然是……在我身边。”
    程乐看着他，似笑非笑，“哦？双人床吗？”
    “嗯，很大的双人床。”归剑明轻轻牵住程乐的手，柔声说，“走吧，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入住。”
    程乐看着归剑明，打趣道：“这两年我的胃口都被你养刁了啊，你真不怕我一直赖着你不放？”
    归剑明淡淡道：“没事，我就喜欢你赖着我不放。”
    程乐微笑起来，灿烂的笑容像是感染了归剑明，让归剑明也跟着扬起了唇角。两人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一起拖着行李箱，并肩往车站走去。
    属于他们的幸福生活，或许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结，番外待续，等俺休息两天喘口气先><




《五部曲番外集》作者：蝶之灵

文案：

五部曲免费番外集。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蝶妈的儿子们 ┃ 配角：蝶妈的女儿们 ┃ 其它：个个是极品

    五部曲人物资料篇

    第1章 那些BT的人啊

　　姓名：叶敬文
　　性别：BT的男人
　　身高：186，比林微高一点
　　体重：76kg，比林微瘦一点
　　年龄：26岁，18岁吃掉林微，之后+3+5到26岁，暂时还没有进入大叔的行列 
　　性格：自认为挺完美的
　　生日：3.28，比林微晚一个星期
　　学历：医学博士Medical Doctor，简称MD（妈的）
　　家庭成员：实在不想承认那两位奇怪的人是我哥哥
　　喜欢的颜色：黑色
　　讨厌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干脆说讨厌彩虹好了）
　　喜欢的食物：清淡的，为了林微尝试吃辣，便养成把辣椒涮掉后再吃的恶习
　　讨厌的食物：甜品，太腻味
　　喜欢的运动：跳舞（我还以为某人会说床上运动呢……）
　　讨厌的运动：篮球，因为打篮球的人太多了，无趣。
　　喜欢的节目：足球赛（面无表情的看球赛，不爽的时候就换台，其实某人也挺别扭的。）叶敬文说，这叫个性。
　　讨厌的节目：娱乐八卦，主持人说话像机关枪，很烦人
　　喜欢的水果：荔枝，剥掉那层可恶的外壳之后露出白白嫩嫩的部分，很有成就感（我怎么觉得像在剥林微的衣服……）
　　讨厌的水果：苹果，一吃就胃疼
　　最郁闷的事：被林微放鸽子
　　最开心的事：被放鸽子之后惩罚他
　　最喜欢的动物：狗。我的VIVI被周放牵走了，打算再养个黑色的。（干脆养匹狼吧）
　　最讨厌的动物：鱼。每次喂它吃的它就死掉，太不给面子了。
　　最后用一个词来评价自己：BT。
　　姓名：林微
　　性别：男
　　身高：183 
　　体重：75kg，（叶敬文说：胖一点抱起来比较软，今年的目标是把林微养到80kg）（林微说：你去养猪）
　　年龄：28岁，比叶大两岁
　　性格：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生日：3.21，很好记
　　学历：医学博士（两位主角选择在学习上发泄心中的委屈，都拿到博士了>_<）
　　家庭成员：父母、弟妹都过得不错，比叶家的BT好多了
　　喜欢的颜色：白色，清爽简单
　　讨厌的颜色：太艳丽的色调
　　喜欢的食物：麻辣味的（叶敬文说：我家林微虽然爱吃辣，可是舌头很甜很美味。）
　　讨厌的食物：西餐
　　喜欢的运动：篮球，就是叶敬文所说的俗人。（叶敬文说：我说的俗，只限于林微之外的人。）
　　讨厌的运动：乒乓球，球太小了，总是打不到>_<（想象下林微打不到乒乓球的衰样，居然很萌= =）
　　喜欢的节目：不喜欢电视节目，很少看电视
　　讨厌的节目：肥皂剧
　　喜欢的水果：苹果，虽然后来不常吃了
　　讨厌的水果：荔枝，讨厌某人笑得意味深长在那剥荔枝皮
　　最郁闷的事：在莫名其妙的时间地点被压倒
　　最开心的事：在台上讲课，学生们听得很认真（其实是假装认真实际上在看你>_<）
　　最喜欢的动物：鱼。喜欢养鱼，但是叶敬文总把它们喂死。
　　最讨厌的动物：狗。蹭来蹭去的很烦人（其实是在吃醋吧>_<）。
　　最后用一个词来评价自己：好人。
　　姓名：萧凡
　　性别：男
　　身高：186 
　　体重：78kg 
　　年龄：文中恋爱阶段是23岁 
　　性格：外冷内热，冷起来如同北极，热起来堪比赤道
　　生日：5月3号，吃掉卫腾的那天-_-
　　学历：法学硕士
　　家庭成员：很强大的父母，还有个烦人的堂妹
　　喜欢的颜色：白色
　　讨厌的颜色：原本讨厌艳丽的色彩，不过跟卫腾在一起之后，有所改观
　　喜欢的食物：清淡的，常吃西餐
　　讨厌的食物：麻辣
　　喜欢的运动：跑步（牵着手跑步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讨厌的运动：足球
　　喜欢的节目：法律经济类的节目。
　　讨厌的节目：娱乐八卦，体育竞赛，一切人多的吵闹的，都讨厌
　　喜欢的水果：香蕉- - 
　　讨厌的水果：榴莲，臭得要死
　　最郁闷的事：被卫腾骂禽兽
　　最开心的事：小卫腾乖乖窝在怀里的时候
　　最喜欢的动物：刺猬，很可爱。
　　最讨厌的动物：狗。
　　最后用一个词来评价自己：优雅的男人。（其实是表里不一的闷骚男^_^）
　　姓名：卫腾
　　性别：爷们
　　身高：178
　　体重：65kg，比较瘦
　　年龄：21岁，大学三年级
　　性格：开朗，热情，直爽，豪放
　　生日：9月25日
　　学历：应用化学系
　　家庭成员：很好的父母，很可爱的笨笨的妹妹
　　喜欢的颜色：橙色，感觉很温暖，红色，很热血沸腾，绿色，很有生命力，没办法，内裤只穿纯白色（因为萧凡喜欢^_^） 
　　讨厌的颜色：黑色（讨厌黑白双狼的称号，连带黑色，黑狼，全部讨厌）
　　喜欢的食物：甜食，糕点，各种小吃，能吃的都喜欢吃（猪一样）
　　讨厌的食物：西餐，总觉得那些东西没熟
　　喜欢的运动：篮球，很喜欢
　　讨厌的运动：乒乓球，羽毛球等一切小球 
　　喜欢的节目：CCTV5的大部分体育节目啊，尤其是NBA球赛
　　讨厌的节目：法律经济类，看不明白，很无趣
　　喜欢的水果：大部分水果
　　讨厌的水果：榴莲-_-
　　最郁闷的事：被萧凡捉弄
　　最开心的事：看萧凡围着围裙给自己做饭
　　最喜欢的动物：狗，猫，毛绒绒的动物，抱在怀里逗一逗，很好玩
　　最讨厌的动物：狼！！！
　　最后用一个词来评价自己：评价啊，那就热情吧。
　　其他人物待补充……

    第2章 番外一 同学少年

　　“嗨，久等了。”
　　林微来到约定地点时，周放和温婷已经等在那里，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小菜，还有一个小型的蛋糕。
　　“又迟到，你这龟速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周放哼了一声，开了一罐啤酒递过来。
　　被温婷皱眉挡下：“他才十六岁呢。”
　　“怕什么，明天周末。”
　　“拜托，明天我们月考。”温婷翻了个白眼，接过服务员手中的牛肉面，推给林微。
　　林微笑笑，低头呼哧呼哧就吃了起来。
　　“现在高一就有月考了？”周放挑眉问。
　　“对啊，变态的学校，这次还是全年级排名，据说要贴光荣榜。”温婷低头喝了口热汤，冻僵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对了林微，你有把握拿第一吗？”
　　“唔唔……”低头吃饭的人并没有理会温婷的问题，还在研究今天的面为什么比以往少了两块牛肉？看到周放的碗之后，不客气地伸过筷子把牛肉夹过来，继续闷头吃饭。
　　“林微，问你话呢！”
　　林微终于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擦了擦嘴巴，在温婷的怒视下，微微一笑：“婷婷你刚说什么？月什么？”
　　“月考。”温婷翻了个白眼，“上次期中考试，我听说你总成绩全年级第一，问你这次有没有把握？”
　　“哦，我没把握。”林微答得很平淡。
　　周放喝光那罐啤酒，笑着敲了敲桌面：“林微你还真直接，第一的宝座可不好坐啊，小心有人暗地捅刀子。”
　　“你知道萧……”
　　温婷突然止住声音，目光落在坐在小店角落里的男生身上。
　　那个人低头吃着面，似乎很嫌恶的样子，挑起一根面条，又放下，夹起一块牛肉，皱着眉头。
　　温婷盯着他看了半晌，他似乎感觉到了，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射过来，哼了一声。
　　“婷婷在看什么？芳心动了？”周放坏笑着凑到温婷耳边，被温婷甩了个白眼。
　　那个男生终于还是没把面吃完，放下筷子转身出了门，路过三人的时候，带动一阵冷冷的气流。
　　彼时正是冬天。
　　南方的冬天，空气是刺骨的冰凉，风一吹，小店门口的塑胶帘哗啦啦作响。
　　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林微把厚厚的大衣裹得更紧了些。
　　周放挑眉问温婷：“那人谁啊？”
　　“你们两个，一个整天忙着写作，一个整天顾着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别拐弯抹角。”周放一副老大派头，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温婷叹了口气：“他是萧凡，你们不知道？刚转学来的。”
　　林微和周放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温婷继续道：“据说他们家背景很可怕，还是商界有名的世家来着。不过萧凡行事倒是低调，除了上学第一天家里派车来送，之后都是自己步行回家的。学习成绩很好啊，上次统考，比林微差两分，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周放嗤笑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像侦探？查他查那么清楚，不会是……芳心真的动了吧？”
　　温婷白他一眼：“你可以爬去碗里淹死了。” 
　　林微倒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目光追随着萧凡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清冷的街道尽头。
　　他似乎很寂寞。
　　是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关系吗？
　　又一阵风起，遮住一些混乱的思绪。
　　那天是温婷十六岁的生日，林微和周放一起陪她过，在店里第一次遇见萧凡。
　　而萧凡却不知道，那个打量自己的女生背后坐着的男生，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超越的对象——林微。
　　甚至多年以后依旧不知道，其实林微，是认识他的。在他主动接近林微之前就认识了。
　　淅淅沥沥的雨连续下了几天，冬天的寒气让行人都不由得裹紧衣服，缩着脖子低着头。
　　月考结束的时候，雨还在下。
　　考完试的学生，造成了街道一时的交通拥挤。
　　林微跟温婷躲在超市里，等着周放来送伞，窗外突然走过一个男生。
　　那个人，走路的时候总是挺直后背，目不斜视。
　　从窗户看出去，林微突然觉得，他穿得很单薄。
　　那么冷的冬天，只有一件毛衣，外面套着白色的风衣，再加一条简单的围巾，没有任何花饰的纯白。风吹起的时候，衣摆会飘起来，他也不去理，皱着眉头继续走着。
　　“要风度不要温度啊。”林微笑了笑，却听温婷惊讶道：“他是萧凡吧，你不认识了？”
　　林微心下一惊，再次看向窗外，那个男生的背影已经走远，似乎他经过的地方，连冬天的雨水，都会结冰。
　　仁川中学第一次月考光荣榜终于贴了出来，雨停了，太阳金灿灿地挂在高空，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光荣榜贴在校道中间的通报栏内，大红的纸上，用黑色字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名字。
　　林微的名字在最上面，后面写着可怕的分数，九门课满分900，林微拿了880。
　　下面是萧凡，878。
　　依旧是怪异的两分之差。
　　旁边的黑板上，还有一个通报批评。
　　“高三八班周放同学，无故逃课一周……”
　　三人路过通告栏的时候，周放停下脚步，盯着自己的名字笑。
　　“把我名字写那么难看。”说着，拿起旁边的黑板擦，擦掉之后，用粉笔写上潇洒的狂草。
　　林微抬头看了眼最上面的名字，无奈笑道：“挂那么高让大家瞻仰，那种感觉真像是把脖子拧下来，挂在城门上啊。”
　　——那是伸出手，都够不到的高度。
　　“萧凡又比你差两分，林微，小心他暗杀你。”周放凑过来坏笑，“每次都是你压在上面，他肯定很抑郁，说不定在背后钉小人呢，你这两天有没有觉得头疼脑热啊？”
　　林微看了周放一眼，微笑道：“我肚子疼。”
　　“那他在钉你肚子。”
　　两人又笑开了，只有温婷一直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榜单，嘴角轻轻翘起，云淡风清。
　　围在公告栏前的学生渐渐多了，三人被挤到里面，想要离开的时候，林微又看到那个穿着单薄的白色风衣的萧凡，路过的时候，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
　　林微想，他或许在哼自己。心里却有些得意起来，你哼吧，你哼了也追不回那两分。
　　然而林微在查卷的时候，却发现一道数学题改错了，四分的填空题，其实自己写错了符号。
　　可是看着卷子上红彤彤的那个100，林微心想，谁会白痴到那种程度啊，放着100分不要，非要装单纯当好学生，把那4分给减掉？
　　于是林微用笔把写错的符号改回来，满意地看着100分微笑。
　　那天下午又听说，萧凡本来分数挺高，似乎是物理加错了分数，主动找老师减掉了。
　　林微在心底哀叹，那个家伙是不是太正直了点啊……
　　这样比起来，自己反而有点卑鄙的小狐狸心思。
　　可惜榜单已经放了出来，那个错误，只能让它继续错下去。
　　只是后来提到萧凡的时候，林微总有些心虚和愧疚。听说他家教很严，因为没有考到第一，还被他妈妈骂了一顿，听说他为了备战考试，连最爱的篮球都放弃了……
　　听说得越多，心里便越别扭，特别是每次看到他那个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背影，林微只觉得，自己真是造孽啊造孽。
　　也曾想过，不如故意考差一点让让他？心底的骄傲却不允许自己如此，凭什么我要为你故意考砸？再说，那个家伙，万一知道自己放水让他，说不定真的会恼羞成怒来杀人……
　　高一第二个月的月考，林微的名字依旧高高挂在上面。
　　这次的差距，变成了四分。
　　整整一个学年，六次月考，两人的成绩差总是在那十分以内，萧凡，最终还是没能超过林微——他心里最厌恶，或者说，最在意的对手。
　　高二分班，林微学理科，萧凡学了文科。
　　两人像是相交的线，过了那个交点之后，便越走越远。
　　酷热的暑假到来，周放被保送到天河大学中文系。
　　“其实我更喜欢历史。”
　　周放站在学校外的河边，往里面扔石头，一边扔一边说。
　　那个时候端木宁还在身边，所有的意外都没有发生过，一群人整日整日微笑着，日子充实且快乐。
　　“我不想当才子，我只想当个花花公子。”
　　“子曰，食色性也。”
　　周放一边说一边坏笑，被林微和温婷一起鄙视。
　　端木宁却始终没说话，暗自在口袋里攥紧了手指，转身离去时，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周放是在篮球场遇到萧凡的。
　　周末的下午，天气难得放晴，周放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在那投篮。
　　少年轻轻踮起脚尖，优雅的投篮动作，在阳光下定格成一副完美的画面。周放轻轻走过去，捡起篮球，挑衅地勾了勾手指：“萧凡是吧，来，单挑。”
　　萧凡沉默片刻，冷冷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就不能打球？你这人还真固执。”周放挑眉，一个标准的三步上篮，唰的一声，篮球稳稳投进。
　　萧凡作势要走，周放却叫住他：“喂，你怕了？”
　　“激将法对我没用。”萧凡似乎有些不耐烦，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不，想，跟，你，打，球。”
　　周放坏笑道：“难道你……要跟你老婆打球啊？”
　　萧凡冷着脸拿过周放手中的球，转身便走，却听周放突然说：“我听说你因为学习太忙，退出篮球社了？” 说罢又长长叹了口气，“人活着，不要那么累，高处不胜寒，人生得意须尽欢，懂吗？”
　　萧凡的脚步略微停顿，却没有回话。
　　又走了两步，只听身后的男生大声喊：“小子！等你有空一起打啊，单挑你绝对赢不了我，信不信？”
　　萧凡没理他，周放也只是随口说说。
　　暑假的时候，萧凡真的闲了下来，拿着篮球到操场，心想着或许能再遇到那个人。想着跟他单挑一场，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毕竟那是极少跟冷漠的他主动搭话的人，笑起来痞痞的，却有一种自由自在的潇洒。
　　然而，周放却突然从这个城市消失了。
　　也传出了端木宁车祸身亡的消息。
　　在大学学生会再次见面时，萧凡才知道，周放是林微最好的朋友，而且那时候的周放，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者，整日流连花丛，变成了真正的风流才子。
　　那场不算约定的约定，终究没能兑现。
　　大学的球场上，也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时光飞逝。
　　高中三年匆匆而过。
　　林微再次见到萧凡，是在高考的考场上。
　　在检查学生证入场的时候，林微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一直垂着头，林微记得那天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胳膊上绑着一条黑色的带子。
　　远远看上去，他似乎精神不太好，强撑着的感觉，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考完一科跟温婷吃午饭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爷爷，昨天去世了。
　　温婷她们家跟萧凡的老家离得挺近，温婷说，昨夜他爷爷去世的时候，那个叫萧晴的女孩子，靠在门口哭得极其惨烈，萧凡却一直低着头，好像没有流眼泪。今天大清早起床，见到他一个人默默往考场走着，迈着沉重的步子。
　　林微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心里一片凉意。
　　虽然跟他没有过直接的接触，可一直以来，两人暗中较劲，隐隐觉得其实跟他早就熟识了一般，甚至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意。
　　下午，路过他所在的考场，林微隔着窗户，轻轻说：“加油。”
　　心情不好的萧凡，并没有留意到是谁在对谁说，只是隔着窗的那简单的两个字，让人心里不由得暖了起来。
　　后来萧凡追求温婷的时候，温婷问他：“你为什么追我？”
　　萧凡低头沉思片刻，然后得出结论：“我觉得你很冷淡，跟我比较配。”
　　温婷轻轻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不记得我们见过面吗？不记得你爷爷去世之后你去考试的那天，有个女孩子骑车路过你身旁的时候，给你递过一双手套吗？你是因为林微才接近我的吗？
　　这些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温婷拒绝了萧凡，依旧跟林微保持着假情侣的关系，直到叶敬文出现，林微主动提出，婷婷，我们“分手”吧。
　　在这些人纠结的情感中，温婷一直处于一团乱麻的外围，看得清楚，也看得辛苦。
　　年少时对那个冷漠的人微微的心动和心疼，也渐渐被时间所冲散了。
　　后来，便有了那么一个看似傻乎乎，却很讲义气很有担当的师弟——韩阳，整天给自己送着莫名其妙的菊花茶，风吹雨打，锲而不舍。
　　温婷想，自己，或许也终于要跟他们所有人一样，迈入那个叫爱情的纠结圈。
　　毕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萧凡。
　　只是听参加了仁川中学同学会的人说，萧凡变了，现在是个挺有名气的律师，比以前少了些架子，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种淡淡的温柔，差点把同班同学给吓死。
　　温婷想，他终于，遇到了那个让他敞开胸怀去拥抱的人了吗？
　　那个寂寞的人，也能开怀的笑起来了吗？
　　温婷的Q签名里，写上了一个代表笑脸的符号，那是林微惯用的，让人看了，都觉得温暖。
　　^_^
　　昔日的校友，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圈。 
　　其实仔细追究起来，圈与圈之间，总有一些细微的交集。
　　仁川中学黑色的校服，每次广播体操时黑压压一片，似乎在办追悼会一样恐怖。
　　仁川中学严谨的校风，高压政策下一届比一届好的成绩，层出不穷的性格怪异的学生。
　　那时候总是湛蓝的天空，操场旁边两棵枝叶交融的巨大榕树，刷了黄色纹路的白底教学楼。
　　那些记忆，只有埋藏在心底。
　　萧凡偶尔翻出来仔细想想，年少时跟林微的针锋相对，不过是太好强。
　　“人生得意须尽欢。”
　　或许，那个在球场上挑衅地看着自己的周放，才是看得最开的一个。
　　然而看得开，不一定就能幸福。
　　周放果真成了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整日整日跟不同的女生在一起，笑得灿烂。
　　能够填补他身边空缺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萧凡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关心周放的事，或许因为林微，又或许，只是因为多年前篮球场上，那个潇洒自在的笑容。
　　到如今，可以坦然的说叶敬文是兄弟，林微是朋友。
　　那朋友的朋友呢？
　　周放说，也是朋友。
　　学生会面试结束的时候，萧凡听到有人叫他，回头，只见一个男生坐在桌子上，翘着腿，笑得很流氓。
　　“小子，你说我俩单挑，谁会赢？”
　　

    第3章 番外二 胃疼的爱情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叶敬文皱着眉头放下饭盒，出去之后便关上门，林微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对话。
　　“大忙人，找你还真不容易。”那是萧凡的声音，带着一股冷冰冰的味道。
　　“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了，还麻烦萧大律师亲自跑一趟。”叶敬文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笑意。
　　萧凡轻咳了一声：“是这样的，我一个朋友他得了胃病，我来找你咨询一下。”
　　“你朋友的胃长在脑子里？”叶敬文笑道，“大律师，我这里是脑外科。”
　　“我不想跟你废话。”萧凡哼了一声，“找你介绍个专家而已，谁叫我的朋友圈里全是警察律师和犯人，就你一个医生呢。”
　　“什么朋友？什么胃病？这模棱两可的形容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呢。”有些邪恶的声音。
　　“我要知道什么病还来找你？”
　　两个人的对话方式像是在吵架一般。
　　“你去二院找韩阳，他在胃肠科。”叶敬文玩笑开够了，写给萧凡一个号码。
　　“谢了。”萧凡接过之后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坏笑。
　　“干什么？不要带着侦察作案现场一样的表情侦察我的办公室。”叶敬文的声音冷下来，起身好像要挡萧凡。
　　门却被萧凡推开来。
　　“呵，凭我敏锐的观察力，你肯定金屋藏娇了。”
　　萧凡笑着走进内室，看到坐在床上的林微之后，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然后立刻转身退了出去。
　　“原来是他啊。”萧凡上扬的尾音带着股嘲笑的味道。
　　门外的走廊，一个护士经过的时候，目光停留在萧叶两人身上，然后匆匆别开。
　　两个帅气的男人，可惜暧昧不足，火药味倒挺浓。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他。”萧凡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直视着对方，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当然，叶敬文毫不示弱瞪了回去，脸上的笑容依旧邪恶：“如果能轻易放得下，这些年的纠缠又算什么？现在放手，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你认为他会为你彻底改变吗？”萧凡冷笑。
　　“我不需要他的改变。”叶敬文双手环抱在胸前，悠闲地吐了口气，“再说，我已经适应了他的性格，并且找到了合适的相处方式。我还打算跟他结婚。”
　　萧凡沉默片刻，轻轻一笑：“去国外结婚的话，你不担心以后办离婚手续太麻烦？”
　　说完便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叶敬文低头叹了口气。
　　萧凡这个人，外表总是一副冷漠强势的样子，其实心底也很渴望温暖吧？可惜你想要的温暖，不论我还是林微，都给不起。
　　因为你虽然强势，却不够心狠手辣，没有办法征服林微，要知道，林微是吃硬不吃软的。
　　而我……软硬都不吃，只吃林微。
　　萧凡，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那副臭架子呢？
　　我很期待看到你剥掉狼皮露出软弱一面的那一天，很期待你流一滴鳄鱼的眼泪呢。
　　叶敬文扬起嘴角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间。
　　从荷兰结婚回来之后，两人的生活还算温馨平淡。
　　早上一起吃早餐一起上班，晚上偎在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偶尔一起洗澡，真的像是普通家庭的恩爱夫妻一般。
　　那只烦人的狗被周放牵走之后，林微也没有了两人正在亲热时突然听到汪汪叫的苦恼和尴尬。
　　当然，新养的鱼再次被叶敬文喂死之后，林微彻底放弃了养鱼的打算。
　　倒是温婷送的月季花开了，把阳台装点得格外漂亮。
　　叶敬文喜欢在阳台上看夜景，他一个人站在花丛中的感觉，就像狼的周围围了一圈圈的鲜花，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
　　于是林微建议他在卧室看，开了窗户是和阳台一样的效果。
　　叶敬文很邪恶的说，在卧室里对着你，我哪有心情看夜景啊？扑过去都来不及！你难道不知道我去阳台吹冷风的真正原因吗？要不要我用身体告诉你？
　　林微觉得跟这匹狼谈论这种话题，简直是玷污自己的嘴唇。 
　　虽然在一起久了，对那种亲热的方式已经接受习惯并且很享受，可不管怎样，林微没法在激烈运动之后还能在讲台上一动不动站三个小时。
　　暂且把叶敬文站在花丛中看夜景的行为当作体贴吧。至于那强烈的不协调感，就忽略好了。
　　又一个周末，林微下午没课，提前下班回家，路过超市的时候买了很多蔬菜和火锅料，为了照顾叶敬文，汤料特意选择了海鲜口味，另外买了包劲辣酱给自己。
　　周末两人一起吃火锅，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回家之后，刚打算准备晚饭，电话突然间响了起来。
　　擦了擦手跑到客厅接起电话，居然是萧凡。
　　“叶敬文在家吗？”很冷淡的声音。
　　林微扯了扯嘴角：“他还在医院没下班，你打他手机吧。”
　　“我不找他，我找你。”
　　林微愣了愣，因为叶敬文的事，他不是一直看不惯我吗？“找我什么事？”
　　“哦，我觉得你们结婚了，作为朋友应该恭喜一下。”
　　“呵呵，你的邮件我们收到了。”虽然下面画了张大大的冷笑的脸。
　　“我有礼物要给你们，今晚我请客，你跟敬文一起来吧。”
　　林微给叶敬文拨了电话，叶敬文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有什么事。“稍等，我换个地方跟你说。”
　　过了片刻，叶敬文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这才拿起手机问：“我五点多才下班，你找我什么事？”
　　“萧凡刚打电话过来，要请我们吃饭。”林微直言不讳。
　　“你答应了？”
　　“答应了，怎么？”
　　“他找我们准没好事。好吧，我们去，看他唱什么戏。”叶敬文轻笑着，“我还以为你想我了才打电话的。”
　　林微无视他肉麻的声音，继续说：“刚才在开会吗？我打扰到你了？”
　　“有个病人猝死，好像跟什么案子有关，医院里来了几个警方的人在调查。”
　　“啊，跟你没关系吧？”林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放心，不关我的事，只是要我们协助调查而已。已经送去尸检了。”
　　“那就好，我不打扰你了，你下班回家还是直接过去？”
　　“我回家接你，一起过去吧。”
　　“好，拜拜。”
　　“等等，亲爱的。”
　　“干什么？”
　　“亲一个。”
　　林微黑着脸挂了电话。
　　这家伙倒是越来越嚣张了，难道他觉得调戏我很有乐趣吗？真想不通，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肉麻干什么。
　　晚上，叶敬文开着车载林微去约定的地点。
　　目的地是最近新开的海鲜城，位于天河大学对面那条街，因为旁边就是美食一条街，一路上能看到很多大学生，大部分是情侣，牵着手吃着街边的小吃，笑得单纯而快乐。
　　“我记得你那时候很喜欢来这儿吃火锅。”因为回想起往事，叶敬文的笑容看上去很温柔。
　　林微轻轻笑了笑，扭头看向窗外，轻声道：“我毕业以后也常来这里。”
　　不过是一个人，吃火锅的时候会怀念曾经坐在对面的那个人有些嚣张的笑容，还有那涮来涮去奇怪的吃法。一个人的时候，便觉得再辣的东西，吃起来都没了味道。那段已经过去的辛苦日子，始终留在记忆里。因为曾经失去过，便更想珍惜现在的幸福。
　　“这条街变化还真大呢。”叶敬文感叹道。
　　“现在学校也变了很多，特别是学生会，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林微说罢，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冲叶敬文道，“学生会成立一百周年纪念，你收到邀请函了吗？”
　　叶敬文点了点头：“收到了，你去吗？”
　　“我在本校工作，学生亲自来请我，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子了。不过你不一样，我知道你很忙……”
　　“去啊，有你在，我当然会去了。”叶敬文打断了林微的话。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对方的时候，看到对方清澈的眸中映出自己微笑的脸。
　　有时候，这样的默契，让人觉得格外舒心。
　　“你别再看我了，我会以为你在诱惑我啊。”叶敬文坏笑着凑过来，亲了亲林微的嘴唇。
　　林微白了他一眼，这个人还真会破坏气氛。
　　“到了，下车吧。”
　　萧凡早早就等在那里，见了两人之后便迎了上来。
　　到了预定的房间，叶林二人都有些震惊。
　　只见一个男人，或许该称之为男孩，闷着头，左手抓着螃蟹，右手撕扯着螃蟹的腿。见到三人之后，抬起头笑了笑，然后把螃蟹放回盘子，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和发亮的嘴唇。
　　“呵呵，你们好。”
　　自来熟的类型，一点都不害羞和局促。
　　叶敬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方，然后轻轻笑出了声。
　　“原来是你。”
　　饭桌上，三个人眉来眼去，林微一个人莫名其妙，于是不理他们，安心吃自己的。
　　片刻之后，盘子里多出一只螃蟹。
　　“挺好吃，你试试嘿。”那个男生笑得很单纯。
　　片刻之后，盘子里又多出一只龙虾。
　　“这个不错，招牌菜，嘿嘿，很好吃的。”
　　他在那嘿来嘿去，搞得林微哭笑不得，最后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叶敬文。
　　叶敬文把林微堆得高高的盘子里他不喜欢的东西都夹了过来。那个男生看到后，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给萧凡剥螃蟹上。
　　萧凡倒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林微借口去洗手间，叶敬文会意，跟了出去。
　　“萧凡的那位。”叶敬文解释道。
　　林微笑了笑：“那萧凡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那个闷骚男，看到咱俩结婚，不服气吧。”
　　“这样吗？”
　　“估计是吧。”
　　包间里，剩下的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萧凡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吃醋也吃够了吧？他们俩都结婚了，现在幸福甜蜜，你还不放心我？”
　　“放心放心。”男生凑到萧凡的耳边，坏笑一声，“见到他俩在一起之后我就更确定了，他们天生一对，你插不上脚。”
　　“我也没打算插啊。”萧凡一脸无辜的笑容，凑过去刚要亲他，那人却突然跳了起来，“靠！老子又肚子疼！”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刚刚出来的叶林两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人迈着凌波微步冲进了卫生间。
　　到包厢之后看到黑着脸的萧凡，叶敬文笑得很是开心。
　　“上帝为你关上门的时候，也为你打开一扇窗，萧凡，门堵死了，窗户你打算爬吗？”
　　“敬文，你说话突然文艺起来，我还真不习惯。”林微也笑了。
　　面对两人的调笑，萧凡笑得颇为无奈，却还是认真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了，这是给你们的结婚礼物。”萧凡从包里拿出一对手表。简单大方的款式，原本的情侣表被加工过后，两个男人戴上去也很合适相配。
　　“谢谢。”
　　有时候，所有的心结，解开也只在那一瞬间。
　　拉肚子的主人公，直到饭局的最后才回来，在三道或是暧昧或是祝福或是温柔的目光洗礼下，脸有些红了，垂下头道：“那个……两位既然是医生的话，有没有好用的润滑剂介绍下？我实在是怕了做完之后拉肚子！”
　　“咳咳咳咳……”林微被呛到。
　　“哈哈哈哈……”叶敬文笑得很没形象。
　　萧凡黑着脸怒视两位，可惜两位老朋友一点面子都不给。
　　而始作俑者，却依旧在那自言自语：“真他妈疼啊……”
　　萧凡，爬窗户的过程顺利吗？
　　窗外的风景，美好吗？
　　

    第4章 番外三 大狗的归宿

　　盼了很久的国庆节终于来了。
　　叶敬文提前跟旅行社联系好，打算跟林微一起出游。这段时间两人都忙着工作，相处的时间太少，虽然每天还是睡一张床，往往是一人回来的时候，另一个已经在做梦了。身体里有种因子在叫嚣着要爆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突破口。
　　当晚，林微回家的时候就觉得屋里气氛有些怪异。
　　光着身子笑得灿烂的叶敬文，让他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这人，又开始寻求刺激了不成？
　　刚下班回来的林微，满身疲惫，无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忙碌的叶敬文，径自走进浴室去洗澡。
　　叶敬文似乎心情很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还哼着奇怪的歌。
　　林微一边听他哼哼，一边冲洗身体，那种感觉真是很奇妙。
　　洗完澡，一开门，便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林微也不反抗，任由他抱着亲了一通，眼睛鼻子嘴唇喉结锁骨，一路啃下去，本来擦干的身体又变得湿漉漉。
　　“别舔了，你舔完我还要再洗一遍。”
　　“帮你舔干净。”叶敬文闷闷的声音在胸前响起，抬起头微微一笑，又从下往上啃了一遍，找到嘴唇之后便长驱直入。
　　林微很配合地抱住他的肩膀，亲密的吻让空气都变得甜蜜起来。
　　“明天去旅行吧？”两人靠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叶敬文突然说道。
　　“去哪儿？”
　　“桂林。”叶敬文扭头吻了吻林微的发，笑道：“当年你买多的那两张票，转来转去还是到了萧凡手上，你也算做了一回媒人。”
　　“啊，你是说上次见到的那个男孩子？他们旅行认识的？”
　　“对啊。不过，那个可不是男孩子，是‘男人’了。”
　　“哦。”林微意味深长地一笑，搂住叶敬文的腰，把他压在沙发上。
　　叶敬文黑亮的眼眸直视着他，只见林微的脸越凑越近，微凉的唇很快就贴了上来。
　　“唔……太主动……还真不习惯。”叶敬文手臂伸过去，让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隙。
　　两人正吻得火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叶敬文臭着脸接过，没给对方好口气：“你这电话，打得真是时候。”
　　“呵，打扰到你们好事了？”
　　“是啊，有话快说，说完挂了吧。”叶敬文斜了林微一眼，林微却在轻轻地笑。
　　“你把电话给林微，我有话跟他说。”
　　“快点说完。”叶敬文把电话递给林微，身体也顺便靠过去，把林微整个搂在怀里。
　　林微抓住那只不规矩的手，笑着跟电话那头说道：“什么事？这么严肃的。”
　　“我家的狗，怀孕了。”
　　林微的笑容僵在唇边，叶敬文的脸更臭了，拿过电话冷冷地说道：“大作家，你写作没灵感了，别在我们这儿找刺激。”
　　“真的，我家那狗，就是你以前养的那个VIVI，怀孕了啊。”
　　周放听起来很苦恼，叶敬文哼了一声，冷笑道：“请你搞清楚，我不是兽医。”
　　“唉，商量个事情，那狗，你牵回去行吗？你不是挺喜欢它的嘛，以前还一直抱着它。”
　　“你把我的狗偷偷牵走，现在莫名其妙怀孕了又塞回来？周放你是不是有点‘不要脸’啊？”
　　“咳，实话说吧，我家那位和狗狗相处不太好，他怕小动物，呵呵……”
　　叶敬文和林微相视一笑，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这件事说来也蹊跷，周放自小就喜欢养宠物，这些年猫猫狗狗养了一大堆，大部分在他身边的宠物都活不过三个月。
　　当初vivi被牵走的时候，叶敬文还想打电话要回来，可看见林微似乎对那只狗很反感，再加上周放特喜欢体型庞大全身白毛的大狗，叶敬文便由着他去养了。
　　没料那狗却活了大半年，还健健康康。
　　据说那狗还当了次红娘，给周放和他爱人牵了条红线，至于怎么牵的，周放始终不肯说，林微倒是心知肚明。
　　周放放狗咬人，咬到了另一半，然后耍赖皮，缠着人家不放。
　　大作家表面上的风度一扫而光。
　　林微说，其实周放那人，自小就是个痞子混混，很不要脸。骗小孩子吞生鸡蛋，那已经是很低级的不要脸了，高级点的，简直惨不忍睹。他仗着自己有点文采，写东西也是随性得很，喜欢他的读者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他揪出来爆打一顿，因为他经常在网络上连载小说的时候，到关键时刻跑个无影无踪。
　　林微当初请他来当第三者刺激叶敬文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一件事，周放说，具体啥事我还没想好，将来想到了再跟你说吧。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周放牵着大白狗站在门口的时候，林微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进来吧，狗放我这里。”
　　“不打扰了，拜拜。”
　　周放倒真是干脆，送完狗就跑了，都不进来客气一下喝口茶？
　　叶敬文黑着脸看着那只窝在林微怀里舔来舔去的大狗，良久之后，突然道：“我有办法，把这狗送去给萧凡，他家那位特别喜欢小动物，大动物也喜欢。”
　　林微没有异议，两人一起开车到了萧凡的住处。
　　按了按门铃，只见一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男孩（男人？）出来开门，见到叶林之后有片刻的呆滞，然后马上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嘿嘿，是你们啊，来来，进来坐。”
　　这孩子真是热情，叶林相视一笑，跟着他进了家门。
　　萧凡看来很早就起床了，着装整齐，见到叶林之后瞬间拉下脸来：“有何贵干，两位？”
　　“那个，你们聊，我先去洗脸，呵呵。”头发乱糟糟的人冲叶林两人笑了笑，转身往洗手间走。
　　“卫腾，毛巾我收起来了，你等一下，我帮你找。”
　　萧凡跟着卫腾去了卫生间，把叶林两人晾在原地。
　　“咳，好像不受欢迎的样子。”林微低头笑着，握了握叶敬文的手心。
　　叶敬文点头，凑过来轻声说：“那个卫腾，可是个醋坛子，咱俩可是卫腾的假想情敌啊，你想萧凡能欢迎我们？看他紧张那样。”
　　“你早就知道？那你还来？”你脸皮别那么厚行吗？林微无奈地翻白眼。
　　“呵呵，那狗，总不能杀了吃狗肉吧？你放心，萧凡白狼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对付傻卫腾，手段可多着呢。”
　　两人也不客气，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叶敬文更是把这里当家了，找杯子倒水，顺便翻了翻旁边的杂志。
　　片刻之后，萧凡带着卫腾出来了，卫腾的耳根有点红。
　　叶敬文坏笑着，冲卫腾道：“卫腾啊，你很喜欢宠物吧？”
　　卫腾看了眼那只大狗，又扭头看了眼萧凡：“这狗也忒大了吧？”
　　“是啊，大得很个性，你喜欢吗？喜欢就留下吧。”叶敬文继续煽风点火。
　　“嘿嘿，我怎么好意思拿您的东……动物，我怕我养不活啊。”
　　大狗见了卫腾，扑到他怀里蹭了几下，呆着不走了。
　　卫腾揪着它的毛，扔到叶敬文面前，大狗又扑去叶敬文怀里。
　　“叶医生，你自己不养？它不是跟你挺配……挺合得来的吗？”卫腾摸了摸鼻子，笑得很灿烂。
　　“就算给我个面子，养几天？”叶敬文也回了个笑脸。
　　“我的脸刚洗了，没多余的面子给你诶，萧凡你说咋办？”
　　萧凡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给了叶敬文一个冷冷的眼刀：“你这狗不会是有狂犬病，才送来给我的吧？”
　　“没有的，它怀孕了，我们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听说卫腾很喜欢动物，就牵过来想让你帮帮忙。”林微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温和，笑得也很温柔，“既然不喜欢，那我们牵走吧。”说完掐了掐叶敬文的手心，示意他识相点出门。
　　三个人都看着卫腾，只见他轻轻走到大狗旁边，蹲下来把狗狗抱在怀里，摸摸它的毛。
　　“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啊，乖，以后就跟我混了，有我吃的粥，绝对不会少你的米。”
　　“狗不吃米……”萧凡刚要说话，被卫腾一眼瞪过来，马上住嘴了。
　　叶林两人则在那意味深长地笑。
　　几人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好聊，倒是空气里有种奇怪的酸味，叶林很快就识相地走了。
　　送走两位瘟神，卫腾臭着脸，抱着大狗往卧室走去。
　　萧凡轻轻拉住卫腾的手，把他按到沙发上坐下：“生气？”
　　“不敢。”
　　“吃醋？”
　　“没空。”
　　“那你臭着脸干什么，嗯？”
　　“我的脸本来就这样臭。”
　　萧凡笑了笑，凑过去亲了亲卫腾的脸颊：“一点都不臭，倒是……好酸啊。”
　　“屁话，你看他们那两个混蛋，不想要狗就给我塞，把我当什么了，回收站啊？”
　　“这样吧，我们把这狗杀了，今晚我给你做狗肉吃。”
　　“混账，人家肚子里还有个小的，你一杀可是两条命。再说……也挺可爱的，嘿嘿。”卫腾揉了揉大狗的头，只把大狗揉得呜呜乱叫，“反正都留着了，养着它吧，生个小的，送我妹玩玩。”
　　“你叫什么啊狗狗？不如叫衰衰吧。”
　　卫腾抱走了大狗，又把萧凡晾在原地。
　　萧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吃起醋来真是可怕，今晚啊，准备睡沙发吧。
　　果然，晚饭过后，卫腾便抱着大狗进了卧室，关上门，萧凡敲了半天，他也不给开。
　　无奈之下萧凡到书房睡沙发，没想到半夜因为空调温度低，冻醒了。
　　刚要起身去调空调，却听到门被人推开了，从卧室里漏出一缕光线，卫腾蹑手蹑脚拿着薄被，走到萧凡身边，轻轻给他盖上。
　　刚要走，却被萧凡一把拉进怀里，一个翻身压到身下。
　　“梦游到我这里了，嗯？”
　　萧凡亲了亲卫腾柔软的嘴唇，贴着唇边说，见卫腾没反应，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双唇，然后便长驱直入。
　　找到卫腾的舌缠绕吮吸，温柔地滑过他的口腔。
　　卫腾双手环住他的腰，顺从地任凭他亲吻，绵长的吻让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卫腾黑亮的眼睛直直看着萧凡，良久之后，把头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道：“你觉得我很小气，是吧？”
　　“没有。”
　　“我就是吃醋了，他们俩送个狗都那么拽，哼。”
　　萧凡叹口气，轻轻把卫腾拥进怀里：“那些事都过去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卫腾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明白是明白，老子就是爱吃醋，这毛病你得忍，忍不住就无视我吧。睡觉了。”说完便要起身，又被萧凡拉了回去。
　　“我就喜欢你这毛病。”
　　说罢，铺天盖地的吻又一次落了下来。
　　“唔唔……别在这儿……沙发太小……要滚下去了，啊……靠。”
　　骂完之后，两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萧凡白了一眼那小沙发，果决地把卫腾抱起来：“那换地方。”
　　说着就往卧室走。
　　“不行，狗在那儿！狗……”
　　“赶出去。”
　　“唔……萧凡……你先放开，到床上再说，喂！你这匹狼！啊……”
　　可怕的叫声慢慢平息了下来，变成让人心跳的喘息。
　　夜渐深，城市的上空，灯火辉煌。
　　叶敬文买的大狗，经过再三转手之后，居然到了萧卫两人手里，就像那份转手的爱情，虽然没了当初的轰轰烈烈，却有被生活磨合之后的平静和安心。
　　大狗还叫VIVI的时候，林微吃醋，狗被周放牵走。
　　大狗还叫笨笨的时候，周放的爱人端木宁跟狗合不来，又送了回来。
　　如今改名叫衰衰，终于有个爱吃人醋的卫腾，不吃狗的醋了，两人一狗，相处倒也融洽。
　　据说后来大狗又生了三只小狗，分别叫胃痛，胃胀，胃酸，送给了卫楠，萧晴，牛姗姗三个女性同胞。
　　再后来，小狗们又开枝散叶，子孙遍布天下。
　　很多时候，无意之间所做的选择，会影响到人的一辈子。
　　后来卫腾常抱着狗狗说，他们不会发掘的好，就留给我去发掘，他们不会珍惜的人，留给我来珍惜。
　　身边有萧凡，现在又多了个可爱的狗狗陪伴，此生无憾啊。
　　对吧衰衰。
　　

    第5章 番外四 爱你的方式

　　回去之后，林微才知道叶敬文早就订好了旅行的机票。
　　怪不得他这么着急把大狗送走，原来是没安好心。
　　两人一起收拾好行李，就等次日出发，没料，当晚却发生了一件意外。
　　凌晨三点，脑外科几个病人出现异常症状，叶敬文被值班医生一个催命电话给召了回去。经过一夜的抢救，病人倒是脱离了危险，也查清楚了原因，是医院新进的一批药物出了问题。接下来的几天，为免发生意外，叶敬文一直呆在医院，连家都没回。
　　原本计划的国庆假期就这样化为乌有。
　　林微倒是不介意，接到叶敬文抱歉的电话后，次日大清早就去机场把票给退了，比买票还要积极。
　　整个假期，叶敬文忙得焦头烂额，林微一个人在家里很无聊，便去学校跟一些研究生一起做实验。
　　工作以后，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叶敬文经常大半夜被一个电话叫走，林微也是节假日都泡在实验室。
　　突然很怀念以前在学校的日子，整日守在一起，哪怕是一起躺在床上看书，都无比温馨。
　　现在，两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关心爱人。
　　林微倒无所谓，就是叶敬文老在那念叨，说什么忙得要死，没时间跟你在一起，几天不见就发肉麻短信说“好想你啊”……
　　林微心里记挂着他，倒是从来拉不下脸发那种短信。
　　可是这次，看叶敬文那么累，林微便有些心疼了，整天发信息问候。
　　“医院那边怎么样了？你别太累了，好好照顾自己。”
　　叶敬文原本很疲劳，看到短信之后，心情便突然好了起来：“亲爱的，有你关心我，再累我都觉得甜蜜啊。”
　　林微无视他的肉麻，继续正经发短信：“你的病人怎么样了？”
　　“刚下手术台，救回来了。”
　　“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按时吃，都是叫外卖的。”叶敬文扬起嘴角轻轻一笑，林微每次发短信都跟讲课一样严肃，可自己心里清楚，他有多担心自己，在乎自己。简单的短信，不简单的情意啊。
　　“又吃外卖啊？这样吧，我下午做点吃的，晚上送去给你，你今晚又值班，别太辛苦了。”
　　“好啊，我想吃红烧牛肉。”
　　“嗯。”
　　“还有红烧鱼。”
　　“好。”
　　“再加个红烧林微。”
　　“滚。”
　　发完短信，两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叶敬文继续忙着照看刚昨晚手术的病人，林微便出门去买菜。
　　花了一下午时间做了很多菜，还特地熬了鸡汤，送去给叶敬文。
　　两人在医院一起吃晚饭，吃完之后，林微收拾饭盒刚要走，却被叶敬文拉住，热吻了一通。
　　“萧凡那个混蛋刚刚又打电话过来，说他跟卫腾去巴黎浪漫了。”
　　林微轻笑：“谁叫你先去招惹他的，他刺激你一下也是应该的。”
　　“林微，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也不是。”
　　“我知道。”
　　叶敬文轻轻抱了抱林微：“我只是觉得很抱歉，没办法给你太多的时间，哪怕一次旅行，都做不到。”
　　林微靠着叶敬文的肩膀，轻轻微笑：“我不介意，因为我理解你啊。”
　　叶敬文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搁在林微肩膀上蹭了蹭：“回去好好休息，最近你也很累了。”
　　“嗯，我在家等你。”
　　国庆七天假期，很多人去旅行，很多人窝在家里玩游戏，看电视。叶敬文一直在医院忙碌，林微闲下来觉得心里空，于是也跑去学校忙碌。忙了七天，两个人都累到精疲力竭。
　　终于，医院的事情处理完毕，学校的实验也有了结果，叶敬文跟院长申请了一周的休假，想在家好好陪陪林微。
　　林微也跟同事调整课程，闲下来在家陪着叶敬文。
　　两人难得有了一点时间，一起在家吃完火锅，然后靠在一起看电视。
　　叶敬文依旧是老样子，躺在沙发上把林微搂在怀里，看足球赛。
　　林微很安静地靠着他，玩着无名指上那显眼的戒指。
　　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现在，靠在一起什么都不说，都让人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电视里叶敬文喜欢的球队终于在最后关头踢进了一个球，叶敬文按了遥控板，换台，明明心里很高兴，表面上还若无其事的样子，用平淡的语气对林微说：“赢了。”
　　林微轻轻一笑，坐起身来靠着他的肩膀：“你最近很累吧？”
　　“本来很累，你一亲我，我就不累了。”
　　这家伙脸皮厚得很，跟他呆久了，林微对肉麻的话也形成了免疫，很自觉的凑过去亲了叶敬文一口。
　　叶敬文把林微按在沙发上，狂热的吻了一通，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道：“好像很久没做了。”
　　林微脸一红，这人说话一直都这么露骨。
　　“萧凡去巴黎旅行了。”叶敬文突然不着边际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微点头：“我知道，你那天跟我说过了。”
　　“我们也去吧。”
　　林微疑惑：“现在去巴黎做什么？你也没那么长的假期，真要旅行的话，不如……唔……”
　　林微的话被叶敬文的吻打断，半晌之后，叶敬文才翘起嘴角，贴着林微急 促喘 息的唇，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去床上，吃法式套餐。”
　　林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这人果然一肚子坏水。
　　“法式套餐太麻烦了，还是不要了吧。”林微皱皱眉。
　　“来吧，这次你在上面，数数我全身的骨头啊。”叶敬文勾起嘴角笑，带着强烈的魅惑。
　　看着这样有魅力的叶敬文，林微呼吸有些急 促起来，心跳的声音响在耳边。
　　不知不觉中，两人唇舌纠缠，一路吻到床上，叶敬文把林微拉到自己身上。
　　“来吧。”轻柔的声音，如同蛊惑人心的咒语，林微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贴着唇轻声道：“又要耍什么花招？说让我在上面，最后还不是你……”
　　还不是你主动，不过是换个体位……
　　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被他黑亮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林微的脸有些发烫。
　　“你也是男人，也想占据主导权，不是吗？”
　　那是自然，可惜每次都斗不过你。
　　林微尴尬地笑了笑：“只要是你，我没所谓的。”
　　“你不想抱我？”叶敬文挑眉。
　　林微的回答，是一个深深的吻。
　　在一起这么久了，在床上，林微一直很羞涩，叶敬文每次都使出浑身解数挑逗他，取悦他，他还是死咬嘴唇，只有在高潮的时候才发出美妙的呻吟。更别提主动要求什么了。今天被挑起了欲火，主动的亲吻，让叶敬文心情愉悦，虽然林微的吻技依旧很差。
　　林微亲了亲叶敬文的鼻尖，轻轻笑道：“傻瓜，你真的不用介意啊。”
　　看着其他工作清闲的人整天腻在一起，不用羡慕他们，不用对我愧疚。因为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工作。当年的放弃，就是为了成就今天的你，只要我们是相爱的，不能经常陪伴在对方身边，也没有关系。更不用因为想补偿，而主动要在下面……
　　叶敬文深深地看着林微，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手指轻轻穿过他的指缝，扣在一起。
　　两只手的无名指上，那一对戒指，是他们对彼此心意最好的证明。
　　“不需要刻意这样，我知道你也想要我，那就按你的心意来吧。”林微厚着脸皮说完，然后趴在叶敬文身上不动了。
　　“好，我会让你很舒服的。”叶敬文在耳边轻轻说着，翻身把林微压在了下面。
　　法式套餐，从浪漫又激烈的法式热吻开始。
　　舌尖长久的缠绵，让两人心跳失速，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敏感的身体，熟悉的接触，很快就做出最诚实的反应。
　　叶敬文俯下身去，把林微挺立的欲望纳入口中，用舌尖和双手给予最强烈的刺激。
　　林微似乎是压抑了太久，终于不顾羞涩的叫了出来，好听的呻吟从唇边溢出，攀在后背的手指一次次随着叶敬文的动作而收紧，在叶敬文高超的技巧下，攀上欲望的顶峰。
　　之后便是让人脸红心跳的前戏。
　　叶敬文的手指似有魔力一般，在林微体内摸索扩张，引得林微一阵阵颤抖。
　　有时候还坏心地屈起，让林微不由得弓起身体，叫出声音，每当此时，叶敬文的嘴角就带着一抹坏笑。
　　真是的，每次都要玩那么多花样。
　　肯定是他哥教的，那个喜欢SM的大变态哥哥，上次兄弟俩打电话的时候，林微就听到什么道具，折磨之类的可怕词汇。
　　“不专心哦。”叶敬文抽出手指，将早已硬挺的欲望抵在林微羞涩的后穴，“放松，亲爱的。”
　　林微别过眼去，不看那混蛋恶劣的笑容。
　　“嗯……”
　　插入的过程很温柔，却极富有技巧，一寸寸慢慢挤入的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对方侵占。
　　缓慢的推进，让触感更加清晰起来，林微似乎能感觉到自己肠壁被一点一点撑开，直到容纳下他整个的巨大。
　　“既然是吃套餐，那就慢慢来。”叶敬文喘了口气，挺挺腰身，顶了顶林微敏感的部位。
　　“你废话少说，快点吧。”林微被他折磨得心里发毛，接触的部位需要剧烈的磨蹭，来减轻又麻又痒的痛苦。
　　“慢慢来才好，我们好久没有做过了，想让你清晰的体会到。”叶敬文笑着亲了亲林微的唇，“你只管享受就好。”
　　林微别过头去，轻轻动了动腰，让姿势更舒服一些，然后真的闭上眼睛不动了，“任凭发落”“随便折磨”的顺从，让叶敬文心情大好。
　　动作霸道，却小心的不弄伤他，时隔多日的亲密结合，让两人的心里都蔓延开一片甜蜜。
　　一次套餐吃了大半夜，等叶敬文终于满意了停下来时，林微早已累到全身发软，整个身体像是被踩过一样，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又被精力旺盛的某人抱着去卫生间洗澡，然后迷迷糊糊被拖回床上，抱在怀里睡觉。
　　一夜好梦。
　　其实昨晚并不是不想抱他，而是，实在对技巧没什么自信。再说，经过他这么长时间的“调教”，自己的身体早就习惯了接纳他。而且叶敬文的技术越来越好，林微当然乐得躺在床上享受他周到的服务，说实话，他每次都弄得自己很舒服，虽然是承受的那一方，习惯之后，倒是没了疼痛，快感也越来越强烈。
　　要是调换角色的话，自己可能舒服，叶敬文一定会被弄伤，万一腿软了倒在手术台上，那就不好了。
　　林微打死都不会说，自己是因为懒得研究这些东西，因为技术不好，才不抱他的。
　　就让他理解为我爱他爱到不想反攻吧，如此甚好。
　　然而次日醒来时，正好听到叶敬文在轻声打电话。
　　林微于是装睡，竖起耳朵听着。
　　“你说的我都知道，经常在下面是不舒服，我也很心疼他啊，所以我想让他抱我，可惜他不肯，他很懒，我看，估计是享受惯了我的服务，自己懒得动了吧。”
　　“他不像你，整天因为自己被压而愤愤不平。”
　　“我家林微很爱我，他不忍心让我疼的，叶敬辉，我警告你，别再管我们的事了。”
　　叶敬文轻轻吻了吻林微的额头：“醒了？我去做早餐。”
　　林微睁开眼睛，看到叶敬文坏坏的笑容。
　　被叶敬文看穿，让林微有些恼火，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好了，叶敬辉那家伙，我懒得理他。我对你一直很温柔的，昨晚不是感觉到了吗？”
　　当然知道你跟那个变态不一样。
　　可惜，你们是兄弟俩，能差到哪里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故意折磨我？借着温柔的名义，把人折磨得全身颤抖，这才是你叶敬文的风格。
　　叶敬辉是用鞭子折磨人，你叶敬文，是用棉花折磨人。
　　不过，可恶的是，自己居然越来越习惯，甚至喜欢上他这种温柔的折磨。
　　正当林微想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进来的是叶敬辉，林微睁大眼睛看着他软倒在门口，全身都是可怕的伤痕。
　　两人齐齐抽了口气，叶敬文赶忙过去扶住他。
　　“你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敬文，你收留我几天，拜托了……我走投无路。”叶敬辉说完，就倒在叶敬文怀里。
　　叶林二人面面相觑，只好先把他拖到床上，掀开衣服一看……全身都是可怕的痕迹。
　　当然，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是太过激烈的吻，留下的痕迹。
　　果然，喜欢调教的叶二哥，也逃不掉被人调教的命运吗？
　　

    第6章 番外五 恶魔的声音

　　这天正好是舍友余小飞的生日，程乐请他去校门口那家有名的火锅店吃饭。
　　两人一边等服务员上菜，一边东拉西扯的聊天，话题的中心围绕的便是最近颇具争议的那部广播剧。
　　“我说，既然闹得那么不愉快，不如直接退组算了，跟那种人渣合作，不觉得掉价？”余小飞颇为无奈地摇着头，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乐乐啊，你就是太好欺负，那个叫恶魔的，架子那么大，无视你多少次了都。”
　　程乐喝了口茶，笑道：“他无视我，我无视回去就可以了，反正分开配，又不用对戏。”
　　“那接下来的剧里面还有H 呢，表白戏也很肉麻的，一想起跟你演对手戏的是那个家伙，你真……喘得出口？”
　　程乐抬头看了余小飞一眼，严肃道：“我这不是喘不出口嘛，所以……晚上回去你帮个忙，挑逗我一下。”
　　余小飞怔了半天，才一拍大腿，道：“哥哥我虽然是直的，不过为了你，我会……我会继续直下去！”
　　因为声音太大的缘故，引来了路人惊讶的目光。
　　二男一女，从程乐他们桌旁走过，到隔壁的座位上坐下。
　　正对着程乐的便是那个女子。身材苗条，踩着鞋跟极细的高跟鞋，长发挽在脑后，一副精明干练的职业型女性模样，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程乐一眼，然后凑到旁边的男子耳边，轻声道：“现在的孩子胆子真大，公众场合都能大声讨论直不直的问题了。”
　　那男子坏笑道：“你羡慕啊？羡慕的话叫你老公过来跟我讨论讨论。”
　　“……周放，你的无耻程度真是呈指数倍增的。”
　　旁边另一位男士微微一笑，道：“婷婷你还是别跟他计较了，要知道他这几天正独守空房，积压了一腔怒火没地方发泄呢。”
　　“知道我独守空房还敢说，林微不要刺激我。”周放无奈道，“要知道我很命苦的，我家那位这几天工作忙，一直不理我，弄得我灵感枯竭，想把所有人都写死算了。”
　　“谁叫你把案子写那么复杂，精神分裂了也是自作自受啊。”林微笑了笑，
　　“对了，小宁他最近是不是换笔名写了篇耽美？”
　　“你怎么知道？”
　　林微意味深长道：“木头宁……他实在是太会取笔名了啊。”
　　周放轻叹口气：“唉，别提了，他重出江湖换马甲写耽美我不跟他计较，他居然还写H，实在是……”
　　“实在是怎么？”
　　“帘子一拉天就亮了，清水到我想哭。”
　　“呵呵……你还想他写什么样的？”
　　“唔，虽然没必要写得像我对他那么详细，可至少写个几百字吧，每次一到关键地方就‘帘子垂落遮住一室春色’，实在是枉费我的苦心教导。”
　　“行了行了，饭桌上讨论这些话题，够了啊你们。”温婷冲周放翻了个白眼，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点了菜之后，才回头道，“你们知道策划这‘回首百年’活动的是谁吗？”
　　“新闻系的归剑明。”林微道，“一个很奇特的人，现在是T 大电视台台长，这个节目倒是挺有意思，我每一期都看了。”
　　温婷道：“他倒是有点本事，居然请了那么多人回来做节目，据说现在T 大电视台在学校的收视率是很高的，想起来，林微当主席那会儿，T大只有广播台，根本没电视台呢。”
　　林微轻笑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我们的学生时代已经过去很远了，学校也不可能一成不变。”
　　“说的也是。”温婷微微一笑，“母校百年校庆，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回来一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据我所知，萧凡也答应过来做节目的，能请得动他，那位归同学还算有点本事。”周放意味深长地一笑，“那……小叶子来吗？”
　　“我怎么知道……”林微轻笑着摸了摸鼻子。
　　“哦~你也不知道啊。”周放继续笑，“你们晚上都在‘忙’什么呢，也不问问的。”
　　“咳。”林微轻咳一声，“他今天下午还有手术，如果赶得及做完的话，应该会……”
　　还没说完，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我们说好绝不放开相互牵的手……”
　　林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低下头接起电话，轻声道：“敬文，你做完手术了……哦，我不在家，你吃过饭了吗？那过来一起吧，我跟周放还有婷婷在校外的火锅店，嗯……你见到萧凡了？那叫他也过来啊，好久没见了。”
　　片刻之后，店里果然走进一个男人，一进门，便准确找到目标，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无视另外两人，直接到林微身边坐下，然后翘起嘴角，对林微笑的温柔：“林微，你出来聚会怎么也不叫上我，我也很想吃火锅的。”
　　周放笑眯眯道：“叶医生不是要做手术嘛，我怕影响到你的心情。”
　　叶敬文回头道：“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啊，叶医生叫得多生分，我们那么熟，还是叫名字亲切些，对吧，周放。”
　　“哟，敬文啊，我跟你实在是太熟了。”周放意味深长的一笑，“都快熟焦了。”
　　林微轻笑着道：“萧凡不过来吗？”
　　“唉……带他家小刺猬去逛美食一条街了，手里拿了一大串臭豆腐，全身臭气飘荡，可怜的萧凡啊……”
　　隔壁桌上，几人的对话声渐渐低了下去，热气腾腾的火锅也端了上来。
　　程乐歪头想了想，突然道：“小飞，你知道电视台在做什么节目？”
　　余小飞一边吃着粉条，一边嘟囔道：“今年不是咱学校的百年校庆嘛，那个归剑明同学策划了一个叫‘回首百年’的电视节目，请了很多前辈们回来做访谈，连几十年前创建社团的老前辈们都请来了，一周做一期，我看过几期，感觉还挺不错的。这个周末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归同学亲自主持，请的是几年前学生会和团工委的一些师兄师姐。”
　　程乐点了点头，“归剑明是谁？最近听了挺多遍这个名字。”
　　“新闻系的人渣一号。”
　　“……怎么说？”
　　“据说他很变态，掰弯了好几个直男，靠，那哥们实在太猛了。”
　　程乐顿了顿，低头轻笑道：“好几个？”
　　“我也只是听说啊，他刚开始追中文系的才子，到手后甩了，然后又去追历史系的那个，又甩了……”
　　“呵呵。”
　　“你笑什么？”
　　“唔，追一个甩一个，捡了西瓜丢芝麻，看来他渣得还不够彻底嘛。”
　　“……再渣彻底一点呢？”
　　“一脚踩N船，那才叫渣得彻底。”
　　“你想试试？”
　　“呵呵，我就是再饿，也不会饥不择食的。”程乐微微一顿，淡淡道，“实在是对归同学那样不懂事的小朋友……很头疼。”
　　余小飞吐了吐舌头：“乐乐啊，我发现你的气场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总受’。”
　　程乐摸了摸鼻子：“作为一个优秀的CV，自然需要根据剧情来调整自己的声音，整天配受我实在是无奈得很，还遇到个恶魔那种BT的人来演对手戏，我觉得吧，这一场戏配下来，我会减寿十年的。”
　　“你很无奈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反串弱受配得很高兴呢？”
　　程乐微微一笑：“相信我，那不过是你的错觉。”
　　因为是生日，余小飞前不久又刚跟女朋友分了，心情不好便喝了个烂醉如泥。程乐把他扶回宿舍后，很讲义气的替他洗了澡，给他穿了条短裤，然后扔到床上。
　　开了电脑，登陆T大百年校庆的专版，打开正在直播的T大网络电视，那“回首百年”的访谈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现场布置得很是温馨，每个嘉宾座位前面都贴了名牌，主持席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叫归剑明，女的叫李唯，李唯这丫头可是余小飞刚分手的女朋友，而那个归剑明嘛……
　　一身黑色的衣裤衬出精瘦的身材，此时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题目，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程乐正盯着电脑看，他突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有种慑人的魅力，如同秋日的深潭，清冷且神秘。
　　虽然脸上一直在笑，可是眼底却始终平淡无波，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不过是逢场作戏。风流潇洒的表象，却像遮了一层轻纱，看不清真面目。
　　“那么，学长最后选择做老师，这也是当初完全没有料到的？”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了，熟悉到让人咬牙切齿。
　　很有特色的声音，曾经用一句“爱上你，我心甘情愿”的深情告白感动了无数听众，那种略低的声线，带着些微沙哑，一场哭戏曾让无数人听到心碎。当然，那是他唯一配过的一部“受”音，之后便一直是只接“攻”的角色，
　　并且自称是总攻，从此不再配受。当年跟他配了对手戏，唯一“攻”过他的那人，便是他的绯闻对象“飞翔的羽毛”，跟程乐关系不错的一位CV，声线偏温柔，如同羽毛拂过心田。恶魔和羽毛原本是一对，可惜最近……分手了。
　　程乐怔了片刻，回头看向电脑，屏幕前的那人，只是方才的匆匆一瞥，
　　已经足够让人震撼。
　　此时，镜头已经转移到了嘉宾席。
　　“是的。”林微轻笑着回答问题，“我不像叶敬文那么喜欢医学，当初报医学院只是不想学数理化之下无奈的选择吧，我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动刀子的。”
　　旁边的叶敬文突然笑道：“你不喜欢动刀，刀子留着给我动就好了。”
　　周放插话道：“敬文啊，采访还没轮到你，你别急嘛。”
　　“我不是急啊。”叶敬文笑，“只是林微学长一说话，我就忍不住插了几句，当年在学生会跟他对着干，已经习惯了嘛。”
　　说完又回头，严肃状对主持：“刚才这段，麻烦卡掉。”
　　女主持李唯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节目是现场直播。”
　　“好吧，那就播出去，反正我是不在意形象全无的。林微学长，你继续说。”
　　叶敬文笑着看了林微一眼，然后靠回座位上。
　　“你叫学长，我还真不习惯。”林微笑了笑，正经道，“那我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正如周放所说，生活中太多的意外，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老师，周放也没想过当职业作者，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巧合吧，我是没有远大理想的人，我觉得每一天都好好来过就对得起自己了。”
　　女主持点头：“这倒是，我也赞同学长的观点，每一天都好好来过，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其实很难吧。”
　　林微轻笑道：“当然，偶尔偷懒一下也是可以的。”
　　归剑明突然道：“这个自然，我也是有空就玩一下放松神经的，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一睡就睡过去二十四小时。”
　　他依旧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通过电脑传递出来的声音也如往常一样动听，程乐却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林微惊讶道：“看不出，我还以为师弟是很正经严肃，晚上十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的那种乖孩子呢……”
　　“我的确很正经严肃啊，但是我也很爱睡懒觉的。”归剑明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下一个问题是法学院师妹提问萧凡学长的，学长做了律师之后创造了律师界不败的神话，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传授一下？”
　　萧凡笑了笑：“不要相信什么神话，没有人永远不败。我做律师的理念便是尽力而为，到现在还没输过那是因为……我运气比较好啊。”
　　叶敬文笑：“啧，这人又开始虚伪了。”
　　“我不虚伪一下怕吓到师弟师妹们，总不能大家都像你那么直接对吧。”
　　萧凡耸耸肩，“打官司跟做手术一样，都有失败的可能，尽力就好。我倒是觉得有输有赢才正常，一直赢会给自己很大压力，大家都觉得你会赢，所以复杂的难办的案子就往你这里塞，造成恶性循环。我忙着处理手头上的案子，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陪身边的人，这点反倒是得不偿失。”
　　微微一顿，轻笑道：“所以很想办完这个案子之后给自己放个假，抽点时间陪陪家里那位，虽然他一直很体谅我，可我自己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唉，拐来拐去又把话题拐到爱情上了。”周放无奈的耸耸肩，“主持，你确定这样跑题是可以的吗？”
　　女主持笑道：“当然可以，今天请大家来也是随便聊聊，交流一下的。现在学长学姐们已经毕业了，当年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可以一起来回忆一下吗？”
　　叶敬文道：“我印象最深的……林微学长当年主持学生会全体大会的时候，很有风度，真的。”
　　“你够了啊，再夸下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我找的托儿。”
　　“那你也可以顺便夸夸我嘛。”
　　“嗯……其实我印象最深的，是叶敬文主持学生会全体大会的时候，也很有风度。”
　　“……不需要把我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吧，虽然我知道学长很喜欢我。”
　　女主持笑道：“林微学长很喜欢敬文学长的事，我也有听说呢。”
　　周放意味深长道：“对啊，要不是他特喜欢你，当年怎么会把你推荐去做学生会主席呢……”
　　……
　　这次节目的话题是回忆当初学生时代的生活，顺便回答一些现场的师弟师妹们的互动提问。
　　整个节目的气氛很是温馨融洽，像是一群老朋友坐在一起话家常一般，这几位师兄师姐们也给了大家不少建议，关于学习、工作、还有感情等等。
　　节目结束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
　　自始至终，程乐只听到归剑明说了两句话，那独特的声音的魅力却依旧是让人惊叹不已。
　　程乐去浴室洗了个澡，回到桌前的时候，电脑正在待机状态，动了动鼠标，发现右下角的QQ 消息栏在闪。
　　程乐打开了QQ，是剧组的总导演小米发来的消息。
　　“乐乐在吗？恶魔他最近出了点事，所以这剧可能要换人了。”
　　“他出了什么事？”
　　“呃，他貌似病得很严重，而且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所以……”
　　程乐轻轻摸了摸鼻子，“把他SK号给我，我去跟他聊聊。”
　　加了恶魔的SK之后，他的签名写的是“心情烦躁阶段，不熟的人不要撞枪口，谢谢。”
　　程乐调了调话筒的音量，主动去撞枪口，开门见山道：“恶魔，听说你病了？”
　　那边沉默良久后，才道：“你是乐乐？”
　　“嗯。”程乐微笑，“怎么，很惊讶吗？”
　　“声音跟剧里的不太一样，我没听出来。”恶魔倒是一副冷淡的口吻，“有事说吧。”
　　“你真病了？”
　　“对。”
　　“不会是感冒了吧？听你声音都哑了。”
　　“似乎不关你的事。”
　　“唔，你病了要换CV，当然关我的事了。”
　　“这个问题请你去找导演。”
　　“呵呵，恶魔，实话说，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演技的。”
　　“谢谢夸奖。”
　　“但是我想说……装病这一招早就过时了。”
　　那边沉默了，良久后，才轻轻一笑，道：“你真关心我，装病都听得出啊。但是，我不习惯陌生人的调侃。”
　　他的声音果然变了，没了方才“感冒”后的沙哑，恢复了本色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蛊惑人心的魅力。
　　程乐笑了：“实话说，你找借口退组，是不想配了吧。”
　　“那又怎样？”
　　“把私人感情带入剧组当中，一不顺心就退，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
　　那边轻轻笑了声，“你真有意思。说得很对，我就是个不负责的人，请你一定要狠狠的讨厌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跟我合作了，谢谢，再见。”
　　话音刚落，恶魔就直接下线了。
　　程乐对着电脑，良久后才轻叹口气：“狠狠讨厌？可能……会让你失望了。”
　　次日，魔音社拿到周放《永恒之地》广播剧改编授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网配圈。
　　这部长篇奇幻大作要改编成广播剧，难度自然不小，提出策划的人据说是魔音社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最近闲着无聊了，玩儿起重出江湖的戏码，还把他神隐已久的官方CP 也拉下了水。
　　两人的声音都非常有特色，一个低沉中满溢温柔，一个清澈中不乏魅惑，搭配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顺理成章担当了剧中唯一一对有暧昧关系的角色。
　　而这部剧中的主角，却由自称“病得很严重，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恶魔出演。
　　程乐看着那个八卦的消息，微微笑着摸了摸鼻子。
　　归剑明，你真的很欠揍。

    第7章 三国杀之老友聚会（一）

　　第一章林微卫腾初聚三国杀
　　卫腾一直喜欢玩网游，可惜现在工作了，没太多时间去玩。公司里是有电脑，总不能太嚣张在公司开网游吧，被老板炒鱿鱼就不好了。不过偶尔开开小游戏还是可以的。特别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跟同事们一起玩上几局斗地主消磨时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近渐渐流行起一个新的游戏叫“三国杀”，比斗地主之类的传统纸牌游戏更为丰富。
　　卫腾最喜欢这游戏的身份设定和武将技能设定，在网上玩了两局就迷上了。于是买了一盒正版的卡牌，整天带去公司，有空的时候跟同事杀上两局，整个科的同事都被卫腾感染，迷上了三国杀，于是，午休时间，卫腾所在的办公室总会冒出此起彼伏的杀杀砍砍声。
　　林微所在的教研室，前段时间招了几个刚毕业的学生做助教。
　　在T大，微生物方面的研究并不是重点项目，所以，相对免疫病理之类的科室，微生物这边就显得格外轻松。
　　这个学期是下半学期，很多专业没有开设微生物学的课程，于是整个科室的人都很闲。特别是那几个新来的助教，整天闲得无聊去培养细菌，等细菌长出来了洗干净盘子再继续培养，美其名曰：“练手”。
　　后来也不知是谁，带了一盒纸牌来学校，那纸牌挺奇怪的，有上百张，还画了刘备曹操之类的三国人物，据说叫做“三国杀”。林微对打牌向来没太浓厚的兴趣，不过午休时间听他们杀得开心有时候甚至激动到嚎叫，林微也挺好奇的。
　　周末的时候，叶敬文正好值班，林微回家吃了饭，闲来无聊就上网搜了一下三国杀。进去官网看了看，觉得这游戏设定还挺有意思，于是打算今晚先去摸清楚规则，改天同事们开杀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旁观旁观，不至于听他们嚎叫还不知道在嚎什么，打酱油都打那么痛苦。
　　三国杀这款游戏有四个身份，主公、忠臣、反贼和内奸，除了主公的身份开局就明示之外，其他人互相未知，需要以各种动作来猜测和判断。
　　反贼获胜的条件是杀死主公，忠臣需要保护主公并且协助主公剿灭所有反贼和内奸，内奸则要杀光所有人单独存活到最后。
　　游戏是回合制，从主公开始逆时针轮转，每个人轮流出牌，直到一方胜利为止。
　　林微清楚了游戏规则之后，先上网去找找新手入门之类的攻略，至少不能太菜鸟被人笑话吧。
　　看了一些帖子，大概了解了一下武将的技能，于是下载客户端装上，注册个号取名叫微笑，选了一个新手区，建个房间名叫“新手请进^_^”，然后坐进去等人。
　　正在这时，右下角QQ弹出聊天窗口，居然是很少联系的卫腾。
　　不过聊天窗口里只有一个句号。
　　林微笑道：“发错了？”
　　“呃……真发错了，按别人去了，鼠标抖了一下，嘿嘿。”
　　“嗯，没关系。”
　　说完刚要关窗口，那边又回复说：“在干什么呢？难得见你在线啊。”
　　因为我习惯隐身……
　　林微摸摸鼻子，回复：“没事做，找了个游戏玩两局。”
　　“啥游戏啊？”
　　“三国杀。”
　　“！！！！！”
　　“怎么？”
　　“太巧了啊！我刚好在玩这个！来来，一起吧，你在哪个区哪个服哪个房我来找你！”
　　卫腾说话还是这种非常“爷们”的风格啊……
　　林微笑了笑：“一区六服，15号房间，叫新手请进的。”
　　“嗯嗯，我马上来。”
　　林微最小化聊天窗口，然后打开了游戏界面，被吓了一大跳。
　　“房主啊房主我亲爱的房主你被火星人绑架了？！”
　　“快开始撒，速度，看人进进出出的，老子快憋死了。”
　　“改十秒啊改十秒，改随机啊改随机。”
　　“房主是乌龟，鉴定完毕。”
　　“房主不在？那我退了，浪费感情。”
　　此时房间里已经只剩下一个人。
　　林微看着那一连串抱怨的消息记录，有些不好意思地打道：“抱歉，刚才有朋友Q我，让你久等了。”
　　结果那人半天没回应，这下，是他不在了= =
　　果断踢之。
　　很快又陆续进来了一些人，大家都很自觉的准备好。
　　第七个是叫“胃疼”的家伙，头像用的是独眼龙。
　　胃疼一进来就激动的大叫：“不好意思，我胃疼。”
　　场上静默了三秒后，有人说：“没关系，胃疼就胃疼，不用道歉。”
　　“需要斯达舒吗？”
　　“胃康宁更有用的说。”
　　“胃疼还不歇着去，玩毛啊！”
　　胃疼打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来句：“我打错字了。是LW吧？”
　　林微答：“嗯^^。”
　　有人问：“LW什么意思？”
　　“LW是包包牌子。”
　　“LV才是。”
　　“所以他是盗版，哈哈哈。”
　　“你们认识？这里是黑店？我X。”
　　“烦不烦啊？来玩的还是来水的！我X。”
　　“你家里卖叉子的？嘴巴那么不干净？我X。”
　　“XXXX，速度开！”
　　“……”
　　囧。
　　On line果然是神奇生物的聚集地，什么样的人都有。
　　未免悲剧的对话继续发生，林微赶忙按了开始键。
　　游戏开始。
　　系统提示：玩家身份已分配，请等待主公“微笑”选将。
　　林微虽然明白游戏规则，但总归是第一次玩，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紧张。
　　当年在玩QQ幻想的时候，因为是那种打怪升级的游戏，不需要高度配合，无聊的时候甚至可以到处闲逛旅游，所以心情非常轻松。可三国杀不同，需要队友之间的密切配合，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张牌出不好，导致全军覆没也是很常见的。
　　所以，作为新手，难免有些忐忑。就算自己不在意输赢，连累队友也是不好的。
　　尤其第一次上场就做高难度操作的主公，实在是运气差……
　　面前出来了几个人物，林微看了看，选择了刘备。
　　系统提示：主公“微笑”选择了刘备作为武将，请等待其他玩家选将。
　　过了几秒，其他七人也选择完毕。
　　八人局里，一主二忠四反一内，林微粗略看了一眼，下家2号位是孙尚香，后面依次是3大乔，4貂蝉，5曹操，6赵云，7周瑜，8诸葛亮。
　　坐在6位选赵云的是卫腾。
　　一开局自然不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反贼，孙尚香是刘备的老婆，坐在右手边是忠臣的可能性应该比较大，先放着不管。
　　怎么看都觉得远处的曹操有点危险。
　　于是林微装了把武器，先杀远处的曹操一下，发动“激将”。
　　激将是刘备的主公技，所有蜀国角色可以在刘备激将的时候替他出一张“杀”牌，现在场上有赵云、诸葛亮两个人是蜀国的，发动激将逆时针轮流询问。
　　赵云：无视。
　　诸葛亮：无视。
　　于是林微很没面子的自己出了一张杀，曹操没闪，挨了一刀，掉一血。
　　手里还有一张顺手牵羊，对上家诸葛亮用一下，摸他一张牌。诸葛亮也乖乖给摸，摸到了一张桃子。然后把手里的牌和马都装备上，过这一回合。
　　系统提示：刘备的回合结束。孙尚香的回合开始。
　　后面有人看不过去了，打字说：“主公第一回合就裸奔啊？”
　　“也不算裸吧，他装备了八卦阵，还有武器和两匹马呢。”
　　“我预感主公要悲剧，哈哈哈，手里就剩一张牌了哦。”
　　2位孙尚香起手就对主公两个过河拆桥，把八卦阵和加1的马给拆了，然后果断出杀，刘备没有闪，惨叫一声掉一血。
　　3位大乔装上雌雄双股剑，对刘备出杀，刘备再掉一血，然后大乔来句“请休息吧”，把刘备给乐住了（乐不思蜀，判定若非红桃，下一轮遗失出牌机会）。
　　4位貂蝉上来一个离间，让曹操对刘备出杀，曹操不出，掉一血。
　　貂蝉架起武器“诸葛连弩”狂砍曹操，可怜的曹操一直没闪牌，掉血至死。
　　系统询问是否用桃子救他。
　　林微想了想，貂蝉离间自己，应该是反贼，那么她杀曹操，曹操就可能是自己这边的人，作为主公应该救他。于是按了桃子，半天没反应，只听曹操惨叫一声“大业未成，未成啊！”
　　系统提示：“忠臣阵亡”！
　　林微打字道：“不好意思……没救到。”
　　场上静默三秒后，曹操开骂：“你个昏君！”
　　“呃……”
　　“貂蝉离间你，明显反贼，够不着你就架武器杀我，她都看出来我是忠了！你不救我，你就等死吧你！”
　　“开局杀我搞毛？我惹你了？？”
　　“你个傻X。都不用脑子的！你到15岁没啊？！”
　　“这游戏是15岁以上有智商的人玩的，你去医院看看脑子再来玩吧！”
　　“昏君啊傻X啊！”
　　林微答：“其实今天精神病院放假，我被允许回家休息了。等周一的时候我再去做个开颅手术，看看脑子有没有问题。”
　　“还有哦，我已经55岁了，刚才老年痴呆发作了，点了桃子忘记点确定，让你无辜牺牲我也十分内疚的^^”
　　“我这病发作还挺频繁，但是我也没办法，我的手指不受我大脑的控制，它总是乱点。”
　　“……”
　　“骂完了吧你^_^”
　　“算你狠。”
　　曹操退出了房间。
　　静默三秒后。
　　孙尚香：“哈哈哈哈，55岁的老爷爷你太可爱了。”
　　大乔：“哎，这么可爱我都不好意思杀你了。”
　　貂蝉：“那怎么行，作为反贼就要光明正大的反，再可爱的主公也要毫不手软！”
　　周瑜：“这主公……”
　　“不用客气，继续杀吧，我只剩一滴血，下一个反贼呢？看你的了。”
　　远处的周瑜嗯了一声：“主公，我想杀你，可我没武器够不着你，下一把仁德分给我一把武器好不好？”
　　貂蝉轻蔑状：“白痴周，你可以反间！”
　　“对哦，我忘了我居然会这个，好，轮到我我就反间他。”
　　下一位赵云，一个顺手牵羊，拿了貂蝉的武器，架起诸葛连弩，杀杀杀杀，秒掉下号位周瑜。
　　周瑜惨叫一声：“既生瑜，何生……呃……”
　　两眼一翻死了。
　　翻开一看：内奸阵亡。
　　场上再次静默十秒之后，周瑜无辜状：“我只是说自己反贼，并不是真的反贼……扰乱试听而已……有没有必要对我这么狠呀，赵云大哥，我没惹你啊T T”
　　赵云答：“你很帅。你太帅了。你真是帅到无敌了！”
　　“因为我帅所以你才杀我？”
　　“你没看见主公就一滴血吗？你一反间他就挂了。我怕你反间他才砍死你的，既然你不是反贼，你胡说什么呢？”
　　“呃……已经死了一个忠臣，我以为说自己是反贼的话，反贼就不会杀自己人，相对安全一点嘛。内奸不就是扰乱试听，不就是这样玩的吗？”
　　“嗷嗷嗷嗷，我要气死了！”
　　“好了好了，胃疼别气到真胃疼了，我一滴血估计也活不过这一轮的。”林微笑着说。
　　现在场上的形势相对明了。
　　2位孙尚香3位大乔和4位貂蝉都是第一轮直接暴露了反贼身份。
　　5位忠臣曹操被貂蝉干掉。7位内奸周瑜被赵云干掉。
　　赵云应该是间接表露自己的忠臣身份，那么上家诸葛亮便是最后一个反贼。
　　轮到了诸葛亮回合，诸葛亮开始启动技能“观星”，可以在摸牌之前观看顶部的5张牌，然后以任意顺序把牌置于顶部或底部。
　　“观今夜之天象，知天下之大事。”
　　游戏里诸葛念了一句，然后大家等了很久之后他才观星完毕，拿了两张牌。
　　装备了增加距离的马，然后装了把武器，对刘备出杀，刘备惨叫一声掉血至0……
　　系统提示：是否对刘备使用一个桃。
　　林微手里正好是刚才没救成曹操的桃子，赶紧点了桃子救自己，活了过来。
　　诸葛亮手里的牌打光了，启动“空城”，免疫一切杀和决斗。
　　到了林微的回合。
　　系统提示：刘备的回合开始。
　　系统提示：刘备进入判定阶段。
　　系统提示：刘备的“乐不思蜀”判定结果是红桃2。刘备将不受乐不思蜀的影响。
　　系统提示：刘备进入摸牌阶段。
　　这运气也太好了，判定居然是红桃，25%的几率让林微遇到。
　　要不然遗失出牌阶段的刘备只能任凭后面的反贼宰割了。
　　摸牌的阶段，摸上来一张是武器，还有一张是马……
　　现在身上装备被孙尚香拆光，只剩一滴血，首先要做的肯定是给自己回血。刘备正好可以“仁德”（仁德：出牌阶段可以以任何方式把牌分给任何人，若分出去的牌大于等于2，则自己回复一点血）。
　　手里只有武器和马，现在就剩赵云一个自己人，没办法，只能“仁德”把武器和马分给远处的赵云。
　　“以德服人。”
　　游戏里音效过后，两张牌分到了赵云的手里，刘备回复了一滴血。
　　卫腾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诸葛，算你狠。”
　　诸葛亮笑眯眯：“哎呀，我坐刘备上家，就是为了控制他的牌嘛，每次都给他废牌，看你们还怎么玩。我看你们好像认识哦？不如早点认输吧。”
　　此时的刘备是2血0手牌的裸奔状态，下面三个位置反贼连坐，赵云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刚才全力杀周瑜，牌都打光了，林微分过去的又是无用的武器和马。
　　输，似乎是毫无悬念的。
　　

    第8章 三国杀之老友聚会（二）

　　如今这三反贼连坐，主公只有2血并且空手牌的情况下，只要反贼不是每个人都运气超差，做掉主公似乎是轻而易举的。
　　事实证明，林微的猜测完全正确。
　　他的确活不过这一轮了。
　　下家孙尚香杀了刘备一下，刘备掉一血。轮到大乔再杀一下，无悬念掉血到0。
　　远处的赵云用桃子救回，结果下家貂蝉再来个决斗，刘备又一次掉血至0。
　　胃疼无奈的说：“悲剧啊= =”
　　系统提示：主公阵亡。
　　反贼大获全胜。
　　房间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剩卫腾和林微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林微先说话：“是不是我出错牌了？那曹操一直骂我昏君……”
　　“那是他素质低乱骂人，网上不刷牙的喷子太多，习惯就好，你别往心里去= =”
　　“那倒不会，乱骂人的，我一般都当看戏。”
　　“呃……好像没人来了。”
　　“那我们1V1吧？”
　　“单挑？”
　　“嗯，你顺便教教我。我刚玩，很多地方不太熟悉。”
　　卫腾显得很高兴：“好啊！刚开始玩不熟很正常的，玩几局就好了。你把房间加密码，我们多打几局，熟了以后改天可以去面杀。”
　　“面杀？”
　　“嗯，就是真人聚一起当面玩的那种。我们这样是网杀，嘿嘿。”
　　“面杀还是算了，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聚会玩游戏。网上更自在些。”
　　“那倒也是。我都是跟同事一起玩的。对了，你哪里不懂，我跟你解释一下，在QQ上吧。”
　　林微还没来得及说话，右下角的QQ窗口就弹了出来，卫腾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先是身份，游戏开始就随机分配，跟以前我们上学时玩儿的‘天黑请闭眼’那种杀人游戏很像。主公的身份会公开，是一场游戏的中心。反贼想方设法杀你，忠臣想方设法护你，内奸不能让你死也不能让你太强力。所以你可以根据他们的行为来判断身份。”
　　“比如刚才那一局，孙尚香拆你装备，大乔对你乐不思蜀，貂蝉对你离间，诸葛调走你的好牌，这些都是明反的表现了。”
　　“然后是体力值，也就是血量。不同人是不一样的，比如刘备孙权是4血，貂蝉大乔是3血，血掉到0进入濒死状态，没桃子救就会死亡。死亡时会公开他的身份。”
　　“基本牌有杀，闪，桃三种，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了。杀当然是杀人用的，闪是躲避别人的杀，桃子是回血用的。比如，我‘杀’你，你没有‘闪’可以躲，那么你就掉一滴血。然后轮到你出牌的时候你吃个‘桃’，你又回复一滴血。”
　　“接着是装备牌。一般默认的攻击距离是1，也就是说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你只能攻击坐在你左右手的邻居。装备+1马，增加别人与你的距离，相当于给自己立了道墙，让人够不到你。装备1马，是减少你与别人的距离，相当于你的胳膊长了，可以够到更远的地方。各种武器有不同的距离和功能，远处的反贼杀不到主公，就必须装个武器。”
　　“其他就是锦囊牌，比如‘桃园结义’是给所有人回一滴血。‘万箭齐发’是让所有人出闪，不出者掉血。‘南蛮入侵’是让所有人出杀，不出者掉血。借刀杀人，过河拆桥，顺手牵羊等等，每张牌上面都有详细的解释和说明，用两次就熟了。”
　　“最关键的是武将牌。每个武将有不同的技能，开局的时候你可以在抽到的几个武将里面选择一个，来作为你这一盘游戏扮演的角色。怎么选武将非常关键的。你喜欢用谁来着？我跟你详细说说。”
　　林微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了，卫腾说话还是一贯的机关枪扫射式风格，他的最关键真是需要好长时间的铺垫……
　　其实前面那些基本知识林微自然是明白的，随便搜搜百度就知道了，不明白也不敢直接进去玩。不过林微不习惯打断别人说话，特别是卫腾还在那说得兴高采烈的。
　　既然卫腾把自己当小白来教育，林微也就笑笑接受了。
　　“我喜欢刘备。”林微说。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喜欢刘备？不喜欢我了？”
　　林微汗了一下，赶忙最小化聊天窗口。
　　扭头，只见叶敬文正站在身后，脸上带着坏坏的笑容。
　　“你不是值班吗？”林微问。
　　叶敬文耸耸肩：“有同事下周一有急事，跟我换班，我就回来了。周末正好在家陪你。”
　　“哦，这样……”
　　“怎么？跟谁聊得那么开心？我在后面站了这么久你都没发现。”
　　叶敬文的语气有些无辜，走近了一步把下巴搁在林微肩膀上，然后用左手把他的身体紧紧抱住，让林微没法挣扎，右臂环过肩膀，伸手握住鼠标，打开了QQ聊天窗口。
　　“刘备是三国杀里的百搭男，嘿嘿，他有两个技能，一是‘仁德’，可以在出牌的时候把任意牌以任意方式分给其他人，分出的牌大于2，自己回复一点血。所以，如果刘备做主公，一定要注意跟忠臣的配合，要清楚哪个忠臣需要哪种牌，然后做到合理的分配。这样既可以增强己方的群体作战能力，自己受伤后又可以用这种分牌的方法回血。”
　　“唉？怎么不说话了？”
　　叶敬文打了一行字：“因为我不喜欢刘备了，我更喜欢你呀，小胃疼^^”
　　那边的卫腾被吓了一大跳，对着电脑呆滞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叶敬文？”
　　“是呢，你真聪明。”
　　“那你们聊吧我继续玩去了拜拜啊。”
　　“怎么见到我就走？”
　　那边没了回复。
　　因为那个叫胃疼的家伙，直接下线了。
　　林微无奈：“你看，你都把他吓到下线了，你真是威力十足。”
　　“哼。”叶敬文轻哼了一声，移动鼠标翻了翻聊天记录，看到都是卫腾发来的游戏规则介绍，于是咬了咬林微的耳朵道，“他在教你玩游戏吗？”
　　“是的。”
　　“卫腾也真是，自己喜欢玩游戏就算了，还想拖你下水？”
　　林微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让他教的。”
　　叶敬文惊讶道：“你居然去玩这个？难道……是我最近没回家，你独守空房太寂寞了？”
　　“就知道你不会说人话。”林微白他一眼，从他怀里挣出来，推开他道，“去洗澡。”
　　叶敬文翘起嘴角：“这么迫不及待？”
　　林微也笑：“那是自然，等你洗干净了，我好开刀。”
　　“啊，你这么主动？我会受宠若惊的。”
　　“我是说，开刀杀猪。”
　　“……”叶敬文沉默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我去了。”
　　“去吧。”
　　当然，无耻的叶某人，临走还迅速地偷了林微一个吻。
　　叶敬文去洗澡，于是林微又打开游戏窗口，发现卫腾居然还在。
　　林微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吓着你了吧？”
　　“没事没事，他说话风格一直这么惊悚。”
　　“呵呵，你不去玩？”
　　“一起吧，反正一个人玩遇到极品也很郁闷。网上素质低的太多了，明明自己出错牌还问候别人十八代祖宗，满嘴喷粪，实在受不了……”
　　“那倒也是。”
　　林微把房间密码去掉，很快就进来了一批人，八个位置都准备好，开局。
　　系统提示：游戏开始。请等待主公“微笑”选择武将。
　　怎么又是我主公……
　　林微汗了一下，再次顺手选了刘备。
　　八个人都选择完毕后，纵观全场，2位马超，接下来依次是关羽、张辽、赵云、甘宁、大乔、黄月英。
　　一开局，林微手里7张牌，把1的马和八卦防御盾给装备上。
　　剩下虽然有‘杀’和‘决斗’，不过秉承着“主公要保持手牌量，不明身份别乱砍”的原则，不去骚扰任何人，直接打酱油过，暗中观察场上形势。
　　2位马超，顺手牵羊3位关羽的牌，然后杀了关羽一下，关羽出闪躲开，过。
　　3位关羽，装了一把加2距离的剑，然后杀了后面张辽一下，张辽没闪，掉一血，过。
　　或许有人会觉得一头雾水，怎么都在杀下家，是分不清身份乱砍吗？
　　其实仔细想想，他们是在暗示。
　　这游戏里大家都默认一些规矩，反贼的目标是主公，那么反贼一般都会直接对主公动手，以免互相之间身份判断不清造成队友内耗，大伤元气。
　　所以2位的马超顺手牵羊没有拿主公的牌，而是拿下家。能杀到主公却没动手，这是摆明了他是忠臣。
　　3位关羽显然看懂了马超的意思，自己装上够得到主公的武器，却没有杀主公，也没有杀疑似忠的马超，而是杀向下家张辽，这也是暗示着：我跟你们是一边的。
　　果然，4位张辽发动特技“突袭”，从主公和马超手里抽了两张牌，然后装上武器砍主公，果断跳反。
　　还好林微手里有两张闪，虽然被张小偷拿走一张，还有另一张可以躲。
　　5位赵云开局砍向张辽，张辽闪了一下躲开，赵云这算是表忠吧。
　　那么，剩下来的甘宁、大乔、黄月英，将是三反贼连坐的可怕阵容。
　　反贼连坐是主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由于火力的集中，很容易一个回合内秒杀主公。主公能否抗过这第一轮的轰炸式攻击非常关键，有时候真是拼运气了。
　　甘宁有个技能叫“奇袭”，所有黑色牌都可当作“过河拆桥”使用，有时候运气好拿了一手黑牌，可以瞬间把敌人拆空。
　　张辽的技能叫“突袭”，可以放弃摸牌，转而从玩家手里抽牌，被称为张偷偷。他的突然袭击会把你留下来防守的“闪”“桃”等关键牌都抽走，打乱敌方整个防守战线。
　　你拆他牌，我偷他牌，这两人的组合被网友戏称为“辽宁拆迁办”。
　　果然不出林微所料，甘宁毫不含糊就开始拆他。
　　系统提示：甘宁使用黑桃2的杀作为过河拆桥，拆除刘备的1马。甘宁使用梅花2的杀作为过河拆桥，拆除刘备的八卦阵。甘宁使用……
　　游戏里不断冒出“你的牌太多了”“你的牌太多了”“你的牌太多了”的配音。
　　林微汗了一下，打字说：“我的牌已经不多了……”
　　关羽也看不过去了，说：“主就剩最后一条内裤了，甘大哥手下留情。”
　　甘宁沉默三秒，“你的牌太多了。”
　　然后果断拆掉了刘备最后一张桃子。
　　反贼集体高呼：“甘主任威武！”
　　甘宁笑答：“同志们，我已经把主公扒光了！上吧！”
　　林微：“汗= =”
　　作者有话要说：把五部曲里的人放在网游里面写，大家是不是不太习惯，汗？要是不习惯，我就把长篇变中篇，中篇变短篇……短篇变没有……三国杀的规则借胃疼的嘴大概讲清楚了，其实很简单啊，我给大家列个表。1、身份牌：反贼联手杀主公，主忠联手杀光反和内，内奸看场上形势选择帮谁，等所有人死光再跟主公单挑。2、体力牌：每个人物有个固定的体力值（血量），受到伤害减体力，吃桃子加体力，体力到0了没桃子救就会死亡3、基本牌：“杀”为攻击“闪”为防御，吃“桃”回一滴血4、装备牌：武器增加攻击距离，并且有不同的特效和功能。马是加减距离的，+1马加别人和你的距离，1马减少你和别人的距离，八卦阵是个防御的盾5、武将牌：也就是开局选择的人物，你选了谁，那么你就扮演他这个角色玩这盘游戏，并且拥有他特有的技能。比如你选了刘备做主公，那么你就有“仁德”和“激将”两个技能，如果选了曹操，那就有“奸雄”和“护驾”的技能，武将很多，没法一个一个给大家介绍……还不明白的童鞋不要抱怨了，我不可能把所有武将的技能都贴在这里。请到这里看http://www.sanguosha.com/game_info.asp我不是宣传员啊，但是三国杀这游戏真的很好玩啊很好玩，比天黑请闭眼之类的杀人游戏好玩多了嗷嗷嗷嗷，我舍友她们都会玩，有时候跑去一杀就是一个通宵，这游戏太容易上瘾了三国杀被称为“聪明人玩的游戏”为什么我玩这游戏会觉得自己越来越笨呢？我用司马霹死过自己，因为遇到辽宁拆迁办把我手牌拆光了，轮到自己判定黑桃，轰隆一声遭天谴，泪流满面 

    第9章 三国杀之老友聚会（三）

　　接下来的惨状可想而知。
　　手里没有一张牌，身上没有一件装备的林微，简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大乔上来装个武器随便杀了一下，无悬念掉血。
　　然后系统说大乔使用方片3的闪当作乐不思蜀对刘备使用。
　　“请休息吧。”大乔说。
　　接着轮到黄月英。
　　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传说中面目丑陋却身负奇才的女子，在三国杀里拥有极为强势的爆发力，被称为三国杀里的“原子弹”。
　　她的技能有奇才（所有锦囊无距离限制）和集智（使用锦囊自动摸一张牌），也就是说，她用顺手牵羊可以全场随便顺，而她顺一下又自动摸一牌，要是摸到锦囊，继续用，又摸一牌，无限循环……
　　当然，这种爆发型的武将，需要的是运气。
　　今天这位黄月英的运气显然非常不错，只见她无中生有、顺手牵羊、过河拆桥，锦囊用个不停，手里的牌也摸个不停。很快，手牌就积累到了十多张。
　　然后，系统提示：黄月英装备了“诸葛连弩”。
　　林微心里一凉。
　　这下……完了……
　　游戏规定，自己的回合只能出一次“杀”，可是，当你装备了“诸葛连弩”这把武器的时候，你就可以无限次出“杀”。
　　既然她装了这武器，证明她刚才爆发摸牌一定摸到了很多“杀。”
　　手里没有任何牌的刘备，只能可怜巴巴的任人宰割。
　　黄月英出杀，刘备掉一血。出杀，又掉一血。继续杀，再掉一血。
　　只剩一滴血，林微心想这下又要输了。不过这次输在运气，至少不会被人骂昏君。
　　结果，黄月英突然停了下来。
　　“快要没杀了……”右下角的聊天窗口出来这么一行字。
　　林微正高兴，结果她又补充道：“最后一张了。主公，去吧^^”
　　黄月英出杀，主公刘备掉血至0。
　　系统提示：刘备面临濒死状态……
　　片刻后，系统提示：马超对刘备使用了一个桃。
　　林微擦了擦额头的汗，居然有桃子救活了他。不过看这月英是非要杀死自己不可了，而且自己身上还有大乔给的乐不思蜀，即使月英这局杀不死，遗失出牌阶段的刘备，不过是继续被反贼宰割一轮的可怜虫。
　　林微打字说：“估计要输了。汗，救不了的吧？救过来也只有一滴血……”
　　忠臣这边半晌没人说话。
　　系统：黄月英使用了“万箭齐发”！
　　“万箭齐发”和“南蛮入侵”，这两张牌是三国杀里的群攻牌，会对出牌者外的所有人造成影响。万箭齐发时必须出一张闪，南蛮入侵时必须出一张杀，否则会掉一点血。
　　黄月英现在用万箭齐发，是看准了刘备手里没牌，不惜用群攻牌来耗掉那最后一滴血，大有不杀死主公誓不罢休的架势。
　　系统：关羽对刘备使用了“无懈可击”！
　　系统：大乔对关羽使用了“无懈可击”！
　　系统：赵云对大乔使用了“无懈可击”！
　　只为那一张关联到主公生死的万箭齐发，忠反双方进行了一次爆发式的激烈火拼，连续三张无懈可击可以说极为罕见。最终，忠方的无懈可击占据优势，刘备那最后一滴血，暂时被保住了。
　　然而，为了保主公的一滴血，把无懈可击全部打出去的己方人员，受到万箭齐发的影响，每个人几乎都在这轮群攻中受了伤，听着忠臣这边惨叫掉血的声音，林微心里真是不好受……
　　就在这时，黄月英再来一张：“杀。”
　　显然是刚才用锦囊时又摸到的牌。
　　林微几乎要绝望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掉血到零。
　　系统：刘备的体力值减少一点。
　　系统：刘备面临濒死状态……
　　结果，“叮”的一声，已经降到0的血量居然又回复到了一点。
　　系统：关羽对刘备使用了一个桃。
　　这几个忠臣到了这种地步还不放弃……
　　已经救了两次，黄月英手里的牌还有那么多，并且装备着最好的武器。
　　虽然这只是个游戏，不过三番五次面临濒死状态，让队友拼尽了全力来救，心里还是不太好受的……
　　反贼那边有人说：“我说，还是别救了吧，何必做无畏的挣扎呢……”
　　“是啊，这种局面根本救不回来的。就算这轮挨了过去，刘备身上还有乐不思蜀呢，轮到他他也没法出牌，一滴血的刘备，下一轮随便有人杀一刀，还是会死……”
　　“何况我们这边是辽宁拆迁办的无赖组合，很克刘备主公的……”
　　他们说的句句在理，在场的人，心里其实都清楚。
　　林微想了想，说：“谢谢大家，真的。”
　　“不用救了。”
　　整个房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后。
　　系统：黄月英对刘备使用了“杀”。
　　系统：刘备的体力值减少一点。
　　又沉默了五秒之后。
　　系统：赵云对刘备使用了一个桃。
　　系统：刘备的体力回复一点。
　　赵云：“手里有桃子不救主公，反正我做不到。”
　　关羽：“大家都尽力吧。有桃子的话能救一回是一回。真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马超：“我已经没桃了，我估计关赵也没了。连救三次，主公我们尽力了。”
　　系统：黄月英进入弃牌阶段。
　　系统：黄月英弃掉了“闪”“闪”“闪电”“青虹剑”“闪”……
　　系统：刘备的回合开始。
　　系统：刘备进入判定阶段。
　　系统：刘备的“乐不思蜀”判定为红桃2。刘备将不受乐不思蜀的影响。
　　系统：刘备进入摸牌阶段。
　　如果月英手里还有一张攻击类的牌，刘备是必死无疑的。
　　如果这个乐不思蜀判定是黑桃梅花或方片，那么没法出牌的刘备，依旧是1血状态，时刻面临死亡的危险。
　　真没想到，原本完全处于劣势的主忠一方，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微小的转机。
　　“啊，判定红桃，运气真好！”
　　似乎是看到了那一点点转机，忠方这边的人有些兴奋。
　　“至少主公分牌可以回血了。”
　　“祈祷吧，希望拿到点好牌。”
　　林微摸到的牌是顺手牵羊和无中生有。
　　林微先使用无中生有，出来两张牌，一个是闪，还有一个-1马，对自己来说基本没用。启动仁德技能分牌出去，自己会回复一点血，那么怎么分？分给谁呢？
　　林微正在犹豫，突然，鼻间传来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叶敬文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还把林微的手控在怀里，低声道：“我洗完了。”
　　游戏里有人开始催：“主公，分牌啊……”
　　“晕死，快点啊，时间要过了。”
　　林微用力甩开叶敬文的手，道：“别闹了。”
　　因为心里着急的缘故，林微的语气很不好。
　　叶敬文沉默了一下，绕到他身侧，右手握住鼠标，林微以为他又在捣乱，刚想发火，却见叶敬文按了一下顺手牵羊，然后上家黄月英的手牌窗口弹了出来。
　　“你别乱来，我要分牌的……”
　　叶敬文笑了一下，在林微耳边道：“看我的。”
　　顺手牵羊，把月英的“诸葛连弩”顺过来装备上，然后仁德，把马给了关羽。
　　游戏里有人说：“主啊，给2张出去，一张没用的。”
　　“是啊两张才回血！”
　　林微解释道：“要给出去2张才能回血的……”
　　叶敬文道：“别急，看情况再说。”
　　叶敬文按了一下激将，又按黄月英。
　　“蜀将何在！”
　　游戏里发出这样的声音。
　　下家马超果断出杀。
　　系统：马超替刘备出了一张“杀”
　　系统：黄月英的体力减少一点。
　　刘备继续激将：“尔等敢应战否？！”
　　关羽把一张红桃装备当作杀来使用，随着一声大喝：“关羽在此，尔等受死”，黄月英掉一血。
　　刘备继续激将，关羽再次拿方片的马来做杀，一声大喝，黄月英再掉一血。
　　系统：黄月英处于濒死状态……
　　系统：张辽对黄月英使用了一个桃。
　　刘备仁德，把闪分给了赵云，回复一点血。
　　再激将，马超过，关羽过，赵云拿闪做杀，“能进能退，乃真正法器！”
　　黄月英掉血至0。
　　一圈过来没人有桃子，黄月英挂了，系统提示：反贼阵亡！
　　系统奖励刘备三张牌。
　　一张闪，一张是武器，还有一张杀。
　　“以德服人”
　　刘备又把闪分给赵云，把武器分给关羽，把杀分给马超。
　　启动激将。
　　接下来可以说是形势大逆转！
　　原本处于极度劣势的主忠一方，在刘备仁德合理分牌的情况下，出现了暴力的翻盘。
　　叶敬文把所有红色垃圾牌给了关羽，对关羽来说，所有红牌都是杀！把闪都给了赵云，对赵云来说，闪可以作杀！
　　因为装备着诸葛连弩，所以可以一直出杀。而刘备的激将技能是“在你需要打出杀时可发动激将”，那就意味着，刘备可以不断激将。
　　虽然自己手里没有杀，全是废牌，可那些废牌分到了关羽赵云手里却成了有用的好牌。
　　关羽红做杀，赵云闪做杀，响应主公的激将，秒杀黄月英，直接无悬念杀向大乔。
　　杀了大乔之后又拿到三张牌。
　　或许真是风水轮流转，那三张牌里居然有一个桃。刘备吃桃子，血量已经变成了3点。还有无中生有和五谷丰登。
　　五谷丰登出来一个桃，吃桃，血变成了4点。
　　无中生有出来一张武器“杀”，自己留着。还有一把红色的武器“麒麟弓”，仁德出去分给关羽。
　　张辽：“完了……”
　　甘宁：“我X，这真是瞬间刮起龙卷风啊！”
　　黄月英：“简直悲剧啊！刚才要是多一张杀就好了，他们桃子用光了，刘备必死啊！”
　　大乔：“乐不思蜀也没中，真是餐具= =”
　　跟反贼的惨叫相反的是，忠臣这边在主公的合理分牌和连续激将之下，士气高涨，有人已经激动地大呼：“主公威武！”
　　“太强了，要是我当主，肯定为了回血把牌都分掉了！居然来这一招，主公好恐怖啊！”
　　“主公是牛A的弟弟，那叫一个牛B啊！”
　　叶敬文没说话，只侧过头看了林微一眼，淡淡道：“我厉害吧。”
　　林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个的？”
　　叶敬文扬了扬眉：“像我这样的天才，还用学吗？看一下就会了。”
　　“……”
　　

    第10章 三国杀之老友聚会（四）

　　系统：刘备进入弃牌阶段。
　　系统：马超的回合开始。
　　系统：马超对张辽使用了“决斗”。
　　系统：张辽的体力减少一点。
　　系统：关羽的回合开始
　　系统：关羽把红桃5的“麒麟弓”当作“杀”对张辽使用
　　系统：张辽的体力值减少一点
　　系统：关羽对张辽使用了“决斗”
　　系统：张辽的体力值减少一点
　　系统：张辽死亡，身份是反贼。
　　张辽：“……”
　　张辽：“被围殴的滋味真不好受= =”
　　反贼兵败如山倒。
　　如果当时刘备不顺手把黄月英的诸葛连弩拿过来，而是紧张之下为了回一滴血直接仁德出去，那么可想而知，在忠臣出牌完毕后，刘备会再次面临三反连坐的轰炸式攻击。
　　转机就在那一刹那，拿来诸葛连弩，以激将的方法让手下忠臣替自己出杀，顺利杀出一条血路。
　　如今黄月英大乔和张辽相继阵亡，场上只剩下反贼甘宁。
　　在一轮的夹击之下，甘宁惨叫一声“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反贼瞬间团灭！
　　林微轻呼一口气：“难得啊，被你这变态的作法翻盘了……”
　　“还早着呢。”
　　叶敬文直接按了系统托管。
　　林微：“你托管做什么？”
　　“呵，这也是一种战术。叫做……”
　　“什么？”
　　“托管战术咯。”
　　听着他一本正经说出这几个字，林微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叶敬文亲了亲林微的额头，解释道：“刘备关羽赵云马超，这么多蜀国的在场，直接走暴力路线就行了，居然输到那种地步……你啊，做主公做得真窝囊。”
　　“咳……我喜欢稳中求胜。不是说主公最好满手牌过吗？”林微摸摸鼻子，“那换作是你，怎么打？”
　　“杀闪桃的基本牌自然留着，南蛮可以放，一张牌耗掉反贼四张杀，怎么说都是你划算。”
　　林微点点头：“唔，说的也是。”
　　叶敬文坏笑着道：“来，我们猜猜看，他们三个谁是内奸。”
　　“表现都挺像忠臣的，谁是内奸倒很难判断。”
　　“不管谁是内，他们三个暂时都不会动你。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血补满，积累手牌。如果忠臣不幸死了，你就要面临跟内奸单挑的局面。”
　　场上的马超、关羽和赵云开始激烈的厮杀。
　　马超砍关羽，关羽杀赵云，赵云攻击马超。
　　刘备主公直接托管喝茶。
　　殊不知，这边玩刘备的两个人还在那讨论战术。
　　“现在遇到主忠内残局，你不知道哪个才是内奸，所以你暂时不用动手，让他们互相杀去。”叶敬文道。
　　又一圈过来，马超3血，关羽和赵云都是2血。
　　“这个时候，主公不能把疑似内奸的那位砍死，万一误伤忠臣，你会被惩罚丢掉所有手牌。”
　　林微微笑道：“那就托管喝茶，看他们互杀？”
　　“呵，现在是你的天下，他们三个都不敢动你的，你只需要平衡众人的血量，削弱所有人的实力，不要让某个人太强对你造成威胁，哪怕他的表现比忠臣还忠臣，也要毫不手软砍下去。”
　　“比如现在，关赵都是2点血，马超3血，别犹豫，杀他一刀。”
　　系统：刘备对马超使用了“决斗”
　　系统：马超的体力减少一点。
　　马超：主公……
　　关羽：汗，托管的回来了？
　　赵云：主啊，你终于活过来了= =
　　马超：主公，你懂的，我那么忠。
　　关羽：主公，你懂的，我真的是忠臣。
　　赵云：主公，你懂的，我才是忠啊！
　　刘备：我……不懂。
　　系统：刘备使用了无中生有
　　系统：刘备摸取了2张牌
　　现在手里还有三张牌，一张是刚才留下的“杀”，一张是“-1马”，还有一张武器“方天画戟”。
　　刘备装备了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攻击范围4，当你使用的“杀”是你最后一张牌时，你可以指定最多三名角色。
　　叶敬文说：“这武器是刘备的神器啊，因为只有刘备可以随意仁德控制自己的手牌量，把没用的牌分出去，手里只剩一张杀，你可以一次性杀三个人了。”
　　系统：刘备仁德把黑桃K的大宛分给了关羽。
　　关羽：分我黑桃做什么……
　　刘备：忠臣，你懂的。
　　关羽：= =主公好奸诈
　　系统：刘备使用了“杀”，启动方天画戟特效，指定马超、关羽、赵云为目标
　　这一刀下去，除了赵云手里有闪躲过这一劫之外，其余二人的血都被削到了一点。
　　然后，无耻的刘备主公又开始托管喝茶。
　　之后轮到马超的回合，马超砍了关羽一刀，关羽被砍死，身份是……忠臣。
　　赵云的回合，赵云砍马超，马超闪过。马超砍赵云，赵云没法躲，掉血到1……
　　两人人互相砍砍砍，马超摸到个桃子吃了，回到2血。
　　托管的刘备主公又回来了，砍掉马超多出来的一滴血。
　　马超：主公……
　　刘备：忠臣，你懂的。
　　马超：呃……
　　赵云对马超出杀，马超手里有闪，却没有躲，相当于自杀。
　　身份是……忠臣。
　　轮到刘备回合，满血满手牌。
　　“南蛮入侵”加“决斗”，秒杀一点血的赵云，根本无悬念。
　　屏幕上出现“胜利”的字样。
　　刘备：早该这样了嘛。
　　马超：我错了……
　　赵云：我服了……
　　刘备：忠臣也不要怪我心狠。
　　关羽：主公，我懂的。
　　刘备：残局不控场，万一被内奸拿到好武器杀光忠臣，主公就危险了。我不能盲目的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能均衡大家的实力。
　　刘备：这种贫血的残局，真正的忠臣最好速速求死，好让主公无顾忌放群杀。
　　刘备：因为担心误杀忠臣，我手里一把南蛮都不敢放。
　　关羽：汗，我就是明白了主在控场的想法，所以马超砍我那刀我就没躲，故意死了……
　　关羽：反正主公出来控场，大家都残血，主肯定是稳赢的。忠臣快点自己死了，主公才不会束手束脚……
　　赵云：说得没错，一两滴血还互相砍砍砍，完全是浪费时间，我都快睡着了。忠臣主动死了让主公去砍，主公那么好的武器装备，那么多好牌，很快就了结了呗~~
　　马超：呃，真没想到赵云是内奸= =还说作为忠臣不救主公做不到什么的，我还以为你很忠呢，还被你感动到泪流满面了。
　　赵云：哦呵呵呵，做内奸就要装得像嘛。
　　终于赢了一局，升到了一级。
　　林微突然轻笑着道：“叶敬文。”
　　“嗯？”
　　“你什么时候学会玩这个的？”林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医院里应该没人敢在休息时间玩三国杀吧。”
　　“哦，这游戏是周放强迫我玩的。”
　　“啊？”
　　“因为周放那个无耻的家伙，最近在写什么侦探小说，说是玩三国杀来研究一下战术问题。他整天跟小宁单挑，结果小宁次次输，周放欺负小宁没意思了，还说小宁太乖心里没诡计，不利于他战术水平的提高。于是就找我这个满腹坏水的天才来单挑……”
　　林微笑道：“你会乖乖听他的话？”
　　“当然，我跟他有交换条件的。”
　　“比如？”
　　“他给了我一个相册，里面都是你们小时候的照片。为了你的照片，我只好屈服了。”
　　林微惊讶道：“小时候的照片？不会是……”
　　“嗯，就是那个衰样专辑。比如一头栽进水坑里的，吃饭吃得满脸米粒的，还有什么衣服穿反了，光着屁股在床上滚来滚去之类的，每一张照片看起来都好可爱。”
　　林微脸一赦：“行了，说得这么恶心，你有恋童癖啊？”
　　“因为……那是你。”
　　听着他突然认真起来的语气，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林微只觉得心跳快得厉害，赶忙别开眼去，打开游戏窗口想要继续，却被叶敬文猛的一把拉进怀里。
　　“你放手……”
　　“今晚到此为止，改天你要是还想玩，我约周放他们一起吧。”叶敬文笑得邪恶，“现在，我们来做点别的事。”
　　一边说一边拖着林微往浴室走，“你还没洗澡吧，来，我帮你……”
　　“喂，等一下！电脑还……唔……还没关……唔嗯……”
　　游戏里
　　“房主啊房主亲爱的房主，你被火星人绑架了？”
　　“房主是乌龟，鉴定完毕！”
　　“还不开始，不知道在干嘛……”
　　“我X，等得老子憋死了……”
　　“难道真被变态绑架了？”
　　“……或许吧。”
　　
    第11章 三国杀之老友聚会（五）

　　周末的时候林微在Q上偶遇周放，果然如叶敬文所说，那家伙最近沉迷于三国杀，签名都改成了：“牌不是万能的，但没牌是万万不能的，难道这就是天命难违？”
　　看到这一行签名，林微只觉得额头黑线如瀑布。
　　右下角很快弹出QQ消息，林微只不过上线了几秒马上隐身，却依旧逃不过周放的法眼。
　　“今天天气真不错，连你都出洞了？”
　　这叫什么话，“出洞”是用来形容人类的么？
　　林微好脾气的笑了一下：“外面雷电交加，你怎么也出洞了？”
　　周放笑着答道：“真是一点也不吃亏，这张嘴跟叶某人越来越像了。”
　　“哦？怎么说。”
　　“他刚看见我上线，就说‘今天天气真不错，连你都出洞了？’见了你，我就把他这句话复制过来，送给你咯。”
　　“原来如此，你是在报仇啊。”林微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猜叶敬文是想说‘你出动了’，可怜他最近电脑出问题，换了个输入法，经常打错别字闹笑话。”
　　“哦？我对他闹的笑话很感兴趣呢，说来听听。”
　　“就说昨天，他打病历，我在后面看，先打了一行‘无结合接触史’，我忍不住笑，他就皱着眉头把‘结合’改成了‘结核’，接着又打出个‘无野人史’……我……我都笑不出来了。”
　　“怪不得，他刚跟我说了句‘好久没爱你了’，吓的我一身冷汗呐。”
　　“呵呵。”林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我听小叶子说，你最近也在玩三国杀呢？”
　　“嗯，最近比较闲，无聊就玩一会儿。”
　　“那太好了，来，跟哥切磋几盘。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高手。”
　　“你的脸皮真薄，就你还高手？”
　　“嘿，高手都比较有自信嘛，所以才会坦然承认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约定一起杀几局，没料刚登陆游戏，就听见开门的声音，叶敬文也下班回来了。
　　来到书房看见林微正玩三国杀，叶敬文便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你先去洗澡。”
　　叶敬文出去了，过了片刻，又抱了电脑来到书房，接上网线道：“一起玩吧。陪你玩游戏比洗澡更有意思。”
　　林微无视他的肉麻，一脸平静地问道：“你有帐号吗？”
　　“有的。刚开始跟周放都是网上对战。”叶敬文凑过来看林微的房间信息，看到屋内另一个ＩＤ为“周大帅”的头像后，意味深长地道，“哦，原来是周放约你一起。”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约他？”
　　“下午他短信我，约我晚上网杀，我就跟他说你最近也在玩，今晚一起。”叶敬文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约了胃疼他们两个。”
　　林微疑惑：“两个？”
　　叶敬文摸摸鼻子：“还有萧凡，被胃疼强迫学会这游戏的。”
　　想起萧凡皱着眉头被卫腾强迫学游戏的场面，林微不禁好笑地道：“果然如此，卫腾真是个活宝。”
　　没过多久，叶敬文便登陆了游戏，找到林微和周放所在的房间。
　　“密码。”叶敬文问。
　　林微沉默了一下，淡定地答：“Iｌｏｖｅ　ｙｏｕ”
　　叶敬文笑得很开心：“哦，ｍｅｔｏｏ”
　　然后非常愉快地输入密码，进入了房间。
　　片刻之后，系统又提示：“玩家木头宁进入房间。”
　　叶敬文笑：“他居然把小宁也叫来了。”
　　林微摇摇头：“我现在才发现这密码很欠揍。跟周放这厚脸皮在一起，小宁真不容易。”
　　却没想到，小宁早就习惯了周放的作风。
　　当小宁问：“密码是什么？”周放坏笑着答：“Iloveyou”之后，小宁非常淡定的“哦”了一声，然后问：“我英文不好，怎么拼？”把周放气个半死。
　　房间里四个人互相打了招呼，房主周放还不开始，小宁问：“还等人？”
　　周放答：“是啊，叶敬文约了胃疼，胃疼说想顺便捎上他家那位。”
　　小宁问：“六人局？”
　　“嗯。”
　　“六人局身份什么配置来着？”
　　“一主公，一忠臣，一内奸，三反贼。”
　　“哦，明白了。”
　　叶敬文忍不住道：“你俩说话真官方。这种问题私下问也可以的，不要占用公共聊天频道，浪费资源。”
　　“没办法，我们虽然在一个家，可惜隔着一道墙。”周放答道。
　　“哦？”
　　“小宁说他打牌需要安静的环境，不想听见我诡异的笑声。”周放故作悲伤状。
　　小宁正经答道：“书房只有一根网线，另一根网线在卧室，只能分开上网。” 
　　又过了一会儿，胃疼和萧凡同时进入房间。
　　叶敬文打趣说：“你们真是心有灵犀，进个房间都分秒不差。”
　　“呵呵，林微你们来这么早啊。唉？周大帅和木头宁是？”卫腾问了一句，紧接着又说，“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周放和江宁吧！呵呵，你们好啊，我是卫腾，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卫腾显然非常兴奋，一个人在那自问自答的。
　　萧凡倒是很少话，只打了一个字。
　　“嗨。”
　　人到齐了，周放笑眯眯道：“好了各位，准备就绪，我要按开始了．”
　　“倒计时3”
　　“2”
　　“2.5＂
　　“2.6”
　　现场沉默了良久后，小宁终于忍不住道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鄙视你吗？”
　　周放笑道：“好吧，不闹了，开始 。”
　　游戏开始，请等待主公微笑选将。
　　主公微笑选择了刘备，请其他玩家选将。
　　卫腾忍不住说：“林微你真有主公命啊，我看你做主公的概率真是大。”
　　林微无奈：“我压力也很大……”
　　“不怕，大家这么熟，你出错牌也不会有人骂你的。”卫腾好心的说。
　　周放插嘴道：“卫腾这么说肯定是反贼，主公出错牌，反贼高兴还来不急，怎么会骂呢，对吧林微。”
　　林微笑：“有道理。”
　　卫腾说：“好心当成驴肝肺。周放才是一脸的反贼像。我看他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胞都写了俩字：反贼。”
　　周放笑眯眯地说：“开玩笑，我对主公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小宁淡淡道：“今天阴天，没日没月的……”
　　周放无奈了，“好吧，我是反贼，你们都来杀我好了。”
　　这时候众人的选将也结束了，林微粗略看了一眼，右手边2号位坐的是叶敬文，选了黄盖。之后依次是3位卫腾选司马懿，4位周放选周瑜，5位萧凡选华佗，6位小宁选的诸葛亮。
　　林微手牌两匹马，两杀两闪和一个乐不思蜀， 把马装上，再砍了下家的叶敬文一刀，叶敬文没闪掉血，一脸无辜地道：“林微你有多爱我啊，一上来就杀我？”林微笑答：“看你不顺眼。”
　　顺手再把他给乐住。
　　林微的回合过去，轮到叶敬文开始。乐不思蜀开始判定。
　　叶敬文一脸诡异的笑容：“小卫腾，你懂的，帮我改嘛^^”
　　卫腾选择的司马懿正好拥有一个可以修改判定的技能，见叶敬文厚颜无耻让自己帮忙改判，卫腾白他一眼，说：“不懂。”
　　结果5号位的华佗（萧凡）突然打出一张“无懈可击”！
　　黄盖的乐被无懈解开，然后，叶敬文就开始了变态的表演。
　　“请鞭打我吧，公瑾……”
　　“请鞭打我吧，公瑾……”
　　耳边反复响起游戏里的音效，只见他一直在那自虐，自虐，摸牌，吃桃，吃桃，继续自虐……
　　周放调笑道：“哟，敬文，你怎么一直邀请我鞭打你啊？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
　　叶敬文无视他，继续鞭打，鞭打到一血的时候，他的手里已经有了十几张牌。
　　小宁突然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提示：黄盖装备了诸葛连弩。
　　周放笑：“小宁，你的预感真真不好。”
　　卫腾直接骂了句：“靠！他什么狗屎运！”然后直接按了托管。
　　叶敬文笑眯眯开始对林微出杀。林微闪过，叶敬文继续出杀，杀，杀，杀……
　　林微翻了个白眼，愤怒托管。
　　血腥暴力的黄盖把主公刘备杀到一血之后，突然停顿了一下。
　　“请鞭打我吧，公瑾。”
　　他居然自杀了？？？
　　林微正在震惊中，就听“叮咚”一声响，萧凡给他吃了个桃。
　　叶敬文继续自虐，濒死状态求桃。
　　萧凡又给他喂了个桃子。
　　“你们两个……”林微郁闷。
　　“狼狈为奸！”卫腾愤怒。
　　萧凡冷静地道：“没办法，我也是反贼。”
　　林微：“T_T让我死得干脆点吧。”
　　叶敬文笑道：“来，亲爱的，我给你个痛快。”
　　再杀一刀……
　　“难道这就是桃园吗……”凄惨的声音响起，刘备被黄盖秒杀当场。
　　系统提示：“主公阵亡。”
　　林微郁闷地回头看着旁边笑得诡异的叶敬文，沉着脸说：“我还是太相信你了。”
　　叶敬文笑着搂住他的肩，片刻后，才柔声说：“其实，我是内奸来着。”
　　“啊？？”
　　“与其看你被他们几个反贼慢慢折磨死，不如我亲自虐死你。这就是我对你最真诚的爱啊……”叶敬文一脸坏笑，语气非常之无辜。
　　林微深吸几口气，冷冷看着他，下了结论：“你果然是变态。”
　
    第12章 番外六 阿齐

　　（一）
　　阿齐独自一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高脚杯，透明的杯中斟满了深蓝色的液体，在屋顶彩灯的照射下透出淡淡的光晕。
　　酒杯中的冰块晶莹剔透，如同深海里的水晶，令人赏心悦目。
　　这杯酒是Crazy酒吧新推出的产品，新来的调酒师调好后，第一时间送来给阿齐试尝。
　　阿齐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缓缓滑到胃部，唇齿间残留的甜香令人着迷。
　　不愧是从法国回来的最优秀的调酒师，调制出的酒似乎有种令人着迷的魔力。
　　阿齐起身走到吧台前，把那杯深蓝色的酒轻轻放在桌面上。
　　年轻的调酒师走过来，笑着问：“齐哥，怎么样？”
　　阿齐点了点头，淡淡道：“明天开始销售吧。”
　　调酒师难掩眼中喜悦的神色，点点头说：“我会做好准备的。只是这酒还没有名字，不如齐哥给取一个？”
　　阿齐沉默片刻，微微笑了笑，说：“就叫它……蓝色迷情。”
　　蓝色迷情……
　　记忆中一些零碎的片段突然在眼前晃过——
　　雪白的床单，纠缠的身体，像要将人焚烧一般火热的亲吻，耳边低沉温柔的声音……
　　“你给我……喝了什么……”
　　“别怕，只是一些助兴的酒……这种酒的配方可是我从法国带回来的哦，叫做‘蓝色迷情’……怎么样？喜欢吗？”
　　“不……呜……”
　　生涩的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慌乱地不知所措，因为身体的反应羞红了脸，发白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任凭那个人为所欲为。
　　很疼，但是……　　
　　很幸福。
　　被他有力的手臂温柔拥抱着，被他温热的唇仔细亲吻着……
　　很幸福。
　　因为那个时候，他正疯狂的爱着那个人，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
　　阿齐笑了笑，转身走进了电梯。叮的一声，电梯门关上了，四周的镜面上映出他的影子，脸色异常苍白。
　　算起来，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可还是清晰的……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那一夜，那人对他特别的温柔，生涩的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技巧的逗弄，很快就全身无力倒在了床上，发颤的手指却始终紧紧抱着
　　那人的背。近似膜拜一般，认真的抱着。
　　他记得那天晚上，他是带着微笑入梦的。他以为，睡在那个人的怀里，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人。
　　床下最隐秘的暗格被打开，里面原本存放的机密资料，不翼而飞。
　　桌上留了张字条，潇洒的狂草触目惊心——
　　“阿齐，资料我拿走了，谢谢你的帮助哦。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对吧？”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低，他突然觉得全身阵阵发冷。
　　利用？
　　这个尖锐的词如同利剑一般在脑海里划过。
　　原来只是……
　　利用……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叶敬辉最信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叶敬辉在出国之前把机密资料交给了他来保管……那个人，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阿齐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怔怔地看着墙壁上的镜子，镜子里印出他苍白的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全身那些纵横交错的暧昧红痕提示着昨晚的激情和放纵，如今看来，却像一个最可悲的小丑。
　　他在那个屋子里静静地坐着，从天亮坐到了天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跟那人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个人对他很好，很温柔，会微笑着抚摸他的头发，会在睡觉时替他盖好被子，会在每天早上亲吻他的额头，会陪着他一起看电影，到外地的时候还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报平安。哪怕昨晚做爱的时候，也温柔细心的顾虑着他的感受，小心翼翼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让他体会到最美妙的快乐……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这行字在眼前跳跃着，像是在讽刺。
　　是啊，只有他这样的笨蛋，才会傻乎乎的被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柔所迷惑，才会因为一句句甜言蜜语而心跳到快要窒息。
　　手指攥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心脏像是被用力扭转了一般，痛到麻木。
　　故意接近他，只是为了拿到那份资料。
　　那个温柔的男人，居然是叶敬辉的死敌——
　　关天泽。
　　阿齐嘴角扬起个难看的笑容，把关天泽留下的字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笨拙地站起来，双腿却还在发颤。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把凌乱的床铺收拾整齐，再换了条新的床单。
　　然后等叶敬辉回来，处置他。
　　他不知道叶敬辉会用什么方法处置他，他清楚记得，钟叔曾经说过，背叛店长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叶敬辉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最亲，最敬重的人。　　
　　而现在，他成了叛徒。
　　（二）
　　那年，他十四岁，大雨天，无家可归的他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钟叔开着车从机场接叶敬辉回来，路上遇到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叶敬辉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第一次见到叶敬辉，他就觉得这个男人很漂亮，那种特别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他忍不住好奇地盯着叶敬辉看。叶敬辉对上他的目光，也不生气，打开车门，慢慢走到他面前，还把他抱了起来。
　　他很怕自己满身的泥水会弄脏那个漂亮的人昂贵的西服，紧张地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可那个人却毫不在意，直接把他抱进了车里。
　　叶敬辉把他带回了家，亲手替他洗了澡，还给他穿上干净的衣服。
　　可他依旧很害怕。他被那群小混混揍惯了，极怕陌生人的接触，他缩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
　　叶敬辉笑着逗他：“既然无家可归，长得又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他不敢说话，戒备地看着叶敬辉。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叶敬辉继续问，见他依旧沉默，于是笑眯眯地道，“我在秋天捡了你，就叫你齐秋吧，谐音气球，很好记的。”说罢，还摸摸他的头，问：“喜欢吗？”
　　阿齐垂下头，良久后，才轻声说：“谢谢。”
　　其实在那之前，他一直没有名字。
　　他经常被街上的小混混打得鼻青脸肿，那些小混混叫他杂种。
　　后来才被叶敬辉捡了回去，取了个名字叫做齐秋。
　　店里的人，都叫他阿齐。从此以后，阿齐这个名字就一直陪着他。
　　叶敬辉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心底最尊敬的人。年少时很多个哭醒的夜晚，叶敬辉总是温柔的一遍一遍拍着他的肩膀说别怕。刚来夜店上班总是被人调戏，甚至有人开出天价要买他的初夜，叶敬辉笑着说，这是我弟弟，不是任人欺负的男妓。
　　那一刻他真的很感动，他知道店长有个亲弟弟叫做叶敬文，那么俊美优秀的男人才是店长的弟弟，像他这样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人物，怎么能跟“弟弟”这个词联系起来？
　　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在叶敬辉身边跟了这么多年，叶敬辉并没有看轻他，还处处护着他，他知道店长对他好，所以他心里也暗自下了决定，以后就算店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反倒是他背叛了叶敬辉。
　　弄丢了叶敬辉交代一定要保管好的重要资料，他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
　　没有想到的是，叶敬辉回来之后并没有处置他，连打他一下都没有。
　　只是赶他走。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随便哪天死在街头，也不会有人记挂。让他去哪，他也能活得下去。
　　只是，他舍不得这家夜店。
　　因为他把这里当家。
　　（三）
　　他到了另一个城市，用这些年的积蓄买下一辆二手的出租车，老老实实做一个出租车司机，以此谋生。
　　他是在一个学校门口遇到陈然的，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脸上的笑容灿烂而耀眼，健康的蜜色皮肤上，汗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富有朝气的大学生，怎么看都觉得阳光帅气。
　　大男生钻进阿齐的车里说，“中华路84号，谢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看上去特别单纯可爱。
　　阿齐租的房子就在中华路83号，凑巧跟陈然住隔壁，忍不住回头说：“好巧，我也住那边。”
　　陈然便微笑起来，说：“啊，真有缘，你开车送我回去，我请你吃饭吧！”
　　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陈然为人特别热情，整天跑来阿齐屋里送这送那，每次看见他暖暖的笑容，阿齐就觉得心情也会快乐起来。
　　他要求的不多，有人对他一分好，他就感激地想用十分来回报。
　　过了不久，陈然跟他表白了，他还记得那个大男生说“我喜欢你”时涨红了脸的样子，那傻气的模样让他心底都变得柔软起来。
　　又过了几天，叶敬辉跟司明到了这个城市旅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许多意外。
　　叶敬辉被关天泽设计下药，陈然被关天泽绑架。
　　阿齐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接到关天泽的电话，按他的吩咐去郊外一个别墅里找陈然。
　　——陈然会出事吗？他那么单纯的大学生，不该被自己连累的。关天泽那个变态不知道会怎么折磨陈然……
　　一路上，阿齐满脑子都是那个阳光帅气的陈然。
　　赶到郊区别墅之后，他在关天泽面前放下了尊严。
　　“求求你放过他……让我做什么都好，陈然是无辜的，求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哥，这个阿齐，果然跟你说的一样好骗呢。”
　　阿齐震惊地回过头，看到的是拿着录影带的陈然，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耀眼，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伪装出的温柔，剩下的，只是……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男妓罢了，真以为我会爱上你？想起跟你上过床我都觉得恶心。没办法，为了拖住你，只能用这办法，还次次有效。”
　　“阿齐，说真的，你跟多少男人做过？”
　　“哥，你还说他是夜店红牌呢，技术真是烂得要命。”
　　陈然的脚踩在脸上，阿齐却不觉得疼了，是不是因为……已经疼到麻木了？
　　第二次，依旧是利用。
　　陈然是关天泽的表弟，他们原本就知道叶敬辉和司明要来这边旅游，查到他正好在这儿做司机，才蓄意接近他。
　　关天泽很清楚，柔情攻势对很少有人关心的阿齐最管用了，所以把以前用过的方法，再用了一次。
　　还是那么的有效。
　　阿齐果然跟关天泽预计的一样，笨拙，又好骗。
　　毕竟，关天泽是他第一个爱过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被软禁在郊区别墅的那段日子，阿齐这辈子都不敢去回忆。可那些片段却像噩梦一样缠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很多次半夜惊醒的时候，眼前会出现陈然那张扭曲的脸，还有关天泽阴险的笑容，那两个人，在那一个月的时间用尽办法折磨他，把对叶敬辉的憎恨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后背被针头刺了多少个孔，他都数不清了。
　　陈然嘴上说他恶心，却还夜夜压着他泄欲，后面又没人清理，动一动都会流出那些恶心的白色液体。
　　很多次被折磨到极限的时候，他甚至想……
　　如果当年叶敬辉没有救他，他就那么饿死了，会不会更好？
　　现在被软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起他的存在。更不会有人来救他。
　　后来，他在关天泽，陈然的电话中听到了一些秘密。也是，他们从来不会防备他，毕竟在他们眼里，他，阿齐，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软禁在那里根本不可能逃出去，更别提通风报信了。
　　可阿齐就是出乎意料地逃了出去。
　　装疯卖傻，一步一步从那个院子里爬出去。
　　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他偷出来的那点钱只够买车票，看见路边卖的包子他只能忍着饥饿吞一吞口水。怕关天泽他们追上来，慌慌张张买了车票就往B市赶。
　　冬天的天气冷得刺骨，他只穿了件单衣，在雨里瑟瑟发抖，但是他必须要在这里等叶敬辉经过，他有很多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叶敬辉……
　　也不知等了多久，手脚都冻僵了，才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开了过来。
　　如同十四岁那年一样，叶敬辉发现了他，走下来，把他抱进了车里。
　　（四）
　　如之前所说，这些事过去已经一年了。
　　第二次被叶敬辉抱回家的时候，阿齐本以为自己会死，他甚至希望自己就那么死掉。饿了很多天，又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冬天淋了一整天的雨，撑着一口气见到叶敬辉，把关天泽他们的阴谋给说了出来。还活着……做什么呢？
　　没想到，叶敬辉把奄奄一息的他送到医院抢救，请了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把他从鬼门关强行拉了回来。
　　长期饥饿导致的营养不良，贫血，被性虐待造成的外伤，伤口感染……
　　他就像个损坏的机器一样，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毛病。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补这补那，也不知打了多少药物进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才算是愈合了。　
　　可心里的那些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你不会以为我爱上你了吧？
　　——不过是个男妓罢了，真以为有人会爱上你？
　　——想起跟你上过床，我都觉得恶心……
　　那些刺耳的话响在耳边，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头顶，痛感尖锐地让人无法忽略。
　　他甚至想过自杀，因为他已经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他太笨，连自杀都笨手笨脚，被人发现又给救了回来，还被叶敬辉抓去看心理医生。
　　一年后的今天，他终于能够像以前一样微笑了。
　　他再次回到Crazy酒吧，成了这里的总管，叶敬辉不在的时候，一切就由他说了算。店里的人都不再叫他阿齐了，而是尊敬地称他“齐哥”
　　。
　　他每天都很闲，在店里不用做太多的工作，只是调配人手，或者品尝调酒师新制的酒，再根据原料给酒定价销售。
　　比如今天喝到的这杯“蓝色迷情”。
　　阿齐对着电梯里的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
　　过去的事情，偶尔会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来，如同噩梦一般折磨着他的神经。可是这些，他都不会让别人发现。
　　他怕店长知道后担心，怕再次面对那些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样的心理医生。
　　阿齐对着镜子微微一笑，伸手按了3楼。很快，电梯上行，叮的一声停在了三楼。
　　三楼的1号房，是店长叶敬辉专用的房间，此时，那间房的门，开着。
　　阿齐款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
　　“阿齐，进来吧。”
　　屋内依旧是叶敬辉喜欢的摆设，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鞭子，是他这些年的收藏品。屋子正中的大床上，叶敬辉正懒洋洋地躺着，睡衣松动了，锁骨若隐若现，他也毫不在意。
　　正对床的巨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法庭的公审。
　　镜头对上被告的脸，阿齐猛地一僵——
　　关天泽。
　　叶敬辉笑了笑，说：“他也算罪有应得了，不是吗？”
　　阿齐怔了怔，低下头去，“嗯……”
　　叶敬辉坐过来，摸了摸阿齐的头，笑着说：“别再想他了，他不值得。”
　　阿齐的头埋得更低了，轻声说：“……我知道。”
　　“改天给你介绍个好一点的对象，试着交往一下，好吗？”叶敬辉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诱哄的口吻。
　　阿齐知道店长是真的关心他。
　　可是，爱情这种毒药，他再也不想尝了。
　　两次，他已经精疲力尽，遍体鳞伤，他不敢再试第三次。
　　他太笨，总是被人骗，骗了一次还不吸取教训，又被骗第二次。
　　只是因为太渴望温暖，太渴望被人关心，所以……有人对他一点点好，他都感动到不知所措。
　　这样的性格，太容易被利用了。
　　阿齐抬起头来，笑了笑说：“不用了，店长。您让我留在店里照顾生意，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
　　“真的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叶敬辉盯着阿齐看了良久，才轻叹口气，说：“随你吧。我不勉强你。”
　　阿齐点点头，说：“好。”　　
　　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不知为何，眼前竟有些晕眩。
　　关天泽和陈然都没有好下场，这个结果在他回到夜店的时候就料到了。叶敬辉从不吃亏，以他和司明的手段，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可那又如何呢？就算关天泽和陈然都死了，过去的一切，从来都不会改变。
　　他，齐秋，心底早已被锋利的刀划下了太多的伤痕。
　　这辈子，他只能躲在这个酒吧里，在那些炫目的灯光下露出微笑。
　　他甚至害怕去外面看见阳光，害怕那些人会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然后轻蔑地说——
　　阿齐，多笨、多蠢的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篇番外写江子东大家都懂的，我把可怜的阿齐配给江子东啦，东哥会好好照顾他的><江子东：乱点鸳鸯谱还不是因为你懒！蝶妈：你有意见么？阿齐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特别温柔，你要了他，以后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大狗狗一样跟在你身边，死心塌地的，不好么？程悦有啥好，你守了他那么多年他都不看你一眼的。程悦：呃……我只把东哥当兄弟，我也希望他能找到幸福。叶敬希：我觉得阿齐挺好的，就这么办吧。江子东：咳咳，我没意见。阿齐：我……蝶妈：你有意见？阿齐：我想一辈子陪在店长身边……司明：阿齐你不要死心眼了，陪着叶敬辉的任务交给我就可以了。叶敬辉：你滚，我明显喜欢阿齐多一点。司明：是么？阿齐：我我……我还是走吧……江子东：乖，来我这儿他们就不欺负你了。

    第13章 番外七 江子东

　　（一）
　　江子东在大学时代一直喜欢着程悦，可在他终于鼓起勇气告白的时候，程悦已经爱上了叶敬希。叶敬希看上去总是冷冷冰冰的，唯独对程悦特别温柔。江子东很清楚，他们是最般配的一对，更重要的是，他们相爱。
　　所以，他永远只是个第三者。
　　哪怕他自信对程悦的感情并不比叶敬希少一分一毫，他在程悦的心里，也只能是“朋友”，跟“爱情”一点边都沾不上。
　　有义务，没权利。
　　程悦和叶敬希分开之后，江子东一直暗中关心照顾着他。即使得不到任何回报，可还是忍不住在他有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可是如今，这种默默的守护，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因为叶敬希终于回来了。
　　他在新闻发布会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便是：程悦还好吗？
　　想起今天同学聚会，提到叶敬希的名字时程悦那张苍白的脸，江子东忍不住苦笑起来。他很清楚，叶敬希这些年来一直记挂着程悦，程悦也一直等着叶敬希，而他江子东，过了那么多年，依旧是他们两人间多余的存在。
　　既然得不到，那就潇洒地退出吧。
　　做不成恋人，也没必要当仇人。
　　他江子东又不是差到没人要，没理由因为情场的失意就一蹶不振嘛。三十出头，正是男人大好的年华，他可不想在程悦这棵迟钝的树上吊到老，然后像电影里的悲情男配一样，对着年轻时的照片痴痴凝望。
　　那样的悲剧男绝对不可能是他。
　　江子东收回思绪，透过车窗看着远处绚烂的灯火。不知不觉间竟把车子开来了东华路。这是本地最出名的“红灯区”，酒吧夜店一个接着一个，神秘的私家车络绎不绝，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繁华，且充满诱惑。
　　江子东把车停在了地下停车场，路过一个拐弯处的时候，看见两个人衣衫半褪，正在上演限制级内容。被压在墙上的年轻男子显然看见了路过的江子东，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江子东微微一笑，做了个“请自便”的手势，一脸淡定地走出了停车场。
　　外面下着大雨，江子东见不远处正好有家便利超市，便走了进去，想顺便买把伞。
　　晚饭时间，超市里人很多，付款处排了条长队，显得格外拥挤。江子东尽量找人少的地方站，却还是被某个笨拙的家伙不小心给撞了一下。
　　金属制成的推车结结实实撞在手腕上，强烈的钝痛让江子东不禁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你没事吧？”
　　很清澈的声音。脸上虽故作镇定，白净的手指却紧张地握着手推车，似乎连手背上的皮肤都泛起了红色。
　　江子东想要出口教训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里——
　　面前的男人很漂亮，没有人会忍心对这样漂亮又有礼的人口出恶言的。
　　江子东坏心一起，突然笑了笑，道：“我人没事，只是……我的表……”
　　煞有介事地抬起手腕凑到对方面前，原本如镜面般光滑的表面此时却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江子东把手向对方面前又递了一寸，用很无辜的语气说——
　　“看，被你撞碎了。”
　　年轻的男人惊讶地看着那块表，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大而明亮，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是那种令人心动的淡红色。修长笔挺的腿包裹在西裤里，衬出没有一丝赘肉的好身材，清秀的容貌令人赏心悦目。
　　“贵姓？”江子东问。
　　“我……姓齐。”
　　江子东笑着打量他，“哦，齐先生。”
　　对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称呼，有些害羞地说：“呃……叫我阿齐就好。”
　　“嗯，阿齐。”江子东微微一笑，“我们来讨论一下手表的问题。”
　　这时候真该感谢一下今天新招聘的那个笨蛋秘书，早上整理桌上文件的时候居然把表扫到地上，还笨手笨脚用尖细的高跟鞋踩了一脚，那么漂亮的手表硬是被她弄出个裂缝来。原本今天出来想顺便拿去修的，没料却在超市遇到这个倒霉男人。
　　江子东见他脸上故作镇定，手指却紧张到发白，心情不禁更加愉快起来。
　　阿齐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直视着江子东，轻声说：“对不起，手表我拿去给你修好，可以吗？”
　　那样纯粹而真诚的目光，竟让江子东突然有些心软。
　　这人似乎太好骗了些……
　　在他那真诚的目光注视下，江子东差点就说“不用了”，还好紧急刹车，收起心底莫名升起的“欺负小动物”的内疚感，继续笑眯眯地实行欺负计划——
　　“这支表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而且，这只表价格很贵，还是限量版，很难买到。”说罢，帅气地扬了扬手腕上的碎表，“我不放心就这么把它交给你呢。” 
　　阿齐显然没想到江子东会这么得理不饶人，怔了怔，这才尴尬地低下头去：“那你把银行卡号码留给我，告诉我要多少钱，我回去再打给你吧。”顿了一顿，小声说，“我身上没有带现金。”
　　“不行。”江子东继续耍赖皮。
　　他突然发现欺负这个心底单纯却假装镇定的男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此时的他就像养在家里的小猫，乖乖窝在脚边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看，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
　　江子东扬了扬唇角，故作严肃地道：“万一你就这么走了，B市这么大，我上哪儿找你？”
　　阿齐的脸颊微微发红，轻声说：“那你说怎么办？”
　　“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
　　阿齐怔了怔，疑惑地道：“字据？”
　　江子东点点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给我留个电话和地址，这样我才放心。万一你不守信，我也好找你嘛。”
　　阿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刷刷两笔迅速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到最后两个数字的时候，手指略微一顿，似乎犹豫了一下。
　　阿齐看了江子东一眼，把纸条递给他，道：“这下行了？”
　　说罢，转身要走，却被江子东突然拉住了手臂——
　　“我拨你手机，你也存一下我的号码吧。”江子东夹着那张纸条，微笑。
　　阿齐方才写号码时的犹豫，并没有逃过江子东的眼睛。
　　见江子东拿出手机开始拨号，阿齐的脸色微微一变，语气也有些不太自然，“还是回去再联系吧，我没带手机。”
　　“没关系，我拨过去有来电显示。”江子东笑了笑，继续拨号，阿齐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耳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这里是XX律师事务所，请问你找谁？”
　　果然……
　　江子东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晃了晃手机，说：“你把电话丢在家里了吗？接电话的男人是谁？”
　　“哦，是……是……我哥。”
　　江子东笑道：“你跟你哥一起住？” 
　　“嗯。”
　　江子东眯了眯眼，打量着面前紧张局促的男子，突然翘了翘嘴角，道：“你哥哥……是个女人？”
　　阿齐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怔在那里瞪着眼睛。
　　江子东耸耸肩，说：“刚才接电话的是个女人。我为了套你话，才故意说他是男人的。”
　　“……”
　　“她不会是你嫂子吧？还是你姐？”江子东忍住笑意，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写假的号码，骗我。”
　　阿齐的脸颊瞬时涨得通红，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江子东扬了扬眉，“你的手机号很不方便给我吗？还是担心我骚扰或者诈骗？你觉得……我像那种‘骗子’吗？”说罢还摸了摸下巴，俨然一副正直青年的模样。
　　见阿齐不说话，江子东从口袋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江子东。” 
　　阿齐尴尬地跟他握了握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XX广告集团总经理，下面印了一大堆地址，显然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刚才还以为他是某个诈骗团伙的，穿上西装，戴块坏掉的表到处骗钱的那种，毕竟阿齐隐隐觉得那表不是自己撞坏的，而对方又编了一大堆借口要手机号码，他当然不敢给……
　　现在看来是错怪他了。
　　见他正微笑着盯着自己看，阿齐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居然把人堂堂总经理跟诈骗集团联系在一起……
　　阿齐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刚才记错了。”说着就迅速拿过江子东手里的纸条，改掉了最后的两个数字，然后红着脸递了回去，“手表要多少钱，我回去打给你吧。” 
　　见他一脸通红恨不得找地缝去钻，江子东心里一软，微笑着说：“好了，手表的维修费你不必赔我。”顿了顿，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我会给你电话的。”
　　说罢，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扬长而去。
　　阿齐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才知道，自己是被他耍了！
　　可是，有人这样要电话的吗？死皮赖脸的让人赔钱，最后要了电话，却说不用赔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江子东撑着伞走在路上，想起刚才那个男人故作镇定却紧张局促的模样，不由得心情大好。
　　他在路边站了片刻，就见那个人从超市走了出来。
　　江子东眯了眯眼睛，悄悄跟在了那人的身后。他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叫“阿齐”的男人，似乎不简单。
　　红灯区是个极危险的地方，在这里出没的年轻漂亮的男人，大多是夜店里的money boy，那些男孩的打扮都很妖娆，可刚才的那个人，身上却有种纯净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出卖身体赚钱的MB。
　　可如果不是MB，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是谁？
　　江子东带着强烈的好奇心，跟在阿齐的身后，朝街道的深处走去。
　　（二）
　　Crazy。
　　五个潇洒张扬的大字被炫目的彩灯围绕起来，甚至能从门外就感受到里面热烈的气氛。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阿齐走进了Crazy的大门，江子东甚至不敢把他跟这家夜店联系起来。
　　Crazy，在红灯区混的人，没有不知道这家夜店的。这里的消费水平高到另人发指，生意却依旧如火如荼，很多时候还要提前订位才进得去，显然，这家店的老板非常有商业头脑。
　　江子东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谁。
　　叶敬辉，叶敬希的二弟，曾经是商界的名人，后来退居幕后在这里开起了酒吧。
　　没想到，阿齐居然是这里的人。
　　Money Boy？
　　或许……他的单纯只是装出来的吧，现在的人口味越来越杂，有些就喜欢他这种清秀型的也说不定。
　　不知为何，想到那个拥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的阿齐整天跟不同的男人上床来收取高额的金钱，江子东的心里莫名地……竟有些失望。
　　“先生，几位？”门口的服务生目光非常锐利，他们能一眼就看出你的身份和地位是否足以应付本店的高额消费。显然，在他们眼里，江子东的气度和穿着，都不属于要“拒客”的范围。
　　江子东很清楚这些酒吧的规矩，冲那服务生笑了笑，说：“一位，谢谢。”
　　“好的，这边请。”
　　服务生把他带进了酒吧的一层。
　　一进门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炫目的灯光下，人们正兴奋地舞动着身体，酒吧内的气氛显然非常高涨。江子东跟着服务生走到一个角落坐下，眯了眯眼睛，兴趣缺缺地看着台上跳艳舞的那群年轻男孩。
　　身材倒是不错，可惜妖孽过头了。就像摆在桌上的山珍海味，虽然看着诱人，可是放了太多油和香料，让人提不起胃口。
　　“先生，要点酒吗？”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走到江子东面前，微笑着说。
　　江子东抬头看了他一眼，“嗯，酒单给我看看。”
　　江子东这些年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去酒吧玩儿，自然知道这里的规矩。进来了当然要点酒，面前这个男生这么积极就走过来服务，肯定是想拿小费呢。
　　服务生一手拿着酒单，另一只手拿了只透明的玻璃杯，杯中放着一根红色的蜡烛。他把酒单放在桌上，点燃蜡烛，酒单上的字便清楚地展现在眼前。
　　江子东瞄了一眼标价，心中不禁感叹，叶敬辉真是太狠了，店里的酒比市场价高了不止一倍，宰人就跟宰猪一样，真符合他的风格。
　　淡定地指了指酒单上“新品”那一栏的蓝色迷情，江子东微微一笑，道：“给我一杯‘蓝色迷情’。”
　　舞台上跳舞的那群男孩终于结束了表演，接着又有人上去唱歌。唱歌的人在这里似乎挺红，下面又是一阵尖叫。
　　江子东靠在沙发上，目光在场内扫了一圈，寻找今晚的猎物。
　　突然，不远处坐在吧台旁的一个人吸引了他的视线。酒红色的紧身衬衣被一根简单的皮带束进黑色西裤里，偶尔有灯光从他那里闪过，照出乌黑柔顺的头发，和一张清秀的脸。
　　他的目光投向舞台，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轻轻抿着的唇，依旧是令人心动的颜色。
　　——阿齐？
　　江子东眯了眯眼，又把那个人仔细打量了一番。
　　果真是他。
　　换了一身装扮的他，显然跟这里的气氛更加相符。江子东突然觉得，那种像红酒一样的颜色挺适合他，深色的衣服可以更好的衬托出他白皙的肤色，而且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单薄，反而透出些神秘的诱惑来。
　　“先生，您的酒。”服务生把一杯深蓝色的液体放在江子东面前。
　　江子东看了远处的阿齐一眼，突然说：“这里是不是有位叫阿齐的？”
　　服务生惊讶地问：“您认识齐哥？”
　　江子东微微一笑，道：“你去跟他说，有位老朋友……在这边等他。”
　　那服务生走到阿齐的面前，凑过去在耳边说了几句话，阿齐的脸上果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着他带着疑惑款步朝这边走来，江子东不禁微微扬起了唇角。
　　看着猎物上钩的过程，实在是让人心情大好。
　　（三）
　　阿齐走到江子东面前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后，才恍然道：“江先生，是你？”
　　——不是说手表不用赔了吗，他这是上门讨债？
　　阿齐有些心慌，在江子东微笑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你怎么到这里了？”阿齐问。
　　江子东没有回答，只是近距离的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他这身衣服很顺眼，简单的衬衣和西裤，显出一种令人舒心的温顺气质来。
　　温柔的男人，正是江子东喜欢的类型。
　　阿齐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问：“江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江子东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在这里工作？”
　　“嗯。”
　　江子东看了阿齐一眼，沉默了片刻。夜店的money boy他还没有碰过，除了有洁癖之外，还有一点是因为那些MB化浓妆、涂香水、染头发，身上打很多孔戴很多饰品，这些都让江子东心生反感。
　　他向来喜欢干净清爽的男人。
　　可是面前的阿齐跟那些妖娆的男孩又十分不同，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刺眼的饰物，简单的衣服和发型，让人看着很舒服。更重要的是，阿齐身上有种特别的吸引力，甚至让江子东移不开视线。
　　他的嘴唇很薄，淡淡的颜色，不知道吻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江子东轻轻笑了笑，柔声问：“今晚不忙吗？”
　　阿齐点点头，微笑着说：“还好，今晚没什么事做。”
　　——也就是没有预约的客人？
　　江子东当然是这样理解的，于是直接地道：“那你跟我出去吧。”
　　阿齐以为他是手表坏了来讨债的，自然有些心虚，勉强笑道：“去……哪里？”
　　江子东扬了扬手表，暧昧地说：“反正你也没事做，不如陪我去把表修好。”
　　阿齐点点头，认真地道：“好。稍等一下，我去拿钱。”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江子东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阿齐，不会以为自己是来上门讨债的吧？他是真的不懂？还是装单纯的高手？
　　江子东拿起桌上的“蓝色迷情”，轻轻抿了一口，一阵奇怪的果香味充斥口腔，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最讨厌甜食，这种果酒更是碰都不想碰。他喜欢喝烈酒，那样才畅快淋漓，这种慢慢品的果酒实在令人心烦。
　　不过，“蓝色迷情”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奇怪？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见阿齐回来了，江子东便把杯子递给他，微笑着说：“来，喝了这杯。”
　　阿齐疑惑道：“这是什么酒？”
　　江子东耸耸肩，说：“你们店里的酒，味道太甜我喝不惯。你喝吧。”
　　阿齐拿起酒杯喝了几口，微微皱起眉头。
　　江子东微笑道：“怎么了？”
　　“味道有点奇怪。”
　　那是因为掺了半杯可乐进去……
　　江子东心底暗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站起身来拍拍阿齐的肩，道：“走吧，再晚钟表行要下班了。”
　　阿齐一心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修表，也没有多想，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刚才带江子东进来的那个服务生，笑着冲阿齐打招呼：“齐哥。”
　　阿齐点点头，说：“我有点事跟这位先生出去一下。等店长回来，你转告他一声。”
　　“好的。”服务生说完还好奇地看了眼江子东，似乎觉得阿齐跟他出去有些不可思议。
　　江子东回给他一个正直的笑容，然后就拉着阿齐往停车场走去。
　　江子东带着阿齐到了附近的钟表行，把表放到柜台上。
　　“先生，只是表面损坏，换一块就可以了。”
　　阿齐轻声问：“多久能修好？”
　　“最快也要明天。”
　　阿齐点点了头，从口袋里拿出钱包要付钱，却被江子东拦住，把卡递了过去。
　　阿齐怔了怔，道：“是我弄坏的，还是我付吧。”
　　江子东笑着看了他一眼，“不用。”
　　两人从钟表行出来，雨还在下着，江子东撑起伞，顺手揽过阿齐的肩膀。
　　被他有力的手臂揽进怀里，让阿齐全身都不自在起来，尴尬地想要挣扎，却被江子东大力环住肩膀冲入了雨中。
　　雨太大，只撑着一把伞，两人都被淋湿了一半，突然坐进有空调的车里，阿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江子东见他轻轻揉着鼻子，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越看越觉得可爱，心里一软，忍不住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他，柔声问：“你很怕冷？”
　　“呃，有点。”阿齐冲他笑了笑。
　　江子东笑了一下，没再说话，径直把车往熟悉的宾馆开去。
　　因为江子东灼热的目光让人很不自在，阿齐一路上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的雨景。
　　车窗上满是雨水，外面的景象十分模糊，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阿齐的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隐隐觉得车子越开越远，这里的环境很是陌生，似乎不是回酒吧的路线……
　　阿齐疑惑地道：“江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江子东微笑道：“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阿齐眼皮更沉了，迷迷糊糊地道：“你送我回去吧。”
　　江子东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是人贩子，还能把你卖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笑容也非常的温暖，再说，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么一想，阿齐才放下心来，没再说话。
　　江子东似乎看穿了阿齐的心思，顺手把外套盖在他身上，柔声说：“好了，累的话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温暖的体温，头脑昏沉地更加厉害，阿齐居然真的在车上睡着了。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江子东见阿齐睡得很安稳，有些不忍心吵醒他。停好了车，轻轻把阿齐从车里抱了出来，到了房间之后才把他放在床上。
　　刚才淋了雨，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江子东转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阿齐刚醒，正疑惑地看着这陌生的环境。
　　江子东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醒了？”
　　阿齐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清楚自己正睡在一张大床上，脸色一红，颤声问道：“你……带我来……酒店？”
　　江子东笑了笑，把坐起来的阿齐又轻轻压回床上。
　　阿齐紧张地推着他：“江先生，我想你可能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江子东打断了他，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脸，声音也变得低哑起来，“我带你出来是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阿齐怔了怔，开始挣扎起来，“我不是……唔……”
　　双唇突然被堵上，让阿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牙关被趁机撬开，火热的舌头闯了进来。阿齐的脑子轰的一声乱做一团，只觉得舌头接触的地方像是窜过一波电流，让脊背升起一股惊人的战栗。
　　——跟阿齐接吻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好。
　　柔软的嘴唇有种属于少年的清爽味道。江子东微微一笑，舌头更深地探入了口腔，温柔地滑过敏感的粘膜，缠住阿齐的舌头轻轻吮吸起来。
　　阿齐的身体猛地一僵，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语气甚至带着惊慌——
　　“不……不要……”
　　江子东以为他的挣扎只是欲拒还迎，轻轻笑了笑，一手固定住他的腰部，另一只手则灵巧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白皙的皮肤渐渐从酒红色的衬衫缝隙里露出来，如同剥开了一只漂亮的水果，江子东的眼中不由露出了惊艳的神色，低下头，在他胸口印下一吻。
　　阿齐全身一颤——
　　“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酒？”故作镇定的声音依旧掩饰不住尾音的轻颤，体内，熟悉的热流如同汹涌的潮水迅速蔓延开来……
　　“不……”
　　他一直在挣扎，发红的眼睛甚至透出哀求的神色。无助的惊慌让江子东有些心疼，更加放柔了动作，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
　　“别怕，我不会伤到你。”
　　阿齐怔了怔……
　　这么温柔的声音，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一遍遍温暖的吻……有种……像是被疼惜的错觉。
　　阿齐突然想起，不管是关天泽还是陈然，做爱的时候，都很少会这样温柔的吻他。他们都喜欢直奔主题，起初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们的动作自然会温柔一点，到了后来，他就只成了泄欲的对象，他们用烟头烫他，或者用针扎他，偶尔的亲吻也是惩罚性的，每次都会咬破嘴唇，口腔里总是充满了令人难受的血腥味……
　　如今被江子东拥抱着，那段噩梦般可怕的日子再次浮现在眼前，恐惧的经历让他惊慌，可是敏感的身体却难以自控地迎合起面前男人的动作。
　　在江子东把手指伸入身后隐秘的地方时，阿齐终于放弃了挣扎。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住床单。进入的那一刻，泛红的眼角或许有泪水滑落，只是很快被体内的高潮淹没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阳光很好，透过窗帘投射到脸上的光线让阿齐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眼睛，看见近在眼前的一片白花花的胸膛。
　　“早。”江子东凑过来，微笑着亲吻阿齐的额头。
　　阿齐后背一僵，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很久没有动过情的身体非常生涩，却在酒精的作用和这个男人技巧的撩拨下，经历了好几次的高潮。
　　那种痛苦夹杂着愉悦的感受，是以前从没有体会过的。以前的那两个人，并不会关心他的感受，他们只需要满足自己。
　　可是江子东似乎不太一样。
　　他很温柔，笑起来很温暖，他会耐心的做前戏，还会亲密的跟自己接吻，整个做爱的过程让两人都能得到极致的享受。如果说起初只是因为酒精的作用，那后来呢？后来竟然情不自禁的沉迷在他的怀抱里，把头埋在他胸口，紧紧拥住了他的背，甚至忘记了反抗。
　　这个男人真的太温暖。而阿齐，寂寞太久的人，最缺的就是这种温暖。
　　阿齐很害怕这样的自己。
　　他怕自己会再次沉沦，怕自己会爱上江子东，他更怕像以前一样被人玩弄和抛弃，被人用轻蔑的目光看着，冷淡地说：你不过是个玩物。
　　这样的话，他不想再听第三次。
　　阿齐沉默了半晌，终于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难堪地在江子东的视线下找到凌乱的衣物，匆忙套在身上，这才轻声道：“江先生，我要走了。”说着，伸出手来，“我该拿的报酬……”
　　就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个MB吧。昨晚不过是一夜放纵，这样也好，干干净净地断了联系，也断了自己再次沦陷的可能。
　　阿齐直接开口要钱，却让江子东一时怔住。
　　昨晚应该算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两人的身体非常契合。江子东承认自己很喜欢跟他做爱，不管是起初红着眼睛挣扎的他，还是后来放弃了反抗紧紧抱住自己喘息的他，都那么的让人心疼，和心动。
　　现在见他伸手要钱，江子东莫名的居然有些恼怒。
　　随手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几张崭新的人民币，放到他手心里。江子东紧紧盯着他，想看他此时的目光是否像超市初遇时那样真诚坦然。只是阿齐始终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
　　阿齐轻轻收紧了手心，那些崭新的人民币看着竟那么刺眼。
　　站起身来，身后清凉的感觉让阿齐知道身体被清理过，还上了药。
　　只是，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MB而已，根本不需要这样温柔的对待啊……
　　阿齐自嘲地笑了笑，轻声说：“谢谢您，江先生。”
　　说着便转身，想要出门。
　　江子东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送你回去吧。”
　　阿齐后背一僵，赶忙道：“不必了。”
　　“那么，改天再找你？”
　　“不……”阿齐的脸色有些苍白，握紧了手里的钱，尽量平静地说，“我接下来几天都有约好的生意，不太方便跟您见面。”
　　江子东沉下脸来。见他单薄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门口，心里竟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
　　哪有这样用过就丢的？明明昨晚还一脸痴迷抱着自己喘息个不停，天一亮就换了个脸色，说要接别的生意。
　　既然他是出卖身体赚钱的MB，天亮之后一拍两散不是很正常吗？自己这是生的什么气……
　　透过窗户看着楼下那小小的身影，江子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四）
　　阿齐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平静地看着那些在台上跳舞的男孩。
　　来这里的很多人喜欢跟MB上床，嘴上说着甜言蜜语，其实他们的心底是很瞧不起MB的。这些MB为了生存丢掉了尊严，并不奢望得到别人的尊重，那些只为纾解欲望的客人，自然也不会对他们心存多少同情。
　　阿齐很清楚这些男孩的辛苦，每个人笑脸背后的辛酸他都看在眼里，他理解他们，心疼他们，所以他从来不会为难他们，并且在店长允许的范围内，尽量给他们一点可怜的自由，还有更多的薪水。
　　像他这样没多少本事的人，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
　　店里的MB很多是跟他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外面受尽了欺辱，如果离开这里，他们甚至无法生存。
　　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的……
　　可阿齐依旧觉得，一年前的自己没有死成，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他宁愿那个时候干干脆脆地死掉，也好过现在整天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些被人虐待欺辱的片段，却像无法驱散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他，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有些痛楚，越想忘记，就越是记得深刻。
　　比如此刻，他清楚记得的……江子东给他递钱的那个瞬间。
　　那天早上的阳光很温暖，江子东放在手心里的那些钱，崭新的没有一丝褶皱，上面的数字像是刚从银行拿出来的一样整齐鲜明。只是薄薄的几张纸，他的指尖竟然颤抖着差点没有握住……
　　幸亏背对着那个人，没有让钱掉到地上，没有让他发现自己的异常。
　　从他手里接过钱，握紧手心的那一刻，阿齐突然想，原来店里的那些男孩每天都在受着这样的折磨。
　　他们带着笑，接过自己出卖尊严所获得的钱，然后对侵犯自己的人说：“谢谢。”
　　多可笑的两个字。
　　更可笑的是，在夜店待了这么久，早已见惯这种性交易的他，居然在收下江子东的钱的那一刻，心里莫名的……很难过。
　　不就是意外之下跟那个男人上了一次床吗？
　　阿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那天回来之后，他就像是被猎人的铁夹夹过双腿的小动物一样，惊慌失措地逃进了屋里，然后像避开毒瘤一样把江子东给的钱塞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他在逃避一些事情，关于那个荒唐的夜晚，还有一些零碎的……温暖快乐的片段。
　　那一夜过后，江子东果然没有再出现。阿齐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可笑的他居然在期待那个人的出现吗？像他这样三番四次被人玩弄的可怜虫，又能期待些什么呢？
　　——在那个人眼里，他，阿齐，不过是个一夜风流之后就被抛之脑后的MB，他甚至不必记得那个MB的名字和容貌。
　　不知为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阿齐的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起来。
　　当然，他很快就能习惯了。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阿齐也确信自己可以在酒吧迷幻的灯光下慢慢让心情沉淀下来。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的风流之夜，他并不期待，更不希望这个故事能有什么后续发展。
　　可是，一周之后，江子东居然再次出现在夜店里。
　　还带着那块修好的手表。
　　“这块表送你吧。”站在面前的江子东，脸上温柔的笑容在灯光照耀下特别的炫目。
　　阿齐怔怔地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几日没见，江子东似乎比以前更加成熟了几分，原本就是很有魅力的成功男士，此刻一笑起来，瞬间就抓住酒吧里一众人的目光。
　　江子东并不理会周围或是虎视眈眈或是大抛媚眼的人们，径直走到阿齐面前，轻轻拉起他的手，把表戴在白皙的手腕上。柔下声来：“我们是因为这块表认识，它也算是半个媒人吧……”顿了顿，嘴角上扬的弧度微微扩大，“送你好了。”
　　他把表给阿齐戴好，接着，用手轻轻捧起阿齐的脸，凑过来迅速地吻了一下阿齐淡色的嘴唇，低声说：“我有点儿想你。”
　　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阿齐终于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见很多熟人正在好奇地围观他们，脸色瞬间涨了个通红，冷冷地道：“江先生，你还来这里做什么？我那天说得很清楚了，我们……”
　　“我来当然是为了你。” 江子东微笑着打断了他，说罢，猛地搂住阿齐的腰，顺势就吻了下去。
　　“……”阿齐要说的话全被堵在唇间，羞愤地瞪大了眼睛。
　　在Crazy的熟客都认得阿齐，见这个胆大包天的“色鬼”居然公开吻了店长大人明令禁止调戏的阿齐，很多人都幸灾乐祸围过来看戏。
　　“今晚跟我出去？”结束亲吻后，江子东柔声问。
　　阿齐被他当着众人的面吻了，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哦，你不愿意的话，我陪你在店里也可以。”江子东继续说，“去那边喝点酒，怎么样？”
　　店里的服务生有人忍不住偷笑。
　　见围观人员越来越多，江子东的手臂力气又特大，搂着腰就是不放，阿齐低下头，轻声道：“我们出去谈。”
　　江子东满意一笑，像是宣告所有权一样环过阿齐的腰，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带着他，潇洒地走出了夜店。
　　门口几个人窃窃私语，显然正在八卦刚才的新闻，还故意学阿齐和江子东的口吻，阴阳怪气的说话，“哎呀，齐哥说的那天，好暧昧的词哦。”“你们说，齐哥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那天我看见他们一起出去来着。”“第二天才回来哦~”“齐哥回来之后就躲在屋里面，我看他身上好像有些痕迹哦……”“哦~这样啊……”一群人恍然大悟的感叹道。
　　清清楚楚听到他们的讨论，想起那个荒唐的夜晚，阿齐瞬时涨红了脸，有些愤怒地瞪了江子东一眼，甩开他的手。
　　“江先生……”阿齐沉着脸说，“你……”
　　“叫我东哥吧，他们都这么叫的。” 江子东打断了他。
　　阿齐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狠狠瞪着他。
　　江子东笑了笑，说：“不喜欢的话……叫子东也行。”
　　阿齐冷着脸道：“江先生。”
　　江子东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好吧，你说。”
　　“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在这里出现了，这样会打扰到我的……工作。而且，如果被店长知道，你会有很多麻烦……”
　　“别怕。”江子东镇定地道，“我会很配合你的工作。不会让你吃一点亏的。你们店长那边，我跟他说。”说着，轻轻摸了摸阿齐的脸颊，柔下声来，“接下来的时间，你只管跟我在一起就好。”顿了顿，“先一个月，怎么样？”
　　阿齐怔在那儿，半晌，才艰难地说：“你是想……包养我……”尴尬地咽了咽口水，阿齐不确定地道，“是这个意思……吗？”
　　江子东微笑着点头：“是啊。”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阿齐震惊和难堪，同时，心里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江子东轻叹口气，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居然会有这种想法。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阿齐的脸更红了，身侧的手指紧紧攥住。
　　——混蛋！他真以为自己是MB吗？还包养！包养？？
　　江子东见阿齐瞪着自己不说话，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原本以为只是一时冲动，对你的身体产生了迷恋，所以，我让自己冷静下来，远离你。”
　　“我用一周的时间，好好想了想。结果发现，自己还是……控制不住的……想你。”
　　“而且，一想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非常生气。”
　　“我迫不及待的想见你，阿齐。”
　　“我挺喜欢你的。所以，暂时留在我身边……”
　　“好吗？”
　　询问的语气，听起来很温柔。他的笑容也是，像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暖洋洋的照在身上。
　　阿齐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子东不像店里的那些客人，脸上带着轻浮的笑，随口说着甜言蜜语。相反，他低沉的声音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温柔和认真的。
　　每一句话，都让阿齐的心剧烈的颤动着……
　　想他吗？是的，自己这一周来，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想念他温柔的笑容，想念他抚摸自己身体时灼热的指尖，想念他温暖的亲吻，还有他带给自己的，从没有过的快乐。
　　或许，自己只是寂寞太久，才会一时陶醉于身体的……
　　可是，除了身体青涩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害怕他出现，却又期待他出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矛盾心情，让阿齐心慌，甚至害怕。
　　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江子东？
　　原本被伤害过两次，对人应该有更多的防备才是，可当时为什么就放下了戒备，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安心地跟他出去了？
　　是因为他的笑容和声音，太温暖的缘故吗？
　　“答应吧，嗯？”江子东搂着阿齐的腰，亲密地抵着他的额头，“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明亮的眼睛，阿齐艰难地吞了吞口水。
　　“跟我在一起，就当是……给我这孤家寡人做个伴儿？”
　　阿齐沉默了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嗯……”声音细弱蚊虫。
　　江子东却搂着阿齐开怀大笑起来，“我又不是人贩子，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壮烈。”说着，伸手揉乱了他一头柔顺的黑发，轻轻牵住他的手说，“走吧。”
　　阿齐脸一红，乖乖跟在他的身后，走向了停车场。
　　他没有跟江子东解释真相。或许他真是疯了吧。他实在太贪恋这个男人给予的温暖，看着江子东温柔的笑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洒进一片暖暖的阳光。所以……他宁可冒着飞蛾扑火的危险结局维持这样脆弱的床伴关系，也不想……再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每天都躲在酒吧里。
　　就算这次依旧没有好结果……他也认了。反正被伤害的次数多了，人总会麻木。至少，跟江子东待在一起，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会激动、会心跳、会快乐的“活人”。
　　（五）
　　莫名的同居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阿齐没有想到的是，江子东居然把自己带回了他的“家”。
　　那是江子东在工作附近的小区里买的房子，因为他一人独居，房子的空间并不大，却很干净。客厅里有暖色调的沙发和大屏幕的液晶电视，书房收拾得也很整齐，占据整面墙的书柜里放满了书，写字台上有两台电脑，一台笔记本，一台台式。见阿齐紧张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江子东笑了笑，说：“笔记本是办公用的，这个台式机，偶尔玩些游戏。”
　　“游戏？”阿齐实在没法把面前事业有成的成熟男性跟“游戏”这个词联系起来。
　　江子东把阿齐拉到沙发旁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解释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可不是乖学生，我们寝室四个男生，整天都在打牌的。后来去外地读研，买了电脑，有段时间很迷网游。当时玩太疯了，还被老师拎去教育了一顿。”江子东顿了顿，微微笑了笑，“现在虽然工作了，不过……偶尔还是会玩一下游戏，就当是放松吧。”
　　“平时你待在家里，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开电脑玩玩游戏。对了，电脑的密码是三个零。”
　　阿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江子东递来一杯水，“喝水吗？”
　　阿齐惊了一下，赶忙摇头说：“不，不用……”
　　“你别这么紧张啊。”江子东无奈地拍了拍阿齐的肩，“我没有奇怪的嗜好，找你来更不是为了虐待你。你不用那么害怕我吧……”江子东轻咳了一声，“我看起来很混蛋吗？”
　　“呃，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不肯看我……嗯？”江子东疑惑地伸手，抬起了阿齐的下巴。
　　阿齐的脸颊涨得通红，长长的睫毛正轻轻颤动着，抬头看了江子东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江子东一愣，微微一笑，凑到阿齐的唇边，低声问：“对这种关系……很害羞？”
　　没等阿齐回答，便更近一步，吻住了那双轻轻颤抖着的双唇。阿齐僵了一下，闭上眼睛顺从地承受了这个吻，江子东便得寸进尺，撬开牙关，温柔地开始掠夺。
　　亲吻渐渐变得激烈起来。阿齐紧闭着眼睛，生涩却顺从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江子东体内的欲火。江子东猛地一把抱起了他，快步走向卧室，在一阵惊呼声中，把紧张的阿齐压倒在床上。
　　没有任何酒精的作用，这次……完全是心甘情愿的结合。
　　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柔，阿齐很快就沉溺在了他的温柔之中，只顾着拼命控制呼吸，承受他热情的吻，轻轻的抚摸，强势的进入……
　　身体结合的那一刻，阿齐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叫做江子东的男人上了瘾。他想，自己或许是戒不掉了，更可怕的是，他根本不想戒掉。
　　江子东是第一个把他带到家里，第一个关心他的感受，第一个坦然跟他聊天的人。虽然，聊的话题很简单，可是，从来没有人愿意跟他说那些家长里短，那些……让他觉得温暖的话。
　　一起迎来了高潮，看着近在眼前的起伏的胸膛，感受着耳边灼热的呼吸，阿齐一时有些怔忡，只是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背。
　　片刻之后，平静下来的江子东才微笑着吻了吻阿齐的额头，柔声说：“累了吗？我带你去洗澡。”接着就把阿齐抱进了浴室里。
　　——从来没有人记得事后给他清理。阿齐突然想起来，以前，很多次，都是他自己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迈着酸痛的双腿走到浴室，自己慢慢清理身体，有时候实在太疼了，又没有力气，在浴缸里坐到水都凉了，最后咬紧牙关，狠下心把手指探进身后那难以启齿的地方，冰冷的液体流进体内，冲刷伤口的感觉，疼得刻骨铭心。
　　如今被江子东抱到浴室里，用温水仔细冲洗身体，这样简单的场景，竟让他的眼眶酸得厉害。
　　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江子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只是，这次只能偷偷的喜欢。他再也不敢承受……被江子东轻视的目光了。
　　“为什么……是我？”阿齐轻声问道。
　　江子东怔了怔，停下动作，“什么？”
　　阿齐抬起头来看着他，“夜店里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选中我？”
　　江子东看着他，沉默了良久后，才微微笑了笑，说：“因为，你……让我安心。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阿齐心里一颤，突然紧紧抱住了江子东，把头埋在他怀里。
　　眼眶里灼热的液体，他知道那是泪。
　　店长告诫过他，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哭。一旦在某个人面前哭了，那个人便能轻易抓住你的弱点，更深的伤害你。
　　被关天泽抛弃的时候，被陈然虐待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他一直撑着一口气，撑着那点可怜的卑微的自尊。
　　可这个时候，不知为何，他居然流下眼泪来。像是憋了太久终于爆发了一般，泪水从眼眶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江子东见阿齐的眼泪就像绝提的河水一样一直往外涌，却狠狠咬着嘴唇，倔强地不发出一点声音来。那种无声的哭泣，轻轻颤抖的肩膀，埋在胸前的脑袋和柔顺的黑发……这一切，让他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
　　心疼……
　　为什么会这么心疼面前的人？
　　想抱住他，想看他开心的笑，甚至疯狂的想……再也不让他受一点委屈，流一滴眼泪。
　　江子东轻轻伸出手来，把阿齐温柔地抱进了怀里。
　　“别哭了……”
　　手指一遍遍疼惜地抚摸着阿齐的头发，只想让他知道——
　　我在你身边，所以，再也不要怕了。
　　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们见鬼去吧。有我江子东在，看谁还敢欺负你。
　　

    第14章 番外八 小人物的幸福

　　（一）
　　江子东很早就醒了过来，天刚亮，只有几缕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照出屋内的一片狼藉，昨晚的疯狂持续到了凌晨，后来，阿齐是累到睡着了，江子东怕吵醒他，也没来得及清理，以至于清晨的卧室惨不忍睹，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匪徒的洗劫。
　　江子东打了个呵欠，侧过头去，意料之中的，看到枕在肩膀上的阿齐熟睡的脸。
　　阿齐睡着的样子其实很迷人，浓密的睫毛轻覆在眼睑上，略长的刘海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微微皱起来的鼻子，看着倒有些孩子气的可爱。江子东很喜欢仔细看他睡着的样子，像是怎么都看不够。
　　只是此刻，他并不像往常一样睡得安稳。略显急促的呼吸，紧皱的眉头，像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江子东伸出手去，想抚平他的眉头，又怕吵醒他，手在接近脸颊的地方停留了片刻，最终改变方向，放在他的背，轻轻地，收紧了怀抱。
　　肌肤相贴的暖意让阿齐舒服地嗯了一声，头便自然地埋进了江子东的怀里，本能的想要汲取更多的温暖。
　　均匀的呼吸，表示他睡得正香，噩梦似乎也结束了。
　　不知为何，看着阿齐毫无防备的睡脸，江子东的心却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
　　那种奇怪的疼痛，像是用针尖轻轻刺破皮肤一般，痛感尖锐，却转瞬即逝。
　　跟阿齐同居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个月来，两人的相处可谓是非常融洽。
　　阿齐对江子东的事从不过问，他像是在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床伴”的角色，每天目送江子东上班，等江子东下班回家，便会看见早就准备好晚饭在客厅里等待的阿齐。对身体上的索取也从不拒绝，虽然在床上总是很青涩，却还是极力放松自己来配合江子东。
　　这样的关系维持起来简单且轻松，可江子东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而缺少的恰好是相当关键的部分。
　　或许，正是人们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这一个月来，江子东并不知道自己离开的一整天里阿齐在家里做什么。只是偶尔几次，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轻轻推门进屋，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墙上的时钟。
　　——穿着单薄的衣服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发呆的阿齐，那样孤单落寞的样子，让江子东一阵心疼。
　　他知道阿齐有很多心事，可能是一些难以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的往事。那些事情江子东没有办法知道，他唯一确定的是，阿齐曾经受过很多的伤害，以至于到现在依旧无法从过去的噩梦中完全解脱。他经常会在半夜惊醒，有时候惊慌失措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每天早上江子东醒来，看到的，也总是他紧皱眉头的不安的表情。
　　那样的表情让江子东心疼。
　　江子东曾试图让阿齐说出口，可他逃避的眼神和轻颤的指尖，让人不忍心再去逼问下去，于是心想，就这样吧。过去的事并不需要介意，重要的是现在阿齐就在他的身边，而他也会给阿齐最大的温柔。
　　就这样开开心心在一起一个月，然后，人钱两清，再无瓜葛。
　　原本，他们之间就是客人和MB这种简单的关系，以包养为借口的开始，随着一个月期限的渐渐临近，这段关系也快要走到尽头。
　　这是江子东最初的想法。
　　只是他没有料到，在跟阿齐简单的相处之中，他的心居然偏离了轨道。他越来越舍不得阿齐，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醒来的时候亲吻阿齐的额头，每天回家的时候都期盼着阿齐的问候。更可怕的是，在工作的时候他都会想念阿齐，想知道那个人在家里做什么，一个人会不会寂寞？教他的游戏他会玩了吗？最简单的迷宫都走不出来的笨蛋，是不是又被路上的怪物打死了？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打电话到家里，听见他的声音都觉得开心，跟他交代一大堆注意事项，语气就跟啰嗦的老太婆一样，挂了电话之后，看着秘书目瞪口呆的样子，连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了。
　　熟络的手下都看出了他的异样，还开玩笑说，东哥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啊，整天魂不守舍的，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傻笑？江子东收起笑容，对着镜子摸摸鼻子，对这些玩笑置之不理。只是胸膛里的那颗心却跳得厉害。他知道，自己对阿齐的感情已经超出了预计的范围。
　　完了……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一边哀叹自己居然栽在这样一个傻瓜的手里，一边又觉得，终于从过往那段感情中解脱的自己，现在终于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这种感觉也挺好。
　　只是阿齐那边似乎不这么想。
　　昨天晚上吃饭时，江子东隐晦地问起阿齐今后的打算。阿齐很果断地说：“我想继续回酒吧工作。”
　　那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江子东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在心里抱怨对方的无情，一边又温柔地哄他：“留在这儿不好吗？”
　　阿齐却摇了摇头，说：“不了。我住在这里，你也不方便。”
　　江子东赶忙道：“方便啊。你就住我这里，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完也觉得自己就像诱拐单纯青年的大灰狼，不禁抬头去看阿齐的反应。
　　阿齐的反应是低头拨碗里的米饭，拨两下之后又摇了摇头，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江子东心里郁闷，又不好强留他，只好改用缓兵之计：“那我帮你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好不好？”
　　见阿齐没反应，江子东轻轻握住了阿齐的手，柔声哄道：“你别回去了，酒吧那地方，毕竟不太安全。”
　　阿齐抬起头来，感激地冲江子东笑了笑，轻声说：“江先生，谢谢你的好意。”说到这里，眼神中满溢的感激之情，就像从大街上捡回来之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主人的流浪狗。
　　江子东心中一动，正想抱住他狠狠亲一口，就见阿齐腼腆的低下头去，说：“你不用担心，我在那儿挺安全的。我们店长对我很好，今天他还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一提起店长，阿齐的神情就变了，这让江子东心里更不是滋味。
　　“你们店长对你很好？比我还好吗？”醋意一上来，脑子一热，想法也开始走弯路。
　　阿齐这么单纯的个性，能在夜店混得那么开，还小有名气，店里那些人都挺尊敬他，显然是店长叶敬辉在给他撑腰。叶敬辉那风流成性的个性，说不定阿齐早就被他吃干抹净了。夜店红牌和主人之间有一腿，这实在是太常见了。
　　江子东脸上阴晴不定，阿齐却依旧迷迷糊糊，没搞懂对面的男人正在大吃干醋，还在那羞涩地微笑着说：“对啊，店长对我很好。他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江子东越想越郁闷，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姓叶的？大学时代喜欢个程悦，被叶家老大给抢走，现在好不容易从程悦那个死心眼那里解脱，换了棵单纯的小树苗去守护，结果又被叶家二少抢先了一步？看见阿齐提起叶敬辉时满脸的崇拜，江子东肚子里的火苗越窜越高，到后来，直接窜到头脑烧毁了神智。
　　谈判就这样不了了之，一怒之下把阿齐抱进了卧室，直接用身体告诉他，谁才是他现在最该放在心里的人！
　　昨晚折腾了阿齐一宿，此刻，看着睡在怀里的阿齐轻皱的眉头，想到今天他就要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总是闪烁着刺眼灯光的混乱酒吧，不知道要被多少色狼欺负……江子东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才不会放你走，更不会让你满脑子都想着叶敬辉的好，以后你脑子里应该写满三个字，江子东！
　　江子东暗暗握拳。
　　看着身侧的阿齐熟睡的脸，江子东忍不住凑过去，宣布所有权一般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掀开被子，走下床去。
　　（二）
　　江子东知道，以阿齐那样的性格，起床之后发现他不在家，自然不会擅自离开，毕竟这一个月的费用还没有结算。
　　江子东也觉得自己挺卑鄙的，吃人不吐骨头，把阿齐留在身边一个月，一分钱都没给，傻乎乎的阿齐到了昨天才像是突然想起这回事儿，一脸通红地跟他提起报酬的问题，于是，江子东更卑鄙的说，等明天期满了再结算吧。
　　这样一来，阿齐没拿到钱就不会走了，至少今天可以暂时拖住他，自己也好着手解决一些障碍。确切来说，是某个姓叶的障碍。
　　这天正是周末，Crazy酒吧的服务生正趴在吧台打瞌睡，突然被人拍醒，睁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男人长得十分英俊，正斜靠在吧台前，脸色阴沉，倒是有那么点儿黑道老大的风范。
　　不过看这架势……好像是来找茬的？
　　服务生勉强笑道：“先生，现在才早上八点。我们这里晚上六点钟才开始营业。”
　　“我来找人。”
　　“呃……找人？”服务生怔了怔，“找哪位？”
　　“你们店长。”江子东微微一顿，“叶敬辉。”
　　服务生疑惑地道：“店长？您是……”
　　“我跟叶敬辉是熟人，找他有事。”
　　服务生这才笑道：“店长他在屋里睡觉，交代说不要打扰。要不您留个联系方式，等他醒了我给您电话？”
　　“不必了，我在这里等他。”
　　江子东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叶敬辉还不起床。眼看手表的指针快要指到九点钟，江子东不禁皱起了眉头，问：“你们店长通常几点起床？”
　　服务生笑了笑说：“通常九点半左右，偶尔会睡到中午。”
　　又等了十分钟，楼上还不见动静。江子东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转身朝电梯走去，“我自己去找他。”
　　服务生愣了愣，赶忙追上江子东，一边着急地喊着：“先生您不能上去……”
　　江子东沉着脸关上电梯门，把服务生的话全挡在了门外。
　　听常来酒吧的朋友说，叶敬辉在这里有一个专门的VIP房间，就在3楼的1号房。以前他还在商场混的时候，经常会回这里住，后来他洗手不干了，家也不知搬去了哪里，只是偶尔还会回来酒吧睡觉。
　　今天直接找上门来其实有点冒险，因为叶敬辉在酒吧出现的几率并不高。不过，看来他的运气还不错，今天杀上门来，叶敬辉正好在。
　　想到这里，江子东微微扬了扬眉，踩着地毯径直往1号屋走去。
　　“叮咚……”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由起初客气的一两下变成了连串的噪音，正在做美梦的叶敬辉被恐怖的门铃声吵醒，伸伸懒腰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无视门铃，继续睡觉。
　　“叮咚叮咚……”
　　门铃还在响。江子东靠在门边，食指按着门铃不放，让门铃声不间断的奏出一首交响曲……
　　叶敬辉忍无可忍，终于翻身下床，随意披了件睡袍来开门。
　　站在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表情，见叶敬辉开了门，他才收回了按在门铃上的手，笑道：“叶二少，早啊，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这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是来者不善呐……
　　叶敬辉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哟，原来是江子东，拐走我家阿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叶敬辉嘴角一扬，装笑脸装得无比真诚：“怪不得今早的门铃声突然变得那么悦耳动听，原来是江先生大驾光临啊。”说罢，又冲江子东眨眨眼，放柔了声音，“来了也不早点叫醒我，让你等那么久，我怎么过意的去呢。”
　　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江子东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却依旧是彬彬有礼的微笑，故意问道：“你不介意我吵醒你吗？”
　　“怎么会呢，觉每天都可以睡，跟江先生见面可是千载难逢机会啊。”叶敬辉笑眯眯地道。
　　听叶敬辉越说越肉麻，江子东觉得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叶敬辉的脾气阴晴不定，这会儿一脸笑容很好说话的样子，说不定一翻脸就在背后捅人一刀。
　　“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江子东道。
　　叶敬辉点点头，转身走到隔壁的房间，打开房门道：“江先生请。”
　　他没有请江子东进他自己的屋子，这对江子东来说，是件好事。据说那屋里有很多奇怪的刑具，只有跟叶敬辉关系很特别的人才能进去。当然，江子东一点儿也不想当“特别”的人。
　　隔壁的房间倒是布置得整齐舒适，地毯和床单都是同一个色系的，细碎的花纹装饰看起来十分雅致精巧。
　　窗边有一对沙发，江子东走过去坐了下来，看着叶敬辉说：“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么，你也该猜到了我的来意？”
　　叶敬辉坐在江子东的对面，嘴角微微一扬，暧昧地道：“我又不是神仙，你的心事我怎么猜得到？”
　　江子东挑眉道：“好，那就有话直说。我这次来，是为了阿齐。”
　　叶敬辉好半天没反应，良久后，才摸着下巴道：“阿齐？是江先生的兄弟？朋友？爱人？还是仇人？”
　　“好了，别装了。阿齐是你们店里的MB，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叶敬辉震惊地道：“我们店里没有叫做阿齐的MB，江先生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江子东皱起眉头，“我很喜欢他，所以才来找你，想让你放人。具体条件可以商量。”
　　叶敬辉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夜店店长也终于体会了一次古代青楼老鸨遇到客人来赎身的狗血情节，总算是圆满了。
　　江子东见他笑得很开心，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叶敬辉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没想到，江先生还是个痴情人。”
　　江子东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会喜欢上阿齐。” 顿了顿，“肯放人吗？”
　　叶敬辉耸耸肩道：“你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见江子东沉默，叶敬辉微微一笑，“如果，我要你交出银行账户的密码呢？”
　　江子东怔了怔，没想到叶敬辉这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全部家当？
　　“我不认为你是那么爱财的人。”江子东疑惑地道，“为什么要这个？”
　　叶敬辉笑了笑：“其实我就是个贪财的俗人。既然你找上门来要我放了阿齐，不敲诈你一笔，我怎么安心呢。”
　　“只要这一个条件？”
　　叶敬辉点了点头：“是的，我很干脆，绝对不会有附加条件。”顿了顿，又说，“你有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觉得不值，你可以把账户的钱转走一部分再给我密码。”
　　江子东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我不是在意钱的多少，我只是不希望……让阿齐成为我们交易的商品。”
　　江子东从口袋里拿出纸条，迅速写下一行数字递给叶敬辉，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在我心里，阿齐……是无价的。”
　　叶敬辉接过他递来的密码，淡笑不语。
　　江子东总觉得他那笑容透着诡异，不知道他要那些钱做什么？
　　没有细想叶敬辉有什么阴谋，更记挂着家里的阿齐，谈判结束江子东便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叶敬辉突然说：“要不要跟你在一起，是阿齐自己决定的。江先生，你可小心人才两空哦。”
　　（三）
　　从酒吧出来之后，江子东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阿齐和叶敬辉之间是不是有那种暧昧关系，更不清楚叶敬辉突然要那些钱做什么。
　　其实，他不在乎因为阿齐而丢掉那些存款，如他跟叶敬辉所说的一样，在他心里，阿齐是不可以作为商品来交易的，他的感情更不能用钱来衡量。所以在叶敬辉建议他转移部分存款的时候，他并没有去计较多少的问题，二话不说就把密码写了下来，因为他觉得，仔细去计算那笔存款，就像在菜市场跟老板讲价似的，他的阿齐，不该被估算价格。他的阿齐也值得他毫不计较的付出。
　　说来奇怪，在一起才一个月的时间，就确定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或许，感情就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吧，总之，江子东认定的东西，是不可能再一次放手的。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江子东一进门就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怕吵醒熟睡的阿齐，尽量放轻动作推开了门，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僵硬起来。
　　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出室内整洁的床铺，干净的地板，还有整整齐齐挂在衣柜里的西装，以及桌上一个刺眼的白色信封。
　　他走了？
　　居然就这样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里，离开之前还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整齐，像是不想留下一丝自己的痕迹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江子东只觉得胸口一阵阵闷闷的疼。原来，早就习惯了那个人的存在，微笑的他，总会带给自己最大的快乐和温暖。每次看见他略带羞涩的笑容，江子东就想用尽心思去宠他、爱他，把他留在身边。此时，看着整齐却空荡的房间，满室的阳光却让人觉得冷。
　　江子东一个人在这屋里住了近十年，一直都挺寂寞。原本以为，以后阿齐会跟他一起住，开车回来的路上，还打算明天去商城添置一些阿齐喜欢的东西，再买些衣服什么的。结果，一回家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
　　江子东走到床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信封，打开来，一行隽永的小字便展现在眼前：
　　“江先生，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有事先回去。报酬请你打到我的卡上，号码是6230……”
　　江子东沉着脸，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的Crazy酒吧依旧热闹非凡，江子东站在大厅里，炫目的灯光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能看见一个个影子在疯狂地舞动着。
　　目光在场内环绕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子东皱着眉头走到吧台，冲服务生说：“阿齐在吗？”
　　那服务生显然认出了江子东，于是笑道：“阿齐哥刚被店长叫走，江先生找他有急事吗？”
　　江子东道：“没什么事，我在那边等他。”
　　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便趁着昏暗中没人注意，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电梯停在3楼，江子东深吸了一口气，款步走到叶敬辉的房间门口，手刚伸出去想要按门铃，却发现门开了条缝隙，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从缝隙里透出来，听着像是……
　　江子东轻轻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的场景简直令人难以想象，雪白的大床上，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纠缠在一起，从江子东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平躺在床上一脸羞红的阿齐，还有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的叶敬辉……
　　江子东全身一僵，身侧的双拳握得死紧，眼睛都快气到冒火，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江子东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道：“叶敬辉，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齐脸色一白，别过头去，不敢看门口那全身冒着怒火的男人。
　　叶敬辉倒是气定神闲，翻身冲江子东眨眨眼：“阿齐本来就是我的人，你不知道？”
　　“我……”
　　阿齐刚要坐起来解释，叶敬辉回头看了他一眼，柔声说：“乖，不用跟他解释，你爱上我又没有错。”
　　江子东无视叶敬辉的煽风点火，深沉的目光紧紧盯着阿齐不放。
　　阿齐全身一颤，赶忙低下头去。
　　江子东却一步步地走近床边，紧紧抓住阿齐的手腕，手指的力度像是要掐进肌肉里一般。
　　江子东盯着阿齐的眼睛，沉声道：“我要你亲口说。”
　　阿齐垂下头没有说话。
　　“我喜欢你。”江子东突然低声说。
　　听到这句话，阿齐震惊地抬起头来，江子东深邃的眼中充满的认真和温柔，让阿齐心底猛地一颤，喜欢？他居然说喜欢吗？阿齐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这些天我故意拖着你，不结清报酬，就是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在我心里你已经不是单纯的床伴，我想让你作为我的恋人，跟我一起住在那里……”
　　“我爱你，阿齐。”
　　“你呢？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阿齐良久没有说话，手指紧紧地攥住床单，面对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爱吗？自己或许也是爱他的吧，不然怎么可能放下自尊以MB的身份陪在他的身边？
　　这一个月来，跟他在一起的每天都很开心，每天都在期盼着日子不要这么快过去，因为他能得到的幸福总是太少，也太短暂。
　　以前，每次以为自己能够幸福的时候，总会有人当头一棒把他敲醒，让他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像他这样的小人物，随便死在街边都不会有人记挂，又怎么会拥有爱情那种神圣的东西？
　　经历过太多次的欺骗和伤害，现在的他……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那些喜欢……偷偷的喜欢，埋在心底就好了，不说出口，或许就不会那么痛苦吧。
　　“阿齐，回答我。”江子东紧紧握住他的手，着急地催促道。
　　阿齐低下头去，轻声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把一根倒刺从心窝里抽了出来一般，全身的血液也变得冰冷起来。
　　“对不起……江先生。我想……你会找到更适合你的恋人。”
　　江子东失望的眼神再次刺痛了阿齐的心，他强撑着笑意，艰难地说：“这一个月的钱我们还是结清吧，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江子东沉着脸，盯着他看了良久，却见他脸上依旧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阿齐摇了摇头：“很抱歉……我”
　　江子东冷冷地打断了他：“我想请你们店里男孩到隔壁房间陪我，你也不会在乎的对吗？”
　　阿齐怔了怔，没有回答。
　　江子东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道：“我跟别人上床，像对你一样对待他们……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江子东扔下这句话，深深地看了阿齐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出了门，以剧烈的摔门声来表示他的怒气。
　　阿齐怔怔地看着被摔上的门，眼眶渐渐变得湿润起来，眼前的叶敬辉意味深长的笑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啧，江子东这家伙，把我们阿齐惹哭了？”叶敬辉调笑道。
　　阿齐赶忙擦了擦眼睛，回头勉强笑道：“店长……”
　　叶敬辉笑了笑，轻轻摸摸阿齐的头，“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我……”
　　“你知道在我面前说谎的后果。”
　　阿齐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肯说。
　　叶敬辉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最了解阿齐的心思，这个傻家伙，以前被关天泽和陈然那两个禽兽折磨得差点精神失常，这一年来甚至害怕与人接触，缩在酒吧里心惊胆战地活着，他怕受伤，所以他不敢去喜欢江子东……或者说，早就爱上了，却不敢承认。
　　见阿齐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叶敬辉嘴角一扬，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屏幕。
　　屏幕里是摄像头拍出的隔壁的画面，江子东叫了好几个MB进屋，一群男孩子围着他灌酒，江子东坐在中间的沙发上，随手把一个男孩拉进怀里就吻了下去……
　　阿齐的眼睛蓦地睁大，被窝里的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马上挥过去把他身边的苍蝇都赶走！
　　好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了一样，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他想起这个月来江子东对他的温柔体贴，那么好的人，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见阿齐就像炸毛的猫一样全身都竖着刺，叶敬辉满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说：“别难为自己。”
　　说罢就转身走开，跑去浴室冲澡去了。
　　阿齐在床上僵硬地坐着，眼前那些暧昧的画面一遍遍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一点也不喜欢我？”
　　“我跟别人上床，像对你一样对待他们……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江子东低沉的声音反复响在耳边，让阿齐的眼眶阵阵酸涩。
　　怎么可能不在乎？早就爱上他了，恨不得整天都跟他在一起，一刻都不要分开。此时，却看着他温柔拥抱自己的手臂拥抱着别人……
　　江子东和以前那些人毕竟是不同的。难道自己真的没有勇气说出口，就这样……错过他吗？
　　阿齐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整了整衣服，拿门卡打开了隔壁的门。
　　屋内突然一静，那些男孩子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出现在门口的阿齐就像全身竖着倒刺的猫，紧握在身侧的双拳仿佛随时都要挥出去揍人……
　　一张脸却涨得通红，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都，都给我出去。”
　　阿齐是酒吧总管，男孩们当然听他的话，坐在江子东腿上的男孩刚要站起来，却被江子东搂紧了腰。
　　江子东的目光直直看向门口的阿齐，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阿齐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见那些男孩正在那幸灾乐祸看好戏，阿齐恼羞成怒地道：“叫你们出去，没听见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看向江子东，江子东耸耸肩，淡淡道：“出去吧。”
　　最后一个出门的男孩还体贴地替他们锁上了门。屋内只剩下两人，沉默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感觉到他气息的逼近，阿齐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江子东在距离他半米的暧昧位置停下脚步，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我在乎。”
　　“在乎什么？”江子东接着问。
　　看他羞得连脖子都红了，江子东忍不住扬起了唇角，不再调戏他，抵着他的额头，柔声问：“喜欢我吗？”
　　“……嗯……喜欢。”
　　江子东轻轻抱住了他，把头搁在他肩膀上，低声说：“过去的事都忘了，以后，专心跟我在一起，好吗？”
　　感觉到他拥抱的温柔，阿齐感动地点点头，认真地说：“好。”
　　江子东微笑着放开阿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跟叶敬辉，刚才在做什么？”
　　“啊？”突然转变话题，让阿齐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红着脸说，“店长……他说他学会一种按摩方法，先给我试验一下……”
　　江子东皱了皱眉，“按摩？”
　　阿齐点点头：“我跟他没什么的，他一直把我当弟弟看，而且……他有喜欢的人。”
　　江子东满意地笑了笑，凑到阿齐耳边，委屈地道：“但是，你刚才不但不跟我解释，还说那么多让我伤心的话……”
　　阿齐着急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喜欢你，真的……”
　　“那你证明给我看。”
　　阿齐赶忙道：“怎么证明？”
　　江子东微微一笑，手臂一用力，把阿齐整个抱起来，走到了床边。
　　看来，笨笨的阿齐是被江子东吃得死死的了。
　　后来，江子东带阿齐回Crazy“探亲”的时候遇到叶敬辉，江子东忍不住好奇那天叶敬辉假装跟阿齐暧昧，从而激怒自己的理由。
　　叶敬辉说，他很喜欢看人愤怒地瞪着他。
　　其实叶敬辉当时是想借机拆散他俩的，因为他以为阿齐并不喜欢江子东，江子东也是一时意乱情迷而已。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真的相爱。看阿齐那痛苦的样子，叶敬辉就知道，这傻家伙的心看来是留不住了。
　　于是将计就计，还因此而逼出了江子东的真心话。
　　江子东笑着说：“那你装得还挺像，害我以为你跟阿齐真的有什么。”
　　叶敬辉淡淡地说：“你在隔壁房间接吻玩儿借位，把水当酒喝，后来还装醉，也只有阿齐这样的傻家伙才会被你骗。”
　　江子东笑了笑，“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舍得让阿齐走。他走了，你还要另外请一个总管。当然，我认为请个精明的总管更有助于你的生意，阿齐他太老实。”
　　叶敬辉扬了扬眉：“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江子东点头：“起初以为他是MB，同居之后才发现不是。他心地太单纯，又很生涩，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更别提怎么讨好我，连碰一下都会害羞呢……如果你这里的MB都像他那样，估计Crazy的客人要回头找你这店长的麻烦了。”
　　“看来你也是深藏不露嘛。”叶敬辉赞许地道。
　　两人同时举杯，相视一笑。
　　“店长。”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叶敬辉回头，见到不远处朝两人款步走来的阿齐。离开这里半个月，阿齐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连笑容都变多了。
　　阿齐走到沙发旁坐下，江子东便识趣地道：“我想你们还有话聊，我先去吧台那边。”说罢便轻轻吻了吻阿齐的额头，柔声说，“聊完了来找我。”
　　阿齐乖乖地嗯了一声。
　　等江子东走后，叶敬辉才笑眯眯道：“当着我的面亲亲我我的……看上去很幸福嘛。 ”
　　阿齐脸一红，有些害羞地笑道：“他……对我很好。还说，如果我想回酒吧帮忙的话他也不介意。店长，要不我回来帮你吧？”
　　免了免了，就你这老实的总管让我酒吧亏了多少生意啊……
　　叶敬辉心里哀叹不已。
　　“不用了，这里是非太多。而且，我也不想你回来这里，江子东也跟着整天往我这儿跑。”叶敬辉说罢，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来递给阿齐，“拿着。”
　　阿齐好奇地问：“这是？”
　　“我送你的礼物。”
　　阿齐打开信封，看见一串银行卡号和密码。
　　“我……用不着那么多钱。”
　　叶敬辉笑了笑，说：“拿着吧，你在江子东身边整天闲着没事做，拿这些钱做点小生意也好。”
　　阿齐想了想，自己确实该找点事情做，反正在Crazy酒吧当那么久的管理，做生意的规矩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江子东不放心他出去，那在家里做网店似乎也不错，就卖些小礼品，手工什么的。
　　阿齐越想越是兴奋，心中暗暗制定了一系列计划。
　　几天后，出差回来的江子东一进屋就看见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品……
　　我家阿齐太浪漫了！居然买这么多礼品盒来迎接我，还每个都包装地那么精致？
　　哎？等等，这个是？
　　北京市朝阳区XX路XX收？江苏省南京市XX中学XX收……
　　江子东一脸僵硬地走到书房，就看见阿齐正在认真地包礼品盒。
　　“你……这是……”
　　阿齐抬头笑了笑，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水，说：“我要做点小生意，想来想去觉得网店挺有意思的，就……”
　　江子东皱了皱眉，冷着脸道：“你做什么生意？嫌我赚的钱不够吗？”
　　阿齐站起来，走到江子东面前，轻声说：“我每天都没事做，而且……我想用自己赚的钱给你买些东西，而不是什么都不懂，只靠你照顾。我……”
　　江子东见他一脸委屈的神色，心早就软了，这会儿又听他说要亲自赚钱给自己买礼物，心又高兴地飞上了天，哪儿还在意家里乱不乱的问题，一口就答应下来：“好，好，你喜欢就好。”
　　阿齐感动地抱住了他，认真地说：“我会努力的。”
　　两个人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下去，很久之后，江子东回到Crazy跟叶敬辉诉苦，说什么阿齐的网店生意越来越红火，已经是个小老板了，整天忙来忙去的，陪他的时间也变少了……
　　谁被谁吃得死死的，还真说不准呢。
　　
    第15章 番外九 双恋

　　周日上午，某个名为“JQ遍地”的YY频道上在线人数突然从0变成了1，那位进入房间的人正是频道的创始者，名为“乐乐”。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人进入了频道，耳边立刻传来一个女生尖锐的声音：“我靠！乐乐你居然起这么早啊？！我已经做好了等你一个小时的心理准备，一进来就看见你在线真令人惊悚！我不会是幻觉了吧？！你真的八点钟在线？”
　　说话如机关枪扫射的彪悍姑娘，自然是双恋剧组的导演“小米”同学。
　　程乐淡定地说：“喜欢睡懒觉的人偶尔也有早起的时候，正如彪悍的女生偶尔也有温柔的时候，虽然概率有点儿低，但我们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小米道：“你这是拐弯骂我呢？”
　　程乐微笑道：“有吗？我其实在夸你很温柔啊。”
　　小米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斗嘴我可斗不过你。话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周末哎，周末你居然能八点之前起来，实在是奇迹。”
　　“呵呵，实话说，我不是八点起来的。前天睡够了两天的份，昨晚就睡不着了，所以干脆通宵。”
　　对于程乐奇特的作息，小米也只能无奈地吐吐舌头，转移话题道：“要不咱们先说说剧本的事儿。”
　　“不等人来齐吗？”
　　小米说：“我们定的是八点半，以恶魔的性格，他肯定会准时在八点半到场的。小唯估计也要二十分钟，反正闲着无聊，咱俩先聊聊吧。”
　　程乐笑着说：“也好，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怕得罪我。我这人脾气特好，不会跟你计较的。”
　　早就习惯了他的厚脸皮，小米只咳了一声，便继续说道：“那个新剧本你看了吧？无双已经被彻底炮灰掉了，整个剧都是你跟恶魔做主角，不过你要配弱受，我觉得对你来说还挺有挑战性的。你的声音一听就很开朗阳光，让你配弱受，你觉得自己能配得来吗？”
　　程乐很诚恳地说：“没事，我会努力去尝试的。反正这个剧已经不可能再换角色了，对吧？”
　　其实我很想换换看的……小米把这句话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两人就剧本问题讨论了一会儿，就见频道里又多了一个人，小唯。
　　小唯进来跟两人打了招呼，就开始和小米聊了起来，两个女生聊着聊着，话题就朝八卦的方向发展，小A跟小B分手了，小C又跟小D在一起了，还是现实中的一对……
　　程乐无奈地摇摇头，把耳塞的音量调到最低。幸亏小米还不知道他跟归剑明在一起的事儿，万一她知道了，程乐可以想象，她震惊的尖叫声一定不会输于凶杀案现场。
　　过了一会儿，恶魔果然如小米所说，非常“准时”地出现了，他进屋的瞬间，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就跳到了08:30，就跟报时器一样准确，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归剑明咳了一声，问：“我一进来你们就开始笑，怎么了？”
　　程乐说：“因为你太可爱了，大家一看见你就想笑。”
　　头顶一群乌鸦飞过，小米和小唯半晌无语，归剑明却是早已习惯了程乐的调侃，发了条私信过来——
　　“你什么时候起的？”
　　“昨晚通宵，所以今早不用起。”
　　“怎么又通宵了，不是跟你说了早点睡吗？”
　　“你不知道吗？你不在家，我孤枕难眠。一直想你，想你，越想越精神，根本睡不着的。”
　　“……”回答程乐的是一串省略号，归剑明显然被程乐堵得无话可说了。
　　程乐心情很好地继续逗他：“你呢？想我没？”
　　“……嗯。”
　　程乐嘴角一扬，满意地转移话题问到了重点：“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好，我买好吃的等你回来。”
　　两人在那边私聊，YY上诡异的安静了终于让小米察觉出不对，咳嗽一声打破沉默：“那个……恶魔和乐乐，你们怎么不说话呀？我知道你们前段时间闹了点不愉快，呵呵，大家都别往心里去嘛。怎么，还冷战呢？”
　　当初一个个吵着闹着要退出双恋剧组，网友聚会也不欢而散，今天在YY上遇见了也不说话，她还以为两人依旧在冷战呢，殊不知现在的他俩别说冷战，都已经同床共枕了。
　　听了小米这话，知道内情的小唯忍不住咳嗽两声。
　　两位主角倒是十分淡定，归剑明先开口，低声说：“乐乐，对不起，前段时间是我错了，你别放在心里。”借着这个机会，倒是把一直想说的心里话给说了出来，语气听着也格外的认真和诚恳。
　　程乐听他道歉，心里十分甜蜜，表面上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淡定地说：“没事的，我才没那么小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别放在心上。”
　　两人你一来我一去，一下子就解除了“冷战”状态。知道内情的小唯被他俩肉麻的 “互诉衷肠”弄得头皮发麻，小米却还在那激动地大叫：“这就对了！咱们剧组就要和谐友爱！”
　　小唯暗中叹道，他俩确实“和谐”也“有爱”，小米同学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小米显然很激动，还在那说：“哎，你们不知道，前段时间你俩一起嚷嚷着要退组，可愁死我了！今天约大家开会，我还想了一大堆台词劝你们和解来着，结果都没用上！这下好了，有什么误会都解释清楚，你们后面还有很多时间要合作的，过往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未免她继续激动下去，小唯赶忙聪明地打断了她：“好了导演大人，咱们快开始正事儿吧。”
　　小米点头道：“对对，差点忘了今天还要对戏。本来我计划半个小时劝你们和解，剩下半小时对戏来着，现在看来第一个步骤已经完成了，咱们直接进入第二步了。恶魔，乐乐，来，咱先对第一场。”
　　第一场，是剧中的主角“阿成”把脏兮兮的“小夕”救回家的场景。
　　程乐看了剧本一眼，深吸一口气，投入地开始配音。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你是……什么人？”
　　可怜兮兮的小弱受形象被程乐演绎地栩栩如生……
　　“咳……”听他那可怜巴巴的像要哭一样的声音，再对比一下平时相处时总是笑眯眯的调戏人的样子，可怕的反差让归剑明忍不住咳了起来。
　　耳边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程乐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归剑明低声说：“呃，我的喉咙不太舒服。”其实是被程乐的弱受形象给吓到了，一听到他可怜的发颤的声音，归剑明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喉咙怎么了？是不是上太多节目嗓子疼？要不我们改天再对吧，你先去休息。”程乐掩饰不住的关心震惊全场，尤其是小米，直接变成了呆滞状态。
　　归剑明也有些惊讶于程乐的紧张，程乐虽然总爱开他玩笑，把调戏他当成生活中的乐趣，可那份难以掩饰的关心还是让归剑明十分感动，赶忙说：“没事的，继续吧。”
　　“嗯，没事就好。那继续吧。”
　　程乐轻轻咳了一声，继续念起了对白。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才用一副平淡的语气说：“是我救了你。”
　　“哦？是你救了我？那……谢……谢谢你。”
　　（小弱受忐忑不安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睡在床上衣衫不整，刚要说话，就被他抱了起来，惊讶地瞪大眼睛，鬼畜攻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把他抱进浴室，扔进了浴缸里。）
　　程乐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剧本里面写的注解真令人头疼，剧本不知道是谁写的，简直是欠扁。
　　“啊！你做什么……”程乐照着剧本装出副惊恐的声音。
　　“你身上太脏了，洗干净再出来。”归剑明冷冷地说。
　　“你……可以出去吗？我……”
　　“废话真多。”
　　（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哗哗的水声，挣扎声）
　　“等一下，你……你干什么……”
　　“闭嘴！”归剑明凶狠地道，“我救你，自然要从你身上得到回报的。”
　　“唔唔……不要……唔……咳咳咳！”
　　这次轮到程乐笑场了，当然，归剑明的头顶也集合了一大片乌鸦，即使程乐不笑场，他也快装不下去了。
　　其实当初两人第一次配吻戏的时候还算发挥正常，可现在关系不同了，虽然现实中接吻经常发生，可这么当着别人的面配出来，要是配得太真了自己会不好意思，太假了又觉得对不起听众。再说两人都那么熟了，这会儿听对方装腔作势演出另一种性格，总觉得很诡异。跟心爱的人配这种戏，比陌生人更为尴尬。
　　程乐忍不住抱怨道：“这谁写的剧本？一见面就强暴，还在浴室撕衣服……”
　　小唯轻声说：“是羽毛写的……”心道：他摆明故意整你们嘛。
　　程乐挑眉：“怪不得，他写的也太过分了吧？我怎么觉得他写这剧本像是故意为难人呢，这后面还有一大段被人强了之后的哭戏，哭完了还去……自杀？我的神！”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说：“我也觉得太夸张了。我配的这个角色，我自己都想揍他。还有，你那个小弱受……我听着都脊背发凉……”
　　程乐笑着说：“是吧？那个小弱受，我都想捏自己脖子了。”顿了顿，又道，“导演啊，我觉得这种剧肯定不会有人喜欢的，太假了，太狗血了。”
　　归剑明点头道：“乐乐说的对。而且，作为我们社团的周年庆剧本，这样的剧也不太合适。”
　　程乐赶忙附和：“对啊，别人一听还以为魔音社的CV没水平，就知道以吻戏吸引眼球。”
　　“是的。既然以社团的名义出剧，尺度还是要把握的。羽毛写的这个剧本更适合私下玩乐。”
　　“恶魔说得好，而且最近严打啊，配这种剧万一被网警听见，把我们抓去拘留怎么办？”
　　“乐乐说的也是，我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两人显然把小米和小唯当成了空气，就剧本问题热烈讨论了一番之后，终于得出结论——
　　“不如重写剧本吧。”
　　小米在那目瞪口呆听他俩一唱一和，夫唱夫随，等他们讨论出结果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又重写？不是吧！羽毛说了这剧本他可不想管了。他说写出这个，已经发挥了他最高的水准……”
　　程乐赶忙道：“要不，我负责写吧？”
　　归剑明道：“我觉得行，乐乐可是中文系的才子，写剧本绝对比羽毛拿手。”
　　“过奖过奖，写完之后你可要帮我改改。”
　　“好，我们一起写。”
　　“那……写个清水的？”
　　“我没问题。小米和小唯的意思呢？”
　　小唯说：“我……当然没问题。”
　　小米吞了吞口水，道：“那……既然你们都没问题，就这么办吧。”
　　她终于体会到恶魔和乐乐联手的威力，他俩说起话来，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于是，双恋的剧本又打回去重写。
　　小唯赶忙识相地说：“今天就这样吧，等剧本出来我们再约对戏的时间？”
　　小米也觉得跟恶魔和乐乐待在一个房间，有种诡异的“被忽略感”和“灯泡感”，于是说：“那行，我有事儿先走了。”
　　等两人迅速退出之后，程乐才说：“她们被吓跑了？”
　　“或许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半晌后，归剑明才低声说：“你累的话先去睡一会儿？”
　　“没事，不累的。”
　　“嗯。那剧本，你打算写什么？”
　　“不怕，就我们俩为原型，素材一抓一大把。写一些生活中的温馨场面好了。”
　　“嗯，也行。”归剑明转移话题道，“我都听见你打呵欠了。好了，去睡吧。”
　　程乐笑道：“偷偷打个呵欠你都听得到，你耳朵还真灵呢。”
　　归剑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程乐，我很想你。”
　　程乐怔了怔，随即开心地扬起了嘴角，“我也是。我还特想你煲的汤。”
　　归剑明微微一笑，说：“好，明天回来就给你做。你先去睡吧，别太累了。”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睡了。”说罢又补了一句，“我就喜欢你一本正经管我的样子。”
　　归剑明无奈道：“你啊……”
　　程乐笑道：“那我明天等你回来。下午三点的车没错吧？”
　　“没错。”
　　“那就是五点左右到家了，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好。”
　　“那我去睡了，拜拜。”
　　“拜。”
　　等了一会儿，见程乐还赖着不走，归剑明笑了笑，柔声说：“我爱你。”
　　程乐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心底很是甜蜜，顺手把房间名字改成了“我也爱你”，然后心满意足退出YY睡觉去了。
　　归剑明看着那四个字，心里一暖，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晚上，登陆YY的小米，发现收藏里面突然多出一个“我也爱你”的频道，那号码看着十分眼熟，好像是乐乐创建的那个。
　　乐乐爱谁？那个“也”字也太奇怪了吧，说明有人跟他告白之后他才回应的，而且，那个人显然知道这个频道的号码。
　　难道是恶魔？
　　小米突然全身一抖，她想，她一定是……幻觉了……
　
    第16章 番外十 过年

　　（一）
　　快过年了，大街小巷挂满了火红的中国结，连公车上都开始播“恭喜恭喜过大年”的欢乐歌曲，程悦本不是爱热闹的人，市集之类的地方更少去逛，可这几天见隔壁的老头老太太兴高采烈买了一大堆年货回来，不禁又有些心动起来。
　　以前，叶敬希独自带着儿子，又整天忙着工作，根本顾不上这些细节，可怜的小叶谦从小到大或许都没吃过几顿完整的年夜饭。就算叶敬希有时间陪孩子过节，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冷冷清清的年夜饭也没什么意思。
　　程悦越想越是心疼，总觉得叶谦这孩子实在太懂事了，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其实跟其他小孩一样盼着过节呢。
　　程悦在大学当老师，寒假放得早，一月初的时候，叶敬希还在公司里忙碌，小叶谦还在学校准备期末考，程悦却早早闲在了家里。
　　想来这也是跟叶敬希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不如认真筹划一下，让他们父子都开开心心过个年，顺便把程乐也叫来凑个热闹。
　　程悦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很响，趁他们父子不在家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按照中国人的习俗，新年新气象，过节嘛，很多东西都要买新的，一来换换心情，二来图图吉利，添置碗筷是必要的，床单被子也要改头换面，地板窗户都得擦干净，新衣服当然必不可少。鸡鸭鱼肉，糖果零食，实在太多了，程悦干脆列了个清单，跑了好几趟市集，才把东西买齐。
　　程悦就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一周，这才搞定了一切工作。站在客厅里，看着墙壁上喜庆的贴纸，程悦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这才像过年的样子啊。
　　周末的时候，叶敬希终于开完了年终总结会，给自己放了个年假，开车回家的时候顺便从学校把刚考完试的叶谦给接回来。父子两人到家，发现门开着，叶谦一推开门就开始大叫：“没走错吧？！爸爸你看你看，我们家整个变了样！”
　　倒不是叶谦夸张，家里的确是焕然一新。门口铺了新地毯，写着“出入平安”；墙壁上贴了一对红色的金鱼剪纸，象征“年年有鱼”；阳台上还挂了一排大红灯笼，客厅里多了好多盆景和鲜花，还多出好几个造型可爱的凳子；电视旁边大大的鱼缸里，一群漂亮的金鱼正游得欢畅……
　　叶谦在那兴奋地哇哇大叫，叶敬希脸上倒是很平静，只是目光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周，然后又退了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号，这才摸着鼻子咳嗽了一声…… 
　　听到门口的动静，围着围裙的程悦从厨房探出头来，微微一笑，说：“回来了？”
　　叶谦跳着扑过去抱住程悦，“爸爸！你太厉害了，家里都变了个样，比以前有意思多了！啊，我的床单也换了，我最喜欢的机器猫！”说着就放开程悦，转身往卧室里扑去。
　　程悦见叶敬希正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放假放的早，没事做，就顺手收拾了一下。”
　　叶敬希笑了笑，上前一步，轻轻把程悦搂进怀里抱住，低声道：“辛苦了。”
　　好久没见，一抱住就不想放开。尤其是今天的程悦穿着居家服，还围着围裙，看上去特别温柔，抱在怀里也软软的，很暖和……
　　叶敬希收紧了怀抱，嘴唇轻轻吻向他的耳朵。
　　程悦敏感地一颤，赶忙道：“你先放手。”
　　“嗯。”叶敬希嘴上答应着，亲吻却沿着耳朵滑向了白皙的脖颈。
　　程悦双手僵在半空，半晌后，才下定决心般用力推开叶敬希，瞪着他道：“我身上都是面粉，手上还有油，你不怕的话……唔……”
　　威胁显然没有用，叶敬希只笑了一下，便厚颜无耻地用力抱住程悦，还吻住了他的唇，等便宜占够了，才低声说，“怕什么，有洗衣机呢。”
　　程悦看着面前的男人西装上奇奇怪怪的面粉痕迹，不禁哭笑不得。
　　久别重逢亲热完了，叶敬希这才换下西装，跟程悦一起到了厨房，一见厨房里的壮观场面，叶敬希忍不住震惊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个大碗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菜，摆了一排，就像参加美食节的展览。
　　程悦笑着说：“我在蒸包子。”
　　“……要这么多吗？”
　　“这个是韭菜馅儿，这是白菜，还有芹菜、玉米和香菇，加起来也就五种，不算多吧。”程悦好脾气地笑道。
　　这还不算多？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那么多种类的包子啊……
　　叶敬希心里直犯嘀咕，脸上倒是很淡定，又瞄了一眼一整排的包子馅儿，还有桌上一整排的包子皮，忍不住道，“你一个人包不完，我来帮你。”
　　程悦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
　　叶敬希道：“你教我，我就会了。”
　　程悦只好耐心地教他，悲剧的是，叶敬希一插手的后果就是厨房变成了战争现场，混乱不堪，他包的包子就像一块硬硬的面团。
　　程悦忍不住笑话他：“果然是你包的包子，又冷又硬。”
　　叶敬希皱了皱眉，“好吃就行了。”接着又不甘心地补了一句，“馅是你做的，不管外形多难看，里面肯定好吃。”
　　程悦轻轻笑了笑，“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的信任了？”
　　叶敬希道：“不客气。”说罢就亲了程悦一下，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盯着他看了半晌，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程悦对他的动作不明所以，直到小叶谦好奇地说：“爸爸，你的脸上有面粉”的时候，才跑去镜子面前看，脸瞬间气了个通红。
　　叶敬希这个混蛋，在脸颊亲出个面粉印算怎么回事，玩心大发的恶作剧？！
　　（二）
　　腊月二十九那天，程悦拨通了弟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程乐一点也没有过节的紧张感，懒洋洋的声音一听就是刚起床。
　　“喂，哥啊，这么早……”说完还加了一个不甘愿被打扰的呵欠。
　　程悦等他呵欠打完，才淡淡地说：“程乐，过来我家过年吧。”
　　程乐惊了一下，赶忙说：“哥，我……那什么，我打算跟几个朋友一起吃年夜饭的，都约好了。”
　　“行了，别哄我，你那些朋友我都认识，小飞小唯他们回家了，你还能跟谁吃年夜饭？”
　　程乐顿了顿，笑道：“我不太好意思打扰你跟叶大哥过二人世界……”
　　“你怎么可能会不好意思？”程悦皱眉打断了他，“到底怎么回事？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跟我一起过节呢。”
　　程乐有些头大地按住了电话，冲身侧的归剑明道：“怎么办？我哥逼我回去过年，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多可怜。”说着就假惺惺地抱住归剑明撒娇，“我想跟你过二人世界……”
　　归剑明嘴角抽了抽，低声说：“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程乐一口回绝，顿了顿，才说，“我哥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不想大过年的刺激他。”
　　归剑明沉默了一下，轻轻拍了拍程乐的肩膀，柔声说：“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别担心，我们见机行事。”
　　程乐低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拿起电话道：“好吧，哥，我来跟你们一起过年。你不介意我带上一个朋友吧？”
　　程悦怔了怔：“朋友？是谁？”
　　“哦，小归他也是一个人，我想叫他一起过去吃年夜饭。”
　　程悦疑惑地道：“小归不跟夏羽一起过年吗？还有……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你……刚才是在跟他商量？你们一起住？”
　　一大堆问题砸过来，程乐尴尬地看了归剑明一眼，然后开始撒谎：“不久之前，我来这边找工作，他帮了我不少忙……他原先的舍友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地方，我就租下他隔壁的卧室，嗯，我们现在是……舍友。舍友而已。”
　　程悦总觉得弟弟这话有些奇怪，可偏偏找不出漏洞所在。转念一想，又觉得小归是孤儿，大过年的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确实不符合程乐“仗义”的性格，而且小归跟自己又是多年好友，和叶敬希也认识，过来吃顿年夜饭也没什么问题。
　　程悦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将信将疑地说：“那好吧，你跟小归一起过来。”
　　下午的时候，归剑明和程乐果然一起出现在家门口，还提了一大堆礼物，说是来拜年的。由于归剑明曾经给叶谦送过玩具，小叶谦对这位“归叔叔”非常有好感，一看见他就往屋里拉。程乐便跟程悦拥抱了一下，一脸笑容地说：“哥，我想死你了。”
　　程悦翻翻白眼说：“行了行了，早上叫你来，还不情不愿的，这会儿见面倒说想我了，太假了你。”接着又转向归剑明，微笑道，“小归，程乐在你那儿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不如过几天我去那边重新找个房子给他住。”
　　归剑明看了程乐一眼，程乐赶忙避开他的目光，说：“哥，我也没给他添麻烦，两人一起租房，总比一个人住的好，你就别管了。”
　　归剑明点了点头，附和道：“是的，不用麻烦了，我跟程乐一起租房挺好的，那地方离我们工作的单位也近。”
　　程悦看了两人一眼，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说：“也好，你们觉得方便就行。”说罢又摸了摸头，疑惑地道，“我只是奇怪，你们前段时间还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怎么现在突然这么要好了……”
　　归程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迟钝的程悦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可还是没有发觉问题的关键所在，或者说，他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叶敬希却是心知肚明的，见归程二人面对程悦时尴尬的样子，便好心地过来打圆场——
　　“程悦，叫他们过来坐吧，怎么站在门口聊天呢。”
　　程悦笑道：“差点忘了，你们坐车也累了，快过来坐吧。”
　　两人赶忙走到客厅坐下，叶敬希给两人倒了水，便冲程乐道，“你们饿了吧，不如我们提前开饭？”
　　程悦说：“也行，先煮点儿饺子吃。你们聊，我去弄，很快的。”
　　见程悦转身往厨房走去，归剑明赶忙起身道：“我来帮你。”
　　归剑明跟着程悦一起进了厨房，程悦便笑着把汤勺递给他，“那你来煮饺子，我继续弄我的鸡汤。”
　　归剑明点头接过汤勺，从冰箱里拿出饺子往锅里下，一边赞道：“你都提前包好了？这么多？”
　　“嗯，昨天跟叶敬希一起包的。难得他有时间跟我一起弄吃的，反正冻冰箱里可以慢慢吃，干脆多包一些。”
　　归剑明看着冷冻柜里满满一抽屉的饺子和一抽屉的包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怎么了？”程悦回头问。
　　归剑明轻咳一声，说：“你挺深谋远虑的，这些包子饺子……够你们吃半个月了吧。”
　　“差不多吧。”程悦微微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对了，程乐跟你一起住，你真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吗？他的作息时间很奇怪，半夜三更的特别精神，白天倒是死活起不了床。”
　　归剑明低头轻笑道：“他现在已经改了很多，晚上十二点睡觉，早上也会按时起床，不然上班要迟到的。他若起不来，我会叫醒他。”
　　程悦感叹道：“真是辛苦你了，当他舍友挺不容易的吧？”
　　归剑明说：“不会，他这样直率的性格挺好的。”
　　程悦疑惑地道：“是么……你以前不是挺讨厌这种性格的人？”
　　“呃，饺子好了。”归剑明聪明地转移话题，从锅里捞了一盘饺子端到客厅里。
　　程悦也擦擦手，跟了出来。
　　下午五点，众人正围着桌子吃饺子，就听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叶谦跑去开门，踮着脚从猫眼里往外看，然后打开门，开心地说：“二叔，司叔叔！”
　　来者正是司明和叶敬辉。
　　叶敬辉两手空空，戴着墨镜就像参加歌友会的明星一样潇洒，一见到叶谦就把他抱了起来，揪着他的耳朵说：“小叶谦，想二叔了没？”叶谦被他折磨惯了，赶忙识相地说：“想。想。天天惦记着二叔什么时候来呢。”叶敬辉哼了一声，无趣地把孩子放下。
　　司明手里提了一箱酒，交给了叶敬希，例行公事一样淡淡地说：“春节愉快。”
　　叶敬希接过礼物，皱了皱眉，“这么早来拜年，真不像你的作风。”
　　司明耸耸肩，“没办法，他非要来。”说着，用眼神瞄了瞄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的叶敬辉，“他也是半小时前突然做的决定，说是很多年没跟大哥一起过年，兄弟感情要淡了，今年一定要来给你拜年，免得你一结婚就把他这兄弟给忘了。”
　　叶敬希也顺着司明的目光看向客厅，见叶敬辉正毫不客气拿起自己的筷子就吃起了饺子，程悦在那慌慌张张拦都拦不住。
　　“呃……那个筷子是叶敬希用过的，我去给你拿双新的。”
　　叶敬辉笑着说：“没事，我跟他没出生前就抱在一块儿一起喝羊水，难道还怕他的口水？”
　　“……&%￥#@%￥@”程悦非常无语地回头看叶敬希，叶敬希扭头看司明，司明低头摸鼻子，半晌后，才下定决心说：“我看，拜年只是借口，来蹭饭才是他的目的。”
　　叶敬希严肃地点点头，冷冷地道：“我看也是。”
　　桌上的饺子很快就被叶敬辉吃完了，程悦又去厨房煮，没过多久，门铃再一次响了起来。
　　小叶谦又蹦跳着去开门，踮起脚尖看了看猫眼，打开门礼貌地道：“三叔好，林叔叔好！”
　　林微笑着摸了摸叶谦的头，说：“小谦过年好。这件新衣服挺好看的，是你爸买的？”
　　“是的，我也觉得特好看。”叶谦得意地说。
　　叶敬文朝客厅里看了一眼，只见那沙发上坐着一排人，特别壮观，各种目光正往门口扫过来。忍不住翘了翘嘴角，说：“哟，这么多人？大哥这里今天还真是热闹啊。”
　　叶敬辉笑眯眯地看了两人一眼，目光停在林微身上，打趣道：“林微，好久不见，二哥还真想你呢。”
　　林微没说话，只冲他尴尬地笑了笑，扭头压低声音对叶敬文说：“你怎么没跟我说你二哥也要来？”
　　叶敬文挑眉道：“我哪知道，他以前最讨厌这些热闹的节日，一到过年就躲得远远的。今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转了性跑来大哥家拜年，你知道，他的行为是无法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的。”
　　“……他每次见到我，都笑得很诡异。”林微有些郁闷地道，“不就是因为当初他给我打了那个什么药水……”
　　见叶敬文也开始笑，林微忍不住道：“你笑什么？像他那样捉弄人很好玩吗？你们兄弟都一个样。”
　　叶敬文赶忙敛住笑容，低声安慰道：“好了，过去的事别乱想，他对你也没什么恶意嘛，就是行为古怪了一点。你把他当透明空气，别理他。”
　　林微皱皱眉，“算了，我离他远一点。”
　　叶敬辉突然笑道：“喂，你们俩别光顾着在背后说我坏话啊。来，林微，这儿还有饺子，是我专门留给你的。”接着又补了句，“放心，没有下药。”
　　林微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笑了笑说：“谢谢……二哥。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叶敬辉挑了挑眉，转手把一碗饺子塞给司明，“没人要，给你吃吧。”
　　司明笑了笑，接过饺子，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不用隔山打牛，我明白的。”
　　叶敬辉冷笑：“明白什么？”
　　“你关心我，知道我很饿，专门给我留了饺子，还拿林微当借口……”话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一拳，叶敬辉白他一眼，冷冷道：“自作多情，异想天开。”
　　司明淡笑道：“越暴力，就越证明你心虚。”接着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
　　在惹得叶敬辉恼羞成怒更加暴力之前，司明赶忙聪明地用饺子塞住了自己的嘴巴。
　　叶敬希从厨房出来，突然发现客厅里又多了叶林两人，忍不住道：“你们今天这是赶集呢？”
　　叶敬辉道：“给大哥拜年，应该的。”
　　叶敬文道：“我觉得咱们兄弟很多年没有一起过年了，今年凑一起吃顿年夜饭，也好培养培养兄弟感情。”
　　叶敬辉说：“对对，三弟说得太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
　　叶敬希看来看去，都没法从他们的笑容里看出一点儿“培养兄弟感情”的成分，倒是闲着没事儿来捣乱，顺便蹭顿年夜饭的成分居多。
　　叶敬辉见老大一直皱着眉，于是笑道：“老妈跑去国外潇洒了，咱们这些没有着落的可怜人，只好来大哥这里找点过节的气氛，谁让大哥这里最有‘家的温暖’呢。”
　　叶敬文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的马屁拍过头了吧？”
　　叶敬辉轻声说：“怎么可能，大哥这种闷骚的人，最喜欢咱们当众夸他了。”
　　“是么……”叶敬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回头又冲大哥笑道，“大哥，我也是太敬重你才来给你拜年的，你看，二哥那边我就懒得去。”
　　叶敬辉凑过来道：“你别来烦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叶敬文说：“彼此彼此，咱俩互免。”
　　见他们在那交头接耳，叶敬希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们说够了吧？”
　　两人终于停止了假惺惺的油嘴滑舌，一起看向叶敬希，叶敬希这才无奈地道：“我也不是不欢迎你们，你们来之前至少也该打个电话吧？”
　　叶敬辉做无辜状：“突然袭击才有意思。”
　　叶敬文做诚恳状：“想给大哥一个惊喜。”
　　叶敬希白了两人一眼，说：“行了行了。敬文你去厨房帮忙，程悦有点忙不过来了。阿辉，你到司明那边坐，一个人占那么多沙发做什么……”
　　客厅里乱成一团，叶敬希在那安排座位，叶敬文听大哥的吩咐跑去厨房帮忙。
　　程悦和归剑明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晚饭，本来打算吃火锅的，因为司明和叶敬辉的突然到访，只好改变计划开始炒菜。
　　叶敬文进了厨房，一眼就看见围着围裙的归剑明，忍不住笑道：“小归师弟，你怎么在这儿？”
　　归剑明回头见叶敬文来了，不禁惊讶道：“学长也来拜年？”
　　“是啊。”叶敬文看了他一眼，又想起刚才在客厅里见到的程乐，意味深长地道：“你跟程乐一起来的？”
　　归剑明点点头：“嗯。”
　　叶敬文没再说话，心里也有了底。归剑明在T大歌手大赛决赛上唱的那首《可惜不是你》在论坛广为传颂，叶敬文也知道一些他的光辉事迹，前后一联想，很容易想到归程的关系不一般。大哥那么精明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了，只是现在看来，程悦还被蒙在鼓里。
　　归剑明和程悦一个切菜，一个炒菜，叶敬文插不上手，就在旁边帮忙杀鱼。
　　叶敬希、司明、叶敬辉，这几个人一凑到一起，讨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财金股票，程乐早跑去书房上网去了，林微在客厅里待得无聊，就带叶谦来厨房看情况。
　　叶谦见叶敬文杀鱼杀得又快又准，忍不住赞道：“三叔，你杀鱼的技术真好。”
　　叶敬文道：“我杀人的技术更好。”
　　“啊？”
　　林微尴尬地解释：“他杀鱼就像做手术，拿刀拿习惯了……”
　　“还是你了解我。”叶敬文微微一笑，又回头冲叶谦道：“来，三叔教你，这个是鱼胆，我们平时说的吓破胆，指的就是这个。”
　　“哦……”叶谦点点头，好奇地抓起一个鱼胆来看。
　　“这些是肠子，消化食物的，看起来不多，扯开了其实很长。”叶敬文扯了一大堆肠子给叶谦做示范，叶谦恶心地皱起了眉。
　　林微看他把鱼整个给解剖了，一块一块教叶谦认，忍不住道：“叶敬文，你够了。”
　　叶敬文回头冲林微笑了笑，把鱼往水里一放，一边洗一边冲叶谦道：“下次再教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去跟小程叔叔玩游戏好了。”叶谦被吓跑了。
　　等叶谦走后，林微才埋怨道：“你给他讲这些做什么？”
　　“为了恶心他，让他对医学彻底失去兴趣。”叶敬文耸耸肩，“我们家，有我一个医生就够了。再说，还有你呢，医学底子比我还好。”
　　林微忍住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以后叶谦会避开你，就跟避病毒一样。你解剖死鱼的场面，真的恶心到他了。”
　　叶敬文笑了笑，道：“等他长大了，他会感激我的。我这叫逆向思维，懂么。”
　　“嗯，你在脑外科待久了，大脑回路也有点不正常了吧。”
　　“天才的大脑跟普通人总是有点差别的。”叶敬文笑了笑，凑到林微耳边说，“你老公我，就是个天才。”
　　林微翻翻白眼，“我还是跟叶谦一起玩游戏去吧。”
　　（三）
　　晚上七点半，年夜饭准时开始，看着桌上摆满的食物，都比得上酒店宴席了，某些来蹭饭的人当然赞不绝口，毫不客气挥舞起筷子。
　　等吃饱喝足了，众人又围着桌子看春晚，把每个节目都用各种奇怪的理由骂了一通。
　　叶谦实在不明白，二叔和三叔今天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不在自己家过年，跑过来吃年夜饭，吃完还一起看晚会，边看边骂的，他们是不是太闲了，故意没事找事儿呢。
　　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喝酒，叶敬辉有司明当保镖，肆无忌惮地喝了不少。他是第一个醉的，喝醉以后倒是不发酒疯，只是冲每个人眯着眼睛笑，大伙被他的笑容弄得寒毛直竖，司明赶忙识相地把他拖回了家。
　　当然，叶敬辉也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会这么听话，司明拉他回家他也没反抗，乖乖跟着走。平时司明说一句，他可是要顶三句的。
　　回去的路上，叶敬辉枕着司明的肩膀睡了个香，到家的时候才醒来，醒来以后倒是精神的很，司明便把他抱进浴室去冲澡。
　　叶敬辉躺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伸展开身体，司明拿着布细心地给他擦拭着，白皙的肤色因为酒醉的缘故染上了一层薄红，懒洋洋躺在那里的叶敬辉，看着特别的性感。
　　手的动作渐渐放慢，呼吸却明显急促起来。
　　一直闭着眼的叶敬辉，在他的手移动到某个敏感部位的时候，突然睁开眼来，微微一笑，猛地抱住司明就亲了下去。
　　“唔……”被整个推到浴缸里，还呛了几口水，看着骑在身上笑得恶劣的男人，司明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没醉？”
　　叶敬辉冲他眨眨眼，“你说呢？”
　　两人僵持了半晌，叶敬辉才邪恶地笑道：“我才不想跟那群无聊的人待在一起看无聊的晚会，所以才装醉，提前回来跟你过二人世界啊。”接着，又调戏地摸了摸司明的下巴，问：“怎么，你不高兴？”
　　司明微微笑了笑，一个翻身，轻轻把叶敬辉压回浴缸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么体贴，我当然高兴。”
　　说着就吻了下去。
　　叶敬辉躲开了他的吻，眯眼笑道：“今晚我在上面，好不好？”
　　司明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柔声说：“等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讨论。”
　　“我很清醒。”
　　“你清醒的时候不会这么主动的。”
　　“……是吗？”
　　“是的，所以今晚你这么主动，纯粹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你不用觉得尴尬。”
　　叶敬辉轻轻扬了扬唇角，狠狠亲了司明一口，低声说：“你真了解我。”
　　说着，就主动扯开了他的西装，腿也自然地环住他的腰，动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司明当然不会放过难得这么主动的叶敬辉，迅速除去了碍事的衣物，手臂一伸，拿过旁边的沐浴露来，涂了一些在手指上。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了暧昧的喘息和呻吟声。
　　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某人可是不会承认的。
　　到底真醉还是假醉，除了他自己，谁也说不清。
　　叶敬辉和司明走后，叶敬文和林微也识相地离开了。反正他们住的不远，开车很快就能到家。叶敬文喝了点酒，虽然没醉，可酒后驾驶毕竟不安全，林微便抢先坐在了驾驶座上。
　　到家后，林微把叶敬文赶去浴室洗澡，自己则打开客厅的电视看了起来。
　　叶敬文很快就洗完澡，穿着件浴袍走了出来，林微见他皱着眉，忍不住问：“怎么？不舒服吗？”
　　叶敬文摇了摇头，顺手关掉电视。
　　“我还在看呢，那个小品……”
　　叶敬文走过来把林微抱在怀里，低声说：“有什么好看的，你现在应该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林微怔了怔，看着他一脸邪恶的笑容，无奈地道：“你真是……”
　　“真是什么，嗯？”手已经不老实地滑到毛衣里面，准确抓住了胸前的一点轻轻揉捏，“怎么不说了？”
　　林微挣扎间无意中蹭开了他的睡袍，脸猛地一红，“你里面什么都没穿？……”
　　叶敬文凑到耳边低笑：“反正待会儿要脱的，何必多此一举，你说对吧。”
　　“你……唔……唔嗯……”话全被堵在唇边，林微便也不再反抗，张开嘴回应了他热情的亲吻，自然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长吻结束后，林微才轻笑着说：“你装醉啊？”
　　叶敬文点头：“装醉是回家的最好借口。我们一直待在那里，大哥也会不耐烦的，不如回来过二人世界。”
　　“这么说你二哥也装醉啊？”
　　“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开酒吧，酒量怎么可能这么小。”
　　叶敬文笑了笑，“大家心知肚明。”说着又伸手解开了林微的皮带，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你不该分心讨论我二哥醉没醉的问题吧？”
　　“呃……”
　　“我们很久没做过了，林微。”叶敬文突然严肃地道。
　　“呃……没有啊，只是……”
　　“半个月够久了。”叶敬文打断了他，扬了扬眉，“前段时间你说你很忙，我也不勉强你，现在放假了，我看你还拿什么做借口，嗯？”
　　“我……也不是找借口，前几天是真忙……”见叶敬文盯着自己看，林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耳根有些微微发红，轻声说：“我们……去卧室吧。今晚……随你。”
　　叶敬文满意地笑了起来，拉起林微就往卧室走去，一进门便迫不及待把人压到床上，热情地吻了起来。
　　卧室里暧昧的声音一直持续到东方发白的时候才结束，第二天一早，林微肯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该说“随你”的，叶敬文随便起来根本就是个禽兽。
　　（四）
　　相对于两个弟弟家里上演的亲热戏码，大哥这里在年夜饭后的一段时间里还是相对平静的。归程两人在外地，当然不可能当晚走人，加上叶谦收了那么多人的压岁钱，心情特好，精神抖擞地守到凌晨12点，放了一大堆烟花。
　　春晚结束了，程悦这才收拾起桌上的残局，归剑明帮他打扫客厅，程乐被赶去洗澡，叶敬希则去哄叶谦睡觉。一群人分工明确，忙碌了半晌，总算把混乱的客厅给整理干净了。
　　程乐也正好洗完澡出来，程悦便把他带到了客房。
　　“你跟小归今晚一起睡客房，没问题吧。”程悦说。
　　程乐嗯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他呢？”
　　“洗澡去了。”
　　“哦……”程乐擦着头发，见哥哥正忙着铺床，便说，“哥你别忙了，累了一天快去睡吧，这些我自己弄。”
　　程悦笑了笑，说：“也不算累吧，那些吃的前几天都准备好了，我就猜到他弟弟们要来，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说罢，又回头问：“你呢？在新的单位怎么样？我知道你人缘肯定挺好的，我是说……嗯，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
　　程乐怔了怔，低头说：“暂时不考虑，还早呢。”
　　程悦走过来，微笑着说：“也不早了吧。你看，小飞和小唯都订婚了，你同学结婚的也不少，我虽然不急着催你结婚，可你也该考虑考虑这方面的事。遇到合适的女孩子就在一起试试，别耽误了。”
　　“嗯。”程乐心虚地低下头去。
　　“对了，你是不是在谈恋爱，瞒着哥哥？”程悦突然问。
　　程乐一惊，赶忙说：“没有……怎么这么说？”
　　“哦，我好几次打你电话都占线，你跟谁聊电话聊那么久？我去问问小归看，你是不是有情况瞒着我。”程悦打趣地道。
　　程乐赶忙伸手拦住他，“好了好了，哥，我有什么事瞒过你。打电话是……跟客户谈生意呢。如果真有女朋友，我会跟你说的。”
　　程悦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好吧，我相信你。”说着便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早点休息。”
　　“嗯，哥你也是，早点睡。”
　　“晚安。”
　　“晚安。”
　　等程悦出门之后，程乐才颓然坐回床上，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刚才利用哥哥的信任欺骗了他，让程乐心里很不是滋味。
　　归剑明洗完澡回来，看到的便是坐在床上低着头的程乐，归剑明赶忙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环住他的肩，柔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程乐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归剑明，把头埋在他胸前，低声说：“我哥刚找我聊天，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 
　　归剑明心里一紧，“你怎么说？”
　　程乐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跟他撒谎了，说暂时不考虑。”顿了顿，又说，“他一直很相信我们，我们却这样瞒着他，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可是，我又怕说出来他会反对，毕竟他一直认为我应该找个女朋友的。他要是知道我跟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肯定很难过吧？”
　　归剑明收了收怀抱，轻轻抱住程乐，用手一遍遍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安慰道：“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你心里的矛盾，我不会逼你做出选择……”
　　“说什么傻话。”程乐抬头瞪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归剑明，你听着，我不会跟你分开的，就算他反对，我也不会……离开你。”
　　见程乐生气了，归剑明赶忙抱紧了他，柔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不会放弃你，程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开你的。”归剑明双手捧起程乐的脸，认真地道：“我爱你。你知道的。”
　　程乐笑了起来，主动凑上双唇，轻声说：“我也爱你……”
　　两人紧抱在一起，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一般，亲吻很快就变得浓烈起来。
　　“我给你们多拿了床被子……”拿着被子推门而入的程悦，僵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面前正拥吻在一起的两人，这样的场面像是当头浇下一桶冷水。
　　弟弟跟最信任的朋友，居然是……这种关系？
　　还说只是舍友，还说找了女朋友会跟自己说，还说有事从来不隐瞒……嘴上说得漂亮，实际上却瞒了这么多，瞒了这么久？
　　亏自己还以为他们真的是单纯的朋友，还在那殷勤地劝他们和解，像个傻子一样……
　　看着程乐逃避的目光，程悦心中怒气更甚，不禁攥紧了双拳。
　　归剑明狼狈地放开了程乐，赶忙起身道：“程悦，我跟程乐……”
　　“你不是说有事不会瞒我？”程悦冷冷地打断了归剑明，目光直直盯着低着头的弟弟，“如果不是我意外撞见，你还打算瞒我多久？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跟男人在一起，在我面前，你还要假装你要找女朋友？”
　　“哥……对不起。”程乐垂着头，低声说。
　　“我跟他好好谈谈。”归剑明凑到程乐耳边，轻声道，说罢，安慰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起身走到程悦的面前，说：“程悦，我们聊聊。”
　　“今天已经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你们也该准备一下台词不是吗？”程悦冷冷地瞪了两人一眼，“真是信错了你们。”
　　回到卧室之后，叶敬希正坐在床头回短信，见程悦沉着脸进来，便伸手把他拉到身边，环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程悦低声说：“小归和我弟弟……他们居然在一起，还瞒着我……”
　　“……”听着程悦愤怒又委屈的声音，叶敬希也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不觉得意外？”程悦回头瞪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见叶敬希沉默等同于默认，程悦气到全身都颤抖起来，“很好。连你都瞒着我。叶敬希，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好骗？整天像个傻子一样担心程乐和小归会不会相处不好，结果，他们早就是恋人关系了！全天下都知道了，就我这亲哥被蒙在鼓里……”
　　程悦因为愤怒和伤心，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却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他怕我不同意，怕我影响到他跟小归的感情吗？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不会体谅人的哥哥？”
　　“其实，他跟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干涉的……只要他喜欢，他幸福就够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可能委屈他做任何事的……”
　　“我一直没看出来，不是我太笨了，只是……我太相信你们……”
　　“你，程乐，还有小归，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你们会联手骗我。” 
　　“可是你们，却一点都不相信我……”
　　见程悦眼眶发红，指尖也不停颤抖着，叶敬希忍不住紧紧抱住了他。
　　当初答应程乐隐瞒实情，只是缓兵之计，没有想到程悦知道真相后会这么难过，被最信任的人串通欺骗的感觉，确实不会好受吧……
　　程悦他总是为别人考虑，温和的性格也很少会计较和生气，今天看来是气坏了才这么激动的……
　　他最在乎的也就这个亲弟弟，程乐找到了幸福，本该第一时间让他知道的，可他们不但没有通知他，反而防着他……
　　此刻见程悦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叶敬希也十分心疼。
　　“对不起……”叶敬希抱紧了他，低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程悦。”
　　手指一遍遍轻抚着他柔顺的黑发，叶敬希的怀抱也收得更紧，声音也更加的温柔：“当时我们才刚在一起，小归和程乐之间也没有稳定下来，因为我家里那些事，你已经心力交瘁了，所以我才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你，我只想给你一点缓冲的时间，等一切稳定下来再说。”
　　“我爱你，也太在乎你，我不想让你背负太多的压力……”
　　程悦怔了怔，轻轻伸手回抱住叶敬希。
　　叶敬希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便继续柔声说：“其实程乐也是这种想法，他不是不相信你，他只是怕你知道后会难过，会失望，更害怕你跟归剑明之间产生矛盾。他越在乎你，就越不敢说出口。”
　　“你应该明白这种心情，当年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害怕让家里人知道，不是吗？”
　　程悦身体轻轻一颤，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下来，点了点头，说：“我……暂且相信你的解释。”
　　就知道程悦最心软了。
　　叶敬希轻叹口气，紧紧抱住他，柔声说：“我爱你。以后再也不骗你了。别生气了，好吗？”
　　程悦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叶敬希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说：“好了，你该睡了。今天我弟弟们来捣乱，你忙进忙出的，累坏了吧？”
　　程悦笑了笑，摇摇头说：“还好。”
　　叶敬希躺到床上，顺势把程悦搂进怀里，盖好了被子，低声说：“睡吧。快一点了，有事明天再说。”
　　“那他们俩呢？”
　　“他俩现在肯定着急呢。”叶敬希笑了笑，“别理他们，让他们急一个晚上，就当是骗你的惩罚。”
　　“呃……我还是去看看吧。”程悦想要起身，却被叶敬希拉回怀里紧紧圈住。
　　“睡吧。”
　　在叶敬希强势的态度下，程悦只好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程悦刚起床，一打开门就看见归剑明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当门神。
　　“我们谈谈，好吗？”
　　程悦被归剑明堵在门口，只好瞪了他一眼，道：“去书房。”
　　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程乐正坐在那跟叶敬希聊着什么，一看见哥哥下楼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紧张地看着他，尴尬地笑着说：“哥，起这么早啊……”
　　程悦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身把归剑明带到书房。
　　一到书房，程悦便冷着脸回头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归剑明老实回答：“快一年了。”
　　“……”程悦非常无语地瞪着他，半晌后，才叹了口气，“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弟弟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温和安静的那种？”
　　“那是遇到他之前。”
　　“你……有多喜欢他？”程悦有些尴尬地问道，跟归剑明这么熟了，突然有一天，好友变成了弟弟的恋人，这可怕的转变实在让人难以消化。
　　归剑明倒是很镇定，看着程悦，认真地说：“我爱他。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我对他的感情，绝对不会比你少的。”
　　程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你们在一起幸福吗？”
　　归剑明道：“很幸福。”
　　“呃……”程悦还有些犹豫。
　　归剑明赶忙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对程乐的。如果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你可以尽管来揍我。”
　　看着一脸认真的归剑明，程悦的心情也颇为复杂。归剑明的人品他倒是不怀疑，认识那么久的朋友，自然很清楚归剑明的身世背景，也知道他曾经被凌夕背叛伤害过，他对感情很认真而且执着，既然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爱上程乐了，而且还陷得挺深……
　　不过，程乐那边，那家伙整天没心没肺的，万一哪天他把小归甩了，这事儿可不好收场。归剑明和程乐在一起了，程悦最担心的倒不是弟弟吃亏，而是小归吃亏。毕竟程乐那家伙满肚子坏水，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主……
　　程悦忍不住道：“我不是怕你欺负他，我是怕他欺负你……”
　　归剑明怔了怔，随即微微笑了起来，“不会，程乐对我很好。”
　　完全想象不出程乐能对他多好，程悦有些头疼地坐回沙发上。门突然被推开，程乐垂头丧气地走进屋里，站在程悦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诚恳地道：“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说罢就一脸委屈地凑过来，抱住程悦使劲儿蹭，蹭到程悦心软了，才柔声说：“哥，你就同意吧，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你了。”
　　程悦看了他一眼，“那小归呢？”
　　“他啊……”程乐回头瞄了归剑明一眼，“他……”
　　见归剑明正盯着自己看，程乐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并列第一嘛，就像我的左右手，一个都不能缺。哥，你不忍心亲自砍掉我一只手吧？”
　　程悦被他装委屈的语气弄出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推开他说：“行了，我也没说不同意……”
　　见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程悦轻咳了一声，道：“你们既然是认真在一起的，我自然会祝福你们。不过……”
　　“不过什么？”程乐赶忙问道。。
　　“程乐你也收敛一点，别欺负小归。”
　　程乐回头看着归剑明，笑得特别灿烂，“小归，你觉得我平时有欺负你吗？”
　　“没有。”归剑明回答地斩钉截铁，答完还微笑着补了句，“程乐对我很好。”
　　程乐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回头冲程悦道：“哥，你听见了吧？我对他超好，好到他都离不开我了。”
　　程悦被他肉麻的语气恶心到，见他俩在那眉来眼去，这才微笑着道：“你们幸福就好。”
　　“哥你不气了？”程乐轻声问。
　　“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嗯，下不为例。”程悦说完就起身离开，“你们聊吧，我去看看小谦起来没有。”
　　等程悦出门后，程乐这才站起来走到归剑明面前，归剑明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停在自己面前时，才伸出手，紧紧抱住了程乐。
　　“没事了。”
　　“嗯。”程乐笑得很开心，“昨晚还以为是场暴风雨，结果只下了点毛毛雨。我就说，我哥最心软了。”顿了顿，又道，“也多亏叶大哥在前面挡着，我哥的怒气故意全 被他挡下了。”
　　见归剑明一直微笑着不说话，程乐忍不住捏了下他的手臂，“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刚才跟你哥说的那句话，好像说……我是你最爱的人？”
　　“有吗？不记得。”程乐笑眯眯道，“你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归剑明收了收手臂，把程乐紧紧抱在怀里，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记得就好。”说罢，便温柔地吻住了程乐的双唇。
　　书房内的两人正热情拥吻着，客厅里，叶敬希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程悦走到沙发旁坐下，笑了笑说：“你起这么早？”
　　叶敬希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些，坐到他身边，柔声问：“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程悦低着头说，“没什么问题。反正……程乐决定的事情，我也不想干涉。他开心就好。”
　　叶敬希微微笑了笑，环住程悦的肩膀，低声说：“小归说他们今天中午就回去了，过年期间家里也不会再来客人，不如，我们两个出去玩？”
　　“呃……你想去哪？”
　　“难得有年假，想带你去放松放松，就当补几天蜜月。”
　　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程悦耳根一红，轻声说：“那小谦怎么办？”
　　“我妈很久没见他了，说是很想他，我们带他一起出国，顺便把他送到我妈那边玩几天。回来的时候再接他一起。”
　　程悦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这计划怎么这么周详，似乎早有预谋呢……对了，他二弟和三弟都在大年三十那天提前拜年，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暗示的……想在年前把这些全部解决了，然后就拉自己出国过二人世界？
　　想到这里，程悦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叶敬希微笑着看着程悦，低声说：“好吗？跟我一起出国度蜜月。”
　　“蜜月不是已经过了……”想起婚后蜜月时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场面，程悦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次就算是结婚一周年纪念吧。”叶敬希厚颜无耻地说。
　　“……”
　　叶敬希忍不住摸了摸程悦微红的脸颊，“怎么，你还害羞么？”
　　程悦瞪了他一眼，说：“……好吧。这次听你的。”
　　叶敬希微笑道：“明天的机票。”
　　“你早就订好了？那你还问我？！”
　　“虽然知道最终答案……可例行程序还是要走一走的。”
　　“你……”
　　（五）
　　正月初二，机场。
　　叶敬希和程悦带着叶谦正往安检口走去，小叶谦突然拉了拉叶敬希的手，说：“爸爸，你看二叔……”
　　叶敬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远处，有两个男人正在进安检口，那背影显然是司明和叶敬辉。
　　叶敬希沉着脸把叶谦拉到身后，“你看错了。”
　　“没有啊，那明明是二叔和司叔叔……”
　　程悦听父子二人正在说话，疑惑地回头问道：“怎么了？”
　　叶敬希微笑道：“没什么。”
　　三人一起上了飞机，没过多久，就听耳边响起某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哟，这也太巧了，大哥，你们一家人这是去纽约给老妈拜年？”
　　叶敬希头疼地看着面前一脸笑容的二弟，忍不住道：“是啊，真是太巧了。”
　　叶敬辉笑着说：“双胞胎果然心有灵犀啊。”说罢就一屁股坐在程悦旁边，“你看，座位都在一起。”
　　叶敬希压低声音冲司明道：“你们怎么也订了今天的机票？”
　　“……没办法，他突然想出国看妈妈，我不陪他去就是不孝。”
　　“他疯，你也陪他疯？”
　　司明耸耸肩，“我不陪他，他也会一个人疯。所以……你明白的。”
　　两人还没说完，就听不远处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二哥，真巧。”戴着帽子的叶敬文正一脸灿烂笑容。
　　叶敬希揉了揉太阳穴，沉着脸问：“怎么你也今天去？”
　　“大哥你不知道？年前订票只能订到这一天的……”
　　一群人在飞机上面面相觑，想到一群人在纽约见到妈妈时的壮观场面，林微、程悦等人甚至有种砸玻璃跳飞机的冲动。
　　过年大团圆，人多虽然热闹，可总是见到不想见的人在面前晃，那也是极为痛苦的一件事。
　　这一定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个春节了。


    第17章 番外十一 纯恶搞版圣诞聚会

　　公元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节前夕。
　　刚刚做完手术的叶敬文，在洗手台前悠闲地清洗着手指，突然，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叶敬文皱着眉用两根手指夹起手机接听，耳边传来一阵邪恶的奸笑。
　　“以最快的速度到龙华大厦顶楼，否则，嘿嘿，你最在意的人，会被推下去哦……”
　　“敬文！”
　　那边有林微的呼救声，叶敬文皱眉，飞身下楼。
　　一个城市内，三辆车子朝着同一个方向飞驰。
　　目标：龙华大厦。
　　龙华大厦顶层，围成一圈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一个微笑，一个咧嘴笑，一个冷笑。
　　“你们猜，最先到的会是谁呢？”一脸兴奋的小蝶，被三人再次无视。
　　咚咚咚，踹门的声音。
　　打开，只见周放一脸坏笑倚在门口：“跟我这推理作者玩儿绑架？也不处理下背景音效，漏洞百出啊。”
　　“那你还来得这么快？”小蝶哆嗦中。
　　“废话，我家压寨夫人在你手上，我能不快？”说着，换了张灿烂笑容凑了过去，抓住沙发上冷漠男子的手，“没事吧？”
　　“嗯。”对方淡淡回答，不动声色地把手缩了回去，身体倒是靠得更亲密了。
　　“周放，也不打个招呼。”林微轻轻微笑。
　　“嗯，你怎么也在？”周放扭头，又看到旁边坐着一个咧嘴笑着的大男孩，“这位是？”
　　“萧凡的恋人。”林微友好地介绍。
　　“你好，我叫卫腾，呵呵，你就是著名的作者周放吧？我妹妹超喜欢你写的小说，经常跟我提呢。”
　　周放拽拽地摸了摸鼻子：“一般吧，称不上著名。”
　　靠着周放的端木宁轻轻哼了一声。
　　此时，门口又出现一个人，只见他一身白色西装，身材笔挺修长，冷漠的脸上带着些许焦急的神色，见到卫腾之后才松了口气，款步走了过去，把手放在卫腾肩膀上。
　　“没事吧？”
　　“嘿嘿，没事，蝶妈招呼大家一起来过圣诞节呢，说是BT家族的BT聚会。”
　　萧凡冷下脸来冲罪魁祸首道：“什么绑架？你这可构成了犯罪，知道吧？”
　　知道你是大律师，也不用动不动就把犯罪啊挂在嘴边，来欺负我这个法盲……
　　奇怪的是，叶敬文怎么还没到？
　　正疑惑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随着开门的声音，一脸邪恶笑容的叶敬文推进来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
　　“恶作剧也不选好地方，忘了龙华大厦是我哥的地盘了吗？”
　　把圣诞树放一边，叶敬文坐去林微身边，揽住他的肩膀。
　　不恶作剧你们能来么……也不想想，召齐这么多人，多不容易啊我。
　　“今天找大家来，是想聚一聚，一起过个节，顺便给你们发点小礼品……”
　　“条件？”萧凡问。
　　审犯人的口气真让人不爽。
　　“条件当然是配合来做个节目。”
　　“不会又是一百问吧。”叶敬文冷笑。
　　当然不是了，一百问还在后头呢，汗……
　　“就回答三个问题。”
　　在众人如杀人般的目光中，节目正式开始。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主持人蝶之灵，简称小蝶，昵称蝶子，蝶妈，是全世界最亲的亲妈。
　　然后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顺序……就按年龄排吧，周大少你先来。
　　周放对镜头坏笑：“我作者专栏那里有自我简介的，还有玉照呢，有兴趣过去看咯。”
　　汗，当着那位的面勾搭人，真是死性不改。
　　林微呢？
　　“通过简介无法了解一个人的。”林微轻笑着看向叶敬文，后者点头。
　　那……萧凡呢？
　　冷漠地：“介绍哪方面？身高体重兴趣爱好？”
　　叶敬文呢……
　　耸肩：“林微替我说过了。” 
　　小宁呢？
　　冷冷地：“我不喜欢介绍自己。”
　　泪，小卫腾配合下吧
　　“哦，我叫卫腾，热情开朗，性格直爽，喜欢穿另类流行的衣服，喜欢吃所有好吃的东西，喜欢看球赛，最喜欢到处旅行。我身高178，体重回去称一下再说，三围没量过，还要继续吗？”
　　“不用了……”
　　突然很想把所有人塞回去重新生一遍！！！
　　★第一道题，请问，在现场的人当中，除掉爱人以外，你最喜欢的是？（一开场就是如此挑拨离间的题目，只为了制造火药味浓烈的节日气氛^_^）
　　叶敬文挑眉，看了萧凡一眼，又看了周放一眼，小宁那边直接高空飘过，最后，邪笑道：“我最喜欢的，当然是……我自己。”
　　主持人翻白眼补充：“除了自己和爱人，再除了我这炮灰主持，其他四人中，最喜欢的是？”
　　“卫腾。”回答得很果决。
　　“理由？”
　　叶敬文翘起嘴角：“他有胃病，我也有胃病，所谓同病相怜，能不喜欢吗？”
　　好吧，算他过关。
　　林微瞄了眼周放，又瞄了眼小宁，最后停在萧凡身上：“我选萧凡。”
　　有三个人，脸色同时不好看了。
　　林微继续一脸无辜的笑：“萧凡是我最敬重的对手，我很怀念跟他抢第一的那段日子。”
　　萧凡皱眉：“你不是从不在乎吗？”
　　“那是表面，能赢你，我很有成就感啊。”
　　见卫腾不高兴了，林微赶忙解释：“当然只是当作对手的那种喜欢。”
　　“不是当情敌喜欢吗？”周放坏笑着煽风点火。
　　“周放，比起你来，我更喜欢小宁。”林微笑容不变。
　　“林微当年跟叶敬文说过什么来着？”周放挑衅状看向叶敬文。
　　叶敬文臭着脸，学林微的声音：“我喜欢周放，而且，只喜欢他一个，虽然他只是把我当弟弟一样，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我……说过这话？”林微无辜状看着叶敬文。
　　叶敬文温柔地笑：“没说过，全是我编的。”
　　林微满意地捏了捏叶敬文的手心：“那换人来答吧。”
　　“那我来答。”周放扬起嘴角坏笑，“我最喜欢叶敬文了。”
　　叶敬文挑眉：“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被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假想情敌，我实在是……很喜欢你的愚蠢。”
　　“咳……”林微出声打断，周放耸肩继续：“此外，我还很欣赏叶敬文认准一件事，死不放弃的固执。”
　　“怎么听都不像褒义呢。”叶敬文笑。
　　“褒义还是贬义，你不知道吗？”周放眨眼。
　　“我也很欣赏你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啊。”
　　“话不要乱说。”周放沉下脸来。
　　“当然是因为心中有所爱，所以再美的花都入不了眼，对吧。”意味深长状瞄了眼靠着周放的那位。
　　周放松了口气，抛给叶敬文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揽住旁边的人，轻声地：“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一直以来想分尸的对象。”
　　叶敬文微笑：“久仰，宝丁大人，你的书我可全部买来收藏了呢。”
　　端木宁轻轻一笑，淡淡地：“谢谢。”
　　“虽然没有看。”叶敬文补充。
　　“那也谢谢你，至少为我提高了销量。”
　　耸肩，皱眉，话不投机半句多。
　　主持：“换人换人，再说下去要吵起来了，讨厌翻旧账。”
　　萧凡不拐弯，直接地：“我选周放。”
　　“哦？”
　　“虽然接触不多，我倒还记得，我们没兑现的那个约定。”萧凡轻轻笑了起来。
　　周放了然道：“打篮球是吧？我多年没碰了，不过赢你嘛，倒是绰绰有余。”
　　“那可不一定。”
　　至于谁会赢，这个不重要，两个都是攻，谁输了面子都不好看……
　　卫腾笑着：“我选林微吧。”
　　林微微笑：“为什么选我？”
　　卫腾抓头，“我也不知道……”
　　“嗯？”
　　“这里除了萧凡，就跟你比较熟啊。”
　　“喂，孩子你也太直接了吧……”小蝶无语
　　“对了！还有……”卫腾咧嘴笑：“我跟你弟是校友。”
　　这什么破理由……
　　最后一位，小宁发言。
　　扫视全场，淡淡地：“都不喜欢，可以不选么。”
　　“不可以……”
　　“那就叶敬文吧。”看了叶敬文一眼，又收回目光看着周放，“理由同周放。”
　　懒懒地靠了回去。
　　周放温柔地搂住他，当旁人是空气。
　　第一道题结束，现场没有出现暴力血腥的场面，俺不甘心。
　　★第二道题：请问，迄今为止最让你想“彻底忘却”的Ｈ是哪次？
　　继续煽风点火中……
　　叶敬文冷笑：“每一次我都不想忘记，行吗？”
　　林微黯然：“误会之后强来的那一次。”
　　“抱歉……”某人赶忙搂着人肩膀安抚。
　　林微轻笑：“没事，只是太疼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过去那么久我当然不介意了。”
　　叶敬文杀人的目光投向坏笑的周放：“还不是因为你？”
　　周放无辜：“你自己乱想，误会我跟林微，关我什么事嘛……”
　　“哼。”扭头抱住林微，不理会周放。
　　林微笑笑：“你呢？真没有想忘掉的？”
　　叶敬文想了想：“哦……你抱我的那一次，技术实在是有点……”
　　“别说了……”林微红脸打断。
　　叶敬文微笑，轻声地：“下次如果想要，我慢慢教你。”
　　林微低声地：“不了，多麻烦。”
　　“那你躺着享受就好，其他的交给我……”叶敬文凑过去轻轻耳语中。
　　卫腾神色也黯淡下来：“我想，应该是我不知轻重弄伤他的那一次吧。”
　　萧凡轻轻搂住卫腾，摸摸他的头发：“不要内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我太鲁莽了，他都出血了，我还激动地一直……”
　　“傻瓜，我喝醉那次不也是伤了你吗？还让你一个人忍着痛走那么远的路，真是该死。”
　　两人自责来自责去，现场幸灾乐祸坏笑的人好多啊……
　　“那我们都忘了那些不愉快吧。”卫腾爽朗的笑笑，“其实之后，每次都挺舒服的。”说完又有些脸红起来。
　　萧凡温柔地摸了摸卫腾的头发。
　　卫腾想到什么一般：“对了，上次吃完饭，叶敬文给的润滑剂挺好用。”这孩子说话真是口无遮拦。
　　“嗯。”萧凡回头看了叶敬文一眼，相视一笑。
　　“叶敬文。”林微突然沉下脸来。
　　“嗯？” 
　　“别再找你哥要那些东西了。”
　　叶敬文轻笑：“是，我只要了润滑剂而已。”
　　“那些鞭子夹子不是你要的？”
　　“哦，仅供收藏，不会使用。”说完，邪笑着眨眨眼，“我怎么舍得对你用那些？”
　　“扔了。”
　　“扔了多可惜，你们……谁要吗？”叶敬文问。
　　被众人白眼，叶敬文耸肩：“那我扔回给我哥吧。”
　　接下来轮到周放和小宁。
　　气氛有些不对劲。
　　周放沉默半晌，笑道：“我最想忘记的不是H。”
　　“那是什么？想忘掉除了H以外的全部？”主持人煽动中。
　　“什么都不想忘。”周放拇指抵着下巴，思虑片刻后，沉声道，“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不管快乐还是痛苦，都舍不得忘记。”
　　众人惊讶中。
　　小宁突然道：“周放，不要盗用台词。”
　　周放微笑：“你的就是我的嘛，咱俩还分彼此啊。”
　　小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版权税。”
　　周放坏笑：“回去床上给你补，行吗？”
　　小宁皱眉：“不要。”
　　“不要也得要……好久没那个了……趁着圣诞节，我们……”说悄悄话中。
　　“我不舒服。”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哪里不舒服啊，这里学医的多了，抓一个来给你治。”
　　叶敬文笑：“脑子有病再找我治，那种地方，我可不会治。我学脑外科，就是为了治疗周放这样的脑残分子。”
　　小宁冷冷地瞧了叶敬文一眼，低头，对周放闷闷地道：“还不是你，没节制。”
　　“啊，都那么久了，你后面的伤还没好么？”
　　“好了。”
　　“那……”
　　“每次都说只要一次就好，结果还不是……得寸进尺。”
　　“废话嘛，得寸不进尺，难道卡在中间？”
　　“……”
　　周放在给大家现场表演调戏小宁的全过程……
　　卫腾突然认真道：“萧凡，你看小宁他皮肤那么白，脸一红起来，就跟水蜜桃一样，真好看。”
　　萧凡微笑：“你脸红起来也好看，就像剥了皮的刺猬。”
　　“剥了皮的刺猬？”卫腾抓抓后脑，“没见过。”
　　“今晚回去……我亲手剥给你看。”
　　叶敬文凑去林微耳边：“那个小宁，很害羞哦。”
　　“嗯……”
　　“不过比不上你。”
　　“我怎么了？”
　　“你每次都害羞地缩进被子，真期待你主动一次。”想了想林微主动的画面，又觉得太可怕，叹道，“好吧，我知道你没有当诱受的潜质，还是按原来的吧。”
　　叶敬文笑得邪恶：“把害羞的你从被子里抓出来，我也很有成就感呢。”
　　林微严肃地：“行了，不要公开讨论这种话题。”
　　“那回去再私下，认真地讨论吧。”
　　“嗯……”低头，轻声地：“我本来准备了酒，等你一起过圣诞。”
　　“是啊，结果被某人抓出来大聚会，真是不识相。”
　　结论：这群人全都是色狼。
　　★第三道题，八卦八卦，请尽情的八卦吧，谁爆猛料，隔壁的总统套房就留给谁了，有豪华的浴池哦，上好的润滑剂……king size的柔软大床……
　　“他屁股上有个疤，形状特别可爱，圆的哦，指尖那么大，我最喜欢戳那个疤。”
　　周放坏笑着爆料，某人某宁瞬间涨红了脸。
　　主持好奇道：“狗为什么会咬出那么可爱的伤疤？周放你确定……那伤疤不是你给咬的？”
　　“我怎么会咬他后面，我当然是咬前面……”
　　还没说完就被端木宁冷着脸打断：“周放每次写小说写到高潮部分就开始抓狂，狠狠抱住大熊蹂躏。”
　　“这个场面请恕我无法想象……”蹂躏你还好想象一点……蹂躏大熊？难道把棉花拆了？
　　小宁继续说：“他没有灵感的时候，就……”
　　“就怎样？”
　　“在，我，身，上，寻，找，灵，感。”咬牙切齿中。
　　周放坏笑：“没办法，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是我灵感的源泉。”
　　我的妈呀……今晚去煮一锅鸡皮疙瘩汤>_<
　　林微想了想，笑道：“叶敬文有时候很孩子气，还很固执。”
　　“比如？”
　　“上次二哥来我们家，逼他叫哥哥，他……他就是死活叫不出口，嘴巴张了半天，没叫成，尴尬地坐在那儿瞪眼。”
　　“……然后呢？”
　　“我帮他叫了。”林微笑着，拍拍叶敬文的手，“你哥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你叫声哥哥又能怎样。”
　　“呵，你就同情他吧，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怎么说你吗？”叶敬文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揽住林微的肩膀，“他说，林微叫哥哥的时候弯起眼睛笑的样子真可爱，想绑去夜总会拍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林微沉下脸，想了想，微笑道：“叶二哥有次喝醉以后，可怜兮兮地趴在沙发上，喊一个人的名字，一边喊一边滚着撒娇……”
　　叶敬文皱眉：“真丢叶家人的脸。”
　　“叶敬文有一次喝醉后，也抱着我蹭来蹭去就像小猫一样，还抛媚眼。”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怎么不说后面的？” 叶敬文坏笑，“后来被小猫吃了吧？”
　　林微咽了咽口水。
　　周放哈哈笑了声：“他绝对是装的，林微你真不长进啊，这么多了年还上当。”
　　叶敬文凑过去，在林微耳边低声道：“我确实是装的，看我喝醉了，你很温柔嘛。真喜欢你温柔的，一脸宠爱的……摸我……的头发。”
　　林微低头不说话了。
　　“卫腾的睡觉习惯很糟糕。”萧凡皱眉，“经常乱挥拳头揍我。”
　　卫腾笑得灿烂：“对不起，我做梦经常劫富济贫。”
　　“我发现一个小秘密……”萧凡意味深长地笑，“每次捧着他的臀部，他就不动了。”
　　“那里是卫腾的死穴。”下结论。
　　卫腾了然状：“怪不得总是梦见有大流氓摸我屁股。”
　　“……”萧凡黑着脸，“他不抱东西睡不好，后来买了个大抱枕塞给他。”
　　“其实我更想抱着你睡……”
　　萧凡拽拽地哼了一声：“那可不行，你在怀里动来动去，我定力没那么好。”
　　因为六个人已经各自回家过节去了，不想答那些“浪费时间”“幼稚”“无聊”“不好玩”“没意思”“不感兴趣”的问题了。
　　圣诞节特别番外到此结束。以后有机会再把全部人拉出来家族聚会吧^_^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个主角的大聚会有时间再写吧，人太多了我也乱啊，汗，你们有没有觉得都分不清谁是谁了呢？众人：我们的个人特质很明显好不好！叶敬文：虽然我知道她快老年痴呆了，但是我们的名字她应该分得清吧。叶敬辉：其实我很期待她精神凌乱认错人，让我去OOXX掉程悦，再OOXX掉林微，再……司明：你想多了。叶敬希：我们三兄弟的名字她还分得清。阿辉你刚说什么来着？叶敬辉：哦，其实程悦在我心里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我对他从来没动过歪念头。叶敬文：你对林微歪念头挺多的。叶敬辉：那是因为我疼你，爱屋及乌懂不懂啊？司明：大家继续，我先带他回去。程悦：……程悦：那个，我跟弟弟她应该分得清吧？程乐：这不用担心，我们的故事是最后写的，她敢乱配咱们罢工就是了。蝶妈：……我还没老年痴呆呢，你们就这么嫌弃我，呜呜呜，我要写个番外让你们所有人被狗熊OOXX再被狗熊OOXX再被狗熊……林微：敬文，快叫救护车，她脑出血了，已经有了口齿不清的症状。萧凡：稍等一下，遗产分割问题，蝶妈需要立遗嘱吗？我是专业律师。话说你有几毛钱存款啊？周放：要不要临终前写个人物传记什么的，我跟小宁负责啊。看你那么穷，免费赠的哦！归剑明：我负责改剧本，把蝶妈坎坷的一生只做出一部催人泪下的广播剧。话说，她的童年真的遭遇过不幸所以才会这么变态的吗？程乐：哪啊，你童年那么辛苦长大也很正常好吧，我看她是天生的。蝶妈：我为什么要写你们为什么要写你们为什么要写你们……林微：喂，救护中心吗，我们这里有位更年期大妈突然意识模糊口齿不清，麻烦你们派车来抢救……蝶妈：大家看见了，就一个小问题，他们也能把我气死，大聚会什么的太可怕了啊T T

    第18章 微微台湾版新增番外

　　台湾繁体版的书已经完售很久了，新增的番外我一直忘记发网上，现在发上来，给没有买繁体版的同学们看一下，叶林的婚后生活很甜很甜~
　　微微的微笑 番外六甜蜜片段
　　（一）手机壁纸事件
　　又一个新学期来临，林微从教务处拿到这个学期的课程安排表，仔细一看，发现这学期学校给他安排的是医学院二年级学生的《微生物学》课程，授课时间在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地点在新教学楼的507号课室。
　　林微把课程表上的时间仔细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面，收拾好新的教材和资料，准备下班回家去做一下教学课件。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林微拿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叶敬文头像——
　　前几天手机被他要过去玩了一下午，还回来的时候壁纸就变成了他的照片，来电显示也被改成了他的照片……
　　照片里的叶敬文唇角透着欠扁的笑容，林微皱着眉想换掉，却被他从背后搂住，下巴搭在肩膀上，带着委屈的口吻说：“我的手机壁纸就是你的照片，每次拿出手机看见你，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所以，你也应该用我的照片来当壁纸，这样就像我随时都陪着你一样。”
　　林微看了眼手机里的叶敬文，笑了笑说：“那岂不是跟阴魂不散的背后灵一样吗？”
　　叶敬文收紧手臂，压低的声音透着危险：“林微。”
　　“嗯？”
　　“你很讨厌看见我？居然把我比喻成阴魂不散的恶鬼？”
　　“……”这个比喻难道不恰当吗？
　　虽然说不上讨厌，可是，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这种肉麻的方式，还是让林微有些不好意思，万一被同事或者学生看见，岂不是很尴尬？
　　“也不是讨厌……”
　　林微还没说完，就听叶敬文固执地说：“手机壁纸不许换掉，每天晚上我都要检查。”
　　“……”林微无语。
　　“如果你敢换掉，那么我就惩罚你。”叶敬文死皮赖脸凑过来吻了吻林微的耳朵，“你知道惩罚的意思吧？需要我现在演示吗？”
　　想起他昨天晚上极为温柔的“惩罚”，林微耳根一红，赶忙把某个恶劣的人推开，绷着脸说：“行了行了，不就是壁纸吗，我不换就是了。”说着就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叶敬文得意地扬了扬眉，用手指抬起林微的下巴在唇上甜蜜地亲了一下，低声说：“热恋中的情侣，都习惯把对方的照片设成壁纸，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这么恩爱。”
　　都老夫老妻了，还玩小情侣之间的肉麻，也只有叶敬文才会这样乐此不彼把肉麻当有趣吧……
　　林微却觉得很尴尬，毕竟两个都是大男人，一个寒假整天被他以“天气冷”为由抱着在床上做“取暖运动”，这已经够让人脸红了，现在马上要开学，还被他强迫性地换掉手机壁纸……
　　更夸张的是，壁纸照片是他上半身的裸体！
　　这也就意味着，以后一打开手机就要看见他的裸体？！
　　叶敬文的思维模式真是……
　　看着他得逞的微笑，林微心中再次涌起“被他打败了”的无奈之感。
　　（二）接人事件
　　电话铃声还在响，林微收回思绪，接起电话问：“什么事，敬文？”
　　“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不用，我已经在地铁站了，坐两站就到家，没必要麻烦你绕路过来接……”林微一边说，一边继续往校门口走着。
　　叶敬文微笑，“抬头看左前方。”
　　林微抬起头，一眼就看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子。
　　叶敬文居然等在校门口“守株待兔”……
　　林微只好硬着头皮向车子走去。
　　叶敬文下了车，走到副驾驶座的位置，面带微笑，非常绅士地替林微拉开车门。
　　谎言当面被戳穿让林微颇为尴尬，坐进车里之后，忍不住握着拳挡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叶敬文凑过来帮林微系好安全带，“你是怕我麻烦，才不让我来接你吗？”
　　“你从医院下班，再绕道来学校本来就很麻烦啊。”林微皱着眉，语气带着责备，“我去坐地铁只需要两站，五分钟到家，你根本没必要来接的。”
　　“我知道。”叶敬文微微笑了笑，回头看着林微，目光温柔，“但是林微，能接你下班，对我来说，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
　　——对他来说，接自己下班就这样重要吗？简单的一句话，突然让林微感动到无以复加。
　　“不要剥夺我接你下班的权利，好吗？”叶敬文温柔地看着林微的眼睛。
　　林微对上他的视线，只好笑着点点头，“好吧，随便你。”
　　叶敬文唇角的笑容扩大，凑过来吻了吻林微的唇，贴着唇轻声说：“去超市买些菜，回家给你做饭？”
　　林微点头：“好啊。”
　　叶敬文便发动车子，转弯朝超市开去。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一脸邪恶的笑容，看上去一点也不正经，可他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却让林微无法招架。
　　这么多年，真是败在他手里了。
　　（三）上课事件
　　这天是星期五，林微正好被安排在507课室给大二临床专业的学生上《微生物学》的课程，时间是八点到九点半，两节课连着上，三个班合在一起。
　　林微做好了PPT课件，提前十分钟赶到教室，令人诧异的是，教室里居然座无虚席，按照学校发给自己的名单来看，三个班一百二十人，这个教室足以轻松容纳，此时台下黑压压坐满了人，显然没有人逃课。
　　——这群学生还挺乖。
　　林微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连上讲台的投影仪。
　　上课铃响，林微便拿起话筒开始讲课：“大家早上好，我是你们这个学期微生物学理论课的老师，我姓林，你们可以称我为林老师。”顿了顿，“当然，以上是国际惯例自我介绍，你们也可以忽略。”
　　下面学生一阵哄笑。
　　果然学姐学长们说的是对的，林老师脾气好，个性温和，长得又帅，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
　　见下面的同学笑个不停，林微也微微笑了笑，说：“我留个邮箱给你们，有问题可以发邮件问我。”林微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E-mail地址，“今天要给大家讲的是微生物学的概述，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什么是微生物。”
　　林微打开PPT课件，开始认真地讲解，台下的学生听得也很认真。
　　两节课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下课铃响的那一刹那，林微正好讲完了第一章的全部内容，同学们愣了一下，不知是谁带的头，教室内突然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样的掌声正好惊动了楼道里的叶敬文。
　　不同于微生物、病理这种基础课程，内科、外科这样的临床课程是分每个章节单独请老师的，叶敬文这学期也被学校教务处请回来当老师，毕竟他是学校附属医院脑外科的主任，外科学里的脑外部分由他来讲再合适不过。
　　所以，第三四节课，叶敬文将在507课室给四年级的学生讲外科学里“脑外伤”的知识，也就是，他要接林微的班，用同一个教室。
　　林微刚下课，正在收拾讲台上的资料，突然感觉门口有一道莫名的视线，回过头来，却对上叶敬文似笑非笑的眼睛。
　　“林老师，好久不见。”叶敬文客气地微笑着走上讲台，还伸出手来要跟他握手。
　　“……”林微的头皮瞬间一阵发麻。
　　昨天晚上还抱着自己狠狠贯穿了好几次才放过的某人，居然敢说什么“好久不见”，这人的脸到底放在哪里啊！
　　下面很多同学好奇地看着讲台，林微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握了握手。
　　叶敬文今天穿着一身纯黑色衬衫，领口自然敞开着，露出蜜色的健康皮肤，笔挺的西裤衬得他双腿修长，身材挺拔，加上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身上独特的魅力瞬间吸引了所有同学的视线。
　　有人小声议论：“这谁啊？”“跟林老师站在一起完全是鲜明的反差啊！”
　　的确，林微老师正直温和脾气好，另一位，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被台下的同学盯着看，林微有些火大，压低了声音说：“你干什么跑学校来？别闹了。”
　　叶敬文轻笑一声，“都多少岁的人了，你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跑到你课堂上闹事？”
　　“……”那可说不准，你的思维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林微吞了吞口水，“那你来这里是？”
　　“哦，我是来上课的。正巧，今天的课跟你安排在一间教室。”叶敬文无辜地笑了笑，把随身笔记本往桌上一放，打开来连接上投影仪。
　　果然，教室里大二的学生陆续离开之后，又有一群学生跑了进来。
　　林微这才相信叶敬文的话。
　　不过……
　　“学校怎么会请你来任课？”这不是残害学生吗？
　　叶敬文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看我比较帅。”
　　林微决定结束跟他的对话，以免把自己气死。
　　“好吧，我下课了，你自便。”说着就转身走出教室，往走廊转弯处的休息室走去。
　　很快，上课铃响了起来，叶敬文往讲台上一站，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全班学生脊背一阵阵发凉。
　　性格奇怪的老师，讲课风格也非常另类，一开场就放了一段非常暴力的影片，是《死神来了》当中某个人被一根掉落的钢管砸穿脑袋的片段……
　　整个课堂鸦雀无声，同学们都被这血腥的开场给吓傻了。
　　在一群同学被吓傻的时候，叶敬文老师终于拿起话筒，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给大家讲脑外科部分的老师，姓叶，你们可以叫我叶老师。”微微一顿，唇角扬起个笑容，“当然，以上是国际惯例的自我介绍，你们也可以忽略。”
　　跟林微一模一样的话，听他说出来，却是……完全让人后背发凉的感觉。
　　尤其是他的背后还静止着《死神来了》当中的画面，跟林微温和的微笑相比，更有种天堂和地狱对比的复杂感受。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刚才放恐怖电影的片段，只是为了兴奋一下你们的神经。我知道，很多同学昨晚没睡好，一边走一边还在打呵欠。这下，你们应该全都……精神抖擞了吧？”
　　“……”所有同学都无语了。
　　“很好，接下来我们开始今天的内容，脑外伤。”
　　一节课下来，同学们感觉自己像是跟着他坐过山车，叶敬文的思维真是太跳跃了，上他的课简直太刺激了……比看恐怖片还刺激。
　　叶敬文却依旧面不改色，下课铃响，便转身走到走廊转弯处的休息室。
　　林微还留在休息室里面，他显然昨天没睡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居然睡着了。
　　叶敬文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坐下，林微突然被噩梦惊醒，揉了揉眼睛，看见叶敬文正看着自己。
　　林微坐起来说：“你下课了？咳，我怎么睡着了。”
　　林微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叶敬文按了回去。
　　叶敬文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林微的头发，俯下身来轻轻吻住他。
　　“唔……敬文……”林微被他压在沙发上亲吻，有些心慌地推着他，“这里是学校，唔……”
　　“放心，我锁门了。”叶敬文笑了笑，直接把舌头伸入了林微的口中，缓慢而细致地吻他。
　　“……”林微无奈地闭上眼，配合地搂住他响应了这个吻。
　　缠绵良久之后，叶敬文才心满意足地退了出来，贴着他的唇说，“昨晚，累坏你了吧？”
　　林微白他一眼，“还敢说。”
　　“抱歉，我没拿到你的课表，不知道你今天有课。”叶敬文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以后你有课的时候我会尽量控制，在讲台上站两个小时一定很辛苦吧？那里还疼吗？”
　　林微被他直接的话问得红了脸，“够了你……”
　　叶敬文微笑，“我给你上过药了，昨晚虽然要了你好几次，可我动作那么小心应该没伤到你才……”
　　“我说，够了！”林微直接用手堵住他的嘴，“你不说话还可爱一点，一说话我就想揍你。”
　　叶敬文无辜地眨眨眼，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林微的手指，再把他的手拿开，“我这不是内疚吗？”
　　完全看不出有多内疚吧？
　　林微白了他一眼，“以后收敛点就是了。再说昨晚……”
　　“再说昨晚，也是你先惹的火对吧？”
　　“……”林微尴尬地扭过头去。
　　昨晚严格来说的确是自己……因为忘记带睡衣而穿着一条内裤，光着身体跑到卧室里，结果正好跟叶敬文面对面撞上。
　　于是叶敬文就以“你居然这么主动，我怎么好拒绝”之类荒唐的理由直接扑倒在床上……
　　林微想起来就想咬牙。
　　叶敬文见他一脸悔恨的样子，也不忍心再逗他，放低了声音说：“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你回办公室也没事做。”
　　“可……”
　　“林微。”叶敬文打断了他，“听我的，睡一下。”
　　接着就从旁边拿来自己的西装，动作温柔地盖在他身上，“睡吧，等我下课再来接你一起去吃午饭。”
　　林微实在是累了，只好在他的注视下轻轻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教务处的人是怎么安排的，这么凑巧把两人的课排在同一天同一个教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孽缘？林微无奈地想。
　　估计那群学生会被叶敬文狠狠教训一顿，以他的风格，可能会在课堂上放恐怖片也说不定……
　　林微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此时，课堂上，叶敬文老师果然在放恐怖片。
　　或许是相处久了，真是彼此了解到心有灵犀的地步了。
　　（四）麻辣火锅事件
　　下课之后，叶敬文到休息室叫林微醒来，去学校后门的火锅店吃火锅。
　　林微是朋友圈里最爱吃辣的一位，以前还在T大上学的时候，他经常到学校后门的这条小吃街去吃麻辣火锅，叶敬文刚认识他的时候，不习惯吃麻辣口味，每次跟他一起吃火锅，就点那种一半海鲜、一半麻辣的鸳鸯锅底。
　　令人庆幸的是，学生时代常来的那家火锅店居然还在，不仅没有倒闭，反而扩大了的规模，三层楼改建成一个大型火锅城，门口的礼仪小姐穿着旗袍看上去非常专业。
　　林微虽然在学校当老师，却很少到后门的小吃街吃饭，毕竟是已经“成家”的人。跟叶敬文结婚之后，林微每天都很规律地按时回家，看到这家火锅城时心中不由惊讶，忍不住叹息：“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这个地方居然还在。”
　　叶敬文点点头说：“上个月刚刚扩建的，据说被一个老板包了下来，三层楼全部买下，建了一个大的火锅城。”
　　林微微微一怔，“怎么连这些小道消息你都知道？”
　　叶敬文回头笑了笑说：“你老公叶敬文，自然是无所不知。”
　　“……”林微又无语了，这家伙自恋厚脸皮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变。而且还自称老公？！
　　林微沉下脸，“注意称呼。”
　　叶敬文回头看他，“难道我不是你老公？”
　　“……”林微咬牙。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被我……”
　　“行了。”林微涨红了脸打断他，“去吃饭。”
　　叶敬文无奈一笑，跟着脊背僵硬的林微走进了火锅城。
　　专业的服务生一见两位就迎了上来，“先生，很抱歉，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位了。”
　　火锅城的生意很好，显然需要提前预定位置，此时又正好午饭时间，大厅里几乎坐满了人。
　　林微回头说：“要不算了吧？”
　　叶敬文走到前台，“你好，我昨天订过位置的，姓叶。”
　　“好的，叶先生请稍等。”服务生低头在本子上查询了一番，接着冲旁边的同伴说，“带这位先生去三楼的七号包间。”
　　林微跟着叶敬文往三楼走，心中不由感叹，“你居然提前订了位置？”
　　叶敬文回头微笑，“难得出来吃饭，怎么能让你扫兴。”
　　林微笑了笑，“你挺细心啊。”
　　叶敬文得意地扬眉，“那还用说？”
　　某些人真是，夸一句就把尾巴翘到天上了。不过，就算不夸，他的尾巴也一直没放下来过。
　　这家火锅城老板显然很会做生意，居然有两个人的情侣包房。面积不大，布置得却非常温馨，面对面的柔软沙发，连碗筷上的图案都是一对对的，隔音效果也非常好，跟外界的喧闹相比，这里关上门之后显得非常安静。
　　照例点了半海鲜半麻辣的鸳鸯火锅，再拿来菜单选了一些烫菜和牛肉，叶敬文把菜单递给服务生，说：“可以一次上齐吧？”
　　服务生点头：“当然。”
　　过了片刻，服务生推着一辆推车，把所有的菜都一次性上齐。
　　叶敬文说：“有需要我会按铃叫你。”
　　服务生善解人意地微笑了下：“好的，两位先生请慢用。”疑惑地目光在林微脸上一扫，却很快转身走出门去，还体贴地替两位把门关紧。
　　林微被服务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说：“太夸张了吧？两个男的还订情侣间……”
　　叶敬文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别说情侣，我们都是夫妻了。”
　　“喂！”
　　“难道不是？或者你想跟我离婚？”
　　“……”林微真想把麻辣火锅泼到他的笑脸上。
　　叶敬文识趣地打住这个话题，把切得薄薄的牛肉放进麻辣汤底里烫，火开得很大，很快肉就熟了，叶敬文夹起来放到林微的碗里，“吃吧。”
　　表情就跟喂宠物似的，目光中是满满的温柔。
　　林微也夹了一块，放到海鲜锅底里烫熟，放到叶敬文的碗里，说：“你也吃。”
　　学着他的样子，微笑着看着他，就像看着家养小宠物一样温柔的目光。
　　真是以牙还牙毫不吃亏的性格啊……
　　叶敬文被看得头皮发麻，终于败下阵来，“好了，这样下去我们谁都吃不下。”
　　林微弯了弯唇角，“知道就好。”
　　两人不再互相肉麻，自己吃自己那一边。
　　过了一会儿，叶敬文突然说：“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林微抬头看他，“难道是什么节日？”
　　应该不是吧？不是他生日，不是情人节，难道他要庆祝学生开学？
　　叶敬文说：“是个纪念日。”
　　“什么纪念？”
　　“十年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跟你来这里吃火锅。可以算是我们的……火锅纪念日。” 
　　“……”这都能记得清楚，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叶敬文微微笑了笑，“跟你分开的那几年，总是会想起你当年吃麻辣火锅时面不改色的样子……后来我就经常去火锅城里吃麻辣火锅，因为那种味道，会让我想起你。”
　　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日子，林微的心中也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自己又何尝不是，在他不在的那几年，反反复复跑去火锅店里，学着他的样子，把牛肉夹起来放在麻辣锅涮一下再放到海鲜锅里涮一下，仿佛这样做，就能看见那个人坐在对面微笑的模样。
　　这样的鸳鸯火锅，是他们两人彼此怀念的最特别的方式。
　　“敬文……”林微轻声说，“你胃不好，还是别吃太辣的，其实，你不需要迁就我。”
　　“没关系，本来我完全吃不下辣，吃多几次已经习惯了。”叶敬文把筷子伸到麻辣锅底里，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
　　吃下麻辣牛肉之后，叶敬文突然微笑着说：“我已经习惯了你，林微。”
　　“……”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明白吗？”叶敬文从桌上伸出手来，轻轻覆在林微的手背上，缓缓握住。
　　无名指上的两枚结婚戒指因为这个动作碰在一起，发生轻微摩擦的声响，温暖的感觉透过接触的皮肤，一直传到了心里面。
　　林微抬起头来，注视着叶敬文的眼睛，认真地说：“放心，你不会失去我的。”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失去彼此。
　　【完】
　　

    第19章 番外三再回仁川

　　萧凡带着卫腾回老家的时候，正是夏天。酷热的天气让车内变得沉闷，卫腾便摇下窗户，把衬衣给撩上去吹风，连平坦的小腹都暴露在空气里。
　　萧凡看着卫腾的笑脸，轻轻扬起嘴角，“你穿衬衣还人模人样的呢。”
　　卫腾又炸了，扑过来就要掐萧凡，“那你意思是我以前不像人？”
　　萧凡搂住他，轻轻吻住凑上来的唇，直到卫腾喘着气推他的时候，才放开。
　　“要不这次顺便去学校看看吧。”卫腾靠在座椅上，咧嘴笑得开心。
　　“嗯，哪个学校？”
　　“仁川中学啊，你母校！”卫腾白了他一眼。
　　萧凡点了点头，“我倒没把那里当母校，仁川中学的校规太可恶，我一想起那里就痛恨非常。”
　　看着萧凡严肃的样子，卫腾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又严肃地说：“我想去看看呢。我猜，高中的时候你一定是独来独往的对吧？一个人很可怜的缩在角落里吃饭，嗯……你肯定以为自己没什么朋友，其实应该有很多人在暗中注意你啊……因为你的气质会让人不由自主去注意。而且你冷冰冰的样子肯定很不讨人喜欢，没人敢接近吧？就像那冰山。”
　　萧凡皱眉，“你很吵。”
　　卫腾笑着凑过去，狠狠亲了萧凡一口，“真不好意思，好像我把你给独占了。”
　　萧凡摸了摸卫腾的头发，发动车子。
　　小镇的变化挺大，几年没回来，路旁的树更茂密了些，一棵棵连在一起，枝叶交融。
　　“我记得学校有两棵很大的榕树，夏天的时候很多人跑去下面乘凉，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回忆起以前的事，萧凡的嘴角也轻轻扬了起来。
　　因为是假期，学校没有人，萧凡拉着卫腾走在空空荡荡的校园里，给他介绍着建筑。
　　到了花坛的时候，萧凡突然问：“树呢？”
　　看着眉宇之间尽是迷惑的萧凡，居然有点“可爱”，卫腾忍不住凑过去亲他，被萧凡抱着，甜蜜地吻了一通。
　　“唔……这里是……学校……唔嗯……”卫腾挣扎着，被萧凡圈在怀里制住。
　　“是你先吻过来的。”萧凡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说得卫腾又瞪大眼睛。
　　“不怕，现在学校没人的。”萧凡倒是理直气壮，又一次吻了下来。
　　卫腾张大嘴巴让他的舌头顺利进入，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一脸沉醉的样子，卫腾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拥住他。
　　两人正沉迷在醉人的亲吻中，突然，眼角瞄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看着他们。
　　卫腾红着脸使劲推萧凡，萧凡还以为他是在欲拒还迎，吻得更深……
　　卫腾一心急，狠下心来咬了一口。
　　“唔，你做什么？”
　　“有人在啊。”卫腾指了指身后。
　　萧凡回头，也见到了那个人。
　　那人穿着简单的牛仔和白色T恤，坐在校道旁白色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玩弄着，看到两人发现他了，便站了起来。
　　那人个子不高，看上去有点瘦，皮肤倒是很好，衬着白色的衣服，整个人几乎要透明了一般。
　　真没存在感，怪不得刚才没注意到。
　　萧凡冷淡的目光扫过去，那人倒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一脸的平淡，似乎刚才只是看了场戏一般。片刻之后，他朝这边走过来，站在距离两人一米的地方停下。
　　“请问你是仁川中学毕业的吗？”声音很清澈，带着些微的凉意。
　　萧凡没有回答，倒是卫腾从背后跳出来，“是啊，他是仁川中学毕业的，校友吗？”
　　“你知道高三八班的教室在哪里吗？”
　　萧凡指了指旁边的一栋教学楼三楼角落的位置道：“应该是那一间。”
　　那人轻轻笑了笑，“对啊，那么好记的位置，我怎么给忘了。”他自言自语，转身往那边走去，“榕树也被砍掉了……我还以为会一直在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卫腾摇了摇萧凡的手臂，“萧凡，你不觉得他有点奇怪吗……”
　　话还没说完，却见那个男生突然回头，眯起眼睛打量着萧凡，“你就是萧凡？”
　　“嗯，你认识我？”
　　“我跟林微很熟，自然听说过你。”那人轻轻扬起嘴角，笑容很冷淡，不顾卫腾张大嘴巴吃惊的样子，自顾自转身走开了。
　　等那人的背影消失之后，卫腾才疑惑地问道：“难道是林微欠的情债？他背着叶敬文劈腿？”
　　萧凡无奈地揉了揉卫腾的头发，“你胡说什么呢。”
　　卫腾嘿嘿笑了笑，“我觉得他提起林微的时候，表情有点怪……”
　　萧凡低头思索片刻，“或许是传说中的……那位神秘人物？”
　　“谁啊？别卖关子。”卫腾有些着急，“说来听听啊。”
　　萧凡看了那人离开的方向一眼，轻声道：“仁川中学认识林微的人很多，可跟林微很熟的人没几个，除了温婷和周放以外，好像还有个叫端木宁的，我也只是听说罢了。”萧凡顿了顿，“他找的是高三八班，林微是十班，周放才是八班，或许跟周放有关吧。”
　　卫腾心里好奇，还想继续打听，却被萧凡握紧了手。
　　“走吧，跟我们没关系，管他做什么。”
　　“喂……”
　　“走了，还得去爷爷坟前呢。”
　　“我不敬茶可不可以？萧伯伯非要我敬茶，我觉得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什么萧伯伯，他说，下次见面了你得叫他爸爸。”
　　“啊？”
　　“你就闭上眼睛叫他一声，让他高兴，他高兴了就不会整天打电话烦我了。”
　　卫腾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垂着头，头发却竖了起来，低声道：“成，就这么办吧。”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空空荡荡的校园里，只剩下那个白衣的男人，靠在树上，轻笑着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
　　下午的时候，萧凡带着卫腾来到萧家的祖屋。
　　很久没有住人的缘故，屋子里显得格外冷清。
　　卫腾很难想象萧凡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了他的童年。在卫腾的记忆里，童年总是丰富多彩的，妹妹房间里堆满的玩具，自己屋里破了洞的篮球，还有那些造型奇怪的积木，发出各种好笑声音的电动机器人。
　　他还记得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小时候经常跟卫楠一起爬树，还从上面摔下来过，屁股差点裂开花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可萧凡的房间，却跟自己的狗窝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的屋里干净整洁，没有任何玩具。书桌上却整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看得出他从小就爱一个人看书。
　　他小时候一定没有伙伴，这些年一直独来独往，也没有多少真心相待的朋友。还记得在桂林跟他初遇时，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骄傲，其实是因为很久以来，太过孤单的缘故吧。
　　卫腾越想越是心酸，总觉得这些年萧凡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实在可怜，握住他的手不由得用力收紧了些。
　　萧凡却微微笑了起来，轻轻回握住卫腾的手。
　　傻卫腾什么心事都放在脸上，一进这屋子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他那眼神似乎想把这房子给铲平……
　　不过，被这只傻刺猬心疼的感觉真的很好，温暖从手心相连的地方，一直传到了心里。
　　“哎？这是什么？”
　　卫腾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萧凡扭头，只见他手里拿了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笑得温和，旁边站了两个小孩子，左边的男孩一脸严肃看着镜头，右边的女孩扎着个马尾笑得很甜。
　　卫腾非常无语地看了眼照片，“这个小孩不会是你吧？你小时候就长这样？拍个照都不会笑？” 
　　萧凡轻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卫腾却怔了怔，不知为何，总觉得萧凡平淡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苦涩。或许是旧地重游，想起他去世的爷爷的缘故。那位老人，大概是很多年来萧凡身边唯一的亲人吧。
　　※※※
　　当晚，萧家的人全都聚齐了。
　　萧凡的父母卫腾虽然都见过，可看到萧凡爸爸对着自己笑，还是觉得尴尬。萧晴的父母，也就是萧凡的叔叔婶婶，倒是第一次见面。萧叔叔不知为何坐着轮椅，婶婶跟萧凡妈一样，也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类型，卫腾不敢多问，对那两位第一次见面的长辈也是恭恭敬敬的，生怕出错了被长辈笑话。难得的是他们看上去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就被打好了预防针，也没有问让卫腾尴尬的问题，态度倒是很随和。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长辈们有事聊，萧凡找借口把卫腾带了出来。
　　夜风有些凉，萧凡便把卫腾的手握住，放在外衣口袋里。
　　走在那条长长的街道上，两边昏黄的路灯映出两人的身影。紧靠在一起的身影，在寒冷的夜里，也透出一点温暖来。
　　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卫腾突然问：“你以前上学都是骑车吗？”
　　萧凡虽然疑惑，倒也如实回答道：“不是，我跟萧晴都走路上学。”
　　“你家离学校那么远，怎么不骑车？走路的话，冬天不是要走很久，至少大半个小时吧，不冷啊？”
　　萧凡这才明白他又是在心疼自己，于是微笑着道：“还好，穿多点衣服也不冷。”
　　“为什么不骑车呢？你不是不会吧？”
　　“每到上学时间，这条路上车子特别多，萧晴被撞过一次之后，爷爷就不让我们骑车了，说是走人行道比较安全。”
　　卫腾点了点头，没想到萧凡和萧晴还挺听他爷爷的话。
　　两人正走着，旁边突然飞过一辆车子，差点撞到萧凡，卫腾气呼呼地回头骂道：“你当开飞机呢？骑个破自行车，这么嚣张搞毛啊？”
　　刚骂完，却见那车子猛一刹车，又往两人的方向骑过来，车后座还坐着个女人。
　　卫腾吓了一跳，难道遇到抢劫飞车党，还是流氓团伙？正在后悔自己快言快语，却见萧凡突然翘了翘嘴角，道：“原来是你。”
　　那飚车的人长得倒十分俊朗，只是脸上嚣张的样子还有嘴角的坏笑，让人不由得想起两个字：流氓。
　　那“流氓”瞄了眼萧凡跟卫腾握在一起的手，调笑道：“大半夜带人散步，没想到你还挺有浪漫细胞啊，萧凡。”
　　萧凡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骑车还是这种风格，不怕把后座的人摔坏了？”
　　后座的女人下了车，淡淡道：“不怕，我买了保险。”
　　卫腾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是个很有气质的美女，身材高挑，脸上却是冷冷淡淡的，走到萧凡对面，微微一笑：“下午就听见隔壁院子里有动静，果然是你们回来了？”
　　“嗯，爷爷祭日。”
　　“没记错的话，你爷爷是高考那天去世的吧？”
　　“对。”
　　沉默了片刻，那一直坏笑着的男的突然正经地把左手伸向卫腾，道：“来，认识一下，我叫周放，这位美女是大名鼎鼎的温婷。”
　　卫腾的左手正好被萧凡握在口袋里，又不好把人家晾在那，只得尴尬地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我叫卫腾。”
　　周放却突然笑道：“我知道你叫卫腾。哈哈，这手啊，在口袋里握着，还真是暖和。”
　　“周放，你也太不要脸了。” 旁边的温婷笑道。
　　他故意的？！
　　卫腾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倒是萧凡一点也不知道害羞和尴尬，继续正大光明把卫腾的左手握回口袋里，然后又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没办法，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正好赶上仁川校庆，不去不行。”周放答道。
　　温婷点头，“我也是回来准备参加同学会的。”
　　萧凡问：“林微和叶敬文他们去吗？”
　　“我家林微肯定不去啊，有姓叶的那个炸弹在旁边跟着，去什么同学聚会啊。”周放顿了顿，又道，“你肯定也不去吧，两人世界总比那人多嘈杂好。唉，去同学会的就是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可怜啊……”
　　温婷在旁边白了他一眼，催促道：“行了，废话少说，我们还得去买酒，家里一群人等着呢。”
　　“是，遵命。”周放说完便跨上车，然后又伸出左手对卫腾道，“来，握手，再见。”
　　卫腾非常想踹他一脚，可看他一脸笑容又不好伸手打笑脸人，只能郁闷地把手再次从口袋里伸出来，跟他握了握：“再见。”最好再也不见。
　　那人笑着飚车走了，不远处还传来他啧啧的赞叹声：“手被人握着，就是暖啊……所谓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于是卫腾终于相信了一个真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
　　次日大清早，萧家人便集体出动，去萧爷爷坟前祭奠。
　　长辈们每个人都一脸痛楚，萧凡的表情也格外凝重，卫腾见都没见过萧爷爷，自然对那位老人家没什么感情，他又是个直肠子，做不来假哭，只好乖乖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是萧晴先哭了，缩着肩膀抽泣的样子看上去格外可怜。
　　萧晴是萧凡的堂妹，和卫楠又是好姐妹，在卫腾心里早就把她当自己妹妹了，看她哭，就不由得想安慰她。
　　结果越安慰，萧晴哭得越凶，到后来连萧凡婶婶也开始抹眼泪，卫腾不知道怎么办，求助状看向萧凡，却见他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好像在拼命压抑情绪。卫腾想给他一点安慰，便在大家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这次祭奠一直持续到中午，众人才收拾好悲伤的情绪回家。
　　长辈们都忙着生意，吃过午饭之后，略做整理便开车回去了，萧晴自然跟她父母一起走。
　　萧凡原本的计划也是下午回北山，可到所有人都走光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卫腾猜想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便也没有多问。
　　直到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洗完澡之后，卫腾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扭头问道：“是不是有话要说？”
　　萧凡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家里的事，你想知道吗？”
　　卫腾点了点头。
　　当然想知道。
　　本以为作为他的恋人，关心他就够了。可今天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甚至不知道，他今天在坟前的痛苦到底是因为什么。
　　见卫腾正认真听着，萧凡伸出手来轻轻搂住他，缓缓说道：“小时候，爸妈和叔叔婶婶都忙着生意，我和萧晴，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
　　那时候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似乎整个童年里，只有爷爷和堂妹。
　　萧晴很喜欢画画，随便拿一根树枝就在地上乱涂，爷爷见她对画画有兴趣，就给她买了一套彩笔，把萧晴高兴得一夜没睡。
　　萧凡却很喜欢看书，刚会认字的时候看那些小人书，到后面，字基本认全了，爷爷就从他自己的书柜里挑了很多书给萧凡看。
　　萧凡的房间里总是堆满各种书籍，萧晴的屋里便是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和她那些奇怪的作品。
　　兄妹两个每天放学回家，爷爷便会做好饭等着他们，后来两人懂事了，就每人一天轮流帮忙做饭。父母只抽空回来探望，平时那大院子里只有祖孙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这样安乐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萧凡高三，萧晴初三的那一年。
　　那天夜里下着很大的雨，三人吃过晚饭之后萧凡便回屋去看书。
　　因为第二天就是高考的日子，晚上的时候爷爷还特意拿了夜宵送到萧凡房间，跟他说了很多考场上不要紧张、相信自己之类鼓励的话。
　　十一点的时候萧凡就睡下了，打雷太吵，萧凡还戴上了耳塞。直到凌晨的时候，被萧晴哭着摇醒，泣不成声的萧晴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爷爷怎么了，爷爷怎么了？
　　萧凡赶忙跑上楼，看见爷爷躺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后来才知道，爷爷的心脏病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时候萧凡在高考，萧晴在中考，都是非常关键的时刻，爷爷或许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而影响到他们，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只是吃药来控制病情。
　　他走得很匆忙，却早已写下了遗嘱，北山西郊一套很大的公寓，是留给萧凡和萧晴的。
　　萧凡就是在爷爷去世的沉重打击和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收拾书包走进高考考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傲气和拼劲，沉重的打击之下，萧凡并没有退缩，反而正常发挥考出了很好的成绩。
　　只是那三天时间，要不断提醒自己暂时不要想爷爷的事，在考场上时刻警告自己不要分心，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
　　毕竟，爷爷是他最亲的人。
　　那时候，温婷家住他们隔壁，萧晴哭了一整夜，温婷也被吵醒，次日清晨在路上遇到萧凡去考场，寂寞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让人揪心。温婷骑车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顺手递给了他一双手套，跟他说加油。
　　当时心情沉重的萧凡，并不知道给自己递手套的是哪个女生，可那双手套，他却一直留着。
　　其实，萧凡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只是不外露。他从来不会把关心挂在嘴边，但是，他会把别人的关心藏在心底。
　　比如那些未删的短信，那些简单的礼物，还有爷爷留给他的每一本书。
　　哪怕后来在爱情上不断受挫，也只是默默的按自己的原则守护着，不会强求，也不憎恨，继续做那个寂寞又骄傲的萧凡。
　　直到卫腾的出现，才让萧凡封闭的心渐渐融化起来。
　　那个傻乎乎的横冲直撞的卫腾，那个简单的神采飞扬的卫腾，那个大声说我喜欢你的卫腾……
　　跟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觉得温暖。
　　今天在爷爷坟前轻轻握住了卫腾的手，萧凡只想告诉爷爷，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也相信爷爷不会怪他找了个同性的爱人。
　　因为爷爷总是那么慈爱，以前在婶婶骂萧晴画画不务正业的时候，爷爷会袒护说孩子喜欢就好。以前在父母威逼利诱让自己考虑读商的时候，爷爷也会笑着说喜欢法律就让他读法律嘛，儿孙自有儿孙福。
　　所以今天才会想让卫腾也去坟前见见他，给他献一束花。
　　那是自己心底最亲、最尊敬的人。
　　※※※
　　听完萧凡的讲述，卫腾却一直没有说话。
　　萧凡奇怪一向快人快语的卫腾怎么突然这么沉默，便用手轻轻抬起他的脸，却发现卫腾的眼睛早已湿润了。
　　卫腾突然转身，用力抱住了萧凡。
　　“怎么了？”萧凡揉了揉那颗刺猬头，听见卫腾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
　　“萧凡，我，我喜欢你。”
　　“嗯。”萧凡用下巴蹭了蹭卫腾的头发，“然后呢？”
　　“我……知道……你以前一直不开心。”
　　“所以……萧凡，我以后会加倍对你好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哽咽，埋在胸前的脸上也湿润了。
　　萧凡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轻轻抚摸着他的发，然后紧紧回抱住卫腾。
　　虽然大大咧咧却对自己格外关心的卫腾，虽然马马虎虎却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卫腾，这个傻家伙，是上天对他最好的眷顾了。
　
　　第20章 番外四那一场风雪

　　快过年了，大街小巷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孩子们换上了新衣，超市里购物的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
　　卫腾也是庞大购物群中的一员，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东逛西瞄，不出一会儿车子里就塞满了各种新鲜的蔬菜水果。
　　几条鲜嫩的鱼，是打算清蒸的，年年有鱼（余）是好兆头嘛。排骨自然要红烧，香肠切成薄片做凉菜也很好吃，最近还从牛师父那里学了几招炖汤的手艺，也按她的教导逐一买好了材料，打算给萧凡一个惊喜。
　　大过年的，超市付款处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卫腾站在队伍中间，一边哼歌一边对着清单检查购物车里的菜是不是买齐了。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调笑的声音：“哟，这不是卫腾吗，买这么多菜……喂猪也没你这么夸张吧？”
　　欠扁的声音一听就是周宇，卫腾翻了个白眼，道：“我在办年货，这是过年三天的菜！你当我一顿吃完？你以为谁都有牛大姐那样非一般的食量啊。”
　　话音刚落，就见周宇背后露出一个卷发的脑袋：“你说谁非一般的食量啊？”
　　卫腾马上赔笑道：“我是说牛姐你胃口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才健康，对吧。”
　　牛姗姗满意地点点头，瞄了眼卫腾购物车里的菜，笑眯眯道：“哈，居然准备这么多菜等你家那位回来，啧啧，不容易啊不容易，你真是越来越像个贤妻了。”
　　卫腾恼羞成怒：“你他妈才贤妻！”
　　牛姗姗笑道：“我本来就是贤妻啊。”
　　旁边的周宇打了个颤，又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你俩别吵了，这里是超市。嗓门那么大，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得来的是牛姗姗和卫腾异口同声的一句：“你才不要脸。”
　　在周围的人看戏般欢乐的笑容下，卫腾和牛姗姗终于识相地闭了嘴。
　　三人付款之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回走，周宇夫妻俩买的菜还没卫腾一个人多，看卫腾两只手大包小包提得满满的，周宇便建议：“我开车过来了，要不送你吧。反正你家离我那儿也就两条街。”
　　卫腾自己提那么多东西本来就挺辛苦，好哥们说要送，自然再好不过。
　　“那就谢谢了啊。”
　　卫腾性子直，周宇也不说客套话，说送就送。牛姗姗雷厉风行把卫腾买的菜全部整理好放进后备箱，周宇发动车子，卫腾和牛姗姗就一起坐在后座。
　　卫腾和牛姗姗都是闲不住的人，一路上闲话家常聊个没完。
　　牛姗姗好奇心起，便问道：“你家那位呢，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买菜？”
　　卫腾笑呵呵道：“他最近正好有个棘手的案子，忙了很长一段时间，前几天出差去外地了。我今年放假早，在家也是闲着，就出来办年货呗。”
　　牛姗姗笑了声，“你还真体贴。”
　　十字路口车子停了下来，周宇往外瞄了一眼，突然惊讶道：“你们看，是不是下雪了？”
　　牛姗姗白他一眼，“你做白日梦呢？咱们这儿多少年没下过雪了。”说着也往窗外看去，然后震惊道，“真下雪了？”
　　卫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窗外果然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飘舞着，因为气温并不低的缘故，落到地上便马上融化成水，远远望去，不像冬日里壮观的银装素裹的雪景，反像是一层白雾模糊了视线。
　　卫腾叹道：“还真下雪，我家搬来南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雪了，今年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比窦娥还冤的冤情？”
　　牛姗姗呵呵笑道：“是啊，我们卫腾可怜巴巴一个人买菜，比窦娥还冤。”
　　卫腾转过头盯着牛姗姗道：“我说牛大姐，你不损我会掉牙是吧？”
　　牛姗姗笑眯眯道：“不会掉牙，只是牙痒痒罢了。”
　　前座的周宇轻轻叹了口气，“老婆你饶了他吧，你再说下去，我们卫腾会气得找不到牙的。”
　　三人牙来牙去调笑了半晌，十字路口也变了绿灯，可前面的一排车子还没有移动的迹象。
　　“怎么回事？”牛姗姗问。
　　“我估计是塞车了。”周宇答道，“下雪可能影响到前面路段的交通。等等吧。”
　　等了很久，前面的路依旧水泄不通，窗外的雪却越下越大。
　　气温骤降，路上甚至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车里开着暖气，很是暖和。卫腾在车里昏昏欲睡，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专属的铃声让卫腾一下子振奋了，赶忙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牛姗姗看了来电显示里的头像，哈哈大笑起来，“卫腾你的品味啊……依旧这么奇特。”
　　周宇赞同道：“哎，真不知道萧凡听见这铃声会有什么感想。”
　　卫腾做了个“嘘”的手势，把手机放在耳边，用很跩的语气道：“喂，萧凡啊，找我什么事？”
　　那边顿了顿，片刻后才传来萧凡略带温柔的声音，“今天北山会下雪，你出门的话多穿点衣服。”
　　卫腾看了眼窗外的雪，道：“你说的还真准，现在正下雪呢。”
　　“我刚看了天气预报。”
　　他在外地看天气预报，也会留意北山这边的情况，这个细节让卫腾很是窝心，于是乐呵呵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对了，我今早出去买菜，正好遇到周宇和牛姗姗，周宇开车送我回家来着。买了很多你喜欢吃的菜，等你回来给你做。”
　　“嗯。”萧凡顿了一顿，又问，“怎么这么早去买菜？现在才九点。”
　　“昨晚做噩梦，今天很早就醒了，闲着没事儿呗。”
　　“你梦见什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卫腾的耳根微微红了，低声道：“你啊。”
　　萧凡轻笑道：“梦见我，怎么算噩梦？”
　　旁边的牛姗姗和周宇哈哈大笑起来，卫腾白了他们一眼，冲电话那边道：“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啊你！打电话的主题是什么，快说。”
　　“我事情办完了，明天早上的飞机。”
　　卫腾马上神采飞扬起来，“你要回来了？！太好了，我明天去机场接你啊。”
　　“听你语气，很想我？”
　　卫腾道：“是啊是啊，我每时每刻都想你，想得我胃都疼了。”
　　耳边传来萧凡轻笑的声音，卫楠恼怒道：“你肉麻够了没，不怕人笑话。”
　　“嗯，明天你别去机场接我，我直接坐车回来。你在家等就好，外面太冷。”
　　“好吧，那也行。明天见。”
　　“嗯。”
　　片刻后，电话还没挂断，耳边传来他熟悉的呼吸，卫腾疑惑道：“你怎么不挂电话？还有事吗。”
　　“我也很想你。昨晚……还梦见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卫腾耳根的红已经蔓延到了脸颊，牛姗姗坏笑道：“他最后一句说什么了，你刷的一下，脸红得这么效率？”
　　卫腾怒道：“关你屁事！”
　　说着，愤愤地扭过头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结果正好看到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的确红得太明显，怪不得周宇和牛姗姗在那笑得那么没形象。
　　卫腾心里咬牙切齿把萧凡咒骂了一番。那个混蛋他是想怎样啊，用那么蛊惑人心的声音说什么昨晚梦见你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可耻的梦！大白天的要不要脸啊他！
　　※※※
　　因为下雪的缘故，塞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家的时候已是午饭时间。
　　卫腾一边忙活着把菜整理好放进冰箱，一边开大了音响听着歌，整理好之后又去厨房打算折腾一点吃的。
　　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五，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真是郁闷得很，卫腾单位难得开恩放了两周的年假，本想跟萧凡好好在一起过个年，结果萧凡出差一出就是半个月，虽然每天都会电话或者短信联系，可还是不由得想他。
　　卫腾叹了口气，反正一个人做菜也没什么激情，便随手切了一根葱，打了俩鸡蛋，想煮两包泡面应付一下，结果葱刚切好，电话又响了。
　　这次来电显示却是陆双。
　　卫腾没好气地道：“怎么了妹夫？这么早跟哥拜年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孝顺了。”
　　那边的陆双沉默了一下，才道：“听你说话，我怎么那么想抽你呢。”
　　“哦？敢以下犯上，你倒是试试看？”
　　其实卫腾和陆双同岁，严格算来陆双还比卫腾大那么几天，小时候又经常一起玩，叫名字叫顺口了。陆双娶了卫楠之后，卫腾便整天以哥哥自居，强迫陆双叫哥，陆双自然不会屈服，依旧叫他卫腾。
　　“卫腾，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今年打算在哪过年的。”
　　卫腾怔了怔，“我还没决定，怎么了？”
　　“是这样，我妈非要我跟卫楠到我家过年，如果你跟萧凡不回家的话，除夕夜就剩你爸妈两个人过了。儿子女儿都在一个城市，除夕还不回家，二老会不高兴。”
　　卫腾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神经大条的自己差点忘了这回事，还想着除夕夜跟萧凡单独过，改天再回家拜访父母。毕竟萧凡跟家里人不是很熟，回家会很尴尬。
　　现在听陆双一说，才发现事情要严重许多。
　　要是他今天不打这个电话，除夕的时候妹妹去了陆家，自己又大条的在外面不回去，只剩下二老在家里孤孤单单对着电视看春节晚会，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那爸妈心里肯定会难受的。
　　卫腾放下菜刀，擦了擦手回去客厅，认真问道：“你的意见是？”
　　“我不回家我爸妈不高兴，楠楠不回家你父母又不高兴，所以我提了个意见，不如两家合并一起吃顿年夜饭。谁都不亏。”
　　早就知道陆双这人细心体贴，卫腾当初才硬把妹妹塞给他，现在看来真是塞对了，卫腾点头赞道：“这办法好，两全其美。真像你做事的风格。”
　　“呵，你没意见就好。要是怕人多的场合你跟萧凡会尴尬，你们就初一再回家。”
　　“嗯，就这么办，我初一再回去。两家聚会我要是把萧凡带过去，大年三十会冷场的。他看小品从来不笑，坐在那一脸严肃也太诡异了。”
　　“好吧，就这样。”陆双顿了顿，又道，“你那里我就不去单独拜年了，我去了你又来，这些繁文缛节咱俩互免吧。”
　　“好，我巴不得互免，七大姑八大姨提着礼物拜来拜去，快愁死我了。”
　　“我也是啊。”
　　“那拜拜先，我吃午饭。葱已经切好了。”
　　“嗯，拜。”
　　※※※
　　没想到这场雪居然下了一夜还没停。
　　早晨起来的时候，从窗户望去，路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有很多没见过雪的小孩子，兴高采烈穿着厚大衣去空地上打雪仗，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
　　卫腾看了看时间，萧凡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虽然答应了他不去机场接，可很久没有见面，强烈的思念还是让卫腾有些坐立不安，眼看着墙上的挂钟快到十二点，卫腾终于坐不住了，抓起厚外套就往外冲。
　　街道上有积雪的缘故，交通显得格外拥挤，卫腾等了很久不见出租车，便改道跑去坐公交车。车上的电视里正在播天气预报，女播音员机械化地播报着今天的气温，比昨天降了五度，并且未来三天内本地都会持续降雪，北方某些城市甚至有暴风雪天气。
　　卫腾焦急地看着表，心里甚至有些忐忑。
　　这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萧凡已经到了机场，可路上塞车，公交车的速度就像那蜗牛，要是两人错过就麻烦了。
　　见前面还在塞车，卫腾终于忍无可忍，在下一个站跑下去换乘地铁。
　　好不容易到了机场，带着马上要见到他的愉快想法，飞速奔跑，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卫腾赶忙接起来，兴奋地问道：“萧凡你到了吗？”
　　那边轻声道：“因为下雪的缘故，班机推迟了一个小时。”
　　卫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笑道：“啊，没事儿，反正我在家等你，迟来一个小时也没什么。”
　　“你去机场了？”
　　卫腾马上否认，“没有啊。”
　　萧凡沉默了片刻，道：“机场嘈杂的声音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卫腾冲冻得通红的手心呵了呵气，笑道：“没事儿，我穿得很厚，在机场大厅也挺暖的。我等你吧。”
　　“你快回家，马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卫腾不服气道：“都来了，顺便接你……”
　　萧凡沉下声来，“卫腾，你声音都冷得发抖。你在外面等，对不对？”
　　卫腾没说话，萧凡接着一字一句地道：“因为这场大雪，现在很多班机都停飞了，火车站和机场都是人山人海，情况很不好。你乖乖回家吧，别等了。”
　　卫腾支支吾吾嗯了一声，听萧凡继续严肃地说：“今天这航班有可能取消，如果我回不来，你就回家跟父母一起过年。”
　　卫腾又哦了一声。
　　“快坐地铁回去，别留在外面等，会冻感冒的。”
　　卫腾搓搓手，吸了吸鼻子：“不会那么倒霉取消的吧？我刚看见一趟班机起飞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卫腾吓了一跳，只好低声应道：“哦……我回家就是了。”
　　挂了电话之后，卫腾抬头看了看，今天的雪下得更猛，地上的积雪被急切接送亲友的人们踩得一片凌乱，人山人海的机场，因为部分航班的取消时而爆发出叹息和咒骂的声音，人群中因为互相拥挤踩到脚的缘故，偶尔引起阵阵骚乱。
　　外围有很多警车，列队维持秩序的警察穿得就像那北极熊。
　　卫腾拍了拍胸脯，搓了搓冻红的双手。
　　这景象实在是壮观得很。
　　以前每年春运回家的时候火车站也很多人，可比起这次，却是小巫见大巫。因为大雪封了路的缘故，两天来滞留的旅客非常多，再加上赶着回家过年的，心急接送亲友的，人全挤在一起，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涌动，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看到不远处有记者在拍照，卫腾不由得也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壮观场面。
　　没料身后突然一阵拥挤，卫腾被一小朋友狠狠一撞，差点跌个狗吃屎。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前面又因为警察在维持秩序的缘故，人流往后急退，结果可怜的卫腾就像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中间，还在拍照的手机“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靠，我的手机！”卫腾想弯腰去捡，然而在这样拥挤的人潮中，不小心摔倒了说不定会被踩死，更何况是停下来捡手机！卫腾只能无奈地任凭自己被挤出去。
　　那手机还是萧凡的爸爸送的，跟萧凡的手机是一对，功能很好，用起来非常顺手。
　　没想到拿出来拍了个照片，就被踩成稀烂。
　　卫腾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无数人的脚从那白色的手机身上踩过，听着那手机熟悉的来电铃声戛然而止，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只能祈祷萧凡这次电话是他已经登机的好消息。
　　然而过了半个小时，机场却突然播报今日取消的航班，卫腾竖起耳朵听着，萧凡那趟航班的号码从女播音员口中读出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空落，眼眶甚至有些酸涩起来。
　　刚才挤在人群里，心里一直盼望着萧凡能奇迹般飞过来，甚至想过见到萧凡之后要第一时间奔过去紧紧抱住他，这样一想也不觉得有多冷。
　　可如今，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寒风肆虐的雪天，在机场待了快三个小时，挤在人群里又不能动，现在垂头丧气想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手脚几乎全被冻僵了，双腿连简单的移动都显得麻木。
　　卫腾以原地踏步的姿势跺脚，一边使劲儿搓手，感觉这才好了一些，至少能正常走路。正好因为刚才播报的很多航班取消，有些人一边咒骂着一边往回走，人群也渐渐疏散了。
　　卫腾刚想回头，却听见机场广播里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卫腾先生，您的妹妹卫楠正在3号出口那里等你，请你马上……”
　　卫腾带着疑惑往指定的位置挪过去，只见卫楠黑着脸，一见到哥哥就跑过来，就把一条围巾围到卫腾脖子上，再接过陆双手里的大衣给卫腾披上，然后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卫腾只觉得莫名其妙，“小妹你怎么回事？”
　　陆双轻轻拍了拍卫腾的肩膀，道：“快走吧。”
　　※※※
　　车里有暖气，和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卫腾不禁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这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冻得通红，尤其是耳朵，甚至冻到失去了知觉。
　　陆双发动了车子，卫楠冲还在搓手指的卫腾翻了个白眼，骂道：“哥！你在搞什么啊，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站这么久，想死啊你？”
　　卫腾笑道：“这有什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还叫陆双开车来接我，至于嘛。你哥我皮粗肉厚的，冻不死。”
　　卫楠气得说不出话来，卫腾又扭头冲陆双笑道：“对了陆双，你还记得吧，小时候咱们大冬天还跑出去打雪仗呢。现在想想，搬家之后真的很多年没见过雪……”
　　还没说完就被卫楠打断，“你还有脸说！萧凡快急疯了你知道吗？！”
　　卫腾怔了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妹妹的意思，心里有些不安，“他……他怎么了？”
　　卫楠答道：“你以为我是神，能知道你今天去机场？是萧凡打电话叫我来接你的。”
　　卫腾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卫楠沉默了片刻，吸了口气，冷冷道：“他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打你手机也没人接，快急疯了你知道吗！在那么冷那么乱的机场，他有多担心你？担心你冻坏，担心你被人挤，担心你摔倒了被人踩死！你倒好，还在那看雪景啊你！悠闲得很啊！”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起来，卫楠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喂……嗯，找到我哥了，他没事。”说完又把手机递给卫腾，“萧凡电话。”
　　卫腾接过电话，有些忐忑地道：“喂，萧凡。”
　　萧凡的声音很沉，语气甚至带着责备，“怎么不接我电话？”
　　“呃，手机坏了。”
　　“坏了？”
　　“我拿手机拍照，结果被人挤了一下，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摔坏了。”
　　萧凡沉默了片刻，“手机摔坏了，你不会用公用电话打给我告诉一声吗？”
　　“这不是挤不出去吗，再说……你的号码我也没背下来啊。”
　　或许是卫腾不正经的答话激怒了萧凡，萧凡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用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不是答应马上回家的吗？还拿手机在那么乱的地方拍照，你很闲吗？”
　　听着他因为生气而冷下来的声音，刚才又被妹妹骂了一通，卫腾一肚子委屈变成了怒火，想都没想就冲电话那边吼道：“是啊，我是很闲，我是闲着无聊跑去机场看风景的！你满意了吧？”
　　萧凡沉默了片刻，转移话题道：“这几天的航班或许都会取消，我不一定能回来。”
　　“反正我也不会再无聊去接你，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也好，我回家过年算了。”
　　那边没有回答，只是良久的沉默后，电话被挂断。
　　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卫腾扭过头看着窗外肆虐的风雪，突然间眼眶一阵酸涩。但是他不能哭，绝对不能在妹妹面前丢脸地流眼泪。所以只好拼命握紧拳头，拼命睁大眼睛把眼泪给逼回去。
　　这么冷的天气，要不是太想念他，要不是想第一时间见到他，谁会闲着没事儿去机场呢。他航班推迟了让自己回家，嘴上是答应了，可是，好不容易挤来机场，半途而废多不划算。只要想着能够接到他，能够和他拥抱，就觉得再冷的天，等再久，也是值得的。
　　一直不死心地待在那里，带着希望和对他的想念等下去，直到正式通知航班取消的时候，才灰心丧气地回家，连手脚都麻木了都没有发觉。
　　早上跑来机场的时候是带着满心的喜悦和兴奋，谁知道航班会取消，谁又料到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手机就被摔坏了？谁想到来机场接他反而会被他骂？
　　听他语气，好像是自己不懂事，任性不听话，说了回家又在机场等，完全是闲着没事干。可他一点儿也不明白自己想早一点见到他的心情……他不明白这么久没见，自己有多想念他，多想去接他……多想在他下飞机的时候扑过去拥抱他……
　　他是不是一点也不能体谅大冷天跑出去的自己，反而觉得是闲着没事儿犯抽呢？是不是觉得早一天回来，晚一天回来，迟不迟那一个小时，都没所谓呢？
　　※※※
　　这个春节过得并不愉快，那天之后萧凡就没再来过电话，卫腾当然也不想厚着脸皮主动联系他，于是两人一直在冷战。
　　原本就寒冷的天气，因为两人冷战的缘故，似乎变得更冷，晚上躺在床上卫腾就把自己紧紧包起来，然后又想念着某人在身边时拥住自己的温暖怀抱，就这么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因为卫妈妈说出去吃年夜饭没有过节气氛，非要在家里自己做。卫楠在医院还要值班，这些琐碎的事情就由放了假的陆双一手包办。
　　卫腾看陆双忙得焦头烂额，于是打电话说：“要不我回家帮你吧。也快过年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反正萧凡不回来，卫腾待在那个空空荡荡的家里只觉得冷。不如回家跟爸妈一起过年，人多还热闹一些。陆双自然是不反对，开车过来接了卫腾，去超市买菜，然后又一起买些礼物给父母。
　　车子在服装店前停了下来，两人一起给父母挑了衣服，卫腾在里间看到了一排领带，不由得走过去拿起一条很眼熟的领带。
　　这是萧凡很喜欢的牌子，一模一样的领带他原本也有一条的。那次卫腾忙着做西红柿蛋汤的时候，他下班回来，到厨房从后面拥住卫腾，卫腾手一抖把蛋汤整个倒他身上，非常准确地毁掉了萧凡那条领带和衬衫。
　　看着熟悉的领带，卫腾鼻子一阵发酸，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地怎么过年，有没有给自己买新衣服什么的。不过，想想就知道，萧凡那种人才不会在意这些节日，更没有过年穿新衣的那种想法，要不要给他买点东西呢？大过节的，虽然冷战，也不至于小气到连礼物都不买吧。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旁边的服务小姐道：“先生想买领带吗？”
　　陆双正好也跟了过来，看了眼卫腾手里的领带，笑着道：“这条不错，要买吗？我来刷卡吧，就当是孝敬你的。”
　　卫腾赶忙摆手道：“得了得了，你的孝敬我可承受不起。”
　　说着便把领带递给服务小姐，顺便从自己钱包里拿出卡递给她，“麻烦你替我包起来。”
　　※※※
　　卫腾妈心血来潮要蒸包子，卫腾和陆双就跟着她忙活，买这买那。
　　腊月二十九这天，卫楠也终于回来了。一群人大清早就被老妈叫起来包包子，陆双在厨艺上很有天分，一教就会。卫楠也挺手巧，包出来的包子胖胖的很是可爱。只有卫腾非常苦恼地对着那些面团和肉馅捏来捏去，怎么捏就是不象样。最后卫腾妈忍无可忍，把经过卫腾摧残的奇形怪状的“包子”单独蒸了一锅，用塑料袋包起来，让卫腾自己解决，免得亲戚们看见了笑话。
　　大年三十早上的时候，陆双父母和妹妹也一起过来了。
　　两家人合在一起过年，让原本就不甚宽敞的屋里变得更加拥挤，不过也更显热闹。
　　卫楠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在厨房里忙，陆双打下手，卫腾把陆双他妹抓去书房里玩对战游戏，长辈们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看小品，到后来无聊了居然摆出一桌麻将来，四人围成一桌打了个不亦乐乎。
　　晚上七点开始吃年夜饭，鸡鸭鱼肉非常丰盛，味道也很是可口。两家围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其乐融融。
　　九点多的时候饭吃完了，卫楠开始收拾桌子，等饭菜撤了，卫爸爸又叫卫腾去拿酒。
　　卫腾在厨房那乱七八糟的箱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老爸说的那种酒，拿了两瓶往客厅走的时候，见老妈正笑眯眯地打电话。
　　“嗯嗯，我们都好，你也春节快乐。”
　　卫腾还以为又是哪个亲戚来拜年的，倒也没注意，直到老妈突然说：“卫腾？哦，他去拿酒了，要不我叫他来？……不用了？哦，那好吧，你待会儿打他手机好了，家里人多，电话太吵了。嗯，拜拜。”
　　卫腾深吸了口气，把酒放到桌上，假装不在意地问道：“谁来的电话啊？”
　　卫妈妈笑道：“萧凡打电话给我们拜年的。你刚好不在，说待会儿再打给你。”
　　“哦，这样啊。”卫腾把酒瓶的盖子打开，倒了酒进去，和老爸说，“爸，我去厨房温一下酒。”
　　卫爸正看节目看得入神，回头随口道：“好好，去吧。”
　　没有人发现卫腾的异常。
　　卫腾拿着酒到厨房的时候，卫楠正在洗碗，斜眼见哥哥紧紧攥着酒具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于是笑道：“怎么了哥，你可别把酒壶当包子捏啊。”
　　卫腾顿了顿，才低声道：“萧凡刚来电话了。”
　　卫楠随口道：“哦？给爸妈拜年是吧，他还挺有礼貌的呢。”
　　“他不想跟我说话。”卫腾的手顿了顿，“妈说要不要叫我听电话，他说不用，待会儿打我手机。可他明知道我的手机坏了……他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大过年的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你说我做错什么了？他那么小气至于嘛。”
　　“你要是听见那天他打电话时的声音，或许你就不那么想了。”卫楠放下碗，扭头看了眼低着头一脸不甘的哥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我在医院接到他电话的时候，真是吓坏了，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萧凡居然会紧张成那样，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卫腾的手指不由得轻轻一颤，“那，那也是他自己胡思乱想，大……大惊小怪。”
　　“你不知道，当时新闻里报导有人在火车站被人流踩死的，还有老人家在机场被挤得心脏病发作，小孩子失踪的，被摔坏的，负面新闻真是太多了。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武警出动维持秩序？”卫楠轻声说。
　　“他打你电话打不通，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自己被困在机场又过不来，急得都快崩溃了，打电话叫我马上去机场找你。我当时被他语气吓到，就联系陆双赶紧去机场，看到那人山人海我心里都发毛！要不是陆双冷静地找了播音员广播找人，我都快急疯了！你说，万一你在哪个角落里摔倒，后面的人还不从你身上踩过去？你这粗神经，萧凡要不是太担心你，也不会你一接电话就骂你，他说话不是一直都挺冷静挺有礼貌的嘛，也就是你，能把他逼疯了。”
　　“……”卫腾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很僵硬。
　　卫楠瞧了他一眼，道：“行了，你们冷战这么久也够了，你手机坏了他没法打给你，你可以打给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号码。”
　　卫腾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到了客厅跟长辈一起打牌，输了就罚酒。或许是卫腾心不在焉的缘故，打牌总是输，喝了许多酒，渐渐觉得醉了。等到倒计时零点的时候，陆双和卫楠他们去阳台放鞭炮，卫腾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砰砰的烟花声震耳欲聋，窗外的夜空也被色彩斑斓的烟花照得亮如白昼，心里不禁又想起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外地的萧凡。
　　他一定没有好好吃年夜饭，也没看春晚，更不会守岁，这个时间可能早就睡了吧。
　　自己那天不该逞强回骂他的，冷静点想想，还不是因为他太在乎太担心的缘故，自己却不识好歹地跟他说“随便你回不回来”之类的话，他一定很难过，所以才默不作声挂了电话。
　　这几天其实气早就消了，可他却一直没来电话，卫腾又不好意思主动打给他，毕竟是自己把话说得绝了，再打过去会觉得很丢脸。
　　就这么一直冷战着，心里还真是不好受啊。
　　卫腾被妹妹推去浴室洗澡，稀里胡涂洗完澡换上睡衣，摸索到自己的房间睡下，床上倒是暖暖的，好像早就开了电热毯，卫腾便心满意足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耳边响起了熟悉的《难忘今宵》春晚结束曲，外面又是一阵响动，好像是卫楠的声音：“要不这样吧，陆双你送爸妈回家休息，我们家卧室不够。”
　　“好，我开车送他们，你先留在这里。”
　　“恩，我收拾一下客厅，简直太乱了。你开车注意点儿，现在太晚了。”
　　“放心吧。”
　　安静了很久之后，突然房门被推开，传来卫楠轻轻的声音，“哥，你睡了吗？”
　　卫腾听到妹妹的声音，于是就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怎么了？”
　　“给，电话。”
　　卫楠把手机塞到卫腾手里，然后转身走开，顺便关上了门。
　　卫腾拿起手机怔忡片刻，脑子现在还不清不楚，耳边手机里传来的呼吸声却听得格外真切，好像萧凡就在身边一样。紧紧握着手机，只觉得指尖都发起颤来。
　　“萧凡吗？”
　　“是我。”
　　听着那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卫腾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咙也是阵阵发干，许多话来不及细想就冲口而出，到后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萧凡，我买了好多菜，等你回来一起做来吃。”
　　“还买了你喜欢的鱼，都放在冰箱里……”
　　“对了，我还跟牛姗姗学会了煲汤，材料都买好了，等你回来我就做给你吃，我跟你说，我现在厨艺进步可大了，我自己尝都觉得特好吃。”
　　“对了，今天已经二十五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很想你……真的，好久没见你了，特想你。”
　　“还有，我爱你，萧凡……”
　　“别生我的气，我爱你……真的……”
　　卫腾一直说个不停，那边的萧凡却沉默地听着。他知道卫腾喝醉了，所以才会把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一股脑倒出来。可听着卫腾迷迷糊糊一遍又一遍说我爱你的时候，萧凡的眼眶居然有些酸涩。
　　冷战的这几天，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拼命控制着想给卫腾电话和解的冲动。仔细想来，那个直肠子的傻家伙心里会更难受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时太着急，关心则乱，才会口不择言骂他，卫腾又是个倔脾气，骂回来很正常。事情过了之后早就气消了，又不会对那几句话斤斤计较，再说卫腾那么冷的天去机场接人，还不是因为太想念的缘故？
　　道理倒是明白得很，就是碍于面子在那苦撑。自己又何尝不想他呢？此刻听着喝醉的卫腾一口一句我爱你，那委屈又执着的声音，让人十分心疼。这辈子真是栽在这个傻家伙手里了。
　　萧凡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我会尽快回来的。你早点休息吧。”
　　回答他的却是大声的一句，“卫楠！死丫头，手机怎么在我这儿？快拿走，吵死了！”然后又是可爱的打呼噜的声音。
　　萧凡怔了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原来这个傻家伙以为刚才是在说梦话？不过说梦话还不断念叨着萧凡我爱你，真是让人感动又心疼。
　　※※※
　　卫腾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对着镜子理了理满头乱发，洗了一把脸，这才清醒了许多。回到客厅的时候，见妹妹正在盛稀饭，卫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咳嗽了一声，道：“小妹，我昨晚梦见拿你手机打电话来着。”
　　卫楠白了他一眼道：“你做梦的水平挺强的，我很佩服。”
　　卫腾嘿嘿笑了笑，从她手里夺过一只包子塞进了嘴里。
　　大年初一，上门拜年的亲戚倒是不少，姑姑表叔接踵而至，还带着一群远房表弟表妹，家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长辈们一起聊天，卫腾插不上嘴，于是就暂时当一回娃娃头，把那群孩子全部揪到书房里打牌。一群人乐乐呵呵轮换着玩斗地主，时间倒过得挺快，打了几轮就听见卫楠在门外叫吃晚饭。
　　卫腾揉了揉小表妹的头，又拍了拍顽皮表弟的屁股，“去去，吃饭了。”
　　等那群孩子出去了，卫楠这才走进门来，看了眼哥哥，把手机递过来道：“萧凡电话。”
　　卫腾怔了怔，手僵在那半天没有动作，卫楠无奈道：“我真服了他，你手机丢了，就正大光明把我当传话筒啊。每次看见来电显示里萧凡那名字我就哆嗦。长途加漫游啊，老哥！”卫楠把手机塞到卫腾手里，“还不快接。”
　　等她出去之后，卫腾才战战兢兢把手机拿到耳边，故作严肃地道：“萧凡，祝你春节快乐，吉祥如意。”
　　萧凡沉默片刻，声音似乎带着笑意，“恩，你也春节快乐。”
　　卫腾摸了摸后脑勺，冷战好几天，突然接到电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没话找话，“那个，你找我什么事？”
　　萧凡轻声道：“我回来了。”
　　卫腾怔了半晌，才知道他的意思，抑制着激动紧张的心情，故作平静道：“哦，回来了啊。这么早回来干什么？”
　　“有人说很想我，没我在睡不着。”
　　“谁，谁想你了。”卫腾紧张地攥紧手机，声音都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要脸的话，你少自作多情！”
　　“我又没说是你。”
　　“你……”
　　“呵呵。”
　　“你笑个屁！给点面子行不行，咱俩还吵架呢，没和好吧？！”
　　“嗯，我已经到家了。你今晚能过来吗？”
　　“你说过来就过来？老子忙得很！”
　　“好，那闲了再来。”然后又低声温柔地道，“我在家等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卫腾恼羞成怒把手机摔到床上，嘴里还咒骂着，混蛋萧凡，不是还冷战呢？打电话就跟没事儿一样，还那么暧昧地来一句我等你，搞到自己一腔热血全往脸上冲。
　　卫腾搓了搓滚烫的脸颊，只见妹妹推门而入，黑着脸道：“摔什么摔啊，这是我的手机！”
　　※※※
　　晚饭过后，姑姑就带着孩子走了。
　　表叔家离这儿挺远的，现在又晚了，于是卫腾非常热情地建议他们今晚留宿。家里就三个卧室，爸妈一间，表叔夫妻睡卫腾卧室，卫楠就跟小表妹一起睡。
　　卫楠坏笑着问：“安排得挺好。不过，你也太有牺牲精神了，你自己睡哪儿啊？睡地板？睡厕所？”
　　卫腾支支吾吾道：“反正我那儿也不远，我坐车回去睡好了。”
　　“为了睡个觉，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还叫不远？”
　　卫腾怒道：“就你废话多。”说着转身翻找着冰箱，“这包子我带回去吃，反正你们也吃不完。哎？老妈做的排骨剩这么多，我带一盒回去。”
　　卫楠站在那翻白眼，“你把冰箱背回去算了。”
　　“背不动嘛。”
　　大包小包找了很多好吃的，卫腾这才心满意足穿上厚大衣出门。
　　天已经黑了，夜风很冷，卫腾一边跺脚一边在公车站等车，耳朵鼻子都冻得通红，等了十分钟终于看见公交车像蜗牛一般爬了过来，卫腾赶忙跳上车子找了个座位坐下。
　　离家越近，心里就越是紧张。
　　从接到电话开始，就一直告诫自己今天不要回去，可一想到他已经回来了，就控制不住想见他的心情，到最后只好自我安慰——吵架也要当面吵，这才过瘾！
　　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都有些颤抖起来，也不知是冻坏了还是太过紧张。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只见屋里亮着灯，鞋架上也有他的皮鞋。卫腾赶忙把自己的鞋子换下来，想转身把吃的拿去厨房，却看见浴室的门突然开了，走出那个熟悉的人。
　　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敞开的部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膛，黑亮的头发上有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流，看上去极为性感。
　　卫腾僵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直到萧凡走到他面前问：“家里没事了吗？怎么回来了。”
　　卫腾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我妈叫我带点吃的回来给你。”
　　萧凡哦了一声，深沉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卫腾身上，没有移动分毫。
　　卫腾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便咳嗽一声绕过他去厨房，把手里的食物放回冰箱里。总觉得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听见萧凡说：“卫腾，你过来。”
　　卫腾绷着脸走到他面前，“干吗？”
　　回答他的，是萧凡温柔的拥抱，以及耳边低沉的声音，“冻坏了吧？”
　　或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的身体格外温暖，卫腾被他轻轻拥着，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胸膛让人头晕目眩。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刚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潮湿的热气，让原本冻僵的卫腾一下子暖和起来。
　　卫腾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双手也自然地搂住他，享受着冬日里这难得的温暖。
　　“看你，耳朵都冻红了。”萧凡轻声说着，灼热的唇毫不犹豫贴上那通红的耳朵。
　　怀里的人猛地一阵战栗，然后恼羞成怒狠狠推开了他，瞪大眼睛道：“干吗啊你！不是还冷战呢，你怎么一点都不当回事？”
　　萧凡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已经和好了吗。”
　　“什么时候和好的？”
　　萧凡看着他，眼神中居然还透着点无辜，“是你昨晚口口声声说爱我。”
　　“什么？！我怎么可能说那么不要脸的话？”卫腾声音虽然大，却有点底气不足。
　　萧凡轻轻笑了笑，“要不要听录音？”
　　想起这个卑鄙小人曾经用这一招骗过自己，卫腾便不服气地道：“好啊，有本事你给我放录音。”
　　萧凡嗯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去。
　　丝毫没发现危险的卫腾，自然一步不离跟着他。
　　萧凡从床头柜上拿下正在充电的手机，从里面调出一个录音档。
　　“萧凡，我好想你……真的，好久没见你了……特想你。”
　　“萧凡，我爱你……我爱你……”
　　那种委屈的声音……可怜巴巴的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在撒娇一样的声音……甚至带着点诱惑的声音，居然是自己的！
　　卫腾的脸刷一下红了个透，低着头攥紧双拳说不出话来。
　　真恨不得把这个混蛋给揍扁，他居然卑鄙无耻录音了？！更该揍扁的是自己才对，真是不要脸，居然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萧凡按掉了手机，轻声道：“你很久没有对我说这么感人的真心话了，所以我才录下来做纪念的。”
　　“你神经病！”
　　见卫腾的脸越来越红，萧凡笑了笑，顺手把害羞的小刺猬拉到自己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卫腾的头发，在他耳边道：“还生气呢？”
　　卫腾没说话。
　　“我当时也是太担心你，很怕你会出事，才冲你发火。知道吗？”
　　卫腾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回来，可惜被取消的航班太多了，旅客滞留严重，机票很难订。”
　　“那你怎么回来的？”
　　萧凡轻轻拍了拍卫腾的背，“坐长途汽车回来的。昨天凌晨上的车，今天下午到。”
　　卫腾心里一酸，不禁紧紧回抱住他，“你昨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在车站？”
　　“嗯。”
　　“不是说雪停了气温要回升吗，你怎么不等两天再回来，大年三十跑去坐长途车……”
　　“我想早点回来。”萧凡说着，轻轻抬起卫腾埋在胸口的脸，只见那傻家伙眼眶已经湿润了。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萧凡凑到他唇边，轻声道：“因为，我很想你。”
　　“所以要想方设法早点回来。”
　　“一天，都不想等。”
　　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被他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卫腾的脸又不由得红了起来。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卫腾轻颤着闭上了眼睛。
　　唇边果然传来一阵温热触感，亲吻的动作虽然那么熟悉，却依旧让人脸红心跳。
　　卫腾紧闭着眼睛，顺从地张开了嘴，任凭萧凡侵入。
　　萧凡灵巧的舌头轻轻滑过口腔黏膜，让卫腾不由得战栗起来，他能感觉到萧凡的温柔，也能清楚听到与温柔的动作大相径庭的激烈心跳，那样激烈的心跳声让卫腾全身都发起烫来。
　　都说小别胜新婚，久别重逢时的亲热，卫腾竟像初吻时一样紧张，绵长的亲吻有种近乎窒息的错觉，可还是舍不得放开，只是紧紧拥抱着他，生涩地响应着。
　　“嗯……唔唔……”
　　从喉咙里溢出的细碎呻吟，听起来很是可爱，萧凡不禁加深了亲吻，直吻到卫腾无力招架，全身都轻轻发起抖来，这才放开了他。
　　卫腾赶忙张大嘴巴深呼吸，却听萧凡低沉性感的声音在耳边说着：“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很害怕？”
　　卫腾又羞又窘，只好狠狠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道：“谁……谁害怕了，我是……很久没那个，有点……紧张罢了。”
　　萧凡低笑道：“你紧张成这样，害得我也紧张。”
　　卫腾瞪大眼睛怒视他，“你哪有紧张，我看你……”话还没说完，就知道自己上当了，萧凡别说有一点紧张，反而轻笑着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温柔。
　　卫腾红着脸别过头去，又被他拉了回来，俯身吻住。
　　“别紧张，我会温柔的。”
　　萧凡一边加深亲吻，一边迅速剥光卫腾的衣服，灼热的唇从锁骨开始狂热的亲吻，直到平坦的小腹，留下了一串暧昧的红痕。
　　卫腾被他吻得全身发颤，只顾紧紧攥住床单，拼命深呼吸来调整心跳。
　　没料下一刻，脆弱的部位被他毫不犹豫握在了手心里。
　　“啊哈……萧，萧凡……别……”卫腾全身紧绷，想要挣扎，却听萧凡在耳朵低声道：“乖，好好享受。”
　　卫腾放弃了挣扎，身体最敏感的部位在他技巧的爱抚下很快挺立起来。
　　萧凡俯下身，在肚脐周围轻轻啃咬留下痕迹之后，居然毫不犹豫把挺立的部位含在了嘴里。
　　“啊……嗯嗯……萧凡……”
　　一阵快感如电流一般窜过全身，卫腾张大嘴巴，双手插入萧凡的发间。
　　敏感的分身被萧凡含在嘴里，温热的舌头顺着上面的脉动轻轻舔过，光是这样想，卫腾都有种快要晕眩的感觉，睁开眼看着萧凡埋在腿间温柔取悦着自己，卫腾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朝着下身冲去。
　　“啊哈……”
　　沙哑的声音带着诱人的魅惑，居然就这样在他嘴里发泄了出来……
　　卫腾只觉得全身酸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萧凡的脸却在眼前放大，见他轻轻舔过唇边白色的液体，那种淫靡的动作和表情出现在他身上，竟说不出的性感。
　　卫腾不禁瞪圆了眼睛，“你……你……”
　　萧凡轻笑着道：“你今天果然很紧张啊。”然后又凑到卫腾耳边，贴着红红的耳朵道，“我很喜欢。”
　　卫腾闭上眼睛，害羞地把脸藏了起来。
　　萧凡的手顺着光滑的脊背滑下去，轻轻捧起圆润的臀瓣，另一只手熟练地从床头柜里翻出润滑剂，涂到那个因为主人太过害羞而微微发颤的入口。
　　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冰凉的液体轻轻伸入身体里面，耐心的润滑扩张，而小腹处抵着的硬物却越来越烫，卫腾红着脸道：“好……好了。”
　　萧凡抽出了手指，将早已忍耐不住的欲望抵在在羞涩的入口处，“放松，会伤到你的。”
　　卫腾还是有些紧张，感觉到身后那烫人的硬物，全身不由得颤个不停。很久没有亲热的身体，也因此而紧绷僵硬起来。
　　萧凡突然抬起了卫腾的下巴，让两人的目光直直对视着，“卫腾，我爱你。”见卫腾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萧凡不禁又认真重复道：“我爱你。”
　　卫腾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里面印出了自己的脸，那种奇妙温馨的感觉瞬间蔓延遍全身。
　　身体也渐渐软化了，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住他，“我也爱你……”
　　“嗯啊……”
　　被他突然侵入的时候，虽然身体一阵尖锐的疼痛，心里更多的却是幸福。
　　于是紧紧抱着他，把自己交给他来主导，放松身体接受他。骤然变得疯狂热烈的攻势，让卫腾有些招架不住，连呻吟都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啊啊……慢，慢点……萧凡……嗯……”
　　“舒服吗？”萧凡的动作微微一顿，成功地看见卫腾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嗯……”
　　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冲刺，让卫腾全身被汹涌潮水一般的快感淹没，不由得尖叫起来。
　　“啊哈……萧……凡……嗯……不……不行了……”
　　“太……太深了……你慢点……”
　　“……”
　　不知是不是除夕夜那天被卫腾委屈的我爱你感动到的缘故，那天晚上，萧凡也说了很多次我爱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是真，萧凡疯狂地要了卫腾很多次，把积累很久的想念全部发泄了出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卫腾终于受不了他的折腾，累得睡了过去。
　　萧凡却丝毫没有困意，只是怔忡地看着卫腾膝盖上的一小块痕迹。
　　那应该是冻疮，现在虽然已经好了，只留下淡淡的紫色痕迹，可看在萧凡眼里依旧那么刺眼。
　　没猜错的话，是这个家伙大冷天跑去机场那次被冻坏的，冒着大雪在机场站了三个小时，冻到手脚发麻还执着地等着，只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自己，这么傻傻的爱着自己的人，又怎么舍得放开呢？
　　看着他因为害羞而通红的脸，睡着了，睫毛还在轻轻发着颤，萧凡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不由得把他轻轻拥进怀里，那生过冻疮的膝盖更是宝贝一般温柔地抱住，再把被子拉起来紧紧包住两人，让身体毫无空隙地贴在一起，互相取暖。
　　萧凡这样取暖的结果是，次日醒来的时候卫腾一脸恼怒和尴尬，因为贴太紧的缘故，敏感的身体很容易就起了反应。
　　卫腾心里诅咒着，这个色狼是想怎样？昨天那么折腾还不够吗，居然用被子紧紧地把两人包在一起，赤身裸体的，大清早就擦枪走火……
　　可看着他安静的睡脸，卫腾又是一阵心疼。
　　这个笨蛋，大年三十跑去坐长途汽车的笨蛋，别人都在家里热热闹闹过春节看晚会吃年夜饭，他却一个人在车站吹冷风，就为了早一天来到自己身边，真是笨死了……晚一天又不会怎么样。
　　昨天到家之后肯定没好好吃饭，晚上又……那么激烈地折腾到天亮，怪不得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可他睡着了，自己该怎么办？两人光着身子在被窝里贴这么近，某个不要脸的混蛋，居然还把那个留在里面没抽出来……
　　想起昨夜的激烈，卫腾不禁涨红了脸，轻轻动了动身体，体内的东西受到刺激居然慢慢胀大起来，卫腾咬牙切齿地想杀了这混蛋，可看着他一脸睡熟的表情又不太忍心，只好红着脸顺着他翻身的动作坐在他身上。
　　“嗯……唔嗯……”
　　撑着床移动身体真是辛苦，更何况他睡着了，全凭自己主动。这样的姿势很少尝试，卫腾张大嘴大口大口喘息着，因为昨晚太剧烈的缘故，现在腰还酸着呢，可一动不动的话又很不舒服，只好缓慢的动着腰，撑着身体上下移动。
　　体内的硬物又明显胀大了一圈，让卫腾手足无措起来。
　　最后终于在卫腾的折腾之下，让萧凡发泄了出来，卫腾扯开被子去浴室洗澡，只觉得全身都发烫。
　　真是太……大胆了，趁他睡着居然坐在他身上……
　　幸好他睡着了不知情，不然得多丢人啊！
　　※※※
　　下午的时候萧凡才睡醒，卫腾热好了吃的招呼他过去吃饭。
　　萧凡坐在卫腾对面，只见他一直低着头，脖子都有些红。
　　萧凡拿起盘子里的馒头咬了一口，道：“你妈做的馒头挺特别的，里面还有肉馅呢。”
　　卫腾支支吾吾：“这个是包子。”
　　“包子？”萧凡疑惑地看了眼那奇形怪状的面团，了然道，“你包的是吧。”
　　“嗯。”
　　“挺好吃的。”萧凡的确是饿了，连吃了好几个，见卫腾还低着头摆弄盘子里的菜，不禁问道，“怎么一直低着头？脖子扭了？”
　　“没。”
　　“哦，今天早上，我倒是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卫腾紧张地道：“什，什么梦？”
　　“梦见你坐在我身上……”萧凡意味深长地看了卫腾一眼。
　　卫腾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吃饭呢，尽想这些无耻的事情！”
　　萧凡耸耸肩，不再说话。
　　就让他以为自己不知情好了，要不然，卫腾会恼羞成怒不理人的吧！毕竟那么主动的卫腾，自己想起来都有些不敢相信呢，那红着脸的样子就算留着回忆也足够震撼了。
　　萧凡不禁又瞄了眼卫腾，只见他沉着脸咬包子，就跟咬仇人的脖子一样凶狠。
　　萧凡轻轻咳了一声：“明天要不要给你父母拜年吗？”
　　“不去。”
　　“怎么？”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大冬天总不能说是蚊子咬的吧！”
　　萧凡看了眼卫腾脖子上一串暧昧的痕迹，了然一笑：“那就过几天再去，你好好休息。”
　　“哼。”
　　“对了，我下星期还要出差。”
　　“靠！叫你们老板去死吧！你每次出差回来我都得受罪！我都怕了。”
　　某人无辜道：“你也很享受。”
　　“那是另外算的。”卫腾咳了一声，正经道，“出差多久啊？”
　　“一天。”
　　“……你去死好了。”
　　跟卫腾相处久了的缘故，萧凡已经习惯了这种莫名的争吵，有时候也觉得，这样小吵小闹过日子也挺有趣的。不过，小吵算是增添情趣，大吵就有些伤身了。
　　这次持续了几天的冷战，虽然两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可冰释前嫌之后却有了许多意外的收获。
　　比如萧凡贴心地给卫腾买的一模一样的手机，甚至连电话簿都输好了家人朋友的号码，让卫腾十分感动。比如卫腾一本正经给萧凡拿出那条领带，还亲自系上的时候，萧凡也激动地抱住他狠狠吻了一通。
　　两人拜访了双方父母之后，就整天窝在家里。
　　萧凡很喜欢吃那“有肉馅的馒头”，卫腾也跟着萧凡学了好几种煲汤的手法。
　　这个春节过得虽然坎坷，却是十分温暖的。
　　因为有最爱的人在身边，再冷的冬天都会觉得温暖。
　　
　　第21章 番外五幸福的起点

　　卫腾早在九月份就开始筹划今年国庆长假的旅行，每天晚上回家就泡在旅游网上看各种旅行线路，心里琢磨着，是跟旅行社好呢，还是和萧凡一起自助游呢？是去桂林重温一下当初和他相识的记忆，还是去爬个长城登个泰山呢？
　　七天的时间要玩得开心，选个好地方可是至关重要的，还要考虑萧凡的喜好，卫腾思前想后，选了好几个不错的地方，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眼看国庆越来越近了，这天晚上萧凡也正好闲着，于是卫腾就兴高采烈拿了一迭旅行社的宣传单，跑去卧室找萧凡商量。
　　萧凡刚洗完澡，正拿着白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卫腾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擦？”
　　萧凡看了眼卫腾，一脸平静地把毛巾递了过来。
　　卫腾没接，笑得更灿烂了：“我开玩笑的，你自己擦吧。”
　　萧凡也没生气，微微笑了笑，伸手过去揉乱卫腾的头发，低声问：“找我有事？”
　　卫腾很拽地挑高了眉毛：“没事就不能找你？”
　　萧凡的目光凝在卫腾的脸上，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他看，卫腾被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说：“我找你的确有事。”
　　“嗯，说。”萧凡收回目光，继续擦起头发来。
　　卫腾支支吾吾地开口道：“我突然想起来，咱俩认识也好几年了，今年国庆放七天假，要不要一起去旅个行，渡个假什么的……”说到这，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我知道，你不喜欢出去旅行，国庆长假人又多又挤，天气这么热，逛个景点还要排队，你又最讨厌吵闹……所以，我想……”卫腾轻轻垂下头去，“就我们俩一起去……找个风景不错，人还很少的那种小地方……玩儿几天就回来……”
　　唔……怎么听着像度蜜月？
　　萧凡停下动作，侧脸看向他，只见卫腾一直垂着头，嘴里慢慢地憋着台词：“我这几天查了很多数据，选了几个还不错的地方，你看看吧。”
　　说着就把一堆传单递了过来。
　　萧凡看了一眼，几张传单上都用红笔认真的画了适合情侣自助游的路线。
　　看着身旁把手指别扭地缴在一起的卫腾，萧凡微微扬起了嘴角，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不由得想坏心地捉弄一下他。
　　“可是，我国庆的时候有事啊……”萧凡故作遗憾状。
　　“你那什么单位啊，国庆法定假日，你们领导是学法律的怎么能公然违法！国庆还让人工作，有病啊？”卫腾劈里啪啦一通抱怨吼出来，抬起头，发现萧凡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知道被他捉弄了，卫腾恼羞成怒，双手用力把萧凡推翻在床上：“你去死吧！”
　　卫腾气呼呼地转身要走，萧凡却突然伸出脚绊他，卫腾差点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被萧凡顺势拉到了床上。
　　卫腾整个趴在萧凡的身上，身体被他双腿紧紧夹住，这样亲密的姿势让卫腾有些呼吸不稳，喘着气，愤怒地瞪着那个一脸无辜笑容的始作俑者……
　　白了他一眼，卫腾没好气地说：“你不去算了，我自己去，一个人旅行还更自由呢。”
　　“好了，别生气，我又没说不去。”萧凡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卫腾气红的脸，“我陪你去，好吗？”
　　见他眼中满是温柔，卫腾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心里琢磨了片刻，说：“要不我们去西藏吧，那边人少，嘿嘿，还可以顺便去布达拉宫许个愿什么的……” 
　　“西藏不太安全。”萧凡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
　　卫腾想了想，也对，那边藏族同胞很多都在靴子上别着刀呢，打起来生命安全不能保障。
　　“要不去青海湖看看？早在上学的时候，我就听说那边整片整片的油菜花特漂亮……我还想骑牦牛……”卫腾一脸向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萧凡平静地说：“这个季节花已经谢了。再说牦牛是国家保护动物，哪能随便让你骑。”
　　“哦……”卫腾摸了摸后脑勺，“那去云南吧，那边风景好，还很安静。”
　　“云南你不是去过了吗？”
　　卫腾瞪着萧凡，见他脸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不由得怒道：“不是说陪我吗？怎么我说一个地方你反驳一个地方？摆明了不想去是吧？你要是不想去你就直说，我知道你这人不喜欢出去玩，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说着哼了一声，用力挣脱萧凡的手臂，坐了起来，“我自己去。国庆七天你就一个人在家待着吧。”
　　萧凡沉默了片刻，也坐起身来，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卫腾，下颌搁在他的肩上，柔声说：“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跟你一起去旅行呢？我们当年认识，不就是在桂林旅行的时候吗？”暧昧的姿势，耳边温热的吐息，让卫腾心情有些慌乱，别扭地挣了一下，却被萧凡抱得更紧。
　　“那……我说的地方你都不想去……你什么意思？”卫腾轻声抱怨道。
　　萧凡轻轻吻了吻卫腾的耳垂，“我本来打算国庆的时候带你去欧洲的，签证都办好了，机票也买了，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卫腾马上惊喜了，回头灿烂一笑：“你早说啊！害得我为了查旅行路线心烦了好几天。早告诉我你要跟我去欧洲我就不浪费感情去查……”突然反应过来他话里的重点，惊讶地瞪大眼，“欧……欧洲？！”太过震惊的缘故，卫腾的舌头都有些打结：“去哪……哪个国家？”
　　“你猜呢？”
　　欧洲的话……
　　“英国？”
　　萧凡摇头。
　　“意大利？”
　　萧凡笑了笑，用下巴蹭蹭卫腾的脑袋，“这次带你去比利时。”
　　卫腾更惊讶了，他对于比利时的印象只有那个黑黄红三条杠的国旗，中学的时候看体育节目还经常跟德国的混淆。后来专门去查，这才搞明白比利时是竖条的黑黄红，德国是横条的黑红黄，其他完全没概念。
　　萧凡脑子犯抽了吗？怎么突然想去那个地方了？
　　卫腾正疑惑间，萧凡轻笑着说：“我这次带你出国，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卫腾恍然大悟，“哦，你们单位派你去那边办事是吧。”
　　萧凡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卫腾低着头，自然没有看见那笑容。
　　因为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卫腾连着几天都非常兴奋，上网把比利时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一番，被网上那些城堡、教堂的华丽图片迷得气晕八素，心里对这次旅行更加期待了，提前好几天收拾好了行李。
　　※※※
　　很快就到了十一，卫腾跟萧凡一起去了机场，到达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时候正好是晚上，长途飞机再加上几个小时的时差，很多旅客都累得在飞机上睡着了，卫腾却没有丝毫疲惫的迹象，一脸的精神抖擞，一下飞机就拿着相机拍个不停，嘴里还嚷嚷着，那个教堂好漂亮！萧凡你看，那个金色头发的小孩子好可爱！还有，那个是做什么用的？
　　萧凡走在卫腾的身后，看着那个兴高采烈的卫腾，脸上不禁扬起了微笑。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呢。记得当年在桂林的旅途中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热情开朗的大男孩，如今，几个年头过去了，他也毕业工作了，可性格还是这么的直率可爱。
　　萧凡走到卫腾身边，轻轻拉住他的手。
　　卫腾疑惑地回头，萧凡便微笑着说：“别太累了，先回去休息，改天再去逛。”
　　看着他不容拒绝的目光，卫腾只好垂下头：“好吧，听你的。”
　　酒店环境很好，萧凡订的显然是情侣间，屋子中间的双人床十分宽敞，窗边还有一对柔软的沙发和玻璃茶几，卫腾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美丽的夜景，不禁感叹：“真漂亮啊。”
　　萧凡笑了笑说：“你累的话先去洗澡吧。”
　　卫腾摆摆手：“不累，你想洗就去洗吧，我先拍几张照片。”
　　萧凡沉默了一下，说：“好，那我先去联系一个朋友，大概半小时后回来，你待在这，别出去乱跑。”
　　“知道知道！”卫腾还在兴奋地拍夜景。
　　萧凡微微笑了笑，转身走出门去。
　　等卫腾终于拍够了照片，看了看时间萧凡还要十几分钟才回来，便跑去浴室顺便洗澡。来到新奇的国度，卫腾的心情非常好，一边洗澡一边还哼着歌，一个澡洗了二十多分钟，皮肤都给搓红了。
　　洗完澡就坐在床边擦头发，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半小时了，萧凡也该回来了吧？他不在，一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屋子里，心情还真是有点空落。
　　卫腾刚想打电话给他，突然听见门口刷卡的声音，萧凡果然很准时，说半小时回来，真的准点回来了。卫腾不想表现得那么想他，就坐在床边随手拿了本带来的杂志，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感觉到萧凡款步朝自己走过来，那种渐渐逼近的压迫感让卫腾心跳有些加快。
　　萧凡走到床边，停下脚步，拿掉了卫腾手里的杂志。
　　卫腾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见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卫腾被吓得舌头都差点打结：“你你你……你干嘛？！”
　　萧凡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卫腾的眼睛，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制盒子，递给卫腾，“你打开看看。”
　　卫腾头皮一阵发麻，手指哆嗦着接过那个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戒指……
　　卫腾指尖一颤，差点把戒指给丢地上，“你这是……是……”大脑当机中的卫腾，语言组织能力正在直线下降。
　　见卫腾那震惊的样子，萧凡微微笑了笑：“在跟你求婚。”
　　卫腾的脸刷一下涨得通红，拜托，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求婚……以前还很直的时候，也幻想过自己拿着戒指跪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求婚的场面，可现在，是萧凡跪在自己面前求婚，这这……这算什么情况！
　　“答应吗，卫腾？”萧凡的声音很平缓，眼中也满是温柔，“我们正式结婚，正大光明的……永远在一起，好吗？”
　　被他诚恳的声音感动，卫腾眼眶微微泛红，“你先起来。”
　　“答应了？”
　　“废……废话！”卫腾白了他一眼，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别过头去，低声说，“我们都同居那么久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再说，你都把我拐带到比利时了，我不答应能成吗？”
　　嘴上虽然抱怨着，卫腾心里却感动到想要掉眼泪。
　　萧凡果然比自己想得周到，两人在一起之后感情一直很好，卫腾根本没想过结婚的事，毕竟在国内那大环境下，同性恋人根本不可能得到法律的承认，每当公司里的同事问起他恋人的事情，卫腾也就随便编一个理由蒙混过关。
　　只要跟萧凡在一起，别人的眼光他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如果在国外注册结婚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正大光明的合法婚姻，还有结婚证书，两人的感情不但会更牢固稳定，跟别人说起来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没想到，为了两人的将来，他暗中做了这么多的事。
　　办签证，护照，买机票出国，还要联系在比利时这边的朋友提前准备好那些乱七八糟的登记手续……
　　怪不得前段时间他一直很忙，还打了好多次国际长途，原来是为了这个。
　　卫腾感动地看向萧凡，见他单膝跪在地上，深邃的眼中满是诚恳。卫腾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小声说：“我都答应了，你……快起来吧。”
　　听他亲口说出这句话，萧凡终于满意地笑着起身，坐在卫腾的身边，顺势把他抱进怀里。
　　“我爱你……”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卫腾继续感动地使劲儿点头，紧紧的回抱住萧凡。
　　良久后，萧凡才放开了卫腾，轻声说：“来，试试戒指合适吗。”
　　说着便从盒子里拿出戒指，牵过卫腾的手，给他戴上。卫腾有些尴尬地别开眼去，感觉到冰凉的金属跟温热的皮肤接触，低头一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像是给他量身定做的一样，特别合适。
　　萧凡笑了笑，“挺合适的，你的尺寸我果然没记错。”
　　“嗯……”卫腾红着脸应了一声。
　　萧凡继续说：“现在知道了吧？这次我带你来比利时，要办的重要的事，就是注册结婚，顺便还可以度蜜月。”
　　“连蜜月都想好了……你果然阴险……”
　　“那是自然。出国一趟不能白白浪费了。”萧凡笑着摸摸卫腾的头，“虽然我们感情很好，我想还是有必要领一下结婚证，这样对彼此也算是一个保障。卫腾，你是我这辈子最想珍惜的人……所以，我想让我们的名字，一起写在那张结婚证明上面。”
　　“嗯……”
　　“我爸妈和你家人那边，我都通知过了，等我们这次度蜜月回去，请双方家长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正式结婚了，他们也更放心。婚宴的话，我不想太铺张，请一些朋友聚一聚就够了，你看呢？”
　　“嗯……”
　　“以后我要是对不起你，有那结婚证，你可以上法庭告我。”萧凡玩笑道。
　　“嗯……”
　　见卫腾一直垂着头，睫毛轻轻颤抖着。萧凡疑惑地伸手抬起他的脸，卫腾的眼眶整个红了，眼睛也有些湿润。
　　萧凡怔了怔，柔声道：“哭了？”
　　卫腾瞪他一眼，胡乱抹了把眼泪，“你这样突然袭击，让我内心遭受极大震撼！所以泪腺分泌过多！”说着又捶了萧凡一拳，“看我丢人很有意思吗，你个混蛋！”
　　萧凡微笑起来，轻轻抱住卫腾，“没事，你丢脸的样子我又不是第一次见。”
　　“……”
　　“好了，都老夫老妻了，你还害羞什么啊……”
　　“谁跟你老夫老妻……”
　　“不是吗？”
　　“唔……你放开……明天还要登记……”
　　“登记在后天。”
　　“等……等一下……明天……我想去逛……”
　　“后天再去。”
　　“我……”
　　“今晚我们应该做一些见证婚礼的仪式的。” 
　　“唔……你个混蛋……还没结婚呢……”
　　“所以要预热。”
　　这么快就被扒了个干净，穿着睡衣果然方便！看来今晚是逃不掉了。
　　卫腾咬了咬牙，“只做一次……接下来的几天也不要，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唔……”
　　嘴唇又被封住，绵长又热情的亲吻后，耳边传来萧凡低沉的声音：“放心，我有分寸。”
　　卫腾这才放弃了挣扎，抱住萧凡任他为所欲为。
　　结果一次自然没有满足，卫腾被折腾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喘着气抱怨说：“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反悔……不然以后要是结婚了，你不是更加光明正大，为所欲为？再这么下去我可吃不消。”
　　萧凡笑了一下，一边摸着卫腾的头发，一边柔声说：“你的签证护照都在我手里，你不答应结婚，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比利时。”
　　“喂……”卫腾的抱怨全被温柔的亲吻堵在唇边。
　　一吻结束后，萧凡贴着卫腾的唇，暧昧地说：“再说……我那么爱你，自然舍不得弄疼你的……你刚才也很享受不是吗？”
　　“萧凡。”卫腾突然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嗯，怎么？”
　　“后天登记的时候要说什么吗？”
　　“哎？你不是要反悔吗？”
　　“呃，来了一趟总要了解一下啊。比利时这边的规矩，同性登记要宣誓吗？宣誓是读英文还是读法文？我不认识法文，毕业太久英文单词也差不多忘光了，有没有范本提前试读一下，到时候要是不会读怎么办？……”
　　这家伙想的都是什么啊？不过还真是直接，这么早就开始考虑起登记的事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也在期待正式结婚的那一刻呢。萧凡微微笑了笑，把他拥在怀里，“放心吧，你跟着我说就行了。”
　　“要说什么呢？你提前给我示范一下啊。”
　　“嗯。”萧凡坏心地笑了笑，说，“比如……I love you。”
　　“哦……这句啊……”
　　“你要跟着我说的。来，说来听听。”
　　卫腾闭上眼睛，“到时候再说……”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是困得睡着了。
　　他不好意思说也没有关系，反正结婚证一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跟铁打一样牢固，这辈子都逃不掉了。登记结束之后，=等蜜月结束回国以后，两人之间又了合法的婚姻，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撬开他的嘴巴。
　　萧凡微微一笑，凑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压低声音说：“我爱你。”
　　——所以，能够正式跟你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我爱你，卫腾，也谢谢你，走进了我枯燥的生活，带给我那么多的美好和温暖。
　　比利时只是这次旅途的重点，却是我们幸福的起点，不是吗？
　　

    第22章 十二主角聚会之杀人夜（序）

　　十二主角聚会杀人夜坑爹版
　　序幕：杀人夜通缉令
　　2011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有十二个人的电子邮箱里，同时收到了一封署名为“亲妈”的邮件——
　　亲妈召集令！
　　请于本周末晚上八点，登陆歪歪语音频道41976，参与全民杀人夜游戏！
　　不能到场者，亲妈就要写续集，给你们和谐美好的夫夫生活制造可怕的第三者！
　　（最后附上亲妈血淋淋的爪印= =|||）
　　【叶林家卧室内】
　　（林微斜靠在床头看书，洗完澡的叶敬文走过去，坐到他的旁边，顺势把狼爪放到林微的肩上）
　　叶敬文：林微，那邮件你收到了吗？
　　林微（疑惑）：什么邮件？
　　叶敬文：亲妈的邮件啊。
　　林微（微笑）：哦，你是说那个杀人夜游戏的召集令？
　　叶敬文：嗯。你怎么打算？
　　林微（皱眉）：我不想去……
　　叶敬文：原因呢？
　　林微：你该知道，亲妈邮件肯定是群发的，到时候，又要看见一些不想看见的人……
　　叶敬文（无奈的笑）：我说，你是有多怕我二哥啊？
　　林微（纠结）：他每次见到我，都要提一提当年给我打药水的事情。若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我……我挺想揍他的。
　　叶敬文（微笑）：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乱来。他要是再提药水，我替你揍他。
　　林微（淡定）：我还是不去了。
　　叶敬文（凑过去，认真的盯着林微）：你就不怕……第三者出现么？
　　林微（正直严肃）：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你身边出现了第三者，我相信，你也不会动摇的。（微笑）对不对？
　　叶敬文（一脸诚恳）：嗯，那是绝对的。我的眼睛，我的心脏，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林微（轻笑）：哦？这次不是全身细胞了？
　　叶敬文（继续诚恳）：全身细胞数量太大，还是眼睛和心脏比较直观。
　　林微（若有所思）：唔，也是。
　　叶敬文（搂紧）：而且，我也相信，你的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任何第三者的立足之地。所以嘛，第三者那种幼稚的威胁，对我们是没有用的。
　　林微（点头）：嗯，所以我们就不去了，好吗？
　　叶敬文（凑过去亲林微一口）：好。都听你的。
　　林微（轻轻皱眉）：那……邮件我们该怎么回复？假装没收到吗？不能吧，我每天都习惯看邮件的。
　　叶敬文：就说咱家网线被狗咬了，上不了网。
　　林微：你当亲妈智商负值吗？被狗咬了网线这种借口谁会信……再说，你的狗，不是送给卫腾了吗？
　　叶敬文：无所谓啊，让她尽管写第三者第四者去，我还期待我们的故事能写续集呢，最好写到第五者。
　　林微（低头淡定翻书）：嗯。那就随便吧。 
　　叶敬文（抢走林微手里的书，扔去旁边）：好了，书看够了吧。（凑过去亲）夜深了，不如我们……做点儿别的？
　　林微（无奈）：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唔……
　　（拉灯，关门，一夜和谐的春风吹遍了叶林家的卧室，此处省略一万字！！！！）
　　【萧卫家书房内】
　　（卫腾正抱着一只狗摸来摸去，萧凡开着电脑处理文件ing）
　　卫腾（假装不经意的提起）：对了，萧凡啊，我今天收到了一封骚扰邮件来着。
　　萧凡（回头，淡淡的）：哦，你是说，亲妈的通缉令？
　　卫腾（赶忙点头）：是啊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一猜就中！
　　萧凡（严肃）：因为我也收到了。
　　卫腾（尴尬，摸头）：啊哈哈，对哦……差点儿忘了，亲妈是群发的。（顿了顿）那……你去吗？
　　萧凡（淡定）：你呢？
　　卫腾（高兴）：去啊去啊，我最喜欢玩儿这种游戏了！上次三国杀还没玩过瘾来着，林微他们不玩了，我这几天只能在网上玩路人局。（火大）路人局那些折翼的天使，简直不能忍！忠臣上来就砍主公啊我靠！老子的胜率直接从50%掉到了45%，惨不忍睹啊！
　　萧凡（无奈）：你还在纠结那点胜率么？
　　卫腾（摸头）：嘿嘿，我那点胜率也是好不容易才赢回来的。
　　萧凡（回头继续看电脑）：好，那我们一起去杀人夜，明天我去买两个话筒。
　　卫腾（高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嘿嘿，刚开始还担心你不想去呢！
　　萧凡（微笑）：你想去，我自然会陪你的。
　　卫腾（凑过去亲萧凡一口，从背后抱住）：嘿嘿，萧凡，那明天顺便陪我去给狗狗买衣服吧……
　　萧凡（打断）：行了，你不用这样讨好我，我明天有事要忙，狗的衣服你自己去买。
　　卫腾（抱紧，撒娇）：我家狗最近好像胖了，你陪我去，多买几件呗……
　　萧凡（淡定）；它胖了不是你整天喂它吃肉的结果么。
　　卫腾（垂头丧气）：哦……好吧……
　　萧凡（转移话题）：对了，杀人夜这游戏我还没玩过，你今晚教我？
　　卫腾（兴奋）：好啊好啊！有我这名师亲自教导，保证你成为一代高手！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萧凡（淡定）：嗯，我先去装个歪歪软件。
　　卫腾（继续打鸡血兴奋）：对对，来，我跟你解释一下，这个歪歪呢，就是个语音聊天的软件，登陆之后在频道那里输入号码，就可以进入相应的房间。
　　（登陆房间ing……）
　　卫腾（震惊）：我靠！41976还真是蝶妈的频道，写番外居然要植入广告，太卑鄙了！我们应该找她要广告费的！
　　萧凡（淡定）：原谅她吧，据说她最近手头紧，精神也有点失常。
　　卫腾（爽快的摆摆手）：算了算了，不理她，我们先开小号进去看看，游戏大厅的杀人夜房间，来，你鼠标点击那个杀字，直接进入游戏。我先给你分析分析，这个杀人夜，就跟以前在大学玩儿的天黑请闭眼一样，有捕快，杀手和平民三种身份……
　　（卫腾和萧凡开始分析杀人夜的攻略，不拉灯，不关窗，这家是真的和谐）
　　【周宁家书房内】
　　（周放江宁分别坐在一边，开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疯狂飙文ing）
　　周放（写完稿子，伸伸懒腰）：我说，你还没写完呐？
　　江宁（一脸淡定，继续闷头打字）：嗯，没。
　　周放（走过去绕到他身后，看着屏幕突然笑了起来）：哎？小黑屋啊，你居然用这个。（顿了顿）锁定字数是……（震惊）十万字？！（沉默片刻）亲爱的，你多打了个零吧？
　　江宁（推推眼镜）：啊？好像……是吧。
　　周放（忍笑）：这个软件很流氓的，你写不出锁定的字数，小黑屋不会放你出来，关机都没用，以后你每次打开电脑，屏幕上就只有这个小黑屋了。
　　江宁（僵硬的看着小黑屋里已完成5000/100000的进度条，傻眼了）：那……那怎么办？我设定的，好像真是十万字……
　　周放（无奈）：实在不行就把这流氓软件强制卸载了吧。
　　江宁（不好意思）：嗯，我不会卸载，麻烦你了……
　　周放（继续无奈）：行行，我替你搞定。
　　江宁（继续不好意思）：谢谢你。
　　周放（伸手摸小宁的头）：跟我客气什么。你啊，下次别再多打一个零了，数学再烂，怎么数数都数错。
　　江宁（尴尬）：我……手滑了一下……
　　周放：得，这个理由真烂，你手滑好几天了。
　　江宁：呃……
　　周放：行了，你去洗澡先，待会儿回来继续写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邮件。
　　江宁：嗯，好的。
　　（小宁乖乖去洗澡，周大少打开邮件）
　　周放（坏笑）：哟，这亲妈怎么又发召集令啊，上次是三国杀，这次是杀人夜，改天是不是又要升级斗地主了？当我们都很闲吗？（顿了顿）唉，虽然我最近确实很闲……
　　周放（摸鼻子思索）：不过，这次亲妈要聚集十二个人，确定不会出事儿吗？某些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难道全都放下了？为什么我有种……很期待看好戏的感觉啊！（得意的笑）呵呵呵。
　　江宁（探出头来）：周放，你在笑什么？
　　周放（继续笑）：没什么，我的写作灵感突然如尿崩，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小宁默默回头去洗澡，洗完澡出来，两人坐在电脑前继续飙文比赛。最终结局：小宁依旧一脸淡定的惨败，然后被大流氓拖到床上实施惩罚。）
　　【Crazy酒吧内】
　　（叶敬辉正坐在角落里喝酒，面前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杯子拿了过去，淡定喝掉剩下的半杯）
　　叶敬辉（挑眉）：你就那么喜欢喝我剩下的？难道混合了我唾液的酒会特别好喝么？
　　司明（淡定）：是啊，很好喝。
　　叶敬辉（调戏没成，无趣的耸耸肩）：找我有事？
　　司明：你好几天没回家了，也不接我电话。怎么了？
　　叶敬辉（懒懒的靠回沙发上）：回去做什么？旁观你对着电脑处理文件的整个过程？然后做笔记认真学习？还是陪你一起看新闻联播？
　　司明（沉默片刻，微笑）：这是在怪我冷落了你么？
　　叶敬辉（冷笑）：少在自己脸上贴金，我巴不得你别理我，这样就可以计划一次环球旅行了。上次旅行到一半被你叫回来，我还没跟你算账。
　　司明（坐过去，搂住某人的肩膀）：酒吧生意忙，你待在这儿我也没意见。不过，你在这里总是不按时吃饭，整天喝酒，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叶敬辉（翻白眼）：哟，我的情况还有人跟你随时汇报呢？
　　司明（坦白）：是，我在你身边安排了眼线。
　　叶敬辉（冷笑不语）
　　司明（无奈的）：那不是担心你么（握住叶二的手）跟我回去？
　　叶敬辉（笑）：行，那我今晚就跟你回去吧。对了，床你铺好了吧？润滑剂什么的，需要从我这里带过去吗？
　　司明（无语）：你……
　　叶敬辉（邪恶的笑）：怎么，叫我回去不就是为了做那种事么？好久没见了，你忍得住，我也忍不住啊……
　　司明（皱眉）：叶敬辉，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掩饰你想我的心情……
　　叶敬辉（皱眉）：我更喜欢你闭上嘴的样子。
　　司明：……好吧。
　　蝶妈画外音：喂喂！邮件邮件！司明你忘了吗？！
　　叶敬辉：我们是直接进入主题，还是先吃饭？
　　司明（无奈微笑）：先吃饭吧，最近发现了一家不错的西餐厅，今晚带你去尝尝，那里的牛排味道很好。
　　叶敬辉：行，补充一下体力也好。免得待会儿你……太不持久。
　　司明（沉住气）：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
　　叶敬辉（摸摸司明的下巴）：我最喜欢在老虎嘴边拔毛，你不知道吗？来，你怒给我看看。我很喜欢你愤怒的样子呢。
　　司明（淡定）：去吃饭吧。
　　蝶妈画外音：邮件啊……泪……
　　叶敬辉：好，等我换一下衣服。
　　司明：嗯。
　　蝶妈画外音：邮件啊！司明你明明看了的，呜呜呜不要这么无视俺！
　　司明：哦，你说邮件是吧？那种幼稚的游戏让小孩们去玩吧，我没兴趣。
　　叶敬辉：哎？这里怎么飞来一只眼熟的生物？
　　（某生物迅速溜走）
　　蝶妈：大家知道为什么司明先生很少在别的文串场了吗？太正直了请不动啊！每次请他都被无视的亲妈表示很伤心啊……
　　【叶程家厨房内】
　　（程悦正在做晚饭，叶敬希走到他身后，自然的抱住）
　　叶敬希（语气温柔的）：在做什么？
　　程悦：哦，给小谦做点儿好吃的。
　　叶敬希：你别太宠着他了……
　　程悦（微笑）：没有啊，小谦很乖的，最近几次测验成绩进步也很快，给他点奖励嘛。
　　叶敬希（无奈）：好吧。
　　程悦（疑惑回头）：怎么，找我还有事吗？
　　叶敬希：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蝶妈发邮件说召集所有人聚会，我想，你对那些游戏不感兴趣，就给拒了。
　　程悦：啊……你回邮件拒绝了吗？
　　叶敬希：是啊。
　　程悦：可是……我答应了啊。
　　叶敬希：……
　　程悦（担心）：她不是说，不去的话就要写第三者扰乱我们吗……
　　叶敬希（笑）：这话你都信？
　　程悦：呃……
　　叶敬希（镇定自若）：不过是吓唬人的小把戏罢了，不用担心的。
　　程悦：呃……
　　叶敬希：你真想去吗？
　　程悦（低头笑笑）：实话说，不太想。
　　叶敬希：好，那我再回一封邮件，就说我们不去了。
　　程悦：哎，这样出尔反尔不太好吧？
　　叶敬希：没关系，你不想去就别勉强自己，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程悦（放心了）：呵呵，那好吧，我把吃的给小谦送过去，你先去洗澡。
　　叶敬希：嗯。待会儿在卧室等我。
　　（卧室拉灯，再次省略一万字！！！！）
　　【归程家书房内】
　　（程乐正在开小号偷听某CV歌会中，突然，右下角弹出新邮件的提示）
　　程乐：哟，杀人夜召集令？（冲厨房喊）小归，那邮件你收到了吗？
　　归剑明（拿着做好的菜到书房放下，走到程乐身后）：什么邮件？（看电脑屏幕）哦，这个我也收到了。
　　程乐（摸下巴，若有所思）：杀人夜我倒是玩过，这次也不知道蝶妈能叫得动几个人。
　　归剑明：怎么，你想去吗？
　　程乐：有好戏看的地方，怎能少了我呀。
　　归剑明：……可周末不是小唯姐的生日歌会吗？
　　程乐：你不知道吗？我有很多小号的，双开完全无压力。反正歌会轮到我唱歌的时候我就上麦，唱完了就潜水，用小号去杀人夜呗。
　　归剑明：可我要全程做主持，总不能像你一样两边分裂吧？
　　程乐：呵，我教你一招，你玩杀人夜的时候，直接黑麦就行了。
　　归剑明：黑麦？
　　程乐：嗯，就是麦克风的灯不亮的意思。要是他们问，我就说你的麦坏了。杀人夜过程中你一直别说话，有什么事儿，我帮你顶着！
　　归剑明（疑惑）：如果你是杀手，我是警察，我不说话，不是方便你作案么？
　　程乐（诡计被拆穿，假装淡定）：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坏啊！就算我是杀手，你是警察，我也舍不得对你动手啊！
　　归剑明（微笑）：好吧，暂且相信你一次（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周末晚上8点，杀人夜房间内陆陆续续登陆了十二人。
　　从1号开始到12号，围着一张桌坐好，看上去特别壮观。
　　ID分别为：叶大哥，大程，总攻司，叶二，叶敬文拿着手术刀，林微，萧凡，胃疼无理由，鬼才周，宝丁，小归，乐乐。
　　那些网线被狗咬的，无视亲妈的，假装有事的……为什么突然集体到齐了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次日，亲妈又发了第二条通缉令过去。
　　据说诸位感情坚定都不怕第三者，于是，兴奋的亲妈经过抽签之后决定，叶大哥和叶二哥从娘胎开始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孪生兄弟恋，萧凡叶敬文在一起好好讨论一下攻受问题，周放林微青梅竹马干脆友情变爱情，卫腾程乐臭味相投一起去发展网游公会，归剑明和程悦成为网配圈里最有默契的一对CP，剩下的司明和江宁你俩就一起穿越古代去吧。新坑将于明天开挖，题目就叫做《五部曲CP乱炖之坑爹版》。
　　邮件发出去不久，马上收到了回复：
　　叶敬文：亲妈我家网线修好了，咬网线的那只狗被我揍了一顿，明晚准时到。
　　卫腾：我靠！你别想不开，我从一开始就说要来的！某些不来的人惹你生气，别连累我跟萧凡啊你妹的！
　　叶二：我对兄弟恋很感兴趣，新坑沙发留着给我坐哦，要写唯美一点，还有，这次我做攻。
　　司明：别理叶敬辉，明晚我会准时带他过去。
　　叶敬希：我跟程悦忙完了。
　　程乐：卫腾是谁？我不认识。我表示对这位同好很感兴趣啊。
　　归剑明：……你饶了我们吧，明晚准时到。
　　结果就是，十二位主角乖乖来到了杀人夜现场。
　　原来他们不怕第三者，他们更怕的是“窝里反”。
　　坑爹番外最坑爹的地方，不是恶搞，而是……只有序幕，没有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最后这句话，会想打我么？咳咳……其实还是有后续的，只是蝶妈这几天被朋友拖出去聚餐，没写完……严肃状：敬请期待后续——十二主角聚会杀人夜之“第一夜”。且看一群人如何扮演杀手与警察的角色，情杀，仇杀？江湖恩怨难断！——当然，依旧是坑爹版。

    第23章 十二主角聚会之杀人夜（第一夜）

　　十二主角聚会杀人夜之第一夜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话说，十二位主角按照1叶大哥，2大程，3司明，4叶敬辉，5叶敬文，6林微，7萧凡，8卫腾，9周放，10江宁，11归剑明，12程乐的顺序围成一桌坐好之后……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三十秒。
　　卫腾：大家按F3说话啊！怎么没声音啊？你们都不会，还是故意不说话呀？
　　叶二：F3是什么，小卫腾，我的键盘上没有这个键，怎么办啊。
　　卫腾：……你，你不是说话了么？
　　叶二：你居然能听到我说话么？
　　叶敬文：听不到。其实你的电脑是从老家火星买来的吧。
　　叶二：我老家明明在冥王星，你连这都忘了，怎么当我弟弟的。
　　司明（皱眉）：这个话题可以打住了。
　　叶二（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今天这座位安排，挺有意思的啊。一对一对坐一起，方便仇杀吗？
　　叶敬文：怎么？你有意见？
　　叶二：来，敬文，我俩换个位置。司明说，他想跟你一起坐。
　　叶敬文：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代言人了？
　　叶二：一直都是啊。对吧司明。
　　司明（淡定）：嗯。对。
　　叶二（冲林微）：林微，好久不见，想二哥了吗？二哥来跟你坐吧。
　　林微：……我先去趟洗手间啊，二哥你们慢慢聊。
　　叶敬文：位置没法换的，你能别捣乱么？林微都被你吓去厕所了。
　　叶二：这是你跟哥哥说话的语气？怎么越来越没礼貌了。他去厕所跟我有关吗？
　　叶大哥（忍无可忍）：行了，阿辉你少说几句。
　　叶二（无辜）：哎，这不是没人说话冷场嘛，我来调节一下气氛。你们两个自家兄弟，居然这么说我，我不姓叶了。
　　司明（微笑）：那你改姓司吧。
　　叶二：滚。
　　周放（突然想起了什么）：哎，那个，我说，归剑明同学在吗。
　　归归（小唯歌会现场主持中，小号果断黑麦）
　　程乐（家属出来打圆场）：啊，周放学长，你找他有事么？他的麦克风好像坏了。
　　周放（摸鼻子）：我很好奇，那个《永恒之地》的预告出了已经一年了，第一期咋还没影儿呢？小归是总策划吧，今天难得见到，顺便给我个说法呗？
　　程乐：啊，那个剧人物太多了，有几位CV有事没法录音，耽误了进度。小归他一直在催呢，学长放心，现在干音收得差不多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出。
　　江宁（担心的）：周放，你在这种场合催剧……好么？
　　周放（笑）：不好么？我觉得挺好啊。
　　江宁：呃……好吧。
　　周放：你不觉得，随时随地催剧，代表我这作者很有责任心吗？
　　程乐（擦冷汗）：是啊是啊，周放学长超有责任心的。（内心：那个蔷薇花案件坑了一年还没写结局，他的坑里都长草了）
　　周放：果然还是小程最贴心。于是今天……小程你也变成小归同学的代言人了吗？
　　程乐：啊，没办法，他的麦克风坏了，正在修呢。
　　归归（隔壁歌会主持中：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有请羽毛同学给大家唱首歌）
　　程乐（无辜的笑）：呵呵，他的麦估计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我们可以无视他，当他是空气。
　　叶敬文（突然插话）：话说，周放你那个广播剧我也听了，果然是大脑回路不正常的人，才能写出那么混乱的情节……
　　卫腾（突然跳出来）：周放写的书很好看！是你自己大脑回路不正常，连那么简单的情节都看不懂吧。
　　叶敬文：卫腾啊，你突然出声差点吓死我。
　　卫腾：别搞笑了，你的心脏没那么脆弱。
　　周放：小卫腾你替我说话虽然让我很感动，可是，你这么护着我，你家那位要是吃起醋来，我会被炮灰的。我只喜欢当灯泡，不喜欢当炮灰。
　　叶敬文，对了，萧凡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周放：小叶子，你有没有感觉到卫腾身后有一种奇怪的低气压？
　　叶敬文：属于萧凡的低气压么？
　　周放：恭喜你，答对了。
　　卫腾：低气压个P，他在浴室洗澡，我上他的号呢。
　　萧凡：我回来了。
　　卫腾：呃……
　　周放：哈哈，我就说嘛，低气压了吧？
　　叶敬文：你别跟小卫腾玩文字游戏，傻孩子不懂你这么深奥的话题。
　　周放：卫腾同学，你知道低气压什么意思吗？
　　萧凡（冷冷的）：当着我的面，你们好歹收敛一点。
　　周放：啧，当着你的面调戏小卫腾才更有趣啊，你不在，单独调戏他有什么意思。
　　卫腾（严肃）：我什么都没听见。游戏可以开始了，谢谢。
　　林微（正直）：呃，我也回来了，开始吧。
　　程乐：开始吧。房主。
　　良久之后……
　　卫腾：房主，呼叫房主！
　　林微；房主好像是……程悦？
　　程乐：哥，开始啊，按“游戏开始”四个字，再不开始你要被系统踢出去了。
　　卫腾：人不在吗？好像一直没听见他说话啊？
　　叶二：家属，家属，快去看看怎么回事，他睡着了吗？
　　叶大哥：哦，我去看看，大家稍等。
　　诡异的静默十秒钟
　　然后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
　　大橙：啊，不好意思，我刚才把话筒和耳塞的线插反了，我说怎么一直没有声音……
　　众人：……
　　大橙：呵呵，我按开始了，大家准备。
　　众人：……
　　（房主长时间没有开始，被系统踢出房间）
　　（片刻后，大橙重新进入房间）
　　大橙（尴尬的）：不好意思啊，我好像被系统踢出去了。我马上按开始。（疑惑）：哎，开始在哪里按？
　　众人：……
　　叶大哥（无奈）：现在我是房主。
　　大橙（呆）：啊……
　　叶大哥（继续无奈）：好了，开始了。
　　（天黑了，杀手和捕快赶紧出来行动吧）
　　（杀手、捕快语音通道已建立，请按F3发言）
　　杀手语音通道
　　卫腾：喂喂，我们先杀谁？
　　江宁：随便吧。
　　程悦：呵呵，我不太会……你们说吧。
　　卫腾：首席杀手是谁啊？
　　江宁：什么是首席杀手？
　　卫腾：你看有没有系统提示说你是首席杀手，有的话你手里就有一把刀，你就可以杀人啊！
　　江宁：呃，好像不是我，我这里没有刀。
　　程悦：好像是我？
　　卫腾：时间到了，快快，随便杀一个！
　　程悦：杀谁比较好？
　　卫腾：杀萧凡！
　　程悦：为什么？
　　卫腾：我讨厌律师的直觉。他分析案情可有一套了。杀了他杀了他！
　　程悦：好的。
　　卫腾：就杀萧凡！
　　捕快语音通道
　　周放：首席捕快是？
　　萧凡：我。
　　林微：查身份。
　　周放：你们想查谁？
　　林微：叶敬文吧。
　　周放：我就知道你要纠结叶敬文，其实我还蛮想查一下小卫腾的。
　　林微：我有种预感，如果叶敬文是杀手，我和萧凡有人会第一个死。第一轮如果死了捕快，我们很难赢的。
　　萧凡：嗯，查了，叶敬文是平民。
　　周放：林微，你冤枉你家小叶子了。
　　林微：呵呵，这一轮他们杀人这么慢，到现在还没有人死，是不是三个杀手意见不合？你们说，会不会有叶二哥在捣乱？
　　萧凡：以我的直觉，这一轮的首席杀手是不会玩的人。
　　周放：好吧，我相信律师的直觉。
　　萧凡：侦探作家，你来分析分析？
　　周放：我觉得吧，程悦和我家小宁，其中应该有一个是杀手，而且是首席杀手。他们不会玩，不熟悉游戏规则，所以在纠结到底杀谁，延误了时间。
　　萧凡：有道理，如果我家卫腾是首席杀手，杀人速度绝对极快，我看过他玩杀人夜，手起刀落，十秒内必有人死，不会拖这么久。
　　林微：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拖时间，想让我们捕快把注意力放在新手上面？如果是这样，那就有可能是狡猾的叶二哥，或者司明？
　　周放：也有这种可能吧，待会儿等他们发言找漏洞。
　　林微：嗯，时间快到了，见机行事。
　　（天亮了）
　　（1号叶大哥被杀害了）
　　（从2号开始发言）
　　大橙：呵呵，不好意思……我好像弄错了。哎？叶敬希不是我杀的。我不太懂这个游戏的规则，就不多说什么了，后面的人说吧。
　　良久良久之后
　　司明（无奈的）：程悦，你说完之后按一下交麦好么。不然我要等你两分钟的麦时慢慢过去……
　　众人：……
　　司明（正经）：叶大哥第一局被杀，我严重怀疑是程悦。就这样。
　　叶敬辉（严肃）：司明，为什么我特怀疑你呢，我觉得你杀气好重，一上来就给不会玩的程悦泼脏水。司明一定是凶手，这种做法简直太凶残了。大家投票把他投死吧，相信我，绝对没有错。
　　叶敬文：既然你怀疑司明，那我怀疑一下你好不好？大哥挂了是你杀的吧？理由就是，大哥比你早出生几分钟，让你没法当老大？要不我就投票给你好了。交麦了，亲爱的林微你来说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我跟着你的脚步走。
　　林微：咳，叶敬文你收敛点。（严肃）其实，第一轮有平民牺牲，大家完全可以保留投票权，没必要非投死一个人嘛。我觉得，当平民不必那么暴力，我的票我留着了，谁都不投，免得冤枉好人。交麦了，萧律师你来分析吧。
　　突然……
　　（系统提示：江宁畏罪自杀了，身份是杀手。）
　　众人：……
　　（天黑了，杀手和捕快赶紧出来行动吧）
　　（杀手和捕快语音通道已建立，请按F3发言）
　　杀手通道：
　　江宁：啊，我怎么自杀了……
　　卫腾：……
　　江宁：我这里一直有个提示框，上面一直有“畏罪自杀”四个字，我就按了一下，看看会有什么反应。
　　卫腾：……
　　程悦：呃，那接下来怎么办……
　　卫腾：算了，我估计这局我们要输。你们猜捕快是谁？
　　程悦：我完全没有头绪。
　　卫腾：司明上来就说怀疑你，他有可能是捕快，查过你的身份。叶二振振有词毫无根据的反咬司明，一看就是个暴民，可以无视他。叶敬文又怀疑叶二，我有点晕，或许他们在开玩笑吧，真正的捕快是谁我还没头绪。要不试试运气，杀了司明？
　　程悦：好。或许他真的是查出我身份了。
　　江宁：不好意思啊两位，我不该去按那个自杀的。
　　卫腾：……没事，刚开始玩出错很正常（内心：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啊啊这群人比路人局还坑爹啊！）
　　捕快通道
　　林微：周放，你家小宁也太可爱了吧，怎么就自杀了？
　　周放：估计那家伙是看见“畏罪自杀”四个字，好奇，就按了一下。
　　林微：呵呵，还真像他的风格。我记得上次玩三国杀，小宁诸葛亮嘛，观星闪电直接劈死自己。
　　周放：是啊，他喜欢那个黑桃2的八卦阵么，放在最上面就把自己劈死了。
　　林微：呵呵，他自杀了我们轻松不少啊。萧凡你继续查人吧。
　　萧凡：司明指认程悦，应该不是杀手。叶二哥胡说八道显然也不是，这局我查卫腾吧。你们的意见呢？
　　林微：查吧。我估计，除了程悦，还有一个杀手，也就在卫腾和程乐当中了。
　　周放：大橙真是漏洞太大了，哎，90%是杀手。
　　萧凡：我查了，卫腾果然是杀手。
　　林微：这局我们要站出来立警么？
　　萧凡：看情况吧，如果我被杀，林微你先立警把卫腾拖下水，剩下一个杀手交给周放。
　　周放：（调笑）哟，萧凡你就那么相信我？
　　萧凡：（淡定）嗯。
　　林微：我觉得今夜萧凡不一定被杀呢，或许杀手会被司明的话误导，以为司明是捕快。
　　周放：所以我们应该感谢司先生勇敢的为警察挡刀么？
　　萧凡：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周放：以我对司明的了解，他很少会说没有把握的空话，既然他直接怀疑程悦，显然是从程悦的话里发现了漏洞。
　　萧凡：就是那句“不好意思……我好像弄错了”？
　　周放：恭喜你，又答对了。
　　（天亮了）
　　（司明被杀害了，身份是平民）
　　叶敬辉（笑）：哟，司明你就牺牲在我的旁边，溅了我一身的血啊。啧，看来是我错怪你了，没事，我会给你报仇的，还有两个杀手你们快点畏罪自杀吧，看看人家小宁多乖，直接就良心不安自杀了。
　　叶敬文：我继续怀疑二哥，杀了大哥再杀司明，太像他的风格了真的。
　　林微：敬文你别乱说话啊，我觉得杀手是程悦，上一轮司明说怀疑他，这局司明就牺牲了，是不是杀手集团误认为司明先生是捕快呢？谢谢司先生为警方挡刀啊。萧律师，你来分析看看？
　　萧凡：嗯，我认同林微的意见。其实上一轮叶大哥被杀之后，程悦说的话存在严重的漏洞。他的第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弄错了”，你们不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吗？或许，程悦这话不是对大家说的，而是对他的杀手同伴说的。那个时候，杀手和捕快的语音通道刚刚解除，程悦对游戏规则不熟悉，所以按F3说话出现了漏洞。第一轮三位杀手经过商议之后决定要杀的人并不是叶大哥，而程悦错手杀了叶大哥，所以才会出现“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这样莫名的话。所以……程悦，你是杀手吧？你要学小宁畏罪自杀吗？还是让大家投票投死你呢？
　　卫腾：我靠，萧凡你不要用这种在法庭上逼问犯人的语气说话好不好！你这分析完全站不住脚啊，我们也可以认为程悦那句“不好意思、我弄错了”说的是前面他当房主被踢的事情啊。再说，如果程悦真是杀手，那他去杀司明不是太明显了吗？司明刚指认他，他就去杀司明，有这样当杀手的吗？还有，你跟林微一唱一和的，是不是你俩才是狼狈为奸的杀手啊？大家听我的，这一票投给萧凡绝对没错！要是错了，我下去给他陪葬，顺便把电脑吃了！
　　众人：……
　　周放：咳咳，小卫腾，你太可爱了，你去吃电脑吧赶紧的。我立警啊，阳光立警，叶敬文接好你的平民证，昨夜我们已经查过了，卫腾就是杀手，这一局大家先投死卫腾，下一局再抓出最后一位杀手。可怜的杀手队伍你们要溃败了，小卫腾，你是自杀呢，还是自杀呢，还是自杀呢？快去把电脑吃了，乖，让警察萧凡亲自喂你吃。
　　（系统：卫腾畏罪自杀了）
　　众人：……
　　（天黑了，请杀手和捕快赶紧出来行动吧）
　　（杀手和捕快语音通道已建立，请按F3发言）
　　杀手通道：
　　江宁：呃……卫腾你怎么也自杀……
　　卫腾：没办法，输定了，周放立警我绝对被投票死的，还不如干脆点自己上吊。而且萧凡也是警察，我靠！
　　程悦：不好意思，我不太熟，咳咳，说错话了。
　　卫腾：没事没事，这次捕快阵容太强了。我靠，周放萧凡林微，没猜错的话是他们三个吧？一个写侦探小说的，一个当律师的，再加上永远淡定冷静的林微，以前在学生会就合作过无数次，超有默契，一唱一和真是气死我了。（沉默片刻）我去吃电脑好了。
　　江宁：……你不要随便发吃电脑那种毒誓嘛，说吃鸡蛋多好。
　　卫腾：吃电脑才更有可信度啊！反正萧凡也不会真让我吃。
　　程悦：那我今晚要杀谁？杀了萧凡让他下去陪你吗？
　　卫腾：果断的！
　　捕快通道
　　周放：萧凡，你家卫腾要吃电脑了，快去看着他。
　　萧凡：……他说话就是这样，那天我看他玩杀人夜，他说过无数次“如果我错了我就吃电脑”。
　　林微：呵呵，遇到两个呆呆的队友，卫腾也挺悲剧的。
　　周放：行了，查大橙吧，就是他了。
　　萧凡：嗯。果然是他。
　　林微：两位，合作愉快。
　　周放：合作愉快。
　　林微：萧凡准备好天亮给卫腾陪葬了吗？
　　萧凡：嗯。
　　周放：放心，我跟林微会给你收尸的。
　　（天亮了）
　　（今晚好和谐，居然没有人被杀哦？）
　　叶二：哎？居然没人被杀？
　　叶敬文：最后一个杀手是程悦吧？鼠标没点到还是……鼠标线也插错地方了……
　　林微：我是捕快，昨夜查过了，最后一个杀手是程悦没错。
　　萧凡：我居然没被杀？卫腾，看来我不能来陪你了，你先慢慢吃电脑。
　　周放：萧凡你命真大啊，居然能活到现在，我要是杀手第一轮就该杀你的。
　　归归（歌会现场ing：你们要点歌是吗，画心？好吧，我给大家唱一首《画心》，祝小唯姐生日快乐，幸福美满。小号继续黑麦中）
　　程乐：什么状况？归剑明你的麦还没修好吗？又黑麦行不行啊你！
　　众人：……
　　程乐：咳咳，这么多轮，我终于能够发言了？你们能专业点不？第一轮直接自杀一个，第二轮又自杀一个……都不给后面的人说话的机会，我坐在12号位置压力很大啊！好吧，大家都说最后一个杀手是我哥，哥你来解释一下？
　　程悦：呃……不好意思，卫腾，我本来想杀了萧凡让他下去给你陪葬的，刚才鼠标点了半天没反应，我的鼠标好像失灵了，我去书房找个新的鼠标。不好意思啊大家，我确实是最后一个杀手，几个捕快分析都挺精彩的。那个，我畏罪自杀好了。我们开始下一局吧。
　　良久之后……
　　程悦：哎？畏罪自杀在哪里？
　　众人：……
　　身后突然出现无奈的背景音
　　叶大哥：最后一轮没办法畏罪自杀。
　　程悦：……哦。
　　叶大哥：你让大家投票投死你吧。
　　程悦：那大家快投票投死我吧，我先去换个鼠标啊，呵呵，真的很抱歉，卫腾和江宁，我连累你们了。大家开始下一局吧。
　　良久之后
　　众人：……你又忘记按交麦了啊呆子！
　　杀人夜之第一夜：
　　杀手团：卫腾，江宁，程悦，团灭。
　　捕快团：周放，萧凡，林微，完胜。
　　平民团：叶家三兄弟，司明，归程两口子，酱油无压力。
　　第一夜之结束语：
　　江宁：……我下次不乱点畏罪自杀了。
　　卫腾：路人局折翼天使遇多了，其实老子早就习惯了。不过这“群内局”，怎么比路人局还坑爹啊啊啊！
　　叶大哥：第一轮就挂了，酱油很无趣。程悦你点错了杀到我身上，真够顺手嘛你。
　　程悦：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鼠标失灵了，本来第一轮说好杀萧凡的。呵呵，我对游戏规则也不熟悉，下次不会再连累队友了，我先去学一学。
　　周放：其实，我最喜欢推理。
　　萧凡：其实，分析案情是我的长项。
　　林微：两位，合作愉快。
　　司明：关键时刻果断为警挡刀，我本来就是个正直的人。
　　叶二：没有身份的平民好无聊啊好无聊。
　　叶敬文：你不是泼脏水平泼得挺开心的吗，我看你就是个暴民。
　　叶二：敬文你不要总是跟我作对好不好。
　　叶敬文：啊，条件反射了不好意思。
　　程乐：每次轮不到我说话就有人自杀，12号位置压力很大啊！你们能不能别自杀啊，也让后面的人发个言啊，专业点行不行？
　　归归（歌会现场中，谢谢大家的鲜花，还要我唱吗？呃，好吧，最后一首，刚学会的歌，送给大家，祝大家天天有份好心情。小号继续黑麦中。）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坑爹番外~~大橙和小宁果断是又呆又笨的杀手，卫腾一个人实在无法力挽狂澜~下一夜换冷酷杀手来玩玩。ps：近期会开新坑，大家关注下我的专栏http://137643.jjwxc.net到时候来抢沙发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