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范夫夫 作者：上灵 　　文案： 　　塞因·卡尔韦德醒了。 　　他看着躺在身侧熟睡的Omega，心想： 　　这无耻的Omega，竟然该死的甜美！ 　　但他是不会接受这种不自爱，还主动献身的随便Omega的！ 　　——啊，真香。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塞因（Alpha），西林（Omega） ┃ 配角： ┃ 其它：上灵 第1章 已标记关系 　　塞因·卡尔韦德醒了。 　　睁开眼，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室内晕染出金黄的色泽。他转动脑袋，看到了一张放大的面孔。 　　那是一张十分出众的成年男性的脸，哪怕是闭上眼睛，躺在柔软的被窝中，沐浴在暖色的晨光间，也依然给人一种灼目的美感。 　　很漂亮的Omega。 　　塞因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躺在身侧的人的确是西林·凯尔萨。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酒后乱X，一夜迷X……不约而同地涌入脑海，卡尔韦德的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除此之外，他找不出任何可能会跟这家伙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理由。 　　“喂。”他叫了一声。 　　身旁的人皱起了眉头，隐隐有醒转的迹象。 　　“凯尔萨。”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开口。 　　一只光祼的手臂忽然横放在他身上，接着，属于西林·凯尔萨软乎乎的脑袋蹭了过来，埋进了他的肩窝处，小声打起了呼。 　　“……” 　　塞因·卡尔韦德深吸一口气。 　　——难道是新一轮的阴谋？！ 　　这个出身平民的Omega真是毫无节操可言，他以为把自己脱干净爬上他的床就可以一步登天了吗？ 　　卡尔韦德家主无情地推开了送上门来的“艳福”，决定跟对方划清界限。 　　而被粗暴对待的平民Omega终于也醒了过来，睁开水雾弥漫的绿眼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塞因·卡尔韦德冷冷出声：“呵。” 　　西林打哈欠的动作一顿，一双眼睛逐渐清明。他钻出被窝，半坐起身体，两眼直勾勾地看向他。 　　“塞因，你醒了？！” 　　卡尔韦德家主冷笑。 　　——果然。 　　没有Omega会抵挡得住他强大Alpha的魅力，亏他还以为这个自尊心过盛的西林·凯尔萨会有些与众不同，结果……结果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方法爬上了他的床！ 　　要知道在此之前，西林·凯尔萨从来都是称呼他为“辣鸡”的，可现在，上了床，连称呼都变了啊…… 　　塞因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与得意，用放肆的目光打量起西林衣衫不整的模样。 　　虽然西林在一众娇小的Omega里显得有些高挑了，但肌肤却很白皙，腰也挺细，但——赌上Alpha高贵的尊严，他绝不会看上这个除了脸蛋外，一无是处的卑鄙Omega！ 　　“我是不会负责的。” 　　面对毫不自爱，主动献身的Omega，塞因不会心软。 　　西林缓缓眯起了眼，眼中闪过寒芒。 　　塞因毫不畏惧，继续用露骨的目光打量对方。西林在人前从来都是一身严严实实的正装，他起初还嘲笑过他那过于古板的审美，没想到对方穿着睡衣，袒露大片锁骨的模样竟然意外的性感。 　　该死！一定是信息素的干扰，让他觉得这只粗俗不堪的Omega要命的性感！ 　　“啪——” 　　西林·凯尔萨冷酷地拍掉了搭在腰间的手，说：“你昏睡了三天三夜。” 　　一醒来就用狂霸酷拽的目光打量他，满脸还写满了“不屑”、“嘲讽”……十分挑衅兼找打。 　　塞因·卡尔韦德一愣，三天三夜？ 　　接着冷笑：“你以为这样我就见不到希尔了吗？就算他已经启程前往阿萨星留学，我找到他，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不像你……”他摇摇头：“高昂的旅费，恐怕不是一个贫民窟出身的Omega能负担得起的吧？” 　　贫民窟出身的Omega举手掀开被子，带起一阵强风。修长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隐隐能看到大腿内侧有极淡的拇指印。 　　塞因呼吸一窒，觉得喉咙有点干。 　　然而西林很快从衣柜中翻出了长裤，当着他的面穿戴起来。 　　塞因忘了言语，就这么目睹着西林用一件件纺织物将自己身体遮掩的全过程。 　　最后，一件衣物兜头盖在了塞因的头上。 　　“起来，我们去医院复检。” 　　塞因·卡尔韦德将脑袋上的衬衫取下来，脸色暗沉。 　　“复检？” 　　西林戴腕表的动作一停，回头与他对视。 　　“哦，你的主治医生就是希尔·李维斯。” 　　塞因：“……” 　　西林继续道：“他已经留学归来，并且成了中心医院首席脑科医生……上个月刚结婚。”他平静补充：“虽然像我这样穷困潦倒的人付不起去阿萨星的旅费，不过结婚红包还是没问题的。” 　　晴天霹雳！！！ 　　塞因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 　　西林走过去，拿起衬衫抖了抖，示意这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虚弱病人抬起手。 　　塞因浑浑噩噩，全身心沉浸在初恋结婚的噩耗之中，毫无知觉地将手配合地抬起。 　　西林冷漠地举着衬衫袖管一套，替这位Alpha穿好了衣服。 　　“你一定是在骗我。”他猛地拽住西林：“你先是设计爬上我的床，接着又编出拙劣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远离希尔！” 　　西林板着脸，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 　　塞因笃定道：“一定是这样，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希尔是一位优秀的Beta。塞因想起来了，西林·凯尔萨明明喜欢的也是希尔。 　　在知道自己心属希尔的事情后，这位疯狗一样的Omega就开始不断地挑衅招惹自己，可现在怎么又无缘无故爬到他的床上来了？ 　　很快，塞因想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阻止他和希尔在一起！ 　　无耻的Omega，为了得到心上人Beta，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拖住情敌Alpha！ 　　卡尔韦德家主面色变幻不定，沉浸在这复杂的三角恋情中不可自拔。他甚至怀疑这场迷情意外，十有八九，是假的，是骗局！ 　　眼前一黑，一件深色外套兜头盖了过来。属于西林·凯尔萨特有的音质隔着布料幽幽传来。 　　“收起你那副蠢透了的表情。” 　　塞因：“……” 　　他不满地抓下外套，就看到这个尖酸刻薄的Omega就站在自己跟前，低着头，居高临下地说：“穿上。” 　　塞因：“……”他为什么要任由别人来摆布？何况那还是个与他不对盘的人？哪怕他是个Omega，也没有权利让他忍受这样的气！ 　　塞因站直了身体，仗着身高优势变为俯视的一方。他的手中还抓着那件尺码似乎合适但款式绝对陌生的外套，当着西林的面，晃了晃—— 　　再随手一扔。 　　衣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西林低下头盯着那件衣服沉默了一会儿，又缓缓扭头看向塞因。 　　“我想了想……”他终于开口了，“Alpha攻击Omega，放在很多情境下都是受人指摘的。” 　　Alpha冷笑：“嗯哼？我可不吃O权党们的那套言论。”他指了指自己，强调说：“昨晚，明显我是受害人。你这种行为，我完全可以告你猥亵。” 　　——真没办法，处在他这样的社会地位，这种事总会发生。毕竟，像西林这样爱慕虚荣的Omega实在太多了。 　　西林：“……” 　　爱慕虚荣的Omega磨了磨后槽牙，对病人的宽容与谅解再也按压不住本能，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但Omega攻击Alpha，却不会受到过多苛责。”西林冷笑，“毕竟，像你这样令人发指的Alpha太多了。” 　　塞因铁青着脸，站稳后一把扯住西林，一副要不顾风度的态势。西林说得没错：天性温顺的O，只有在被气狠了或是被过度冒犯的情况下，才会有过激行为，这是放在多数Omega身上都符合的定律，然而西林偏偏就是异类。 　　多次与西林打交道的经验告诉塞因，这个坏脾气的Omega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不是在生气，就是在生气的边缘！ 　　这时—— 　　空气中传来丝丝缕缕的奶香味，甜食爱好者塞因顿时眉头一皱，查看起四周环境。他尚未接受自己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事实，这会儿闻到这股奶香味……感到饿了。 　　“这是什么？” 　　西林推开了塞因，疑惑：“什么？” 　　随着西林的退开，那股香甜的味道随之变淡。 　　塞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该死，不会是这个Omega的信息素吧？ 　　为了有效杜绝信息素带来的混乱，银星各种社交场合、聚集地等，都要求成年未婚AO们定期接受信息素收敛剂，简言之：一针下去，无色无味。因而大学期间的塞因从没有闻过西林的信息素味道。 　　于是这会儿他有些震惊。 　　西林竟然是奶香味的？ 　　他以为会是辛辣刺鼻的酒精系，再不济也是呛人的重口系。 　　怎么、怎么能是甜甜的奶香味呢？ 　　浑身散发着浓重榴莲味的Alpha陷入了沉思。 　　等等——这不是纯正的奶香。 　　塞因皱了皱鼻子，没过一会儿震惊地呆立当场。 　　为什么西林这个讨人厌的Omega身上还带着自己的气味？ 　　仿佛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事，稳重自持的家主阁下再难维持住脸色，迅速将西林拖进怀中，使劲嗅闻。 　　卧槽，确认过气味，是他的Omega。 　　奶香榴莲味？ 　　这不可能！ 　　就算是不幸中招同一名Omega滚了床单，他也不会头脑发胀到去永久标记对方。 　　不是咬咬腺体，而是永久标记。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银星的Alpha一辈子只会标记一名Omega，那是比结婚证书更深重的承诺，是将两人联系一体的古老仪式，哪怕是再混账的Alpha也不会将永久标记当做是小事！ 　　“没错，我们已经是标记过的关系了。”西林残酷地道破了事情真相，“不仅如此，我们在三年前就登记结婚了。” 第2章 残酷的事实 　　塞因·卡尔维德的眼神有些迷幻。 　　直到西林将红本本递到他手里，他都处于一种全身心的极大震惊中。结婚证上，他看到照片上的自己笑出了一口白牙，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而西林·凯尔萨也面容松动，挂着浅笑。 　　怎么看都是你情我愿甜滋滋一起扯的证。 　　塞因震惊地指着结婚日期：“星历8102年10月？”现在难道不是8100年吗？怎么忽然日期就跳到两年后了！ 　　西林的回答更加令他震惊。 　　“现在是星历8105年，三天前，是我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塞因深吸一口气，艰难地理了理这磨人的时间线。 　　合上红本本，他望向西林的目光变得很复杂。 　　没有人会比塞因自己更明白自己，西林·凯尔萨并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全身上下唯一的可取之处，恐怕就是长相了，但那也离他追寻的小棉袄美人相去甚远，至于性格……更是不敢恭维。 　　可是红本本可能造假，信息素却骗不了人。 　　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人结了婚，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违背本心的择偶决定。 　　塞因对此保持沉默，他看了眼西林，发现对方也正一脸冷漠地注视自己，于是急急挪开了视线。 　　——救命！他到底是怎么跟这个家伙牵扯上关系的？!在他的印象里，两人还处于为希尔争风吃醋的阶段呢。 　　西林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中心医院，再从后座提出无精打采的自家老攻。 　　“医生，他脑袋真的出问题了。” 　　希尔今天休假，代班的是一位老医师。他迅速翻看了塞因之前的病历，得出结论：“跟之前的诊断推测得一样，身体没有大问题，不过因为后脑遭受了重力击打，即便脑部CT显示颅内无淤血，也不排除存在后遗症的可能性。” 　　西林指着一动不动安坐在旁的塞因，“他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 　　五年前，希尔去了阿萨星留学。而他俩扯证则是在希尔离开的第二年年尾，也就是三年前。 　　老医师于是“刷刷”几笔，安排了几项检测。 　　“果然失忆了。”老医生十指如飞地敲击着虚拟键盘，说：“还是先看看检查结果吧。” 　　西林拿着检测单，领着塞因前往检查室。 　　塞因勉强从“自己是个有Omega的已婚Alpha了”的事实中回过神，也看到了存储在智脑中的病历信息，明白自己可能是受创遗忘了一些事。 　　“西林……”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突然变成配偶的Omega。潜意识里，五年前的塞因无法接受这样的关系转变。 　　西林忽然牵住他的手：“会没事的，先别说话。” 　　塞因莫名觉得心中一热，来自Omega的关怀令他微微动容。 　　西林：“我怕听你说多了，会忍不住动手。” 　　塞因：“……”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医生要求单独谈话。西林将失忆老攻安置在长椅上，便跟人去了办公室。 　　“卡尔维德先生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脑部也无异常现象。但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我对他的失忆原因暂时没有头绪，能给出的建议不多。” 　　西林的心沉了下去：“如果他一直不记得呢？”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所有的数据都显示，他顶多有些虚弱，没有其他问题。目前的状况，可能是大脑还未从重击后的紊乱状态中缓过来。你是他的伴侣，好好安抚他，人总是对熟悉的事物最为敏感，也许他很快就能恢复了。” 　　可五年前，他还不是他的伴侣！ 　　“永远记不起来的可能性有多大？”西林看向医生，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能告诉我吗？” 　　医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高达百分之六十五。“ 　　西林垂下了眼睛。 　　医生以为他沉浸在打击中，于是劝了几句：“这是没有规律可循的。在医学上，概率问题不适用于复杂的脑部，有时候一句话，就能唤醒患者失去的记忆；有时候，哪怕将患者最喜欢的一切都摆在面前，也无法起到效果。” 　　“谢谢医生，我明白了。“西林抬起头，浅绿色的眼底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后，医生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等到西林走出来的时候面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塞因抬起眼打量他，正巧对上了一道复杂的目光。 　　“……”莫名的心虚席卷了这位Alpha的心神，令他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西林走到他跟前，看着冷淡得过分的自家老攻，内心没有升腾出诸如被始乱终弃的悲愤感，只是神色间带了几分黯然。 　　这几天，他几乎没有一晚是能安然入睡的。只要一想到塞因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西林就觉得心有余悸。那时候，他想，只要塞因能快点醒过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没想到，塞因真的醒过来了，记忆却停留在当初两人年少无知时的年纪。 　　西林说：“看着我。” 　　塞因脸一僵。就算他们已经是AO夫夫了，但这家伙怎么能用这么颐指气使的语气跟他的伴侣对话？ 　　——果然。 　　即便是婚姻也无法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能够学会温柔！ 　　大Alpha主义作祟下，失去了美好爱情记忆的塞因·卡尔维德假装没有听见这句指令，站起身，目视前方说：“看着呢。” 　　西林：“……” 　　塞因貌似听到了咬牙的声音。 　　西林：“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年轻了五岁的卡尔维德先生酝酿了很久，决定跟他的准伴侣进行一番谈心。他偷瞄了一眼身旁，发现驾驶权限已转交给了自驾AI，西林正望着车窗外的景象出神，目光深邃，抿紧的唇部和皱紧的眉头已经昭示了他烦闷的心情。 　　西林：“有什么话就说。” 　　塞因：“……” 　　他缩了缩脖子，又觉得这样的反应有辱Alpha的颜面，顿时正色道：“西林，我失去了那段记忆，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作为Alpha，我不会弃自己的伴侣于不顾，可一些事情总是需要时间去适应……” 　　西林·凯尔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我知道。希尔前往阿萨星的前夜，你还是个把我的毕设扔进下水沟里的混球。” 　　塞因先是一愣，接着脸一热，最后严肃道：“不，我没有。” 　　他的Omega冷冷地看着：“结了婚以后，你以为自己能留有什么秘密？” 　　塞因心虚地坐直身体：“其实我把它藏起来了……” 　　西林松了松领带，对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在心里记了一笔。 　　塞因很甜很天真地辩解道：“我还没有恶劣到去拿别人的毕设使坏。只要你服个软，我肯定会还你的。” 　　这宛如青葱少年般幼稚的对话，让婚龄三年的西林·凯尔萨起了寒颤。美好的初恋总是会在时间的粉饰下趋近完美，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它将自家成熟稳重的Alpha变回了学生时代的初恋模板，并残酷地揭露了事实——看，这就是他年少无知看上的家伙！ 　　西林指出：“可你最后也没有还我。” 　　塞因眼神飘忽：“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如果不能及时上交，是会导致延迟毕业。哪家Alpha会对自己未来的Omega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不对——谁会知道这个讨人厌的Omega以后会变成他的配偶…… 　　西林微笑：“当然是重做了一份。” 　　塞因再次感到心虚。他记得西林的专业接近变态，虽然同属首都大学，但他看不懂也听不懂那些宛如天书的公式与理论。 　　他的视线悄悄移到西林的发旋，心想，据说那个专业里半数以上的学生，年少就有了秃顶的征兆。不过……西林的黑发倒是依然很浓密，发质看着还挺软的，摸一摸也许手感会很不错。 　　塞因：“……” 　　他深吸一口气，别过脸。 　　一定是信息素在干扰他！ 　　“不，我们为什么会……”塞因努力找回理智，语焉不详地提出了问题。 　　“哦，为什么会结婚？”西林表现得非常坦然，只不过垂在腿边的手悄悄捏紧了些，“婚姻当然是基于双方的感情而产生的，你说为什么呢？” 　　“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呀？”塞因再次很天真地问出了心中疑惑。 　　西林：“……” 　　看到身旁的Omega眼底闪过的一丝受伤，塞因后知后觉地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弥补了一句：“我、我这不是不记得了吗？”。 　　西林收回停驻在Alpha身上的目光。 　　这位小心眼的Omega意外地没有进行过激行为，只是凉凉地说出一句。 　　“嗯，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塞因：“……” 　　寒意爬上卡尔韦德年轻家主挺直的脊背。 　　Alpha尊严扫地——他竟然感到惊悚！ 第3章 虚假夫夫情 　　驱车十分钟后，两人很快又回到了住处。 　　塞因这才发现这里不是他住惯了的别墅，比之前小了一半不说，还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像他这样血气方刚易招虫咬的青年Alpha，最不喜欢的就是花草树木这些虫子们的温床。 　　“为什么不住卡尔韦德家的别墅？”塞因一皱眉，神情变得很严肃，“离这儿也不远。” 　　他更想说的是，这种一看就不够高大气派的别墅，根本不符合他的家财与地位。 　　西林白了他一眼。 　　塞因：“……” 　　“哦，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西林的语气冷淡而且毫无起伏，轻易勾起塞因的心，“你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卡尔韦德家的家主了。” 　　塞因：“！！！” 　　西林：“你的爷爷看不上我，为了和我在一起，你宣布离开家族，放弃家业，后来还成了无业游民，靠着我的工资艰难度日。” 　　塞因面色惨白，艰难开口：“……不，这、这怎么可能？” 　　西林·凯尔萨站定在门口，按下指纹锁，笑了笑：“是不可能，我骗你的。” 　　塞因：“……” 　　该死！这恶劣的Omega，究竟靠着怎样卑鄙的手段，成为了他的伴侣？！ 　　“不过……”西林扭头看向他，面无表情道，“你爷爷也的确不喜欢我，所以你才选择搬出来跟我一起住。” 　　走进屋内，身姿挺拔的Omega缓缓松懈下来，他汲着一双棉拖鞋，边走边脱下外套，并领着Alpha重新熟悉了一下家里的环境。 　　这是一栋典型的年轻夫夫居住的别墅。无论是从装修风格，还是家具用品，都透露出偏男性的审美。塞因虽然失忆了，但莫名觉得这里令他舒心满意。 　　到后面，西林觉得领着Alpha一间间参观房间的行为有些愚蠢，于是让塞因随意，自己转身去了书房。 　　塞因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最大的感受就是浓郁的生活气息。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有自己生活过的痕迹，比如自己永远摆不齐的皮鞋，搭在沙发扶手的外套，还有占据了大半个冰箱的奶香味甜点。 　　最后，他来到卧室。 　　早上醒来的时候一团乱，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好好注意到一些细节。 　　床头柜上摆放着两人的合照，西林留着自己从没见过的发型，中长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而自己一只手揽着对方，虽不是过分亲密的姿势，表情也颇为矜持，但这样一张照片的存在，证明了他和西林的关系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也许他该试着接受事实，并努力去寻找丢失的记忆。 　　——至少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和凯尔萨走到一处。 　　打发Alpha自行去别墅里转的西林，这会儿倚着书房的柜子，在与人进行通讯。 　　终端光屏上凝聚出希尔的成像，这位年纪轻轻便已在专业上取得卓越成就的医师眉目温和地看着好友，笑着说：“西林，这也许是一次机会。” 　　——机会。 　　黑发的Omega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语气平静而冷凝。 　　“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Beta叹了口气：“卡尔维德是位很有主见的Alpha，如果他不喜欢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将关系维系下去。可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实在是太过奇怪……好吧，不要瞪我，我确实说多了。关于他失忆的问题，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治好他。” 　　西林点点头，眼底闪过迟疑，最后还是说了句： 　　“这段期间，别出现在他面前。” 　　“希尔当然不会出现在塞因·卡尔维德的面前。”属于希尔的光屏成像一阵波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红发的Alpha，他不客气地说：“我们现在要出门用餐了。” 　　“……” 　　西林皱眉，赶在对方挂断通讯之前，率先按下了中断键。 　　走出书房后，西林发现塞因并没有待在客厅，他脚步一拐，搜寻了一遍，终于在主卧看到了盘腿坐在地板上陷入冥想的Alpha。 　　塞因·卡尔维德光从外表来看，极具欺骗性。英俊的五官，凌驾于众多Alpha们的气势，或许还要加上出身的加成，使得这位性格不怎么美好的幼稚男人，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他一定是这世上最完美的Alpha。 　　——爱情果然使O盲目。 　　西林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背靠着墙壁，低头沉思了许久。 　　机会？ 　　也许是一次机会。 　　Omega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与自嘲，其实早在被告之“塞因有很大可能醒来后会失忆”的消息时，他就已经着手做起了准备。先是清理掉客卧的存在，再是改变了屋内的摆设，甚至…… 　　他闭上眼，没有让自己沉浸在异样的情绪里，很快就镇静下来。 　　手指戳开终端，只见页面上赫然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便是：关系的亲密不在于说多少情话，而在于生活中的各种小细节。不自主的依赖，不见外的要求，哪怕是一些不听话的小情绪，都是伴侣间甜蜜关系的体现。 　　——很好。 　　西林笑了笑，调整好心态，推开了半合的主卧大门。 　　塞因转过头，一愣：“你来了？” 　　西林站定在塞因面前，缓缓俯下腰，一手搭着Alpha宽厚的肩膀，神情自然地贴着他的身体坐了下来。 　　“在看什么？” 　　属于Omega的奶香味丝丝缕缕地钻入了塞因的鼻中，对方自然贴近的身体令这位在记忆里从未与O有过肢体接触的纯情失忆Alpha感到无所适从。 　　——但他不该推开他。 　　塞因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他们是合法夫夫，是因为爱情而结成的伴侣，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神奇的事情而导致了关系的转变，但作为一名专情的银星人，他决不能因为失忆就做出伤害伴侣的渣滓行为！ 　　“这是我们的结婚纪念册？” 　　塞因翻过一页，就看到自己与西林互换戒指的一幕。 　　西林看向他，脸色凝重得可怕，所幸塞因专注于相册，并未察觉到异常。 　　“西林，我们……咦？” 　　等到塞因发现情况时，西林已经僵硬着身体将自己的脑袋已经安放在了Alpha的肩膀上。 　　塞因：“……” 　　这这这……他该怎么应对O、Omega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他还是个恋爱经验为零的普通Alpha啊！ 　　“你会想起来吗？” 　　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仿佛在期待自己的答案。 　　塞因心跳如雷，努力维持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奇怪。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我一定能想起来的。” 　　西林幽幽道：“其实想不起来也不要紧。” 　　塞因:“什么？” 　　西林：“就算你脑袋出了问题，我也不会抛弃你的。” 　　塞因：“……”听着不像是什么动人的情话。 　　他试着动了动肩膀，西林抬起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一丝讶异与尴尬，瞬间勾起了塞因的愧疚。 　　于是紧张的Alpha长臂一揽，按住西林的脑袋，哈哈干笑了几声。 　　西林：“……” 　　心虚的Omega也万分紧张，但他长期稳重的神色很好地掩饰了一切。 　　“这段时间，我以家属的名义，给你的终端设置了一级免打扰模式。” 　　【一级免打扰模式】 　　塞因愣了愣。 　　这个他倒是听说过，如果有人重病，家属是有权限进行终端模式变更的，为了以防特殊病人轻信网络诈骗，透露重要信息，家属们通常会进行设置，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通讯造成困扰——适用于各类老年患者。 　　他没想到西林也会这么做。 　　他是失忆，又不是失智，怎么可能会被骗！ 　　然而西林并不给他反对的机会。 　　“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人事，你需要时间去理清新的人际关系，在此之前，你先好好修养。” 　　塞因面露挣扎：“即便是伴侣关系，你也不能限制我的权利。” 　　西林坐直身体，面对面与塞因对视了一会儿。 　　【如何让伴侣答应你无理的请求】 　　偶尔无理的请求是婚姻生活的调味剂，适当的撒娇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撒娇…… 　　西林脑中转过无数念头，并且给自己做起了心理建设，或许他可以钻进塞因怀里蹭蹭对方，或许他可以扯着对方的袖子摇一摇……但，最后，他能做出的仅仅只是板着一张严肃的面孔，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三个字。 　　“听我的。” 　　——话尾的“嘛”字与波浪线，被他矜持地省略了。 　　塞因皱眉，语气低沉了几分：“换作是你，会乐意被人限制通讯自由？”他举起手，指了指手腕上的终端，“解开。” 　　西林：“……” 　　双方沉默了片刻，西林站起身，取出了诊断书，只见最后一行生活建议上，赫然写着：“建议终端限制”六个大字。 　　“谨遵医嘱。”Omega面无表情地结束了这场争执。 　　塞因深吸几口气——他恨！ 第4章 美妙的晚餐 　　虽然听着不太人性化，但联想到自身的病情，他又没有正当的立场朝西林发作，就算他有正当的立场，他也不能放飞自我，向一个为他担心受怕的Omega发火。 　　塞因·卡尔维德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苦闷，一整个下午都捧着那张结婚证发呆。 　　到了傍晚的时候，西林换上松散的家居服，将闭门沉思的Alpha从卧室里拽出来，安置在餐厅中。 　　随着一道道精致的菜品被摆上桌，Alpha的眼中终于缓缓亮起了光。 　　“你最喜欢的鲜奶酒心乳酪，不过你胃不太好，这种带刺激性物质的糕点，只能吃一块。” 　　西林没有起伏的冷淡语气传来，让塞因全身心都沐浴在Omega的贴心与关爱之中。 　　塞因看着长长的餐桌尽头，那张属于西林的脸，还是觉得很奇幻。 　　“对了，希尔他……” 　　西林往嘴中送入食物的手停了下来，眼神变冷。 　　塞因不由自主地收声，坐直了身体。 　　“嗒——”银质餐具搁在碗碟上，发出清脆醒目的响声，西林站起身，来到了塞因旁边的空座上，重新坐好。 　　塞因：“咦？你怎么过来了？” 　　西林扫了他一眼，将身体挨挤过去，“很奇怪吗？” 　　塞因：“……” 　　西林暗中咬紧牙关，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以前你都是抱着我用餐的。”说完这句耻度突破上限的话后，Omega再也不堪忍受，垂下脑袋平复自己疯乱的情绪。 　　“是是是……是吗？”卡尔维德家主正襟危坐，脑内一片空白，只觉得身旁属于Omega的体温与信息素快要化成河流，将他淹没，使他沉溺而窒息。 　　垂下来的黑乎乎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塞因慌乱地干笑几声，看着对方低垂的脑袋，似乎是陷入了某种低迷的情绪中。他又有些愧疚了，“要、要不，我现在抱着你？” 　　西林：“……” 　　塞因又说：“我看了诊断书，医生不是也建议要多做熟悉的事，这样有助于恢、恢复？” 　　一A一O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西林开口道：“那好吧。” 　　塞因紧张吞口水。 　　当Omega真的将自己安置在腿上的时候，这位心智尚处于学生时代的Alpha已经将身体绷得极为僵硬了。 　　“这样会不会觉得不舒服？”西林问。 　　塞因摇摇头。 　　西林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埋首进Alpha的脖间，嗅了嗅：“你真好闻。” 　　塞因：“……是吗？你喜欢吃榴莲？” 　　“不喜欢。” 　　塞因：“呵呵。” 　　西林：“不要让我在你的口中再听到希尔·李维斯的名字。” 　　“好好……你说什么？” 　　西林适当拉开彼此的距离，那双浅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他的Alpha是刚从前线退役的罗德军官，听说目前还不适应平缓的生活。” 　　塞因：“？？？” 　　西林缓缓道：“我不希望某天到小街尽头的垃圾袋里去认领你的尸块。” 　　塞因沉默片刻：“你被他威胁过？” 　　西林不解。 　　塞因挤挤眼：“你不也喜欢过希尔吗？” 　　跟自家Omega讨论彼此都爱过的Beta真是一件奇怪的事，但谁让Beta处在三性中最微妙的位置呢？ 　　Alpha与Omega的生理特性注定了他们无法选择同性别者作为伴侣，然而Beta却是可以的，在银星，Beta与Beta是最常见的家庭组合模式，当然也不乏有BO与AB组合。 　　听说很多Omega都不喜欢被信息素支配的感觉，这些年越来越倾向于找一位Beta伴侣，这也导致银星人口问题愈发严峻，毕竟Beta受孕的几率远远低于Omega。 　　可这会儿，塞因并不打算就地书写一篇婚姻论文，于是他很快从发散的思维中回过神，认真发问：“难道我们都输给那个前线军官了？” 　　西林：“……” 　　强大的Alpha与漂亮的Omega竟然齐齐败阵？！ 　　漂亮的Omega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怎么不说自己移情别恋，希尔伤心之下被人趁虚而入了呢？” 　　塞因睁大了眼：“我不可能这么渣。”过了一会儿，他又感到迟疑，“哎，不会是真的吧？我……”我难道真的移情别恋看上了这个家伙？！ 　　西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正当塞因对这沉默细思极恐的时候，身上猛地传来重力，Omega面对面坐在他的腿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一双手撑着肩膀，慢慢像他贴近…… 　　“停止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脑科医学天才可看不上你这个蠢东西。” 　　塞因：“……” 　　消化了几秒后—— 　　塞因：“！！！” 　　该死的Omega，竟然践踏他的尊严！ 　　来自Alpha的本能阻止了他将怀中的Omega丢出去的行为。 　　哪怕是说着这样羞辱的话语，西林依然稳稳坐好了，甚至因为前倾的动作，显得更加亲密了。 　　——这让他怎么翻脸？ 　　塞因板着脸，忍耐着心中的憋屈，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要努力竖立一下自己的家庭地位。 　　“西林。” 　　Omega抬眼，浅绿色的眼底泛着一道深色的暗光，“你说。” 　　塞因：“……”他张了张嘴，最后改口说：“我饿了。” 　　两人再次面面相觑。 　　“嗯，那吃饭吧。”西林一字一句道。 　　塞因试探着拿起餐具，因为动作幅度略大，导致怀中的Omega差点摔出去。他急忙将人捞回，脸上显出纠结，小心翼翼地说：“咳，好像有点不方便……”结了婚以后，他到底掌握了些什么独特的技能——比如抱着Omega用餐？ 　　西林的耳尖缓缓弥漫上一层红晕，动了动身体：“那今天就算了。” 　　Omega离开后，感觉怀中空荡荡的塞因陷入了莫名的低落情绪中，他将其归结为失去了美好信息素味的缘故。 　　这顿晚餐终于顺顺利利地用完了。 　　天色逐渐暗沉，窗外的小道上亮起了一盏盏路灯。厨房里，洗刷着锅碗的卡尔维德家主透过窗户远望宁静的黄昏，看着天边的落日一点点西沉，听着手边的流水声哗哗响着，这一切似乎都预示了失忆醒来后被家庭琐事羁绊的未来生活。 　　“啪嗒——” 　　白光亮起，瞬间驱散了厨房间内阴暗的气氛。 　　塞因回过头，就看到他的Omega已经换上了松散的睡衣，静立在门口，一只手搭在开关处。 　　“你在做什么？” 　　塞因：“……不是你让我负责清洁工作吗？” 　　西林沉默了片刻：“家里有清洁AI，把东西端进厨房就可以了。” 　　塞因不说话了，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碗碟。 　　西林似乎是叹了口气，他走过去，拉住Alpha油腻的手，又腾出一只手，接了点洗手液，替他抹上。白色细腻的泡沫很快浮出，西林低着头，将那两只稍大些的手掌握住——搓了搓。 　　“可以了，快上楼吧。” 　　西林给自家“重病老攻”料理完个人卫生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里，只剩下绷紧了身体站如松的塞因阁下。 　　呵呵…… 　　这该死的Omega，竟然又勾引他! 　　无意识地灌输各种生活细节，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西林气定神闲地走离了塞因的视线，而后面色通红地冲进了洗手间，往自己脸上连扑了几道冷水，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垂首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儿，再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Omega十分漂亮，这本应是他的资本，但塞因似乎并不喜欢过于张扬的长相。西林叹了口气，对着镜子试图做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而……不行。 　　习惯性冷笑的Omega挫败地决定采取些其他的手段，或者思考近在眼前的难题。比如：如何迎接接下来的夜晚时光。 　　他已经将书房里的软榻，客卧里的床具全都打包扔得远远的。就连客厅里的沙发也都被他做了手脚——从柔软舒适的软材质，换成了冷硬的木材质，绝对不适合作为睡觉的场所！ 　　很好。 　　西林板着脸，默默将睡衣的领口扯开了些，露出形状姣好的锁骨。 　　脑子里闪过某个讨人厌Beta的脸，他迟疑片刻，又将扣子扣好，再把额发从脑后顺下来，做完这一切后，他猛地回过神，厌恶地鄙视起镜子中变得“柔软”了些的自己，然后迅速恢复了原貌。 　　——Omega还是那个Omega。 　　当他步入主卧的时候，正在脱衣服的塞因实实在在被晃了眼。他一向追求温润可爱的小绵羊，可谁能料到最后的伴侣是只过于漂亮的大孔雀？ 　　“我的衣服放哪儿了？”塞因别过脸，良好的教养令他无法安心欣赏Omega露出的锁骨。 　　西林早在塞因清洗锅碗的时候，就上楼洗好了澡。 　　他走到衣柜前，熟练地打开，再从一列抽屉中精准地拉开其中一个，赫然就是塞因想要的换洗衣裤。 　　看着Omega递过来的贴身衣物，这位纯情“少”A扭捏地干笑几声。 　　西林：“要我帮你吗？” 　　塞因：“……帮？” 　　！！！ 第5章 无尽的慌乱 　　这这这难道是要帮他洗澡吗？不！他还没有做好被一个Omega看光的准备！ 　　塞因疯狂摇头，然后就看到西林微微叹了口气，心里顿时揪紧——差点又忘了，他们是AO夫夫，一起洗个澡也不算是奇怪的事……不过，他失忆前是不是过得特别少儿不宜？先是餐桌喂饭，再是一起洗澡，西林做这些的时候太过自然，实在没法不让他多想啊！ 　　西林：“那好吧。” 　　Omega弯下腰，脱掉棉质的宽松睡裤，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腿，再掀开被子，很快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 　　西林：“快点回来。” 　　塞因：“……” 　　过了一会儿，见杵在门口的Alpha没有动静，西林喊了声：“怎么了？” 　　塞因回过了神，落荒而逃。 　　床上的Omega望着他的背影，浅绿色的眸中闪过暗光——失败了？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再美好的爱情，也需要情趣的点缀。灵与肉，心与体，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偶尔的撩拨与暗示，也是感情亲密时的正常反应。 　　他仰面躺在床上，深思了许久，在“继续加一把火”与“按兵不动”中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由本能中的矜持做了决定性选择。 　　还是……缓缓吧。 　　耳尖通红的Omega慢吞吞将自己整个儿埋进了厚重的被窝。 　　“怎么办？他不会让我履行伴侣义务吧！” 　　卡尔维德家主蹲坐在马桶上，陷入了无尽的慌乱模式，然而哪怕他将自己洗得再细致，最终还是逃不脱即将来临的现实。 　　等到他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房间里的Omega正倚靠着枕头，捧着一本书在看。 　　西林眼睛都没抬一下，问：“出来了？” 　　“啊？嗯，洗、洗好了。”塞因维持着镇定，走到床前。 　　西林翻动书页，身体微微朝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大片空地。 　　塞因咳了咳，说：“西林，我想了想……在我失忆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分房睡吧。” 　　西林仰起脸，那双浅绿色的眼中掠过惊讶。这一闪而过的神情再次刺痛了Alpha的心，他慌忙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只不过如今的他还无法适应这样可怕的身份转变！ 　　西林放下书本，久久没有说话。 　　塞因心虚道：“你别这样看我……” 　　回应他的是一股巨大的拉力。 　　他的Omega伴侣二话不说，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半边身体，将毫无防备的自己拉向了温床。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Omega已经压在了自己身上。 　　“只不过你不习惯我离你这么近？” 　　西林居高临下地接上了他的前一句话。 　　丝丝缕缕的信息素香味再次蔓延在塞因的鼻腔。 　　他艰难道：“嗯，我们……” 　　西林捂住了他的嘴，俯下身凑近过去：“那你必须现在就开始习惯。” 　　塞因：“……” 　　真是一个极其霸道的Omega！ 　　塞因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家庭地位感到担忧。 　　他拉下Omega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严肃道：“即便已经结婚，我们依然保留独立的人权，你不能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 　　“啾。”极轻的一个吻打断了他的絮叨。 　　西林重新躺了回去。 　　“晚安吻。” 　　冷漠地说完这三个字后，西林“啪”地一声关闭了房间内的灯光，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纂成拳——做完这件极不矜持的事实在耗费了他很大的心力。 　　塞因：“……” 　　黑暗中，僵立当场的Alpha捂住脸颊，只听得见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脑海中冒出一个细小的念头，紧接着，这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忍不住让他羞愧难当。 　　——Omega的嘴唇真柔软。 　　然而事情远不及于此。 　　随着身旁的Omega呼吸声渐沉，他感到对方原本中规中矩的睡姿有了变化。先是挨得更近了，再是感到腿部擦过一阵肌肤相贴的感觉，紧接着肩上一重，一颗脑袋窝了过来。 　　塞因：“……” 　　漫长的夜，无声而寂静。 　　黑暗助长深思，身体被熟睡的Omega缠得严严实实的塞因·卡尔维德，认真理了理这一天发生的事，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当代大学生，成了一名失忆在家的已婚Alpha，对象还不是自己的梦中情人希尔，而是这么一个性格自我、毫不体贴…… 　　身旁的Omega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声。 　　塞因脑海里转过的无数四字贬义词顿时停了下来。 　　多日来的陪护与担忧使得西林很快进入深眠，仔细一想，白天的时候，Omega的眼周隐约有一层阴影。 　　这Omega……难道都不好好休息吗？ 　　然而想到这一切是为了谁，塞因又觉得心中某处变软了。 　　——算了，还是相信自己的择偶眼光吧。 　　他侧了侧脑袋，闻着令A愉悦的甜美信息素，心想：别的不说，这位准伴侣的味道真是香。 　　很快，塞因也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先醒来的反而是半夜才入睡的塞因。 　　他眯着眼，连打了两个哈欠，想要翻身的时候，猛地意识到了不对。 　　属于肌肤的温热触感自大腿一路延申而下，肩颈处时时传来规律的呼吸声——西林·凯尔萨正以一个绝对亲密的方式躺在自己的怀里。 　　柔软的黑发遮住了额角，偏薄的唇部轻抿，即使入了睡，似乎也没有真正安宁。 　　清晨的微光自窗帘中漏出，塞因抹了把脸，试图将身体从Omega的压制中挣脱出来。 　　“唔？”西林被他的一番动静惊醒了。 　　塞因看了眼时间，说：“还早，继续睡会儿吧。” 　　说完，他一愣，什么时候他还会说这种话了？难道是以往的生活习惯残留在潜意识中，以至于自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正当塞因左思右想的时候，西林已经睁开了双眼，眼底藏着并不明显的倦意，他没有推开离得过近的Alpha，似乎对这样的距离感到舒适，甚至伸出一只手，将Alpha带得更近些。 　　塞因心跳骤快：“西、西林。” 　　这这这……大清早的，他又开始勾引我了。 　　西林重新闭上了眼，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初醒后的低软与模糊：“别吵。” 　　塞因：“……” 　　真是非常不美好的一天的开端！ 第6章 生活小细节 　　谁也不能阻止一个精力旺盛的Alpha的清醒。 　　他很快就躺不住了，用被子将西林裹成一团，将这个白天清醒时格外精明，实际上却是个赖床鬼的Omega安置好，自己则起身洗漱去了。然后，他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再次将这栋两层的别墅里里外外逛了一遍。 　　见楼上的Omega始终没有起床的迹象，他决定溜出别墅，去附近逛逛。 　　这个别墅区环境优美，彼此间距也很适中，加上时值初秋，气候也格外宜人。塞因走在林荫道中，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这处被自己选为婚后住址的小区。 　　迎面看到一位头发花白，晨起散步的老人，他见了塞因，遥遥招了招手。 　　“塞因呀，又去给你家Omega准备早餐了？” 　　“……什么餐？”塞因先是一愣，继而来来回回打量了老人一眼，确认自己此前并未见过对方。 　　老人眨眨眼，指了指手中的袋子，脸色神秘。 　　塞因狐疑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购物袋，并没有稀奇之处。 　　“食堂最后一份糊糊汤，被我买走了。”老人的语气隐藏得意。 　　塞因：“……” 　　食堂？糊糊汤？这种一听就很一般的食物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在这时，老人的终端响起。他停下了和塞因的单方面唠嗑，急忙侧着身体接通通讯。 　　“哎，亲爱的……什么，你出门了？可早饭……好吧，早点回来呀……” 　　塞因觉得自己应该走了。他根本无法在有限的记忆中搜寻出老人的来历，甚至脑海里还不断闪过Omega昨天对他的警告，五年真的改变了很多人和事，他还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来迎接新的人际关系。 　　好在老人很快就中断了通讯，接着就叹了口气，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明餐点递到了塞因跟前，惆怅道：“我家的出门了，你带去给西林吧。” 　　塞因：“啊？” 　　老人瞪眼：“你隔三岔五跟我抢最后一份，不就是为了带回去给家里那口子吃吗？” 　　塞因：“……” 　　“今天算你运气好。”老人又问，“不过前两天怎么都没看到你？” 　　塞因露出微笑，这题他会。 　　“出了点意外。” 　　老人眯起眼：“怪不得。”他似乎自己想通了一些关节，熟稔地拍拍塞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照顾Omega这种事要做就要坚持一辈子啊……” 　　塞因若有所思。 　　老人又跟他唠嗑了几句，什么感情贵在长久，年轻夫夫发生摩擦该怎么办？就在塞因快要听不下去的时候，老人终于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并留下最后一句：“糊糊汤要趁热喝，超过半小时就失去了它的本真！” 　　于是原本打算散步一小时的塞因，手里提着老人的赠礼，提前结束了他的清晨之旅。 　　该死，一定是Alpha忠诚的本能在支使他！ 　　“起来了。” 　　房间的Omega睡得四仰八叉，学生时代还未褪去的中二冲动让这位失忆期Alpha克制不住地想拿终端拍下这一幕然后张贴在学校布告栏中…… 　　但残酷的现实又一次生生阻住了他的手——那是他的伴侣，不是大学时代自己满脑子想教训的对象！ 　　西林动了动，翻过身，将脑袋蒙住。 　　“那个……糊糊汤……”塞因的话语停下来，因为他发现西林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竟然睁开了眼睛，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问下去：“呃……那是什么？” 　　西林打了个哈欠，慢吞吞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再次闯入了塞因的视线。 　　“哦，那是你最喜欢的早餐，不过每次都吃不完。”西林含糊地嘟哝了一句，眯着眼睛，神游般地摸进了洗漱间。 　　塞因看了会儿，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 　　“彭——” 　　洗漱间的门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将Omega晨起的身影遮掩住。 　　鼻子差点被撞到的塞因盯着眼前紧闭的门，心情尤为复杂。 　　十分钟后—— 　　“你怎么想到买这个？”餐桌上，西林拿着银勺精致地享用起了早餐，“是记起什么了吗？” 　　塞因看着端放在自己跟前的半碗糊糊汤，陷入了深思中。 　　“你说这是我最喜欢的早餐？”他很确信自己不喜欢糊糊汤的味道。 　　西林咀嚼了几下，将口中食物咽下肚后，点点头：“嗯，结婚后去吃过一次，之后你就经常光顾那家店。” 　　塞因眸光微暗，西林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欺骗自己，可老人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他分明告诉自己那是西林喜欢的食物，关键是……看着对面Omega碗中的糊糊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塞因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偏信于西林。 　　西林又说：“可惜你胃不好，早上吃不了太多东西，所以最后总要让我帮你吃完。” 　　塞因默默地将自己分到的半碗糊糊汤推到西林跟前，“还要吗？” 　　西林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清晨的阳光太过柔和，还是初秋的气温过于宜人，当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轻轻望过来的时候，塞因再次感到自己的心脏“怦怦”重跳了起来。 　　——他现在好像有点相信了。 　　这个Omega婚后的模样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甚至还有点……迷人。 　　西林叹了口气：“看吧，又是这样。” 　　他接过塞因只动了几口的糊糊汤，面无表情地替自己的Alpha消灭掉吃不完的早餐。 　　“我不喜欢糊糊汤。”塞因认真地表示。 　　西林眨眨眼，一副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 　　塞因想了想，先是将早上的际遇老实交待了一番，最后说：“我觉得你比较喜欢……可能，从前……呃我是说，这可能是我特地为你买的。” 　　西林放下了手中的银勺，沉默了很久，直到耳尖缓慢爬上薄红。 　　“是吗？” 　　塞因点点头。 　　一A一O相顾无言，彼此都有些脸部发烫。 　　“而且，我早上的胃口其实很不错。”塞因率先打破了沉默，问，“还有其他食物吗？” 　　这黏糊糊混杂着胡椒味的可疑浓汤令他极为不适应：饮食差距这么大，难道不会影响夫夫感情吗？ 　　他那口味“猎奇”的Omega注视了自己几秒，张嘴往嘴里又送入一大勺糊糊汤后，便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分钟后端出了一盘温热的吐司面包。 　　塞因瞅了一眼——连心形荷包蛋都没有，离他的理想型伴侣还是有些差距啊。 　　“啪嗒——”西林将临时做出的餐点摆放到塞因跟前，一边说：“你今天见到的是布纳·艾尔斯，他和他的伴侣就住在和我们相隔一条过道的那栋红顶房子里。” 　　“是邻居呀。”塞因笑了笑，伸手抓起面包片。 　　西林：“嗯，艾尔斯夫人也很喜欢这家的汤点。你和布纳先生就是在店里认识的。” 　　塞因对此毫不怀疑，那个老头神态自然，言语间与自己十分熟稔，“这个小区里，还有其他和我们走得近的人吗？” 　　西林思索了片刻，摇摇头，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放下餐具，结束了用餐。 　　塞因一口消灭掉了半片面包，发现对面的Omega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自己，一愣。 　　“怎么了？” 　　话音刚落，西林的眼底闪过挣扎之色，忽然半起身，慢慢倾了过来…… 　　塞因攥紧了手中余下的半片面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又要来、来了吗？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在于生活中的各种小细节…… 　　在距离塞因的嘴角只剩下一厘米距离的时候，西林停了下来。 　　“这里，有粒面包屑。” 　　“那……”塞因磕磕绊绊地问：“帮我……擦掉？” 　　西林沉默了一瞬。 　　“好。” 　　嘴角边拂过一阵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 　　塞因还未反应过来，西林已经往后退去，重新坐定在了位子上。 　　——仿佛那个用舌尖卷走Alpha脸上食物残渣的人不是他一样。 　　塞因：“……”他慢慢抬起手，捂住嘴角，大脑一片空白。 　　同样大脑一片空，但婚龄已有三年的西林·凯尔萨先生耳尖通红，面上却不动如山，淡淡道：“没有了。” 　　魂游天外的Alpha机械地往口中塞入了剩下的面包，咀嚼了几口，再重重咽下。 　　“谢谢。” 　　过了一会儿，西林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迟疑道：“我差点忘了，你失忆了。我刚才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认真地望过来，那一瞬间，卡尔维德家主的心底似乎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最后他摇摇头，郑重回道：“没事，你照常就好。” 　　西林点点头，朝他露出了一个适度的浅笑。 　　“抱歉，习惯了。如果你对此感到不适，不必勉强，我会注意的。” 　　习惯了？ 　　塞因一脸受到猛烈冲击的模样。 　　甜甜的奶香味随着西林的离开变淡了些，塞因维持着僵坐的姿势，眼皮重重跳了两下。 　　“不必道歉，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身为你的伴侣，我也明白这没什么奇怪的。”Alpha脸色严肃，实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西林点点头：“嗯。” 　　塞因：“……” 第7章 日常的情话 　　病人总是有许多美好的特权，而没有病痛缠身，仅仅只是忘记了一些事的Alpha却不想安心享有这些特权：“我们不用上班吗？” 　　西林反问：“卡尔维德需要上班吗？” 　　塞因：“……”坐拥众多大小矿星，以开采为主业，并且副业无数的富豪家主，哪怕每天以烧钱为乐，也不用担心生计问题，但—— 　　“我苦读十几年，做过的作业数不胜数，还拿下了首都大学的双学位！” 　　西林：“嗯？” 　　塞因深吸一口气：“我这么努力上进，可不是为了以后做一个米虫！” 　　“病人不需要上班。”西林轻描淡写地阻住了某人义愤填膺的呐喊。 　　塞因又问：“……那你呢？” 　　难道这个Omega以为傍上了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做一只米虫吗？ 　　虽然他养得起，但纯情少A的心中还是渴求一位有着独立人格的美好伴侣。像这种依附式的婚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反省了一下自身性格问题与价值取向后，塞因觉得自己确实像是会做出圈养伴侣这种行为的人。 　　——毕竟哪个Alpha没有遐想过“在家里养一个温柔的Omega”这种美梦？ 　　在求学路上比他更刻苦的Omega冷漠地调出终端，操作一番后，一份文件成像出现在塞因眼前。 　　塞因：“咦，假期审批书？”他迅速扫视了一遍，当看到理由栏圈了“家属意外事故”后，问：“你请假，是为了照顾我？” 　　西林：“你有手有脚，还要我照顾？” 　　塞因：“那你不还是请假了吗？ 　　西林：“嗯，陪护假总算能用掉了。” 　　塞因：“……” 　　这种惆怅的语气，好像是在抱怨自己之前过于健康了？？？ 　　他瞄了眼假期时长——三个月。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单位竟然有如此丰厚的长假？只见申请人赫然是“西林·凯尔萨”工工整整的花体字签名，视线下移，审批人…… 　　审批人：西林·凯尔萨。 　　塞因：“……” 　　即便换了另一种行云流水的字体，但依然还是眼前这位Omega的名字。 　　“我给你传了几分资料，你可以先看一看，至少了解一下我们家的经济现状。”西林卷了卷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贴近过来，“或者我陪你一起看？” 　　只要Omega一贴近，那股香喷喷的信息素味道就能轻而易举冲昏塞因的头脑，他板着脸打开终端，提示收到了来自“亲爱的”的信息。 　　对方似乎时觉得歪着脑袋凑在一起看的姿势过于别扭，于是索性将头歪倒在自己的肩上——是一个浑身放松的状态。 　　——我们可真恩爱。 　　…… 　　人生可真奇妙。 　　塞因·卡尔维德由衷地感叹了一声，接着正襟危坐地查看起文档。 　　经济现状…… 　　一目十行，半分钟后，塞因的脸色已经沉重如斯。 　　那被“信息素”贯穿始终的企业简史告诉他：那绝不是他继承的伟大家业。 　　“信息素重组试验？RE集团？那是什么？” 　　他翻了几页，心情变得凝重。 　　“这是什么冷门的小行业？” 　　西林伸出手指，戳到数据页：“全银星至少有十几亿Alpha和Omega，其中60%的AO都在为他们的信息素感到困扰。这不是冷门，只是此前没有人愿意去尝试而已。” 　　塞因：“篡改基因违背星际法。” 　　西林：“基因不可篡改，信息素却是可变的。”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塞因：“味道？” 　　西林点点头。 　　谁也无法知晓信息素的奥秘。 　　它是银星每一位AO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与生命同在的本源；古早时期的先祖曾将它奉为自然神的馈赠，拥有它的人群往往会在“生命延续”或者“社会发展”中取得卓越的成就。而随着科技发展，它褪下神秘的面纱，被归结入生物学的一支，并被认为是人体不可更改的一部分。 　　然而，并非所有的“馈赠”都是美好的。 　　塞因·卡尔维德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是靠着信息素收敛剂度过的。 　　他的信息素味道过于独特，以至于一旦脱离了药剂，就会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从醒来时塞因就有一个疑问，那就是他分明能闻到自己的榴莲气息，但西林似乎没有丝毫不适。 　　“我的嗅觉天生薄弱。”西林仿佛知道他发散的思维走向了何处，“所以在家里，你不需要掩藏。布纳先生和他的伴侣都是……榴莲爱好者，所以他们和你的感情还不错。” 　　塞因张了张口，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那我……我们的试验成功了吗？”他看了数据显示，RE集团在短短三年内发展成了庞然大物，获得过数项星际科研奖，并成功解决了数百人的信息素问题。可……他依然还是榴莲味的，甚至他的伴侣……也因为标记的缘故“沾染”上了些许自己的气味。 　　“半成功。”西林说。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同样的，也没有信息素完全一致的AO。 　　虽然已经扭转了数百人的信息素味道，但“通用法”却始终还未找到。 　　“个体的情况不尽相同，塞因，你的问题有点棘手。” 　　房间内沉寂了片刻。 　　卡尔维德家主自五岁时，就已经不是会为信息素问题而哭鼻子的Alpha了，在他看来，收敛剂的存在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他除了些微的失落外，并没有到痛心疾首的地步。 　　但他的Omega似乎不这么认为。 　　温热的手心轻轻贴了上来，那双浅绿色眼睛里藏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柔和。 　　“就算找不出解决方法，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渗透进日常的情话，远比那些辞藻华丽、反复修改的经典语句更为动人。 　　塞因的心底平静无波，甚至有点憋闷：这真是个非常不会说话的Omega！ 　　为什么要用上“嫌弃”这个字眼，直接说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就足够了吧！ 第8章 久远的录像 　　开采世家，银星富豪，卡尔维德传奇世家的新任家主，在毕业后竟然搞起了自主创业。翻看着RE集团的简史，塞因震惊地发现第一位痊愈的病人竟然是自己的姆父——一位同样有着类榴莲味信息素的Omega。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姆父曾经说过，有着这样“独特”的气味，能够找到伴侣实在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 　　“你们治愈了姆父？” 　　西林：“是我们。” 　　塞因问：“他们去哪儿了？” 　　“全星游，去年年底出发，上个月刚发来简讯，现在应该抵达了K星生态基地。”西林打开终端，“亲属们的联络功能没有受到限制，不过K星上的信号不太好。” 　　塞因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消息往来，最后一条显示是两人的合照，“这样真好。”他指了指屏幕上笑意盈盈的Omega，“父亲其实很讨厌榴莲。” 　　但却更舍不得心爱的Omega。 　　于是信息素收敛剂便成了卡尔维德家常备的药物。 　　塞因：“姆父也清楚这点，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是愧疚的。” 　　尤其是在生下了一个同样存在信息素缺陷的孩子后。 　　据传，他的爷爷，卡尔维德老家主听闻这一事实后，气呼呼地说了句：“抱孙子还不如抱个榴莲！” 　　塞因怀疑自己并没有跟西林说起过关于双亲的事，因为这会儿Omega正侧着脑袋。认真听讲的模样十分安静，偶尔抬眼看他，似乎是在等他的后文。 　　对某种气味是否接受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特性。心理上想要接受，生理上却很难从本能中扭转过来。他远比自己的姆父幸运得多，浑身散发奶香味，嗅觉不灵敏的Omega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伴侣！ 　　“知道为什么爷爷没有把我赶出家门吗？” 　　西林：“？？？” 　　塞因意味深长地说：“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个为了平民Omega净身出户的儿子了，不想再有一个走老路的孙子了。”想到之前西林戏耍他的事，小心眼的Alpha忍不住旧事重提。 　　西林面不改色：“哦，原来不是因为信息素缺陷择偶困难所以能有伴侣已经很值得感恩了吗？” 　　塞因咬牙，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衡量一个Alpha的标准不单单只是信息素。”还有地位、能力、与相貌！ 　　西林幽幽道：“可是那天你信息素外露，吓跑了整个会堂的Omega。” 　　塞因：“……” 　　见Alpha一脸“你又在戏耍我，我是不会再上当”的表情，西林又说：“我还录像了。” 　　塞因：“……这种东西为什么还会有录像啊？!” 　　当塞因·卡尔维德暴露出自己的信息素时，参与毕业典礼的多数Omega都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唯独信息素感应缺失的西林幽幽地取出了终端，拍下了这幕“奇耻大辱”。 　　塞因看着西林调取出的视频，看着视频里“孤苦伶仃”的自己，不由悲从中来。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在一起？！”竟然还特地给了他一个面部特写？ 　　西林一句话堵住了Alpha的愤懑：“谁让你偷走了我的毕设？” 　　害得他又耗费了无数个夜晚，重做了一份。 　　塞因：“……” 　　这么一说好像非常情有可原。 　　换作是自己，别说是录像了，说不定还要叉腰狂笑三声。 　　视频中的学生塞因很快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西林，朝着镜头大步走过来，“你怎么不跑？” 　　画面一阵抖动，接着暗下——视频结束了。 　　塞因沉默了许久，问：“我后来没打你吧？”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自己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随时就要穿过屏幕揪起他的衣领了！ 　　西林摇摇头。 　　“那你把视频公开了没有？” 　　西林再次摇头。 　　本来想以此作为惩戒某A的筹码，却在对方难得一见的颓然与受伤中，心软了。 　　这只Alpha在某段时期确实过分之极，以至于自己不得不进行反击。哪怕到了今天，西林·凯尔萨也无法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对方，要遭受长达四年的戏弄与欺压。 　　也许……是自己和希尔走近了之后吧。 　　这位独占欲过强的Alpha开始处处看他不顺眼，将昆虫捉了放到他的挎包里，故意在他背上贴“我是智障”的贴纸，还时不时地到他面前撂狠话……种种劣迹，罄竹难书。 　　西林停下了对过往的回忆：“我不需要你的感恩，也不需要你的歉疚。” 　　塞因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话题又跳转回了榴莲味信息素。当说这句话的时候，Omega那双浅绿的眼睛直直看进了他的心底，塞因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那句话格外认真。 　　“有一点必须要跟你强调一遍。”西林斟酌好用词，说：“现在不是8100年，如果你像之前那样对待我……” 　　塞因举起双手：“我明白。” 　　他真的明白？准备了成堆威胁话的Omega压下心中狐疑，选择相信：总之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搞砸了。 　　虽然西林·凯尔萨任性地给自己批了长达三个月的假期，但身为集团所有人之一，有些工作无法逃避。早餐时间结束后，他就投身进书房，开始了在家办公。 　　塞因在家无所事事，没过多久也遛进了书房，决定围观西林办公的样子。 　　以前就觉得这位基因学高材生是个认真做事的家伙，工作时也的确如他想象中那般一丝不苟。 　　“……既然不符合要求，暂时先不用理会。”西林坐在软椅上，单手搭在桌沿，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椅子扶手处，语气冷淡。 　　塞因凑过去，发现他正在进行视频会议。 　　“瑞斯先生态度坚决，认为我们是故意推脱。他还说要是我们不帮他……二老板出院了？” 　　西林转过脑袋，沉默地看了眼不知何时坐着椅子滑到自己身后的Alpha。 　　视频对面的人们齐刷刷透过屏幕朝这边张望过来。 　　塞因扫视一圈，发现没有几张熟面孔，但他不动如山，维持着不怒自威的脸色，朝西林递过去一杯热牛奶。 　　塞因：“你们继续。” 　　说完这句，就靠坐在椅背上，一副大佬围观的架势。 　　特助泰格心想这是什么世纪同框，面上却镇定如常：“咳，卡尔维德老先生也对瑞斯先生的问题十分关注，所以我们这边……” 　　西林抿了抿唇。 　　塞因凑过来：“瑞斯？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瑞斯吧？” 　　能跟他那位不近人情的爷爷有关系，除了小表弟瑞斯外，塞因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西林点点头。 　　塞因：“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泰格苦着脸，摆出十分有倾诉欲的表情，但眼神飘向西林，始终不敢开口。 　　西林说：“他喜欢上一个人，却被对方拒绝了。” 　　塞因一愣：“那怎么还闹到你跟前了？” 　　西林：“拒绝的原因是对方不喜欢他身上的信息素。” 　　塞因：“……所以他就要修改自己的信息素？” 　　见泰格立马点头如蒜，塞因好气道：“这不是胡闹吗？！” 　　光是看早上那份资料，就能猜出信息素重组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瑞斯竟然因为这么个理由浪费资源与人力？ 　　“我们的服务对象是存在信息素缺陷的人。”很明显，这位被娇宠着长大的瑞斯少爷并没有存在这一缺陷。西林似乎也有些不满，看了看塞因，还是说：“不过爷爷的请求还是要考虑的。” 　　塞因皱眉：“我去谈谈。” 　　谈谈？西林眸光一闪，拒绝道：“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在家里休养吧。” 　　塞因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难道我还搞不定一个浑小子？”对上Omega担忧的眼神，Alpha的心中再起悸动——他好像知道症结所在了。之前就听西林半开玩笑地谈起过和爷爷的问题，如果这次处理不当，也许会加深嫌隙。 　　作为一名有担当的新星纪好A，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在结婚后主动承担起调解伴侣与亲属间关系的作用。 　　“放心吧。”他安慰道。 　　西林扫了眼摄像头，对面会议室内的员工们立刻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今天就到这里吧。瑞斯的事，你们不用管，专注做三位正式委托人的方案。” 西林平静地结束了这场视频会议，“有什么问题，终端联系。” 　　在关闭画面前，他端起手边的热牛奶，轻轻抿了一口。 　　众人：“……” 　　看来大老板和二老板背地里的夫夫感情还不错？ 　　特助泰格清了清嗓子，适时拉回了快要跑偏的中心。 　　“那么我们继续下一个命题，关于三号委托人的特殊要求。” 　　…… 　　西林关上终端。 　　塞因失忆的事尚处于保密阶段，无论是对卡尔维德的家族产业，还是RE集团来讲，话事人的身体问题会引起不小的动荡。他将自己的顾虑解释了一遍，塞因对此并无意见，“我会注意的。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尽早理清思路。” 　　塞因本人也不想真的就这么无所事事下去，难道一天不恢复记忆，他就要像只米虫似的被西林豢养在家里吗？ 　　“就从瑞斯开始吧。”西林面无表情地说，“你口中的浑小子在五年前蜕变成了Omega。” 　　塞因惊讶：“他变性了？” 　　西林：“……没有。虽然十五岁才显露隐性性别是晚了点，但他是如假包换的Omega。” 　　失忆Alpha的人生观再次受到猛烈冲击。 　　“你不会还想和小时候那样揍他吧？” 　　塞因：“……” 第9章 失恋的表弟 　　西林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塞因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Omega在家里的穿着偏向宽松的款式，松松垮垮的灰色外套披在身上，随着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等进了卧室，西林看了看塞因，开始脱起衣服。 　　“瑞斯前两天跟人打了一架，这几天被勒令在家好好反思。正好，我去见见他。”西林换衣服的动作行云流水，“你帮我把衣柜里最左边的外套拿过来。” 　　塞因如梦初醒，神思从Omega美好的腰部收拢，沉默地递过去外套。 　　不一会儿，西林已经将自己收拾得十分体面了。 　　塞因：“我陪你去。”想了想又补充道，“放心，我有分寸。” 　　西林最终答应了他，临出门前，他从玄关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 　　“收敛剂。” 　　塞因：“……” 　　瑞斯是卡尔维德老家主的弟弟的外孙，看着似乎与塞因隔了很远，但这位卡尔维德老家主的弟弟英年早逝，和妻子丧生于一场星舰事故中，只留下一个女儿，也就是瑞斯的母亲。卡尔维德老家主便成了她的新监护人。 　　说到这位小姑姑，塞因一直觉得她是一个浪漫至上的文艺女性，很多事情上，她都会显露出特立独行的一面。因而当她结婚三年后，忽然传来和平离婚的消息时，塞因并不感到意外。 　　作为一名星外记者，她隔三差五会乘坐星舰，前往遥远的星系探寻各地风貌。而年仅三岁的瑞斯，则会时不时送到卡尔维德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小屁孩可以视为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瑞斯的住处离卡尔维德老宅很近，还没走近，就听见窗户边喷怒的咆哮声。 　　“滚！带着你的辣鸡们滚回臭水沟去！” 　　“你很得意吗？相了二十次亲都没找到对象的人根本没有嘲笑的资格！” 　　塞因：“……” 　　西林：“……” 　　对视一眼，西林淡定地按响了门铃。 　　隔着窗户，瑞斯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再次传出：“你特么有病吧？还真敢快递给我？看我不把送货的脑壳锤了！” 　　“啪嗒——” 　　门一开，露出一颗金灿灿的脑袋，伴随着浓重的酒精味。 　　送货夫夫同时微笑：“好久不见，瑞斯。” 　　瑞斯：“……呵！” 　　倒吸一口冷气。 　　“你们怎么来了？”上身穿着白T恤，底下穿着条棉质睡裤的青年，大喇喇躺在沙发上，横着两条腿，抖啊抖。 　　塞因一脚踹过去。 　　瑞斯弹跳起来：“殴打Omega，人神共愤！” 　　塞因：“你才几岁就酗酒？” 　　瑞斯比了个“耶”的手势，晃荡两下：“二十，成年人了，大表哥。” 　　事实证明，无论时光过去多久，人的本性很难更改。哪怕经过了五年光阴的沉淀，瑞斯也仅仅只是长了几厘米的个头罢了，心智依然停留在当初——某种程度上，让失忆的塞因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世界在变，祸害却始终如一。 　　这间隙，瑞斯又拿起了一瓶酒，“吨吨吨”喝了起来，打了个嗝后说：“别劝我了，我只是单纯觉得酒好喝，不是因为别的理由。” 　　沙发脚边堆着大半箱啤酒，西林弯腰取出三瓶，依次排开放到瑞斯跟前。 　　“嗯，继续。” 　　瑞斯：“……” 　　西林道：“等你喝完，我们再来谈谈关于信息素的事。” 　　瑞斯勉力喝了几口，最后郁卒地放下酒瓶，慢慢从沙发这头挪向西林，问：“嫂子，找到改变信息素的办法了吗？” 　　西林问：“你喜欢他？” 　　面对开门见山的询问，瑞斯变得扭捏起来，红着脸“嗯”了一声。 　　塞因爆了句粗口，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西林：“喜欢到要更改信息素气味？” 　　瑞斯说：“他说他是一个对美食有深度追求的人，所以希望未来的伴侣是他最喜欢的川菜系信息素。” 　　塞因：“……你确定是信息素问题？” 　　瑞斯点点头：“不然呢？” 　　塞因：“难道不是在委婉地告诉你，你不是他的菜吗？” 　　瑞斯：“……” 　　直来直往的Alpha有时候杀伤力巨大，瑞斯呆立当场。 　　夫夫两人并排坐着，脸色平淡而冷漠，仿佛无情大家长，对眼前陷入情伤的Omega毫无怜惜之情——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西林：“RE工程从来都不是以追求爱情为导向的产品，瑞斯，如果你是出于对那位Alpha的喜欢，那么我建议你可以看看这个。” 　　一份集结了《爱情宝典》、《追爱攻略》等数百部畅销作品精华的“凯尔萨总结条目”送至了瑞斯的终端，命名方式格外简单——《111》。 　　瑞斯：“……”这种一看就是随手命名的文档看起来非常不靠谱啊。 　　塞因忍不住想戳开看一看，却被Omega用行动制止了。 　　“如果说原生的信息素可以进行二次改造，那么经过重组后，就永不可逆了。” 　　那份《111》只能作为拉近彼此心距的一个暖场工具，西林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头戏。RE集团在公众面前尚处于神秘阶段，关于他们的研究方向和进展，大多都是流传再想象的产物，也因此让人产生了误解。 　　事实上，就连西林本人，作为此项目的最初发起者，都还没有完全确定项目的立足点。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为了一份未成形的、注定失败的爱情。 　　他将信息素重组试验简单向瑞斯解释了一番。 　　“那不是可以根据心情而变的香水，更不是人体整型重塑类的新支。” 　　容貌、身形……为了追求自我完美，人类从不怯于向自己动刀；但现有的科技条件，还不足以支撑更深度的改造。 　　“如果你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对方眼中更好的存在，RE集团帮不了你，重组试验也无法解决主观类问题。” 　　瑞斯很久没说话：“你们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劝我放弃？” 　　西林：“我们无权干涉你的爱情，只不过，信息素重组不是小事，你的委托，无法被认可。” 　　塞因诚挚补充道：“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去变成一道菜。” 　　瑞斯不吱声了，这个有着一头张扬黄发的青年闷闷不乐地垂下了头。 　　“埃尔从初中起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考上同一所高中，现在还在同一所大学，这难道不是缘分吗？身边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感情非常好，我……我只是想让这份感情变得更亲密。” 　　西林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不是孩子般的意气用事，那就有些难办了；但再难办，也比信息素重组好办。 　　瑞斯的问题，根本与信息素无关，那仅仅只是Alpha的婉拒之词。 　　“如果一个人将你放在心上，是不会轻易因为信息素而放弃的。” 西林说出了此行最终的来意，“收回委托吧。” 　　塞因在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瞟向西林。 　　瑞斯抬起头：“你们不明白……” 　　正在这时门铃声又响了。 　　西林看了看沉浸在感伤中回不过神的瑞斯，用眼神示意塞因去开门。 　　门外是一名Alpha。 　　塞因不确定自己认不认识对方，因而沉默以对。 　　对方却率先问出了塞因的疑惑：“你是谁？” 　　塞因反问：“你又是谁？” 　　这个时间前来拜访瑞斯的Alpha，塞因只想到了一个：“哦，美食家？” 　　对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来找瑞斯。” 　　塞因注意到他手上还拎着东西，挑了挑眉：“送货的？” 　　“……” 　　塞因侧过身，露出客厅里陷入彷徨的小表弟，故意说：“瑞斯，你的快递到了。” 　　瑞斯的双眼红通通的，闻言像只受惊的黄毛小兔子张望过来，看清楚来人后，他一蹦三尺高，瞬间周身气势突变：“卧槽，你还真敢来啊！” 　　他撸起袖子，操上一个空酒瓶，就要扑过去， 　　塞因眯眼，毫不留情地将这个毫无Omega气质的表弟拦腰阻住，像扛麻袋般将他重新丢回了沙发。 　　“跟哥介绍介绍？” 　　瑞斯一脸的愤懑，“是我哥就帮我揍他！” 　　塞因嗤笑：“我只替我的Omega出头。”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 　　西林：“……” 　　瑞斯强忍着紧急关头还要被哥嫂秀一脸的郁闷，怒道：“要不是他使坏，故意黑我，埃尔也不会拒绝我！” 　　“哦，不是美食家啊？”塞因若有所思。 　　瑞斯：“什么美食家……别再提那盘菜了好吗！” 　　“送货员”放下手中的东西，沉声道：“瑞斯，我们谈谈。” 　　瑞斯：“不谈！滚！” 　　“送货员”：“……” 　　西林适时站起身：“既然你有客人拜访，那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 　　瑞斯睁大了眼，说：“不是……嫂子，等等！” 　　为什么要在这种危难关头弃他而去啊！ 　　塞因果断丢下了瑞斯，临走前警告道：“别再折腾你嫂子了知道不？也别想着撺掇老头，让我知道……”Alpha露出狞笑，“有你好看。” 　　瑞斯深吸一口气：“你竟然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 　　塞因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笑了笑：“成婚以后，我眼里只有一个Omega，那就是你嫂子。” 　　西林耳尖微红，点点头：“嗯。” 　　瑞斯：“……”这两人是故意来刺激他的吗？！ 第10章 老宅一日游 　　塞因和西林都看到了“送货员”Alpha手中提着的一盒食物。 　　瑞斯不满的咆哮声还在持续，远远望去，透过敞开的大门，似乎还看到Omega像颗炮弹似的冲向Alpha。而男人仅仅是张开双臂，稳稳地将人接住。 　　有的人挥舞着手臂战斗，有的人张开手臂欣然接受。 　　塞因提议：“我们去老宅吃顿中饭再回来？” 　　一个丢失记忆，停留在学生时代的人，内心深处依然带着对原生家庭的依赖。西林没有立场去拒绝一位想要归家的人，于是两人脚步一拐，步行五分钟，到达了卡尔维德老宅的大门口。 　　管家远远就望见了他们，正等候在门前的喷泉池旁。 　　“少爷，西林少爷。”管家微笑着迎接他们，“老爷知道你们回来，肯定很高兴。” 　　西林礼貌问好：“比昂叔叔。” 　　塞因问：“老头最近身体好吗？” 　　管家：“晚上有些失眠多梦，白天却精神得很。”他一边引着两人进屋，一边忠实地叙述情况，“前几天的检验报告显示血压偏高，这几天正在调理饮食。” 　　进屋后，管家：“去吧，他正在书房。” 　　塞因：“办公吗？” 　　管家笑：“打地鼠。” 　　西林：“……” 　　塞因：“……” 　　管家：“老爷想要时刻维持敏锐的反应能力，通过一些必要的训练。” 　　夫夫两人脸色同时变得古怪。 　　西林：“你先进去吧，我过会儿再来。”祖孙两人总会有体己的话要说，西林并不打算没有眼色地掺和进去，只是叮嘱说：“不要谈论我。” 　　塞因拉住西林：“我们完全可以一起进去。” 　　西林：“我们可以一起用餐。” 　　塞因定定注视了他一会儿，没有再坚持下去。 　　等到塞因上了楼，彻底消失在西林眼前。 　　管家：“西林少爷，需要果汁吗？” 　　西林坐上沙发，说：“苹果汁，谢谢。” 　　很快，管家端出了他点的苹果汁。 　　“你们是该多回来几次，毕竟这里也是家。” 　　西林一愣：“嗯，我会转告塞因的。” 　　管家：“不，是你们。”他又神奇地端出来一叠精致的乳糕，“这里太冷清了，不是吗？” 　　西林不自在地看了看四周：“我也不是一个热闹的人。”他喝了口苹果汁，酸甜适中的口感令人心情放松，“不过您的建议，我会记住的。” 　　西林刚坐下没多久，楼上就传来了动静。塞因率先走下楼，他的身后是卡尔维德老家主。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十分精神，挺直的脊背并未被岁月击垮，他的头发已近半白，面部皱纹不多，也没有晚年发胖，在一众老头中算得上玉树临风，看着像五十出头。 　　银星人普遍长寿，保养得宜的话，还能英俊很久。 　　西林站起身：“爷爷。” 　　老家主看到了西林，面色没有变化，淡淡点头。 　　塞因注意到了自家Omega和自家爷爷的互动，油然生出一种使命感。他走过去，将有些“拘谨”的Omega带近些，“我和西林挺好的。” 　　西林垂下眼，心想他们刚才还是议论自己了。但两位卡尔维德的脸色并无异样，他也就放下心，开始与他们攀谈起来。 　　卡尔维德老家主坐在主座上，左手边是他的孙子，右手边是他的孙“媳”，管家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斟了一杯茶。 　　“行了，瑞斯的事我不会管了。”他的谈吐风格一向直接有力，“你们也多开解开解他，至少别让他像上次那样找我哭诉。” 　　塞因：“……哭？” 　　老家主：“柔弱的Omega幼崽，总是轻易能勾起Alpha的保护欲。” 　　塞因：“他成年了。” 　　老家主摇摇头，显然不认可塞因的话。很多时候，人与人的关系无关年龄，也许在老家主的眼中，塞因也只是Alpha崽子。 　　老家主：“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在感情方面也没有长辈可倾诉。所以他只能找上我。” 　　塞因：“于是您给他出了更改信息素的馊主意？” 　　老家主：“我对RE运作的东西没有兴趣，但是你姆父成功扭转信息素的案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西林，你有时候真是一位天才。” 　　全程保持沉默、安静聆听的西林突然被点名，于是回道：“塞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老家主没有继续称赞下去。 　　桌上陷入了沉寂。 　　时间差不多了，管家开口提醒说：“午餐时间到了，现在开始吗？” 　　老家主点点头。 　　他们的面前很快就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食物。卡尔维德家的规矩并不严格，或许是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家里就只有祖孙两名Alpha的缘故，所以生活习性偏于随性。 　　老家主吃到一半就放下了银勺，皱眉：“太淡了。” 　　管家笑：“您还在饮食调理期。” 　　老家主：“原来都到了吃歇根菜的季节了啊……滴了歇根菜汁的烤肉，味道会变得很不一样。” 　　西林与塞因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羡慕的目光，齐齐咽下口中的美味，不敢应声。 　　管家往老家主的碗中夹去一片白菜。 　　老家主：“……” 　　“既然塞因还在病假中，也不需要去公司，今晚你们就在家里住下吧。”老家主啃着碗中的白菜根，忽然说道。 　　西林停住了咀嚼。 　　塞因不由自主地看向西林，半秒后，又觉得这种遇事就去征询Omega的行为太过不A了。于是他搁下餐具，眉头一皱：“看西林吧，他可能还要处理公务。” 　　…… 　　西林眼底闪过笑意，“只要有终端就行了。” 　　管家无缝接道：“我这就为你们收拾房间。” 　　塞因的卧室位于二楼最深处，比起夫夫二人的小别墅，他显然更熟悉这里的摆设。一进门，就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右脚熟练地搁到桌上。 　　西林跟在身后，带上了门。房间里纤尘不染，他环视一圈，站在原地。 　　塞因：“怎么了？” 　　西林：“很少来这儿。” 　　塞因：“我们结婚后，难道都不回来吗？” 　　西林走到Alpha身后，双手搭住他的肩膀。 　　“你好像……已经适应了我的伴侣身份，卡尔维德学长。” 　　【XX小贴士】独一无二的称呼，是最好的催情剂。 　　当然，“辣鸡”除外。 　　塞因果然在听到之后身体变得僵硬：Omega忽然变低的嗓音竟然要命的好听。 　　西林似乎心情不错，微弯下腰，从身后缓缓圈住塞因，“我还以为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怦怦怦——”过快的心率令塞因感到脑部缺氧，他觉得环在脖间的手臂仿佛带着可怕的魔力，让他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塞因：“咳，西林。” 　　“嗯？”Omega动了动脑袋，脸侧肌肤蹭过，生出一阵奇异的触感。 　　塞因：“你收得有些紧……呃，我是说，我快要被你勒住了。” 　　“……” 　　西林抬眼看他，稍稍松开一些。 　　“这样呢？” 　　塞因心脏狂跳：“还是有些……好吧，应该不是松紧的问题。” 　　呼吸不过来完全是因为他快要招架不住西林的亲密举动了！ 　　他悲哀地看着那颗“几天前”自己还想锤爆的脑袋，此刻正安静无比地搁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甚至还想要上手去摸一摸。 　　难道这就是纵然大脑忘记，然而身体却记得？ 　　“不，我还不能适应。只不过，我认为有必要在外人面前维持曾经与你的关系。”塞因正色道。 　　失去了与西林相恋的记忆，又察觉到西林在卡尔维德家中尴尬的处境，如果这个时候他不做些什么，很可能会让对方更加难堪。 　　他坚信自己不是会拿婚姻做儿戏的人，既然选择了西林，必然是出于爱意。所以，哪怕心情再怎么复杂……他还是要多罩着西林一点。 　　“我忘了你一直都是个体贴的人，你能配合我，仅仅只是出于对伴侣这个身份的尊重。”西林退开了一些，脸上浮现出令塞因内疚的伤神之色。 　　塞因：“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翻脸无情的渣男。” 　　西林：“如果你能更配合我一些，我会想办法降低你的负疚感。” 　　塞因一愣：“比如？” 　　“比如现在我可以坐你腿上吗？”西林对日常生活中的肢体接触格外执着，“只有一个椅子。” 　　说完这句，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补充道：“而且，多做熟悉的事有助于恢复记忆。” 　　塞因先是怔愣三秒，接着面色纠结了很久，最后狠狠咽了记口水，双腿分开一些，拍了拍膝盖，显出横刀立马般的气势。 　　“坐！” 　　——谨遵医嘱！ 　　塞因觉得西林很多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不可亵渎”的神圣禁欲感，但这两天他贴近自己的时候，总会显得异常粘人。短短三十个小时不到，就让他连连突破底线，就差真枪实弹地履行夫夫义务了。 　　然而，西林看着摆好了姿势准备接住自己的Alpha，自己反而怯场了。 　　他面无表情道：“逗你的，不坐。” 　　塞因：“……” 　　西林凑过去，嘴唇快速地在Alpha的唇角扫过，而后直起身，耳尖通红地拐去卫生间。 　　塞因：“………………………” 　　Omega放满水池，埋头进去冷静了三秒，心想：在陌生的环境下，耻度放大了数倍，太影响自己发挥了。 第11章 浴室的门缝 　　下午的时候，卡尔维德老宅又来了一位访客。 　　当瑞斯的声音穿透门板传过来的时候，房间内的夫夫二人已经默默相对了近一个小时。 　　西林坐在床沿，双手没有离开过终端。塞因则端坐在他的椅子上，望着落地窗上Omega的倒影出神。 　　“西林，塞因！你们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瑞斯敲响了门，被放进来后第一句话就充满了饱满的情绪，“那可是个人渣！想看我的笑话很久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了信息素的事情，啊啊啊他竟然还向我建议麻辣火锅味！他有病啊，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 　　西林：“……” 　　塞因：“别说脏话，人家好歹上门给你打包了吃的。” 　　“火锅！”黄毛Omega一脸不堪受辱的表情，“他给我带了一份火锅！麻辣味的！” 　　塞因：“……” 　　西林：“冷静。” 　　瑞斯痛苦道：“被喜欢的人拒绝已经够悲哀了，为什么还会被一个卑鄙小人知道？没有什么比失恋后还被冷嘲热讽更难过的了……”他捧着心，一副承受不住快要昏厥的模样，忽然他停下了动作，看向西林，慢慢瞪大了眼睛：“我好像只跟RE提出了更改信息素的诉求。” 　　西林立马回道：“初步诉求中没有标明你想要的变更意向。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你的意向是……”他停顿一秒，“川菜系。” 　　瑞斯愣住：“那混球马拉维是怎么知道的？” 　　管家先生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后现身：“瑞斯少爷也认识马拉维少爷？” 　　房间内三人齐齐看向他。 　　管家露出饱含深意的笑容，低下头：“说起来，马拉维少爷所在的家族几十年前还和卡尔维德有很深的交情呢，只不过后来他们前往邻星发展，交往就渐渐少了。不过缘分总是妙不可言……” 　　谁也料不到卡尔维德老家主晚年的业余爱好会是各类复古小游戏；更没有谁能想到青年人马拉维也会乐于此道，于是在缘分的促使下，两人发展出了一段跨越年龄的网络友谊，直到半个月前，因为一次意外，马拉维掉马了。 　　管家先生娓娓道来：“老爷十分高兴，五天前，还邀请马拉维少爷来家中做客。” 　　瑞斯：“……” 　　西林：“……” 　　塞因：“……” 　　关上门后，三人排排坐在塞因的豪华大床边沿。 　　瑞斯：“是我错怪你了，嫂子。” 　　西林：“你身上有一股食物的味道。” 　　瑞斯：“他不是带了火锅吗？我当然不能浪费，全都吃掉了！” 　　西林：“……” 　　瑞斯嘿嘿一笑：“我和埃尔一样，口味都挺重。我也喜欢麻辣味。” 　　西林：“……” 　　瑞斯狠狠一嗅：“说真的，有时候我真怀疑某个甜食爱好者是不是把他心爱的食物都抹在你身上了？然后再慢慢地……” 　　西林及时打断：“够了，瑞斯，你可以停下了。” 　　“没错。”塞因摆摆手，也头疼地叫停，“我觉得我不适合这种……呃，两个Omega围坐在床边，小声咬耳朵聊天的氛围。” 　　瑞斯：“那跟AO有什么关系？从生物学与性格成因的角度来讲，那只跟显性性别挂钩，我们都是男人！” 　　西林当即更正道：“准确来讲，性格成因不能归结于性别，普遍现象无法套用到个人，女性也不一定都喜欢……” 　　塞因：“好了好了，你们慢慢探讨男女AO的问题，我去倒杯水。” 　　西林：“……” 　　瑞斯：“……” 　　等到塞因离开后，瑞斯眨眨眼，凑过去低声道：“嫂子，我来之前看了《111》，你就是靠上面的办法追到大表哥的？” 　　西林沉默了，准确来讲，他也还在实践当中，从塞因的态度来判断，应该是有些作用的。 　　瑞斯：“我只看了一页，全是肢体接触、言语暗示之类的，你们……” 　　西林正襟危坐：“普遍规则也无法套用到个人。我们总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相应调整，所以，那仅仅只是作为一份……参考。” 　　“好吧。”瑞斯表示明白了，“你的耳朵真红。” 　　西林：“……” 　　瑞斯：“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大表哥最后突破自我选择了你。” 　　西林：“……” 　　瑞斯：“你比希尔可爱多了。” 　　西林头一次被冠以“可爱”的美誉，一时没有反应。 　　“谢谢，你也很特别。” 　　“我们可以加个维辛号吗？”黄毛Omega目光期冀地看着西林。他今天遭受到了仇敌羞辱，本想着找卡尔维德老家主倾诉苦闷，但事实证明对方的嘴巴有万丈峡谷的裂口那么大。 　　“我觉得你才是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你追到了我的大表哥！”他比了个大拇指，“真是太了不起了。” 　　西林：“……好吧。”除却那一头张扬的黄毛，瑞斯的长相格外乖巧，令人无法拒绝——身为姻亲，西林也没有办法拒绝。 　　“我打算明天就回学院，用你推荐的攻略追求埃尔！”瑞斯蠢蠢欲动，仿佛一位即将出征踏上必胜之战的斗士。 　　西林揉了揉眼角。 　　晚饭时的卡尔维德庄园十分热闹，几个小辈破天荒地齐聚一堂，卡尔维德老家主啃萝卜块的频率都快了好多。 　　瑞斯就住在附近，当晚没有留宿，用完饭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家研究《111》去了。 　　塞因照旧是要和西林同床共枕的。有了第一个晚上的缓冲，两人彼此都熟练了一些，至少态度上都装得自然极了。 　　西林先去洗漱。 　　管家准备得十分周到，沐浴所需的全套用品都很齐全。他放满水，将自己沉浸在一片温池之中。泡澡使人身心放松，Omega闭上双眼，舒适地在水中翻滚了一圈。 　　半小时后，他打开浴柜，里面空无一物。 　　“……” 　　浴袍呢？睡衣呢？换洗衣物呢？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遗忘了，出门在外，差点忘了主人家的习惯会和自己有出入。 　　不过……也许是一次机会—— 　　Omega脑中迅速闪过一行行文字。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关系的亲密不在于说多少情话，而在于生活中的各种小细节。不自主的依赖，不见外的要求…… 　　不见外的要求。 　　西林眉头一皱，走到浴室门口。 　　“塞因……” 　　房间内开着电视，试图用大音量节目调解情绪的Alpha起初没有听见浴室内低若蚊鸣的呼唤，直到节目出现了半秒的寂静，他才惊觉。 　　“怎么了？” 　　“没有衣服。” 　　塞因直起身，发现事情不太简单：“什什么、衣衣服？” 　　西林：“柜子里没有换洗衣物，能帮我在房间里找一下吗？” 　　塞因没有回应。 　　西林：“那我出来了？” 　　塞因：“不，不用，当心着凉，哦不是，你去水里再泡会儿，注意水温！我……”我在说些什么？！ 　　他恨恨鄙视自己的小题大做和慌乱无措，埋头钻进衣柜，胡乱取出一件衣服，回过身，发现浴室的门已经开了一条缝。 　　塞因：“！！！” 　　西林的脑袋钻了出来，发梢滴着水珠，脸上泛着热气蒸腾过的绯红。 　　“找到了吗？” 　　塞因沉默地抹了把脸，目光透过指缝聚焦在大片漂亮的锁骨上。 　　西林试探着往外又挪了一公分，但还是克制地遵循了“若隐若现效果更佳”的原则，将自己的底线保护得很好。 　　“给我吧。”他伸出白生生的手臂。 　　塞因：“……”婚后生活终于要对他这个毫无经验的纯情Alpha下手了！他捧着衣服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属于Omega的“邀请之手”，接着一使力，将藏在浴室门后的Omega整个拽出。 　　西林：“！！！” 　　防范过重的Omega当即慌乱地想要挣扎。 　　“等等，你做什么？我……” 　　“好了。”塞因闭着眼睛，一只手按着“活蹦乱跳”的Omega，另一只手摸索着将手里的衣物兜头套上去，直到把光溜溜的Omega裹好了，才深吸一口气，以气象局播报员的口吻郑重道：“入秋天凉，好好爱惜自己。” 　　西林停止了挣扎，扯了扯过长的袖子，为难道：“……这不是我的尺码。” 　　塞因瞄了一眼，喉结微动。 　　他随手取下的并不是什么睡衣，甚至都不是西林的衣物——属于Alpha的宽大衬衫不是很合身，而且衣摆长度也遮不住太多……这令光着两条腿的西林感到难堪，恼怒塞因为何会忽然冲过来把自己从门后扯出来？ 　　难道不该是递衣物进来就可以了吗？ 　　但此时纠结这些也已经晚了。 　　西林只能硬着头皮，迈步钻进了被窝里。 　　塞因魂不守舍。 　　“那，换我进去洗了。” 　　西林绷着脸，“嗯”了一声。 　　直到塞因步入浴室，关门的一刹那，西林急忙道：“等等！带着衣服进去！” 　　他不想再上演给光溜溜的Alpha递衣服的戏码了。 　　——心有余悸。 第12章 睡眠与梦境 　　浴室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几秒后，塞因出来了，同手同脚走了三步后很快纠正过来，拿了衣物重新进去了。 　　西林急忙趁着空当，钻入衣柜，找出正确的睡衣。 　　柔软的棉织物能带来安全感，他终于镇定了一些，眼带犹豫地望向那扇门。 　　还是不行……哪怕理智告诉他应该再放开一些，但真正实际操作起来，太困难了。 　　西林决定暂停今晚的突袭举动，等到塞因出来后，两人就各自安好地分躺下来。 　　“我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是结婚前的一个月。”西林对环境极为敏感，一时无法入睡，忍不住跟塞因进行了睡前聊天，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啊。” 　　沐浴后的Omega浑身散发着诱人的信息素，塞因怀疑信息素的成分里有安定剂，每次在他为现实感到狂躁不安的时候，它总能轻易安抚自己。 　　“西林，有一个问题在我心里很久了。”塞因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对你的信息素一见钟情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可能的猜想，因为他爱死了这股味道！ 　　西林：“……不是。” 　　塞因不太相信，又提出猜测：“那……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吗？” 　　当时自己是什么想法已无从考据，他只知道：当所有Omega都争相远离的时候，还能安坐在原地面不改色的西林简直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如果没有录像就更完美了。 　　西林：“那天你的信息素收敛剂失效，在Omega间引起了重大的反弹，我只不过是信息素感知比较迟钝，逃得晚了些，就被你拽住，进行了长达一小时的‘谈心’。” 　　“……”似乎并不怎么浪漫，塞因暂息了对两人相爱原因的猜想，控诉：“你当时还录了像！” 　　西林不否认：“嗯，抛开这点，你可以当作……毕竟我是唯一一个不嫌弃你的Omega，于是你就像个迷失了很久的小孩终于找到妈妈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我。”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再诚恳一点，也许我就信了。”塞因哀怨地看着打哈欠的Omega。 　　西林转过身，钻进了塞因的怀抱，单方面停止了这场睡前谈心。 　　舒适的体温通过肌肤传来，哪怕环境变得陌生，但Alpha的怀抱却是熟悉的，他很快感到满意，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塞因“怦怦”的心跳声。 　　“……” 　　塞因拉住被角往上提了提，将这只忽然就粘过来的Omega严严实实地盖好。正打算闭目睡去，脸上忽地一软，黑乎乎的脑袋已经重新埋进了被窝。 　　第二个晚安吻Get。 　　这天晚上塞因做了一个梦。 　　年少人的心性总是跳脱而冲动的。 　　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最难堪的秘密后，塞因的第一反应不是耻辱与伤神，而是暴怒。他不知道为什么收敛剂会突然失去功效，也不明白那群温柔和善的Omega为何会突然变了样。他甚至怀疑这是一出有预谋的针对他的攻击。 　　梦里的一切荒诞而夸张，奔逃的Omega汇成大军，开始了逃出学院的惊险之路。 　　“……” 　　就在他差点就要带着满腔的愤怒从睡梦中惊醒时，却瞥到了在角落里安静坐着的西林。 　　“是不是你搞得鬼？你在做什么？” 　　他咆哮着冲了过去。 　　西林收回终端，往后缩了缩。那双浅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盛着塞因辨认不清的情绪。 　　“放开我。” 　　白天里没能圆满的姿势在梦中得以实现。他一把抱起缩在椅子里的西林，自己霸占了座位，然后以一个禁锢的姿势，将Omega按坐在自己腿上，双臂圈住。 　　“你很得意吗？看到我出丑，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怎么在希尔面前抹黑我了？” 　　画面一转，希尔出现了，他也混入了奔逃的队伍中。 　　塞因急忙扔下西林，开始了追逐大赛。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期间跨越了五十米横杠，游过了一百米长河，荡着藤蔓飞渡巨坑，终于“扑通”一声压住了希尔。 　　“放开我。” 　　对方转过身，是西林·凯尔萨面无表情的脸。 　　塞因：“……” 　　没一会儿，他感觉手中的触感变得滑腻，不知何时西林身上的衣服不见了。 　　Omega偏白的身体被自己压住，肌肤表面隐隐还覆着一层水雾，像是不当心被冲上岸的水中人鱼，搁浅在Alpha的怀里，祈求将他放归河海。 　　…… 　　半小时后，塞因彻底清醒。 　　谁也无法解释从回忆梦跳转到春梦的原理。 　　——但他想，也许那跟西林的睡姿脱不了干系。这不是一个受过贵族仪态训练的Omega，也无人有权去要求贫民窟出身的伴侣改正自己的生活习性，睡出标准的矜持姿势。 　　哲学大家菲尔曾说过，人类最大的自由存在于睡眠与梦中。 　　睡姿很难控制，正如春梦无法捉摸。 　　他不该是这么肤浅的人。三天前，他还在为希尔即将出国的事喝得酩酊大醉；三天后，他搂着西林毫无心理负担……年度最狗血的家庭伦理剧都写不出这么见异思迁的渣男，哪怕这件事上他完全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谁让他失忆了呢？ 　　但——接受得这么快，也许自己真的有渣A的潜质。 　　春梦后的冥想与哲思，总是那么的深刻。 　　身旁传来一阵动静，属于Omega白生生的手臂挣脱了棉被的束缚，暴露在了夜晚凉意中。 　　塞因：“！”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安放回被窝，又掖了掖被子。听着西林的呼吸声……忽然又想到刚才的梦。 　　塞因：“……” 　　美好的同居生涯，宁静的婚后生活，十分容易消磨Alpha的雄心壮志。 　　清晨时分，与卡尔维德老家主用过早餐后，夫夫二人礼貌地提出了告辞。照理他们都处在休假当中，再住一段时间也无妨，但西林似乎在家也很忙，终端上的通讯请求声一个接着一个。 　　被惊扰了清梦的Omega脸色烦躁，在第五次通讯响起时，他将终端扔给了塞因。 　　“接通，让他们滚。” 　　塞因：“……” 　　于是当RE集团王牌特助心急如焚地开口报告时，嘴边的话语陡然中止在了第二个字。 　　“老板……” 　　视频成像中的塞因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因为长相的缘故，自带深沉威势。他扫了眼歪倒在枕边试图睡回笼觉的Omega，再转回泰格身上，只说了一句话。 　　“等着。” 　　泰格立马道：“好的，二老板！休假愉快！” 　　塞因：“嗯。” 　　自此之后，连续响了十分钟的终端彻底静了下来。 　　西林在床上又磨了五分钟，再十分钟后，他已穿戴整齐，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注视着塞因，用毫无起伏的语气道：“我要去公司处理些事。”顿了顿，又问，“一起？” 　　塞因没有拒绝。 　　西林：“那就把你身上的休闲T换掉。” 　　塞因：“……” 　　西林：“你已经三十了，该试着接受了。” 　　塞因忍住，脱下T恤，说：“我在校时的品味一直都不错，只不过我以为今天不会出门。” 　　西林：“穿这件吧。” 　　塞因取衣服的手顿住，就看到西林指着另一件深灰色衬衫。 　　好吧……Omega总有一些特权。比如支配Alpha的衣着配件。只不过这种感觉很新奇，也许他等会儿还会给我系领带，塞因悄悄地想。 　　然而西林在给他挑选好衣物后，就转身去做其他事了。等到塞因穿戴完毕，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发现西林的眼光挺好，整一套上身后非常能体现他的英俊帅气。 　　“怎么样？”他随口问道。 　　西林刚跟泰格交待了几句，闻言走过来，看了一会儿，耳尖通红地给出了赞美：“嗯，不错。” 　　塞因看向他，一愣：“……你也很不错。” 　　受到赞美的Omega露出了起床后的第一个微笑。 　　塞因转过头，看着镜中两人的倒影，心想——呵，情侣装。 　　生活常给人带来惊喜与意外。 　　谁能猜到曾经的高岭之花在婚后竟是个有着浪漫小心思，并且无时无刻想要宣示主权的……磨人Omega！ 第13章 星际小花花 　　RE集团的特助泰格经历了从业以来最为刺激的早晨。 　　他像以往每一天一样踩着上班时间点步入公司，打算趁着两位老板休假偷偷在自己柔软的办公位上摸会儿鱼。然而当看到跳出的一条推送简讯时，他差点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星际小花公开场合抵制信息素重组，声称深受其害，重组效果非但没有达到她的要求，反而恶臭难当，如近只能依靠收敛剂度日！ 　　在“信息素重组”几乎等同于“RE集团”的情况下，这则简讯瞬间就将特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重新仔细地读了读文章，又去各大平台围观了一下群众的留言，顿时脊背发凉，决定联系大老板。 　　然而休假状态的老板似乎对危机还未认知全面，还对自己数次“委以重任”，泰格观察了舆论走势，通知召开紧急会议，然后想了想，决定再次尝试联系西林。 　　然而他看到的是威势逼人的二老板成像。 　　那一刻的冲击是巨大的。 　　很多时候，负责试验核心技术的大老板虽然性格冷淡不易亲近，但比起这位，简直就是和蔼可亲。卡尔维德家族的掌权人，RE集团的决策人之一，对他们这些普通工薪阶层来说，太有距离感，也太有威势了些。 　　幸好没过多久，西林·凯尔萨即将到达公司的通知传来，这令泰格松了一口气。 　　塞因失忆后第一次抵达据说是由自己和西林共同创造的信息素王国，不由有些新奇。两人从车上下来后，他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的小型园区。 　　园区不大，几幢低矮的办公楼，零零散散地坐落在绿树小道边。周围一片静谧，偶尔传来人语和鸟鸣，不像是办公区，反倒像是养老区……与卡尔维德家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完全是两种风格。 　　西林已经在来的路上大致介绍了一下几位重要的成员，又向他灌输了一些有关信息素的基本知识。 　　塞因忽然牵起了他的手。 　　西林停下介绍，看向气定神闲的Alpha，猛然间回忆起塞因在大学时期的表现。有些人仿佛天生就适合站在高处，供人瞻仰与钦羡。塞因·卡尔维德在外界的形象一直都很稳定，也许不需要自己过多的操心。 　　塞因：“就是这儿了吗？” 　　西林回过神，发现右手依然被攥住，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同心爱的伴侣相携上班，这是塞因年轻时的诸多梦想之一。 　　他想：将来有了爱情，他一定是不吝于向外界展示的人。 　　所以，哪怕他忘了爱情，也要给爱情一个面子，继续维持表面的恩爱。 　　这就是他和西林的不同之处了。 　　西林不习惯人前逾矩的亲密行为，小幅度使力试图让塞因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妥。 　　塞因笑了笑：“是想我搂着你吗？” 　　西林：“……不用了。” 　　攻略的效果远超西林的预估。 　　向外界展示亲密的举动，是宣示主权，更是爱情美满下的炫耀举动。 　　西林暗暗想，写出这份攻略的人一定是名伟大的情感专家。 　　夫夫二人携手走进办公大楼。 　　RE集团的员工们纷纷倒吸一口气，惊觉是自己上班的方式不正确，以至于看到了两位老板的世纪互动。 　　特助泰格猝不及防，经受了这个早晨的第三次冲击。休假果然能促进夫夫感情，这才几天没见，两人竟然也学会了当众撒狗粮。 　　西林没有体会到员工之间的暗潮涌动，直接切入主题：“舆论现在怎么样了？” 　　泰格瞬间苦了脸，会议桌的白墙上赫然是某知名互动平台的界面。 　　“全是一边倒，他们已经开始攻击集团的理念了，认为篡改信息素是对人体基因的亵渎，利兰盘查了IP来源，只有小部分水军，绝大多数都是真正的网友，简而言之……” 　　西林：“惹了众怒。” 　　泰格点点头：“就是这样，那位小花正当红，走红后一直都是话题人物，手下粉丝战斗力无穷，在圈内恶名昭著。” 　　短短半小时内，泰格已经收集了诸多信息，一一展示给两人。 　　“我查过了，给莉莉安进行所谓的重组手术的是一家无证医院。” 　　西林：“……” 　　塞因：“……” 　　西林：“那她是怎么想不开，去找了一家无证医院？” 　　泰格沉默几秒：“也许是大明星的想法和我们不太一样吧？就像穷人恨不得将奢侈品商标贴在脸上，而富人则根本不会在意有没有商标这种问题……某种意义上的，呃，返璞归真？” 　　特助指了指那家医院的名字：RF集团，Logo底部有装饰曲线，微妙的在F的底部漾过一根小波浪。 　　西林：“……” 　　“高仿！”泰格咬牙切齿，“声明刚才就发出去了，没有起到半点效果。” 　　“我们还联系了那位小花的经纪人，答应了会配合我们进行澄清。” 　　听起来似乎很顺利，但看泰格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界面跳转到莉莉安的社交账号主页。 　　“我的母亲已经离开我231天了，她生前最爱铃兰的味道。信息素骗子们总是借由人心的软弱从而达到盈利的目的，他们从不管其他。是我被悲伤冲昏了头脑，忘了最本真的事实：无论原生的信息素是什么，都是父母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 　　“澄清呢？” 　　泰格一脸受辱的表情，点开留言区，看到了置顶的一条简短评论。 　　【不是RE】并附上高仿“RF”的Logo。 　　“……” 　　西林没再看留言区的其他评论了，无外乎是抵制信息素重组。 　　“一群人跟风附和，最过分的是十句里九句还要带上我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泰格感到不平，“如果馈赠是臭水沟呢？” 　　曾经也饱受信息素困扰的特助，对这群天生无缺陷胡乱抵制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信息素重组甫一问世就遭受过多方攻击，这些年随着集团发展，质疑的声音逐渐消减，谁知天降巨锅，一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塞因问：“她怎么会想到把信息素出问题的事公之于众？” 　　泰格一愣：“好像是同剧组的演员爆出的，莉莉安见事情隐瞒不过，索性公布了。反正在人多的公共场合，未婚艺人必须要用收敛剂，哪怕她臭成鲱鱼罐头也不会引起粉丝的不适。” 　　仅仅是对她的美好憧憬稍微打了些折扣罢了，更遑论莉莉安在信息素问题上还是一位受害者，这点不适就被同情与怜惜替代了。 　　大致了解的事情的经过后，西林让公关部门照以往的流程处理这次舆论危机。 　　泰格的通讯响起，比了个手势出去三分钟后，回来道：“莉莉安下午会召开记者会，她的经纪人邀请了我们。我询问了情况，莉莉安的新戏即将开播，而我们只是作为宣传时的一段小插曲。” 　　——无礼而嚣张的营销手段。 　　西林面无表情：“她是演员？” 　　泰格听出了话外音，眨眨眼：“据传是某位大佬的女儿，所以有恃无恐。” 　　怪不得，一个刚火起来的小花，行事随性，丝毫不懂得收敛锋芒，原来是因为有所倚仗。 　　真·大佬塞因冷笑一声：“不去。” 　　“记者会，我们自己开。”西林接道：“不过不是为了澄清，而是宣布R50修复剂。” 　　泰格眼前一亮。 　　西林的眼中透过寒芒：“新产品的购买资格需要设置权限。” 　　泰格沉默半秒，缓缓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好的。” 　　塞因：“……”虽然不知道新产品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下达指令：“记者会时间就定在同时段，我会和西林一同出席。” 　　泰格：“……” 　　卡尔维德掌权人自带媒体焦点Buff，如果不是碍于卡尔维德家族的势力，银星几家传媒巨头恨不得化身全天段跟屁虫，二十四小时揭秘土豪矿星大佬的奢靡人生。 　　在泛娱乐化的星际时代里，区区一个新生代小花，就算有些背景，但哪里及得上捏住经济命脉的男人？ 　　泰格简直可以想象通讯里趾高气昂的经纪人低声下气给自己道歉的情景了。 　　不过…… 　　“二老板，您终于要出面了？” 　　塞因不明所以，维持着脸上高深莫测的表情，眼神瞟向西林。 　　空气静默了一瞬，西林示意泰格可以离开了。 　　特助的眼神悄悄在夫夫二人间来回转换，冷不防得到了卡尔维德掌权人的回视，当即一个激灵，麻利地开溜。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 　　西林说道：“公众并不知道RE集团的背后有你。” 　　塞因皱眉：“这不可能。” 　　他笃定的语气令西林失笑，故意学着塞因前几天的语气自嘲：“对于一个贫民窟出身的Omega伴侣来讲，卡尔维德给出的资金支持，以及来自掌权人在管理决策上的指导，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塞因：“是爷爷的关系？” 　　西林收敛笑意：“不是。仅仅只是你我各自事业重心的问题。这里，并没有被打上族徽的记号。” 　　简而言之，RE真正的最高决策人，是西林·凯尔萨。 　　这个理由没能彻底说服塞因。 　　西林解释说：“此前你一直忙于本家的事务，将这里完全交给了我。也因此，你从未以RE集团决策者的身份公开亮相。” 　　塞因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过了一会儿，问：“现在呢，如果我出面，你会介意吗？” 　　他知道有些伴侣间会进行资产隔离，虽然确信二十五岁的自己不会这么对待伴侣，但也许三十岁的自己改变了想法。以防万一，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的好。 　　西林顿了顿，低声道：“我当然愿意。” 　　晨间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Omega乌黑的发旋上，那双浅色的绿眼睛里盛满了柔和的笑意，仿佛一池漾着金色碎光的碧水。 第14章 情感座谈会 　　塞因·卡尔维德将于下午召开记者会的消息仅仅只用了十分钟就传遍了首都数家媒体，而他们仅仅只花了一秒钟就决定舍弃莉莉安，前往另一个目的地。 　　当记者赶到主会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卡尔维德金色族徽，而是发现会场中央另一个巨大的Logo。 　　“RE？” 　　“怎么会是这家？” 　　饱受争议的RE集团，一时间引来各种议论，除却少部分业内知情人士外，大多数小记者都是一脸懵。 　　西装革履的特助泰格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将众人引入会场入座。等到他们走定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才惊觉不对——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是要参加谁的记者会？ 　　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不一会儿，卡尔维德掌权人携着自己的Omega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等到他们双双坐上了主位，底下的人方才如梦初醒。 　　关于卡尔维德已婚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这位土豪先生似乎颇具保护欲，也没有做过大张旗鼓秀恩爱的行为，更是很少跟自己的伴侣一起出席活动。 　　——然而RE没有给他们发问的机会。 　　毕竟这是一场新品发布会，而不是总裁夫夫的情感座谈会。 　　泰格坐定在西林旁边的座位上，开始介绍R50修复剂。记者们原本是冲着卡尔维德的金字招牌来的，发现是RE后又做好了围绕莉莉安事件的准备，可谁也没料到，竟然会是正儿八经的新品发布会。 　　RE在面对公众时一直是单刀直入的作风。泰格的讲解简洁明了，紧扣主题，慢慢也吸引了记者的认真聆听。R50修复剂专门针对后天的信息素损伤，如果真有奇效，势必将造福许多患者。 　　“因为不少不法分子打着信息素的名号，做的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当，我们在这里诚挚希望群众能有一定的辨识能力。另外修复剂将设置购买资格限制，由于资源稀缺，每一管R50都将在我们的把控下，到达真正需要它的人手中。” 　　记者们纷纷鼓起掌，为这伟大的修复剂，更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提问环节。 　　“请问卡尔维德是否为RE的幕后掌权人？” 　　“凯尔萨先生，您和您的伴侣一同现身记者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卡尔维德先生，年前有关您与伴侣申办离婚手续的传言是真的吗？” 　　塞因：“……” 　　西林：“……” 　　费力负责新品讲解，将R50修复剂介绍得口干舌燥的特助阁下，对此感到一阵无助的憋闷。 　　而在众多事关卡尔维德的问题中，一名记者终于问了句不偏题的。 　　“请问这款修复剂能治愈像莉莉安小姐这样的问题吗？” 　　一直无视众多无关提问的俩夫夫，终于有了动静。 　　塞因淡淡道：“不会。” 　　提问的记者眼睛一亮：“可是信息素损伤最大的源头就是这种不正当途径的三无手术，如果这都治愈不了，是不是就意味着R50功效不佳？” 　　塞因勾起浅笑，双眼定定地注视着记者，直到把对方看得手脚发软，才慢条斯理道：“不符合购买资格的人，谈什么治愈？何况她本人并不信任信息素重组，自然也不会用我们的药剂。” 　　西林面无表情道：“R50治愈不了的不是病症，而是莉莉安小姐，我们尊重她的选择。” 　　记者：“……” 　　卡尔维德大家主的语气很平静：“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在星网的舆论导向已经损害了RE的清誉，我想，她现在已经收到律师信了。” 　　现场沉默了一瞬，而后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那您是以何种身份替RE发言的呢？” 　　塞因举起全程一直牵着的西林的手，晃晃。刚想充满Alpha气概地说上一句“以RE老大的伴侣身份”，可惜西林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Omega抽回手，冷静道：“塞因一直都是RE的决策者之一。” 　　十分公式化的语气，毫无粉红泡泡的回复。 　　记者们静默了一瞬，继而满眼希冀地望向塞因。 　　塞因摸了摸鼻子，说：“今天只谈公事。”他转过头，看向西林，“是吧？” 　　“没错。”西林深以为然，“记者会结束后，R50正式开启销售渠道，届时我们还会邀请一些用户进行回访调查。” 　　工作模式的Omega格外认真且正经，于是到场记者纷纷仰着头聆听了一场关于信息素、基因学和人体代码的高深讲座，纷纷变得眼神呆滞，眉目间隐隐带着经受知识洗礼的莫测感。 　　西林讲了十分钟后，忽然骤停，似乎意识到底下众人无法成为自己的知音，曲高和寡之下，往往觉得意兴阑珊。嘴边的话语一变，他很快结束了发言，将后续交给泰格，自己则领着塞因往后场走去。 　　塞因直起身，右手自然而然地攀上西林的腰部。西林身体一僵，很快适应。 　　等到两人快要离开众人视线，终于有记者从知识的海洋中回过神，拍下了夫夫相携离去的亲密背影。 　　哲学大家菲尔曾说过：愚昧与低俗是自然现象。 　　什么基因频率、谱系分支？唯有大佬间的爱情才是媒体人士要永久钻研的课题！ 　　西林原本想再回RE看看，但刚出门，就收到消息：莉莉安的经纪人要求面见。 　　塞因皱眉：“不用理会。”说着就拽着西林大步往前走，“就让那个想红的安莉莉一辈子当个鲱鱼罐头吧！” 　　西林：“……” 　　他想了想，似乎确实不用再去纠结这件事了，抬眼看了看Alpha英俊的侧脸，他又出了会儿神。 　　塞因起初还算镇定，后面脸颊微红，低声道：“我理解你对我的喜爱之情，但走路还是目视前方比较安全。” 　　西林转过头，往旁边退开一步。 　　塞因不明所以，下一秒脚下一空，踉跄几步站稳后，震惊地发现向下竟然有台阶！ 　　这是什么复古的设计？ 　　西林平静道：“嗯，注意脚下。” 　　“……”塞因沉默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你都不提醒我。” 　　西林冷冷道：“你理解我的。” 　　塞因：“……”被噎住的Alpha狠狠吸气，心想：哪怕爱情与婚姻，都无法改变这个家伙的劣根性！ 　　“我替你解决了鲱鱼罐头，你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回报我的援助？” 　　西林愣了愣，随口提议：“那亲你一下？” 　　【对Alpha最好的褒奖永远是Omega本身。】 　　西林暗中环视一圈周边环境，说：“也不是不行。” 　　塞因：“等等，我……”他急忙摆手想要制止，出口却成了：“我先做个准备。” 　　西林：“？？？” 　　塞因板着脸严肃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在外面了吧。” 　　西林却盯着塞因的脸颊部位，认真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塞因：“……” 　　堪称金句的控诉话语令A心悸，委屈撒娇（？）的Omega总是那么的惹人怜惜，他叹了口气，决定适当履行一下丈夫的义务。于是掰正O头，对准唇部，响亮地“啾”了一声。 　　绿眼睛在呆滞半秒后，艰难地转动版权，慢慢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感：这直击心灵的“幼儿园亲亲”方式让他这个成年Omega一时间找不出可以表达心情的话语。 　　而罪魁祸首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反而对此颇为自得。退开后还用舌尖舔了舔唇部，似乎在回味“初吻”的味道：“好吧，虽然大学时期的你脾气古怪、满肚子阴谋，但今天替你出头的感觉还不错。” 　　西林抿了抿唇，久久没有说话。 　　“RE成立之初，比这更难的局面我都遇到过。”他理了理塞因的领带，“但我也想看看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样子。” 　　【优秀的Omega常会在适当的时机满足Alpha伴侣的保护欲，这也是让夫夫感情更为坚实的重要方式。】 　　“哟，你们都在呀。”迎面走过来一名Alpha，他的身形极为高大，留着不足半厘米的板寸头，将一身儒雅西服穿出了黑社会老大的风范。 　　西林曾说过，五年可以改变很多的人和事，因而当这位在大学时期天天约自己健身的老同学朝他们大步走来的时候，塞因决定静观其变。 　　对方一如记忆中那般热情：“塞因！嫂子！好久不见！” 　　塞因：“……” 　　西林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迪赛。” 　　迪赛笑了笑，扯开外套，从内兜里神奇地取出一支鲜红玫瑰递给西林，“哈哈哈，从希尔那儿听说塞因醒过来了，我特地从我的宝贝种植园赶到首都星来看你们。” 　　西林接过红玫瑰，随手别上塞因的西服口袋，视线扫向迪赛，隐隐划过寒芒。 　　迪赛笑容一僵，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塞因似乎并没有留心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低头瞅着西林别上来的玫瑰花。 　　西林眼底的寒芒逐渐消失。 　　迪赛的眼神慢慢在两人之间来回三次，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很快放下，挤眉弄眼道：“对了，那个安安莉怎么样了？我听说她是娱辉的千金，娱乐圈巨头的独生女，在圈内行事无忌，根本没人敢招惹她。” 　　西林没有纠正这位星际小花的名字：“所以她就把手伸向圈外了？” 　　迪赛：“被惯坏的人总是更容易迁怒，尤其当他们发现自己智商不够被戏耍后，更是恼羞成怒……”迪赛比了个手势：“翻倍的愤怒，溅射性大招。” 　　塞因：“仿冒RE的骗子公司，现在应该以诈骗罪和损害名誉罪入狱了。” 　　迪赛：“几年？” 　　塞因冷笑：“正常判，不翻倍。” 　　迪赛：“……我仿佛已经预见莉安安被她老子按头道歉的场面了。” 　　在土豪矿爷卡尔维德面前，天王巨星都得凉。 第15章 兄弟产业链 　　迪赛两天前就抵达首都了，不过因为一些公务缠身，没能第一时间去看望老朋友。在听到卡尔维德召开记者会的消息时，他刚刚解决掉烦心事，乐呵呵地赶来会所堵截塞因。 　　迪赛在K星的玫瑰种植园已具规模，加上本人无心拓展其他事业，日子过得悠闲而富足。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常常会被外人贴上“黑色经营”、“非法发家”的标签。 　　天地良心！ 　　他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一点点凶恶，但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凶残的事仅仅只是大学时期给好友站队，为“欺负讨人厌Omega”的事业出过一些力而已。 　　西林的视线微微一动，迪赛忍不住脊背发凉。 　　……谁会知道世事无常，别人成双成对了，他却成了背负过往的苦命人？ 　　“我特地预定了TL广场的烧烤店，大学毕业后我们哥几个许久没聚了，正好大胖和老路也在，已经等着了。我呢，就特地过来劫持大忙人你！”说完，朝着塞因快速眨了三下眼睛。 　　塞因：“？？？” 　　首都大学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大一期间无论是谁都必须住校。迪赛口中的大胖和老路都是塞因的室友，也是卡尔维德大学期间的朋友圈重要成员。 　　西林抬眸，似乎起了兴趣：“听说那家烧烤店味道不错。” 　　塞因接道：“嗯，那去吧。” 　　迪赛呆愣半秒，然后叫道：“嫂、嫂子也去呀？” 　　西林认真问：“有问题吗？” 　　迪赛重重咽了记口水，“当然没问题！” 　　等到上了车，迪赛一手捂着终端，试图给同伴传讯，余光瞥见稳稳坐着的西林。 　　西林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啊，哦哦……西林嫂子。”一米九的强壮Alpha在面对这位大嫂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心虚气短。 　　西林：“算了，还是维持原状吧。” 　　说话间，西林感到肩上一重，塞因忽然伸长手臂揽住了他的肩膀，并且巧妙地隔开了外来Alpha与自家Omega的距离。 　　两人的姿势虽未过火，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关系亲昵。迪赛看着那只放在西林身上的手，眼神逐渐发直，他瑟缩了一下脖子，默默退到一边，重新望向塞因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敬。 　　当西林转头欣赏沿途风景的时候，迪赛正巧与塞因对视，前者暗中递过去一个眼神，右手大拇指缓缓伸出，朝着塞因晃了晃。 　　塞因接收失败，但仍维持着高深的脸色点点头。 　　迪赛仿佛Get到了什么信息，脸上写满了心照不宣。 　　塞因：“？？？” 　　西林转过脑袋，迪赛的大拇指瞬间缩回。Omega并未察觉异样，反而悄悄将身体重心挪到塞因身上。 　　塞因脸色凝重，这Omega是没有骨头了吗？罢了，幸好他的Alpha是自己，完全能支撑得住。想到这儿，他看向迪赛，问：“你老婆呢？” 　　这是一句万能问句，哪怕失忆也敢有恃无恐地问出口。如果迪赛已婚，这将是个正常的问话，如果迪赛未婚，那么就是朋友间的调侃。 　　迪赛表情收起。 　　塞因挑眉——看来是还没有着落了。 　　已婚人士露出和善的微笑，体贴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来到烧烤店包厢的时候，隔着一段距离就听见里面传来笑闹声。 　　迪赛率先进入包厢，就看到里面两人已经吃得热火朝天。 　　大胖无愧于他的外号，体格偏旁，好在相貌周正，肤色偏白，脸上总挂着笑，看起来十分讨喜；老路的餐盘内已经摆好了许多烤熟的五花肉，正在挑战一口吞十片的绝技。 　　西林进去以后，包厢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接着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收敛着神色，跟塞因打过招呼，然后面向西林—— 　　大胖：“嫂子好。” 　　老路：“弟妹好。” 　　西林：“……” 　　四人在大学时期的关系很不错，除了迪赛外，大胖和老路虽比不上土豪矿爷，但也算家境殷实，又和卡尔维德的事业没有太大交集，反而使得这份感情变得纯粹起来，他们也是少数塞因在毕业以后还保持联络的朋友，偶尔会小聚几次。 　　西林很少参加这种Alpha间的聚会，但想到【婚后融入进伴侣的朋友圈是一门必修课】的告诫，他决定还是来了。 　　塞因也很高兴，毕竟在他的世界里，几天前他还跟他的兄弟们情深意长中…… 　　餐桌是方形六人座，原本大胖和老路两两相对，迪赛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到了老路旁边，拿起叉子戳起老路餐盘内的烤肉，一口吞下。 　　塞因于是坐到迪赛跟前，瞅了眼左手边的大胖，后者惊恐地护住食物。 　　塞因冷笑一声，拉着西林坐到自己的右手边。 　　迪赛按铃，又连点了几份肉食和蔬菜，还对西林殷勤道：“我特地打听过了，这家烧烤店的特色餐前汤浓香四溢，很多人都是冲着它来的，预定都快要排到下个礼拜了。嫂子，你可得尝尝。” 　　西林微笑着点头。 　　在场四位Alpha无不在年少时找过这位Omega的茬，主犯塞因，从犯三人。 　　除却沉浸在美好婚后生活的塞因外，其他三人胆战心惊，又是递饮料，又是帮着撒调料，肉食爱好者们还特地挑出烤得最嫩的一块询问西林要不要吃。 　　要不是相信他们的人品，塞因简直要怀疑他们是想撬自己的墙角。 　　“西林，吃这盘。” 　　塞因豪气万丈地将自己盘中的一叠烤肉推过去。 　　西林垂眼看了看过于油腻的肉片，皱眉，但还是很给面子地尝了几口。虽然经由Alpha简单粗暴的碳烤方式，烤肉的味道掺杂了古怪的调料搭配，但肉质的鲜嫩还是隐约能尝出一些的。 　　对上Alpha努力装作不在意的眼神，西林笑了笑：“不错。” 　　塞因“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其余三人纷纷起哄，表示自己也想尝尝矿爷亲手烤制的美味。 　　塞因：“不可能，我只给自己的Omega做。”相当冷酷无情。 　　三人齐齐露出暧昧的笑容，眼神来回在两人间转动。 　　塞因趁机挑走了烤盘里新鲜出炉的肉片。 　　大胖愤怒：“那好像是我的吧？” 　　塞因已冷静地吞吃入肚：“是吗？” 　　大胖：“……” 　　西林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塞因与好友之间的嬉闹，眼神变得柔和。偶尔他也会插上几句，对方更是会给与热烈的反应，丝毫没有忽视他。以RE决策人的本领待人接物，西林很容易就取得了众人的喜欢。 　　渐渐的，大家也都放开了，气氛变得热络。 　　“要是那群Omega能有嫂子一半好就好了！”家里开了数家婚介公司的大胖忍不住抱怨起来，“一个个快奔三的人了，还幻想着对象既要有钱，还要有权，岁数要年轻，相貌要英俊！上星期有一极品O，给我列了一张一百页的征婚启事，一百页啊！” 　　他捏起两根手指，比了比厚度，“连信息素香型都注明了，身高体重精确到了零点几！” 　　迪赛：“我符合吗？” 　　众人：“……” 　　大胖冷笑：“我努力了一下，最后发现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这么完美的A。”他咽下一口辣烤五花肉，“就算有，我也要留给自己人。” 　　迪赛咳了咳。 　　大胖一阵沉默：“我们美满婚介公司，业内名家！星际连锁的大品牌！解决过多少感情问题，撮合了多少真爱伴侣。为了不拉低口碑……兄弟，你还是找别家吧。” 　　迪赛：“……” 　　包厢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无情的笑声。 　　老路也表示：“迪呀，如果你有需要，我让小茜给你安排，上百位顶级情感专家免费咨询！” 　　迪赛：“……谢谢，我不需要。” 　　塞因懂了，他的三位好友的就业方向竟然都是如此的清奇与独特。 　　婚介连锁品牌店大佬、情感咨询工作室老总、玫瑰种植园大农场主……感觉分分钟可以构成一条星纪佳缘产业链。 　　或许他可以考虑扩大钻石行业，推出由珍稀矿石打造的钻戒，成为“佳缘”第四位成员。 　　中途的时候，西林离开包厢去了趟洗手间。 　　原本和谐的气氛，顿时一变，三人对视几眼，猛地望向塞因，眼神亮得惊人。 　　“成了？” 　　塞因：“……什么？” 　　迪赛挤挤眼：“别装了。”他矫揉做作地将盘中的一根蒜拣到老路的碗中，“我只给我的Omega做~~” 　　就连一向老成持重老路也演上了，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迪赛：“不错。” 　　迪赛百转千回：“嗯啊～～” 　　塞因：“……” 　　大胖勾住肩膀：“说吧，是不是我的方案凑效了？” 　　老路冷笑：“我看是专家的建议起到效果了。” 　　迪赛嗤之以鼻：“那些文绉绉的东西糊弄得了嫂子？” 　　大胖&老路：“你的玫瑰根本没上场机会！” 　　迪赛恼怒：“只是出了点意外，现在已经在空运的路上了。” 　　大胖&老路齐声“嘁”了一声。 　　迪赛认真说：“玫瑰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令人失望！” 第16章 所谓仪式感 　　塞因静静听着三人的轮番发问，等到他们都安静下来后，嘴角勾起笑容。 　　“方案？专家？玫瑰？” 　　三人点头。 　　塞因深思片刻，联想起几天前是他和西林的结婚纪念日，顿时恍然大悟。 　　“没办法，O们就喜欢这种具有仪式感的东西。”他抿了一口酒液，摇摇头，仿佛陷入甜蜜的苦恼之中，“就算结了婚，也要时不时地为他们制造一些浪漫。” 　　塞因回味起这些天，故作嫌弃实则内心优越感膨胀，说：“麻烦的很。” 　　卡尔维德装腔作势的行为获得了三人一致的冷漠脸。 　　不一会儿，大胖提醒：“哥，你这种话被嫂子听到不太好。” 　　塞因神色自然，眼角余光瞄向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不好的？他现在对我千依百顺，根本离不开我。” 　　迪赛流露出怀疑的目光。 　　塞因以过来人的语气感慨道：“Omega么，哄哄就好了。迪啊，结了婚以后，你就懂了。” 　　迪赛：“……我好像没说什么话吧。” 　　塞因翻转烤的半熟的肉片，撒着调料，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希尔最近怎么样了？” 　　大胖：“啊？” 　　老路挑眉。 　　迪赛更是“噌”地看向他。 　　三名单身Alpha齐齐放下手中的食物饮料和餐具，问：“希尔？” 　　塞因问：“他和他的Alpha伴侣过得好吗？” 　　这个问话一出，包厢内彻底陷入了死寂，过了一会儿，迪赛小声道：“哥你怎么忽然问起他？” 　　塞尔淡淡道：“不同群体间的聊天内容往往不同，我们之间，追忆大学时代，讨论曾经的同学，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三人一致觉得很不正常，看塞因的眼神甚至都带上了鄙夷。 　　塞因抽抽嘴角：“我只是好奇。”好奇失忆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于对西林的尊重，他也只敢偷偷询问曾经最信任的好友了。 　　“好奇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塞因扭过头，正看到自家Omega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塞因说：“好奇迪赛将来能不能找到伴侣。” 　　迪赛：“？？？” 　　西林面色沉静如波，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坐到塞因的手边，一只手撑着额头，脸颊薄红，双眼笼着一层烟雾。 　　塞因发觉不对，将人拉近些观察了一会儿：“喝醉了？” 　　这里的酒度数很低，但西林似乎天生和酒精不适应，以至于仅仅抿了几口，身体就染上了酒后的反应。但实际上他意识尚在，并没有喝醉，于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塞因不放心，将人揣进怀里细细看了很久：“挺晚了，也该回家了。” 　　其余三人自然没意见，临别前，迪赛忽然追上几步，说：“哥，别忘了到时候不见不散哈。” 　　说完，是熟悉的挤眉弄眼。 　　塞因：“？？？” 　　西林好奇：“你们约了什么？” 　　塞因笑笑：“下次撸串的时间。” 　　西林没有多加怀疑。 　　塞因回过身，示意手腕上的终端，打算回去后再悄悄询问迪赛关于“空运玫瑰”的事，他怀疑那是之前的自己特地为两人的结婚纪念日而制作的惊喜。 　　虽然他的终端受到了限制，但他想西林总不可能剥夺他和昔日好友的通讯权。 　　这么想着，他架起不怎么肯配合的西林先行离开了。 　　迪赛目送着夫夫相携离去的背影，疑惑道：“嫂子酒量不是挺好的吗？” 　　大胖啧了一声：“以前也没看出塞因会被凯尔萨吃得这么死。” 　　老路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西林有些尴尬，他的酒量并不差，只是皮肤很容易会在酒精的作用下变红，典型的喝酒上脸，这是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但此时的塞因显然对他的体质还不熟悉，强硬地将他的否认当成嘴硬，毕竟“一个酒鬼嚷嚷着说自己没醉”是件毫无说服力的事。 　　上车后，塞因试图哄西林入睡。 　　后者冷漠地表示：“我很清醒。” 　　塞因叹了口气，看着脸色通红的西林，心想：仰头说着倔强话的Omega真是令A毫无办法。 　　于是他问：“七十三加二十一再乘以一百二十二等于多少？” 　　西林 “……你出的题目，正常人心算也成问题吧。” 　　塞因摇摇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表情。 　　“乖，还是睡会儿吧。” 　　沉默许久后，西林翻身坐到塞因的腿上，认输：“好吧，我喝醉了。” 　　塞因连忙用双手扣住Omega的腰部，以防车子惯性将人带倒。 　　西林顺势将脑袋搁在塞因的肩上，做出一副神智已被酒意侵蚀的模样：“那我睡了。” 　　塞因：“……嗯。” 　　西林：“没力气了。” 　　塞因：“嗯。” 　　西林：“回去后能帮我洗个澡吗？” 　　塞因点点头：“嗯……嗯？？？” 　　而Omega已经歪头进入装死模式。 　　前方红灯，自驾系统控制着车身缓缓停下，惯性很轻微，但在紧贴的两人中被放大了数倍。西林仿佛要嵌进Alpha的怀里般，酒意蒸腾着奶香，丝丝缕缕飘进Alpha的感官中，迷人而沉醉。 　　外面街道已亮起了盏盏路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深色的夜空。塞因的身体很稳，车子偶尔颠簸几下，被他固定在怀里的Omega却感受不到太大的震动。 　　在塞因看不见的角度，西林睁开了眼睛，下巴搭在塞因的肩窝处，他望着车后倒退的夜幕，恍然间记起第一次和塞因喝酒时的情状。 　　希尔的出国留学给了塞因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心情抑郁，时常跑去酒吧喝酒。大学城总共就这么点大，渐渐的，消息传开了，西林也知道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收拾好心情，对着镜子整理着装，演练了好几次对话，终于在某个夜晚，鼓起勇气坐到了塞因身旁。 　　——然而过度的紧张常使人发挥失误。 　　“你烂醉的模样真是难看，需要我拍下来传给希尔吗？” 　　塞因立马被激怒：“是你？” 　　西林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想了想，转而提醒道：“酒精容易使收敛剂提前失效，很大可能，你的信息素会再次暴露出来。” 　　“啪——” 　　被接连戳了两次痛脚的Alpha摔碎了酒杯，笑意狰狞：“凯尔萨，要不是你的信息素告诉我你是个如假包换的Omega，而我恰好还算有做A的底线，你以为自己还能毫发无伤坐在这里跟我冷嘲热讽吗？” 　　西林沉默了很久，低头盯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我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 　　这话显然毫无说服力。 　　如果说平日里的塞因还能维持面上的冷静，那么醉酒后的他，面对不顺眼还挑衅自己的人，说话的语气堪称恶龙咆哮：“你到底对希尔说了什么？他几天前明明还告诉我，他打算留在首都星！” 　　“他在犹豫，阿萨星在脑科的领域在星际属于顶尖级别，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提出了合理的建议。”西林语气平静得可怕。 　　塞因揪起了Omega的衣领，然而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正如以往的每一次狭路相逢，那双浅色的绿眼睛里永远仿佛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时常引起他的不适。 　　塞因问：“你就不担心自己很长时间会见不到他？” 　　西林说：“可以终端通讯。” 　　塞因的怒火似乎到达了某个临界值，反而冷了下来。 　　他说：“你有时候冷静得可怕。凯尔萨，你真不像一个Omega。” 　　西林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塞因却已经转过头：“听说Omega的情绪远比Alpha敏感，可那些通用定理全都不适用于你。”他放下酒瓶，身体缓缓靠近，目光探究般注视西林的脸部，“你会哭吗，嗯？希尔离开的那天，你有没有像个正常Omega一样偷偷锁紧了房门哭得肝肠寸断？” 　　西林：“希尔是去深造留学，我为他感到高兴。” 　　塞因嗤之以鼻。 　　西林认真问：“难道你哭鼻子了？” 　　塞因好笑道：“就算他前往阿萨星留学，我至少有十种方法找到他，甚至现在就可以向学校申请同项目进修，第二天就能到达希尔身边继续做他的同学。不像你……”他摇摇头：“高昂的旅费，恐怕不是一个贫民窟出身的Omega能负担得起的吧？” 　　忽略塞因满身的酒气，他说的这番话逻辑十分清晰，让西林觉得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塞因没有看着西林，因而也没有注意到那双浅色的绿眼睛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 　　酸涩的沉闷感被堵塞在体内，反复消耗着情绪与心力。 　　西林：“对，我负担不起。阿萨星……太远了。” 　　远比这家群魔乱舞的酒吧远得多，是他无法追去的所在。 　　西林又问：“你要离开？” 　　塞因不可能离开。 　　他已经能感受到希尔对他毫无感觉。 　　他努力追求了很久，但对方依然走得决绝。Alpha的自尊无法令他放下身段继续去追逐一个对自己无感的人。 　　这场初恋无疾而终。 　　他在酒吧喝闷酒，一部分是在祭奠自己失败的恋情，另一部分则是Alpha潜藏的自尊作祟，这段校园感情无疑令他感到挫败，但远没有撕心裂肺的地步。 　　但这些混杂了太多成分的苦闷绝不适合跟眼前“不怀好意”的Omega说，所以塞因不再理会他。 　　而西林无从得知这些，他意识到今晚的交谈正如以往的每一次会面，都将以不愉快收场。 　　他又问了遍：“所以，你决定动身了吗？” 　　塞因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变得更沉。 　　西林：“在金融学方面，首都大学远比阿萨星好得多。而且希尔的项目专业性很高，不是医学院的学生，很难……” 　　塞因恶狠狠地看向他：“说够了没有！” 　　西林：“……” 　　“O们最喜欢甜甜的果酒，来一杯？” 　　两人齐齐回头，酒保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自从塞因摔碎了酒杯，这两人早已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西林点头，并提了要求：“10度以内，谢谢。” 　　酒保有些讶异，朝他眨眼：“这种话可不能被外面那群Alpha听见，他们通常会对长得好看酒量却低的Omega不怀好意。” 　　塞因嗤笑一声。 　　酒保有些尴尬：“当然身边已经有Alpha的O除外。” 　　塞因：“……” 　　酒保递过酒杯，确认两人暂时不会打起来后，便识趣地走开了。 　　西林抿了口酒液。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此前从未试探过自己的酒量深浅，出于谨慎的态度，才提了度数的要求。微酸的口感弥漫舌尖，通过喉管滑入腹中，余下淡淡的苦味。 　　两人头一回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彼此都没有心情争执下去了。 　　许久后，西林的酒杯空了，他大脑清醒，胆量却陡升了些，“回去吗？我可以顺路带你。” 　　塞因转过头，看到身旁的Omega时，愣了愣。 　　西林的皮肤是干干净净的白，仿佛就算是有人对准他的脸恶劣地吹起一阵灰尘，尘粒都会自动滑落，挂不住的那种白。 　　这种肤质很大程度上，能放大某些特殊群体的凌虐欲。塞因偶尔也曾幻想这个Omega狼狈脏乱的模样，可惜无论何种困境，这家伙仿佛根本没有慌乱这种情绪，总是面无表情地跟在希尔的身边，无趣而碍眼。 　　然而此时被酒意侵染的Omega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眼底也仿佛氤氲着水汽。额发软软地垂着，就连望过来的目光似乎都带了一层水汽…… 　　车子微微晃动了一下。 　　“已到达目的地。”自驾系统的刻板女声将塞因从睡梦中惊醒。 　　塞因揉了揉眼角，发现自己竟然也在回去的路上打了个盹。他低下头，发现西林依然挂在自己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包围着他，他想起了梦境中的西林。 　　“原来我们以前还一起喝过酒呀。”他笑了笑，用指腹摩梭了一下Omega颈后细腻的皮肤。 第17章 一场暴风雨 　　西林醒了过来，睁开眼就对上塞因含笑的目光。他一怔，双手揽上对方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亲塞因的嘴角。 　　塞因已经有了抗力：“你在撒娇吗，凯尔萨同学？” 　　西林的脸倏然变烫，似乎对这样的称呼感到羞赫。他从塞因的怀中退开，老实安坐在座椅上——酒精不会消磨他的神智，却会令他变得不像自己。 　　塞因侧着身体从上至下地打量西林，目光探究而深沉。 　　西林：“怎么了？” 　　塞因：“我梦见之前的事了。” 　　西林面色微变。 　　塞因：“我们一起去喝酒，你还喝醉了。” 　　西林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往，发现最接近塞因口中情景的就是那天在酒吧的事。他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眼窗外，说：“到家了，先下车吧。” 　　说完，他打开车门，径直往别墅走去。 　　塞因也不生气，梦境中醉酒的Omega看起来可爱极了，可惜车子停下时的颠簸过早地将他拉回现实。 　　西林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浴缸放满热水。他连打了几个哈欠，眼角沁出些许泪花，然后整个人窝进了温热的水中。 　　塞因在外面等了很久，迟迟不见西林出来，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他将耳朵贴上去，只能听见轻微的流水声。 　　“西林？” 　　门没有锁，塞因打开了一条细缝，看到浴缸边缘一颗歪倒的脑袋，顿时心一紧，推门而入。 　　西林紧闭双眼，脸颊泛红，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水雾蒸腾，亦或两者都有。他的身体都被包裹在水中，只余一只手搭在沿边，向下垂着，水珠挂在手肘处，沿着弧线滑出一道水痕。 　　塞因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多看，脑海中却无法控制地留下了大片瓷白的皮肤，还有那颗缓慢滚动着的将落未落的水珠。 　　塞因：“醒醒……” 　　浴缸中的Omega无知无觉，凑近了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 　　他伸出手，拨了拨水，发现水温已经开始转凉。他呆站了一会儿，最后认命地叹气，找来一块干浴巾，将Omega从水中捞出，并快速裹好。 　　他怀疑这种事情自己做过不止一次，否则怎么可能如此熟练？ 　　这番动作引来了Omega不满的呓声。 　　塞因：“……” 　　浴巾不短，却也遮不住成年Omega乱晃的腿。白生生，明晃晃，毫不见外地袒露在他面前——也确实不用见外。 　　塞因将人端到床上，索性浴巾的吸水性不错，皮肤很快处于半干的状态了。但裹着湿透的浴巾睡觉肯定会不舒服，他闭上眼，又扯开浴巾，把人光溜溜地塞进被窝里。 　　刚想松一口气，又发现那头黑乎乎短发还是湿的。 　　塞因：“……” 　　对自己一向粗糙的Alpha其实不太会照顾Omega这种精细活。他又去取了一条干毛巾，坐回床沿，将黑乎乎的脑袋放在腿上，紧接着抖开毛巾，对准了脑袋就是胡撸几圈，看似粗暴的动作实则还是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力道。 　　西林早就醒了，但他没有立刻睁眼，擦拭头发的力度挺舒服他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喊了声：“塞因……” 　　Alpha的动作一顿。 　　“你陪我躺会儿。” 　　塞因：“我还没洗澡。”烧烤店的味道很重，沾染的身上也是一股味。他看了眼祼露在外仿佛一尘不染的肌肤，声音有些暗哑：“会把你弄脏的。” 　　西林抬眸看他，表情不再是一贯的淡漠，他眨了眨眼，用一种近乎纯真的语气问他：“怎么弄脏啊？” 　　塞因沉默许久，扯住被角，将人兜头严严实实地裹住：“你这是在引诱大学生犯罪。” 　　西林：“……” 　　装嫩的已婚Alpha拒绝了成年世界的委婉暗示，过了一会儿，还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塞进了被窝。 　　“穿好睡衣。” 　　西林面无表情道：“以前的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塞因镇定反问：“哦，是吗？” 　　西林冷冷道：“你只会说，脱掉。” 　　塞因捂了把脸，冲出卧室，落荒而逃。 　　第二天下午，屡次“暗示”失败的Omega还在记仇，于是在用过午餐后，便毅然抛下“重病”伴侣，去公司处理挤积压了数天的事务。 　　昨天的记者会很成功，信息素舆论风波几乎以一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消失无踪，小花莉莉安当晚发布了一条状态，全文一百多字，紧扣道歉主题，并称会置顶一年以示诚心。 　　而据泰格所说，莉莉安的经纪人昨晚就联系他，表示想要购买修复剂。 　　“我拒绝了！”泰格笑眯眯道，“但我想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你看，今天就登门了。” 　　西林没有亲自接待这位鲱鱼小姐。 　　因为他要在短短一个下午内处理更多的事务，由此让自己之后的假期能够变得实至名归些……继续心无旁骛地进行他的追求计划。 　　一直忙到五点半，西林的终端响了。 　　“需要我来接你吗？”隔着信号传过来的男声比以往深沉了一些。 　　西林一愣：“塞因？” 　　“我饿了。” 　　西林：“……厨房里有吃的。”等他回去，估计还有半个小时，“你先吃吧。不用过来了。”想了想又说：“也不用等我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你听。” 　　西林：“？？？” 　　正感到疑惑，外面忽然一道白光闪现，西林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暴雨，六点不到天际已经暗沉一片，沉闷的雷声响了很久，混杂着淅沥沥的雨声。 　　塞因：“外面在下暴雨。” 　　西林：“我坐电梯直达地下车库，中途不会淋到雨。” 　　终端处隐约传来汽车鸣笛声。 　　西林：“你在车上？” 　　塞因催促的声音响起：“快下来，我已经到了。” 　　西林手中的签字笔一歪，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 　　他站起身，来到落地窗边，透过重重的雨幕朝下望去，果然在公司门口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跑车，车灯不断闪烁着，西林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变快。 　　三分钟后，西林拎着手提包，绕过前台，迈出大门，瞬间狂风携着雨势扑面而来。塞因的车就停在门口台阶下，西林一个矮身，很快钻进了副驾驶位。半秒后，副驾驶位的车门再次打开，他钻到了后座。 　　塞因正捧着终端窝在后座。 　　“早知道我停去地下车库了。”他看了看西林身上的雨渍，“雨下得可真大。” 　　西林看着他，那双浅色的眼睛似乎带着亮光。 　　塞因：“本来还想吃好了回去，但这种天气还是回家叫外卖吧。”他点开终端，朝西林招招手，问：“你想吃什么？” 　　西林往他靠拢，脑袋凑近了跟他一起看界面上五花八门的美食。几根刚才被风吹起的湿发擦到了塞因的下巴，他皱眉，“车上有毛巾吗？” 　　西林按下了按钮，然而并没有毛巾从车子的暗格内送出，他启动了自驾系统，车子缓缓起步，他呼出一口白雾：“你怎么过来了？” 　　塞因的回答并没有任何浪漫的成分：“家里没食材了，又不想吃外卖。” 　　西林于是关闭了外卖候选的界面，转而熟练地戳进了一家食材外送店。 　　“我来做吧。” 　　塞因讶异：“你会？” 　　西林笑着反问：“贫民窟出身的Omega怎么可能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不会？” 　　塞因讪讪道：“别提贫民窟了。”这种攻击性词汇经由西林转述出来，莫名令Alpha脸热。 　　西林忽然皱眉：“怎么只有这些了？” 　　在售的菜品种类少得可怜。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打乱了首都星的生活节奏。大家显然都不想冒着大雨外出采购，再加上雨天是外送智能车的故障高发期，因而很多卖家都选择了暂停接单或是挂上售罄的牌子。 　　塞因：“算了，还是叫外卖吧。” 　　外卖倒是有的，但西林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小区附近有家超市，去吗？” 　　塞因心说他上一次逛超市还是初中时期。那次也不过是卡尔维德小家主的好奇心作祟，匆匆转了几圈就离开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买——他认为像那种生活气息浓郁、充满人声的地方并不适合自己。 　　但Omega似乎很有兴致，哪怕外面狂风暴雨也浇熄不了的兴致。 　　塞因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好，一起去。” 　　超市里灯火通明，但实际上人并不多。 　　圆形购物篮转动着轮盘，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里面已经摆满了许多杂物。 　　塞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在西林身边，看着两旁的陈列柜，看到什么总忍不住放进购物篮。 　　“塞因……”西林面色复杂地指了指刚刚被放进去的奶粉，“这是婴儿粉。” 　　塞因：“……” 　　西林又指了指方向：“这一排才是成人奶粉。” 　　Alpha默默将婴儿粉放回原处，也没有去取成人粉。他发誓自己哪怕喜好甜食，也不会吃这种冲剂式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抱着称好重的蔬菜折回购物篮的西林，欲言又止：“我们好像不需要这些东西吧？” 　　塞因也是一脸崩溃，他看着被自己投放进去的各种杂物挤满的购物篮，心想：把货物放进篮中的瞬间，那种精神上的愉悦，简直令人难以自持！ 　　西林投以理解的目光，说：“你第一次陪我逛超市的时候，足足装满了三个购物篮。” 　　塞因：“……” 　　“被我清掉了两个。”西林淡淡道，“你对此感到生气，拒绝替身无分文的我支付最后一个购物篮的价钱。” 　　“是吗？”塞因抹了把脸：“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我……” 　　“没有误会。”西林表情认真：“不过你事后又送了……”他比了个手势，“十个购物篮的东西，堆满了我的出租屋。” 　　塞因沉思良久：“我真浪漫。” 　　西林揉了揉眼角，压下了对这句自评的强烈反驳。 第18章 贫民窟真容 　　事实与浪漫相去甚远。 　　在酒吧的那个晚上，面色泛红满脸酒态的西林没有醉，眼神清明脸色正常的塞因反倒脑袋一歪，醉倒在了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发出“咚”的响声。 　　西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壮着酒胆将人拖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我没有你那群朋友的终端号，也不知道你的住址，更叫不醒你，所以只能这样了。” 　　出租屋两室两厅，同住的是一名陌生的Alpha。西林与他并无太多交集，平日里见了面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哟，带了人回来？”那名Alpha只围着一条浴巾，似乎不觉得在出租屋且室友为O的情况下会有不妥，眼神来回在西林和塞因中打转。 　　西林皱眉，淡淡应了声，带着塞因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租住的是主卧，带一套狭小的卫生间。也幸好如此，才免了和Alpha室友共用一个卫生间的尴尬。 　　那间被塞因日后反复称为 “贫民窟”的房间其实布置得很温馨，干净而整洁。 　　他其实应该将塞因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然而西林的领地意识让他本能地拒绝将自己的东西置于公共区域。 　　没错，自己的东西——不省人事的卡尔 维德，现在只能作为一件“东西”存在。 　　昏迷的Alpha睡得很沉，而且不再和清醒时那样充满压迫感与攻击性。西林将人摆在地铺上，自己趴在床沿，居高临下地打量对方。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Omega慢慢挪动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试图凑近Alpha的脸颊。然而他高估了自己身体的长度，以至于伸长了脖子依然与对方有十厘米的距离。 　　西林：“……”他又动了动，然而双臂受力不稳，整个身体滑落下来，重重磕在了塞因的下巴上。 　　塞因嘴里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呓语。 　　西林捂住磕疼的牙齿，眼睛疼出了泪花。过了很久，他有了新的动作，捧着塞因的面颊，亲了亲对方的鼻尖。 　　Alpha的鼻子很硬挺，得逞的Omega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倏地拉开距离，耳朵通红，眼神闪烁而羞赫。 　　几秒后，他忍不住又重新趴了回去，仔细端详Alpha的面貌。 　　酒精还是影响了他——西林想。 　　第二天，塞因醒了过来，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回不过神。 　　他站起身，看到了窝在床上露出的黑乎乎后脑勺，更加反应不过来。 　　“喂。”正如五年后失忆的卡尔维德看到床上的Omega伴侣时的态度一样，塞因毫不怜香惜O地推醒了西林，“凯尔萨，怎么回事？” 　　西林睡得迷迷糊糊，没能自然醒的Omega表情怔怔，双眼无神地盯着看了好久，歪头继续睡去。 　　塞因：“……” 　　他将人从床上拖出来：“这是什么地方？” 　　西林不悦地皱眉：“我家。” 　　塞因：“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西林扯住被子，将自己裹住：“喝醉了。” 　　塞因很久没有说话，盘腿坐回地铺。 　　西林终于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淡淡道：“什么都没发生。” 　　塞因一脸见鬼的表情：“当然不可能发生什么！” 　　西林垂下眼：“哦。” 　　塞因睡了一晚上的地铺腰酸背痛，脑袋也隐隐作痛，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脏衣服，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的不雅与颓废状态。 　　西林昨晚洗过澡了，穿着一件棉质的，洗的有些泛白的灰色睡衣，头发软软地垂着，白日里尖锐的气势消减了大半，他甚至当着塞因的面打了个哈欠，整只O看起来柔软极了。 　　“……” 　　塞因冲出了卧室，正巧撞见赤膊着上身的陌生男人从次卧里走出来。 　　浓重的Alpha信息素让塞因绷紧了脸色。 　　那名Alpha用一种露骨暧昧的眼神看向塞因身后的主卧：“昨晚过得好吗？” 　　塞因：“你是谁？” 　　“西林的室友，安格斯。” 　　室友？ 　　他扫视了一圈屋子，能见范围内的客厅与餐厅，半点没有主卧的温馨整洁，显得逼仄而狭小。墙纸边角已泛黄，沙发套上布满了一块块不明污渍，餐厅上摆满了各种垃圾，怎么看都不像是家。 　　安格斯露出笑容，低声问：“他是什么味的？” 　　塞因冷了脸：“你不用收敛剂？” 　　安格斯一愣：“我又没外出。” 　　塞因：“可你有个Omega室友。” 　　安格斯耸肩：“都是出来租房的，我又不会去他房里。” 　　塞因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一起吃早餐吗？”西林已经穿好了衣服，从房间内跟出来。 　　安格斯吹了声口哨。 　　西林的脸冷了下来，塞因认得这个表情，那通常意味着不耐烦与厌恶。 　　而安格斯不以为然，耸了耸肩去了次卧旁边的卫生间，应该是洗漱去了。 　　“你昨晚喝得烂醉如泥，酒保将你塞给了我。”西林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以免让塞因觉得自己动机不良。 　　“以我们的关系，就算你将我扔在街边，我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塞因平静道，“何况烂醉如泥的不该是你吗？” 　　“我没醉。”西林解释了一句，然后扫了眼卫生间，侧身示意塞因进来主卧说话。塞因想了想，最终还是跟进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洗把脸吧。”西林从抽屉里取出一条未拆封的新毛巾，“你现在看起来糟糕透顶。”他又拆了一根牙刷，表情冷淡，“像极了边际荒星的流浪汉。” 　　塞因没有反驳，主卧自带的卫生间的格局并不好，一开门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照出自己脏乱的模样。卡尔维德虽没有洁癖，但也觉得不舒服。他接过西林递过来的东西时，心情很微妙。 　　今天的Omega有些反常，可能是穿了松散毛衣的缘故，没有平时那么尖锐刻薄了。 　　塞因刷好了牙，发现西林全程倚在墙角，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怎么？” 　　西林说：“希尔说过，毕业后他会选择回国发展。”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实在组织语言，“你就算天天泡在酒吧里，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塞因声音冷了几分：“所以呢？”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又要濒临险境，西林：“我是说……你或许可以少喝点酒。” 　　塞因：“……” 　　西林：“……” 　　一A一O拥挤在狭小的洗漱间，彼此沉默了几秒。 　　塞因用毛巾抹了把脸。 　　“哦，你不也是。” 　　西林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缓和：“嗯？” 　　塞因：“被甩的又不只有我一人。” 　　西林：“……” 　　塞因放下毛巾：“你该庆幸昨天夜里撞见了我，那个酒吧里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Alpha顾客，借酒消愁可不适合Omega。” 　　西林语塞：“我没有……” 　　塞因环视一圈不怎么宽敞的卧室，“你就住这里？” 　　西林点点头。 　　塞因笑了笑：“还是租房？” 　　西林：“嗯，比较清静。” 　　塞因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门口，屋外传来安格斯不成调的歌声。 　　西林不说话了。 　　塞因了然地看着他：“凯尔萨，昨晚欠你一次，有机会我会还的。” 　　那场醉酒仿佛成了两人关系的转折点，自那以后，在校园里碰面彼此也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剑拔弩张。毕竟希尔一走，两人的冲突点似乎就消失了。 　　好几次，塞因看到西林，眼神里甚至会带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西林则会皱起眉头，对这种趋近平淡的交集感到焦虑不安。 　　直到有一天，西林的课题研究进行到深夜，实验室里的同学大多回家了，他调试好数据，终于打算回家的时候，被一场大雨堵在了原地。 　　他租住的小区地处偏僻，经过的公交车只有一辆，步行到站台也至少需要十分钟。脑海中闪过数个同学的名字，然而在看到时间的时候又犹豫了。 　　太晚了，雨也太大了。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又原路返回了实验室。 　　希尔就是在这个时候联系了他：“最近过得好吗？” 　　Beta温和的声音在清冷的实验室里仿佛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西林“嗯”了一声，询问他在阿萨星的情况。 　　希尔说了很多，然后停顿了下来：“你那边下雨了？” 　　西林：“不大，过会儿应该就能停了。” 　　希尔：“西林，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 　　西林：“因为很晚了，算算时差，你那边已经凌晨了吧。” 　　希尔：“睡不着。” 　　两人谈了很久，大多数情况都是希尔在说，西林偶尔应和几声。 　　“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在跟一个AI对话。开视频吧，我想看看你，确认终端对面真的是个大活人！” 　　“……” 　　西林想了想，没有拒绝。 　　调试了一会儿镜头后，希尔的脸露了出来，他讶异道：“你还没回去？” 　　“等雨停了再走。” 　　希尔不认同地看着他。 　　“你该好好照顾自己。” 　　西林很快绕开了这个话题，两人聊了没多久，希尔似乎是困了，率先中断了通讯。 第19章 瑞斯的进展 　　实验室重新安静了下来，然而雨势依旧未停。西林想了想卡上的金额，决定叫辆车回去。 　　夜晚的首都大学很冷清，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昏黄的路灯，在雨幕中折射出弯曲的光线。他打开终端，正打算点开叫车软件，一个陌生的通讯号亮了起来。 　　“凯尔萨。” 　　西林的眼皮忽然一跳：“是我，你是？” 　　“我在实验楼北门，下来。” 　　西林：“……卡尔维德？” 　　塞因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嗯。” 　　终端屏幕上方跳出一条讯息。 　　【我托人替你叫了车，快回家吧。——希尔】 　　塞因没有替他叫车，而是自己来了。 　　“出来了没？”终端里传出焦躁的催促声，“我正好还没离校，顺路送你，你不会还不乐意……” 　　“来了。”西林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马上下来。” 　　塞因：“……过时不候。” 　　实验楼有两个大门，北门和南门，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从室内可以穿行而过。然而超过十点中间的大门会锁住，只能从室外走。西林挂断通讯后才想到这点。 　　他抬头看了看雨势，拢了拢外套，闷头往外跑去。 　　“你说我以前是不是也在雨天接过你？”塞因一边将香蕉干投进购物篮中，一边凝神看向西林的侧脸，“我好像有点印象。” 　　西林从回忆中收回思绪，听到塞因的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啊，那次你停得更远，我都淋湿了。” 　　塞因：“……”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西林神色柔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遍：“特别高兴。” 　　塞因老脸微红，觉得这Omega有点甜。 　　——于是又顺手多拿了几份鲜奶干条，又借着放东西的空当悄悄碰了碰Omega的手。对方愣了愣，而后像被烫到般飞快地躲开了。 　　塞因：“……” 　　很快，西林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强忍住本性，主动又牵了回来。 　　塞因内心升腾出一点诡异的雀跃与得意。掌心的手骨节分明，并没有什么软乎乎的肉感，与他曾肖想过的Omega手感相差甚远——但是很温热，握上去不大不小，正正好。 　　卡尔维德家主心想：完了，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Omega，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喜欢。哪怕还没有想起过往，他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对方。 　　等到回家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借助家庭AI替他们运输过多的零食与杂物，大部分来自于卡尔维德家主无法掌控的购物欲。但这次远比上次好很多，因为他的一只手贡献给了Omega，少了一半的战斗力。 　　西林的厨艺属于中上，攻略上说过：伴侣中的任意一方偶尔下厨，有益于维系更融洽的家庭氛围，进而促进感情。塞因果然大受触动，吃了没一会儿，大手一挥，主动将Omega拽到腿边。 　　西林十分镇定：“味道怎么样？” 　　塞因：“很熟悉。” 　　西林：“……我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食物只是次要。”塞因想起今天下午在书房的桌子上看到的不知名书籍，顺口接道，“熟悉的是你陪在我旁边用餐的感觉。” 　　“……”西林看了眼两人的就坐姿势，勉强应了一声。 　　塞因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我们以前真的这样吃饭？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我还是觉得，呃……不是很方便……” 　　西林侧过脸，在塞因的下巴处亲了亲。 　　“可是亲吻很方便。” 　　塞因：“……”他婚后的日子肯定很胡来。好吧，他已经习惯被凯尔萨同学时不时的占便宜了。 　　晚间的时候，西林收到了瑞斯表弟一连串诚挚的问候。 　　【我在星网看了记者会转播！】 　　【嫂子你太帅了吧！你是怎么做到的？那家伙霸气侧漏替你出头的样子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哈！】 　　【嫂子，我也想让埃尔替我出头！怎么才能让他帮我暴揍马拉维一顿？！】 　　西林感觉头有些痛。 　　自从瑞斯收到了西林送去的一些“资料”，他就撤销了信息素重组手术的申请。西林原以为卡尔维德家跳脱的小少爷终于能够与他各自安好了，但对方却不知为何变得格外信任他。 　　【埃尔最近对我又恢复以前的态度了，也不躲着我了，嫂子你的方法见效好快啊！】 　　西林一愣，回了一句。 　　【他接受你了？】 　　瑞斯很快就回复过来：【我觉得快了。】 　　西林被勾起了兴趣，说实话，他也是尝试了很久才有了些许的效果，刚想再回复，瑞斯却直接发来了视频通讯。 　　对面的Omega穿着一身毛绒睡衣，头顶张扬的黄发尽数染成了黑色，软软地搭在额前，双眼熠熠生辉：“嫂子！” 　　西林：“怎么了？” 　　瑞斯嘿嘿一声：“写出《111》的一定是位伟大的情感专家！埃尔已经在喜欢上我的边缘了！” 　　西林好奇：“你是怎么看出变化的？” 　　瑞斯：“很明显啊。” 　　西林思索了一下塞因的变化，除却今天超市时的牵手，塞因很少有主动的表现。瑞斯比他晚一步出手，但好像进展却远比他这边快。 　　“你做了哪些？” 　　瑞斯掰手指：“嘘寒问暖，示弱叫苦，还有……”他羞涩地扯了扯睡衣下摆，“我试着跌进了马拉维的怀里！” 　　西林认真听到一半，闻言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马拉维？” 　　转念一想，可能是以此来刺激埃尔，倒也不是不行。 　　瑞斯重重点头。 　　“就是那个家伙，总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我先拿他试一试，看看《111》是不是真的能改善AO关系。” 　　西林：“……你用马拉维，试了试？” 　　瑞斯：“当然，这么重大的事，我总要先看看效果。嫂子，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只是埃尔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你有塞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西林艰难地“嗯”了一声。 　　瑞斯眉飞色舞：“马拉维那家伙果然变得和善了些，所以我决定立即结束试验，明天就去正式实行！” 　　西林：“……” 　　瑞斯注意到西林的异样：“怎么了？” 　　西林：“你试验了什么？” 　　瑞斯一顿：“哦，前几天不是天气转凉了吗？我就提醒他加一件衣服。” 　　西林：“……” 　　瑞斯：“结果他真的加了！” 　　西林：“……” 　　瑞斯：“嗯……然后体育课上，我装作肚子疼，试着使唤马拉维替我跑腿买药。你猜怎么样？” 　　西林：“哦，他买了。” 　　“不！我以为他肯定拒绝，结果他背着我去了医务室？！” 　　西林：“……” 　　瑞斯眼里闪烁着星星：“难道这就是Omega与生俱来的潜力吗？大表哥说的没错，我就不像一个正常的Omega，明明是个Omega，却活成了Alpha的性子。唉……” 　　西林：“……” 　　瑞斯忽然表情一收，严肃道：“以前是我太埋没自己了。《111》让我看到了无限的可能，连马拉维那样的烂人看到我示弱也会感到于心不忍，埃尔肯定会很快就喜欢上我！” 　　西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试验’的这段日子，埃尔开始不躲着你了？” 　　瑞斯天真道：“是呀~” 　　西林：“……” 　　瑞斯：“千言万语，谢谢了！嫂子，明天等我的好消息！” 　　西林：“晚安。” 第20章 空中温泉城 　　“晚安？这么早就要休息了？”塞因擦洗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正巧听到了西林跟瑞斯道别。 　　西林转过头，表情微妙。 　　塞因好奇，于是西林毫无心理负担地将瑞斯的事迹告诉了对方。 　　塞因：“……他真是天才。” 　　西林：“你不担心？” 　　塞因沉痛道：“哦，他真是令人放心不下啊。” 　　西林沉默了片刻：“作为一同长大的兄长，我没有在你脸上看到任何忧虑。” 　　塞因淡淡道：“作为瑞斯目前阶段最信任的人，他应该也不会想到你这么快就把他的糗事宣扬出来了。” 　　最后，夫夫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破功，也没有继续再说瑞斯的事。 　　前几个晚上，由于双方都没有适应同睡的生活状态，以至于两人洗完澡就相顾无言地关灯盖被子。但毕竟是成年人了，过早地用睡眠结束一天实在遗憾。 　　这晚，西林率先结束了小学生式的规律作息，丢下Alpha，一路摸到隔壁的书房，为了抚养失忆伴侣兢兢业业地努力工作。 　　泰格每天一封邮件地进行工作汇报。 　　瑞斯的事解决了，莉莉安的波折也结束了，只不过之前谈妥的三位委托人，其中有一位中途放弃了。对方给出的理由是他已经失去了更改信息素味道的理由。 　　他看了几眼这位委托人的初步检测信息——类油漆的味道。 　　少部分人会喜欢这类味道，但它通常会与一些致病性因子相挂钩，绝大多数人还是敬谢不敏。而且……这位委托人的信息素气味近乎刺鼻，根本没多少人能受得住，据说偶尔几次，因为没能及时使用收敛剂，委托人自己都差点忍受不住这股刺鼻的味道。 　　资料上的照片是一位清秀的青年，黑发黑眸，脸颊瘦削，刘海软软地垂着遮住了眉部，目光朝下，神情略微拘谨。 　　西林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会儿，莫名觉得眼熟。 　　名字：尤金·尼尔森。 　　他又回想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尤金放弃申请的决议书已经生效，泰格也开始联系起候位的新委托人。委托人的想法他们无需深究，且必须尊重，西林很快就关闭了这份邮件，再一看时间已经挺晚了，他就没有继续下去，转身回到房中，发现塞因已经睡了。 　　他放轻脚步，慢慢挪到床上，钻进了热烘烘的被窝。 　　第二天，鉴于要多接触熟悉事物的医嘱，塞因临时起意，强烈要求西林带自己前往彼此约会过的地点找找感觉。 　　“也许我能想起些什么？”就像前几天他记起的酒吧事件，还有隐隐约约在雨天接送Omega的印象，都是缘于现实生活的影响。 　　西林答应了，快速制定了一份从首都大学到“贫民窟”小区的路线。 　　塞因看着出行计划表沉思了很久，问：“难道就没有特殊一点的地方吗？” 　　学校和小区？！那算什么约会地点？ 　　西林努力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小区花园？” 　　塞因：“……” 　　西林表情变淡了几分：“我们偶尔会在饭后一起散步。” 　　塞因不可置信：“首都是银星浪漫之都，到处都是情侣圣地，为什么我们的恋爱路线会这么的……单薄和贫瘠？就没有一些独特的，令人难忘的，或者一掷千金的地点么？” 　　西林不说话了。 　　塞因被盯得莫名发虚：“水底乐园、马格瑞会所、空中温泉城……这些地方我们去过吗？” 　　西林垂眸看了会儿地：“嗯，去过。” 　　塞因松了口气：“很早以前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会带喜欢的人……咳，我果然带你去过。” 　　西林没搭话。 　　塞因：“不如我们再去走走？水底乐园有些远了，不如去近一些的空中温泉？” 　　西林迟疑道：“空中……温泉？” 　　塞因：“走吧，就去那里。另外两个地方以后再去。” 　　Alpha一锤定音，决定了今天的行动路线。 　　西林趁着塞因换衣的空当，迅速查了查有关目的地的信息。 　　空中温泉城位于首都星东部，坐家用飞艇只需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达。 　　这并非一座真正的悬空之城，只不过设计者堪称鬼才，他用四根巨大的冰晶柱，支撑起了占地上千平方米的人造温泉城，又在温泉中心竖立起巨大的伞状水循环设施。 　　温热的水流仿若瀑布般，顺着“伞骨”滑落而下，冲进池中。趴在池壁边缘，还能远望天际美景，俯瞰街道市景，如果是夜晚时分，更是一种视觉上的绝佳享受。 　　曾有人将它誉为世纪创举，又惋惜它只是有钱人的玩具。 　　温泉城不大，每天真正接待的客人屈指可数，大部分温池都已被人预定，只余下几个不怎么宽敞的小池对外开放。 　　“这是资源的浪费。” 　　塞因晃了晃手中的金卡：“不，那是为了确保高级服务的质量。” 　　他们在晚间六点抵达了目的地，侍应生将两人引到卡尔维德家族常年承包的大温池中。 　　夫夫两人换上浴袍，一同躺入温热地池水中。西林趴在池壁，绿眼睛望着底下的灯火通明的城市，眼底映照着光芒：“真漂亮啊。” 　　塞因凑过来，低低应了声：“我们在这里合过照吗？” 　　西林想了会儿：“没有。” 　　塞因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西林歪头：“想起什么了吗？” 　　——毫无印象。 　　塞因：“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你会难过吗？” 　　西林推开塞因，在水里游了一圈：“不会。” 　　塞因：“为什么？我忘记了你！” 　　西林从水中钻出：“你现在不是陪着我吗？” 　　塞因一愣：“……” 　　——那倒也是。 　　西林冷静道：“你的失忆没有给我造成太大的困扰，所以不用着急，我会陪你慢慢想起来的。” 　　塞因点点头，有些感动，他打量着西林被热气蒸腾得微红的脸颊，道：“还是有的。” 　　西林：“嗯？” 　　塞因游过去，拉住Omega的手，以一种坚定的力道缓缓剥开浴袍。 　　“不用照顾我的感受。”塞因严肃道：“伴侣之间无需见外。” 　　怔愣的Omega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白白净净地剥了出来。湿透的浴袍松松散散，在Alpha的手中被轻易扯开。氤氲水汽间，隐约能看到大片莹白色的肌肤。 　　塞因镇定道：“放心，我会习惯的。” 　　西林：“……” 第21章 荒唐的行径 　　“衣服呢？”终于反应过来遭遇了什么的Omega急忙将身体沉入池水中，露出脑袋，“你把它扔了？” 　　塞因强迫自己直视对方，要知道伴侣间一同泡澡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不能寒了西林的心。Alpha认真道：“披着多不舒服。” 　　西林在塞因的注视下头皮发麻，一只脚摩梭着池底，试图找到被塞因剥下后随意抛掉的浴袍。 　　塞因发现异样：“怎么了？” 　　西林：“这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浴袍了。” 　　塞因环视一圈，点点头。 　　西林恼道：“我等会儿怎么走出去？” 　　塞因诚恳道：“所以你就不应该穿着衣物进池子，像我一样把浴袍脱了再下水才是正确流程。” 　　正确流程！ 　　西林心想这跟流程无关：“你转过去。” 　　塞因脸一红，视线瞟向侧面，但身体却一动不动。 　　“我们是伴侣，西林，你该放松些。”塞因小心翼翼地表示，“这种情况，难道不是失忆的我更应该感到无所适从吗？” 　　池子里水雾蒸腾，但绝不会浓郁到能将水面下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的地步，西林对于两人光溜溜的状态十分紧张，他将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都藏在水中，试图借助水的折射让自己不那么一目了然一些。 　　但这种明显古怪的反应很容易引起塞因的怀疑，西林硬着头皮勉强地给出理由：“这又不是家里。” 　　塞因恍然大悟，是害羞了吗？ 　　他提醒道：“再往下缩，都能潜泳了。” 　　西林：“……” 　　Omega湿漉漉的头发略显凌乱，平日里冷静的绿眼睛多了几丝慌乱的意味，似乎羞于同自己的Alpha在陌生的环境下赤身祼体。当塞因注意到对方躲闪的动作后，他脑内划过一道光，眼底浮现了然的意味。 　　深沉地叹了口气，他一把将快要把自己淹没的Omega捞出睡眠，然后身体一动，带着人转动半圈，正好压在池壁上。 　　塞因低下头，笑了笑：“我是不是以前在这里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啊？” 　　西林：“什么？” 　　塞因：“你的脸好红。”他捏了捏Omega的耳朵，“以前只有这里会红。” 　　西林：“……” 　　Omega愈发不安与羞赫的表情让塞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心想自己真是禽兽，面上却带着柔和的笑意：“凯尔萨同学，是不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西林抿嘴，语气冷硬：“在想上去后穿你的浴袍出去，至于你，自己想办法吧。” 　　塞因一愣。 　　西林眨眨眼：“身为伴侣，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塞因：“不介意……” 　　西林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在池子里泡了很久，除却初时的尴尬，两人已慢慢适应了眼前的状况，温热的池水包裹着身躯，远方是接连亮起的灯光，在夜色中显得那样清晰与明亮。 　　西林趴在池壁边，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欣赏远景。 　　塞因就在他的身后，漂亮的脊背一路延伸至水中，露出流畅漂亮的曲线，完美符合了他对Omega一切美好的幻想。他轻轻走过去，一只手贴放在西林的肩上，以一种柔和的力道缓缓向下划去。 　　西林身体僵住，悄悄往前缩了缩。 　　塞因很快收回手，伏到西林的背上，轻声道：“我好像记起些什么了？” 　　西林讶异，扭头定定地看他。 　　塞因的眼中带着疑惑与苦恼：“你是不是勾引我了？” 　　那场大雨下了很久，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就足以将人淋湿。 　　气喘吁吁的Omega站定在车窗边，神情犹豫。 　　车内，塞因抬头，将目光从终端上收回，就看到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摇下车窗，他皱眉：“上来。” 　　像是得到了肯定的允许，西林拐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塞因的旁边。 　　“阿嚏。”西林小声打了个喷嚏。 　　塞因不知按了什么按钮，车内吹起暖风。 　　“怎么身上都是水？” 　　西林：“从南门出来的。” 　　塞因嘲道：“你就不会从室内穿行到北门吗？” 　　西林认真道：“夜间走廊的门会关闭。” 　　塞因：“……那你可以告诉我。” 　　西林看向他：“谢谢。” 　　Omega的眼神格外真挚，塞因不知道为什么不敢与之对视。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我说过，我欠你一次。” 　　西林笑了笑，然后又打了个喷嚏。 　　塞因：“……”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你那个小区，怎么离得这么远？” 　　西林：“你可以将我送到车站，我坐公车回去就可以了。” 　　塞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真是Omega吗？” 　　不知道为什么疑似遭受人身攻击的西林感到困惑。 　　塞因：“在这种困境下，好不容易来了一名Alpha愿意勉为其难地替你解决困难。这种时候，你只要选择接受就可以了。” 　　车子缓缓启动，西林消化了塞因的话，他张了张嘴，试图趁着路程再和对方多聊聊，然而塞因却闭上眼，一副要休息的模样。 　　等到进了小区，大雨还在下着。 　　首都星在夏末秋初时总是会有几场特大降雨，经常会持续一到三天，大部分人将会得到为期一天的雨季假，只有少部分企业以及学生党们依然要在大雨中煎熬。 　　塞因这次将车子直接停放在了大楼的入口处。 　　西林再次谢过卡尔维德先生的热心之举，刚打开车门，却被大力拽了回去。 　　塞因先是一愣：“怎么这么烫？”接着指了指高处，问：“那好像是你室友？” 　　西林顺着塞因指的方向往上看去。 　　五楼中间的阳台处，晃动着两个交叠的身影，雨幕成了偷欢的屏障，西林尴尬地移开眼。 　　塞因震惊：“他平时都这么无所顾忌的吗？” 　　西林：“他一般只会在自己房里。” 　　塞因：“你跟他怎么成为室友的？” 　　西林的话打破了塞因对两人关系的种种猜测。 　　“租屋软件。” 　　塞因：“？？？” 　　西林：“只能挑房间，不能挑室友的意思。” 　　塞因：“你跟一个不认识的Alpha同住？” 　　西林似乎是叹了口气：“我最近打算重新租房。” 　　塞因没有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习惯，但这次却对西林的决定表示了认可，与安格斯短暂的会面足以让他大致了解到对方的为人，更遑论此时此刻他还亲眼目睹了对方的荒唐行径。 　　冷风携着雨丝从敞开的门缝间钻入，西林：“卡尔维德，我上去了。”顿了顿，“路上小心……明天见。” 　　塞因“唔”了一声。 　　西林没等到更多的道别之语，于是下了车，顿时周遭温度下降了几个度，他挥挥手，目送着塞因的车子往外驶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往楼道里走去。 　　小区的楼道感应灯有些接触不良，亮起后就开始闪烁起来。西林站在出租屋门前，透过门板，隐约能听到暧昧的低吟声。安格斯行事荒唐，但很少会这么不拘，西林暗中打起腹稿，决定明天找个时间同安格斯好好谈谈。 　　楼道里静悄悄的，从暖和的车里出来，更加能感受到外界的低温，加上不久前还淋了雨，西林几乎可以预见自己感冒的前景了。但此刻开门进去，兴许会撞上不好的画面，他实在不想让这种事败坏自己的心情。 　　西林在外面站了十分钟，然而屋子里的动静没有消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Omega的表情越发冷淡，他看了看时间：22:35。 　　忍受寒冷等待室友完事和推门进去目睹不堪入目的画面，前者是对身体的伤害，后者是对精神的重击。 　　他搭在门把手上，不想继续独自一人遭罪下去。 　　“开门，一起进去。” 　　身后忽然冒出的男声着实把西林吓了一跳。 　　“卡尔维德？” 　　塞因：“开出小区门口又看了眼，那孙子心真大，隔了老远都能看到。” 　　西林：“……” 　　塞因：“能忍？” 　　西林摇头。 　　塞因冷笑：“你对上我的时候怎么不忍气吞声了？” 　　西林一怔：“不一样。” 　　塞因看了他一眼。 　　西林按下指纹锁：“安格斯不会在明面上招惹我。” 　　习惯“明面上招惹人”的塞因无言以对。 　　“咔哒”门开了。 　　里面没有开灯，星屏上播放着不知名的影视剧，发出晦暗不明的灯光。塞因直接打开了灯光，刹那间，客厅里一片明亮，阳台处传来短促的尖叫。 　　西林正打算出声，塞因先一步将人拽去了主卧。 　　主卧的电子锁连接终端，需要终端授权。塞因示意西林开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总觉得整个厅里都充满着奇怪的味道。 　　安格斯赤祼着上身从阳台走进来，他的身前还窝着一位体型娇小的男性Beta。 　　当看到来人是谁后，安格斯甚至吹了声口哨，大意似乎是“又带这个Alpha回来过夜了？” 　　然而西林没有办法做出回应，因为塞因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挡住了他的视线。 　　“公共区域，我明白。” 　　安格斯十分识相，不等他们出声，就搂着人大剌剌地回了房，留下满地的衣物和可疑物品。 第22章 不正常高温 　　“别看了。”塞因一把按住试图将脑袋从背后探出张望的Omega，踢开了堆在地上的凌乱衣物，“快进屋吧。” 　　西林打开终端，操作几下，很快打开了房门。 　　Alpha堂而皇之地先一步进了卧室，招招手催促Omega赶紧跟进来后，再迅速甩上了门。 　　“发情中的Alpha就算服用了收敛剂，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如果他的信息素影响了你，你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吗？”塞因脸色黑沉：“你的生物课老师难道没有教会你最基本的生理常识？” 　　西林坐到床沿，仰头看他。 　　“喝热水吗？” 　　塞因：“凯尔萨。” 　　西林：“不会有事的。我会锁门，而且他也没空想到我。” 　　塞因：“……” 　　西林脱下了外套，露出柔软的纯色毛衣，肩膀处还残留着湿痕。 　　塞因：“Alpha失去理智是不会被区区一块门板挡住的。” 　　西林打了个喷嚏。 　　塞因：“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西林不解地看向他。 　　塞因欲言又止，要是按照以往的发展，这个坏脾气的Omega早就应该反驳他的质问了。 　　“卡尔维德，谢谢你。”西林朝他笑了笑，眼睛里仿佛发着光，“不管是送我回来，还是刚才。” 　　塞因表情微敛：“你该感谢的是希尔。” 　　西林依然很高兴：“他只托人替我叫车。” 　　塞因：“连这都要跟我争论？而且我说了，这只是看在酒吧那次的份上。” 　　Alpha的语气自进房间后就没有和缓过，但西林没有生气，这令塞因有些不习惯地别过脸，“希尔走后，你们经常联系？” 　　西林来不及回答，塞因就自行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他到达阿萨星后第一次和我通讯，结果却是让我给你叫辆车？！” 　　西林：“……” 　　塞因：“我走了。” 　　西林叫住他，从柜子中取出雨伞递给他。 　　塞因怔怔地看了看伞，又看了看西林，确认这真是一把普通的伞后，说道：“明后两天还会下雨，我可没空再来送你，伞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西林没有坚持：“那我们现在两清了？” 　　塞因嘴边的“当然”没有出口，他看到西林的脸色，皱眉：“家里有药吗？” 　　西林点点头。 　　塞因：“吃一片，你看起来要生病了。” 　　西林应了声。 　　塞因：“……”Omega有求必应的模样令他更加不自在了，他在门口踟蹰片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他们的关系还不足以心平气和地独处于一个卧室中，如果不是安格斯的行径过于荒唐，他其实早该离开了。 　　临走前他特地给西林带上了门，似乎是担心那位私生活混乱的Alpha室友会半夜偷袭。 　　但西林没有告诉塞因的是，安格斯虽然乱来，但却只乐衷于你情我愿的正当约&炮，发觉自己和他不是同类人后，就没有再故意骚扰了。 　　临睡前他服了一片药，又去洗了个热水澡，然而第二天早上仍然发烧了。 　　西林头脑发胀，感觉浑身时热时冷，撑着眼皮给教授发了封请假的邮件，就瘫倒在床继续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那股晕乎乎的感觉却始终没有褪去。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最近的医院离这里也要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起床又摸了一片退热药吞下，然后继续窝进被子里。 　　雨天跟被窝是绝配，如果没有高热困扰，对于起床困难症晚期的西林来说，这必定会是美好的一天。 　　下午的时候，他从被子里钻出，打开终端，没有跳出什么新消息，于是他点开希尔的联系界面。 　　【希尔医生，怎么才能有效退热？】 　　希尔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你生病了？】 　　西林下床喝了杯水，看着终端上来自希尔的问候，过了一会儿回道： 　　【嗯，外面下着雨，不想出去。】 　　希尔接连回复了数条。 　　【哪怕是发热这样的小毛病，不及时治疗还是会有严重的后果。】 　　【吃过药了吗？】 　　【叫辆车去医院吧。】 　　【我不方便通讯，但你必须得把我发来的话记进脑子里。】 　　【西林，我是医生，你要遵医嘱知道吗？】 　　西林看着希尔一连串的问候声，有些心虚。 　　【我没事，不用担心。】 　　半个小时后，门铃声响起。 　　西林竖起了耳朵，赤脚跑到窗边，看到楼下停着一辆熟悉的跑车。 　　希尔的讯息也在这一刻送达。 　　【我又托人给你叫了车，赶紧收拾好去医院。】 　　西林转身快步走去开门，一打开，果然看到Alpha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你到底给希尔灌了什么迷魂汤？”塞因蒙头质问，“他离开这么久，只联系了我两次，次次都是因为你！” 　　西林：“你怎么来了？” 　　塞因打量了西林一眼。 　　西林一整天窝在床上，就没起来过，一身睡衣穿得松松垮垮，露出半截小臂，两只脚露在外面，脚趾头还在悄悄蜷缩着。 　　Omega的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叫了声：“卡尔维德。” 　　塞因没好气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西林：“我好难受啊……” 　　塞因：“……”气势汹汹地的质问声顿时消减得无影无踪，他勉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冷冷道，“去医院。” 　　西林脚步一拐，走进房间重新躺回床上。 　　塞因忍了忍：“起来。” 　　西林摇头，眼睛半眯着，一副随时要昏睡过去的模样。 　　塞因不得不将人从床上捞起来，刚一接触就感受到了不正常的高温。Omega的眉头微微皱着，身体往旁边侧去，躲开塞因的骚扰，紧接着一卷一裹，将自己牢牢固定在被窝之中，成了人形蚕蛹，看起来难受极了。 　　西林闷闷的声音传出：“让我再躺一会儿。” 　　塞因一时无从下手。 　　他觉得希尔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眼前这个病怏怏的家伙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凌厉锋芒，却反而更加棘手，一切言行恐吓尽数失去效用…… 　　难道这家伙就没有Omega蜜友之类的吗？ 　　孤身租房，无亲无友，结果沦落到要依靠自己这个不相熟的Alpha照顾？ 　　“凯尔萨，我从小受到的教养不允许我暴力拉扯一个Omega的被子，但你实在过于固执，且秉性难驯，我想你也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所以再不配合，我就要动手了。” 　　西林意识恍惚间，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不一会儿又归于平静，紧接着额头好像覆上了一只手。手的温度十分沁凉，让他忍不住蹭了蹭。 　　塞因：“……” 　　疑似被占了便宜的Alpha飞快缩回了手。 　　他坐上床沿，调出自己的终端，将感应器贴至西林的太阳穴，半分钟后，他看了眼上面的数字：39.1。 　　塞因深吸口气，探手从被窝缝隙钻入。 　　“我吃过退热药了。”西林忽然出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你在干什么？” 　　塞因面上不动如山，手上动作未停：“去医院。” 　　虚弱的Omega被挖出被窝，睡衣因为拉扯而往上挤，露出半截细白的腰。 　　塞因：“……”如果不是对方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他甚至要怀疑他是在故意引诱自己！ 　　“衣服呢？” 　　西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塞因：“抛开信息素来讲，我们都是男性，至少外部身体构造是一样的。” 　　西林：“……” 　　塞因：“希望你不是那种观念守旧的保守派。”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渣，于是补充道：“而且我仅仅只是将你从床上拉起来而已。” 　　西林扯了扯睡衣下摆，将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抬眼看了他一眼。 　　塞因被注视得头皮发麻，站起身，一头埋入了西林的衣柜中。 　　西林睁大眼，叫出声：“等等！” 　　——然而已经晚了。 　　满柜子的衣物瞬间以一个壮烈的姿态出现在塞因的眼前，那堆积交缠在一起的无数衣物堪称奇景。人们总是将美好的遐想寄托到他人身上，Alpha也总对Omega的生活习性报以没来由的期待……殊不知人类的劣根性不会因为性别而有所不同。 　　直面Omega金玉其外的凌乱衣柜，塞因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Omega的衣柜中有什么？ 　　没有想象中的整洁有序，只有堪比Alpha宿舍相差无几的混乱……无尽的混乱。 　　西林强忍着头晕，迅速将柜门拉上，面上终于不再平静：“我要换衣服了。” 　　塞因张了张嘴，识相地没有抓住缺口大肆嘲讽，眼神中浮现出些许理解与包容。 　　“凯尔萨，你真的不是偷用了信息素倒置剂，故意装成Omega的Alpha？” 　　西林：“？？？” 　　塞因：“唉。” 　　西林：“……” 　　塞因重新打开衣柜，从衣物堆里抓住一角，用力一扯，发现是件套头毛衣。于是扔给西林，又从里面翻出了一条黑色长裤，一股脑儿扔向对方。 　　“快换上吧。” 　　西林抓着柔软的织物，大脑缓慢地运作起来，他坐到床沿，抬起手慢慢撩起了下摆，Omega男性的身体远没有Alpha强壮，腰肢偏于劲瘦，白皙的一截露出…… 　　西林机警地停下动作：“出去。” 　　“……” 　　塞因快速收回目光，又在原地怔愣了几秒后，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出门，正好撞见安格斯从外面回来，对方满脸讶异，语气古怪：“哇哦，从昨晚到现在……你们，刚起吗？”说着，他的眼神瞄向了西林的房间，又重新打量塞因，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吁声。 　　塞因：“……” 第23章 冰冷的小手 　　池水氤氲下，Omega的那截腰肢若隐若现，正如记忆中那般瘦削坚韧，对一个血气方刚的Alpha来说，存在着可怕的影响力。 　　但这都不算什么，因为此刻他的掌心正搭在上面，细腻的触感透过掌心肌肤传入脑部，那是远比回忆更为真实的感觉。 　　塞因的指尖拨动水面，层层涟漪向远处荡开。他低头看着黑色的发旋，轻声道：“原来我这么早就心怀不轨了。” 　　医嘱果然是有效的。熟悉的人、熟悉的事、那些在他的脑内留下过深刻印记的存在，都是勾起他记忆的关键点。而他回想起的一切，都与眼前这个漂亮的Omega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碰了碰对方的后脖。毫无保留的腺体离他近在咫尺，只要低头，便可以轻易咬住。 　　塞因说：“凯尔萨同学，你的衣柜满了吗？” 　　西林疑惑地抬起头。 　　塞因流露出颇具深意的微笑。 　　两人在温泉中又泡了很久。夜空中的伞状仪器仿佛一道小型瀑布，输送着源源不断的热水，衬着外面的灯火与星点，显得浪漫如梦中幻境。 　　最后的时候，塞因将自己放在池边的浴袍披在了Omega的身上，然后取了一条短毛巾，草草给自己围了圈，才传唤侍应生又送了一件浴袍过来。 　　两人没有回到住宅，而是在空中温泉城的酒店中住了一晚。建立在高空的建筑物仅有三层，面积也不大，也许是考虑到承重的问题，但房间内布置得干净舒适，还贴心地给这对夫夫铺上了新鲜的玫瑰花瓣。 　　西林这时才想起因为泡温泉而放置在一旁的终端，打开后发现了数条新信息，还有三个未接通讯，联系人：瑞斯。 　　“塞因。”西林严肃道，“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塞因不明所以：“我是一直忘了挺多，你指哪件？” 　　西林：“……” 　　【嫂子，今天大暴雨，多好的机会！埃尔肯定会被我的关心感动的！】 　　【埃尔被暴雨困在教学楼里，不知道哪个混蛋偷拿了埃尔的伞，鄙视！】 　　【我去给埃尔送伞去了！】 　　多么可爱的Omega，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洋溢着恋爱的气息，生机勃勃、充满朝气，隔着冰冷的字迹，仿佛都能看到对方生动的脸庞。 　　在这三条信息发来后，隔了一个小时，第四条信息才出现。 　　【埃尔拒绝了。】 　　平静的句号，仿佛已能感受到Omega突然低落的情绪。 　　西林眼皮一跳，升腾出不妙的预感。 　　【嫂子，埃尔说我过分，还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为什么生气啊？】 　　【那个马拉维也朝我发火，还抢走了我的伞。】 　　【埃尔又不理我了。】 　　【我好难过啊……】 　　西林叹了口气，向失去人生方向的小可怜瑞斯发去了通讯请求。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几句，不枉小叔子对自己的推心置腹与信任。 　　通讯过了很久才被接通，瑞斯惨白的脸顿时出现在西林面前。 　　在一旁换好衣服的塞因吓了一跳，探头：“被人打了？” 　　瑞斯无力地抬了抬眼皮，没有理会他，而是用泛红的眼睛注视西林：“嫂子……你跟表哥约会啊？” 　　西林“唔”了声。 　　瑞斯羡慕道：“真好。” 　　西林：“你跟埃尔之间怎么样了？” 　　“失败了。”瑞斯垂下头，“埃尔拒绝了我的伞，宁愿冒着大雨跑回宿舍楼，也不肯理我。” 　　塞因躺倒在床，手捧终端，打起了游戏。 　　从瑞斯毫无条理的叙述中，一个荒诞的情景剧在西林的脑中被还原。 　　前不久忽然对马拉维大献殷勤的瑞斯，在暴风雨中送来了一把伞。而他在一同受困的“前暗恋对象”和“现追求对象”中，毅然选择将伞递给了埃尔。 　　西林几乎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令A窒息的场面，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前暗恋对象”埃尔同学夹在两位好友中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与压力，他对瑞斯不坚定的感情观给出了严厉的批判，而后冒着大雨逃离现场。 　　至于马拉维的心情，从他劈手抢过瑞斯送来的伞这个举动中，已经不难猜出。 　　西林：“……” 　　——这真是复杂的三角关系。 　　“我特地把肩膀和手臂淋湿了，以此来体现自己冒着风雨为他送伞的真情，还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握在手心捂了十秒，然后在递伞过去的时候让他感受到我冰冷的小手！” 　　塞因从游戏中转过脑袋，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们Omega追人都这么努力的吗？” 　　西林：“等等，这不是我给出去的《111》。” 　　瑞斯：“没错。但《111》收集的方法实在太管用了，所以我又去搜集了作者们的其他著作。其中有一位还是我们大学的心理学教授，我已经选修了他的课，打算在他门下深造。” 　　西林：“心理课？” 　　瑞斯：“三性情感理论课。” 　　西林：“……你继续。” 　　瑞斯又拉下脸，叹气：“明明在马拉维身上产生效果的方法，为什么用在埃尔身上却会起反效果？”他摇摇头：“我想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原因。” 　　西林本能地觉得那不是什么正经原因。 　　“果然，能被嫂子选入《111》的必然是精华，我自作聪明找来的升级版，完全行不通啊。” 　　西林沉默片刻：“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目标？” 　　瑞斯震惊道：“嫂子，这怎么可能？！”他捂住胸口，“埃尔说我感情不坚定，已经让我难受了很久。难道嫂子也是这么看我的吗？我到底哪里朝三暮四了！” 　　塞因：“注意你的语气，是跟嫂子说话的态度吗？” 　　瑞斯愤怒：“你这个Alpha，能不能不要总是打断Omega之间的谈话。” 　　塞因：“……” 　　瑞斯转向西林时，立刻又叹了口气。 　　“还有挽救方法吗？”瑞斯翻看着手里的笔记，问：“你说我现在装病打电话让埃尔照顾我行得通吗？” 　　塞因的目光忽然锁定西林。 　　西林：“？？？” 　　“可是我量了很久的体温，没有半点不适。”瑞斯很苦恼，“真羡慕那些柔弱的Omega啊。太过健康的体魄有时也是一种烦恼。” 　　西林皱眉，刚想提醒瑞斯不该通过损害身体的方式来达到目的，一旁的塞因却抢先出声。 　　“可行。” 　　瑞斯“咦”了一声，被勾起了兴趣。 　　塞因高深莫测道：“Alpha很难拒绝一个虚弱的Omega。” 　　瑞斯：“真的？” 　　塞因点头：“当然。” 　　——尤其是被高热折磨得红扑扑的Omega。 　　他在心里暗暗补充道。 　　西林眼中闪过困惑，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认真对瑞斯说：“也许你联系的人，会将你拜托给其他人代为照顾。” 　　瑞斯已经沉浸在塞因设下的美好前景中。 　　“表哥是Alpha，他的话很有参考价值！”Omega一扫方才的消沉，眼底发着亮光，“嫂子，哪怕埃尔不喜欢我，我们好歹也是几年的好友，他怎么舍得把我扔给别人呢？” 　　如果那个人……不能算作别人呢？ 　　话已至此，仁至义尽。 　　瑞斯最后由衷感激道：“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对爱情无望的时候，跟嫂子聊会儿天，就又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 　　西林面无表情：“晚安。” 　　瑞斯隔着屏幕抛来一个飞吻，说了句熟悉的总结陈词：“埃尔肯定会很快喜欢上我！” 　　而后兴高采烈地继续开展他的伟大计划。 第24章 尼尔森先生 　　晨辉拂晓，度过浪漫约会时光的两人踏上回家的路。 　　半路的时候，西林接到了一个陌生的通讯请求。 　　“凯尔萨先生，我是柏威星娱的弗列得·尼尔森，关于尤金的信息素，我想找个时间跟你谈谈。”终端处传来陌生的男声。 　　“柏威星娱？”西林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 　　对方停顿了几秒：“凯尔萨先生钻研信息素试验，可能对娱乐圈并不熟悉。尤金因为信息素的事，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无意间翻到了他和贵公司签订的委托书，托几位朋友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西林想起来了，说道：“尼尔森先生放弃了申请，我们和他的委托关系已经结束了。” 　　“是的，所以我想现在为他重新申请。” 　　弗列得说着，发来了一个文档。 　　西林扫了眼标题，发现是一份新的委托书。 　　弗列得说出来意：“昨晚，他趁着我熟睡的时候，服下了过量的精神药物，现在正躺在病房中，索性脱离了生命危险。如果可以，我愿意支付令你们满意的酬金，为他插个队，尽快安排信息素重组手术。” 　　西林皱眉：“你是他的？” 　　弗列得似乎是在思考，几秒后才回道： 　　“情人。” 　　尤金·尼尔森，类油漆味的Omega。 　　一个月前向RE递交了委托申请，几天前忽然选择放弃，而现在，又有一位自称是他情人的陌生男人查到自己的联系方式，替他重新委托。 　　西林输入“柏威星娱”，屏幕上顿时跳出上万条检索信息，首当其中的便是数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巨星诞生地，造星工厂……光是看标题名，都能感受到一片星光灿烂。 　　而他的所有者，正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名字——弗列得·尼尔森。 　　柏威星娱是一家年轻的经纪公司，凭借着在影视剧制作方面的领先技术，直追圈内巨头娱辉影视，这样的成就无疑为它的创始者带来了一层神秘的光环，更成了圈内小花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啧，像这种花天酒地的Alpha有什么好看的？”塞因关上屏幕，霸道地说，“让他老实排队吧。” 　　西林：“他的情人有些多。” 　　塞因正色道：“毕竟像我这样的Alpha并不多见。” 　　西林指了指往上有人罗列出的尼尔森情人名单，说：“上面没有尤金·尼尔森的名字。而且他们的姓氏一样。” 　　塞因面色凝重：“我听说有些世家子弟内部关系很混乱。” 　　西林：“……”某些时候，他真的很想敲开Alpha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狗血戏码。他面无表情道，“弗列得白手起家，亲缘单薄，更没有弟弟，乱不了伦。而且……我总觉得尤金·尼尔森的长相很熟悉。” 　　直到经过某家商场，西林脑中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他重新点开那份长长的情人名单，终于在末尾处看到了一个简短的名字：尤尼。 　　——那个有着长长刘海，面颊瘦削的青年对外有着另一个更有知名度的名字。 　　但也绝不是什么巨星小花。在一众星途璀璨的前辈面前，尤尼黯淡的几乎没什么光芒。 　　西林之所以会对那张脸有印象，仅仅是因为大学期间经常光顾的那家便利超市，长年张贴着他的海报——果蔬区。 　　还是时不时就会展开促销活动的：滞销果蔬区。 　　西林检索起他的艺名，发现这位“果蔬小王子”十分受中老年人的欢迎，几年来接的广告代言大多都是清一色十分……接地气的产品。 　　在偶像崇拜盛行的星际时代里，普通超市的普通角落，张贴的只会是普通的三流明星。而尤尼，则是那里的常客。 　　五年过去了，时间并没有给尤尼以质的洗礼，他的海报依然只活跃于少部分大龄群众的视线中，在每个促销日的时候，周围才会聚集些人气。 　　星途黯淡，不温不火。 　　——跟尼尔森这个姓氏太不般配的际遇。 　　最新的相关动态，就是昨晚药剂服用过量，传出的疑似自杀的传闻。 　　西林关闭了“尤尼”的检索信息，将事情转告泰格，让他按照流程受理。 　　但他没想到的是，泰格的反应十分激动。 　　“大老板，你不在公司真是太遗憾了。刚才尼尔森先生亲自到访，身后还跟着柏威的四位当红巨星，说是要和我们进行商业洽谈！” 　　泰格激动地深吸一口气：“我竟然亲眼见到了我的女神！” 　　西林问：“他们回去了吗？” 　　“没有。”泰格迅速冷静下来，“大老板，对方给出了一张名单，说是由我们任意挑选一人作为RE的形象代言人，做三个月的免费宣传。但我总觉得有问题，刚想跟您汇报，才知道原来是源于一场情感纠葛。” 　　兴许是见到女神太过激动，以至于这位金牌特助卖了一句关子，才缓缓道：“尤金·尼尔森跟柏威签订了十年的合同，与柏威掌权人是情人关系，但他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资源。之前递交委托时，我们做过的初步调查表明，他并不讨弗列得的欢心，还将大部分原因归结为信息素的问题。” 　　泰格说着发来一份视频。 　　“前不久，弗列得宣布与一名富家Omega订婚，尤金随即撤销了申请。我怀疑他的自杀也是因为这个。而现在这个渣男正带着他的情人们，堵在我们的会客室，要求给这位可怜的Omega插队进行手术。” 　　“我听出了你的个人情绪。”西林淡淡指出。 　　泰格一怔。 　　自杀行为大多源于心理缺陷与精神压力，将目光放在信息素重组手术上，无疑是治标不治本。弗列得大张旗鼓为小情人做的事情，看似令人动容，实则并没有什么诚心。 　　“抱歉。我不该称呼尼尔森先生为渣男。他对我们的取样流程一窍不通，信息素问题千差万别，没有十足的调查研究，很难短时间制定出一套治疗方案。但他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或许可以为他破个例。” 　　“如果你的语气更为真挚点，会更有说服力。” 　　泰格握拳，忍住了没有说出口的怨言：那个该死的渣男，似乎看出了他对影后奥莉薇的异样情愫，话语里频频暗示可以用奥莉薇的代言来换取一个插队的机会！ 　　西林说：“尤金的撤销申请第几天了？” 　　泰格：“第二天。” 　　西林：“撤销申请有三天保护期，如果他本人愿意恢复申请，我们自然也会按照章程行事。” 　　泰格表示明白了。 　　塞因看着西林凝重的脸，扶住额角：“亲爱的，需要我送你去公司吗？” 　　西林点点头：“我去会会他。” 　　不一会儿，车子行驶入园区，西林走下车，朝着车内的Alpha摆摆手：“等我回家。” 　　卡尔维德家主内心升腾出一种吃软饭的憋闷感：“等我恢复记忆，再轮到我养你。” 　　西林俯下身，“等再过几天，我带你去总部巡视一圈。” 　　过了几天米虫生活的卡尔维德家主恍惚间想起自己也是背负了巨大身家的人，然而他连人都认不全，更遑论其他了。他失忆的消息至今保密，但卡尔维德家族的产业早已趋进成熟，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关于他的脑部为何会受创失忆，西林没有透露太多细节，甚至网上也没有实质性的消息。这几天，适应了身份的转变后，他不由深思起遇袭的缘由。 　　目送着西林走进大楼，塞因设置路线，将目的地变更为一家酒店。 　　回到首都星度假的玫瑰庄园主迪赛还没有踏上返程。他此行身负重任，承担着兄弟后半生的婚姻幸福，不敢有丝毫马虎。空运来的玫瑰已经在特殊仓库中存放了数日，然而他却迟迟等不到塞因的下一步指令。 　　正当他打算联系对方的时候，当事人终于姗姗来迟。 　　“你总算来了。”迪赛长舒一口气，“再不来花都要谢了。” 　　塞因淡定套话：“哦，不是约好了不见不散吗？” 　　“你订的一船玫瑰都运到离马格瑞会所最近的仓库了。什么时候布置会场？”迪赛严肃道，“先提醒你，再有五天，我的这船玫瑰就真的再也没有上场机会了！” 　　塞因：“唔，玫瑰……” 　　“你不会要反悔吧？”迪赛猛地一拍塞因的肩膀，“趁热打铁啊。” 　　“我只是，还有些顾虑。”塞因模棱两可地给出一句话。 　　“顾虑？”迪赛重复了一遍，“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要犹豫。我看得出来，西林肯定喜欢你。” 　　塞因眸光一闪：“是吗？” 　　迪赛重重点头：“十拿九稳！” 　　塞因：“嗯，他是喜欢我没错。” 　　迪赛：“……” 　　塞因：“所以这船玫瑰……” 　　“你不能有这种想法！”迪赛以一名单身狗的身份真诚道：“说好了要给对方一个难忘的告白盛会，怎么能因为提前两情相悦就懒得继续了？”他一脸郁卒，“兄弟我为了你的终生幸福，可是推掉了K星土豪的大单子啊！你要珍惜这份半价的情谊！” 　　塞因：“……告白？” 　　他总算明白哪里有问题了。 　　迪赛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等到塞因从酒店里离开，一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某些时候，卡尔维德家主很会管理面部表情，他若无其事地跟迪赛敲定好时间，确认会场的布置，面上没有显露半点问题。 　　迪赛是可信的，哪怕他知道了自己失忆的事也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塞因却还是选择了隐瞒。他听出了西林与迪赛话里的出入，暂时还不想暴露这一矛盾的地方。 　　回到两人的主宅，西林还没有到家。 　　塞因走进卧室，打开抽屉，取出两人的结婚证。看着上面属于自己的熟悉的面容，他感到困惑。确认过眼神，结婚证上的自己的确是高兴的，但似乎又像是没有特别高兴。 　　想到迪赛对这段婚姻最初的评价，塞因皱紧了眉。 　　“你们手牵手宣布婚讯时的表情简直像要随时打起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和西林之间，是否并没有西林所表现的那样亲密无间？ 　　就在他深思的时候，终端响起。 　　“我以为你会接我。”西林毫无起伏的声音从终端另一头响起。 　　一天没见到伴侣的Omega想起许久没有施行的追A大计，决定隔着终端撒个娇。但效果似乎不怎好，攻略上说要配合感情饱满的语气，可他似乎天生不擅长这个。 　　塞因没有回应。 　　西林反思了半秒，觉得还是语气的问题。 　　“我不是在质问。”西林作了一番心理建设，“只是有些失望。” 　　塞因：“……” 　　西林：“……” 　　过了一会儿。 　　西林：“好吧，我给你带了鲜奶盒子，加了你最喜欢的水果。” 　　Omega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塞因脑中却浮现出那双漂亮的眼睛，当被那双浅色如绿宝石般的眼睛注视时，他能感觉到Omega对他的在乎与信任。 　　迪赛的话语被他放到一边，塞因笑了笑：“到哪儿了？” 　　西林似乎在走路：“刚出店门，再有十分钟就到家了。” 　　塞因沉默了片刻。 　　西林意识到Alpha有些异样：“塞因？” 　　塞因：“我在想，我们之间是谁先表白的？” 　　西林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是你。” 　　塞因：“真的？” 　　西林：“当然。” 　　塞因：“哦，这样啊。” 　　他没有告诉西林的是：这句“当然”的语气终于变得不那么平静了。 　　卡尔维德家主唇角勾起一丝笑容：“我现在出门，到小区门口来接你。” 　　西林：“……好。” 　　当察觉到两人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后，塞因很快调整了状态，决定做出一些生活上的改变。不论是西林的夫夫和睦论，还是迪赛的婚后追爱论，两者在一点上是相通的：那就是塞因确实喜欢上了这个Omega。 　　西林的车子没过多久就出现在视野中。前几天暴雨，塞因开车去接他，那辆车子就一直停在RE的地下车库里，如今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车子缓缓在塞因跟前停下，车窗下移，露出了西林·凯尔萨的脸，“等我下来。”片刻后，他走出车子，站到塞因跟前，平静道：“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收到指令的自驾系统缓缓驱动着车子往车库行驶。 　　塞因注视着西林的表情，发现对方可能有点害羞。 第25章 纸老虎本质 　　许多合理的事物, 一旦出现缺口, 那些浮于表面的破绽便会缓慢显露出来, 直到土崩瓦解的那一刻。 　　西林同往常一样，话并不多，偶尔会有些亲昵的小动作, 比如走着走着悄悄用手指勾住了自己……以前塞因只以为是两人婚后的习惯，现在仔细观察，才发现Omega的耳尖一直红扑扑的,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 目不斜视，整个人高度紧绷——看起来非常紧张。 　　塞因眸中闪过暗光, 用手指搔刮了一下Omega湿热的掌心，果不其然收到了西林讶异的目光。 　　——反应真大。 　　他饶有兴味地暗中观察Omega, 发现对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紧接着，塞因感到Omega握住自己手掌的力道变重了些, 身体也似乎挨得更近了。 　　塞因：“……”果然，像他这样优秀的Alpha，还是很具吸引力的。 　　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但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尼尔森们的事解决了？”走到别墅还需要一段路程, 塞因起了个话题。 　　西林道：“弗列得想要当场敲定手术时间，后来退步给出了时间范围。但我没有答应。” 　　RE并不需要过多的宣传，所谓的人气代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弗列得似乎也在和泰格的交谈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又承诺了一笔可观的酬金。他面上的态度十分诚恳, 当西林到场的时候，泰格已经敲定了奥莉薇的免费宣传和酬金数量。 　　泰格最后说道：“尼尔森先生的要求我们会考虑的，不过具体是否成行，还是得看当事人的意见。” 　　弗列得的表情当即变得很不好看，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 　　“所以我们谈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不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泰格微笑。 　　在娱乐圈里无往不利的柏威掌权人，跨出圈外，才切身感受到了这群研究者们的执拗。 　　弗列得：“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重新考虑我的诚意了。” 　　泰格道：“RE没有量产品。很多健全者们甚至无法理解我们存在的意义，宣传活动也仅仅只是科普而已，需要的人自然会找上来，不需要的人，哪怕有群星代言，也不会有所行动。” 　　弗列得笑道：“可我的奥莉薇能将你们的存在传达到星际的更深处。” 　　泰格道：“比如？” 　　弗列得：“加纳星系，恒云星系……所有通了星网的星球。” 　　泰格：“哦，都在卡尔维德家族的传输网内啊。” 　　弗列得：“……” 　　泰格微笑：“卡尔维德的矿星产业遍布各地，比起明星效应，星球政府的号召力其实更值得民众信任不是吗？” 　　弗列得早就做过调查，直切关键点：“比起多年未有动作的卡尔维德，明显奥莉薇能更快地起到作用。” 　　泰格笑容一僵，刚打算反唇相讥，站在门外的西林终于出声。 　　“我们需要当事人的亲自委托。”西林淡淡道，“否则在当事人清醒且不同意的情况下进行强制手术，是在明目张胆地违背星际法。” 　　弗列得神情变得复杂：“尤金存在心理疾病，而信息素就是他的心病。他不愿面对，只想消极逃避，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 　　拜读过数本情感心理类书籍的西林，听了这番话后内心毫无波澜。 　　这场谈话并不越快，到了最后西林依旧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只是给出了前提条件：这场手术必须得到当事人的许可。 　　“弗列得明天会带着尤金再来一趟。”这意味着他的陪护假又以一次名存实亡，“我又不能陪你了。” 　　塞因道：“连着两次都跟娱乐圈名人挂钩，宝贝儿，你说我要不要去砸些钱，也弄一个经纪公司出来玩玩？” 　　西林停下脚步：“你叫我什么？” 　　“哦，宝贝儿。”塞因神情自然，“我之前难道没有这么叫过你？” 　　西林很快接口：“也不是没有。” 　　“这样啊，怪不得我也觉得很顺口。”塞因笑了笑，“那你呢？我挺想听你叫声老攻、亲爱的，都行啊。” 　　西林眯起眼，隐约觉得塞因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这样的变化没有让他感觉到不安，于是他调整好状态，继续制造美满的婚后假象。 　　“这个倒是没有。” 　　塞因：“……” 　　西林无情地否认道：“等你成熟些，就不会拘泥于称呼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了。” 　　“年轻”了五岁的卡尔维德家主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我会尽量做些更成熟的举动。” 　　成熟的Alpha在晚饭期间，一把将人捞住放在腿间。 　　“这种优良的用餐习惯，我认为有必要保持下去。”塞因认真道，“保持以往的生活习性，更有利于记忆的恢复。” 　　Alpha的主动让西林有些慌乱，他盯着眼前的银质餐具，沉思了数秒，想到不能前功尽弃，还是尽可能自然地进行了配合。 　　“你不是觉得不方便吗？” 　　塞因左手揽住西林的腰部，将其固定好，另一只手则舀了一勺食物送到Omega的嘴边，由衷道：“不，也许从前我用错了方法。”他觉得几天前抱着Omega，努力往嘴里送食物的自己真是蠢透了。像这样亲昵的姿势，明显更方便于……喂食。 　　塞因：“张嘴。” 　　西林张开嘴，吞下食物后，想要开口说话。 　　塞因：“本来是觉得挺奇怪的，但好像真的有些熟悉。我隐约觉得快要想起我们共同进餐时的画面了。” 　　西林目光复杂，配合而敷衍地“嗯”了一声。 　　塞因笑了笑，一边又递了勺食物到西林的嘴边。怀中Omega的身体已然紧绷，通红的耳尖诚实地暴露了主人的情绪。Alpha微微侧身，凑近后发现西林好像屏住了呼吸。 　　塞因低声道：“希尔刚走那段时间，你好像经常会在遇到麻烦时跟他诉苦。” 　　西林：“……”浅绿色的眼中浮现出心虚。 　　“然后希尔就会使唤我，让我找人替你解决问题。”塞因继续道。 　　西林看向他，目光锐利：“你记起来了？” 　　“没有，只有零星的画面。” 　　西林松了口气。 　　塞因仿佛没发现般，用困惑而不解的语气问：“可我为什么要亲自帮你？就算看在希尔的面子上，我也不该做到那种地步。还是说，我们的情谊远在更久之前就萌芽了？” 　　西林张了张嘴，似乎是在斟酌问题的答案。 　　当塞因以为他可能不会回答的时候，西林开口了：“我也想知道。” 　　——希尔的面子。 　　Omega仰起头直视身后的Alpha。 　　“可能你就是因为希尔的缘故才帮我的吧。”浅绿色的眼底浮现出一道冷光，“毕竟你对希尔·李维斯的深情传遍首都大学，令人动容。你为他做出再离谱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几秒。 　　塞因率先打破沉寂，说：“来，张嘴。” 　　西林：“……” 　　Omega眼底闪过挣扎之色，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配合着塞因进行了又一轮投喂的过程。食物的芳香从舌尖蔓延，然而他却品尝不出太多美好的滋味。 　　“你的记忆停止在希尔出国的前夜，现在又被希尔出国后的几次通讯所唤醒。卡尔维德，或许我该替你联系到他，说不定很快你就能记起全部了。” 　　有那么一瞬间，塞因感觉到了诡异的熟悉感。那是伴随他度过了整个大学生涯的凯尔萨式毒舌。当西林说出一连串的话语时，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薄怒与不甘。 　　塞因又递过去一勺食物，然而这次Omega却不肯再张嘴了。 　　“凯尔萨同学，你是在吃醋吗？” 　　西林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这个调侃。 　　塞因趁机又喂了一勺。 　　西林咀嚼时的腮帮子小幅度地鼓动着，目视前方餐具，面无表情地吞咽着食物。而就在此时，肩膀处忽然一重，Alpha的脑袋搁了上来。他停下了咀嚼，微微侧过头，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拂过脖间肌肤，让他完全不敢动弹。 　　西林：“起来。” 　　他听到塞因轻笑了一声，紧接着耳边微微一热，仿佛有什么湿滑柔软的东西滑过…… 　　“锵——” 　　餐具落了一地，西林站起身，避开塞因的视线，重新选了一个相隔较远的座位坐下。 　　罪魁祸首塞因眨眨眼：“西林？” 　　西林：“看来你并不饿，鲜奶盒子我替你吃掉了。” 　　塞因：“……” 　　西林取出特地为塞因打包的甜食，当着Alpha的面，一点一点地将它消灭干净。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沉声道：“如果你的记忆恢复了，务必让我第一个知道，可以吗？” 　　塞因点点头：“当然。” 　　戳穿西林·凯尔萨纸老虎的本质后，卡尔维德家主终于不再像一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毛头小子那样犯蠢了，因为他发现紧张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相反，另一个人远比自己更为紧张。而恢复记忆显然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第26章 奇怪的请求 　　第二天, 西林赶去RE处理尤金的事情, 塞因脚步一拐, 随即也驱车离开了别墅。 　　中心医院的脑科办公室里，希尔·李维斯正在与他的同僚讨论周末的计划。 　　五年光阴将希尔沉淀得更加具有个人魅力，他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 鼻尖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脸上洋溢着温和笑意。 　　塞因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眼前谈笑风生的青年医师渐渐同记忆中的Beta重合起来。 　　“希尔。” 　　希尔疑惑地转过头, 看到门口站立的人后，一愣：“塞因？你怎么来了？” 　　塞因：“就诊。” 　　他取出挂号单, 朝着希尔晃了晃，又跟希尔邻桌的老医师打了声招呼。 　　老医师认出了他：“哦, 是你，那个失忆的。想起自己的伴侣了吗？” 　　塞因：“没有。所以我又来复检了。” 　　老医师推了推下滑的老花镜, 说道：“坐班的医生在隔壁。” 　　塞因笑了笑，“我先找朋友叙叙旧。” 　　老医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希尔脱下了白大褂，挂到旁边的衣帽架上, 说：“正好, 我也有事要跟你谈谈。” 　　西林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他怀疑是早上没有喝到塞因给他买的糊糊汤的缘故，又觉得是因为今天没有Alpha专车接送服务的原因，总之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他看了眼手表。再过不久，就到了同尤金·尼尔森约定的时间了。 　　昨晚同塞因的对话给他敲响了警钟。失去的记忆正在缓慢地苏醒, 婚后的假象随时都会面临支离破碎的境地，而他还没有做好任何迎接的准备。 　　就在尼尔森们到达RE的消息传来时，西林同时收到了一条来自希尔的讯息。自从那一次与希尔短暂的通讯后，这位Beta医师完全遵循了西林的请求，在这段期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塞因的面前。 　　——但他一直存在于两人中间，一旦出现，便带来巨大的动静。 　　【西林，我想到替塞因恢复记忆的办法了。】 　　西林盯着那条讯息看了许久，确认没有理解错它的含义，给出了回复。 　　【我们见一面。】 　　然而现实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下它的步伐，哪怕西林心烦意乱，却也不得不先解决掉尼尔森的事情。 　　弗列得很快就到了。 　　“凯尔萨先生，希望这次的谈话会有一个确定的结果。”他显然还在为昨天不欢而散的谈话心怀芥蒂。 　　弗列得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瘦削的青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暴露在外的肌肤显出一种弱不禁风的白，手背处隐约可见几个细小的针孔。 　　西林皱了皱眉。 　　弗列得问：“尤金还没痊愈，身体有些单薄。这对重组手术不影响吧？” 　　“不会。”西林回答。 　　尤金抬头看向西林：“你好，先生。” 　　他的声音并不热络，但也不会令人感到冒犯，跟果蔬区笑容腼腆的小王子“尤尼”相比，真实的尤金显得更加瘦弱。 　　西林示意这位尚未痊愈的Omega坐到沙发上。 　　尤金垂下眼，他还没有动作，就被弗列得抢先一步安置在了沙发上。 　　弗列得的动作算不上粗鲁，但十分强势。接着，他便自发地坐在了尤金的旁边。 　　孱弱的Omega不发一言，表情平静而温顺，整个人看起来安静极了。 　　弗列得：“他下午还要接受治疗，希望我们能尽快敲定细节。”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强押着你的Omega，让他忍受身体上的不适，也要解决信息素的问题？”西林提醒道，“尼尔森先生看起来很心急。” 　　弗列得皱眉：“我只想尽快地解决尤金的心病。” 　　心病？西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浮现出冷嘲。 　　“是吗？” 　　受希尔的讯息影响，西林此刻的心情并不怎么好。一旁的泰格暗中捏了把汗，心想：大老板怼起人来能把对手给气死，可这位尼尔森也不是省油的灯，再这么下去，很容易激怒对方。 　　而弗列得也确实在忍耐的边缘。 　　他在高位待了太久，已经很久没有遭受过这种冷遇，然而RE的技术尚不可复制，哪怕对方态度再高傲，为了尤金糟糕的信息素，他还是得忍耐。 　　进来后几乎全程都默不作声的尤金，反而成了打破紧张气氛的人。 　　“我想跟凯尔萨先生单独聊一聊。” 　　弗列得：“什么？” 　　尤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弗列得眼中闪过审视的光芒，他维持着坐姿没有丝毫变化。 　　“尤金，不要任性。” 　　尤金抿紧唇部，却还是坚持，解释道：“是关于信息素的事。” 　　弗列得笑了起来，语气温和：“难道你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 　　尤金没说话。 　　弗列得的一只手轻轻拍着Omega的背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在诱哄羊羔：“以你现在的精神状况，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尤金，我是你的监护人，在这种时期，我有义务陪在身边。” 　　监护人？ 　　西林适时插了一句：“不是情人？” 　　尤金的脸色“唰”地惨白。 　　弗列得则是眯起了眼，收敛了笑意。 　　西林道：“尼尔森先生，像信息素这种私密的问题，的确更适合一对一的谈话。如果不放心，你大可以守在隔音门前，随时关注里面的情况。” 　　他按下按钮，隔音门的光折射发生变化，从木质花纹变成了全透明。 　　泰格也配合道：“Omega们有时候会在某一方面心思敏感，放心吧，他在这里很安全。” 　　弗列得：“……”他还是勉强答应了提议，作出让步。 　　但出去以后，这位柏威当家人就立刻转身，隔着全透光隔音门，目不转睛地盯着会客室里交谈的两人。 　　“他听不到我们讲话了。”西林将一份文件放到尤金面前，“昨晚的撤销申请我们收到了，这是新的委托书。” 　　尤金没有去翻看文件，小声道：“我同意重组手术。” 　　——不算令人意外的回答。短短几分钟的观察，西林已经大致猜出了两人的相处方式：千依百顺的Omega和有着强烈支配欲的Alpha。 　　西林也没有再去管那份文件，问：“他标记你了？” 　　尤金微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半晌后摇了摇头：“没有。” 　　西林：“重组手术并不会解决任何情感问题。” 　　“我知道。”尤金抬起头，透过长长的刘海，西林总算看清了他的眼睛——并非他以为的纯黑，在光照下隐约能看出些许褐色。 　　西林：“所以你想谈什么？” 　　尤金：“我对手术过程有些困惑。”Omega低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绞动着手指，似乎在酝酿着语言。 　　西林没有催促。 　　尤金问：“接受手术后，我会昏迷不醒吗？” 　　西林：“……不会，虽然听起来像是大手术，但实际上，我们做的仅仅是往你的腺体注射调整试剂，复杂的是前期调整试剂的配置。” 　　“那……会有不适反应吗？”尤金问道。 　　他这样的表现像极了因为畏惧未知手术而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会。”西林提醒道，“这一点，应该早在之前的初步调查阶段，就由负责人告知你了吧。” 　　尤金：“我想看看你们的手术室。” 　　西林调整了一下身体姿势。 　　“可以。” 　　尤金低下头：“谢谢。” 　　很快，会客室里安静了下来。 　　西林耐心地等了会儿，尤金又开口道：“我把RE介绍给了我的朋友。” 　　西林：“嗯？” 　　“他也是位Omega，跟我存在同样的问题。”尤金顿了顿，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星网将我们联系在一起，我们偶尔会互相安慰鼓励。” 　　西林倒是听说过：那些存在信息素缺陷的AO，私下的确有抱团的行为，网上也存在互助组织。 　　尤金：“他叫波文，你们应该已经接收到他的委托了吧？” 　　西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嗯，在你放弃委托后，他的预约单就下来了。不过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五位，大概三个月后，他才会正式进入疗程。” 　　尤金：“可以把他安排在同一天手术吗？” 　　西林：“……” 　　——尼尔森都喜欢插队？ 　　尤金双手交握，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弗列得不喜欢我跟陌生人交谈太多。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和波文见一面，他在我低谷的时期给了我很多帮助，现在我要完成手术蜕变为一个正常人了，所以我想在手术那天见见他。”尤金抿了抿唇，言语间仿佛在克制激动的情绪，“波文也想尝试重组手术，但他心有疑虑，如果能他亲眼见证我的成功，兴许就不会感到担心了。” 　　这是尤金·尼尔森进入RE后，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西林摇摇头：“恐怕不能将你们安排在同一天手术。” 　　尤金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西林：“但是我们可以在你手术的同一天，邀请波文进行初步的取样调查。” 　　尤金的眼睛浮现亮光。 　　西林：“同一栋楼。” 　　尤金站起身：“谢谢您，凯尔萨先生。那手术室……” 　　西林：“我让泰格带你们去参观。” 第27章 一起浇水啊 　　弗列得隔着一扇门, 看到最近愈发沉默的Omega一连说了很长一段话。他听不见里面的交谈声, 但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眼看着尤金的眼中隐约又有了曾经的神采, 甚至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不由问向旁边陪同的泰格。 　　“尤金很久没那么高兴了，凯尔萨说了什么？” 　　泰格微笑：”也许是Omega之间的化学反应。” 　　弗列得：“……” 　　等到两O交谈完毕, 隔音门打开的时候，尤金重新恢复了进来时的模样。 　　弗列得挂起笑容：“谈完了？” 　　尤金点点头，眼睛盯着脚下, 没有要和这位ALpha分享心情的趋势。 　　弗列得皱眉, 还想询问什么，西林没给他这个机会, 直接将后续交给了泰格处理。 　　泰格微笑：“那就由我带尤金先生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手术环境吧。” 　　弗列得：“他身体还很虚弱，改天吧。” 　　说完, 他就感到袖口晃了晃，尤金仰起头：“我想看看。” 　　弗列得犹豫了一瞬, 还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目送着尼尔森“兄弟”相携离去的背影，西林的脑海中快速梳理了一遍这对尼尔森的信息。 　　此前泰格猜测的“尤金为情自杀”的观点变得有些站不住脚，但又好像不能完全否认。 　　虽然明眼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两人之间不正常的相处方式, 但尤金的表现更加值得深思——在好不容易摆脱弗列得的看管下, 他却只提了些无足轻重的要求。 　　这些无足轻重的要求汇聚成一个信息：尤金之所以放弃重组手术，仅仅是出于对手术的恐惧，而不是因为听到了弗列得订婚的消息感到自暴自弃。 　　那他为什么又选择用精神药物来结束生命呢？ 　　这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尤金的性格确实存在某些缺陷，但西林并没有感受到恶意与不适，因而也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他揉了揉眼角。 　　在分析外人的情感纠葛方面, 显然塞因的几位大学好友更为在行。不管是牵线了多对美满伴侣的婚介公司，亦或是解救了数桩感情纷争的情感咨询室……也许将来RE可以考虑和他们进行一些业务往来——毕竟因为信息素滋生的家庭纠纷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塞因，西林的心情又沉了下来。他打开终端，盯着塞因的联系界面发了会儿呆，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去了一条讯息。 　　【在做什么？】 　　发完以后，才意识到这种行为十分不妥。 　　情感专家沃尔的经典语录中曾提到过： 　　【无时无刻的监控行为，将葬送美满的婚姻。】 　　西林急忙想要撤回，塞因的回复却抢先跳出。 　　【在等你回家啊宝贝。】 　　躁动了一整天的心，忽然就跳得飞快。 　　情感专家沃尔的名言很多时候都具有深刻的含义。 　　——人的潜力无穷，爱的力量伟大。 　　西林花了比以往快上十倍的速度处理完了公司的事务，而后望了望窗外日光正盛的园区风景，决定提前下班照顾自家的“重病”Alpha。 　　RE的员工们目不斜视地敲打着触控板，实则用余光目送着西林匆忙离去的背影。 　　素来兢兢业业的老板近期越发有不务正业的趋势，可惜罪魁祸首不是什么妖艳贱货，更不是什么清纯白莲，从头到家都完美违背了八卦的基本要义——“新”。 　　——几年平静的夫夫关系，炒冷饭也没有这个冷。 　　终于，第一个人按捺不住了：“今天又没有接送吗？” 　　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那人的身上。 　　这句话仿佛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面上，瞬间搅乱了所有。 　　“偶尔的接送才叫情趣。” 　　“可这个偶尔隔得也太久了！” 　　“说起来，这是本月大老板的第几次早退了？” 　　“你怎么不说大老板根本没来的那几天！” 　　“我听我在‘卡尔’的闺蜜说，二老板也半个月没去总部了。” 　　“哇哦。” 　　整齐的“哇哦”汇成一道雄浑的叹声，办公楼里静谧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为热烈的声音。。 　　夫夫双双消极怠工，除了爱情，根本找不到其他理由——而情爱，自古都是八卦的优选话题。 　　相敬如宾了多年的夫夫，以往别说是冒粉红泡泡了，就连同框都是百年一遇。 　　近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情忽然升温，又或许从前的他们隐藏得太好，直到现在才露出马脚…… 　　但可以肯定的是，憋闷了数年的RE众人，终于实现了背后议论BOSS私情的美好愿望。 　　泰格：“……”他感觉场面有些控制不住。 　　西林到家的时候还很早，远远就看到花园里有个可疑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自家Alpha穿着宽松的运动服，蹲在地上除草。 　　“回来了？” 　　西林有些迟疑地叫出声：“你……” 　　塞因招手让西林过来，然后将人拉下，一同蹲在地上。 　　“我等你很久了！” 　　西林有些摸不清状况，“你怎么在花园里？” 　　塞因叹了口气：“待业在家的人，就应该主动承担起家里的活。所以我决定先从除草开始。” 　　重病在家只能翘首盼望伴侣归家的Alpha看起来有些可怜。 　　西林：“我给你带了香草蛋糕。” 　　塞因接过Omega手里提着的食物盒，关怀道：“累了一天吧？” 　　西林：“……也不是很累。” 　　这样的对话像极了古早的狗血家庭伦理剧里，早出晚归养家糊口的Alpha和家长里短温柔贤惠的Omega的相处日常……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家庭主A先生抹了把脸，决定结束这诡异的画面，并拒绝深思近期的米虫生活。 　　“这个花园并不符合我的审美。”塞因伸出一只手，将上面遍布的蚊虫包展示给西林，“我只是在里面坐了一小会儿。” 　　西林捧住Alpha的手臂，端详了片刻，“过会儿我让园丁来一趟，你别做这种事了。” 　　塞因不是真的为了转型家庭主A才打起花园的主意，纯粹只是闲得发慌，他指指旁边石墩上的圆形按钮：“这是什么？” 　　西林：“洒水器。” 　　塞因按了一下：“那给它们洒点水吧。” 　　西林：“……你做了什么？” 　　塞因：“浇水啊。” 　　下一秒，漫天的水线罗织成网，朝着正中心的两人兜头盖下。 　　塞因“卧槽”了一声，护住香草蛋糕的食物纸盒，拉着西林往外奔逃。一时间，花园成了水中的乐园，在烈日晴空下，下起了一场独属于卡尔维德夫夫的雨。 　　等到两人跑出洒水区域，Omega额前的黑发已经湿哒哒地贴合在皮肤上，浅绿色的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 　　“有时候你的所作所为总是很令我惊讶，卡尔维德。” 　　塞因：“……说实话，在我，呃，五年前的我，的未来理想中，是没有花园这种占地方的东西存在的。”就算有，也必须离他的居住区域有一段安全距离。 　　西林冷笑：“是吗？可这片花园还是你特地跟设计师强调才有的。” 　　塞因：“……” 　　“这不可能”四个大字迅速在脑海过了一遍，然而联想到白日里同希尔的一席对话，他又觉得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塞因问：“Omega好像都比较喜欢花园，你喜欢吗？” 　　西林皱眉：“它是家园美化的重要部分，蚊虫多那只是你的个人问题。” 　　塞因点点头：“哦，我好像明白了。” 　　西林狐疑地看向他：“明白什么？” 　　“那明显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花园啊。”塞因脱口而出，他抹了把脸，将混着可疑药剂的水珠擦掉，“什么味道，除虫剂吗？还好蛋糕没被淋到，赶紧把衣服换了吧……西林？” 　　Omega怔怔地站在原地，问：“我，我没说过要造什么花园。” 　　塞因叹了口气：“我也没说过自己喜欢吃香草蛋糕，但你就是知道的。” 　　西林被这番极具逻辑的类比震住了，直到塞因牵起他的手，他才反应过来，耳朵红得仿佛要滴血，但嘴上还是坚持道：“你是在强词夺理。” 　　塞因看他的眼神充满父爱，他举起满是红疙瘩的手，朝着西林晃晃，“铁证如山。” 　　一旦发现东西背后存在的特殊意义，那么这些东西就被二次赋予了生命。 　　西林打开窗户，从二楼卧室往下望去，对着那片漂亮的花园出神。 　　塞因叼着仅剩的最后一块蛋糕，来到西林背后伸长了脖子，故意发出意味深长的哼声。 　　西林：“……失忆的人就不要自以为是了。” 　　塞因没说话，趁着西林不注意，快速地将沾着蛋糕奶油的唇印印在了Omega的脸颊，沉声说道：“说起来，关于夫夫之间最熟悉的事情，其实应该是……” 　　“嫂子！！！” 　　瑞斯惨烈的叫声透过黄昏淡薄的柔光，直冲向卡尔维德夫夫的耳膜中。 　　塞因锐利的目光落在楼下花园前的黄毛Omega身上，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一丝杀气。 第28章 两O的会谈 　　“我失败了。”瑞斯失魂落魄地抓着西林的手臂, 嘴里喃喃道, “彻底完了。” 　　塞因幽幽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好好坐着说话, 不要挤到西林。” 　　然而来自大表哥的挑衅没有激起这位黄毛Omega的战斗力，他缓缓将脑袋靠在西林的肩膀上，语气飘忽：“我又失恋了。” 　　西林：“失恋是基于恋爱开始的前提下才会有的经历, 瑞斯……还是先说说发生了什么吧。” 　　瑞斯眨眨眼，表情有点可怜。 　　“嫂子，我是不是不像一个Omega？” 　　塞因：“我收回曾经对你的评价, 再没有比你更像Omega的了。” 　　西林：“……” 　　撒娇哭诉, 拉扯着别的Omega谈论感情问题，活脱脱就是一只青春期多愁善感的小O。 　　——唉。 　　西林摸了摸瑞斯重新染回金黄的短发, 无声安慰了一下。 　　瑞斯配合地蹭了蹭掌心。 　　塞因：“……” 　　Alpha目光深沉，注视着两只Omega谈心的姿势, 调整了一下坐姿，仿佛有话要说。 　　西林一个眼神扫过去, Alpha瞬间闭上了嘴巴。 　　“可我输给了马拉维。” 瑞斯的情绪很不稳定，“我竟然输给了一个Alpha。” 　　西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以前就觉得埃尔跟马拉维关系太过亲密，但我没想到他们是这种AA关系。”瑞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眼中盛满无助, “埃尔为了他，彻底跟我闹翻了。” 　　西林：“……” 　　塞因：“……” 　　最先恢复镇定的是西林，问：“怎么说？” 　　“我对埃尔说自己发烧了，结果他带着马拉维一起来了。那个混球一定是怕我抢走埃尔，总是挤在我和埃尔中间。”瑞尔悲从中来, “我讨厌他，让他滚，结果被埃尔撞见了。结果，他们……他们两个当着我的面……。” 　　塞因：“亲嘴了？” 　　瑞斯甩去眼刀：“当然不是！” 　　塞因：“……” 　　“不过也差不多了。”瑞斯难受地依偎在西林的怀里，“埃尔痛骂了我一顿，还说、还说要是我一直这么对马拉维，以后就不要跟我见面了。” 　　西林：“……” 　　瑞斯：“接着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西林怀疑道：“但这也不能说明他们俩……” 　　“最可恨的是，混球马拉维还把埃尔特地给我熬得鸡汤带走了！他竟然连患者的补品都不留下！”瑞斯提到“马拉维”的时候，脸上透出愤怒的薄红，拳头捏得紧紧的，仿佛一位英勇无畏处于盛怒的小斗士，“他一定是嫉妒，那是埃尔亲手熬制的……我才喝了一小口，唔，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塞因靠坐在椅背上：“厨房里有剩余的鸡汤，自己去煮煮喝了，然后回家去睡觉吧，乖。” 　　瑞斯不可置信：“这是鸡汤的问题吗？” 　　塞因：“哦，装病的时候只要躺好就行了，谁会像你一样冲上去欺负一个可怜的Alpha？” 　　瑞斯不满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掺和进Omega之间的谈话？” 　　Omega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找到了这次失败的症结所在：“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就不该听一个Alpha的建议去装病！你在这里只会打扰我们的思路。” 　　西林：“……”没有思路谢谢。 　　塞因举手投降，决定退出谈话。 　　瑞斯这才扭头与西林对视，眼中满是孺慕之情：“嫂子，你有办法吗？” 　　西林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点点头：“嗯，有办法。” 　　瑞斯眼睛一亮，就连塞因也好奇地看向他。 　　“等我一下。”西林将肩膀上的脑袋扶正，转身去书房取来了三张名片，道：“这三个人，也许会帮到你。” 　　瑞斯接过名片，“路易·安塞西，迪赛·多伦，潘林·威？” 　　塞因：“……”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冒出来，将Alpha震在当场。 　　西林认真道：“他们在这一领域是行家，你的问题在他们眼中只是小问题。” 　　瑞斯：“真的？” 　　西林肯定地“嗯”了一声。 　　塞因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自己的老友们没这个本事。想想至今也勾搭不到BO的迪赛吧，像这类注孤生者的情感问题，不是简简单单靠方案、计划就能解决的。 　　——但是自家Omega一本正经糊弄小朋友的样子格外的可爱，于是他愉快地保持了沉默。 　　瑞斯郑重地收好了名片。 　　“谢谢嫂子。”他露出进门后的第一个微笑，接着又变得扭捏起来，“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西林眼皮一跳但面色沉稳：“你说。” 　　瑞斯：“中午我去爷爷家蹭饭的时候，听管家伯伯说，爷爷周末邀请了马拉维到家里做客。我想……” 　　塞因：“打他一顿？” 　　瑞斯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爷爷还邀请了好友的孙女，似乎是想给马拉维牵线。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西林：“……” 　　塞因：“……” 　　瑞斯说到兴起，发现两人面色古怪，疑惑：“怎么了？” 　　西林艰难道：“你继续。” 　　瑞斯表情严肃：“我怀疑马拉维真的对埃尔有想法，埃尔好像也很在意马拉维，不能再放任事情演变下去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彻底杜绝两人的可能性。” 　　西林：“……” 　　瑞斯抓住西林的手：“嫂子，你会帮我吗？” 　　西林眨眨眼：“帮、帮什么？” 　　瑞斯：“撮合马拉维和莉莉安！” 　　西林脑内万马奔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先吐槽哪一点。 　　“莉莉安？？？” 　　瑞斯：“哦对，就是之前地图炮RE的那个莉莉安，也是因为出了那件事，她的外公特地联系上了爷爷想要道歉，于是两人重燃了曾经的友谊。” 　　塞因：“……不是安莉莉吗？” 　　没有人搭理他。 　　“如果不带个人情绪地评价马拉维，他勉强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Alpha，我们这么做也不算坑害了爷爷好友的孙女。”瑞斯说得煞有其事。 　　西林隐隐觉得自己摊上了事。 　　塞因似乎嫌事情不够大：“你说得有点道理。” 　　瑞斯警惕道：“我不需要一名Alpha的认同。” 　　塞因笑了笑。 　　西林道：“可以，那我们不见不散，晚安。” 　　瑞斯：“唔……有鸡汤呢？”他摸了摸肚子，“来的时候没心情吃饭，现在有些饿了。” 　　卡尔维德夫夫：“……” 　　等到好不容易送走电灯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临走前，这位染回黄毛的Omega给了信任的嫂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神情已经没有半点来时的难过了。 　　“嫂子，你简直是我人生的指路灯，是我信心的来源，我最信任的导师！” 　　盛赞之下，西林感到惴惴不安，提醒道：“下次遇见马拉维，还是心平气和一些吧。” 　　瑞斯愣了愣，沉思之后点点头：“嗯！我会努力的！” 　　不知道这次瑞斯的努力方向又会是什么的西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拍拍Omega的肩膀：“加油吧。” 　　瑞斯终于走了。 　　塞因从门后将送行的伴侣拖了回来，不满道：“你太迁就那个小混球了。” 　　他将脑袋搁到西林的肩膀上，提出抗议：“他已经不是小孩了，成年人之间还是应当保持合适的距离。”他停顿半秒，眯起眼：“伴侣除外。” 　　西林：“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旁观者清。”塞因低声道，“嘘，不准点醒他，这种事就该由当事人自己发现。” 　　西林面色复杂，扭头看向塞因的侧脸，似乎是在重新审视自家Alpha。 　　塞因意识到了不对，立马补了句：“当然，作为兄长，我也不会放任别人去欺负他。” 　　西林沉默了片刻：“你最近……变了很多。” 　　塞因：“嗯？” 　　西林将肩膀上的脑袋推开，转过身，静静注视着满脸正经的塞因，张了张嘴：“算了，也没什么。” 　　塞因脸上的笑意逐渐浮现，他没有放过这个话题，追道问：“是不是越来越贴近失忆前的模样了？” 　　西林：“……” 　　——并没有。 　　无论哪段时期的塞因·卡尔维德都不是这样的。 　　西林没有说的是：从前的塞因，在得知熊孩子瑞斯分化成O后，就一直端庄自持地维系着长兄的威严，从不会做出旁听表弟八卦的幼稚行为，更不会煽风点火地出馊主意。 　　还是说……这才是塞因的本性？ 　　隐藏在Alpha威严的外表下，平日里滴水不露。如果不是出了意外，西林或许根本不知道对方内心深处还暗藏着乐衷于看戏的恶劣本质。 　　他替瑞斯感到惋惜。 　　没有靠谱的Omega长辈加以引导，只能摸索着追求自己的爱情。 　　先是跟Alpha爷爷倾诉心事，结果转眼就被传给了外人；现在还要遭受Alpha兄长恶趣味的围观，作为瑞斯最信任的嫂子，西林莫名生出了操碎心的情绪。 　　“你不也把老路大胖他们的联系方式给瑞斯了？”塞因小声地戳破西林的不靠谱行为，引来了Omega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第29章 甜点藏在哪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尤金·尼尔森的手术时间确定下来。 　　他的信息素问题比较特殊, 味道比常人浓郁数倍, 研究员们进行了三次取样，最终找到了解决方案。如果手术顺利，那么尤金将完成从“类油漆”到“木质香”的转变。 　　“其实更像是油墨未干的书香。”泰格努力憋出了一句, “我闻过了样本试剂，感觉还不错。可惜最终只会便宜弗列得。” 　　西林的视线从终端屏幕挪到特助的身上，眼里带着审思。 　　“你好像对我们的大客户抱有敌意。想想你从他身上挖来的大笔金额和奥莉薇的签名, 或许就会觉得柏威当家人并不是那么面目可憎？” 　　“签名的事你怎么知道？”泰格尴尬道, “呃，好吧, 我其实是在下班时间取来的签名，所以不能算是以公谋私。” 　　西林宽容道：“我不过问员工的追星行为。” 　　泰格嘴角微抽：“中年人谈不上追星。”年逾三十的特助, 起了微妙的羞耻感：“说起来，最近公司里的员工都很担心你。” 　　西林：“担心我？” 　　泰格心道：担心Boss的感情生活。 　　“他们觉得你的生活出了什么问题, 以至于经常在公司见不到你。” 　　西林：“……我很好，只是正常的休息而已。” 　　泰格点点头：“看得出来。” 　　特助的眼神瞟向旁边，穿着定制西服的成年Alpha坐在椅子上, 身体微微斜倾, 一只手搭在扶手处，正百无聊赖地敲打着，双眼直勾勾地往他们这边看来。 　　泰格当然知道他不是在看自己，但也忍不住感到了压力。 　　谁来告诉他，卡尔维德家主不去坐镇自家总部, 跑来小小的RE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月见到这座大神的时长加起来都能有之前三年的总和那么长…… 　　好吧，就算他之前暗地里编排过两人过于冷淡的婚姻关系，甚至猜测这对夫夫可能挨不到七年之痒就散伙，他对此诚心表示歉意……现在也用不着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加收敛吧？ 　　泰格强忍着存在感巨大的视线，决定早点开溜。 　　“年轻的时候总要拼搏一段时间，等到事业稳定，就能享受闲暇的个人时光了。我会督促其他人，尽快适应上级的生活阶段转变。” 　　西林：“……”依然很拼搏，没打算转变人生阶段的凯尔萨先生沉默了一阵，开始反思起近期的状况，难道真的变懈怠了？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的确如此。 　　——就在今天早晨，他还答应了塞因，来RE看一眼之后，就去水底乐园继续重走寻回记忆之旅。 　　他原本打算等泰格走出办公室后不久，就跟塞因一同开溜。 　　但现在…… 　　Omega有些迟疑。 　　而罪魁祸首已经站起身，坐到西林的办公桌沿，提醒道：“现在出发，正好可以在那边的海鲜城用午餐。” 　　西林没有理他，翻开一份文件，一目十行底看完，在底部签下大名。 　　塞因敲了敲桌面。 　　西林其实不怎么想去水底乐园——那里压根没有他和塞因的回忆，而且他对水底幽闭的人造世界有一种天生的压抑感。 　　“等到周末去爷爷家的时候，我在想，是否要将你失忆的事告诉他们。” 　　塞因嘴角一抽：“这样就会有上百名医生排着队的等在家门口不间断地对我进行检查。” 　　西林：“……那也不是坏事。” 　　塞因摇摇头：“我已经找到全银星最好的脑科医生了，不需要再去给别人当做样本进行分析。” 　　西林签字的笔尖停在原地，在纸上晕出一个小黑点。 　　“最好的脑科医生？” 　　塞因：“就是你带我去见的那位老医师。” 　　西林：“……” 　　塞因看着他：“怎么？难道你以为是其他人？” 　　西林立马表示“没有”，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慌乱。 　　塞因配合地点点头。 　　西林道：“你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在卡尔的总部，那里已经开始传出关于你不出面的各种猜测。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塞因：“所以你想跟老头子通通气，然后想办法稳住局面？”他从桌沿边站起身，俯身将Omega从椅子上抱起，自己霸占了RE总裁的宝座，然后将人稳稳安置在腿上。 　　“你太小瞧我了，凯尔萨同学。”塞因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就算老头子不知道，我去总部露一面也是没问题的。” 　　西林：“……”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以至于Omega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新“座位”，根本没听清塞因的辩解。 　　“比起这个，还是先担心一下能不能赶上海鲜城的午餐吧。嗯？” 　　灼热的呼吸一阵阵吹拂在后脖上，西林回过神，想要起身，却被牢牢按住。 　　他小声道：“先放开。” 　　塞因没放，还趁机抽走Omega手里的签字笔，将文件上签了一半的“西林·凯尔萨”的大名补全：“好了，工作完成了。” 　　他将笔一扔，手碰到扶手处，触摸到一个凸起，疑惑地按了按——没什么反应。 　　西林缓缓低头，浅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文件右下角的可疑签名，截然不同的花体字组合在一起，最后一笔还带着塞因习惯性的向上小卷。 　　西林：“……” 　　这样的签名，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端倪。他几乎可以想象泰格震惊的表情了…… 　　塞因在西林的颈后深深嗅闻了一口：“你的信息素收敛剂是不是快要失效了？” 　　西林似乎有些紧张，挣扎着想要结束这个羞耻的坐姿。 　　塞因没能让他如愿，平日里在家里毫不收敛地撩拨自己，到了外面就又不肯配合，他决定做点什么让西林能在家以外的地方也学会放松。 　　“我其实不怎么需要收敛剂。”西林提醒道，虽然标记以后，塞因的味道进而影响了他，但他信息素中的榴莲味并不浓重，就算不用收敛剂也不会引起他人的不适。 　　“真好闻。”塞因没有吝于赞美Omega的信息素，“我第一次闻到你的时候，肯定会受不了。” 　　嗯？ 　　西林面不改色道：“没有，你怀疑我藏了甜食，还威胁我交出来。” 　　塞因：“……” 　　Alpha微笑，他确认自己从初中起就不会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了。该死的Omega，仗着自己失了忆，随意编排不实的往事，还妄想辱没他身为Alpha的成熟尊严。 　　卡尔维德家主决定给这个任性妄为的坏O一个教训。 　　宽大的手掌顺着Omega腰部的曲线往上移了几分，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塞因笑道：“是吗？” 　　西林皱眉，本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说要去海鲜城用餐吗？我觉得可以出发了。” 　　——晚了。 　　塞因没理会他，双手不老实地动起来。 　　“……”西林语气里带了点恼怒：“你做什么？” 　　塞因认真道：“找被你藏起来的蛋糕啊。” 　　西林：“……” 　　“等我先找到它……”塞因拖长尾音问：“凯尔萨同学，你把我心爱的鲜奶蛋糕藏在哪里了？” 　　西林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卡尔维德。” 　　“嗯？”Alpha煞有其事地搜了搜他的腰部，“是这里吗？”掌心顺着腰线缓慢滑动，过了一会儿他失望道，“没有啊。” 　　——当然不会有。 　　西林暗暗咬牙，脑海中浮现出无数条攻略心得，努力使自己调整状态，没有做出过激的推拒行为。他闭上眼，感受着Alpha过于亲密的动作。 　　Omega忍气吞声：“好吧，你没有威胁让我交出甜点，但你也的确怀疑我在柜子里藏了一块奶油蛋糕。” 　　只不过这个怀疑刚一出口就打消了。毕竟没有哪个成年人会做出往衣柜里藏食物的行为。卡尔维德只是震惊了片刻，就意识到那股味道属于西林。 　　然而他的这番解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Alpha还在他耳边故意汇报“搜查”的结果。 　　“这里也没有……还是没有……”塞因压低的声音低沉而性感，他叹道，“凯尔萨同学，你可真会藏东西。” 　　西林嘴角一抽：“你给我滚下去。” 　　生气了？ 　　塞因笑了笑，终于见好就收，打算抱着Omega一同站起身—— 　　“啊！呃……唔，我走错地方了。” 　　手里抱着一打文件的研发经理原地转了一圈，面色迷茫地退出了总裁办公室，顺手还带上了门。 　　塞因&西林：“……” 　　三秒后，恼羞成怒的凯尔萨先生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卡尔维德家主瞬间坐直身体，过一会儿又觉得Alpha面子不能丢，于是嘿然一笑，“既然都被撞见了，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西林狐疑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塞因：“我在努力做熟悉的事，争取尽快想起宝贝儿。” 　　西林：“……你似乎对五年后的自己存在认知偏差。” 　　塞因仿佛听不懂。 　　西林：“就算是五年后，你也不会在办公的地方……这样。” 　　塞因：“哪样？” 　　西林：“……”冷不防大腿被碰了一下，被耍了流氓的Omega沉默地没说话。 　　塞因：“只能在家里吗？” 　　西林警惕地看向他，似乎是在琢磨这句问话背后的深意。 　　“有份加急文件……哦，我已经处理好了也不是很重要我去继续工作了！”人事一姐维持着微笑，得体地跟两位上司打了声招呼，麻利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塞因&西林：“……” 　　“这不能怪我，你的员工似乎没有敲门的习惯。”卡尔维德家主抢先甩锅。 　　西林一把推开塞因，顺利站起身，冷笑：“我也没有关门的习惯。” 　　沉湎工作从不心虚的RE当家，这会儿特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并且把这个妨碍自己工作的罪魁祸首按头教育一顿。 　　“我饿了。”塞因果断转移话题。 　　西林深吸一口气，余光瞥到前方的透光玻璃，顿时整只O都不好了。 　　阻隔在总裁办公室与员工办公区的窗不知何时由隔光模式变成了透光模式，窗外的事物一览无余，西林甚至还和某位员工对视了三秒。 　　办公区域的工位上瞬间低下了数十颗脑袋。 　　西林僵硬地背过身，语气沉重。 　　“谁动了我的窗玻璃？” 　　塞因愣了愣，想起方才自己不当心触碰了什么按钮，神色一收，迟疑道：“……也许是泰格？” 　　Omega的视线缓缓落在办公椅的扶手处，被制成几何形状的按钮完美地融入木纹的图案中。那双浅色的绿眼睛瞥向椅子上正襟危坐的Alpha，眼底有暗光浮动。 　　“哦，是吗？” 　　塞因：“……” 　　卡尔维德家主伸出食指，僵硬地戳了戳按钮，身后玻璃窗的光线几经变化，半秒后恢复成了不透明模式。 第30章 温和的报复 　　“哈、哈。”塞因干笑两声, 意识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惹了O怒, 脸上堆满心虚, 讪讪：“好像按这里也有反应呢。” 　　西林木着脸，告诉他：“这是唯一的控制开关。” 　　卡尔韦德家主“哦”了一声，严肃道：“那看来不是泰格。” 　　西林伸出手掌, 按向A头，语气冷漠。 　　“你以为呢？” 　　塞因沉默了。 　　气氛变得凝滞，Omega没有再说话, 但这丝毫没有令Alpha感到轻松。 　　哲学大师菲尔曾说过：最深沉的愤怒往往在平静中酝酿而生。 　　这话实在是太具现实意义了。塞因越来越感到脊背生凉, 很快他又觉得这种恐惧的情绪很是不妥，像他这样的优秀Alpha怎么也不应该惧怕自己的Omega才对！ 　　卡尔维德家主隐约感受到, 自己在婚后的家庭地位似乎不太妙啊…… 　　但挺直的脊背兀自倔强地支撑着岌岌可危的尊严。 　　西林：“既然你那么喜欢签名，那就替我把剩下的全都签了吧。” 　　Omega凉凉的声音传来, 塞因当即一阵沉默。 　　“你最近确实太闲了，是时候去做些正事了。”西林的口吻像极了“丈夫不着家”的自强Omega, 语重心长，“水底乐园就不去了。” 　　塞因艰难道：“好的。” 　　不争气的“家里蹲”Alpha眼睁睁地看着美好的乐园之旅中途夭折，又郁闷地看着Omega将一堆半人高的文件垒在他面前, 接着还开始联系泰格将更多的文件送过来。 　　塞因：“……” 　　整只A都不好了。 　　总裁办公室里许久没有传出动静, 办公区的数颗脑袋纷纷有了蠢蠢欲抬的趋势。 　　彼此之间眼神交流，配合表情，一场无声的激烈讨论在RE拉开了序幕。最终，矮个子的IT男人站起身，手里捧着一打文件, 表情坚毅地朝着办公室走去。 　　“咔哒。”门开了。 　　凯尔萨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有事？” 　　“没有，路过。”IT男人的步伐一顿，原地拐弯去了隔壁部门。 　　众人：“……”太不争气了吧！ 　　IT男：直面BOSS的压力你们不懂。 　　西林·凯尔萨的表情十分冷峻，他淡淡往众人扫去一眼，底下是一大片埋头苦干、沉迷工作的下属们，但他没有升起半点欣慰的情绪。 　　自知理亏的Alpha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Omega身后。 　　西林：“回去。” 　　塞因眼睛一亮：“好的，回家。” 　　西林用眼神示意办公室——那里才是Alpha该回的地方。 　　塞因：“……“他站立了几秒，在一阵无言的沉默中转身坐回办公室，翻看起摆在最上方的文件。 　　低头啃文件的Alpha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皱着眉端端正正坐下来的时候，Omega的视线也随之放在了他的身上，就这么静静注视了许久，最后的时候，浅绿色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被抿紧的唇部压下。 　　泰格抱着一堆文件，表情迷茫地走进来。 　　“大老板，你要假期申请单做什么？” 　　西林问：“就这些？” 　　泰格点点头：“今年申请假期的人有不少，不过都是通过终端申请，纸质版的不多。” 　　西林示意泰格送进去给塞因。 　　泰格欲言又止——这些申请单早就过期了，他们连假都休好了，签不签名有什么区别吗？ 　　但他还是没有问出口，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一次夫夫间的可疑情趣呢？聪明的员工从不掺和进Boss们的情感世界，更不会主动讨要狗粮。 　　怀着不明所以的心情往里走，一眼就看到卡尔维德家主埋首于一堆文件中，脸上写满了凝重。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进来，锐利的视线就落在了泰格的手上。 　　家主挑了挑眉。 　　“……”泰格瞬间觉得不大妙。 　　“放下吧。”西林走进来，解救了尴尬的特助，又交待道：“塞因对RE的事务不是特别熟悉，到时候签完你再看看。” 　　“好的，没问题。”泰格露出职业的微笑，实则内心疯狂吐槽：真是越来越无法理解这对夫夫的古怪趣味了！ 　　放下尘封已久、从仓库里翻来的文件后，他隐约听到卡尔维德家主近在咫尺的一声冷哼。顿时心一紧，半刻都没有停留地选择了撤退。 　　办公室终于又只剩下两人了。 　　西林收拾了一下东西，平静道：“那我先回家了。” 　　塞因：“？？？” 　　西林穿好了挂在旁边的外套，没有去看Alpha震惊的脸色，感叹道：“等过了周末，就带你去卡尔总部一趟。林纶给你发了很多邮件，有些事务必须要你亲自处理。” 　　林纶是卡尔维德家族的老人，塞因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一位严谨到接近刻板的中年Beta，在老家主还未放权之前，就已经是总部的管理层人物。 　　塞因失忆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林纶出了不少的力。既然他这么说了，就意味着这些事务旁人无法替代。 　　道理他都懂，但塞因依然心怀幽怨。 　　“我是个病人。” 　　西林冷酷道：“病人可不会对水底乐园有什么想法。” 　　塞因：“……我只是身体上比较健康。” 　　西林嗤笑。 　　塞因：“……” 　　眼看着Omega整装待发就要弃自己而去，卡尔维德家主再也顾不得Alpha的自尊，“等等，你真的走了？” 　　西林反问：“不然呢？有问题？” 　　——问题太大了！ 　　塞因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抛下我了？” 　　西林：“卡尔维德，难得你有空替我分担RE的事务，我当然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塞因满脸严肃地离开了座位。 　　西林挑眉：“嗯？” 　　塞因脚步一顿，捧起了桌上的文件：“我申请在家办公，和你一起回去。” 　　西林：“申请驳回。” 　　塞因果断扔掉手里的文件，眼中闪过暗光：“凯尔萨同学，你这是在压榨重病患者，触犯了银星的基本法。现在，我要以守法公民的身份对你进行强制拘留。” 　　西林：“……” 　　塞因搓搓手，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将怔愣的Omega一把捞回来，“我错了，不准走。” 　　“……”西林面无表情地窝进Alpha的怀里，语气冰冷：“你知道一个领导者想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有多难吗？远比处理这些琐碎的、毫无新意的文件更加艰难。而就在刚才，你让我在公司丢尽了颜面。” 　　塞因一阵心虚：“他们不会在意的。” 　　事实远远超过一只单纯直A的想象。 　　RE的员工们面若桃李，脸颊泛红，十指如飞地敲打着虚拟键盘，眼神时不时偷偷瞄向紧闭的总裁办公室。 　　员工私下的交流群里信息如滚屏般闪现。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了……天哪，还没有出来吗？】 　　【当一间办公室长达半个多小时没有动静，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里面正在上演一些耗时的可疑行为。】 　　【二、里面没有人。】 　　【未婚少女并不是很懂。】 　　【有技术小哥提供技术支持吗？我记得每间办公室都有摄像头。】 　　【你的想法很危险。不过我试过了，摄像头只是摆设，线路都没有接上。】 　　【那老规矩，谁的点数小，谁就进去。】 　　【可就连特助大人都不敢待下去，现在闯进去，几乎是在冒着生命危险。】 　　【没事，我代表我们部门给诸位勇士开启工伤申请的绿色通道。】 　　【……】 　　等到时针又走过一圈，筋疲力尽的卡尔维德家主终于从可怕的文件堆中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心情复杂地凑到里间休息室的Omega身边。 　　这几天，在发现了Omega脸皮薄的特性后，他就迅速调整了两人的相处方式。事实证明，之后的他简直是无往不利，在数次与Omega的交锋中立于优势地位。 　　——以至于有些忘乎所以，终于在今天实打实地惹怒了对方。而Omega的报复看似气势汹汹，实则还是太过心软了。 　　塞因忍不住笑了笑。 　　西林所谓的休息也仅仅只是嘴上说说，肩负着一家重担的O，远比以往更加刻苦。 　　塞因有些心疼，低声道：“好了，回去吧。”一边说，一边还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这个动作被Omega捕捉到了，也许是塞因表现得过于任劳任怨，西林终于不再继续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很快答应了他。 　　只不过当西林走出办公室，暴露人前的时候，脸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员工们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一天，RE的两位Boss再次带头早退。 　　水底乐园未能成行，夫夫俩也没有为此感到特别失落。回到家里的时候，昨天联系的园丁正在修剪花坛，风中传来草屑清香，明明已入深秋，却反而多了几丝春意。 　　塞因跟在西林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心想：婚后的生活可真美好。 　　当然，如果没有瑞斯小表弟的打搅的话，也许会更好。 　　“我已经准备好了。”瑞斯一大早就发来了语音通讯，“嫂子，到时候先来我家，我们一起过去！” 　　尚在睡梦中的西林，照例将终端塞到了塞因的耳边，而后蒙头继续睡去。 　　塞因眯着眼，声音低沉：“这才几点？” 　　瑞斯一愣：“你们还没起吗？” 　　塞因随手将终端往床边一扔，蒙头抱住Omega温热的身体补眠。 　　——世界终于清静了。 　　几秒后，塞因的个人终端响了起来。 　　起初他并不想理，但被窝中的Omega受到惊扰开始发出不满的呓语，他当即清醒了几分，伸长了手臂，语气烦躁：“谁？” 　　“大表哥！”瑞斯嚎叫一声：“我刚才看到马拉维已经到了，怎么办啊啊啊？” 　　塞因忍不住将终端移开了些。 　　“我以为他会去爷爷家，但是他……他敲门了，天哪，他为什么要敲我家的门？我怀疑他是要对我蓄意报复，你快让嫂子帮我想想办法！” 　　塞因听出了瑞斯语气中的紧张，顿时大脑更加清醒了些。 　　“你嫂子还在睡呢。”他压低声音，“你别慌，我来给你出主意。” 　　瑞斯欲哭无泪：“他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我该不该给他开门？” 　　塞因：“开。“ 　　瑞斯：“可我跟他没有登堂入室的交情！“ 　　塞因：“哦，那就不开。“ 　　瑞斯：“那样岂不是显得我怕他了？“ 　　塞因：“……你做了什么让他找上你？” 　　既然约好了今天会上门拜访老头子，那就没有道理中途拐去别家。不过瑞斯的住处离卡尔维德宅院很近，顺路去看一看也不算奇怪。 　　瑞斯支吾道：“我昨天暗示了埃尔。” 　　当“埃尔”的名字从瑞斯口中吐出的一瞬间，塞因莫名已经有了头疼的先兆。 　　“我暗示他马拉维今天会跟星际小花莉莉安相亲，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我还大力赞扬了莉莉安的美貌与品德……这应该没什么的吧？” 　　塞因：“是没什么。“ 　　但是放在瑞斯身上，哪怕再正常的事，漏了其中关键的一节，很有可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反常。 　　塞因：“你把暗示的经过跟我说说。” 　　刚说完，就感到胸前一重，Omega黑乎乎的脑袋慢慢从被子里拱出，最后停留在塞因的臂弯处，耳朵微微朝着终端处侧着。 　　“我听到了两种呼吸。”瑞斯幽幽道，而后开始叙述起昨天与埃尔短暂的对话。 　　自从装病那次的不欢而散后，埃尔果真如他所说，没有再与瑞斯见面。这无疑令O痛心。 　　在长达了数天的折磨后，伤心憔悴的瑞斯终于堵住了落单的埃尔，并且以一种委屈至极的神情，哀怨地看着这个狠心的Alpha。 　　“埃尔，马拉维不是什么好人，他马上就会有一段新的感情了。”瑞斯心酸地抽了抽鼻子，“听说还是个很漂亮的O。” 　　埃尔当即神色一凛，揪心道：“你先别哭了。” 　　瑞斯当然没有哭，但是为了营造自己柔弱无助的外表，他特地提前睁圆了眼睛，等到眼睛泛红才出现在埃尔面前，为的就是让这个铁石心肠的A看到自己为情所伤的模样。 　　“你现在知道难过了？”埃尔摇摇头，语气含着一丝无奈。 　　瑞斯脸色微黯，想到自己情路坎坷，而烂人却桃花不断，就连埃尔都替他说话，不由得心疼起自己：“埃尔，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马拉维。” 　　他道歉的声音很小：这样的道歉不过是战略性退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痛骂马拉维一顿，并更加谨慎，确保会不被埃尔撞见！ 　　埃尔：“好吧，你能想通就好。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太晚。” 　　瑞斯：“……”他其实不太明白埃尔话里的深意，但或许是自己认错态度良好，埃尔还温和地劝慰他不要难过了。” 第31章 恨铁不成钢 　　瑞斯隐隐觉得迟钝的埃尔好像还没抓住重点,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莉莉安小姐据说是当红明星, 好多人喜欢她, 她肯定很漂亮。”一边说着，他一边偷偷打量埃尔的神色，发现对方神色如常, 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我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瑞斯问出心中的疑惑，“埃尔没有丝毫吃醋的表现，他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马拉维的情感问题。” 　　西林打了个哈欠。 　　塞因拉高了被子, 将Omega重新盖好, 阻隔住瑞斯的声音。 　　“开门吧。”大表哥善意提醒道，“隔着终端, 都能你家的门铃声了。” 　　瑞斯：“我假装自己睡着了。” 　　塞因：“那你现在该醒了。” 　　瑞斯：“你们才应该起床了，已经接近午饭时间, 再不起就要迟到了！” 　　这就是生活独立的已婚人士的特权，可以自由支配空闲时间, 不用去理会长辈们的督促与念叨。塞因不再理会表弟的求救，无情地挂断了通讯。 　　看着暗下来的终端屏幕，瑞斯感到不可置信, 他的身后是隔几秒响起的门铃声…… 　　黄毛Omega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冷清了许久的卡尔维德大庄园, 忽然变得十分热闹。 　　沃德老先生携带着心爱的外孙女莉莉安早早上门拜访，从敞开的门窗缝隙里，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谈笑声。 　　莉莉安一头中长的卷发披散在肩后，体态娇小，安静坐在一旁听长辈们叙旧。老卡尔维德的眼角余光几次落到她的身上, 最终化为满意的笑容。 　　“说起来，小的时候莉莉安还和瑞斯一起玩过积木呢。可惜孩子太小，都没开始记事，现在估计已经没有印象了。”老卡尔维德幽幽叹息，似乎是在感叹时光匆匆，转眼人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沃德老先生笑了笑：“那时候艾德里家那小子也在，成天跟在瑞斯后面，听说他们现在又搬回首都星了。” 　　老卡尔维德眸光一闪：“马拉维，是个非常不错的小伙子。” 　　莉莉安好奇地抬了抬眼。 　　沃德老先生发现了孙女的注意力，解释道：“就是经常追在瑞斯后面的男孩子。小时候串门的时候，你们三个经常聚在一块儿呢。” 　　莉莉安内心茫然，脸上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吗？” 　　“果然不记得了啊。”老卡尔维德惋惜道，“记得有一次，马拉维背着瑞斯满场跑，莉莉安见了也想让他背着玩，但是那小子说什么也不肯，害得小姑娘足足哭了一个小时！” 　　长辈间的叙旧偶尔掺杂着艺术夸张。 　　莉莉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瑞斯、马拉维，她根本毫无印象，更想象不出自己会做出嚎啕大哭一小时的愚蠢行为……前几天因为信息素的事，她被全家摁头道歉，被父母耳提面命不说，就连最疼爱她的外公也板着脸，跟她科普了三天三夜“他与卡尔维德老先生之间的深厚情谊”。 　　谁能想到她会跟RE沾亲带故？ 　　现在还被硬拉着跟人家再续前缘。 　　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莉莉安的笑容无比的僵硬。 　　老卡尔维德露出淡淡的笑意。 　　“正巧，孩子们今天也会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见了面，会不会认出对方。” 　　沃德老先生：“哈哈哈。” 　　莉莉安：“……” 　　卡尔维德庄园内进行着温馨和睦的谈话。 　　而几步之遥外的小别墅里，正在爆发激烈的争执。 　　西林和塞因靠坐在瑞斯家的沙发上，他们的身后是暴走的瑞斯。 　　“你竟然为了拒绝莉莉安，求我帮你？”瑞斯震惊道，“我怎么可能会帮你……不，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做出欺骗Omega的卑劣行为。”瑞斯怎么也没想到，马拉维大清早敲开自己的家门，竟然是打着“和他假扮情侣，以此来规避相亲”的目的？ 　　让一个单身至今，连Alpha的手都没有正经牵过的可怜Omega去扮演臭A的情人？马拉维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马拉维：“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对别的O产生兴趣。” 　　哈！ 　　瑞斯捏紧了拳头——果然，这混球一直在暗中觊觎着埃尔！如果不是逼急了，他可能还会藏得更深！ 　　“不行，这方法太不靠谱了。”黄毛Omega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既然这样……”马拉维沉默了数秒：“看来只有埃尔……”能帮他劝劝这个不省心的Omega了！ 　　“埃尔！” 　　瑞斯的反应格外激动，他深深吸了口气，气得发抖，满脑子都是：天哪，这混球竟然敢威胁他！难道他不同意，马拉维就要趁机拉着埃尔假扮情侣了吗？! 　　卡尔维德夫夫的眼皮齐齐一跳，暂时从看戏的角色中抽身出来，回头看向马拉维。 　　塞因深沉道：“如果想让他消停点，最好不要提到这个名字。” 　　西林无比认同：“瑞斯，冷静。” 　　意识到异样的马拉维果断投降：“我不提了。” 　　瑞斯冷笑：“呵呵。” 　　马拉维：“……” 　　从黄毛Omega的神情中，西林隐约预感到了接下去的相亲会不太平，而这点感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趁着空隙，瑞斯竟然给他发来了一条讯息：“今天一定要促成相亲！” 　　西林冷静地将终端悄悄递过去给塞因，塞因看了一眼，冷静地点击删除并递还回去。 　　夫夫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塞因：“伯尔厨师长非常擅长浓汤，到时候我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 　　西林：“嗯。” 　　瑞斯：“？？” 　　马拉维还在试图劝说瑞斯配合他行动。 　　黄毛Omega意志坚定：“别说我愿不愿意配合了，相亲的事从一开始爷爷就要求我保密！” 　　西林提醒道：“算起来已经有四个人知道了这件事。” 　　瑞斯沉痛道：“我只告诉了你们和埃尔！” 　　多出来的第四位知情人马拉维道：“埃尔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瑞斯痛心疾首：“他辜负了我的信任。” 　　“我听说……你好像对此很难过。”马拉维漫不经心地提问道。 　　瑞斯：“呵。” 　　一边纠缠着埃尔，一边又要去跟大胸O妹相亲，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Alpha？！埃尔为什么要和这种混球做朋友？！ 　　马拉维皱眉：“这种事，难道不更应该先告诉当事人吗？” 　　瑞斯冷笑：“我跟你，不熟。” 　　马拉维：“前几天跟我嘘寒问暖的是谁？又是谁背着你去的医务室？” 　　西林咳了咳，回想起瑞斯的一顿操作，顿时有些尴尬。 　　瑞斯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继续没心没肺地表示：“那只是同学间基本的情谊。” 　　——上一对有这种感天动地同学情的AO已经迈入了婚姻的殿堂，并且冷漠地在一旁看起了戏。 　　马拉维咬牙，转了转手腕：“你这个……” 　　西林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就贴上来一只Omega。 　　瑞斯挨着嫂子，回过头瞪向马拉维：“你想动手吗？” 　　马拉维：“？？？” 　　四人各自对视了一圈，场面陷入了沉寂。 　　最后还是西林打破僵局：“时间差不多了，我觉得可以出发去爷爷家了。” 　　塞因揽住西林的腰，从沙发上站起身：“没错，不能迟到。” 　　瑞斯急忙也跟了上去，一边还义正言辞地说：“我是不会帮你的，沃尔曾说过，永远不要对别人的感情指手画脚，所以，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马拉维表情凝滞了一秒：“沃尔？” 　　懂得引用情感大师名人名言的瑞斯哼哼一声，不屑科普。 　　马拉维：“……”Omega的心思真是银星第一大未解之谜。 　　走在前方的卡尔维德夫夫忽然回过头，望向马拉维的眼神里带着微妙的同情与怜悯。他眼角一跳，千百种情绪一同涌上了心头。 　　莉莉安十分怀疑RE的当家人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所以故意四个人结伴一起进来，为的就是在人数上给她一个下马威。但她不得不承认，他们成功了——当四道凝重的视线同时投注在自己身上时，可怕的压力瞬间压垮了她…… 　　星际小花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陈列在空荡荡的柜子上，任人品评。 　　然而下一秒，压力忽然消失，那四个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莉莉安：“……” 　　沃德老先生和老卡尔维德的目光一一从四位年轻人身上掠过。 　　“马拉维，来，坐。”老卡尔维德笑眯眯地说道，老管家贴心地替他拉开了莉莉安小姐身旁的座位。 　　西林和塞因则自觉地找了两个位置一起坐下。 　　瑞斯兴冲冲地叫了声“爷爷”，又跟沃德老先生问过好，刚想往西林身边的空位冲过去，就发现手腕被拽住了。 　　马拉维笑着同长辈打过招呼，又满脸温和地对瑞斯道：“瑞斯同学，没想到我们还有这层关系，今天我可得好好跟你聊聊。” 　　瑞斯：“？” 　　老卡尔维德恍然大悟——瑞斯和马拉维现在是同学关系，小时候的事情他们两人估计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今天碰了面，知晓了幼时的渊源肯定很惊喜。 　　于是也没感到奇怪。 　　老管家再次贴心地来到马拉维的另一侧，为瑞斯拉开了座位。 　　瑞斯：“……” 　　最后七人一齐入座，首位的是沃德老先生与老卡尔维德家主，两位长辈一侧各自坐着自己的小辈，马拉维坐在莉莉安与瑞斯中间，大半个身体朝着瑞斯的方向挨挤过去。 　　瑞斯不满地用手肘进行抗拒，然而马拉维纹丝不动。他暗中恼怒，朝着对面的西林使了个眼色。 　　同一时间，塞因低声说起悄悄话，适时地引走了西林的注意力。 　　瑞斯：“……” 　　老卡尔维德心情似乎很好，三言两语又将话题绕回了马拉维和莉莉安幼年的趣事，当说到瑞斯喜欢趴在马拉维背上打瞌睡，西林精准地捕捉到了对面Alpha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 　　瑞斯毫无印象，隔着一个马拉维，与莉莉安相顾茫然。 　　等到话题逐渐往三个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发展时，瑞斯提起了精神——来了，今天的重头戏！ 　　沃德老先生：“马拉维这么优秀，应该很讨BO们喜欢吧？” 　　马拉维表现得非常谦逊。 　　瑞斯见状，说道：“学校里好多BO想追他，但是他都没同意！” 　　老卡尔维德锐利的目光落在瑞斯身上：“哦？” 　　瑞斯认真道：“虽然我没见他跟人谈恋爱，但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对爱情忠贞的好Alpha！” 　　莉莉安：“……”说话的时候不要看着她谢谢。 　　对爱情忠贞的好Alpha眼里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凑到瑞斯耳边低声道：“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瑞斯暗地里冷笑数声，但还是继续努力为马拉维塑造高大的形象：“我听说马拉维在大一的时候就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他和那些普通的富二代完全不一样。” 　　莉莉安抽了抽嘴角，确定那个陌生的黄毛Omega是在对自己说话，因为对方全程眼神热烈地望着自己……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是吗？” 　　瑞斯重重点头——忠诚，不乱搞AO关系，还有上进心，有自己的事业，这么优秀的Alpha肯定能获得莉莉安的好感。 　　莉莉安配合地说：“哦，好厉害。” 　　塞因&西林：“……” 　　西林扶住额头，将自己的表情藏住。 　　塞因捧起茶杯，默默地喝了一口。 　　几个年轻人各怀鬼胎，两位长辈对此毫不知情，又开始询问起马拉维和莉莉安的喜好。莉莉安在外人面前很会维持自己的得体形象，回答时态度温和，长短适中：“想做的事情太多啦，只不过最近经常有演出，只能偶尔翻两页书看看。” 　　塞因：“我这里有几本关于信息素重组的书，莉莉安小姐有兴趣吗？” 　　老卡尔维德重重咳了咳，然后笑得满脸慈祥，扭头看向他的忘年之交——小友马拉维。 　　然而马拉维仿佛天生就不会讨Omega喜欢，回答得十分简单…… 　　“熬鸡汤。” 　　——且无趣。 　　莉莉安：“……” 　　瑞斯：“……” 　　恨铁不成钢大概就是黄毛Omega现在的心情。 第32章 愉快的相亲 　　在场唯二的清醒者, 卡尔维德夫夫不约而同地为这位可怜的Alpha大兄弟叹息一声, 想起了那碗慰问“重病Omega”的爱心鸡汤。瑞斯似乎天生是一位玩弄Alpha感情的渣O, 在虐马拉维这方面简直浑然天生毫不做作。 　　等到瑞斯提出让马拉维和莉莉安互加维辛时，塞因终于看不下去了。 　　“维辛？正好，一起加了吧。”他笑了笑, “如果莉莉安小姐对信息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问西林。” 　　莉莉安嘴角抽搐，信息素重组这件事怕是过不去了, 谁会知道卡尔维德年轻有为的家主背地里是个记仇的小心眼Alpha？ 　　塞因大手一挥, 迅速建群，将在场的所有年轻人都拉了进来。 　　老卡尔维德家主犹豫道：“我也有维辛……” 　　瑞斯无语：“建群和私加不冲突吧。” 　　莉莉安微笑：“人多热闹。” 　　瑞斯：“……” 　　处对象这种事怎么能“人多, 热闹”呢？难道……瑞斯心下一紧，这是婉拒马拉维的讯号了？ 　　他又眯眼打量起两人, 发现双方彼此毫无眼神交流，从头到尾似乎都是他在活跃气氛。 　　瑞斯皱眉, 虽然他很想杜绝马拉维和埃尔的各种可能性，但他也明白，银星的相亲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也早就做好了无疾而终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真的有O会对马拉维这种优质……啊呸, 表面优质的Alpha无动于衷。 　　“马拉维很好的。”瑞斯无力地进行安利，“上次我生病，他还特地上门来看望我。” 　　莉莉安内心万马奔腾，面上礼貌道：“啊，你们感情真好。” 　　瑞斯摇摇头：“也不是很熟, 他对不熟的人都这么热心。” 　　莉莉安呵呵一笑：“是吗？听起来他对你很上心啊。” 　　原以为是个热情的单纯O，没想到三句不离马拉维——是想故意彰显两人的亲密，从而向她这个相亲对象宣告主权吗？ 　　莉莉安只想翻个大大的白眼，作为当红小花，她的身边从不缺狂热的追求者，如果不是被全家摁头，她现在应该正美美地享受和煦的阳光！ 　　而且她一点也不想通过相亲这种过时的方式来确定伴侣，那是对她的浪漫情怀的残忍扼杀！ 　　瑞斯叹了口气，确认自己的安利非常失败，对方没有对马拉维兴起半点兴趣。 　　——看来是黄了。 　　他看向马拉维，目光像极了在看“嫁不出去的大龄儿子”。结果发现对方也在好整以暇，满脸带笑地看着自己。 　　瑞斯顿时怔愣片刻，眼底划过一丝同情——可怜的Alpha，被Omega嫌弃了都不知道，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真不讨O喜欢。 　　他暂时放下了自己的计划，也不再强塞安利，转而又跟莉莉安聊起了别的事。 　　“哦对了，我有一个朋友特别喜欢你的歌……” 　　莉莉安坐直了身体，终于来了兴趣，被这个话题打动了。 　　八卦是拉近人心的捷径。 　　两个Omega隔着马拉维，开始快乐地交谈起来。 　　一顿餐用下来，年轻人各怀心事，年长者满心欢喜，而塞因和西林，则亲眼见证了一对OO闺蜜的诞生。 　　瑞斯：“在里格酒店被扫黄抓走的真的是杰恩导演吗？” 　　莉莉安：“哈哈哈，那是假的啦，不是杰恩，是他包养的一个男演员。” 　　瑞斯：“那不是石锤出轨了嘛？” 　　莉莉安眨眨眼：“听说是这个男演员故意演戏气他，但你要知道，因为这种理由被抓，本身就是黑历史了。” 　　瑞斯：“呀，真惨。” 　　…… 　　马拉维：“……”夹在中间的Alpha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到了最后，莉莉安甚至微笑着提出了跟他调换座位的请求。 　　马拉维面色凝重，身体稳如泰山。 　　瑞斯见他没有反应，于是抢先一步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空位，对莉莉安热情道：“来，坐我旁边！” 　　马拉维：“……” 　　西林无声叹气。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不可预见性，而无论怎么变化，受伤的似乎一直都是这位倒霉的大兄弟。 　　饭后，趁着没有人注意，塞因拉着西林去了隔壁小房间休息 　　临走前瑞斯正在努力夸奖莉莉安，赞扬她迷人的外表与有趣的灵魂，而莉莉安也放下了一开始的包袱，跟瑞斯聚在一起分享圈里的八卦，只要不提马拉维，不强塞安利，那么大家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西林笑了笑。 　　塞因的余光一直注意着自家Omega，见状问：“笑什么？” 　　西林看着他，认真问：“在瑞斯面前，你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 　　塞因：“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西林摇摇头：“所以你觉得他蠢透了，而自己高明极了。” 　　Alpha一愣，确实是这样没错。看着蠢弟弟糟糕的感情线，他身为已婚人士，自然是有些优越感的。 　　西林幽幽道：“当初你追在希尔身边的模样，跟瑞斯可真是太像了。” 　　塞因噎住：“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单单就‘生病住院’这点，我跟瑞斯扮演的角色完全相反。”他想起那个雨夜，又想起之后西林发烧的模样，心里感到一阵悸动，“你也不是马拉维。比起傻傻付出，你显然更擅长故意引诱。” 　　西林沉思半晌：“你确定不是记忆紊乱产生了错觉？” 　　塞因高深莫测地笑了。 　　西林：“……”他回忆了很久，确信自己那时还十分内敛，并没有做出出格的行为。但Alpha笃定的笑容让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漏了哪一点。 　　午后的阳光泛着金光，照耀在两人的发间，将思绪带回曾经的过往。 　　那时西林烧得昏昏沉沉，套好衣服就被塞因拽着塞入了车内。等到他意识重新清明时，他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挂起了点滴。 　　Alpha坐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戳着终端。 　　西林愣愣地看了他很久，直到塞因察觉到视线。 　　“醒了？” 　　西林张了张嘴，发现喉间干涩：“渴。” 　　塞因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凯尔萨，你可真会支使人。” 　　西林没有力气理会他的调侃，半撑起身体，伸手握住塞因的手，“咕噜噜”喝完了整杯水，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水色附着在淡淡的唇色上，吸引了Alpha的视线。 　　塞因：“……” 　　西林：“谢谢。”高温令他无比疲惫，很快他就又重新躺了回去，难受地眨了眨眼睛：“卡尔维德，能陪我挂完这瓶水吗？” 　　塞因愣了愣，随后仿佛见鬼似的站起身，退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浅绿的眼珠随着他的位置转动半圈，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才安心地闭上。 　　隔了很久，塞因的声音复又想起：“你以为就这一瓶吗？烧成这副样子，三大瓶是少不了的了。” 　　然而Omega已经不说话了。他闭着眼，半张脸埋在柔软的白色棉被中，苍白的脸上泛着高温的薄红，当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像都散发着美好的光。 　　真是…… 　　要是这只Omega能一直像现在这么安静乖顺，身边肯定会有不少追求者。 　　塞因·卡尔维德在此之前都认为自己不会是被表象迷惑的人，但直到此刻，他才确信自己也没能免俗地有着Alpha的劣根性——与生俱来的保护欲，在这个病歪歪的Omega面前被彻底激发。 　　真是糟糕。 　　一个平日里强势的人忽然变得特别好欺负，这种转变很容易让A招架不住。 　　终端对面的希尔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医嘱，俨然把西林托付给了自己的模样。 　　【他孤身一人在首都星，没有亲人照顾。塞因，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请几位护工看着他，费用由我来出。】 　　塞因心想，太糟糕了，希尔完全是一副O迷心窍的模样了。 　　还有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的事——他的脑海中冒出的不是请不请护工的问题，而是在想，该怎么照顾好一个重病的Omega，直到他痊愈？ 　　“怎么不说话了？”西林的声音将塞因从回忆中拉起。 　　塞因“啊”了一声：“什么？” 　　西林看了他一眼，眼底夹杂着复杂的深意：“你觉得瑞斯喜欢马拉维吗？” 　　塞因道：“虽然那小子口口声声说要追求埃尔，可当马拉维出现的时候，眼底就没有其他人了。” 　　西林又继续追问：“那瑞斯喜欢的到底是谁？” 　　塞因立马回道：“是你。” 　　西林皱眉，眼底有些许困惑：“我问的是他们。” 　　塞因咧嘴一笑：“可我回答的是你。” 　　西林：“……” 　　塞因将人捞到自己跟前，鼻尖在后脖腺体附近耸动，他叹了口气：“你不是马拉维，没有像他追在瑞斯身边那样缠着我，但我还是喜欢你，行了吧？” 　　西林沉默片刻，声音冰冷：“你都还没有记起来。” 　　塞因眨眨眼：“那你脸红什么？” 　　西林：“……” 　　他仔细端详了塞因一眼，眼底似有困惑，短短几天时间，Alpha说情话的本领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起来。 　　终端震动了一瞬，西林低下头，无奈道：“任务来了。” 　　瑞斯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向亲爱的哥嫂寻求场外援助了。 　　“现在三性平等，择偶自由，OO恋不算什么。”塞因按住了西林的手，说：“不用管他们。” 　　“OO恋？”西林震惊：“谁？” 　　塞因递过去一个眼神。 　　西林懂了：“和莉莉安？是我想的那样吗？” 　　塞因也是一阵无语，“瑞斯太过殷勤，很难不让人多想，爷爷刚才叮嘱了我一声，让我们顺其自然。” 　　西林复杂道：“爷爷？” 　　塞因于是唤醒终端，只见屏幕上亮起的正是来自老卡尔维德的讯息。 　　【虽然结果与设想的有些出入，但瑞斯和莉莉安也挺不错，顺其自然，不失为一桩美事。】 　　西林呆滞地将目光移到塞因脸上：“你们卡尔维德……”某些方面真是惊人的相似。 　　塞因：“嗯？” 　　西林闭上了嘴巴，将吐槽吞入腹中。 　　塞因：“我已经提醒过马拉维了。” 　　西林：“什么时候？” 　　塞因：“再任由瑞斯发展下去，我真担心他会发展出几十条莫名其妙的感情线。” 　　西林：“……”这倒也是。 　　塞因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虽然这么问很奇怪，但看了瑞斯我忍不住有感而发，想知道一点……呃，就是，当初你对希尔是我认为的那样吗？” 　　回应他的是一个背影，西林已经越过他往前走去。 　　塞因：“……” 　　到底是不是？他觉得自己不至于会像瑞斯那样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转念想了想，他又恢复了自信，正打算揭过这个话题，就听到Omega深沉的回答。 　　“你以为呢？” 　　塞因：“……” 　　那双绿色的眸子仿佛带着魔力，让他瞬间消音。 第33章 二十日为限 　　塞因的问题最后也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 　　而始终没能等到哥嫂援助的瑞斯, 却在这一日意外收获了与莉莉安的友谊。 　　这位星际小花脾气虽然脾气任性, 但跟有共同话题的小伙伴相处得很不错, 她甚至邀请了瑞斯三天后来剧组探班，后者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最后两只Omega又互加了联系方式，才依依不舍地分别。 　　马拉维全程脸色都是深沉而凝重的, 老卡尔维德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他退到管家身边，叹息道：“小姑娘模样很周正, 性格也足够叛逆, 完全符合了马拉维的择偶标准。可惜两人偏偏少了点缘分啊……” 　　管家微笑：“您挑人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但这种事也不能强求。” 　　唉…… 　　“择偶标准这种东西, 果然不可信啊。”老家主深有感触。婚前说的头头是道，希望未来的伴侣如何如何, 真到了结婚，手里牵的人压根就不是这个样！ 　　别说是马拉维了, 自家孙子也是如此。 　　想到塞因曾经的择偶历程，老人家不住摇头。从温文尔雅的希尔到寡言少语的西林，这中间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在暮色中, 马拉维也提出了离开, 还温和地表示愿意送某个意犹未尽的Omega一道走回家中。 　　“模样周正、性格足够叛逆”的瑞斯扁了扁嘴，碍于爷爷的面子压下了嘴边的拒绝——反正也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到时候走出爷爷的视线，他正好嘲笑一下马拉维今天的糟糕表现。 　　马拉维：“……” 　　临行前，塞因与马拉维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快又各自收回目光。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塞因轻声对身边的Omega道：“如果不出意外，今晚他们就会有新进展了。” 　　“是吗？”西林看着自家胸有成竹的Alpha，意有所指道：“对某些人而言，初恋犹如顽疾，根深蒂固，难以根治。我并不认为瑞斯会在短时间内有所改变。” 　　塞因笑了笑：“那不如我们打个赌。” 　　西林：“赌什么？” 　　塞因：“赌瑞斯多久会开窍。” 　　西林露出兴致缺缺的模样，淡然道：“不是什么高明的赌法。” 　　塞因：“对待瑞斯这样的Omega，单刀直入地明确告白，显然比默默付出更具效果。”可惜马拉维却止步于瑞斯不加掩饰的讨厌与恶感，以至于迟迟不敢将心意诉之于口。 　　喜欢一个人会留下许多蛛丝马迹；当局者或许没能发觉沿路留下的痕迹，但在外人眼中，这些痕迹简直显眼极了——老家主除外。 　　西林：“但也有很大的可能，马拉维的一腔真情会遭到瑞斯没心没肺的嘲笑。” 　　塞因：“……瑞斯还不至于践踏别人的感情。”大表哥忍不住辩解道，“卡尔维德家很少出现玩弄感情的渣人。” 　　西林睨了他一眼：“虽然他在马拉维面前会变得很不一样，但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埃尔。” 　　瑞斯对埃尔的喜欢早已不单单只是一份喜欢，在数次的求而不得中，它可能已化为更深沉的执念。纵使他在往后的日子里接受了马拉维，这份执念也依然会像阴影一样横亘在两人中间，无法摆脱。 　　塞因：“你太悲观了。” 　　西林的语气冷静得可怕：“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塞因：“事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西林：“是吗？” 　　塞因搂住了西林的后脖，将人往身前带近几分，认真道：“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失去了曾经相恋的记忆，但重新将西林放入心中也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塞因：“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必然结果。” 　　西林：“……” 　　浅绿色的瞳仁微微放大，倒映出Alpha的影子，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不是的，所谓的“注定”也有可能是人为创造出的结果。 　　见西林没有太大的反应，塞因决定将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凯尔萨同学，距离我的失忆已经过去了二十天。现在我对我们的婚姻状况非常满意，如果你在意的是我对希尔曾经的感情，也请你别忘了一点，你还是跟我争风吃醋的人呢。” 　　西林：“……” 　　塞因咧嘴一笑，笑出一口白牙：“某些时候，我跟你的眼光十分一致。” 　　西林眼角跳了跳：“给瑞斯换一种角色定位，你觉得他跟莉莉安会有可能吗？” 　　塞因：“……” 　　啊？ 　　塞因震惊无比：“你是指？” 　　如果在关于初恋与真爱的论题里，瑞斯暂时扮演了当年塞因的角色；那么在友谊的论题中，给他换上西林的角色后……塞因的心跳猛地变快了许多，之前那个无疾而终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或许从一开始他的认知就是错的？ 　　西林根本不爱希尔。 　　就像瑞斯与莉莉安，仅仅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也许比朋友更亲密一些，希尔对西林的关注强烈到令塞因嫉妒的地步，但他们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近乎伴侣的情谊。 　　“Alpha的劣根性是独占，这种镌刻在基因里的不良情绪在择偶时体现的尤为明显，他们经常会毫无理智地仇视任何跟心上人走近的生物。”西林冷淡地陈述道。 　　塞因陷入了沉默。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甚至勾起了曾经不太美好的过往。 　　西林后退一步，挣脱了Alpha握在脖颈处的手，忽然换了个话题。 　　“那就以二十天为限，如果瑞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心无芥蒂地放下埃尔，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或者回答你一个疑问。” 　　塞因思索半秒，同意了赌约：“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定了什么？”送别了友人和瑞斯的老卡尔维德正巧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他的目光从塞因移到西林，“这几天你们是怎么回事？听林纶说，塞因很久没去公司了？” 　　夫夫两人暂时结束了各自的话题。西林站直了身体，在面对老卡尔维德家主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变得拘谨起来：“他身体出了些状况，已经修养得差不多了。” 　　老卡尔维德“嗯”了一声，瞅了眼自家生龙活虎的孙子，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便道：“年轻人偶尔可以放松几天，不过也要有个限度。” 　　西林安静听着，等到老家主说完，回道：“我知道了，爷爷。” 　　塞因：“……” 　　西林对老家主的态度称得上十分恭敬，不像是小辈对长辈，更像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塞因忍不住皱眉——之前就觉得西林和爷爷的氛围不太对，经过瑞斯和莉莉安与爷爷相处的对比后，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强烈了。 　　“爷爷。”塞因出声道。 　　老卡尔维德侧过脸，忽然狠狠瞪了孙子一眼。 　　塞因：“？？？” 　　老家主没有理会孙子的疑惑，对着态度恭敬的孙媳妇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最后吐出干巴巴的一句话：“难得回来，在家里住一晚吧。” 　　西林：“好的。” 　　老家主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嘴边的话语酝酿了半天，看着Omega毫无变化的脸色，又悉数吞了回去，转身上楼休息去了。 　　西林等他离开后，也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凯尔萨同学，你好像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进入房间后，塞因一把将人擒住，双眼直直地看进那双浅色的绿眼睛中，“很多事情，我没有去问，不代表我感觉不到。” 　　西林眨了眨眼，头微微往前倾，正巧在Alpha的唇上落下一记轻吻，而后将呆愣住的Alpha轻轻推开。 　　“你跟爷爷是怎么回事？” 　　西林松开领口的扣子，随意道：“你第一次带我见爷爷的时候，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塞因：“什么事能让你们两个过了三年还没化解？” 　　“哦，你为了和我在一起，选择放弃所有，跟卡尔维德这个姓氏说再见。这种为了爱情放弃亲人的行为十分令人寒心，爷爷自然而然记恨上了我。”西林面不改色地说道。 　　塞因的表情变得严肃而沉痛。 　　西林倒了杯水，回过头，诧异道：“你信了？” 　　塞因神情一怔：“啊？” 　　西林扶额：“骗你的。” 　　塞因：“……” 　　狡猾的Omega总是试图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方式企图岔开话题。然而之后无论他怎么询问，西林都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 　　塞因在大学时期就拿这个嘴硬的Omega毫无办法。只要是西林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哪怕他使劲手段，也撬不出半个字。不过西林显然漏算了一点—— 　　“我去让管家给你准备一杯热牛奶。” 　　知情人显然不只西林一个，他大可以试着去套其他人的话。 　　塞因的房间和老家主离得不近，在走过去的路上，他的脑中转过无数念头，琢磨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进行套话。 　　老家主的卧室里并没有人，反倒是书房处未关紧的门缝里漏出亮光。 　　塞因刚想进去，就听见管家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老爷，您该就寝了。” 　　“对年轻人来说，这个点，夜晚才刚开始。” 　　“可您已经不年轻了，而且这类游戏玩久了会加重眼镜度数。” 　　塞因：“……” 　　老家主似乎是叹了口气：“行了，现在也就你管管我了。我怎么敢不听？” 　　管家：“孩子们都很关心你。” 　　老家主：“关心能当饭吃？儿子跟人跑了，孙子也搬出去住了。” 　　管家提醒道：“年前少爷还说要回来探望您，结果被您一口拒绝了。还有西林，当初的事情仅仅只是个误会，他和塞因虽然是受信息素影响而意外进行了标记，但看得出来，他们真心相爱。至于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必要追究太深了。” 　　老家主愤愤道：“我哪里拒绝弗瑞亚这个混小子了！三言两语就退缩了，根本不是真心想来看我。还有西林，是谁跟我说有个阴险的Omega故意用信息素算计了我孙子？我当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了！” 　　告诉老家主“有个阴险的Omega用信息素算计了他孙子”的管家语气平静道：“西林是个好孩子，他很尊敬您。” 　　老家主埋怨：“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管家：“……” 　　老家主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无外乎是埋怨自己那要媳妇不要爹的儿子，还有多年前与西林的那场误会。 　　管家则在旁边不停地劝慰他。 　　塞因退出走廊，表情平静，他缓步下到一楼的厨房，取出牛奶，倒入杯中，又加热了半分钟。浓郁的牛奶醇香钻入鼻中，带着些微的奶腥气，让他不由想起Omega的信息素。西林的味道远比手中的热牛奶更好闻，塞因常常会在早晨先一步醒来，然后偷偷埋在Omega的腺体处嗅闻。 　　这样合心意的信息素仿佛为他而生。 　　当他回到房间的时候，西林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他的手里捧着一本纸质书，塞因认得书皮，是他高中时喜欢的一本诗集。 　　听到他进门的动静后，Omega轻点书页，抬起头看他：“我不想喝。” 　　塞因坐到床边，杯中的牛奶味顿时直冲入西林的鼻尖，让他忍不住皱眉：“只有你才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塞因晃了晃手中的牛奶，乳白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慢流动，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有硬要劝Omega喝下的打算。 　　然而西林似乎先一步认命，他放下书，抓住塞因的手，就着对方的手，轻轻抿了抿杯口。 　　——就跟记忆里那次重烧时喝水的姿势一模一样。 　　塞因忍不住笑了笑，他甚至看到了一小截粉色的舌尖，微微伸出又很快缩了回去。这让他产生一种仿佛掌心被舔舐的错觉。 　　“不喜欢还喝？” 　　西林喝了几口，不满地看向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塞因于是把剩下的半杯解决了。 　　西林看着空空的杯子，眨了眨眼，耳尖慢慢变红。窝入被中，埋怨道：“我都刷过牙了。” 　　塞因凑过去，气息喷洒在Omega脆弱的颈部，低声道：“那我帮你再刷一次。” 　　混合着奶味的吻落了下来，毫无防备的Omega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淹没在温热的湿吻中。熟悉的信息素气味从皮肤间飘散出来，让他仿佛是一块可口的糕点。 　　塞因仔仔细细地品尝起他的甜点。 　　西林的身体很快变得绵软，一双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搭在了塞因的肩上，安静地迎合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 　　直到在漫长的过程中快要耗尽怀中人的氧气时，塞因才退开一步，两人对视几秒后，他又忽然凑前，用力亲了一下西林的额头，声音低沉道：“我可以履行夫夫义务吗？” 　　西林愣了愣，接着点点头，最后又迟疑道：“不要在这里。” 　　Omega似乎在家以外的地方都格外矜持。 　　得到答复的Alpha对准后颈的腺体重重咬了一口，起身往浴室走去。 　　——面对这样的西林，塞因始终没有办法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当Alpha的身影消失，Omega从床上坐起，盯着空荡荡的牛奶杯，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履行夫夫义务？ 　　这显然是一个信号，代表了这些天的努力终于有了收获——情感大师的攻略诚不欺他，塞因彻底适应了这样的婚后生活，并且成功地喜欢上了自己。 　　可是…… 　　西林的忧思越发深重，想到了某个更为私密的篇章中的引语。 　　【与伴侣感情甚笃的二十种体现】 　　XX的相契是两人心意相通的最终体现。 　　他要怎么才能让塞因觉得相契？ 　　这个问题震撼了西林·凯尔萨先生，他僵硬地躺平在床上，绿眼睛里充满愁苦：他要修的功课实在太多，也太难了。 　　情感大师照例喜欢在给出金句后，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但在这份篇章后，他还附上了一小段文字。 　　【在XX领域，我的好友，同为首都大学出身的特级教授巴尔多·科林有着更为深入的研究，在此推荐几本他的著作：《如何在XX中交换爱与信任》、《灵与肉的辨证统一关系》、《在X位中探寻性格内在》。】 　　西林盯着这段文字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书城界面。 　　知识是无形资产，更是灵魂财富，无论何种知识，都应一视同仁。 　　丑陋的人才会以自己肮脏的心去将知识分为三六九等！ 　　面对知识，凯尔萨先生秉承着求知的、正直的心，一口气订阅了这位XX大师的所有著作。 第34章 梦中的记忆 　　卡尔维德夫夫各怀心事。 　　虽然两人许下了赌约, 但双方已然没有心思去深挖瑞斯小表弟的感情进程。那天晚上的谈话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第二天两人从同一张床上醒来, 彼此若无其事地起身，跟卡尔维德老家主打过招呼后，就相携离去。 　　新的工作周拉开了序幕, 陪护假的申请单犹在眼前，但却早已名存实亡。 　　西林询问了塞因的意见，是否需要他抽出时间陪他去总部走一趟, 但塞因婉拒了这个提议。 　　“再等几天吧。”塞因道：“我已经通过邮件和林伦取得了联系, 暂时不会有大问题。” 　　西林对此没有讶异，他的Alpha在正事上远比他想得要可靠得多。 　　塞因：“所以还得继续让你养我一阵子了。” 　　卡尔维德掌权人似乎对于自己被“包养”一事愈发适应了, 并且越来越心安理得。 　　西林沉默了一会儿，默认了继续养家的角色。 　　如果放在更早以前, 那显然是一个“Alpha重病卧床，Omega奋起打拼, 不离不弃”的美好故事，可惜身为主角之一的凯尔萨先生并没有丝毫被自己这份伟大举动感动的倾向。 　　今天是和尤金约定的日子，直觉告诉西林这个瘦弱的Omega会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些意想不到的状况, 所以他打算让泰格盯紧一些, 以防万一。 　　塞因知道西林没有多少空闲，驱车将人送到RE的门口。 　　西林说了句：“我走了。” 　　塞因点点头，却又在西林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将人拽了回来。 　　西林刚想扭头询问，脸颊就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 　　“等你回家。” 　　西林：“……”他捂了捂脸，很快又放下手, 神色自若地下了车。结果迎面就看到踩着点也刚迈入园区的助理泰格。 　　泰格：“……哈哈，早。” 　　西林扯了扯嘴角：“早。” 　　泰格：“……” 　　西林：“……” 　　RE的两位顶梁柱们隔着不远的距离面面相觑，彼此都有些尴尬。 　　卡尔维德家主也注意到了这位兢兢业业却总喜欢踩点上班的特助，摇下车窗跟他打了声招呼。 　　特助先生忍不住抖了抖身体，似乎心灵受到不小的冲击——目睹了两位Boss的亲密吻别，这让向来公私分明的他十分不适！哦，天哪，他还是个三十多岁的单身年轻人呐。 　　西林冰冷的目光投向泰格的背后。 　　“你迟到了。” 　　泰格：“？？？” 　　踩点的特助因为一时的怔愣，竟然生生错过了考勤时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西林已经面无表情地先他一步步入了大楼。偌大的园区，特助先生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成了唯一一个比Boss还晚到的刺头员工。 　　目送着西林远去后，塞因又在车子里待了一会儿，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启动，朝着与住处相反的方向驶去。 　　开出园区范围，再绕过一条商业街，往前行驶十分钟，就来到了熟悉的中心医院。 　　无论哪个时间段，医院总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 　　塞因轻车熟路地摸进脑科的办公室，迎面碰见出来溜达的老医师。对方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来找希尔啊？” 　　塞因点点头。 　　老医师指了指就诊室隔壁的一扇紧闭小门：“他就在里面。” 　　得到指引的塞因很快敲响了房门。 　　从房间内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进。” 　　打开门，就看到希尔·李维斯正埋头在文件上做着记录，晨辉倾洒在Beta的发旋，晕染出一片柔和的光芒，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停了下来，他和塞因记忆中的样子并无二致。 　　“你来了呀。” 　　塞因坐到希尔的面前，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来意：“我想继续第二次治疗。” 　　希尔的笔端一顿，抬起头打量他：“看起来精神不错。昨天跟西林做了什么？” 　　塞因：“……” 　　好吧，岁月还是给希尔带来了改变——以前的他从不会用这种揶揄的眼神打量别人。 　　脑部记忆区的恢复是复杂而漫长的，希尔上次提出的方案并非能百分百起效，但塞因在接受了第一次治疗后，明显觉得自己身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对过往的记忆依然模糊且零碎，但在很多方面，开始渐渐脱离了大学时期年轻气盛的自己。 　　“你在跟五年后的你靠拢。”这是希尔给出的评价，“不过，看起来又不像以前那样沉郁了。” 　　塞因：“你看起来也和当年有些不一样。” 　　希尔眨眨眼，意味深长道：“看在曾经的友谊上，你跟西林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塞因面无表情道：“我们一直很好。” 　　“啊，一直啊。”希尔眼底的笑意十分明显，屈指敲了敲桌面，笑呵呵地说道：“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刚刚好，就算没有恢复记忆也不会对你有太多影响。” 　　塞因并不认同。西林对他有所隐瞒，而且不想跟他坦白。但塞因依然想要了解真相，哪怕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开始吧。”塞因又催促了一遍，“中午我还有事。” 　　——要和自己的Omega共进午餐。 　　希尔笑着长叹一声：“你以前可是很沉得住气呀。” 　　塞因：“……” 　　希尔：“是和西林有关？” 　　塞因：“……” 　　“看来是这样了。”Beta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站起身，说道，“好吧，塞因，祝你好梦。” 　　治疗需要配合睡眠，当大脑沉于潜意识区，配合语言诱导与仪器干扰，也许会将人带入记忆的深层。塞因服下助眠剂，很快闭上了眼睛。 　　繁密复杂的仪器线路连接在他的太阳穴两侧，星屏上显示出一连串复杂的数据。 　　希尔十指如飞，一边调试着仪器，一边贴近了病人的右耳，轻声说道：“那就开始吧。” 　　这不是塞因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治疗，整个过程平静而宁和，希尔的话语引导着右脑的潜意识，带领塞因的自我朝着尚未苏醒的记忆区前进。 　　睡梦中的Alpha眉头紧皱，手指无意识地曲动着，被眼皮遮盖的眼球转动起来。 　　希尔清楚，那是意识陷入梦境的体现。 　　两个小时后，希尔取下了仪器，放任熟睡的Alpha躺在台面上，取来纸笔飞速地记录好数据。 　　等到助眠剂的效用结束，塞因醒转过来。 　　“睡好回笼觉了？”希尔抿了一口茶，神情闲适地询问这位大清早就赶过来要接受深眠治疗的病人，“想起什么了吗？” 　　塞因的脸色不怎么好，他从台面上坐起，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没有开口说话。 　　希尔也不着急，拿起笔继续做之前没有做完的记录。 　　“我想起来了，”塞因抹了把脸，喉间干涩地出声道：“在梦中。” 　　“我很确信自己在梦里想起了所有。” 　　“然而，醒来后，我又有些忘了。” 　　希尔：“那就是还没有完全起效，准备好第三个疗程吧。” 　　塞因：“……” 第35章 大佬的情路 　　第三个疗程遥遥无期。 　　短期内重复相同的治疗会对大脑产生负担, 而希尔之后的行程都已排满, 最关键的一点是, 卡尔维德家主看了看时间，很快就坐不住了。 　　“最快什么时候？” 　　希尔道：“一周后。” 　　“那我们一周后再见。”塞因回道。 　　Beta先生面对昔日的好友，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大学时也没见你们有什么恋爱的迹象,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让我感到后怕啊。” 　　塞因：“后怕什么？” 　　“伴侣和闺蜜搞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希尔摇头叹息, 似乎是在庆幸自己的择偶眼光拯救了他。 　　“醒醒。”塞因面无表情道, “我不想哪天出现在街角的垃圾袋里。” 　　希尔沉默了：“这跟垃圾袋有什么关系？” 　　塞因也沉默了，他会这么说, 完全是因为西林就曾这么威胁过他——刚从前线退役的罗德军官，会把一切企图给他戴绿帽的混球切成肉块, 所以不要随便招惹这位已婚Beta。 　　希尔抽了抽嘴角，虽然不知道“垃圾袋”的梗, 但敏锐地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塞因起身提出了告辞。 　　希尔摆摆手，这次不再挽留。 　　出门的时候，塞因迎面看见一位红发的Alpha男性。两人的视线产生了一瞬间的交汇, 那名Alpha的体格十分强壮, 整个人如同一把随时出鞘的利剑，锋芒极盛。 　　塞因对他并无印象，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赶去。 　　“今天怎么提前来了？”希尔语气熟稔，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工作。 　　罗德这才将视线从塞因离去的方向收回, 走进房间问：“是他？” 　　希尔随口“嗯”了一句。 　　罗德皱眉，“他找上你了。” 　　“以病人的身份。”希尔头也不抬地回道，过了一会儿发现自家Alpha不再回话，这才放下笔，抬头微笑，“有什么问题吗？” 　　罗德：“没有。” 　　“不要摆出一副捉奸的表情，比起前科累累的罗上校，我的感情史仿佛一张白纸般，再干净不过了。” 　　罗德：“……” 　　红发的退役军官很快在Beta温和的微笑中软了气势。 　　RE今天来了很多客人。 　　尤金的重组手术已经准备就绪，将会在下午正式开始，金主弗列得照例亲自将人送来，并且在一旁监督着尤金签下了一系列文件。 　　而在与他们相隔不远的会客室内，尤金的好友波文正在等待接下来的血液抽样调查。 　　波文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性别的典型Omega，从简短的交谈中能感觉到他的胆子很小，说话时轻声细语。他的显性性别虽然是男人，但是个子很娇小，用泰格的话来形容，就是穿上女装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的柔弱小O。 　　波文期待地看向特助：“我可以见到尤金了吗？” 　　泰格：“……是这样没错，不过我们不提供特定的场所与机会。” 　　哪怕正主是个渣A，但这种帮两只小O牵线，在渣A眼皮子底下私会的感觉实在太过微妙，让泰格莫名觉得无法适应。 　　无法适应的还有西林本人。 　　他一脸冷漠地看着身旁哀求的Omega，道：“不行。” 　　尤金：“我知道这会令您为难。但我现在一想到即将进行手术，就感觉坐立难安，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我煎熬，所以我想缩短等待的时间，现在就进行手术。” 　　是想缩短见到波文的等待时间吗？ 　　西林扫了眼在门外守候的尼尔森先生，对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绿”的征兆，正用高位者惯有的沉思表情，凝重地监视着室内的两人。 　　西林淡淡道：“手术文件上的时间是下午。” 　　尤金眼睛一亮：“有改期合同吗？” 　　西林没有回答他，绿色的眼睛长久地注视着委托人，直到对方率先移开了视线。 　　尤金：“还是不行吗？” 　　西林摇摇头。 　　尤金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想改期，为什么不跟弗列得说。要知道，他显然很愿意为了你而为难别人。” 　　尤金一怔，很快低下头去：“不、不好麻烦先生的。” 　　——真是对古怪的AO。 　　西林心里想，但他没有继续去猜测尤金的想法，每对伴侣间总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自身就怀揣着秘密的人，已经没功夫去进行探秘活动了。如果是在RE成立之初，他或许还会感兴趣，但……现在他只想趁着Alpha失忆，好好跟对方谈场恋爱。 　　凯尔萨先生打发了委托人后，确认四下无人，又重点关注了那扇带给过他深重阴影的光调节窗，最后悄悄打开终端，点开了前几天刚买下不久的几本著作。 　　【为了便于理解，已出资邀请了XX工厂的数名演员进行拍摄，配合本书观看更佳。】 　　第一页只有一句简单的话。 　　成年人西林自然懂它的意思。 　　但做人的各种底线掐灭了在办公室看X的念头，所以他只是冷静地翻到了下一页。 　　一张十分生动的图。 　　“啪——” 　　他按灭终端，耳尖红得仿佛滴血，双手摸向文件，决定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过了一会儿，他稳定心神，重新打开了这本书。以一种端正严谨的态度去学习，不得不说，被情感大师推崇的X爱专家同样也是领域里大师级的人物。他的文字表达直接而露骨，通俗易懂得令人心惊，配图更是栩栩如生…… 　　西林没看一会儿就有些退缩。 　　不得不说，这本书的受众显然是有着稳定美满婚后生活的爱侣们，对于凯尔萨先生来说——他还是太嫩了些。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陷入了某种沉思：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趁A之危发生疑似这种“骗身”的行为……虽然他们是已标记关系，但若是塞因回想起来，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塞因又会用什么目光来看他？ 　　可是这二十几天时间，他费了不少功夫营造出两人恩爱多年的迹象。如果塞因执意要求履行夫夫义务，他有必要让自己在这一方面表现得熟练一些…… 　　思考问题会使人冷静。 　　西林揉了揉眼角，决定暂时搁置这本XX宝典。结果退出书城界面没多久，塞因的通讯就过来了：“我在楼下。” 　　西林：“……” 　　卡尔维德夫夫再次高高兴兴地公然约会去了。 　　大半单身的员工们已经看淡，维持着佛系的面容，安然目送大佬约会。 　　“什么失踪？你家Boss前一秒还从我身边经过呢。”人事一枝花爱莎小姐笑盈盈地跟远在卡尔维德总部上班的小姐妹调侃道：“诺，我刚拍的照片。” 　　说着就将两人相携离去的美好背影发送了出去。 　　小姐妹很久都没有回复信息，爱莎不以为然，体贴地给出时间给对方消化，转而切换频道投入了自家同事的讨论中——说到底，在偷拍方面，RE深藏不露的人才们真是太多了，隐没在拐角处、平日里双目无神、仿佛超然物外的技术大兄弟们一脸茫然、实则十指如飞地远程利用起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摄像头，为八卦事业提供了海量高清大图。 　　那段日子，众多RE员工们张望天花板的次数大幅度提高，很担心头顶隐匿着可怕的摄像头。 　　爱莎点开了她最喜欢的一张图。 　　画面中的两人并没有太多亲昵的互动，只是一瞬间的眼神对视，让即使是局外人的她，都不免感到心动。她心想，什么七年之痒，相敬如宾，她以前一定是瞎了才会觉得这两人有感情裂缝。 　　世上最令人嫉妒的不是富有，而是富有的同时还拥有爱情。 　　沉湎于复杂心绪的爱莎并不知道她的随手一拍给自家小姐妹带来了怎样的心灵震撼。毕竟卡尔维德总部的员工们见了掌权人仿佛刚破壳的无助鸡崽，就连背后八卦一句都要饱受不安与惶恐。 　　两位甜蜜期的老夫夫更是毫无心理负担，充分体现了爱情使人无心工作的真谛，等到再次回到公司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塞因特地将车驶入了地下车库，路上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西林也因为前一日塞因的“义务诉求”而满腹心事，心绪变得比以往都要敏感一些。 　　“我们一起上去吧。”塞因道。 　　西林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我认为工作是一件私密的事情，哪怕我们是伴侣，你也应该给我留下独立办公的空间。” 　　塞因听出了话里的潜台词，那就是他家Omega似乎嫌弃自己影响了他的工作，当即不认可地表示：“我可以增强员工的工作效率。你看，我一来，他们明显更精神了。” 　　这种说法毫无有力依据，西林看他的眼神是一言难尽的。 　　塞因见Omega并不上当，于是转换策略：“你要体谅一位待业在家，孤苦伶仃的重病ALpha。”他停顿三秒，认真道，“我保证不碰任何奇怪的按钮。” 　　西林的表情可谓是冷漠。 　　塞因：“……”果然，还在记着上一次的仇，这只小心眼的薄皮坏O。 　　“待业在家。说起来，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在做些什么？”西林忽然感兴趣地问道。 　　塞因一愣：“啊？” 　　西林说：“难道上午你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某种程度上确实如此，不过他是在前暗恋对象的目光中沉沉入睡的——说实话的风险过高，塞因含糊地应了声：“就……又睡了会儿。” 　　西林没想到随口一猜之下，Alpha竟然还承认了，顿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完了。” 　　塞因抿紧嘴。 　　西林叹了口气，恍惚间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巨龄A宝，片刻后他开口道：“在我没有许可的情况下，不许靠近我的办公桌。”嘴硬心软的Omega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担心放任Alpha脱节般继续宅在家里，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可逆的心灵损害。 　　而如愿得逞的ALpha喜滋滋地凑近占了一口香甜的便宜。当他的嘴唇刚触碰到细腻的肌肤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声。 　　Alpha敏锐的洞察力很快发现了藏身石柱后的人影。 　　塞因打开车门，朝着人影的方向大步走去。 　　“出来！” 　　偷拍的人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忙不迭地往停车场深处跑去。 　　塞因又追了几步，然而那人仿佛一只猴子似的，转眼就隐没在了车身后。 　　西林跟上塞因：“是什么人？” 　　“不像是内部人员，他手上拿的是专业的拍摄仪器。”塞因道，面色有些难看。 　　西林皱眉，RE园区的出入都需要终端验证，那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他抬起头，浅色的绿眼睛望向上方角落里的摄像头，“查一查吧。” 　　“卧槽！”技术大佬倒吸一口气，猛地被屏幕中BOSS的眼神吓到，差点以为当场暴露，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问题，惊讶道：“有外人混进来了？” 　　邻近的几位Beta小哥茫然地转过脑袋，看向自家领导，“啊？” 　　“醒醒！有狗仔混进来了。”技术总监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喊道：“快，给我把摄影机往那崽子脸上怼！” 　　总监的内心在滴血：刚才停车场里那么好的气氛，说不定下一秒两位Boss就能发展到舌吻，却被小人生生半道毁了——要知道他还想用这张神图吸引爱莎女神的注意呢！ 　　RE集团的地下车库结构并不复杂，每个区域之间都装有摄像头，偷拍者很快就暴露在了数位技术宅们的视线里。他戴着一只深色的口罩，手里还举着作案工具，似乎是在查看自己的偷拍成图。 　　技术总监冷笑数声，没经过他的允许，谁给他的勇气偷拍？！ 　　就在技术部远程发力的同时，泰格收到了来自西林的指示。 　　特助利落地将任务下发给了负责部门，谁知前脚刚踏进技术部说明完情况，对方就迅速调出了作案者的影像。 　　泰格震惊：“这么快？” 　　总监露出深不可测的神秘笑容：“高效是每位员工应当拥有的美德。” 　　泰格：“……” 　　安保人员很快随之而动，将自以为藏得隐秘的狗仔摁头逮住。当他们摘下作案者的口罩之后，特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波文？” 　　那位混进地下停车库企图偷拍的可疑人物，竟然是受邀前来参加抽样检测的委托人。 第36章 高清の车库 　　波文在被抓包后, 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反手将摄像机藏到了背后, 似乎很担忧会被抢去：“你们，别、别过来。” 　　他的反抗很快被镇压，这位娇小柔弱的Omega半点没有辜负自己的体格与相貌, 战斗力简直不堪一击。泰格当着他的面检查了设备，发现加了密，当即不顾小O的意愿, 粗暴地摁住对方的手解了锁。 　　“您可真让我惊讶, 先生。”特助冷笑道，“潜伏在RE的地下停车库, 随身还带了专业的仪器，这让我不得不好奇你的目的。” 　　波文弱弱道：“我, 我是百闻的娱记，我只是习惯带着摄像机, 没有、没有要偷拍的意思……” 　　呵。 　　特助阁下冷哼一声，这种申辩真是太蹩脚无力了。 　　“比起你说的话，我更喜欢眼见为实。” 　　波文着急地想要扑上来, 叫喊：“不要——！” 　　话音刚落, 一张高清的男男地下车库.jpg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泰格：“……” 　　阅历深厚、然而情史空白的特助原地怔愣了三秒，慢慢地别过了脸——身为员工，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当众目睹了老板们的亲密照。他身后的安保人员们也不好意思地干笑了起来。 　　没有人再怀疑波文的身份，他已经用自己的摄影技术充分展示了身为一名专业狗仔的基本功。那张“将亲未亲”的暧昧照，效果很有冲击力。 　　“拍得不错。”泰格由衷赞叹, “可惜我们Boss没有兴趣成为别人的谈资。” 　　特助适应了之后，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到下一张，显然还想进一步观摩。然而前面一张的主角却换了人。 　　他讶异道：“弗列得·尼尔森？” 　　这个本应陪伴在情人身边，仿佛一刻都不愿让情人离开自己视线的金主Alpha，正抱着一位金发红唇的女性，姿势暧昧。 　　波文面如死灰：“可以还给我了吗？” 　　泰格将目光移到这个小个子O的身上：“这才是你真正想要偷拍的对象？” 　　往前继续连翻数张，全是弗列得和这位金发情人的照片，也不知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还是真实存在的原因，画面中的两人实在过于亲密了。 　　有一张两人在车子里，弗列得俯身贴过去，仿佛是在亲吻。 　　渣啊…… 　　早前就听闻过弗列得“辉煌战绩”的泰格皱起眉头，指着图片：“这不是……” 　　“B区。”身后的安保人员贴心地提醒道。 　　泰格恍然大悟，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在B、C两区的交界处，波文很有可能是拍好之后，从B区一路过来，恰好撞见了约会归来的卡尔韦德夫夫。 　　“不要带我去见尼尔森。”波文哀求道，眼里盛满了惊惧。 　　泰格平静地收缴了这部记录了卡尔韦德夫夫“偷情”证据，和尼尔森先生出轨石锤的仪器，诚恳道：“虽然我认为他的行为作风存在问题，但这不是纵容你的理由。” 　　波文抖了抖身体：“别带我见尼尔森。” 　　真是个小可怜啊…… 　　泰格喟叹一声，他本来就没打算把人领到尼尔森面前，哪有在自家遭了贼，还把贼拉到客人跟前的道理？当然是选择移交送法呀。 　　但这位Omega似乎快要吓坏了，一个劲求自己的模样着实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弗列得先生……” 　　O脸煞白：“不，不要告诉他！” 　　“不要告诉我什么？”弗列得·尼尔森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他看起来心情不怎么美好，脸色黑沉。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略显狼狈的女人。女人身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甜蜜花香，显然是情动之后造成的信息素泄露，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中途打断了某事的不悦。 　　波文转过身，看到他们后愣了愣神，却出奇地变得平静了起来。 　　“唉，还是被撞见了。” 　　体格瘦小的Omega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泰格：“？？？” 　　特助条件反射又看向弗列得，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皱眉的严肃表情。 　　接着，泰格就目睹了大变O脸的现场版。 　　只见在他面前仿佛一只小绵羊的Omega摇身变成了另一种画风。 　　“今天是尤尼重生的日子，他就要摆脱难闻的油漆味了，但这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波文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身上，用一种慢悠悠的语调发出一阵感叹。 　　女人后退半步，往弗列得身后躲了躲。 　　弗列得皱眉，沉声问：“你跟尤金是什么关系？” 　　“尤尼？尼尔森先生觉得呢？”波文歪了歪脑袋，表情看起来纯真而无辜，“总之不是您和这位女士的关系。” 　　弗列得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我并不担心两个Omega能搅出什么事情。” 　　波文：“尤尼前几天还告诉我，他即将有很大的改变，这样的改变说不定会让他得偿所愿。” 　　弗列得挑眉：“他的心愿？” 　　波文：“当然是跟您有关的了。” 　　弗列得一怔，唇角微微抿起，似乎有些高兴，而他身后女人的脸色顿时又沉了几分。 　　“哦？他说了什么？” 　　波文友善道：“不告诉你。” 　　弗列得脸一黑，转而看向泰格，询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泰格心说他也想知道啊。 　　波文：“也没有什么大事，我没想到会因此打搅了先生的好事。” 　　弗列得的目光锁定在特助手上的赃物：“摄像机？” 　　泰格尴尬地咳了咳。 　　波文眨眨眼：“是我给尤尼准备的礼物哦。” 　　特助微笑：“他在地下车库涉嫌偷拍，我们正在处理。” 　　弗列得：“能给我看看吗？” 　　泰格微笑：“我们会处理好，这台摄像机中的任何影像都不会流出。” 　　弗列得：“是关于我的吗？” 　　泰格微笑着点点头，继续重复：“我们会处理好的。” 　　弗列得忍耐了半秒：“有人以我的名义约了莎莎，我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泰格和他身后的数十名安保人员不约而同地将眼角余光转向了那个略显衣衫不整的女人。 　　“哦，莎莎啊。” 　　弗列得：“……” 　　几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而卡尔维德夫夫正行色匆匆地行走在RE宽敞明亮的走廊里。 　　西林说：“我刚才看到谢林的终端屏了！” 　　塞因说：“我也看到了。” 　　西林面露纠结：“为什么技术部能够操控地下车库的摄像头？” 　　塞因认真道：“现在系统都是共通的，他们有这种能力很正常。” 　　西林：“可我看到其中一个画面很眼熟。” 　　塞因：“毕竟每天上下班都会经过车库。” 　　西林幽幽道：“我还看到我们的车牌号了。” 　　塞因立即收声，不敢轻易接话。 　　西林的眼神中闪动着塞因看不懂的光芒，他显然想到了两人在车库里悄悄做的坏事。但到了最后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他又抬眼看了看走廊四周，似乎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摄像头。 　　塞因将疑神疑鬼的Omega拽到自己跟前，试图用行动证明根本没有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毕竟谁也阻挡不了合法夫夫秀恩爱。 　　“难道以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偷偷亲一口了？” 　　西林：“……” 　　塞因皱眉：“你是不是嫌弃现在的我了？还是觉得被人看到很丢脸？” 　　一顶顶帽子扣下来，扣得西林一愣一愣，恍恍惚惚间摇了摇头。 　　塞因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西林：“……”好像很有道理。 　　“外强中干”的Omega根本来不及思考反驳的办法。 　　Alpha脸上堆满了志得意满的笑容，身体试图贴近过去，然而他的笑容维持了没多久，身体就被推拒回原地。 　　西林叹了口气。 　　塞因：“怎么了亲爱的？” 　　西林：“我正在重新审视自己曾经的眼光。” 　　塞因咧嘴一笑：“年轻时的宝贝儿十分慧眼独具。” 　　西林皱着眉头，艰难地“嗯”了一声，“算是吧。” 　　塞因：“……”受宠若惊。 　　西林直视着塞因的眼睛，问：“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你会不会……” 　　塞因：“会不会什么？” 　　西林目光下垂：“也没什么。” 　　塞因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他捉起Omega的手，脑中转过一圈在五年前十分流行的情话，试图调解一下气氛——要知道他也很想早些记起来，然后重订一星舰的新鲜玫瑰花送给他。 　　“我忽然觉得，就这么养着你也不错。”西林说话的语气很认真，眼中闪动着幽深的绿芒，“听说现在已经有了记忆消解的药物，要不要给你来点试试？” 　　塞因暗吸一口气：“不了，我感觉这样不好。” 　　“虽然RE没有卡尔维德家大业大，但是养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我看你也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整天“游手好闲”的家庭主A隐约感觉到了地位危机，但他冷静思考一番后，回答说：“这跟记忆没关系，不管记不记得，都不影响你养我。” 　　西林:“……” 　　时间真是可怕，它将一位原本强烈抵触吃O饭的大Alpha，变成了如今理直气壮求包养的小白脸，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塞因面色坦然。 　　西林愈发觉得这位失忆Alpha近期越来越让O看不懂。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走廊里的警铃声忽然响起，静谧的园区里顿时被一连串尖锐的鸣声打破。 　　RE的主办公楼位于各幢大楼中心，与隔壁的检测区大楼中间只留有一条空中长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便是在长廊中间。 　　警报声响后，两人对视一眼，西林便朝着检测区赶去。 　　长廊尽头是一扇大门，只要打开门，左转便是给委托人注射重组剂完成信息素改变的治疗室；右转则是重组前进行各项身体检查的抽样室；直行的话，就是RE内部工作人员的办公与休息区。 　　西林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刚想往里走，结果迎面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 　　“西林！” 　　塞因眼疾手快地接住被撞得后仰的西林，踢起一脚，将铁门重新踹了回去，发出“怦——”的一声巨响。 　　塞因担忧道：“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西林摇摇头，除了一开始收势不及，脑袋上磕了下之外，他并没有受伤。 　　“刚才冲出来的是谁？”西林问。 　　塞因瞅着西林泛红的额角，心疼道：“没看清，我把门又踹回去了。” 　　西林：“……” 　　塞因了解到自家O的意图，将人扯到身后，自己上前一步重新将门打开——空无一人。 　　人呢？ 　　西林视线下移，看到了躺在地上，捂着鼻子，挣扎起身的熟人。 　　“尤金？” 　　地上人挣扎的动作一停，缓缓抬起了头。 　　西林&塞因：“……” 　　尤金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塞因的奋力一脚显然让这位门板后的青年吃了不少苦头。他的运气不太好，重重的铁门正好磕在了鼻尖，流出两道鲜艳的血痕。 　　“凯尔萨先生……” 第37章 那些黑历史 　　检测区的休息室内, 西林与塞因端坐一旁, 等着对面的可疑分子擦拭完鼻血。 　　“我只是……手术成功, 太高兴了，所以急着想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先生。”尤金的眼睛隐藏在厚重的刘海之下，“我没想到差点撞到人。” 　　“你已经撞到了西林。”塞因在一旁冷声提醒道, 眼角余光还停留在西林泛红的额角上。 　　尤金也意识到了问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西林：“我没事。” 　　他确实没事, 额角只是有些发疼, 但并没有破皮。 　　眼前的Omega还没有用收敛剂将新生的信息素味道隐藏起来，淡淡的木质香传来, 给人一种心神安宁的感觉。重组疗程对身体的负担不会很大，但刚接受完治疗就这么活蹦乱跳的病人, 尤金算得上是第一个，更不用说之前他还表现出一副内心脆弱的模样。 　　西林看了眼塞因, 已婚Alpha不会轻易受其他Omega的信息素影响，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如果你那么想见到尼尔森，我现在就可以将你提前半小时完成手术的事通知到他。” 　　尤金回绝道：“不用了！”似乎是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烈, 他又放缓了语气, 轻声道，“我想自己走到他面前，他肯定也期望着我能摆脱那股恶心的油漆味，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做完手术后，满心期待第一时间告诉情人好消息的Omega看起来深情又招人心疼。 　　可惜西林知道这人心心念念的说不定是他那位可疑的Omega密友, 这就不得不让他对尤金给出的理由保留怀疑的态度了。 　　眼前这个Omega肯定有问题，哪怕跟他没见过几次面的塞因也应该是意识到了。 　　但目前来看，尤金虽然神神秘秘，但却没什么攻击性，甚至处境看起来有些糟糕，这也是西林没有当场戳穿的缘故。 　　尤金调整了一下姿势，出声道：“我已经没事了，我想我可以走……” 　　“波文呢？你想要见到的人，他现在应该还在检测室，但你似乎把他遗忘了。”西林淡淡道，这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尤金特地拜托了他进行安排，结果真等到手术成功后，他却将人完全抛诸脑后。 　　尤金抬起头，目光直视面前的卡尔维德夫夫，似乎是在酝酿措辞。 　　西林坐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扶手边，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尤金叹息道：“凯尔萨先生，您和您的伴侣感情真好。” 　　西林表情不变。 　　尤金继续道：“在来RE之前，先生特地让人调查了您，这不是恶意的，他只是习惯做这样的准备。所以我很惊讶，我原本以为你们的感情肯定存在某种问题，毕竟当初的开端有些不尽如人意。但今天看到了您和您的Alpha，才发现是我想偏了。”他顿了顿，眼底似乎带着艳羡，由衷发出感慨：“真好啊……” 　　西林皱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您是一位很好的人，我原本以为像你们这种处于高位的成功人士，很少会去考虑陌生人的请求，但你答应了我许多无礼的要求。”他顿了顿，“我很感谢您。” 　　尤金卷起袖口，露出手腕，上面遍布着一道道疤痕，触目惊心。他自嘲地笑了笑，“您瞧，感情不睦对于我这种小人物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塞因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西林。 　　西林淡淡地扫了眼他的伤疤：“感情的事不应该用自己的身体出气。” 　　尤金摇了摇头：“婚姻美满的人很难懂我们这些人……” 　　“因为你们只会折腾自己。”西林毫不留情道，“而不是想想其他的出路。” 　　“其他的出路？”尤金缓缓勾起了嘴角，“我已经在找了。” 　　他的眼神直直盯着西林，“只要您什么都不做。” 　　西林眸光一闪，没有打断尤金的话。 　　“波文是来帮我一个小忙的。凯尔萨先生，谢谢您能让他过来，我接受了你们的重组手术，并且对RE的技术叹为观止，弗列得应该已经支付了所有的费用，我也很感谢他。不过，现在我想回去了，可以吗？” 　　“回去？” 　　尤金点点头，认真道：“嗯，回去。” 　　“他看起来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尤金眨眨眼：“先生很厉害，但他动不了所有人。” 　　塞因挑了挑眉。 　　弗列得确实撼动不了卡尔维德，但他也没兴趣无故成为他人倚仗。 　　尤金摇了摇头：“而且我不会影响到RE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古怪Omega的脸上放射出奇异的光芒，与他先前畏畏缩缩的模样判若两人。 　　西林：“你看起来有些高兴。” 　　尤金：“因为RE给了我一个新生的机会。” 　　不单单是信息素，这里也将是他斩断过去的地方。 　　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显然，无论西林是否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会继续自己的计划。 　　西林沉默了很久，似乎是在思考，最后，他给出了答复。 　　“你走吧。” 　　地下车库里，泰格一行人还在与波文周旋，这只外表娇弱害羞的Omega口才出乎意料的好，每每当有人想要停止僵局将他带上去时，他总是能三言两语让对方暂时忘记这个念头。 　　弗列得也没有离开，他试图撬开Omega的嘴，然而对方说的话总是带着点似是而非。场面僵持了很久，直到特助的终端响起。 　　“西林，怎么了？哦，什么？！好，我知道了。” 　　泰格结束通讯后，眼神相继落在了弗列得和波文的身上。 　　“弗列得先生，尤金的手术结束了，很顺利。”他用余光瞄向女人，继续道，“他说醒来后等不到你，所以自己先回去了。” 　　弗列得一愣：“他的终端限制都没解，怎么回去？” 　　泰格眼神锐利道：“终端限制？” 　　弗列得表现得很平静：“给精神失常者设置限制，有什么不对吗？” 　　泰格摇摇头。 　　在听到尤金的消息后，他也没了跟波文周旋的耐心，转身就往楼上赶去。他的女伴恨恨地瞪了一眼波文，急忙追了上去。 　　于是车库里只剩下波文与RE的众人。 　　泰格看向波文。 　　波文歪了歪脑袋，无辜地回望他，“我愿意缴付罚款，并且上交作案工具。” 　　“你真的不想让我带你见弗列得吗？”泰格忽然问。 　　“人赃并获”的下一秒，这位形迹可疑的Omega口口声声哀求着别把他带到弗列得的跟前，但其实泰格原本就没有这个打算。 　　反倒是在波文一遍遍的哀求下，泰格才想到要去通知弗列得。如果不是当事人自己出现了，他十分肯定自己过不了多久就会去联系弗列得。 　　这个Omega似乎是在给他心理暗示，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弗列得。 　　在这个时候，特助隐约明白过来，波文意在将他们拖住。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泰格问道。 　　波文在弗列得走后，似乎又变回了一只无害的小O。这让特助很不适应。 　　波文问：“尤金的手术顺利吗？” 　　泰格：“很顺利。” 　　波文开心地笑了笑：“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真的不能留一张照片给我吗？”他指着被收缴的作案工具，诚恳道：“柏威老总的风流韵事十分吸睛，我会因此获得很多的奖金。” 　　特助面无表情地用行动做出了拒绝。 　　“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核你的委托申请书了。” 　　波文问：“那我之前预交的订金可以退还吗？” 　　RE金牌特助转头冲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一字一句道：“当然，不能。” 　　波文：“……” 　　尤金失踪了。 　　在接受完重组手术后，活蹦乱跳地在众人面前离开了RE，并坐上了一辆深色的跑车。跑车歪歪扭扭地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很快就驶离园区，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摄像头尽职地拍下了他离开的全过程，因而当弗列得愤怒质问的时候，西林只是调出了一系列影像，表示：“RE不是拘留所，无权限制委托人的自由。” 　　弗列得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西林：“你不该将一个不久前还试图轻生的病人放出去！” 　　“你也不该如此无礼地对待我的Omega。”塞因出声道。 　　弗列得：“你又是谁？” 　　塞因扫了他一眼，除了他以外，西林还能是谁的Omega？ 　　盛怒中的人总是比平常蠢了些。 　　弗列得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人的身份，他脸色微变，神色略有收敛。 　　“卡尔维德？” 　　塞因冷笑：“那个长刘海自己长了腿，难道你想让我们把他腿打断了？” 　　弗列得：“……” 　　对于卡尔维德，他还是有些忌惮的。他没有想到这尊大神会在这里，而且对方的态度摆得很明显了，甚至一出口就没有给他留下太多余地。 　　如果RE的员工知道了他的腹诽，估计会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最近卡尔维德家主来RE的次数简直让人怀疑他是准备来这儿安家了。至于回护自己的伴侣，那更是毫无问题了！ 　　弗列得意识到自己在RE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地下车库的那名Omega，很有可能是接应尤金的同伙，你们把他交给我，我要亲自问他几个问题。” 　　西林讶异：“同伙？尤金只是自己先回去了，怎么还会需要同伙？” 　　塞因配合道：“说不定他还怀疑我们绑架了他的Omega。” 　　西林：“听说你们Alpha的占有欲到了一定程度会变得病态。” 　　塞因：“你是说被害妄想症？” 　　西林思索片刻：“也可能是被绿妄想症。” 　　弗列得：“……” 　　这种当着他的面故意咬耳朵却不压低音量的行为是怎么回事？！ 　　憋闷到了极点的柏威老总再也无法在这间酸臭的办公室待下去，只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火急火燎地寻找自己走丢的Omega。 　　金发女人尴尬地站在角落里，看了看情况，扭头再次急急跟了上去。 　　卡尔维德夫夫安坐在原位，目送着弗列得和他的另一名情人逐渐消失的背影。 　　“我原本觉得尤金有古怪，没想到他最终的目的是逃离这个男人。” 　　塞因在一旁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知道，其实内心十分茫然，纯粹是靠本能在配合西林。 　　于是西林跟塞因讲了讲前因后果和自己的猜测。 　　这个类油漆味的Omega原本是弗列得众多宠物中的一位。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尤金在弗列得的心中应当有着很不一样的地位，远比泰格口中所说的地下车库那位金发女性更受弗列得的重视。 　　即便如此，这场不对等的情人关系依然令尤金痛苦不堪，甚至想要结束生命。 　　“弗列得的控制欲极强。”想到短短几次会面这个Alpha的表现，西林得出结论：“所以当他说尤金有终端限制的时候，我也不怎么感到意外了。也许除了终端限制，弗列得还用了其他手段，限制尤金的出行。” 　　而心灰意冷的Omega已经失去了留在弗列得身边的想法，联合自己的好友，计划在RE“人间蒸发”。 　　联想起之前尤金屡次去治疗室附近晃荡的行为，应该也是在熟悉地形。 　　塞因挑眉，忽然回想起自个儿的终端也受着限呢，他用打量的眼神审视西林——某种程度上来讲，某些人表面坦荡荡，背地里也藏着坏心眼，还好他是个宽容大度的Alpha，能容许自己的Omega耍些小心机。 　　西林仿佛感应到了Alpha背地里的腹诽，扫了他一眼：“我只是限制了你的通讯。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态，接通了之后能知道自己在和谁谈话吗？” 　　塞因立马道：“我当然知道。”想了想这话有歧义，“知道你是为我好。” 　　西林：“我也没有控制你的驾驶权限。” 　　塞因忙点头。 　　西林：“更没有打断你的腿，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塞因一僵。 　　西林：“所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塞因：“……” 　　西林：“你认为我跟弗列得的行为性质一样吗？” 　　塞因认真道：“像我这样的重病患者，就是应该进行终端限制！” 　　西林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分析尤金的事情：“令我想不明白的是，他在手术前，请求我们提前进行。” 　　这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弗列得看管的太紧了，提前手术时间很难瞒过弗列得，他照样还是会“准时”地等在手术室门口，亲眼看着自己的Omega出来。 　　“如果他被别的事拖住了呢？”塞因笑了笑，“别忘了地下车库里也发生了点事。没有猜错的话，会有人先引走弗列得，接着拖住他。” 　　这样就说得通了。 　　想到出现在弗列得身边的陌生女人，心想这也许就是引走弗列得的原因了。 　　“但那位女士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大胆行为的人。” 　　塞因：“也可能她也被骗了呢。” 　　西林疑惑地看向他。 　　塞因指了指自己的终端：“比如，我的终端从不会对自己的Omega保密。” 　　西林讶异：“你是说，尤金可能用弗列得的终端引来了那个女人。” 　　塞因没有表态：“你也可以问问尤金，他临走前不是还给你留了联系方式吗？” 　　西林：“……”他没打算去联系尤金，但Alpha似乎对尤金留下联系方式的事不太满意。 　　尤金的事，自始至终他们都是局外人。西林并不清楚弗列得和尤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意去深究他人的秘密。 　　尤金的重组手术很成功，这意味着他们的委托合同已结束。无论他在离开弗列得以后去往何处，都不再与RE有关了。 　　他再也不必因为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而遭受异样的目光，也无需再守着一份不对等的感情。 　　在这片星际，还有数不清的“尤金”饱受信息素歧视与折磨，尤金仅仅只是RE众多委托人的其中一位而已。 　　西林没有说的是，摆脱了信息素困扰的尤金，在离开弗列得之后，或许会有更好的人生。那个Omega手腕上的道道伤口至今还停留在西林的脑海中，他喜欢弗列得吗？或许吧，然而没有回应的感情终将走向消亡。 　　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Alpha，另一层面上来说，每个人其实也不一样。 　　他也曾耗费了数年，才终于抓住了机会，慢慢靠近了喜欢的人。在那以前的每一天，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只不过，尤金的事情还是给了西林危机感。 　　他开始担忧起塞因的记忆，这个问题仿佛定时炸弹般摆在两人面前。 　　塞因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正如老医师所说，恢复记忆也许仅仅只需要一个契机，谁也预料不到那会是什么，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在此之前，他秉持着过一天是一天的消极态度，故意忽视，甚至无意识地耽误了塞因的恢复治疗，就是为了不想让现在美满的现状过早结束。 　　倘若有一天，塞因恢复了记忆，那如今的这一切很可能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局面。 　　晚上的时候，西林趁塞因在洗澡的时候悄悄去了书房。他从终端界面找到了那个很多次在心中晃过的熟悉名字，两人的通讯界面还停留在数天前的对话。 　　【西林，我想到替塞因恢复记忆的办法了。】 　　【我们见一面。】 　　在提出见面邀约后，对面就不再回复了——他将所有的主动权就交给了西林。 　　以至于过去了那么多天，希尔都没有再催促过他。 　　还要再等等吗？ 　　西林又迟疑了。 　　他看着终端上属于希尔·李维斯的头像，回想起曾经的那段日子里，当他向远在边际星的希尔吐露自己糟糕的际遇后，塞因·卡尔维德便会受人之托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这种时候，他就会对卡尔维德的深情叹为观止——仅仅只是心上人的一句话，就能为讨厌的人做到这种程度。 　　“咔哒”，身后的门有了动静，塞因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站在门口看着西林。 　　西林按灭了终端，起身走向塞因。 　　对方凑了过来，将脑袋安置在西林的肩上。他的收敛剂快要失效了，流露出淡淡的古怪味道，塞因自己倒没有发现，西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着Alpha回到卧室，取了一条干毛巾，替他擦干了头发。 　　Omega的力度不重，按压在头皮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湿发。 　　塞因舒适地眯着眼，等到感觉差不多了，就将Omega揣进怀里吸了一口。 　　“塞因，你以前讨厌我吗？”怀中的人冷不防问出了这么一句。 　　塞因揉揉他的头，“你还好意思问。每次都是你把我骂得体无完肤，就差没把讨厌我三个字挂在脸上了。” 　　西林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你是不是要气死了？” 　　塞因笑了声：“是啊，恨不得堵住你的嘴巴，然后把你绑去小树林教训一顿。” 　　西林：“……小树林？” 　　塞因机智地闭上嘴，换了个其他的说辞：“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Omega怎么这么凶啊，一点也不……”他顿了顿，改口道：“不像是普通的Omega。” 　　西林：“所以你就把我的毕设藏起来，把我堵在校门口放狠话，还当着全校人的面揪着我的领口质问我？” 　　塞因身体渐渐僵硬，他放开了怀里的人，干巴巴地说：“以、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西林垂下脑袋，也不说话了，情绪似乎陷入了低落。 　　塞因：“……” 　　卡尔维德家族的教育很难培养出这么恶劣的Alpha，但经由西林随口列举，他才隐隐感觉到了心虚，这种一听就不像是正经A能做出的事情……好像真的是他做出来的？ 　　由于记忆问题，那些事情其实就发生在“不久前”，因而历历在目。 　　塞因试图揭过曾经的黑历史，“我什么时候当着全校人的面欺负过你了？” 　　西林抬起头，用那双浅色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塞因投降地闭上了嘴。 　　西林幽幽道：“毕业典礼的那次。” 　　塞因醍醐灌顶，猛地想起了那段黑历史录像，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不会吧，我真的动手了？” 　　西林彻底退出了塞因的怀抱，面对Alpha的疑问，只从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看得出来，你想揍我很久了。” 　　塞因如遭雷劈：“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对一个Omega动手？” 　　西林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上床钻入被窝，背对着塞因躺下，看起来特别黯然神伤。 　　塞因心想不能就这么结束啊。 　　他迅速也钻进了被窝，将人捞出来，一边捞一边表示：“就算我真的动手了，你也不像是会忍气吞声的人。你快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西林扒住床单，不肯配合。 　　塞因见状，心生一计，将手伸入被窝，精准地放在了腰窝处，挠了挠。 　　被窝中的Omega顿时将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往床的另一头挪去。 　　然而Alpha很快有了进一步的镇压动作，他将两只手都摸了过去，一只手揽住了人，另一只手开始上下作恶。 　　“不许仗着我失忆就使坏。”塞因无情地捏着Omega的痒痒肉，“不然我是会动手的。” 　　被恶劣行径摧残的Omega终于忍受不住，扭头看向塞因，他的眼角有些泛红，好像是被欺负狠了，他寒着脸，抗拒道：“卡尔维德，我唔……” 　　狠话还没放完，腰间的痒痒肉又被碰了数下，他难受地想要躲开，还想将脸板住，但是痒意很快冲垮了理智，让他再也绷不住表情，气恼地笑出声。 　　“不许……碰！” 第38章 塞因的晚归 　　塞因看着被自己欺负的满脸通红的Omega, 心想：很多事情早已有了迹象, 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欺负”这个Omega, 在很久以前，西林就是不一样的。 　　他慢慢停下了作恶的手，也不想去深究毕业典礼上自己最后有没有对西林动手的真相了, 只是缓缓贴近过去，在Omega湿润的眼角轻轻印下一个吻。 　　他很快得到了回应。 　　西林伸手将他的脖子往下拉，主动让这个吻变了质。 　　唇舌交缠, 属于彼此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 　　从塞因的唇部，再缓慢下移到喉结, 西林明显感受到Alpha的喉结滚动了一瞬。他有些高兴，因为巴尔多·科林的研究结果表明, 那是另一方与自己情感共鸣的体现。 　　他在亲吻的间隙问：“塞因，你现在喜欢我吗？” 　　Alpha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这是塞因头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两人已经标记过的关系, 西林无需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就能轻易勾起他强烈的反应。 　　丝丝缕缕的奶香味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弥漫在被窝中，西林还在断断续续地亲吻塞因的鼻尖,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顺着睡袍挤入, 他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停下了动作。 　　“等等。” 　　关键时刻，Omega忍不住叫停了。 　　塞因声音有些暗哑，低下头看向Omega，耐着性子等他说下去。 　　西林却直接从床上站了起来, 双脚一跨，越过横陈在床上的Alpha，遛下床奔逃而出。 　　塞因：“……” 　　独自留在床上的Alpha一脸不可置信，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最后脑袋里只剩下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他真的在毕业典礼上对这个记仇的Omega动手了？否则也不至于要遭受这样惨绝人寰的报复啊！ 　　当晚，西林隔了半个多小时才重新进了房间，他看着躺在床上“冷若冰霜”沉思中的Alpha，心虚地靠近了些。 　　塞因没有任何的反应，眼中没有丝毫光芒。 　　西林：“……” 　　Omega也没多说什么，试探着上了床。被窝里暖融融的，暮秋的天气已经有了寒意，他将略有些冰冷的脚塞进了身侧Alpha处，然后窝在一角闷不出声。 　　“凯尔萨同学。” 　　就在西林放下心的时候，身侧的Alpha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呼唤。 　　西林镇定道：“很晚了，睡吧。” 　　睡？ 　　塞因侧过身，将被窝底下小心翼翼试图凑过来取暖的脚，用小腿灵活地夹住。 　　西林镇定地表示：“有些事，等你恢复了记忆再说吧。” 　　塞因冷笑：“万一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西林：“再过段时间。” 　　塞因继续冷笑：“凯尔萨同学，你是在剥夺一名Alpha的天性，放在哪里都是不占理的。” 　　西林动了动脚趾，将自己送入对方的怀中：“不说了。” 　　塞因：“……” 　　西林又说：“大学时你就该明白一个事实：每一次吵架你都占不了上风，这次也是同样，所以别白费口舌了。” 　　这话听着简直非常有道理。 　　塞因：“呵呵。” 　　西林蹭了蹭头，扬起脑袋在Alpha的下巴处亲了亲：“晚安，关下灯谢谢。” 　　“……” 　　房间里很快就暗了下来，黑暗中传来Alpha咬牙切齿的话语：“凯尔萨同学，等我想起来后，你可要好好等着。” 　　卡尔维德家主放狠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狰狞，只不过悄悄搂过去的手，动作格外轻柔。 　　在这之后，RE又先后迎来了几桩委托，而瑞斯小表弟在那日聚会过后，就彻底销声匿迹。偶尔西林想到那日的赌约，很快又被其他的事转移了注意力。 　　这天，西林照常准点结束工作，却没有在楼下看到塞因的身影。 　　塞因经常会亲自开车接他回家，偶尔也会被其他的事耽误，比如跟隔壁的艾纳大爷下棋忘了时间，或是突发奇想做起了家庭煮夫。西林也不是那种矫情到非要人接的人，在大门口没有看到熟悉的车子，就心平气和地拐去了地下停车库，自己开车回家。 　　在经过塞因最喜欢的某家甜品店时，他又熟练地停好车，拐进去，三分钟后，他提着据说是最新爆款的草莓乳酪走了出来。 　　——好久没有投喂自家Alpha了。 　　心情莫名轻快的Omega，终于驱车到了小区，当看到某个熟悉的空荡荡的位置后，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 　　往常就算塞因没有来RE接他，也必然会算准了时间等在小区门口，然后两个人下车一起走完回家的路。 　　虽然西林觉得这其实没有什么必要，但习惯以后，骤然发现没有人等着了，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接着，他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内一片静谧，屋子里没有任何活人活动的迹象，他皱起眉，在各个房间里兜了一圈，确认没有某人的身影后，西林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 　　他将包装精致的甜点放入储藏柜中，又抬眼看了看时间，撩起袖子将书房和卧室打扫了一遍，又下单订购了一些食材。 　　期间，他取出终端，朝夜不归宿的Alpha发出了通讯请求。 　　然后嘟声响了三下后，通讯就被掐断了。 　　西林：“……” 　　这反常的序曲让他感到不安。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骇人听闻的失踪案和绑架案，在他试图调用关系寻求帮助的时候，一条来自塞因的讯息及时跳出。 　　【有事，晚点回来。】 　　西林抿了抿嘴，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先是毫无交待地晚归，再是毫无解释的讯息，塞因·卡尔维德的做派令O心寒。 　　好歹没有音讯全无。 　　订购的食材很快就送到了，西林捧着一堆蔬菜肉类，面无表情地进了厨房。等到他准备好晚饭，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但塞因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 　　西林再次取出终端，发出了通讯请求。 　　——如果这次没有接通，那就准备睡广场吧。 　　Omega心里冷冷地放出狠话。 　　所幸这次通讯没有被拒绝。 　　塞因疲惫的声音透过终端，传入西林的耳中。 　　“我马上回来了。” 　　西林张了张嘴，很想顺着终端把对面的人揪到跟前。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家庭伦理狗血剧的必备台词：“你干什么去了？” 　　塞因：“等我回来再说。” 　　西林：“？？？” 　　紧接着，通讯再次被掐断了。 　　Omega睁大了眼睛，看着屏幕暗下的终端久久回不过神。 　　外面似乎下起了绵绵细雨。这种糟糕的天气加剧了西林的坏心情，他转身取出草莓乳酪，拆开精美的包装，面无表情地咬去了一大口。 　　他又打开客厅的星屏投影，用终端下载了几部影片，端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看着。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剩下星屏微弱的光芒忽明忽亮。 　　西林不知不觉就将那份草莓乳酪消灭了大半，不得不说，甜品店的热销款味道确实不错，连他这个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人都觉得满意。 　　糖分中摄取的能量缓慢地支撑起他的理智。最后他决定将最后一大口留了下来。 　　塞因说的“马上”远比西林认为的漫长，他没有等来熟悉的脚步声，反倒等来了瑞斯的视频通讯。 　　想到这是“相亲聚会”后瑞斯小表弟的第一次联系，西林调节好情绪接通了通讯。 　　“哇，嫂子你在跟我哥看鬼片啊？”瑞斯猛地凑近屏幕，吓了西林一跳。 　　西林调低了播放音量，摇摇头：“没有。有事么？” 　　瑞斯在屏幕里张望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法看到西林镜头以外的任何事物后，终于安坐回去。二话不说，就先长叹了一口气。 　　两O各自相望。 　　瑞斯应该是在房间里，耸拉着脑袋，眼圈发黑，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西林则身处黑暗的客厅，脸颊边映衬着星屏的蓝光。 　　过了一会儿，瑞斯终于开口了，却仍旧没有说自己的事。 　　“我哥没陪你看鬼片吗？” 　　西林面无表情地将镜头移向星屏，只见屏幕上正在播放一对情侣撕心裂肺的吵架。 　　“你为什么瞒着我去见他！”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我跟他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难道你对我就没有半点信任吗？！” 　　“信任？信任就是放任你偷偷跑出去跟人约会，却装作视而不见！” 　　…… 　　瑞斯面容扭曲了一秒，“没想到嫂子也喜欢这种剧吗？” 　　“无聊，随便看看。”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剧。 　　瑞斯投以理解的目光，又好奇问：“我哥人呢？” 　　西林：“他有事出去了，还没回来。” 　　瑞斯松了口气：“幸好他不在。嫂子，我有些心事想跟你说。” 　　西林：“说。” 　　瑞斯：“……” 　　总感觉眼前的人有哪里不一样的小表弟缩了缩脖子，但满腹的心事淹没了这种感觉，他露出愁苦的表情，小声问：“嫂子，如果你被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表白了会怎么样啊？” 　　西林：“拒绝。” 　　瑞斯僵硬了片刻，又试探着开口：“不、不太好吧？” 　　西林：“那就接受马拉维。” 　　瑞斯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受到了惊吓：“那也太奇怪了吧……不对，跟马拉维、有有有什么关系？” 　　西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瑞斯：“……好吧，是他。”黄毛Omega慢慢拉起被子，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嫂子你怎么这么聪明呀？” 　　西林的眼底毫无波澜，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陷入爱河而不自知的小O故作嫌弃地吐槽心上A。 　　“你说会不会是他从相亲这件事上得到了启发，故意想出来整我的？” 　　西林：“有可能。” 　　瑞斯撇了撇嘴：“可他态度还挺真诚的，不像是骗人。” 　　西林：“嗯。” 　　他冷淡的反应半点没有浇灭瑞斯倾诉的欲望，黄毛Omega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不好意思，“我因为这件事连着三天没有睡好觉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要是他想以此来折磨我，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西林幽幽地继续看着他。 　　瑞斯还在唉声叹气地叙述整件事的经过：“那晚跟你们分别后，马拉维送我回去的路上，突然就把我拽进了小花园里。” 　　西林：“……” 　　瑞斯捂住脸：“然后他就说……他他……” 　　“好了，不用说下去了。”西林及时制止了小表弟的话，“细节方面不用告诉我了。” 　　瑞斯通红着脸：“他可能就是在故意报复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等红晕褪下来一些？ 　　他在这头面临着Alpha夜不归宿的悲惨境遇，对面的人却浑身沐浴在爱情初绽的喜悦中。他的快乐源泉小天使瑞斯，已经不在了。 　　西林更失落了。 　　但他还是没有辜负小表弟的信任，中肯地给提醒道：“所以你现在仅仅是担心他的表白是否真实？” 　　瑞斯愣愣地点头。 　　西林又继续问：“而没有诸如‘你喜欢的是埃尔，该怎么拒绝马拉维’之类的烦恼？” 　　瑞斯如遭电击，小被子缓缓从身上滑落，张着嘴一副想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辩解的模样。 　　西林：“我录屏了。” 　　瑞斯：“哈？” 　　西林：“过会儿传给你，你自己看看吧。” 　　瑞斯怔愣了几秒，突然又将脸凑了过来。 　　西林只看到自己的终端虚拟屏上挤满了瑞斯的脸：“……” 　　黄毛Omega还在兀自挣扎：“嫂子是说我也喜欢马拉维？” 　　西林面色不变：“我没说过。” 　　瑞斯震惊之极：“这怎么可能？你觉得我这么憔悴像是一副被喜欢的人表白的样子吗？” 　　西林忍耐了片刻，说：“乖，不要拿鼻孔挤压镜头。” 　　瑞斯迅速退开。 　　西林叹了口气：”如果你是在怀疑这是不是马拉维的恶作剧的话，那你可以放心了，他是认真的。” 　　瑞斯缓缓地重新披上了自己的小被子，脸上写满了“不明觉厉”四个大字：“嫂子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西林：“所以，乖，早点睡觉。明天睡饱了，再想想怎么回应马拉维。” 　　眼看着西林要挂断通讯，瑞斯同学火急火燎地说：“那、我我我怎么回应呀？” 　　西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瑞斯重重点头。 　　“那就简单点吧，拒绝，或者接受。” 　　“简单？” 　　西林：“简单。” 　　瑞斯眯着眼：“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西林：“……” 　　瑞斯：“他还限我三天之内给出答复，明天他就要上门来要答复了，我可不可以躲到你这儿来？” 　　西林：“这才是你联系我的真正目的？” 　　瑞斯目光躲闪。 　　西林残忍地拒绝了他：“今晚你还是熬夜吧。” 　　瑞斯：“啊？” 　　西林：“想想清楚。在感情上不给出明确态度，是渣中的一个典型特征。” 　　这一次通讯，小表弟没能在亲爱的嫂子身上汲取到正能量，甚至比通讯前的状态更加焉了。 　　他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想到明天的事，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当他抱着枕头开始打滚的时候，终端屏幕亮了起来。 　　【记得把明天的结果告诉我。】 　　【先别告诉你哥。】 　　瑞斯看着来自嫂子的讯息，内心涌动起一股暖流——不管怎么说，嫂子是真的关心他！ 　　——差点忘了赌约的事。 　　西林一阵后怕。 　　原本他以为瑞斯心心念念的埃尔肯定在他的心头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结果今晚一番谈话下来，这糊里糊涂的小蠢O几乎快将自己的“心上人”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围着马拉维转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得上是渣中典范。 　　但不管瑞斯渣不渣，要是他在马拉维的事情上开窍太早，那么自己跟塞因的“二十日”赌约就输定了。 　　西林皱了皱眉，想起某人至今还未归家的事实，抬头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半小时了，外面的雨似乎变得更大了。 　　他打开了客厅的灯，室内顿时明亮起来，再披上外套，也没去管还在播放着狗血剧情的星屏投影，从玄关处取了一把伞就往小区门口走去。 第39章 糟糕的往事 　　小区门口十分安静。路灯已经亮起, 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 拉出斜斜的长影子。西林背靠着墙壁, 撑着伞，一双眼睛注视着前方来往的车辆。 　　门卫注意到了他，打开窗户和他打起了招呼。 　　“今天换你等他啦？” 　　西林循声望去, 有些疑惑。 　　门卫笑了笑：“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两口吵架，来门口堵人了呢。” 　　西林：“……” 　　门卫随即摇摇头：“不过看到是你，我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哈哈哈。” 　　西林一愣：“为什么？” 　　“你家那口子等你的时候经常跟我唠嗑, 我当然知道了, 小两口感情好嘛！” 　　西林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他倒是不知道塞因还能跟旁人聊起这种事情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别人谈论自己的。这个时间点, 小区的来往车辆不多，西林便和门卫交谈了几句。 　　又过了几分钟, 从远处尽头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跑车。 　　西林撑着伞，往前走了几步。 　　车子一开始仿佛没有看到他, 往前开了两米后，停了停，又重新倒回到他的跟前。车窗摇下, 露出某人英俊的脸庞, 挺直的鼻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墨镜。 　　大晚上的戴墨镜？这跟脸上写着“有猫腻”有什么区别？ 　　西林伸出手指，轻轻一挑，墨镜一下子被取了下来：“脸怎么了？” 　　塞因：“……” 　　卡尔维德家主顶着眼角铁青的伤口，默默地扭头不去看他。 　　西林凑过去，将脸贴到Alpha的颈部, 嗅了嗅：“喝酒了？” 　　塞因一动不动。 　　西林皱起眉头，站直身体，转身从另一侧上了车。 　　暮秋的天气带着寒意，西林钻入车中，顿时感受到了车子里足足的暖气。 　　“我等了你好久。” 　　西林嘴边有无数的问题。 　　为什么忽然晚归？为什么喝酒？为什么不主动跟他说清楚？ 　　但当真的见到了人，心里只剩下某些柔软的情绪，让他没了质问的心情，出口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些黯然。 　　塞因捉住了他的手，手上还残留着冰凉的冷意。 　　“下着雨怎么还等在门口？”他终于开口了，边说边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Omega的手，“我说了我很快回来。” 　　西林“哦”了一声：“一个小时前说的。”如果这叫很快，那世上就没有慢了。 　　塞因又不说话了，他板着脸，双手慢吞吞地揉捏着掌心的手。 　　西林被揉搓了片刻，就有些不乐意了，他抽回手，语气冷淡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塞因看向他，目光比以往多了几丝锐利与审视。 　　西林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浅绿色的眼底流露出狐疑的神色，说：“你……” 　　“我跟迪赛他们聚会去了。” 　　聚会？西林抽了抽嘴角：“那你眼角的伤是怎么回事？” 　　塞因面不改色：“磕到了。” 　　西林：“……”这借口一点也不走心。 　　塞因认真补充道：“喝糊涂了，不当心磕到桌角了。” 　　西林哼哼两声，姑且接受了这种说法，又问：“为什么喝酒？” 　　塞因：“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西林的脸色“刷”地变白：“什么？” 　　塞因低下头，启动了自驾系统，车身缓缓移动，朝着小区内的别墅驶去。 　　“你想起什么了？”西林问。 　　但是塞因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没有答复他。 　　西林有些着急了，碰了碰对方的手臂，催促：“塞因？” 　　Omega的语气还算镇定，但眼底的慌乱已经出卖了他的不安。 　　塞因回过神，问：“安格斯，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西林大脑当机了一会儿，恍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合租室友：“他？他不是几年前就离开首都星了吗？” 　　塞因没有说话，目光定定地看着西林，看得他心脏重跳了几下。 　　“你好像很害怕，向我求助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卡尔维德家主垂眸看向Omega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说：“我去救你了吗？” 　　西林怔住。 　　塞因说：“他对你的抑制剂做了手脚，是不是？” 　　西林眨了眨眼，忽然感到有些发冷。 　　塞因探出半边身体，将西林困于座椅与身体之间。车内空间顿时变得狭窄起来，两人贴得很近，喷出的鼻息互相缠绕在一处，在这个雨天，笼罩在记忆上的灰层正慢慢被冲刷洗净，露出曾经晦暗的过去。 　　西林听懂了塞因的话，对方似乎是在等他回答，他努力找回声音，说：“是，不过我锁了门，他进不来。” 　　塞因：“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了吗？” 　　西林摇摇头。 　　塞因：“那……我来的及时吗？” 　　西林不说话了。 　　车子很快驶进了车库。但两人都没有下车，隔着一段距离，还能看到客厅里没有熄灭的暖黄色灯光。 　　塞因说：“西林。” 　　“你来得很及时。你把他打晕了，然后砸开了房门，把我带去了你的公寓。”西林将目光移向车窗外的昏暗景象，说：“就是这样。” 　　卡尔维德家主贴近了西林，去瞧他的表情。 　　西林躲了几下，似乎不想在这个时候离人太近。 　　“你……”塞因刚想说些什么，西林忽然打开了车门。 　　冷意裹挟着细雨打在Omega的脸上，他的语气也仿佛变冷了几分：“先进屋吧。” 　　屋内客厅的星屏已经不再播放之前的狗血剧情了，桌上的菜肴大多也已经冷了，被吃的只剩下一小口的草莓乳酪孤零零地摆在茶几上，旁边是散落的包装纸。 　　塞因拿起了那一小块草莓乳酪，送进了嘴里。 　　香甜的牛乳裹挟着草莓的酸甜，味道非常不错。如果是往常，塞因肯定会追问自己这款新甜点的来历，然后趁自己上班的时候，偷偷遛出去买。但此时此刻，塞因只是吞咽了一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是以前的事令他毫无胃口了吗？ 　　西林闭了闭眼：“你还想起别的事吗？” 　　塞因咽下了甜点，眸光微闪，缓缓说：“没有。” 　　这个答案似乎让眼前精神紧绷的Omega松了口气，他露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微笑，说：“嗯，不着急，以后会想起来的。” 　　塞因配合地点点头。 　　但仅仅是想起了这件事，就已经够糟糕的了。 　　西林躲在卫生间里，看着镜子里面色难看的自己，发了会儿呆。 　　他不是没想过塞因会逐渐恢复记忆，但他以为会再过一段时间，至少不是现在。但塞因竟然想起了安格斯的事，对于西林来说，那是他和塞因关系的转折点。 　　那次发烧过后，塞因照顾了他一段时间，虽然称不上多么体贴，但以当时两人不怎么和睦的关系来讲，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塞因对于病人的容忍度非常高，又或许是Alpha骨子里的保护欲作祟，他始终没能狠下心将孤苦伶仃的Omega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西林故意延长了自己痊愈的时间，又借着这件事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塞因面前，因为有了前几次的交往，两人的关系陷入了诡异的缓和期。 　　但这尚不足以让他们步入婚姻的殿堂，真正的转机是源于安格斯——他替换了西林的抑制剂。 　　身体机能发育成熟的Omega会开始周期性的发情期，因此在古早的年代里，Omega早早会在未成年时就与Alpha订婚。但如今银星的抑制剂已经趋于完善，能很好地解决婚前发情期的问题，不必再受生理本能的困扰。 　　西林察觉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第一时间锁紧了房门。 　　他一开始有些无措，从成年起，他就一直定期接受抑制剂，从来没有真正陷入过发Q期，所以只是觉得自己有些难受，没什么力气，身体软绵绵的。 　　没过多久，馥郁的信息素冲破了收敛剂的限制，弥漫了整间屋子。西林也从没有这么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信息素味，没过多久，安格斯敲响了房门。 　　“西林，开门。” 　　西林当然不会开门，他很清楚安格斯的品性；也在发Qing潮起的瞬间，就转过无数的念头：抑制剂不会无故失效，唯一有可能接触自己东西的人，只可能是安格斯。他虽然大多时候都只在自己的卧室范围内活动，但同在屋檐下，想要替换掉某些东西也不算太难。 　　门外的Alpha语气越来越急促。 　　无论他的初衷是什么，房间内快要溢出的Omega信息素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全身的气力逐渐流失，西林拖着发软的身体取下了桌上的终端。 　　“塞因。” 　　Omega的声音尖细而柔软，没了平时的锋芒与镇静，让对面的Alpha有些迟疑。 　　“怎么了？” 　　西林断断续续地说：“塞因……他要进来了。” 　　卡尔维德呼吸停顿了片刻：“谁？” 　　西林哽咽一声说：“我的抑制剂失效了，他在敲门，安格斯……安格斯在外面。” 　　塞因沉声道：“我马上过来。” 　　随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安格斯的敲门声越来越重，隔着门板似乎能听见对方粗重的喘息声。 　　西林摇晃着走到衣柜边，拉开衣柜底层的抽屉，拨开层层衣物，找出了一管没有任何标签的试剂。他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试管内淡蓝色的液体也缓慢摇颤起来。 　　“彭、彭、彭！” 　　门外被浓郁的Omega信息素刺激到失去理智的Alpha用力捶打着门框。 　　每一位银星人都知道，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一旦冲破抑制剂的束缚，将会化成多么可怕的怪物。 　　西林瘫倒在地，感受着气力从身体流尽的过程，从身体深处慢慢升腾起奇异的灼烧感。那管淡蓝色的试剂始终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几次想打开试剂，最后却抖抖索索地将它重新放回了抽屉深处。 　　抽屉被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挪到窗台边，贴着透明的窗玻璃往下看，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默数着时间。直到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辆熟悉的跑车后，Omega终于放下心神，歪倒了身体，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模糊。 第40章 一切的开端 　　塞因赶到的时候, 西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现在回想起来, 也记不清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塞因在校区附近的私人公寓内。 　　这就是他和塞因标记关系的开端。 　　没有什么你情我愿，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顺水推舟的意外。 　　“哗哗”的流水声在耳边持续响着。 　　西林拧紧了水龙头, 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水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管被取出来又重新被掩藏起来的备用抑制剂成了他心中最难言的噩梦，以至于即便后来他和塞因步入了婚姻, 也没能让他走出阴霾。 　　它时刻提醒着自己：他曾是一个多么卑劣的人。 　　“咚咚——” 　　洗漱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塞因的声音随即从外面传来：“西林。” 　　西林猛地惊醒过来，强迫自己从低沉的情绪中抽出, 转身打开房门。 　　“什么事？”他表现得十分平静，除了脸色有些惨白外, 看起来毫无异样。 　　塞因皱眉：“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他走过去，上手捉住Omega的手腕, 当感受到皮肤冰凉的温度后，语气更是带上了些许不满：“为什么不用热水？” 　　西林：“……有点热。” 　　塞因看了他很久，分明就是不认同的表情。他上前一步, 西林却一个侧身率先从旁边饶过他朝卧室走去, 还拢了拢单薄的睡衣——暮秋的气温确实挺冷，下次还是换热水滋脸吧。 　　“……” 　　看着西林得背影，塞因叹了口气，往前迈一步，直接弯腰将Omega抱起, 稳稳地朝着大床边前进。 　　西林：“！！！” 　　卡尔维德家主把人塞进了柔软的被窝中，再仔细地盖好，他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憋出一句：“我错了。” 　　西林面露疑惑。 　　“我不该自己偷偷跑去喝酒。”塞因道歉的语气有些别扭，语气也比往常快了数倍，“你生气就冲着我来，不许折腾自己。” 　　西林皱了皱鼻子，空气里还弥漫着Alpha身上未散尽的酒味，听着塞因的道歉声，他别过脸，淡淡道：“我只是困了。” 　　塞因在应对情绪不佳的Omega上，已经学会了从善如流：“那就睡吧，别感冒了。”他捻起衣袖闻了闻，“我去清理一下。” 　　从被窝中伸出的手精准攥住了塞因的衣物，西林仰着头认真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塞因疑惑：“啊？” 　　西林：“……”不然为什么一想起来就要喝酒？ 　　可是看塞因的反应，好像是没有完全想起来的样子，可是他话里话外又好像想起了很多一样。西林也拿不准他到底想起了哪些。 　　比失忆症患者更折磨人的，估计就是失忆后不知道想起什么东西的恢复期病人了。 　　西林提高了被子，暗中观察塞因的神色，发现对方一脸的平静，不像是卡尔维德家主觉醒完全版的模样。 　　“放心吧。”塞因拍了拍被窝中偷偷瞄他的Omega，安慰他：“安格斯不会再出现在首都星了。” 　　西林愣了愣。 　　塞因勾起一抹微笑：“我找人打断了他的两只手，移交给了Omega保护中心。” 　　西林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波澜，有些震惊地看向他。 　　哪怕是如今三性平等的年代里，也依然会有人剑走偏锋地借助信息素做出一些恶劣的事。由于生理的原因，Omega通常会在信息素事件中成为受害者，而镌刻在基因中的不平等也令绝大多数的Omega选择隐忍。 　　保护中心就是为此而诞生，它独立于其他检察部门，专门接收各种信息素罪犯，甚至还制定并完善了新Omega保护法。 　　西林原本还奇怪，那件事发生以后，安格斯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踪迹。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西林心情复杂。他不是没想过或许塞因会在事后对安格斯做出什么手脚，但自始至终，塞因都没有再跟他提及这个人。 　　在那件事上，除了他这个明面上的受害者外，塞因其实才是真正被牵连的人。虽然Alpha从来没有提及过这些，但西林能感受得到。 　　塞因目光闪烁：“没什么好说的。” 　　西林：“……”是了，像这种人渣的去向，确实没有提起的必要。 　　“我缴纳罚款了。”塞因决定有必要解释一下，“像我这种性质的斗殴事件，缴纳完罚款就没事了。” 　　？？？ 　　好的扒。 　　塞因：“也没有必要继续再为这种人渣浪费情绪。”他停顿了几秒，“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他了。” 　　西林：“……” 　　塞因看了看只露出一颗脑袋的西林，忍了忍，还是没有克制住，上手摸了摸：“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赶过来的。” 　　西林问：“你教训安格斯，是为了我吗？” 　　塞因放在脑袋上的手一顿：“当然。” 　　西林紧绷的神色终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他曲肘撑起半边身体，灵活地钻进了Alpha的怀里。 　　被子从Omega的腰腹部散开，透过宽松的睡衣，能看见大片白净的肌肤。细瘦的手臂顺着塞因的身体慢慢往上移，勾住了脖子。他微微起身，整个人粘了上来，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塞因的方向凑去。先是轻轻碰了碰坚硬的下巴，上齿贴住，没怎么使力地咬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口感不怎么好，很快又吐出来，转而蹭到了塞因的颈侧。 　　刚洗过澡的皮肤犹带着几分湿润，贴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舌腹划过肌肤，带起一连串的麻痒，让塞因浑身僵硬起来。 　　他往后躲了躲，似乎有些诧异西林突如其来的亲密行为。 　　西林动作紧接着也一顿。 　　不过下一秒，塞因在反应过来之后，迅速反客为主。 　　…… 　　半分钟后，卡尔维德家主铁青着脸，忽然起身冲去了洗漱间。 　　西林气喘吁吁，盯着Alpha的背影出神。 　　虽然出了些小插曲，小插曲还带着点阴霾，但夫夫生活还是照常进行。在浴室待足了几十分钟的塞因，裹着浴巾回到床边。 　　床上的黑发Omega已经陷于半睡眠状态，眼睛微微眯着，在他靠近的时候，侧身让了些位置，但整个人完全没有了白日里精明灵活的样子了。 　　塞因坐在床边，没有发出太多的声响，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西林彻底闭上了眼睛，呼吸趋近平缓，他才无奈地低声道：“晚安。” 　　他抬手关闭了所有灯光，房间内顿时一片漆黑，厚重的窗帘遮挡了所有外来的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出一阵细微的叹息，在床沿维持着坐姿许久的塞因，终于缓缓躺下，伸长了手臂将西林圈住。 　　第二天早上，目送着西林离家上班后，塞因打开终端，通讯录里的灰色区域有了变化，之前西林设下的限制已经解开了。 　　三A级以上医院，拥有对病症患者痊愈后的终端解限制权力。 　　他很快找出了林纶的联系方式。 　　“今天我会来总部一趟。” 　　卡尔维德总部的员工最近一直在为着同一件事苦恼。 　　从RE那边每天都在不间断地传来许多稀奇古怪的资源，经常是照片，偶尔也会有动图。不得不说RE的摄影小哥很有水平，将图片中的两位主角拍摄得非常俊美，哪怕不在现场，都能感受到爱情的冲击力。 　　但这也不足以让他们沉迷美色，抛弃理智，去接受自家老板有可能转性的事实。 　　作为历史悠久的老公司，卡尔维德总部向来都承载着优秀学子的无限渴望，能够进入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业内翘楚，单独拎出来放在社会里，都能算得上是精英人才。 　　精英人才怎么能八卦呢？ 　　RE那帮科研出身，看起来生活作风很随性的新兴企业能够集体议论上级的绯闻八卦，但他们身为持重可靠的顶尖人物，怎么能也做出聚众议论的举动呢？ 　　所以，当塞因出现在总部的时候，前台人员只是怔愣了半秒，立马挤出得体的微笑，无可挑剔。不只是她们，所有人在看到久违的Boss忽然现身，面色都绷得很稳。 　　塞因面无表情地一路上了楼，心想：这么一对比，RE那帮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家伙显得有活力多了。 　　林纶早早等候在他的办公室里，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回来了。” 　　因故矿工一个多月的卡尔维德家主淡定地点点头。 　　林纶随即露出慈爱的微笑。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工作仿佛洪水般朝着塞因兜头扑来——他被淹没了。 　　“K230矿星的能源即将枯竭，我们只能暂缓开采进度，但这意味着会带来8.5%以上的亏损。” 　　“最近勘测组又发现了一颗小型荒星，无生命迹象，地质含有大量金属元素。但它实在过小了，虽然不会让我们亏损，但也赚不到哪里去。” 　　“还有M37新的当权人似乎对我们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是……” 　　…… 　　塞因出声打断了这场没有尽头的汇报。 　　“等等。” 　　林纶停了下来，目光和蔼地望着他：“好的，我不急。” 　　塞因沉默了半晌，面色沉如水，心里已经想念起自家柔软的Omega了。 　　远在市区另一端的RE园区内。 　　西林总觉得有些不安。 　　昨天晚上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以至于一整个晚上他都睡得有些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塞因恢复记忆，两人再次陷入冷战式婚姻；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的谎言被无数人戳穿。总之过程很不美妙，仿佛有巨石压在心头，时不时让人心悸。 　　醒来后，还猛地看到塞因压在自己身上的脸，顿时睡意全无，急急忙忙就赶来了RE。 　　但是真的到了RE，又觉得如坐针毡，他不由疑惑起塞因此刻在做什么。 　　这种情绪直接影响了他的办事效率。 　　期间弗列得几次登门，气势汹汹，都被西林找人打发了，结果对方还带了一群人跑来RE取证，说是寻找失踪人口的线索。西林并不想再去费神管这些事，毕竟失踪人口早上还跟他发来了感谢信，似乎在新的星球安定下来了。 　　…… 　　西林叹了口气，所有的工作在他脑袋里机械地转动，却始终浮于表面，很快就会被其他的念头取代，他自暴自弃地拿起终端，向塞因发去了一个视频通讯的请求。 　　对面嘟声响了很久。 　　难道又不接？他皱眉。 　　幸好没有多久，终端终于有了反应。 　　塞因的虚拟成像顿时出现在了西林面前。 　　西林：“……”他眯起眼，第一时间发现了塞因的不寻常。 　　塞因一身正装西服，打扮得光鲜亮丽，目光深沉如有实质，同记忆中的卡尔维德家主完全重合了起来。 　　西林瞬间产生了某种错乱感，迟疑地喊了声：“塞因？” 第41章 总部一日游 　　塞因扯了扯领带, 解开一粒扣子。仿佛被人按下什么按钮似的, 前一秒气场全开的家主, 后一秒瞬间坍垮成了巨婴。 　　“啊，西林。” 　　西林注意到他的背景不像是在家里：“你在哪？” 　　问完这句话后，他自己也脸色一僵——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每时每刻都要盘问伴侣去向的可怕Omega了…… 　　塞因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在总部。”他没有特意隐瞒自己的去向, “前几天听你说总部出了些问题，我正好没事，就过来露个脸。” 　　西林心一紧：“怎么突然就去总部了, 你一个人可以吗？” 　　塞因刚想回答“没有问题”, 余光却瞥到了堆在桌前的大批文件，顿时表情有些深沉, 出口的话语就这么缺了点底气。 　　“还……可以吧。” 　　绿眸一闪。果然是有些问题吗？想到总部内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哪怕他一个局外人都感到头疼, 别说是记忆不完全的塞因了。 　　他认真问：“需要我过来帮忙吗？” 　　塞因：“……” 　　一瞬间，卡尔维德家主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又被他一一压下。他虽然有些意动，但也舍不得折腾西林四处走动，最后摇了摇头：“不用了, 晚上等我来接你。” 　　西林脸色复杂, 什么也没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塞因的身后传来敲门声，西林知道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便中断了通讯。他站起身，披上外套, 出门的时候迎面撞见了泰格。 　　特助问：“又回去啦？” 　　西林沉默地看着他。 　　泰格：“……”该死，明明是普通的语气，他为什么偏偏要加个“又”字！ 　　“嗯，我去看看塞因，有什么事通讯联系。” 　　泰格嘴角一抽，心想这才分别几个小时，就又要去看了？这对老夫夫是怎么回事，能不能给他这个单身Beta一点活路？ 　　卡尔维德总部位于市中心，驱车过去很快就到达了。 　　西林在婚后来这里参观过几次，不过由于面积过广，楼层内的区域分布较为复杂，他也记不住太多，只知道塞因的办公区位置。 　　塞因给他在总部的底下车库里申请过空位，他将车子开到门口，直接设置了自寻停车位模式，便径直走进了大楼。 　　卡尔维德总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将交谈声控制在一个适宜的音量。底楼的休息区内三三两两坐着几位商务打扮的人士，前台已经发现了他，眼底流露一丝困惑，在上前询问和按兵不动中摇摆。 　　令她庆幸的是，西林已经循着记忆，来到电梯区口刷了终端。 　　闸口很快放行。 　　前台的心也放了回去。 　　既然有通行权限，那就不是什么可疑人士了。 　　不过那个男人长得真好看呀，好像还有些眼熟……算了，好看的人都差不多，丑的人却是各有特色。 　　前台迅速将自己不专业的念头摒弃了，调整为工作状态。 　　事实上，诸如隐形Boss来公司视察却被不长眼的小员工刁难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西林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了顶层，路上还因为出众的外表引来了一些人的余光。 　　能够在这幢大楼里混得哪个不是人才，少数几个已经靠着自己惊人的认脸能力，辨认出了西林的身份。他们呼吸一窒，步伐不变，眸中闪现暗芒无数，最后有礼有节地朝他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孤身一人沐浴在员工关怀下的RE总裁头一次反省起自家小企业的礼仪问题与精神面貌。什么时候他也能拥有这么一批优秀的员工？ 　　——西林·凯尔萨对自家员工的戏精本质早已看得透透的。 　　塞因的办公室还跟上一回来时差不多，不管是摆件陈设还是物品的放置习惯几乎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令西林意外的是，办公室里空空荡荡，没有半个人影。 　　不在？ 　　办公室里的热系统持续工作着，室内温暖如春，星屏处泛着锁屏后的微弱蓝光。 　　西林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踱步来到桌前。 　　桌上摆放着一杯咖啡，摸了摸，温的。旁边的挂架处随意地搭着件外套。他认出是不久前塞因与他通讯时穿的那件。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确实回来过，只不过不凑巧，他现在又出去了。 　　西林拉开椅子，坐在了卡尔维德家主的位子上，低下头，竟然还看到未关闭完全的抽屉里露出了蛋糕包装纸的一角。 　　“……” 　　他扯开抽屉，当看清蛋糕全貌的时候，嘴角抽了抽——正是昨晚他带回家的草莓乳酪，包装已经拆封，生产日期是今天。 　　看来某位甜食爱好者的执念十分深重。 　　他又发现甜点的边缘角落已经被咬掉一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塞因又将它放回了抽屉。 　　——可能是有急事。 　　西林眼中浮现一抹忧色。以塞因如今的状态，其实不适合过早地接触公司的事务，但有些事无法逃避，有些责任无法放下。他叹了口气，随手拿起缺了一角的甜点，放进嘴里尝了尝。 　　味道果然不错，怪不得那家伙背着他又偷偷去买了。 　　Omega坐在自家老攻的办公桌前，边吃着甜点，边静静等人。 　　塞因的桌上摆放着两人的照片，照片中的他们神情严肃，肩膀挨着肩膀，看不出多亲密，但也绝对不会是毫无关系的样子。 　　西林伸手拿起合照把玩了一阵后，给迟迟不现身的某人发去了讯息。 　　【在干什么？】 　　塞因的答复很迅速。 　　【开会。】 　　绿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不在办公室。 　　【顺利吗？】 　　这次塞因回复的有些慢了，半分钟后终端才有反应。 　　【小问题。】 　　西林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地敲打虚拟键盘。 　　【开会还回讯息？】 　　“嘟。”圆润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塞因摆摆手，示意某个发言人：“继续。”说完，他低头打开界面，看到消息后，嘴角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没人会提意见。】 　　当消息发送出去后，塞因抬起头，面对在场人员的时候，已经转化成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威严模样。 　　众人：“……” 　　玛德，这会实在开不下去了！ 　　由于够资格来到这间办公室的人都被拉去开会了，西林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鸠占鹊巢，先是吃光了塞因只来得及咬上一口的甜点，再是将冲调好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用自己的终端连接星屏。 　　【有听不懂的地方告诉我。】 　　西林体贴地充当起失忆Alpha的坚实后盾，虽然他本身也对各种编号古怪的矿星名和金属物质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场亿度一下。 　　热系统运转下的办公室舒适宜人，西林公然占用了卡尔维德当家人的位子，开始处理起RE的事务。 　　远在另一边的泰格忍不住欣慰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老板总是能轻易炒掉不努力的员工，可员工面对老板的翘班，只能含笑承担起更多的义务，这大概就是新时代最不平等的现状了。 　　“咦？你是……”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西林转过头，发现是一位年轻娇小的女性。 　　黛西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上来替Boss取一份文件，竟然会撞见办公室里有人。 　　作为一名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她向来对身居高位者存有一份敬畏之心，对于长辈对她的提点与交待时刻铭记于心。而他们提醒最多的就是：卡尔维德先生不喜欢别人随意踏足他的办公区域。 　　那个男人此刻却坐在卡尔维德的座位上，喝着卡尔维德的饮品，用着卡尔维德的办公星屏。 　　她内心无比震撼。 　　那是一个相貌非常不错的男人，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确认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但就是隐隐觉得眼熟。 　　“闯入者”并没有丝毫被人发现的惊慌，反而主动问她：“什么事？” 　　“我来取一份文件。”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就条件反射地进行了回答。 　　西林示意她进来取。 　　黛西走进办公室，内心敲响警钟——这个突然出现在办公区的男人实在太可疑了，但也有可能是某位她没记住的上级大佬，她是该大胆盘问还是保持沉默？ 　　三分钟后，她抛开了满腹心事，顶着满头的大汗，专心致志地翻找着桌面。 　　西林问：“你找的文件标题是什么？” 　　黛西说：“好像是M……37，对，M37开头的。” 　　西林：“……” 　　【你把《M37》的文件放哪里了？】 　　塞因一愣。 　　【在我的办公桌上，我用杯子压住了。】 　　西林挪开已经被他喝空的杯子，翻过装订成册的文件，文件封面赫然是黛西寻找的M37。于是他将文件递到了她的面前。 　　黛西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接过文件后，又仔细辨认了封皮上的几个大字，眼神迷茫中带了点玄幻：“谢、谢谢。” 　　西林平静表示：“不客气。” 　　黛西：“……” 　　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个男人很不一般。 　　这时，塞因的追问跳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西林笑了笑。 　　【因为有位女士找了它很久。】 　　“最近娱乐圈的几位艺人似乎对我们公司存在敌意。”林纶提出了一个现象，“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次数多了，已经有群众对我们的垄断行为提出质疑。” 　　塞因思索一阵：“嗯，那就让公关去处理。”他屈指敲了敲桌面，一边五指翻飞地敲击着终端，一边说：“柏威星娱的弗列得私生活混乱，他最近的很多行为都有些冲动，据说是跟他的一位离家出走的情人有关。” 　　众人：“……” 　　为什么Boss一脸深沉说出口的却是八卦啊，还是这种花边绯闻？！一时间，众人脸色各异，脑海中闪过无数土豪矿爷与娱乐大亨的诡异内幕。 　　长辈林纶适时询问：“柏威星娱？” 　　塞因点点头，不过没心情去解释前因后果。 　　“嘟——” 　　终端提示音再次响起，众人已经麻木，都不想去数这次会上这恼人的提示音究竟响了几次！发讯息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的大老板——开个静音模式不好吗？ 　　最令他们无法适应的是，竟然还次次低头认真去看？！ 　　果然，这一次，卡尔维德家主依然不负众望地点开了信息界面。 　　众人：“……” 　　林纶笑了笑，岁月并没有给这位长者太多的痕迹，他看起来远比其他人更加心平气和，问：“看来这一个月的休假生活很丰富啊。” 　　是了，一个月！ 　　这是深埋于众人心里得一个疑惑，但直到现在才终于被提到了明面上。塞因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现身总部了，这在五年中是头一遭。在场众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其实内心都怀揣着同样的困惑。 　　就在众人都朝塞因投去好奇的目光时，对方却忽然站起了身。 　　期待能满足好奇心的众人齐齐一愣。 　　塞因：“先休息十分钟。” 　　…… 　　说完，卡尔维德家主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步履匆忙，仿佛十分着急。 　　？？？ 　　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一个月不见，塞因的心思愈发捉摸不定。 第42章 大佬的修养 　　小文员黛西捧着工作文件茫然地走出了办公室, 回过身, 还贴心地关好了门。等到她站在电梯区安静等待的时候, “叮——”从电梯里走出了自家Boss。 　　塞因上下审视了她一眼，“M37？” 　　黛西：“啊，M37。” 　　塞因点点头, 拢了拢衣服，精神奕奕地绕开她走了。 　　“等等，里面有……”个可疑男人。黛西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拐角, 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她木然地踏入电梯, 按下了会议的楼层。当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的脑内忽然闪现过一段模糊的记忆, 紧接着更多的细节浮现出来。 　　在总部近乎严苛的新人培训中，她的前辈曾花了半小时的时间简单介绍了一下老板的家庭成员, 其中就包括一位绿眼睛的Omega。 　　黛西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张虚拟成像，印象中那个Omega容貌非常出色, 她一度还腹诽过有钱人的眼光真是高。现在想想……那张虚拟成像似乎和办公室里的陌生男人十分相像？ 　　不是说Boss公私分明，哪怕两人结成伴侣，也很少让自己的Omega插手公司事务, 那位Omega更是谨遵原则, 几乎不会踏足总部吗？ 　　黛西的脑中转过无数的念头，从豪门疑云到感情异变，风云变幻之后，只余下一个最务实的念头：她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卡尔维德“夫人”。 　　……好像有些过于不真实了。 　　“卡尔维德夫人”此刻正单手撑着下巴, 另一只手快速地敲打着键盘，双眼认真地注视着星屏。 　　塞因进来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他关上门，轻微的动静引起了Omega的注意，西林抬了抬眼皮，很快又重新放回到了星屏上。 　　塞因走过去，当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后，不由眼皮一跳。 　　“你们给矿星命名都这么讲究的吗？”西林一脸凝重地看着他，“还有这些金属名称。”他指着满屏幕奇怪的字母搭配与无数奇形怪状的生僻字——这对一个前期苦心钻研信息素，后期深陷公司管理工作的人来说，是很大的为难。 　　西林叹了口气：“我可能帮不上你太多。” 　　塞因深沉道：“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西林上下审视他，眼中流露出打量的神色：“你知道？” 　　博学广闻的家主点了点头，沉稳的外表很容易让Omega放下疑虑与担忧。西林却眯起了眼，狐疑地说：“可我记得你是在结婚后才接手这些东西的。”既然失忆了，为什么却还记得这些鬼东西？ 　　他对于塞因刚接手总部时的情景印象很深。 　　某人一度还拿出了啃毕业论文的精神，彻夜不眠地恶补各类文献。那段时间的塞因长期处于高负荷的状态，眼底经常带着一圈乌青。西林也想过劝他早些休息，但又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找不到机会劝说。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某一天夜里，他因为喝多了咖啡导致失眠，于是跑出去想倒杯水冷静一下，结果一眼就看到书房里还亮着灯。 　　他只犹豫了半秒，就去厨房准备了两杯热牛奶，一杯留给自己，咕噜噜喝光；另一杯端给了塞因。而塞因十分给面子地将牛奶一饮而尽，朝他道谢后，两人就陷入相顾无言的状态。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西林瞄到了星屏上的一系列专业术语，又看了看稀奇古怪的金属矿石，随手指了一块赤红色的石头，问了句：“那是什么？” 　　塞因：“……”土豪矿星之子回答不出，当场被问懵，于是化悲愤为动力，继续苦熬了几个晚上，才终于摸清了专业知识。 　　想想都觉得又难又累。 　　要是塞因一直想不起来，这么痛苦的事说不定要经历两遍——真可怜。 　　所以有一点可以笃定的是，五年前还未正式从大学毕业的塞因·卡尔维德是不知道这类知识的。 　　“可能这些知识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中。”塞因恬不知耻地给出解释。 　　涉及大脑的问题过于深奥，医盲的西林暂时接受了这一回答：“这样啊。” 　　塞因“嗯”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他的语气成熟且不失稳重：“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西林淡淡扫了他一眼：“是我多虑了，你能想到来这边肯定事先做好了准备。” 　　准备？ 　　卡尔维德家主眸光一闪，想到西林可能是担心自己，特意赶过来撑场……他张了张嘴，嘴角弧度微变，从原本的意气风发慢慢显露出几丝勉强的意味来，似乎暗藏着什么难言之隐。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番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西林的注视。 　　好像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Alpha蹲下来，试探性地将脑袋搁到了西林的腿前上，摆出了一副劳神劳力的模样。 　　Omega身体一僵，没有做出推拒的动作，只不过眼角余光“嗖——”地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并不是什么恼人的透明窗设计，便放下心，轻拍A头，以示安慰。 　　“要不……”他眼底还是有些迟疑和犹豫，“我陪你去看看？” 　　真是一只善解人意又体贴温柔的Omega。 　　塞因：“都是一些琐事。”但琐事积压过多，处理起来还是挺耗时的。这个时候，西林就格外庆幸自己有泰格那样的得力干将了。 　　塞因忽然站起身，将软椅上的西林抱起来，自己坐下，然后把人安置在了腿上。在办公室里抱着自己的Omega，是多数Alpha藏在心底的美梦。可惜凯尔萨先生不肯配合，刚一坐下，就想逃开。 　　“西林？”塞因察觉到了他的挣扎，发出不解的声音，“我们不是伴侣吗？” 　　西林困惑地“嗯？”了声。 　　“虽然我忘了很多事，但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被我抱着。” 　　西林：“……” 　　抬眼看了看塞因，对方一脸正色，似乎很笃定自己会对喜欢的Omega做出这种行为，如果他拒绝或是表现出不适应，在塞因眼里会是一件奇怪的事…… 　　西林皱起了眉头，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更加舒服些。 　　塞因勾起笑容，趁机在他的脸颊边蹭了蹭。但这样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太久，西林借口要喝水，便从Alpha的腿上遛了下来。 　　饮用水摆在办公室的里间休息室内，休息室小门的设计十分隐秘，要不是塞因指出来，西林根本不知道书柜背后另有空间。 　　休息室的面积不大，里面只摆了一张沙发，还有一排长柜。西林环视一圈，在柜子的右侧找到了一只小型冰箱，打开以后看到了成排的饮品和不知名甜点，全都已经过期了。 　　“……” 　　有些时候，他真为塞因的未来感到担忧。步入中年后，他可能就要面对一名发福的Alpha了，甚至可能不那么英俊了。 　　“阿嚏。” 　　塞因揉了揉鼻子，莫名感到背后发凉。他摸了摸自己坚硬的腹肌，有些饿了，于是顺手打开抽屉，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一角。 　　——谁偷了他的乳酪？！ 　　Alpha震惊，然后就看到桌子上熟悉的包装纸……只剩下包装纸了。 　　塞因：“……” 　　他走到书柜旁，矗立在门口看着里面——偷吃食物的小贼还在他的休息室里翻箱倒柜，塞因的内心一片平静，没办法，家养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西林将冰箱中过期得食物一股脑儿翻出来扔进了垃圾桶里，抬头的瞬间注意到茶几上摆着相框，不由好奇地走过去。 　　塞因：“！！！” 　　视线落到相框上，浅绿色的眼睛微微张大，他似乎有些讶异，又有些羞耻，眼神胡乱张望了一下，正巧看到塞因伫立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自己。 　　西林忙若无其事地放下相框——相框中的人侧着头，嘴边带笑，黑色的碎发有些凌乱，看起来温和而柔软。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凯尔萨的内心波澜起伏，想象不出塞因看着相框的模样。难道是为了在员工面前制造感情和睦的假象吗？可为什么要把他穿着睡衣的照片洗出来！ 　　这一点都不精致。 　　直A拍照的水平，常人无法估量。 　　西林当着塞因的面，拆开相框，取出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兜里，当场没收。 　　塞因试图解释：“这里没有别人会进来。”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照片都可以摆出来。 　　“嗯。”西林不为所动，语气很稳重：“为什么把它摆在这里？” 　　卡尔维德家主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沉沉地望过去，反问：“你说呢？” 　　西林：“不怎么好看。” 　　塞因：“是不好看。” 　　西林：“……” 　　塞因：“真人好看。” 　　失了忆的塞因真会说甜言蜜语，西林感觉自己有些招架不住。又想到婚后塞因沉默寡言的样子，顿时心里有些恼怒，面上抿紧了嘴，摆出半点没有受甜言蜜语撩拨的模样，实则暗地里却是偷偷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 　　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真是令O为难。 　　最后还是时间打破了僵局，塞因原先说会议暂停十分钟，然而十分钟实在是过于短暂了。秘书敲开了办公室的大门，微笑地提醒了一声日理万机的总裁大人。 　　家主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对着休息室在沉思着什么。 　　“走吧。” 　　从里面传出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 　　秘书笑容一僵，心想自己不会是撞到总裁大人私会小情的场面了吧？还没等她想出开溜的借口，“小情人”已经走了出来。 　　“……” 　　秘书看了看那张脸，又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照片，接着又看了看那张脸，来回往复了三次后，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为卡尔维德家主的忠贞竖起了大拇指。 　　“我跟你一起去。”西林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就坐在一旁，看着。” 　　塞因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还转过身，跟秘书重复了一遍：“嗯，西林跟我一起去。” 　　秘书：“……”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乎不出现在总部的家主伴侣忽然出现并且参与了内部会议。当两人步入会议室的瞬间，空气里出现了几秒凝滞。 　　塞因引着人坐到了自己身旁，自己也淡然入了座，便说：“开始吧。” 　　众人：“？？？” 　　西林安静地坐下来，一语不发，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摆件。 　　林纶咳了咳，“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众人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干笑几声。 　　西林在一旁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些后悔了。 　　术业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他虽然对多数人的身份有些印象，但是对于从他们嘴里冒出的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术语简直一头雾水。他看向塞因，发现对方神色淡然，似乎非常适应，半点没有之前表现出来的心事重重的模样。 　　难道有些技能，即便失忆了也仍旧存在于本能之中？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西林差点就以为身旁的人从未发生过意外。 　　“M37的当权者十分抵制星际文明，他将我们的入驻当作是一场殖民扩张。接洽人只来得及跟他进行一次对话，时长十分钟，之后他就将我们拒之门外，似乎是打算销毁前一位执政官与我们签下的合作书。” 　　塞因：“我听说他的独女是位无性患者，早早过了第二性别显露的年纪，却迟迟没有分化成ABO中的任何一性。” 　　某位中年男人一愣：“没错，我们也提议愿意将她接到银星，无偿进行治疗，可对方听了我们的提议后敌意更大了。” 　　打别人独女的主意？还要接到银星？这种方案提出来，对方敌意不大才奇怪吧？ 　　果然，塞因在听完之后，脸色阴沉了半分。 　　中年人叹了口气：“没几天，对方提出了再议条约的诉求。”他看了眼端坐在一处的夫夫两人，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马察可国王的意思，是想缔结两国盟约，通过……联姻的方式。” 　　塞因&西林：“……” 　　“我当然拒绝了！”中年高层义正言辞地表示，“重婚是犯法的！而且利益联姻是陋习！” 　　在场众人齐齐点头。 　　中年高层苦着脸：“可是他们那里的文明层级盛行这一套。” 　　马察可国王显然将他们当成了无法战胜的天外强敌，在得知了他们“有意”抢夺公主之后，国王的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忍痛决定献上爱女，为了整颗星球的安危——真是伟大而无私！ 　　差点被强行按上绿帽的西林幽幽地看了塞因一眼。 　　你们搞矿星开发的很有一套啊？ 　　塞因板着脸：“星际法高于本土条例，不必管他毁不毁约，也不必管其他的诉求，我们照常开采。管理局审查起来，就把文件摆到他们跟前。” 　　这是要强制执行了？ 　　“可是……”中年高层似乎还有话说。 　　塞因一个眼刀过去，语气平静无波：“有别的问题？” 　　中年高层：“……” 　　与他交好的几位高层纷纷递过去眼神：是你太飘了，还是单身太久了？才会在小两口面前反复提及意图插足的第三者？ 　　“分化失调症其实不需要依靠医疗设备也能治愈。”西林在听闻了宛如天书的矿星术语，又知晓自己差点“被绿”的信息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中年高层惊讶：“这怎么可能？分化失调症不都是需要住院治疗的吗？” 　　“那是以前。”西林淡淡地说：“上半年刚研究出了一批试剂。”只不过因为试剂调配成本太高，而医疗设备完全能更低成本的治愈病情，因而市场推广价值不高。算得上是一项亏本的研究项目了。 　　他继续开口说：“分化困难的患者源于体内某一关键元素的缺失。而这一元素如今已不需要再借助医疗设备进行培养，而是借助#￥%&*……” 　　众人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变得迷惘而憧憬。仿佛穿过星空就要窥见宇宙的奥秘。 　　西林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神情，心想：终于不是他一个人受到“专业术语”的伤害了。 　　“RE可以无偿提供十支试剂，至少先让对方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卡尔维德家主的脸上挂着藏不住的喜悦与骄傲，“嗯，和外星邦交尽量友好为先。” 　　众人：“……” 　　是谁刚才仗着合法合约，打算强制开采的？ 　　塞因驾轻就熟地选择性遗忘了刚才的决策：“但是不能无偿，让马察可支付足够的报酬。” 　　西林看向他。 　　塞因高深莫测：“另外，RE试剂的费用，会后让财务结算下。” 　　众人一言难尽：“……”心疼自己，总裁明目张胆公然送零花钱，可他们能说什么，伴侣之间还不许有些猫腻了？ 　　塞因还扭过头，眨眨眼，轻声说：“正好给泰格他们发发奖金。” 　　众人：“……”奖金？哪里？别以为小声说话他们就听不见了！为什么自家老板一心惦记着给别家的员工发奖金？看看我们啊！ 第43章 塞因的投喂 　　发奖金是不可能的。 　　卡尔维德的家主公私分明, 对于自家员工糟糕的业务水平导致引来了M37执政者的敌意, 他不去计较已经非常宽宏大度了。幸而他有一位聪明能干的伴侣, 为他提供了切实可行的方案。 　　这种外放不自知的得意感冲破了家主冷峻的外表，直击在场每一位员工的心灵。 　　等到好不容易会议结束，众人几乎是迅速地逃离了灾难区。 　　总有一天, 他们也要带着自己的Alpha & Omega来总部秀一圈，好让某些人知道，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不理智与招恨！ 　　始作俑者已经商量着去哪里用餐了。 　　西林不久前替塞因吃掉了一大份甜点, 这会儿并不是很饿。但被抢了食物的Alpha显然是饿了。 　　“去对面的西餐厅吧。”塞因提议道, “很近，味道也不错。” 　　西林没什么意见, 两人当即出发。 　　塞因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有两部电梯，一部专用电梯, 另一部则是员工电梯。西林刚准备按下，却被塞因格挡住。 　　“专用电梯出了些问题, 我们换一部。” 　　西林疑惑地看着他：“报修了吗？” 　　塞因点点头，拉着人挪向另一边，说：“没事, 费不了多少时间。” 　　两人步入电梯, 由于楼层很高，下行途中不断有人进出，还和塞因打起了招呼。每当这个时候，塞因就会用平静的语气介绍说—— 　　“西林，我的伴侣。” 　　“嗯, 他来看我。” 　　“我们现在去吃饭。” 　　…… 　　西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秉承着礼貌原则，他还是会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给予友好的回应。 　　塞因的眼神似乎更亮了些许。 　　西林反思自己，过去是不是对塞因的认知存在偏差。他一直认为卡尔维德不像是那种喜欢被伴侣影响到工作的人，除却婚姻刚开始那段时间，塞因曾带着他象征性地在总部逛了半圈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他以为塞因是不喜欢的。 　　也可能当时是不喜欢的。 　　西餐厅里播放着柔和舒缓的乐曲声，侍应生很快迎了上来。 　　“卡尔维德先生，今天还是要一份荔枝覆盆子挞吗？” 　　熟稔的语气下，揭示了某人经常光顾的事实。西林忍不住再次为伴侣将来的身材感到担忧。 　　塞因语气深沉：“我今天带了伴侣过来。” 　　侍应生眼底闪过讶异，但讶异只停留了一瞬，他很快聚起笑容说：“那真是不错，我们这里的情侣座很受欢迎。” 　　塞因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带我们去A区座。”塞因搂过一脸状况外的西林，“毕竟我不是一个人来。” 　　侍应生：“……” 　　竟然连情侣座的分区都知晓了，家主显然有备而来，或者觊觎已久，他暗中观察起明显不知情的卡尔维德伴侣，心想这是什么感人爱情故事！ 　　A区的情侣座位于二层靠窗处，明媚的日光穿过窗户，余下浅色的光晕，将周围烘托出宁静温和的氛围。暖色的软椅，搭配着后排木色的书柜，没有半点“情侣”的因素，却让人莫名的安宁下来。 　　接过侍应生递上来的菜单后，塞因看向西林。 　　西林摆摆手，他对吃食的追求向来不高：“你来点，双份就行。” 　　塞因没有强求，但也没有去翻看菜单，转而看向一旁的侍应生。 　　侍应生：“……”他快速思索了几秒，凭借过人的眼色与阅尽千帆的经验，得出了一个猜测：这是要他来推荐的意思？ 　　侍应生微笑，主动替塞因翻开了菜单：“我们这边新推出了三款不同的情侣套餐，您可以看一看。”他又指了指其中的一张图片，说：“这款牛排的味道得到了很多Omega的赞誉，还搭配了一份口味可选的浓汤。” 　　塞因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图片，点头：“就这份吧，汤要辛辣的。”然后，他看向西林：“你应该会喜欢。” 　　西林笑了笑。 　　侍应生继续微笑，假装没有看到这场明目张胆的虐狗行为。 　　塞因又给自己选好了口味，又单点了几份其它食物，等到点餐完毕，他语气平静对侍应生说：“和伴侣出来吃饭，还是要以Omega的口味为先。” 　　侍应生：“……” 　　是错觉吗？他为什么感觉卡尔维德先生在等待自己的附和？ 　　点个餐而已，像这种家财万贯的有钱人，难道不是每样都点一份，每份只吃一口才更符合身份吗？ 　　“你们……感情……真好。”他努力保持笑容，发出由衷的感叹。 　　——然后得到了一笔不菲的小费。 　　爱情真是个奇妙的小东西。 　　“一直想找机会带你出来。”等餐的过程中，塞因说：“但我们以前好像很少一起这么出来过。” 　　西林坐直了身体，问：“以前？你又想起了什么？”最近正值Alpha恢复记忆的特殊期，任何风吹草动都令O警惕。 　　塞因说：“我是说，好像。” 　　“那就是你记错了。”西林低下头，看着桌上的杯沿，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多陪陪你。” 　　从塞因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黑乎乎的额发，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他克制住了伸手的冲动，低声问：“我们第一次聚餐，好像还是大一的时候？” 　　西林说：“如果你指的是军训结束后的班级聚餐，那么的确是的。” 　　塞因压低声音：“你还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衣服？ 　　西林回忆了几秒：“那件把我卖去边际荒星都够不上一个零头的奥林星手工定制外套？” 　　塞因：“咳。这个不重要。”年少时装的比，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满满的黑历史。 　　西林看向他的眼神忍不住带了一丝鄙夷的气味。 　　塞因恍若未觉，沉稳道：“你唱歌真好听。” 　　西林：“？？？” 　　塞因试图营造两人一起回忆往昔的温馨氛围——那真是一段甜蜜的开始。在众人起哄下，Omega为了赔罪不得不当众为他唱了一首歌，情歌。 　　“聚餐地点在KTV，唱歌有什么奇怪的？”西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Alpha的遐想，“而且不是你自己撞过来的吗？我的衣服也脏了，但其他人似乎都默认你是受害者。” 　　不能仗着记忆出问题就血口喷O呀。 　　塞因·卡尔维德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学生时代更是风头无两，大学刚开始就收获了一大堆忠实的迷弟迷妹。这也导致了那天意外后，大部分人都默认了是他撞上了塞因，弄脏了双方的衣服。 　　记仇的Omega原本都快忘了这件事，但某些不知好歹的家伙热衷于主动寻衅，就爱旧事重提。 　　塞因说：“他们其实是想接近你。” 　　从前的西林话不多，也不热衷于在新环境里迅速找人抱团结交，但他实在太出色了，漂亮的Omega不管在哪儿都是受人欢迎的，那群如狼似虎的Alpha们早就想找一个突破口了。 　　可惜段位实在太低，根本引起不了西林的半点注意力。 　　两人谈话间，侍应生将餐品送了过来。 　　西林拿起餐具，先尝了一口汤，发现味道确实很不错。 　　塞因将自己的那份浓汤递过去：“芝士口味的，试一试？” 　　西林手中的汤勺一转，舀了点送进嘴里，浅绿色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塞因：“喜欢？那我们换一换。” 　　西林知道塞因口味清淡，吃不了辛辣，于是摇了摇头。 　　塞因不做强求，拿回自己的那份例汤，舀起一勺，递到西林跟前。 　　西林：“……” 　　捧着荔枝覆盆子挞正打算送过来的侍应生：“……”以前他一定是瞎了，才会觉得对面的卡尔维德总部掌权者是一位稳重的人！ 　　塞因依然维持着沉稳的脸色，就连递过去的汤汁都稳得不泛涟漪。 　　西林低垂视线，看着摆放在嘴边的食物，终于反应过来对方是想喂自己。他起初有些茫然，接着又感到慌乱，然而慌乱了只一瞬，就镇定下来，并且在调整心态后给予了配合。 　　因为他在进来时看到隔壁区有一对情侣就是这么做的。 　　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不能慌，慌了就显得他太不经事，一点都不像是已婚人士。 　　他咬住汤匙，浅色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Alpha，而后慢慢地吞咽而下。汤汁滑过唇舌，流经喉管时，喉结微微起伏，看起来有些诱人。 　　在Omega的配合下，这场心血来潮的喂食举动让周围气氛也变得黏糊起来。 　　塞因放下银质汤匙，注视着适应良好并且疑似被喂得心情不错的西林，一语不发地站起身，坐到西林旁身旁，替他擦了擦嘴。 　　“幸好你在校时不这样。” 　　西林狐疑地打量他——什么意思？ 　　塞因笑了笑：“吓跑了所有Alpha，替我省了不少力。” 　　西林：“……”他忽然饱了。 　　任何一只Omega在听到自己“能吓跑所有Alpha”的评价都不会高兴。塞因显然还没有以后的圆滑，说出口的话特别拉低好感度。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 　　塞因：“后悔什么？” 　　西林认真道：“接手了我。” 　　塞因：“……” 　　西林：“论信息素，你也吓跑了所有Omega。”越是亲密的人，互相揭短的时候越是惨烈。 　　塞因：“我记得当时你没有走。” 　　西林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向他，语重心长：“因为你把我堵住了，我走不了。” 　　塞因：“那我现在也要堵住你。” 　　说着，他忽然伸手，将人压制在靠背间，气势汹汹地凑了过去……而后在西林的脸侧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这段时间两人的亲昵举动越来越频繁，西林只愣了三秒，就若无其事地推开塞因，坐直。 　　“嘟——” 　　讯息提示音忽然响起，塞因暂停了动作，看了眼消息提示，只见醒目的“希尔”两个字闪闪发光。 　　“……” 　　他缓缓抬眼，发现身旁的Omega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终端屏幕……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背后袭来。 　　西林表情平静：“你跟希尔感情真好。” 　　塞因刚想说什么。 　　“也对，你们以前就是好朋友。”西林淡淡道。 　　塞因：“……” 　　西林表现得格外寻常，他端起饮品，微微抿了口，然后放下杯子，缓缓起身，说：“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塞因没说话。 　　西林的神情看不出半丝异样，他凝视了塞因三秒，而后拢了拢衣襟，仿佛真的只是结束用餐后的道别。 第44章 收拾心情哄 　　谁都不知道下一秒终端会跳出谁的讯息。 　　对于有所隐瞒、心中有鬼的人来说, 它就像一个定时乍弹, 平日里悄无声息, 一旦出现，便会炸出一个巨坑。 　　西林走到门口时，停顿脚步, 从玻璃倒影中看到卡尔维德家主复杂难言的表情，心情也渐渐沉了下去。 　　比起心虚的反应，他更希望对方反应更平淡一些。 　　西林重新迈步朝外走去。正值初冬, 外面的气温已经变得干冷。他看了看车来人往的道路, 几秒后快步朝着车库走去。 　　伴侣与前梦中情人有私下往来，得知这一真相的西林觉得特意赶来撑场的自己十足可笑。他走了几步, 心中窝火，眼底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而这场风暴在终端提示音再次响起后, 戛然而止。 　　西林：“同校聚餐？” 　　他一脸凝重地看着这则由希尔转发的群发信息，信息中的遣词风格十分与众不同, 隐约勾起了西林对当年那位说话做事写文章都十分公式化的学生会会长的回忆。 　　这好像是，群发的聚餐通知？他记得当年希尔和学生会会长的关系不错，在学校里也很有人缘。由他配合宣传通知,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 一条来自希尔的讯息再次跳出。 　　【我和罗德都会去哦，你们来吗？】 　　原来不是什么私人讯息。 　　西林按灭终端，打开车门，风驰电掣地驶离车库。 　　飞驰间，似乎看到车库入口某道熟悉的身影。 　　被扬了一脸风的卡尔维德家主：“……”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心虚, 心虚过后还发现只是一则再清白正直不过的群发信息，于是急忙追出来，却只能眼看着西林绝尘而去……塞因的心情十分复杂。 　　“咦，一个人回来呀？” 　　这真的只是迎面打招呼的无意之举，每一位见到塞因的人都敢指天发誓——谁让刚才某对夫夫成双入队离开时的阵仗太大，以至于在他们脑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结果回来时就成了形单影只的一个人，真是有些可怜。 　　无辜路人表示，他们绝不是有意要戳人伤疤。 　　塞因冷冷地直面一道道怜悯的视线，心想自己的Omega醋劲真大，真是怪让A没面子。可他不仅不能生气，还要收拾心情哄哄对方。 　　【希尔群发了聚会的信息，你应该也收到了吧？】 　　西林淡淡扫了眼来自塞因的讯息，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转变。 　　就算那只是一则普通的通知，但某人的反应实在耐人寻味。讯息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讯息的人——这副慌乱心虚的模样，很难说服西林这其中没有猫腻。 　　他隐隐有种感觉，塞因变得不太一样了。虽然他的行为处事与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就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协调。 　　失忆后的塞因尚且停留在五年前。他对五年前的塞因印象很深，对方强势而无礼，并不遵循Alpha们普遍礼让Omega的原则，而且很少与O产生花边传闻——简而言之，那就是个不会撩O的直男Alpha。 　　西林想到前几天某人的表现，越想越觉得反常。他决定和希尔碰一下面。 　　傍晚时分，中心医院大门口停着一辆醒目的跑车，车窗摇下，露出车内俊美的男人。不一会儿，穿着松软毛衣的年轻医师悠闲走出，脸上带着淡淡喜悦，很快上了车。 　　“隔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这位大忙人终于想起看我了？” 　　西林瞅了瞅希尔，看着对方满眼的笑意，表情也逐渐软和下来。抛开塞因这个因素，希尔向来是个讨人喜欢的Beta，哪怕是西林也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在面对这位“情敌”真人的时候硬起心肠。 　　自从双方结婚以来，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面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希尔从边际星正式调回首都星的那一天。 　　西林开门见山地问：“他来找过你？” 　　希尔一愣：“嗯？你们说开了？” 　　西林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沉默摇头。 　　“看来你们真的见过面了。”否则不会是这种回应。 　　“……”希尔意识到不妙，自己似乎是在无意中戳破了老友的好事。 　　得知真相的Omega表现得很平静，也没有去追问两人碰面的细节：“等会儿想吃什么？” 　　希尔：“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中餐馆吧，它的分店已经开到这边来了，口味几乎一样。” 　　西林示意希尔设置路线，希尔也没有跟他客气，熟练地将地址输入进去，车子缓缓启动前行，他说：“离医院很近，罗德经常会和我去那边。我记得以前你也很喜欢那家的口味。” 　　西林”嗯”了一声，在口味方面，他和希尔总是能达成一致意见。 　　不正常，一点也不正常。 　　透过后视镜，希尔暗中打量起Omega的状态，在对方过于平静的表现中感到有些不妙。直到目的地近在眼前，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西林转头看向他：“不急，慢慢说。” 　　希尔：“……” 　　“别用捉奸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个对婚姻、对友情都格外真诚的人。”Beta很快镇定下来，作为同时被一对夫夫追求过的无辜Beta，他一直努力告诫自己不能膨胀。 　　西林收回了是“审视”而不是“捉奸”的目光。 　　“哦，那他的身体状况有好转吗？” 　　希尔：“……”何止好转，简直活蹦乱跳，由内而外，从头到脚，都无比的健康。 　　但是西林似乎并不知情，绿眼睛里憋着暗火。希尔嘴角一抽，觉得Alpha真不是个东西，欺负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塞因很想记起来，所以一直配合治疗。”希尔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他的病情不是没有先例，确认了治疗方案后，我就联系了你。” 　　西林：“他没跟我说过。” 　　希尔觉得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西林的肩膀，如同大学时期每一次见面一般，说：“知道我离开首都星留学时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西林淡淡地挪开了肩膀上的手：“是我。” 　　希尔：“咦，你知道啊？” 　　西林提醒：“关于这个话题，我们已经探讨过很多次了。” 　　希尔：“……” 　　两人对视了一眼。 　　希尔先一步移开视线：“这个不能让罗德知道。” 　　西林：“放心，他很清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希尔心想，那可说不准。Beta的中间性别注定了他择偶范围的宽广，这对于醋坛子Alpha来讲简直就是噩梦。 　　当年心高气傲的Beta并不打算将Alpha列入自己的择偶范围。他将身边所有的Alpha生物自动归入兄弟行列，内心其实渴望过能拥有一只善解人意的小O。 　　然而没有小O。 　　性格温和的Beta更容易招致Alpha的关注，而西林却是个意外。 　　好像是在塞因当众表达对自己的好感之后，某个中午，这位寡言少语的Omega主动找上了他。 　　希尔当时只觉得这只Omega十分的漂亮，性格也比较内敛。他有些高兴，因为西林并不喜欢接触太多的人，或是进行多余的交际活动，自己应该是少有的被西林主动搭讪的对象，为此他还暗暗有些得意。 　　罗德曾经问过他，在遇上他之前，是否有过其他的心动对象。希尔的回答是没有，可是细细一想，如果说想要照顾和保护的心情就是“心动”的体现，那么西林是。罗德只听说过大学时期曾有过一名Alpha纠缠过自己，对西林的认知则仅仅停留在“情敌的现情人”上。 　　幸亏他理智地没有告诉任何人，否则他一个Beta可受不了两位Alpha的怒火。 　　“你们两个结婚比我还早，分开来看都不像是会钻牛角尖的人，怎么凑到一起就连话都说不开了。” 　　希尔的语气有些无奈，“我先说好，我对罗德十分专一，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绝对的清白！” 　　西林：“……” 　　“清白”的Beta挨身过去，不动声色地揽住西林，语气温和：“西林呀……” 　　西林：“昨天晚上塞因在你那里？” 　　希尔举起双手：“晚上这个概念有些宽泛。” 　　西林：“那就说些不宽泛的。” 　　唉。希尔内心哀叹一声：“六点以前。” 　　西林面不改色：“六点？” 　　希尔表示：“六点之后我就跟罗德去了西区维尔街，要知道烛光晚餐是已婚者的消遣。” 　　“是吗？”已婚却从未有过“烛光晚餐”待遇的西林，淡淡道：“把他的检查报告给我看看。” 　　希尔：“……” 　　真是不管怎么岔开话题，都会被绕回原点。某O的目标可谓是明确之极。 　　希尔终于放弃了挣扎，坦诚说：“好吧，我觉得你也看不懂那些检查报告，还是让我说给你听……塞因现在终端自由了。” 　　终端自由。 　　西林眸光微动，想起自己曾借着医嘱替塞因设置的终端限制。能解开限制的除了他就只有医院，这也就意味着……他的Alpha已经完全痊愈了。 　　他早该想到的。 　　为了不让塞因跟太多知情者联系，他在终端限制上做了手脚，早在看到希尔发给塞因的讯息时，他就应该想到的。安逸平静的生活容易使人放松警惕，此前就有许多迹象，只是他不愿去深究罢了。 　　希尔又说了些什么，可西林却没有听进去多少。 　　那家被希尔大力夸赞的中餐馆也没有特别的美味，虽然确实同五年前大学城附近的那家中餐馆味道相近，但多年后再次品尝，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喜欢的感觉。 　　希尔似乎也感受到了西林的失落，渐渐也不怎么说话了。 　　两人晚餐用到差不多的时候，罗德找了上来，这位红头发的Alpha对Omega还算有礼，打过招呼后，就将自家的Beta接回了家。 　　西林目送着两人相携离去，过了很久才收回目光。 第45章 玩弄感情呀 　　路边的街灯已经亮起, 暖色的灯光照亮了夜色。西林孤身一人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背靠着座椅, 静静望着窗外景色。他打开终端，瞥见了好几条讯息和通话申请，点开其中一条, 细细看了一会儿，又重新默不作声地关闭了屏幕。 　　再长的路总有尽头。 　　还未接近小区门口，西林已经远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西林摇下车窗, 探出脑袋，喊了声：“塞因？” 　　回应他的是沉默。 　　半晌后, 站立在原地的Alpha终于有了动作，他什么话也没说, 径直走了过来，拉开车门, 坐到了西林身旁。 　　西林：“……”多年的相处经验告诉他，这应该是Alpha心情不好的体现。 　　车子在一片无言中缓缓驶进自家的车库，两人一同回到家中, 里面一片漆黑, 西林按下了开关，室内顿时亮如白昼。与此同时，塞因走上了楼梯。 　　西林的心沉了下来。 　　“你既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自顾自因为Omega夜不归宿而单方面陷入冷战初期的塞因，背影一僵。 　　西林幽幽道：“卡尔维德, 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塞因转过身，出口的声音有些暗哑：“什么？” 　　西林：“如果你不喜欢我，完全可以带我去做标记消失手术。” 　　塞因面色古怪地看向他，满脸写满了“怎么忽然扯到手术”的巨大迷惑中。 　　西林将他的沉默以对归结为“对方已经认清了两人真实的关系，所以也不再刻意维持表面的和睦了”。 　　西林说：“当年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他不该向他求婚，求了婚却又跟他保持距离。 　　在安格斯的事情上，西林自知理亏，是他故意顺水推舟才有了之后的发展。所以在很多事上，他都采取被动的态度，不会主动地去左右塞因的决定，对很多事都是容忍的态度。 　　塞因迟迟没有开口，西林的心逐渐冷了下来。 　　“我今天见了希尔，你早就恢复了，很早以前你就已经记起了很多事，可你什么都没说。为什么？是觉得看着我自以为是地欺骗你，很有趣吗？” 　　“我没有故意隐瞒。”塞因沉声说道，“我只是……”好吧，看着Omega强作镇定地投怀送抱，确实生动而有趣，但他理智地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实话。他想了想，走下楼梯，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语气真挚，“我和希尔，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当然不会和他发生什么。”西林立刻接道。 　　希尔留学回到首都星时就已经跟罗德陷入了爱河，从头到尾都没有和塞因发生任何事。 　　“我们……不是挺好的吗？”塞因问得格外认真。 　　西林移开视线，没有接话。 　　塞因拿起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倒的冷水，喝了一口。他仍旧沉浸在“Omega夜不归宿”的愤懑余韵中，原本还计划生会儿闷气以示不满，结果情况急转直下，他反而成了被质问的对象——所以依然还有些状况外。 　　“我是没有告诉你。”塞因冷静下来，倒没有心虚的感觉了，“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不知道怎么说？ 　　西林猛地想起自己趁人之危时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确实有些不光彩，编得连篇谎话更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坑。什么要抱到腿上喂着吃，故意在洗澡的时候让A帮忙拿衣服，还有每天晚上风雨无阻的晚安吻…… 　　“你很得意？” 　　塞因：“？？？” 　　西林深吸一口气，原本惨淡的心情逐渐有了一丝起伏，他侧首揉了揉太阳穴：“我确实骗了你。” 　　塞因静静等着他说下去。 　　“我跟你之间从来都不曾和睦相处过。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如果不是你的……责任感，我们会在大学毕业后，再无交集。”西林抿了抿唇，在气势上站稳了脚跟：“但你偏偏向我求了婚，我以为你是做好了婚姻的准备，选择接纳我作为新的情人，所以我答应了。” 　　塞因：“我没有其他的情人。” 　　西林摇摇头：“你失忆后的……才是我想要的婚后生活，如果你做不到，我会去找更适合的人。” 　　塞因神情一变：“更合适？谁？” 　　西林不说话。 　　塞因：“没有更合适的人，过来。” 　　西林站在几米开外，神情疲惫地看着他。 　　塞因站起身，走过去，拉住西林的手腕，却发现对方并不配合。他又拉了一下，抵抗的力道才终于消退。塞因于是将人往沙发上带，说：“我哪点没有做到了？”何止做到，还化被动为主动，无比配合地做到了。 　　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西林盼望已久的婚后生活。 　　但那都是假的。 　　塞因不见得是一位体贴的爱人，但他绝对是一位极具责任感的Alpha，光是从他意外标记了不喜欢的Omega还会向其求婚这件事，足以让西林认知到这一点。 　　可在婚姻中，责任感永远无法替代爱意。 　　西林闭上眼，将情绪遮掩起来。 　　“恢复记忆这件事，你不该瞒着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陪他演下去。 　　西林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一边对什么都想起来的卡尔维德有种难以启齿的羞耻感，一边还为“对方暗地里联系希尔治疗的行为”生出一股受欺感，然而更多的，却是对两人感情现状的无力与沮丧。 　　“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打算假装到什么时候？” 　　塞因：“我一直在准备一个合适的时机。” 　　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都不会合适。 　　正如西林曾经说过的那样，他更希望塞因永远不会记起。然而这种有悖于原则与底线的行为，他统共只做过一次——藏起抑制剂放任自己沉溺于F情期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骄傲，他也为此吃尽了苦果。 　　倘若再让他违背道德做出肮脏的举动来，他估计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西林，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我恢不恢复，都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塞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Omega，语气格外认真。他不是五年前什么都不懂得毛头Alpha，他知道有些东西应该说的直白些。 　　然而他的这番保证并没有起到预期的安抚效果。 　　西林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许久都没有出声。 　　“是我过于激动了。”不知过了多久，Omega重新变得冷静的声音响起，“只是你恢复的消息有些突然，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 　　他站起身，没有再去看身侧的Alpha，转身往楼上走去。 　　等到塞因上楼的时候，卧室里已经被收拾得变空了一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确认房间里属于西林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就连双人床上的两个靠枕也变成了一个，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走出主卧，塞因朝着记忆里已经被西林改造成储物室的次卧赶去，果然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Omega认真收拾的身影。 　　西林背对着他盘坐在一堆杂物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就是你的消化方式？”塞因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住了Omega：“为什么搬出来？” 　　西林没有回答他。 　　塞因说：“你喜欢我呀？” 　　答案显而易见。想到西林故作镇定地骗他两人有多么恩爱的样子，塞因就知道，西林是喜欢自己的。这个有些别扭的Omega也就只有趁自己生病的时候，才有勇气做一些“出格”的事。 　　“我愿意喂你吃东西，愿意每天上下班接送，也愿意靠近你亲吻你，你想要的婚后生活，我也喜欢。”塞因叹了口气，“我从没有真正跟一个Omega相处过，也猜不出Omega的心思，你看起来不喜欢我碰你，刚开始那几天，你甚至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 　　一个被意外标记的Omega，糊里糊涂地答应了Alpha的求婚，搬来同居的第一天就暴露出了巨大的问题——不是因为相爱而结合的婚姻，简直是一场灾难。 　　照理说，刚被标记的Omega会在之后的一个月里都想粘着自己的Alpha，那一个月通常被称为“依赖期”。信息素的牵引是可怕的，但他们在第一波情朝过后就都恢复了理智。被信息素搅乱的意识回了笼，两人再继续下去就有些尴尬。 　　塞因清醒过后就强忍着没有再继续，而是选择直接向人求婚，表明自己会对此负责的态度。在Omega点头答应后，两人又火速领了证，结了婚，算是对这场意外的最终收尾。 　　“说话？我该说什么？求你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吗？”西林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那不过是信息素紊乱下引发的生理性依赖，就算你不陪着我，也不会有任何身体损伤，你当然不用继续陪着我！” 　　塞因：“……我以为，你不想我靠近。”刚被标记的Omega看起来心情低落，态度十分抗拒，怎么也不像是乐于让他接近的样子啊。 　　西林没说话。 　　塞因觉得有些不对劲，将人转了个身，才发现对方眼角竟然是红的。 　　骤然被人发现自己软弱一面的Omega猛地推开人站起身，语气尖锐：“是，我是不想你靠近，我就不应该答应什么求婚，这样不就离你更远了？” 　　没有Alpha陪伴着度过“依赖期”，这对于某些心绪敏感的Omega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西林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塞因不想同他发展下去，为什么当初要跟他求婚？ 　　如果没有求婚，他就会将这场意外当做是一段回忆，也不至于在日后的生活中一遍遍看清自己在喜欢的人心中无足轻重的地位。 　　塞因看着情绪崩溃的西林有些手足无措。 　　他知道西林是一个多么冷静的人。哪怕是两人关系极度糟糕的时刻，西林也不会有太多失控的表现。他戏弄过西林，偷过西林的毕业论文，当众质问围堵过西林，做过无数令人发指的愚蠢行为，但却只逼出过几次西林发火的样子。 　　他没想到，婚后的第三年，他把这样一位心气高傲的Omega给弄哭了。 　　西林没有继续失态下去，他很快调整好了情绪，除了眼角尚且存留的痕迹外，看不出别的情绪。 　　“我们离婚吧。” 　　塞因：“……” 　　西林低下头：“既然你都想起来了，我也不想再过回曾经的生活，离婚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塞因：“离婚？” 　　西林：“或者先分居一段时间也行。” 　　塞因：“分居？” 　　西林：“我们都需要时间重新想想。” 　　塞因：“好啊。” 　　西林：“……嗯。” 　　塞因从地上站起身，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说话时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中午还跟我一起高高兴兴地约会，晚上就要离婚？凯尔萨同学，你就是这么玩弄你丈夫的感情？” 　　西林：“……” 第46章 不许再提了 　　玩弄丈夫感情？ 　　这是什么奇怪的指控？ 　　西林看着忽然义正言辞的Alpha, 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塞因对着这样的Omega, 也有些无从下手。他将人拉过来, 半搂住腰，试图把人从这件杂乱的“前次卧”中带出来：“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都告诉我，但是离婚, 不可能。” 　　他捉住西林的手，跟他十指交握，晃晃, 然后小心翼翼地说：“我喜欢你。” 　　西林面无表情——不是很信。 　　塞因最怕的就是某O这副表情, 总觉得每当西林板起脸的时候，那双绿眼睛能透过表像, 直击他的内心，看穿所有潜藏的秘密。 　　是的。 　　卡尔维德家主心中埋藏了一个秘密, 那曾经是他最不想提及的话题，以至于很长一段日子里, 他在面对西林的时候总有些站不住脚跟。 　　谁也不能忘记五年前的那场意外。 　　被人调换了抑制剂而意外陷入F情期的Omega，和赶来救助结果受信息素影响也失去理智的Alpha，两人的结合看起来只能归于一场意外, 而罪魁祸首安格斯也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这场意外是可以避免的。 　　“银星生理课统考有多么严格, 你是知道的。”塞因说。 　　如何去施救信息素失控的AO更是银星普及的重点。成年Omega的抑制剂失效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稍不留神，施救者就会受到影响，进而使事情变得更为糟糕。 　　塞因接到西林的求救后，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他虽然着急, 但理智尚在。生理课上的紧急救助流程牢牢印刻在每一位银星学生的脑海中，如遇F情期意外，他们要做的是寻找最近的药店或者是紧急医护站，准备好抑制剂。 　　西林皱眉：“你说那种理论考试？” 　　塞因说：“有些理论考试还是有实用性的。” 他没有犯这种常识性错误——一个Alpha去帮助一个陷入F情期的Omega，靠的可不是理智和毅力，而是医学与药物。 　　西林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浅色的眼底流露出几分不确定的犹豫。 　　“你做了什么？” 　　塞因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他在前往小区的路上，搜寻了最近的药店，顶着医务人员探究的目光，买下了一管O用试剂，并将那管试剂贴身安置在了口袋中。 　　“小区对面那条街上有一家药店。”而专门针对F情期的抑制剂，是每家合法药店的必备试剂，塞因苦笑地说：“其实我和安格斯，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他更高明些，顶着施救者的身份做了些不入流的事，谁也无法解释紧急时分做出的抉择，他在冲进公寓前，手里还攥着那管试剂，可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将它取出来。 　　西林睁大了眼睛，Alpha话语背后的深意令他脊背发凉、浑身僵硬，那一瞬间仿佛所有的认知都遭受摧毁又重新建立，难以启齿的过往逐渐掉落外皮，露出从未目睹的内里。他感到呼吸急促，头脑混乱：“你、你带了抑制剂？” 　　“是的，我带了。” 　　塞因抱住情绪不稳的西林，眼前浮现出曾经的情景：在他将安格斯打翻在地后，房间里的Omega察觉到了危机消除，从里面主动打开了房门。 　　门板后露出Omega被青欲蒸腾得熟红的脸，甜腻的信息素争先恐后地占据了塞因的大脑。 　　塞因记得自己说：“没事了。” 　　西林“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从门板后爬出来，然后将自己送到了他的跟前，以一个寻求保护的姿态。 　　可他却辜负了那样的信任。 　　这样的真相无疑有着巨大的冲击力，西林许久没说话，迟钝的大脑缓慢运作，努力去消化塞因话里的含义：如果说那天塞因是带着抑制剂上门施救的，可为什么始终没有拿出来？ 　　“……为什么？” 　　“我好像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可我发现的契机太不好了。”塞因在这件事上无从辩驳，说他鬼迷心窍也好，趁人之危也罢，那是一种未经筹谋却在事发时做出错误抉择的行为。 　　西林：“所以，你是故意的？” 　　不，是他迟疑了。 　　在他尚未认清内心时，隐藏在深处的本能诱使他故意将注射抑制剂的事往后拖，但情急时分，每一个举措都不容延后，一时的迟疑足以让结局变得不同——信息素的影响远远快于所有思绪，超出塞因的预料。 　　等到他理智回笼，他已经标记了西林。 　　“我很后悔，不敢面对你……”塞因的语气带了点忧虑与无奈，“你当时看起来很不高兴，见到我眼睛都在冒火。你一定特别恨我。” 　　听到这句解释的西林一阵沉默，试问有哪个新婚Alpha会躲自己的Omega远远的？ 　　结婚没几天就被晾在一旁，他心里能不窝火吗？ 　　Omega的沉默被塞因认为是默认，这让他倍感失落。 　　“恢复记忆后，我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塞因叹了口气：“我喜欢你靠近我的样子，你好像也更喜欢失忆后的我。医生说过，我这种病情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也是有可能的，一开始我想晚点说，后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开口，最后我又觉得不说也不要紧。” 　　西林张了张嘴，在接二连三的“说”字中勉强找回一点思绪——他是不是该告诉塞因：他当时也藏了一管抑制剂吗？ 　　生活到处都是意料之外的发展，假象脱落之后，露出斑驳痕迹，以往那些被掩埋的真相缓缓浮出水面，惊愕之余，还有一丝茫然与无措。 　　怎么能是这样呢？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西林问：“你……你不是一直在追求希尔吗？” 　　“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会不舍，会难过，但不会失去理智地追去边际星。”塞因平静道。时隔五年，他再次谈论起当初希尔离开时的感受，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酒吧喝到昏天暗地的年轻Alpha了。 　　年轻时，总是很难区分好感与爱情。 　　“那如果我想走呢？”西林问，“你会来找我吗？” 　　“不会。”塞因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赶在西林难过之前继续道，“我不会放任自己的Omega离开我。”尤其这个Omega会因离别而伤心。不是将人追回来，而是牢牢地把人留在身边，从一开始就杜绝分离的可能性。 　　西林感到好笑：“你说的是我们之间的情况吗？”他揉了揉眼角，“我已经猜不透你的想法了。” 　　“你不需要去猜。”塞因认真说，“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直接问我就行，我都告诉你。” 　　Alpha语气里的郑重十分明显，西林认识塞因那么多年，哪怕迟迟没有发展出更为亲密的关系，但也知道，塞因绝不会在感情的事上说谎或搪塞。 　　“西林，你会原谅我、接受我，而后同我重新开始吗？”骤然揭开自己真面目的Alpha内心忐忑，真相并不光彩，他不想离婚。 　　被某只大手牢牢摁住后脑勺动弹不得的Omega幽幽道：“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抑制剂的事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塞因揉了揉掌心下柔软的碎发——以前某O总是不高兴的样子，他当然不敢说出来。 　　“反正再蠢的事我都做过了，不如趁今天全都主动交待了。” 　　西林面无表情：“你笃定了告诉我，我也不会离开。” 　　塞因维持着圈抱Omega的姿势，勾唇笑了笑，嘴上却说：“不，我每晚都在担心你抛弃我。” 　　“你每晚的睡眠质量都非常不错。”西林毫不留情地戳穿——这点，睡在旁边的人远比本人更有发言权。 　　塞因坚持道：“不好，我一想到曾经做过的蠢事，就睡不着觉。” 　　西林：“嗯，你提醒我了。” 　　塞因：“……” 　　西林：“在最开始的时候，你的所作所为，可以上升到校园欺凌性质了。” 　　塞因：“前天晚上我跟迪赛他们一起喝酒。他们说这可能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做的一些小动作。”而且，他充其量也只是……小小欺负了几回而已——好吧，他确实欺负了。 　　Alpha的担当起了效果，他决定不予辩解，老实认错：“我不介意你在之后的日子报复回来。” 　　西林不说话了。 　　Omega的心思堪比宇宙捞石子，塞因吃过这方面的亏，于是静静等候指示。 　　西林小声说：“你先放开我。” 　　塞因没有放。 　　西林：“我不生气了。” 　　塞因迟疑了——通常吵架的时候，Omega说不生气，那就是很生气？ 　　西林：“卡尔维德，有的时候你真是蠢死了。”在他生气的时候，只会躲得远远的；在他不气的时候，某人反而黏上来不打算再撒手了——Alpha的心思真是难测。 　　塞因不知该怎么回应这句不太好的评语，只能附和：“……嗯，我蠢。” 　　西林动了动身体，侧过脸，轻蹭了一下Alpha的脸颊，“你看着我。” 　　塞因一愣，松了力道，后退半步，低头看到了Omega红扑扑的脸。 　　西林从来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也因此他的表情管理能力十分出色，无论遇到什么事，总是能摆出一张平静到冷漠的脸。现在也是，他收敛着表情，没有过度的喜悦与悲伤，但是当那双浅色的绿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塞因忽然就感受到了西林的情绪。 　　在恋爱方面，他们从来就没在一个频道里。但这个时候，塞因却仿佛无师自通，洞察到了西林的内心。 　　而在这个时候，他的Omega凑到自己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塞因：“什么？” 　　西林拒绝重复，并且警告：“以后谁都不许提抑制剂。” 　　塞因：“……” 　　半小时后，塞因站立在墙角，看着西林重新把“储物间”的门锁好，忍不住发出由衷的感慨——他的Omega看起来比自己预想当中的还要好哄一些。 第47章 黑椒味亲亲 　　首都星的初冬带着一丝薄冷的温度, 晚风吹过窗边, 发出轻呼的声响, 然而冷意很快就被室内的热系统吞没，丝毫没有影响餐桌上相对而坐的夫夫。 　　经历了沉默、争执，最后说开的两人, 此刻正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粉红气场。Alpha成熟稳重，Omega矜持冷静，都是成年老夫夫, 哪怕前一秒才刚互通过心意, 后一秒也能泰然自若。 　　“嗒——” 　　银质餐具搁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响声。正举着刀叉往嘴里送食物的西林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眼前一片阴影挡在了面前——塞因站定在他身前，弯腰扣住他的腰部, 回身转了个圈，放到了自己腿上。 　　嘴里的牛肉咕噜滑进了喉咙里, 西林面无表情地噎了一下：“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塞因摸了摸细韧的腰部：“你喜欢这样子。” 　　西林：“……” 　　大脑中冒出硕大的两个字——来了。 　　编造谎言是有风险的, 谁也无法断定未来的某一天谎言是否能成真。 　　他的确编造过两人亲密用餐的谎话，意图营造美满婚姻的假象，但这明显是经验浅薄的Omega凭空臆想出来的画面。 　　怀中抱O用餐什么的, 听起来似乎很浪漫, 实际操作起来，却既不方便进食也不方便亲吻，勉强亲上一口，还可能夹杂着黑胡椒的味道，毫无美好可言。 　　“哦, 那只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西林面不改色道。 　　塞因从容不迫：“没事，我们可以把它变为现实。” 　　西林的两只耳朵飞快显出几分薄红，嘴上说：“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塞因认真道：“既然你这么说过了，我肯定要努力满足你的所有心愿。” 　　西林：“我的心愿里暂时没有这一条。” 　　塞因不认同地看向他，说：“我明白的。”他倾身上前，将西林抱得更紧，将自己的下巴搁上了肩膀，他很喜欢西林口是心非的样子。 　　西林：“……” 　　卡尔维德先生到底明白了些什么？ 　　他推了推肩膀上的脑袋——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演变成家风比较好。 　　“西林，你真好闻。”Alpha轻蹭向颈后的腺体，鼻息若有似无地洒在周围肌肤上，标记过后就无需严格地用药物掩盖信息素气味，离得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西林迟疑了半秒，手上的动作改推为抱，轻声说：“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更改你信息素的方法，到时候你也能变得好闻。” 　　“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些？”塞因笑了笑：“这世上，能够在信息素方面伤害到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只要你不嫌弃，那么是否好转都不要紧。” 　　西林皱眉：“我当然不嫌弃。”说完这句，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说的每一句，我都会放在心上。”塞因说，“不单单是怎么吃饭这一条，还有洗澡时给你递衣服，睡前要有一个晚安吻，甚至……” 　　西林头疼地打断道：“够了，你可以不说出来。” 　　塞因低着脑袋看了Omega好一会儿，没有继续列举下去，而是在对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在偌大的餐厅里，发出一声过于响亮的“啵”声，“好，我不说。我都记在心里。” 　　说着，塞因煞有其事地竖起一根根手指，似乎是在细数西林的婚后“愿望”。 　　“……” 　　西林的眼神逐渐危险起来，他恼怒道：“卡尔维德，你可以了，不许再提失忆时的那些事了。”当初趁人懵懂无知，任意扯谎；现在人恢复理智了，就很没面子了，“你要是真的都记在心里，那就先想想大学时的事情。” 　　塞因：“……”大学时不遗余力地“迫害”自家Omega是卡尔维德家主最甩不脱的黑历史！这就意味着，在往后的婚姻生活中，他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虐O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清算的本事谁也不比谁差。 　　塞因果然偃旗息鼓，举起双手主动投降。 　　西林说：“不管怎么样，既然你恢复了，以后就按时上班，一切照旧。”他刻意把最后四个字加了重音，免得某A仗势欺O，故意旧事重提，在他生气的边缘试探徘徊。 　　塞因维持着举起两只手的姿势，对西林的提议表示无条件认可：“好的，没问题。” 　　家庭主A的生活固然美好，但养O的快乐更加令人无法割舍。 　　“西林，我想……” 　　西林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想背着我找希尔？” 　　塞因张了张嘴，改口说：“不，我想我们该好好吃饭了。” 　　西林稳稳地保持着坐在塞因腿上的姿势，一动不动：“校友聚餐你打算过去吗？” 　　塞因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导致自己暴露而且差点变成离异丈夫的导X索，就是校友聚餐的通知。他对此心里还有些阴影，所以回答得很慎重：“我那天陪你。” 　　西林：“希尔也去，你的那几位室友呢？” 　　塞因斟酌地说：“聚餐只是顺带，他们邀请了同届中比较成功的毕业生，作为演讲人和观众，出席本届的毕业典礼。” 　　而作为这一届当之无愧的矿星大佬，首当其冲地收到了请帖和演讲邀请。 　　“也许不久后，你也会收到他们的联系，让你去谈谈创业心得，社会经验之类的。” 　　“你好像知道很多。”西林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他们邀请过你了？” 　　塞因承认了，说：“我拒绝了。” 　　土豪之子的成功心得，说再多，都跨不过第一步：出身。那种与生俱来的不公，容易引起部分人的阴暗心理。身家的积累并非一蹴而就，卡尔维德世家的兴盛是几代人的努力所致。 　　怀揣雄心壮志的年轻人或许更憧憬“白手起家，建立新王国”的励志人生；但在塞因看来，在绝对的庞然大物前，这些所谓的“新王国”，只不过是座小小的城邦。 　　比起新建一座小城，他更倾向于支配整个王国。两者并无优劣之分，都需要殚精竭虑，筹谋规划。 　　“迪赛跟尼根混得比较熟。”塞因委婉地解释了一句，尼根就是那位聚餐发起人，学生会会长。他认为毕业之后的再聚首意义深重，索性趁着这次典礼，又邀请了一部分人，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会所进行聚餐，“哦，对了，迪赛是其中一位演讲人。” 　　西林有些惊讶，脊背微微挺直，静静等待下文。 　　K星玫瑰园种植主。 　　这在精英聚集的首都大学中，并不算是极高的成就。 　　“他的演讲命题已经确定了。”塞因说，“特级贫困生的进阶。” 　　西林：“……” 　　塞因拍拍自家Omega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脱贫致富才是主流，富二代已经不受人待见了。” 　　西林一阵沉默，而后疑惑道：“我应该也算脱贫致富的一类？” 　　塞因摇头道：“你以为大家真喜欢探究别人有多少钱吗？比起这些身外物，他们更喜欢探听感情婚姻的八卦。如果你去，就只能做，灰欧米的豪门征途……这类的演讲。” 　　西林：“……” 　　塞因：“还有RE，不知情的人只选择相信自己所以为的，他们会认为那是我送你的礼物。” 　　西林皱起了眉，这是赤祼祼的歧视。 　　“没错。”塞因仿佛看穿了西林内心的想法，说：“偏见无处不在。没有人比我更清楚，RE能有今天，都是你在支撑，但你是我的伴侣，所以无法避免地就会被一些无能的人贴上不公的标签。” 　　“他们说得有道理。” 西林的语气毫无波澜，“为什么你要让我白手起家？” 　　“你为RE倾注了多少心血……什么？”塞因正打算趁机大夸一波自家伴侣的强大和优秀，冷不防受到了来自Omega的灵魂拷问，当场被问住。 　　西林看向他的眼神冰冷得不行，仿佛在看一件毫无作用的摆设，下一秒可能就要说出“你根本不爱我”这样的控诉——明明是土豪的伴侣，却要承受艰难的创业压力，成功之后还要被分去功劳，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了。 　　塞因干咳一声：“我只是想让你放心，RE是你的心血，自然也全都属于你。” 　　当初他问心有愧，秉承着尊重对方的原则，不去过多干涉RE的发展。为的就是防止西林感受到胁迫与掣肘，生出“RE是卡尔维德附庸”的错觉。在他的心中，西林一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Omega，他独立而强大，完全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做出一番成就。 　　而作为他的伴侣，塞因也仅仅只是在几次重大危机时，暗中出了些力。 　　所以他很努力地把自己同RE划清界限，在RE，他也只是挂了个虚衔，从不触碰实权。 　　“如果某天RE陷入困境，你会帮我吗？”西林问。 　　塞因心神激荡，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当然，这不叫帮，这本来就是我们一起的事。” 　　【自立是美好的品德，但婚姻是相互依靠的关系。不必去计较太多无谓的问题，Omega不会因为向伴侣寻求帮助而失掉尊严；Alpha也不会因为跟伴侣诉说愁虑而失掉担当。】 　　西林觉得自己在事业方面，还没有遇到过“要向伴侣寻求帮助”的境况，但适当的表达出自己也想依靠一下伴侣的渴望，也不失为一种维护感情的方式——Alpha是个对“膨胀感”有需求的存在，他得让塞因时不时地膨胀一下。 　　西林“嗯”了一声。 　　塞因从这声简短的“嗯”中，感受到了Omega对自己深深的信任与依赖，心情十分激动：“对了，我原本答应了他们做演讲，就连发言稿的命题都想好了。” 　　西林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到了什么，矿星？” 　　塞因说：“如何做一名成功的伴侣。” 　　西林茫然道：“什么侣？” 　　“伴侣。”塞因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夹杂不满，“可是他们婉拒了！” 　　西林闭上了嘴巴，这话他实在没法接。他想象不出毕业典礼那么严肃的事上会有这么不靠谱的主题演讲。 　　塞因：“婚姻的成功也是人生成功的一面，在这点上，母校过于狭隘了。” 　　西林联想到刚才：“所以实际是他们拒绝了你。” 　　塞因反驳道：“我跟他们，是相互拒绝。” 　　“……” 　　西林面无表情地跳过此话题：“学校什么时候联系的你？” 　　塞因：“你赖床的时候。” 　　西林默默地从Alpha的腿上下来，坐到塞因的右手边：“那就去听听迪赛的演讲吧。” 　　塞因：“我的命题远比他那套讲了十几遍的励志人生更有启示意义。” 　　西林：“……今天的黑椒酱汁味道不错。” 　　热恋期的情侣们恨不得化身连体婴整天黏在一起；互通了心意的已婚“老夫夫”也免不了像个毛头小子那样黏糊起来。塞因试图身体力行地按照失忆期间Omega明示暗示的条条目目来进行新的婚后生活——明面上获得了西林的严词拒绝，暗地里却得到了某O不动声色的配合。 　　毕业典礼和校友聚餐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塞因依然在为自己被学校婉拒的主题演讲感到遗憾，时不时在自家Omega面前兜转话题，最后西林烦不胜烦：“婚姻，爱情？你知道沃尔，巴尔多·科林吗？” 　　塞因很茫然。 　　西林：“只有到达他们的级别，才够格在毕业典礼上做那样的讲座。” 　　自家伴侣忽然化身其他人的迷弟，这让塞因心里不是滋味，然而对方下一句话彻底浇灭了他蠢蠢欲动的反驳念头。 　　“在伴侣这个议题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评价的资格。”浅绿色的眼睛里包含了无限深意，“我们要对祖国未来年轻人的婚姻美满率负责。” 　　至于某个春风得意不停膨胀的Alpha，还是省省吧。 第48章 空置的玫瑰 　　磋磨了几年才算把话说开, 可见两人在感情方面的弱项, 如果说塞因·卡尔维德的婚姻算是成功, 那银星的婚姻真是太令人担忧了。 　　塞因看懂了西林的眼神，自觉无言争辩，转身默默回了书房。 　　这个时候, 门铃响了。 　　西林看了眼时间，疑惑会是谁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他打开大门，看到了一只垂头丧气的Omega。 　　“瑞斯？” 　　瑞斯牵起一丝虚弱的微笑：“嫂子, 我来看看你。” 　　西林心想：事实上他本人和塞因在感情方面属于半斤八两, 但似乎很多小O都无比的信任他，见了他都十分有倾诉欲。 　　看来他又得硬着头皮充当情感专家去调解小表弟的爱情了。 　　“我答应他了。”刚一坐下, 瑞斯就发出了低沉的感叹，短短几天时间, 他似乎经历了很多，以至于整个人都散发着“成长的光芒”。 　　这句话没头没脑, 但西林还是听懂了：“你跟马拉维在一起了？” 　　瑞斯点点头。 　　西林迟疑道：“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瑞斯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神情疲惫，眼神空洞, 仿佛答应马拉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那倒没有。” 　　西林：“……”他贴心地给小表弟倒了杯水, 等着他说下文。 　　瑞斯酝酿了一会儿才出声：“他说他明天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实在是太快了，我觉得不行。” 　　西林：“哦，同居啊。” 　　瑞斯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噜噜喝完一整杯，表情纠结：“我还没准备好。” 　　未婚的Omega对于第一次与情侣同居这件事都是心怀忐忑的, 瑞斯也不例外。 　　西林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但旁人在这种事上总是很难站定立场，无论是鼓励还是阻止，谁都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 　　西林用过来人的口吻说：“我想这事你不该来问我。” 　　瑞斯眨眨眼：“为什么？” 　　西林：“没有长辈会欢迎自家Omega家里住进来一位Alpha。” 　　瑞斯受伤地看着他：“长辈？可我把嫂子当朋友！” 　　西林：“如果换个称呼，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瑞斯立马改口说：“西林，你不能告诉我哥，那样爷爷就会知道了，然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说起来，我哥呢？” 　　“他睡了。” 　　瑞斯沉默片刻：“上次我来你家，我哥不在；这次他又睡了。你们不会是在闹别扭吧？” 　　西林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不，我们很好。” 　　瑞斯：“难道同居后的Alpha就是这样的吗？三天两头都不见人，也不陪陪你。” 　　西林哑然：“那倒不是。” 　　瑞斯看起来忧心忡忡，满腹心事：“我在家里不喜欢做家务，也不喜欢早起，吃好饭连设置清洁AI都嫌麻烦，而且我追剧打游戏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我周围打转。”他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最后得出结论：“我可能只适合独居生活。” 　　西林面无表情：“那的确不是什么健康的生活作息。” 　　瑞斯缩起两条腿，盘好之后，身体蹭到西林旁边，眼巴巴地说：“我听说马拉维所在的家族家风十分严苛，如果他让我早起怎么办呀？” 　　早起是对人性最大的违背。不能赖床的婚后生活，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但这话不能和别人讲，只能悄悄和信任的人探讨一下。 　　西林看他的眼神很复杂，因为他也是坚定的“赖床”党，如果真的让他在塞因与赖床之间选一项……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你应该和马拉维谈。” 　　“他对我还是蛮不错的。”瑞斯将一进门就抱着的保温碗递出去，“每天都给我熬汤喝。” 　　西林接过汤碗，入手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瑞斯：“哦，我想起来了，我是过来送汤的。” 　　西林：“……” 　　瑞斯：“马拉维就住在附近，我刚从他家出来。他熬汤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说着，黄毛Omega脸色变白：“但我已经一连喝了好几顿鸡汤了。他为什么不能换一种菜式？” 　　西林面无表情：“这种事，你也应该和马拉维谈。”被塞了一大碗鸡汤的Omega已经不想再纠缠进小表弟的感情世界里。 　　两人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 　　突然，客厅里的灯忽然暗了下来。 　　西林愣住，光照系统出故障了？在首都星，这种最普遍常见的家庭系统，出错率低至0.0001%，每每有故障的可能性，系统就会提前发出警示，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黑暗中，似乎有一个身影缓缓靠近。 　　窗外稀薄的月光洒进来，瑞斯也感觉到了有个黑影在接近，不由紧张起来，他刚想发声，西林猛地站起了身，伸手摸向开关——客厅重新亮了起来。 　　塞因穿着一身睡袍，祼露着大片胸膛，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似乎下一秒就能当场耍起流氓。 　　西林上下扫视了一眼：“你在干什么？” 　　身后，瑞斯探出脑袋，也上下打量了一遍：“对呀，你在干什么？” 　　塞因：“……” 　　半分钟后，裹紧了睡袍的大表哥，提着未婚的Omega弟弟，打开大门把人送了出去，顺带将那一碗鸡汤塞回给了对方。 　　西林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发生，又骤然结束，浅绿色的眼底仿佛暗潮涌动。 　　“彭——”关上大门的Alpha回过身，重新将束紧的腰带松开，“太不像话了。他怎么来了？” 　　西林：“……” 　　瑞斯：巨冤。 　　什么时候带上爱心鸡汤串个门就不像话了？ 　　“你关灯做什么？”西林冷冷道。 　　塞因：“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上楼去了，所以……就关个灯。” 　　西林看了眼被某人抖落的松松垮垮的袍子，停留在Alpha袒露出来的大片腹肌上。 　　塞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勾唇笑了笑：“好吧，那只是个借口。”他走过去，沉声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还不上楼。” 　　所以把灯关了？还穿成这副模样？ 　　西林没有戳穿：“你睡袍松了。”说着伸出手，给Alpha理好了衣物，系紧了系带。 　　塞因：“……” 　　西林双眸微亮：“我先去洗个澡。” 　　塞因：“去吧。” 　　照理说，两人持证同居，加上说开之后，情投意合，一A一O躺在同一张床上，想不发生点什么都难，但至今为止，他们却迟迟没有开展深入交流。塞因想着，作为Alpha，他应该适当主动些。然而主动之下，也没有什么成效。 　　浴室的动静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洗完澡变得香喷喷的西林走了过来，掀开被子，窝到了塞因的身旁。浅绿色的眼睛里隐含期待，他在被子底下转动半圈，用小腿轻轻蹭了蹭塞因，肌肤触碰的感觉细腻而温暖。 　　塞因有些意动。 　　这时，西林说：“关下灯，谢谢。” 　　潜心研究了数日的大师著作，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如果他没有会错意，塞因刚才的举动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对于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他还是有些放不开，也许昏暗的环境会让他的情绪更和缓一些。 　　西林紧张地挨着塞因。片刻后，他感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而后Alpha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嗯，睡吧。” 　　西林：“？？？” 　　睡觉？ 　　他洗澡难道只是为了睡觉？现在真的有晚上八点就熄灯入睡的成年人吗？关下灯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睡觉？ 　　塞因用行动回答了他心中的疑惑。被子一卷，Omega一搂，卧室里就没有了其他动静。 　　西林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听着身边人越发平缓的呼吸声，心情十分复杂。 　　为什么？不是说Omega对Alpha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吗？更何况他们是合法夫夫？可为什么他的Alpha却睡在旁边，像条死鱼一样动都不动一下？ 　　【X是爱情之下的本能诉求。】 　　难道爱情是假的？还是他作为Omega缺乏某种独特的魅力？ 　　西林听着耳边某人的心跳声，脑海内闪过无数的念头。 　　唉。 　　总是猜不透Omega内心想法的塞因也是连连叹气。 　　先是客厅里被瑞斯中途打断了他的计划，而后被西林正儿八经地整理好衣物，好不容易等到西林洗好澡，对方却说要关灯睡觉。 　　他都已经暗示到这种份上了，西林却始终没有答应他。 　　Omega委婉的拒绝让他无从下手；连番受挫之下，他也只能抱着人乖乖入睡。也许是这几年让西林感受到了委屈与不忿，哪怕答应了继续做他的Omega，却也不肯心无芥蒂地原谅自己。 　　作为一个底气不足的Alpha伴侣，他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再强迫人家。 　　只能顺其自然，用时间让西林完全地接纳自己了。 　　没有X生活的夫夫两人各自怀揣心事。 　　西林越想越不平静，既然塞因没有那个打算，他就不该这么早就躺下——晚上八点，夜晚才刚刚开始，这个点根本睡不着。 　　于是他伸手推了推塞因。 　　塞因呼吸一窒，立即问：“怎么了？” 　　西林：“开下灯。” 　　塞因：“……”他伸手打开了床头小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和西林两两对视。 　　西林皱眉，决定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 　　“瑞斯和马拉维在一起了。” 　　塞因面色不变，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显然对自己表弟有几分了解，所以也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惊奇了。 　　西林犹豫了几秒，还是说道：“之前的赌约，应该是我输了。” 　　在卡尔维德庄园聚餐的时候，他们曾以瑞斯打了个赌，看瑞斯是否能完全放下埃尔，接受马拉维。如今，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即便瑞斯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就是一只全身心沐浴在爱河中的Omega。埃尔的存在并没有给这对新鲜出炉的情侣带来太多阴霾。 　　西林的“初恋阴影论”也自然站不住脚跟。 　　“按照赌约，你可以跟我提出任何一个要求。”西林将“任何”两个字读重了些，“你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我都能答应。” 　　塞因诚恳说：“倒是有一个。” 　　西林眼睛微亮，被子底下的手悄悄扯住睡袍带子：“你说。” 　　塞因张开双臂：“来，我抱着你睡。”他怎么可能真的以此来命令西林做什么事呢？ 　　西林：“？？？”难道他们有哪一晚是不抱着睡的吗？ 　　【XX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刻意的求欢与献媚只能作为偶尔的情趣。】 　　他爱睡觉，睡眠使人愉悦，他睡就是了。 　　——今天又是没有X生活的一天。 　　就算没有X生活，日子还得过下去。 　　返校日转眼就到，卡尔维德夫夫当天起了个大早，各自收拾好着装仪容，便乘坐星艇前往首都大学。 　　首都星地处银星中心，拥有上千所大学，名校更是不计其数，但基数之多依然不能掩盖首都大学的锋芒。作为出过无数国家总统与星际首领的地方，它不仅是每位银星学子心中的圣殿，还吸引了大批宇宙友人慕名前来。 　　大学占地面积极广，不同的学院间相隔大片绿化与马路。周边更是发展出了几条热闹的步行街，商铺林立，人来人往。 　　西林望向远处主楼的摆钟，仿佛又回想起曾经的求学时代，说：“看那个那钟摆，你在钟楼里堵过我。” 　　塞因牵起西林的手，放到自己腿上：“最后不还是你赢了吗？”气急败坏的Omega骂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而他作为遵纪守法的Alpha，也顶多只能吓唬吓唬对方，实际上根本不会上手揍人，所以事情的结果就是他被西林怼得哑口无言。 　　可他这会儿没法解释。 　　毕竟Alpha吓唬起Omega来还是很有模有样的。 　　这只是返校之行的一个开端，却仿佛已经预示了之后的行程都将围绕着塞因的黑历史进行展开——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西林没有说一句重话，然而眼神一动，落在某处，某处总能勾起塞因的回忆。 　　塞因：“……”他的大学生涯根本就是在围着西林打转吧？怎么哪哪儿都是不好的回忆。 　　好在很快两人来到了礼堂。 　　这一届的毕业典礼照例还是在他们那时的会堂中举行，接待人笑眯眯地引着他们坐到了第二排，隔着几个人的距离，他们还看到了老朋友迪赛。 　　迪赛一身黑色西服，朝他们挥了挥手。那位组织聚餐的学生会会长也是一副精英打扮，坐在迪赛身旁，微微朝他们颔首。 　　这是首都大学举办的第两百次毕业典礼，因而举办得十分盛大。他们的身后是乌泱泱的学弟学妹，此刻都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台上校长的发言。两人也安静地当起了听众，随后便是各界成功人士的发言，等到迪赛上场的时候，会堂里的学生们已经有些走神了。 　　“我就不讲什么成功经验了，毕竟我的成就跟前面几位学长比，根本不算什么。”迪赛笑了笑，试图传达亲切之感，然而底下的学生们一脸木然，显然在校领导与学长学姐的轮番讲话之后，进入魂游天外的状态了。 　　迪赛也不尴尬，先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说起玫瑰种植园的近况：“……老客户们也对我们的花品很满意。但是前不久，我们却碰上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他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在塞因身上，“有人订购了一大批新鲜玫瑰，历经三小时的极速运程，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却对我说，不需要了。” 　　学生们还是蛮喜欢听故事的，仰着头开始将注意力放回到迪赛身上。 　　“要知道，鲜花从被采摘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的存在期限。我很震惊，但也无能为力。这么多……”他比划了一下会堂，“大概有能铺满半个会堂那么多的玫瑰，从温室中被取下，又在冷藏室里腐烂凋零。” 　　西林听得直皱眉：“什么人这么缺德？你听说了么？” 　　塞因稳重地没有说话。 　　迪赛：“那位客人结清了所有款项，这算不上一桩失败的生意，但却令我感到挫败。人类将美好的情感寄予玫瑰，而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 　　塞因：“他的长相并不适合做这类煽情的演讲。” 　　西林摇摇头：“这个引子用的不错，是他自编的？” 　　塞因再次陷入沉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迪赛很快就略过“被空置腐烂的玫瑰”，进而讲起了“贫困生的进阶”。他的演讲不算出众，但也蛮有意思。接着到了五分钟的问答环节，提问的学生多了起来。 　　其中有一位学生站出来，问：“迪赛先生，您对职业的热爱令人动容，您的成功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启示，不过……我还是想知道，那批玫瑰之所以不被需要，是因为客户移情别恋了吗？” 　　会堂内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呼声——某方面来讲，塞因的观点十分正确，这种八卦情爱故事可比人生道理更吸引年轻人。 　　迪赛说：“玫瑰在没被送出去前，谁都不能确定它的最终归宿。” 　　如果是移情别恋，那完全可以把玫瑰送给新欢了。这种宁愿看着烂掉，也没有送出去的情节，分明就是—— 　　“情伤吗？”学生恍然大悟。 　　迪赛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过某对夫夫的位置：“我看着不太像。” 　　西林好奇：“半个会堂的玫瑰，不是小手笔。是首都星人吗？”他记得最早是在记者招待会的会所里碰到了迪赛，那时他就说是回首都星谈生意的。 　　塞因：“嗯。” 　　一旁的主持人眼见着走向变歪，急忙反应过来，微笑地取回话筒：“好，下一位提问者。” 　　学生们高高举起了手，主持人目光一扫，选了一位看起来十分正气的学霸人物，将话筒递了过去。 　　“不是情变，也不是情伤，那是因为什么呢？” 　　主持人：“……”你真是辜负了我的信任！ 第49章 校友聚餐中 　　西林也好奇地看着台上。迪赛见广大学子锲而不舍, 于是说：“哦, 那是他想趁着结婚纪念日, 想给伴侣制造一点惊喜，那段时间他经常同我联系，关注着玫瑰的动向。为此, 我甚至亲自将这批玫瑰从K星运来首都星，还有幸目睹了会场的布置，非常……”他停顿了几秒, 想了个词：“盛大。” 　　能铺满半个会堂的玫瑰, 还特地布置了场地，听起来像极了某些星际小热剧里的烂大街情节, 但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依然能触动人心。 　　原来是为了伴侣呀。西林理解地点点头：迪赛的这位客户还挺浪漫,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份惊喜最后无疾而终了。 　　“至于中途取消，似乎是发生了些不为人知的事, 但我观察过了，两人的感情比以往更加和睦。”迪赛的视线穿透数米远的距离，落在台下夫夫俩紧挨的身影, “毕竟是别人的事, 我也不是当事人，所以，我们还是聊聊玫瑰吧。” 　　台下一片嘘声，坐在西林后排的学生还和身旁的人嘀咕了一声：“又是瞎编的吧？” 　　他身旁的人困惑“啊”了一声，声音带着些许睡意：“你还在听呀？我一听到‘铺满半个会堂’就知道是假的。学长学姐们一定以为我们跟他们年轻时一样, 会相信这些浮夸肤浅的桥段。” 　　塞因咳了咳，回首过去，瞧了瞧那两个胆敢质疑学长的臭小子们，冷冽一笑：“谁说是假的。” 　　西林好奇地看向他。后排的两名吐槽系学弟愣愣地看着前排忽然插入他们议论的大佬——西装领带，一副社会精英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八卦的人？ 　　但塞因又不好直白地承认自己就是当事人，只能说：“台上的这位，学生时代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打瞌睡刚醒的学生好奇问：“先生，你是跟迪赛学长同届的吗？” 　　塞因说：“当然，我们是同班。” 　　学生眼睛一亮：“您也被邀请来参加毕业礼，等会儿也会去演讲吗？” 　　塞因高深说：“我是来陪伴侣一同回来看看母校的。” 　　学生“哇哦”了一声，目光移向西林，等看清之后慢慢瞪大了眼睛：“你是……学院墙照片！” 　　西林沉默一瞬，依稀记得学院是有将往届优秀毕业生的照片挂墙示众的优良传统，于是点头自我介绍说：“西林·凯尔斯，8100届毕业生。” 　　学生激动地倾身趴到西林的椅背处：“我叫泰奇，我知道您！教授说您是他最满意的学生，学院大门的墙上已经挂了五年您的照片了！我们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您！” 　　西林没想到自己会在学弟学妹心中拥有这么崇高的地位，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学生说：“您是头发最茂密的那个！”他羞赫地眨了眨眼：“也是最好看的。” 　　西林：“……”他以为会是因为信息素，RE创始人之类的缘故，再不济也是他曾经斩获的各类学术奖。 　　——而不是因为某些肤浅的表面。 　　但是优秀的人有千千万，优秀又好看的却很珍贵。学生们显然清楚自己应该追崇什么样的人。 　　塞因看着突然冒出来的Alpha学生满脸崇拜地盯着西林，硬生生接过了话头：“西林一向都是优秀的。” 　　后排附近的学生已经听到了动静，纷纷竖长了耳朵，关注这边的动静。 　　塞因说：“我是他的伴侣。” 　　莫名吞了一口狗粮的学生只好虚伪地赞美道：“你们真般配。” 　　塞因很受用：“我跟他同届，也算是你们的学长。” 　　学生有些惊讶，乖乖叫了一声：“学长好。” 　　塞因满意地点点头，牵起西林的手，重新看向台上。 　　学生：“……” 　　正当那名学生还想继续开口，校长不动神色地扫了一眼过来，所有人立即稳稳坐好，不敢交头接耳。 　　迪赛已经结束了他的演讲。会场里响起一片掌声。在掌声中，塞因拉过西林，附耳说了句话：“那名客户取消玫瑰的原因，只有我知道。”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没有失忆的塞因将会在结婚纪念日上，郑重地进行一场表白。三性当中，Alpha是最接近于本能生物的存在，他们在很多方面都不会去强迫自己违背内心，更不可能心平气和地忍受一个不爱的人陪伴在身侧多年。很多时候，事情早已有了迹象，只是当事人看不清，也不敢去想。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那批玫瑰就会出现在我们的纪念日上。”塞因无不惋惜。 　　西林疑惑地思索了一会儿，直到消化这句话背后的信息后，他惊讶地抬起头。 　　“你是说……” 　　塞因捏捏Omega的右手心：“我本来都准备好了的。”他叹了口气，“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西林：“……” 　　塞因说：“你喜欢玫瑰吗？下次铺满整个会堂好不好？” 　　Omega的脸慢慢泛起了薄红。 　　台上似乎又换了位发言人，但是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化成飘忽不定的背景音，听不真切了。 　　他若无其事地四处张望了一圈，试图平复心情，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一愣，缓缓回头，就发现坐在后排的几名学生正齐齐托腮，侧着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成功学哪里比得上现成的八卦内幕好听，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坐得这么近，想不听到都难。颜值高的人，谈起恋爱都会吸引一批单身狗的注意。 　　塞因一把将自家Omega的脑袋揽回来，朝着后排露出微笑。 　　等到典礼结束，塞因拒绝了迪赛和其他人的同行邀约，与西林一起从会堂走到学院，回到两人最初相遇的地方。周围都是青春洋溢的年轻人，脸上还未沾染现实的烦恼，沿路的风景一如往昔。 　　校友聚餐就在大学附近的一家开了数十年的西餐厅。他们赶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谈论声传出很远。 　　“只是一些小生意，可别拿我开玩笑了。” 　　“这怎么能叫小生意？虽然比不上卡尔维德这样的世家，但是斯蒂克你白手起家，能有现在的发展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 　　“听说艾琳学姐前不久结婚了？” 　　“是呀，因为婚礼是在S星举办的，所以没有给你们发请帖。” 　　“那真是恭喜了。” 　　…… 　　西林原以为这次只是小规模的聚餐，走进去后才发现与他预想的有很大出入。学生会会长财大气粗地包下了整座餐厅，餐厅内的布置也做了巨大的变化，比起校友聚餐，更像是会所派对，人数上也很壮观。除却受母校邀请观礼的几人外，住在首都星附近有空的也来了很多。 　　希尔正在一群Alpha堆里说些什么。他的身后，一名红头发青年Alpha抱着手，不声不响地全程盯着，偶尔喝上一口手边的红酒——伴侣太出色、过于受欢迎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 　　“对了，希尔，你的Alpha从事哪方面工作？”有人饶有兴趣地发问，“我很久以前就好奇了。” 　　其余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当年卡尔维德追求希尔的事情，几乎整个学校都传遍了，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别的不说，以塞因·卡尔维德的条件，无论是样貌还是出身，都属于Alpha中的优质者，可希尔却仍看不上，最后反而看上了边际星的红头发Alpha。 　　希尔笑了笑：“他现在是一家俱乐部的健身教练。” 　　精英打扮的Alpha们纷纷朝罗恩瞥去一道微妙的视线。 　　健身教练？ 　　这在首都大学毕业生的心中显然不是一个多么高贵的职业。 　　希尔收敛了笑意，对周围人说了几句，便来到罗恩身边。 　　罗恩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见他过来，问：“谈完了？” 　　希尔：“嗯，看你很喜欢喝这里的红酒，我也想试试。” 　　罗恩将手边喝过几口的红酒递给了他：“那位卡尔维德来了。” 　　塞因出现的时候，场内明显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卡尔维德无论在哪里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脱离了校园之后，很多天生注定的距离便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虽然这种感觉并不美好，但也无比真实。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喊了一声，紧接着陆陆续续聚过来一些人，同塞因打招呼。 　　西林立在一旁，仿佛在自家Alpha的光芒下，被遮盖了所有的存在感。他环顾一圈，找到了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希尔夫夫，便撇下塞因，朝他们走去。 　　“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希尔给了西林一个拥抱，轻声说，“早知道尼根邀请了这么多讨厌的家伙，我说什么也不会来。” 　　罗恩颔首，朝着西林打了个招呼。 　　西林对希尔家这位话不多的Alpha有一定的了解，便没有进行过多的客套，微微颔首以做回应。 　　罗恩重新取了一个酒杯，安静地留给这对好朋友聊天的空间——他对Omega还是很放心的。 　　西林淡淡道：“如果你想见我们，完全不用借着别人聚餐的名号。” 　　希尔挑眉：“我倒是想。” 　　西林：“……” 　　希尔摸了摸下巴，眼神瞟向人群中的塞因，发现对方也频频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望来，然而一时又脱不开身的样子。希尔说：“看来你们进展很大啊。按以前，你可是盯得很紧。” 　　西林：“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希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瞧瞧这有恃无恐，底气十足的模样，啧啧，“是谁一开始跟我说，不要让我出现在……” 　　西林面无表情地打断：“希尔，你变了。” 　　希尔不做反驳，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笑容真挚。 　　西林：“……” 　　也不知道是不是边际星的风水与众不同，将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Beta影响成了如今的性格。 　　“西林。”一道男声从背后响起，暂时中断了他们两人的“叙旧”。 　　西林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是个行事严谨的人。 　　他将那人的脸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恍然想起对方的名字：“斯蒂克。” 　　斯蒂克：“你还记得我啊。”他显然有些高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西林，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西林记得自己跟斯蒂克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他在大学时的好友不算多，斯蒂克在学生时代也是个埋头苦读的性子，不过性格倒挺合群，平时总和其他几位学霸聚在一起探讨学问，偶尔几人还会为了一个论题争吵起来，闹的动静不小——是个较真严苛的性子。 　　西林也是学霸，但他更倾向于安静研读，而不是通过辩论来增长学识。因而他和斯蒂克的交际几近于无，所以此刻见他主动过来搭话，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还好，首都星的机会比较多。”出于礼貌，他回问了一句：“你呢？” 　　斯蒂克摆摆手：“一般一般，开了家小公司，勉强糊口而已。” 　　西林：“在首都星吗？” 　　斯蒂克点点头。 　　首都星遍地机会，然而各项成本也高，能够在这里创办公司，绝对不是“一般”的境界，西林想这应该是对方的谦虚用语。 　　于是他顺着夸赞了对方几句。 　　斯蒂克的目光在他身边转了一圈，眸光中显出若有所思的意味：“我听尼根说，聚会可以携伴参加，你一个人过来的吗？” 　　西林：“我和塞因一起过来的。” 　　斯蒂克一愣，紧接着“哈哈”笑了两声：“几年不见，你幽默多了。” 　　西林：“？” 　　斯蒂克：“是在门口撞见的？” 　　西林：“不……” 　　斯蒂克忽然凑近，低声道：“我记得大学的时候那家伙就喜欢欺负你。” 　　西林：“……” 第50章 我们结婚了 　　西林坐在长条沙发上, 他的身侧坐着置身事外的好友夫夫, 对面是西装革履的精英校友。 　　希尔似乎是觉得交际任务暂时告一段落, 可以跟罗恩好好享受红酒美食了——毕竟这是他们会赴约来此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哪怕西林的眼神若有似无地瞟过来，他也只当做没有看到, 继续跟罗恩讲着悄悄话。 　　斯蒂克：“大学毕业以后，你应该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了吧？”他取出终端，询问：“加个维辛？” 　　出于礼貌, 西林没有拒绝。 　　“以前读书的时候, 就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斯蒂克收回终端，举起酒杯, 朝他笑了笑。 　　西林觉出异样，摆摆手, 找了个理由：“我酒量不好。” 　　这句话仿佛引起了斯蒂克的遐想，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差点忘记了, 当年你就因为塞因想要灌酒而闹过。” 　　西林：“……”确实有这么回事来着。眼神若有似无地飘向某人，正巧对上某人目不转睛地盯梢。 　　塞因已经停下了和周围人寒暄，目光不加掩饰地投放在角落里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那个黑发眼镜男谁啊？西林以前有这号朋友吗？怎么还加起维辛来了？ 　　噫, 宝贝看过来了。 　　塞因的眼神亮了亮, 隔着一段距离向西林展露出巨大的笑容。 　　“塞因。” 　　塞因笑容一收，扭头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的迪赛。 　　迪赛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老友的到来，等到他发现了人，兴冲冲赶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老友直愣愣地望着……他顺着视线望过去, 一眼看到了角落里正和自家老攻腻在一起的Beta。 　　希尔？ 　　迪赛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急忙喊了老友一声，而后用躯体挡住老友望向初恋情人的视线，表情有些严肃。他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原本以为塞因已经放下，结果，见上一面就又勾起了曾经的美好时光，可这让西林怎么办？他不能眼看着老友走向歧路。 　　塞因：“？？？” 　　“他朝我们看过来了。”斯蒂克也感受到了如有实质的目光，嘴角慢慢失了弧度，“谁又能想到卡尔维德的掌权人，年轻时是个只会欺凌Omega的家伙。” 　　西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算不上欺凌。”他冲着不远处的自家Alpha招招手，然后对斯蒂克说，“不过他大学时，确实有些可恶。” 　　可恶。 　　他用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词揭过了年少时的篇章。 　　听在斯蒂克的耳中，却成了另一番意思：“我最遗憾的事，就是当初没有足够的勇气为你站出来。” 　　西林：“？？？” 　　为他？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斯蒂克慢慢坐直身体，伸出一只手朝他移过来。 　　！！！ 　　西林缩回手，抢先开口说：“塞因只是示爱的方式异于常人。” 　　斯蒂克一顿，眼神有些困惑：“……啊？” 　　西林低垂眼帘，说：“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年轻的时候，总是会表现得有些幼稚，喜欢捉弄喜欢的人，也很常见。” 　　斯蒂克的表情慢慢阴沉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置身事外的希尔，眼中似乎有气恼：“他竟然这么跟你解释的吗？”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卡尔维德在大学时疯狂追求希尔的事迹，而谁能想到，为了掩盖他曾经霸凌Omega的恶行，这位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竟然编出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喜欢西林？ 　　谁能相信！ 　　“难道你相信他的鬼话了？”斯蒂克的语气失去了平静，也许西林并不知道卡尔维德追求Beta的光荣行径，以至于轻易蒙受欺骗——他该不该告诉对方真相？ 　　“……” 　　西林隐隐察觉到了对面人的想法，忍不住感到有些头疼，而且从他面对的方向，能看到塞因已经快要走过来了。 　　“事实上，我们已经结婚了。”西林决定说得更清楚一些，“所以今天我们是一块儿来的。” 　　斯蒂克：“……” 　　头顶罩上了一层阴影，斯蒂克仰起头，发现话题中的人物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西林说得没错。我们毕业没多久就结婚了。”塞因不介意再补上一刀，虽然与事实存在些许时间上的出入，但他绝不对任何觊觎自家Omega的人掉以轻心。 　　斯蒂克的脸色变换了一阵，十分精彩，最后定格成一个吃了屎的表情。 　　“噗。” 　　希尔一个没留神，发出了一点动静。 　　近几年愈发沉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希尔，暗中观摩了全程，面上泰然，内心早已乐不可支，一不小心终于破功。 　　深知他秉性的罗恩，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一只手悄悄捏了捏伴侣身上的软肉，以示警告。 　　然而再警告也晚了。 　　作为当初校园浪漫爱情的另一位主角，他的嗤笑无疑击垮了斯蒂克脑海中绷紧的神经。 　　“你们怎么可能结婚？” 　　他的质问声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跟上来的迪赛，刚想劝说塞因不要再去掺和希尔的生活，结果一眼看到了沙发上的西林，顿时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闹了个乌龙——幸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嫂子好！”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跟西林打了个招呼。 　　斯蒂克的眼角一阵抽搐。 　　塞因觉得自己的哥儿们从未如此给力过。他一把略过嫌疑情敌，坐到西林身边，极为自然地搂过细瘦的腰，说：“亲爱的，介绍下。” 　　西林看他的眼神是这样那样的。他明知道某人是在装，但就是不好拆穿，还得配合——在外面给足伴侣面子是最基本的守则。 　　情感大师的教诲，西林牢记在心。 　　事实证明，大师之言，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以前的同班同学，斯蒂克。” 　　塞因假模假样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他啊。亲爱的，以前也没见你身边有相熟的Alpha。” 　　西林：“我们只是聚到了聊几句。”再者说，那时候某人一个劲地找茬，不间断地挑衅自己，周围人都看在眼里。以至于后期基本没有Alpha敢大着胆子去追求“矿星之子要孤立”的人。 　　“抱歉。”斯蒂克忽然站起身，眼神落在西林身上，带着隐晦的诘问与失望，“我没想到他那么欺负你，你依然能违背本心地同他结婚。那么，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这句，他环视一圈：“我看到朋友了，先失陪了。” 　　根本待不下去了。 　　斯蒂克的大学生涯从头到尾都活在那些豪门Alpha的阴影之下，身边所有的BO们都追逐着纸醉金迷的生活，面对出身高贵的Alpha，总恨不得化身飞蛾扑上去。 　　而他们永远忽略像自己这般努力上进的平民Alpha，无论他有多么优秀！ 　　呵！他原以为西林是不同的，他清醒、独立、懂得在被强权欺凌时进行反击！可是没想到，几年不见，就连那样自尊自爱的Omega也沦落成了庸俗的一员，为了优渥的生活与高人一等的地位，选择容忍塞因对他施加的种种凌辱，委身于这肮脏的钱权之中！ 　　痛心疾首！ 　　“他怎么了？”西林总觉得斯蒂克的最后几句话，有些怪怪的。 　　塞因牵起他的手，温和地说：“别理他，我带你走一圈。”好多老同学都还不知道自己对象是西林这回事呢！他得赶紧宣扬一番，免得又有心怀不轨的人。 　　西林用手指轻轻抠了抠塞因的掌心——迪赛在这儿呢，希尔夫夫也还在这儿呢。 　　不用多说，迪赛识趣地挪到希尔的身旁，打算换个人叙旧，谁知刚一屁股坐下，就又感受到了来自红头发军官阴寒的视线。 　　“……”他容易吗他！明明是只单身狗，却要承受这么接二连三的排斥！ 　　不行，他得把脱单提上日程！ 　　塞因牵着西林的手，面上稳得一批，实则内心炸开了朵朵烟花，臭美的不行。 　　西林对外界的视线比较敏感，觉得这样子简直是又蠢又作，特别欠，生怕塞因逮到个熟人，就开口说出“这是我伴侣，我们结婚三年了”之类的傻话。 　　制止的话就在嘴边，却在看到塞因晶晶亮的眼眸后，又咽了回去。 　　都说Alpha是个成熟与幼稚并存的矛盾体，专家诚不欺我。 　　一小部分人对于两人结婚的消息是知道的，不过更多的人，在看到两人手牵手、一起走的画面时，表情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有个曾经同塞因一起打篮球的Alpha，嘴巴张着发出惊叹：“你俩和好了？” 　　岂止是和好？ 　　一A一O，不是对象关系，和好了也不会牵起小手来。 　　这位篮球兄嗓门很大，中气十足——塞因对此感到很满意。 　　“我们结婚好几年了。” 　　“什么？结婚！你俩？”这一声比刚才还要响亮，扩散到周边人群，顿时齐刷刷无数道视线落了过来。 　　塞因终于绷不住威严持重的表情：“震惊什么？我们不登对吗？” 　　不，登对，登对，您牛逼您登对。 　　感情当年的一场AO抢B大三角是他们脑补出来的？！ 　　篮球兄内心风起云涌，又看了看眼前这对新鲜出炉的准夫夫，发现确实A才O貌，站在一起十分养眼，忍不住在心里连声卧了几个大槽。 　　“怪不得当初你对西林那么……与众不同。”他憋出了一个勉强不那么负面的词。 　　西林笑笑：“是挺不同的。” 　　塞因心里长叹：好A不提当年勇，一提就是一哆嗦。 第51章 七人游戏组 　　也许是被结局发展得如此奇特的卡尔维德夫夫刺激到了, 接下来到场的诸位精英学子们, 以及正好住在附近所以受邀前来的本地土著们, 有意无意地聊起了感情的话题，发现彼此单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相亲活动。 　　邀请人·学生会会长, 眼睁睁地看着他精心规划的，高大上的，毕业同学资源大整合活动, 逐渐跑偏。当大家的话题彻底从事业歪到婚姻恋情后, 他翻了个白眼，默默加入了话题之中。 　　一段时间过后, 西装革履，长裙礼服的男男女女们终于露出些许本性来。严格说起来, 他们也仅仅是大学毕业了五年的年轻人，还兀自坚强地散发着朝气蓬勃的余温。 　　西林、塞因、希尔、罗恩、迪赛, 以及晚到的老路和大胖，七个人齐齐承包了角落里的一套大型组合沙发。沙发摆满了三面，夫夫组们各自占领了一面, 余下三名单身狗抱团取暖地承包了另一面。 　　而后开始了……经典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塞因手中摁着酒瓶的中心部分, 手上一使力，酒瓶顿时咕噜噜转动了起来，而后，瓶口的位置对准了希尔。 　　塞因下意识地看向西林，有些尴尬——转个酒瓶转到前暧昧对象什么的, 真是理不直也气不壮。 　　迪赛“哇哦”了一声。 　　希尔笑了笑：“我选真心话。” 　　塞因有些后悔参加这个游戏了，因为他只对西林的真心话有兴趣，对于旁人，他其实没有太多探究的兴趣，关键是——问问题这种事并不容易，稍不留神，可能会触及到自己曾经的黑历史，勾起自家伴侣一些不好的联想。 　　于是他斟酌了一番，状似随口问了句跟西林挂得上边的：“大学时，你跟西林之间，有超出朋友的想法或者行动吗？” 　　要知道当初，除了他塞因追求希尔追求得惊天动地，还有西林这个Omega，作为强势情敌与他针锋相对！ 　　迪赛&老路&大胖：“……” 　　以情感产业链三巨头的直觉判断，这不是个和谐友爱的问题。 　　希尔挑了挑眉，身体软软地靠着军官坚硬的胳膊，意味深长地说：“有过哦。” 　　罗恩：“……” 　　西林：“……” 　　塞因：“！！！” 　　有、过、哦。这是什么意思？ 　　希尔却不给其他人深思的时间，一把抓住长几上的酒瓶，再次咕噜噜转动起来。表情坦然地仿佛吐露大秘密的人不是他。 　　“啊，迪赛啊。” 　　被瓶口选中的迪赛身体一颤：“我、我还是选大冒险吧。” 　　要是问他谈没谈过对象之类的问题，他的Alpha自尊心会千疮百孔的！ 　　希尔摸了摸下巴，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说：“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家餐厅里的人，不是精明强干，就是在首都星有房，关键是年龄相同，长相适中，不如……迪赛，你现在闭上眼睛，往后走几步路，抱住第一个被你撞到的人，大声告白三次。” 　　迪赛：“……” 　　难道他找对象难的事，就连不怎么联系的希尔都知道了吗？ 　　他面露土色，艰难起身。 　　希尔提醒说：“不准偷看哦。” 　　迪赛：“呵。” 　　西餐厅总共就那么点地方，离得近的人都看到那一桌奇葩聚在一起，听着高雅的音乐，西装革履地……真心话大冒险。所以见到迪赛起身，纷纷退开几步，以免被大冒险的人捉住，成了受波及的倒霉鬼。 　　于是转瞬间，周围的人有意识地退开了些许。 　　老路&大胖：“……”看着老友眼前空无一人的康庄大道，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于心不忍。 　　最后撞到墙的迪赛，悲愤地抱住了自己：“我爱我自己。” 　　塞因轻声道：“我听到你笑了。” 　　西林严肃地说：“怎么会？” 　　塞因：“不用憋着，大声笑。” 　　西林：“……” 　　回到座位上的迪赛化悲愤为力量，把那酒瓶甩得虎虎生风，最后对准了西林。 　　迪赛激动地搓手，冷不防遭到了来自大佬塞因的目光，浑身一激灵：“嫂子，你选啥？” 　　西林斟酌了几秒，选择了大冒险。 　　迪赛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脑海中迅速转过无数：挑选一名幸运Alpha，进行诸如“亲小嘴”、“坐大腿”、“叫老公”等低俗桥段。后来转念一想，不对啊，那是他嫂子。而且不对啊，他为什么要让别人有正当理由来公然喂自己狗粮呢？ 　　塞因当然不会放任兄弟去恶作剧媳妇，频频使起颜色，表示警告：可不许真的欺负人！ 　　迪赛接收到了老友对他的“施压警告”，再次坚定了念头，压下“挑选幸运Alpha”的要求，内心冷笑连连：呵，愚蠢的已婚Alpha，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嫂子，你现在打开终端通讯录，按照顺序，选取第一位单身优秀的青年，向他……” 　　塞因：“咳咳。”差不多行了啊，不然兄弟都没得做了！ 　　老路和大胖鼓励说：“别打岔，迪啊，放心大胆地说，哥们儿做你后盾！” 　　塞因的脸，巨黑。 　　迪赛默默咽回“表白”这两个字，改口说：“向他推荐一下我。” 　　全体人：“……” 　　西林嘴角一抽，但还是照做。 　　通讯录里第一位赫然是自家老攻的联系方式，接着是家人，一路向下，全部都是已婚、恋爱中的状态，又接着划拉了几下，通讯列表中终于出现了第一位单身青年！ 　　“老板，什么事？”金牌助手泰格稳重又不失热络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 　　西林莫名有些紧张：“泰格，我记得你是Beta吧。” 　　泰格一愣：“是啊。” 　　西林：“那，你有没有相亲的打算。” 　　泰格：“哈？” 　　从没有做过“红娘”的西林只能用刻板的语气，艰难道：“我认识一个Alpha，他很、年轻有为，而且、品性也不错……你们要不要认识一下？” 　　晚上宅在家里，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追剧的Beta默默坐起了身，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 　　“老板，你是在跟我介绍对象？”泰格的语气十分玄幻。 　　西林“嗯”了一声：“有兴趣的话，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泰格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老板，这是……员工福利？” 　　西林：“算是吧。” 　　泰格：“……” 　　他只听说过公司有年终奖、餐补、车补、高温补贴之类的福利，没想到RE更加人性化，它还包找对象！ 　　金牌助理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站起，踱了几步，声音冷静：“有照片吗？” 　　西林：“？？？” 　　有的吧。 　　老路和大胖已经积极地翻找起相册，甚至打算按着迪赛当场来个十连拍。 　　泰格的声线很冷峻：“我对老板的眼光还是认可的。” 　　西林：“嗯。” 　　结束通讯后，西林抬起头，对上了小伙伴们忍笑的脸。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调出了助理的电子名片，示意迪赛添加：“祝你好运。” 　　迪赛：“……” 　　塞因终于忍不住搂住自家Omega的肩膀，脑袋搁上去，无声地偷乐：“宝贝儿，你可真厉害。” 　　西林幽幽看向他，目光深沉。而后弯下腰，当着塞因的面，将酒瓶一转，瓶身快速旋转起来，他用手轻轻一按，只见瓶口稳稳对准了塞因·卡尔维德。 　　“选吧。” 　　塞因：“……” 　　十分明显的针对。 　　被针对的人不敢表示任何不满——他怀揣着会是“挑选一位幸运Omega亲亲抱抱之类的”美好遐想，毅然选择了大冒险；但结果总是不能如他所愿。 　　抱着自家兄弟绕沙发快步走了三圈的Alpha如是想。 　　大胖面无表情地从塞因身上下来：“不能因为我重，就作为惩罚的道具。” 　　不怎么多话的罗恩由衷夸了一句：“臂力不错。” 　　塞因：“谢谢。” 　　总之，在其他与会精英们复杂的目光中，这一群无聊的家伙们玩了几个小时的真心话大冒险——令人侧目。虽然这的确是校友聚会没错，不需要太多社会人士的做派，但那可真是太没有包袱了吧？ 　　而且，那群家伙，好像是专门过来放松的吧？请帖上是这么说的没错，但谁不知道，成年人的聚会没有纯粹的享乐目的。 　　中途，也有人试图加入，其中就包括组织这场活动的学生会会长。他组织活动的目的在于扩充人脉资源，但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获得他想要的联系方式。 　　“别做梦了，某些人注定高高在上，我们再怎么努力都高攀不上。”斯蒂克目睹了全过程，言语讽刺道。 　　学生会会长皱了皱眉，似乎对他过于直白刻薄的话有些不适，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和善：“他们大学时就玩得很好，校友会上当然有更多的话要谈，不是吗？” 　　斯蒂克不屑：“校友？我们也是校友，你看他们搭理你吗？” 　　会长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入了人群。这种无谓的嫉妒情绪并不会令人更进一步，而且他始终觉得，做人，还是要讲求说话的委婉性。 　　离斯蒂克比较近的几位女同学看了过来：“嘶，牛排好酸呀。” 　　“柠檬汁加多了吧？” 　　斯蒂克：“……” 　　最后，高高在上的塞因·卡尔维德，任劳任怨地扶着自家喝醉了酒的Omega，提出了离场。 　　西林站在塞因身旁，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精神奕奕，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出声附和了一声：“嗯，是该回去了。” 　　已婚夫夫总是对家有更强烈的归属感，希尔趁机也提出了告辞，只余下单身三兄弟还有些意犹未尽，打算再多坐一会儿。 　　几人在餐厅门口分道扬镳，塞因牵着西林往停车场走去。身边的Omega依然站得笔直，走起路来仿佛带风，半点不像喝醉的人。塞因放开了手，“清醒”的西林便走出了一条蜿蜒的道路。 　　他急忙再次把人抓紧，带到身边。 　　——任性的Omega，明明酒量不好，但是喝起来一点都不含糊。看他拒绝那个套近乎的A时挺干净利落，结果自己反而喝上了！ 　　塞因内心又气又恼，油然生出老父亲般的情绪来。 　　这场聚餐虽说在人数上超乎预期，但好在想要见的人都到了，他也知道自家Omega是因为真的高兴才喝了点酒，于是小声抱怨：“仗着身边有个称职的伴侣，就胆子大得敢喝酒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塞因弯下腰，将迷迷糊糊，但站得笔挺的伴侣背起来，然后腾出一只手，悄悄拍了一记屁股。 　　西林：“唔。” 　　塞因满意了。 　　趴伏在Alpha背上的西林，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绷直的脊背缓缓软了下来，他低下脑袋，蹭了蹭对方脖间祼露的肌肤。 第52章 实践出真知 　　在和缓的夜色中, 背着自家伴侣行走在行人渐少的街道上。哪怕直A如塞因, 也感受到了一丝浪漫的气氛。 　　Omega们不就是喜欢这样子吗？ 　　塞因心神一动, 耸了耸肩膀，试图唤醒背上的人，跟他一起见证这段甜蜜的旅程。 　　然而西林没能接收到他的意图, “啪——”地一声，拍在了卡尔维德家主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全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好吧, 醉鬼。” 　　停车场很快就到了, 塞因打开车门，半蹲下身体把人放进柔软的坐垫中, 然后自己也挤了上去。他把西林的脑袋放到腿上，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并没有太多肉感的脸颊, 按压出一个小涡，而后放开, 小涡凹陷处很快浮起。 　　塞因：“……” 　　被忽然萌到的Alpha感到新奇而又欣喜。他也不去设置行驶路线了，低着脑袋，玩得不亦乐乎。 　　西林的眼睑动了动, 慢慢睁开了浅色的绿眼睛。他似乎只是身体上苏醒了一些, 理智仍被酒精镇压着，浑浑噩噩，捉住了塞因恶劣的现行后，也只是愣愣地看他。 　　——看起来格外好欺负。 　　塞因大着胆子，又戳了戳——很好, 软软的。 　　西林：“……” 　　这样乖觉躺着的西林真是太少见了。以往西林清醒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也许，适当的喝点酒是个不错的消遣活动。 　　Omega的“默许”助长了某人的胆量。塞因试探着弯下腰，又朝着Omega的唇瓣缓缓接近。 　　西林睁着双眼，有些紧张地揪紧了身下的坐垫，他隐隐意识到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了…… 　　然而在双方相距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塞因停了下来。 　　空气静默了几秒钟。 　　不一会儿，塞因尴尬地重新坐好，扭了扭脖子，心想，关键时刻柔韧度不够，竟然没有够到？由于是在车里，再加上没有特意调整好西林的躺姿，以至于刚才他弯腰到一半，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无法再继续将这个吻继续下去了！ 　　这真是一件令A尴尬的事，幸好另一位当事人浑浑噩噩，没有人会知道他这么蹩脚的表现。 　　塞因若无其事地退开些许，然后调整姿势。调整完后，他的眼神再次变得深沉而热烈，第二次朝着西林缓缓凑近…… 　　西林继续揪紧了手里的坐垫一角。 　　这一次，塞因分明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他又一次停了下来。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赏自家Omega的样子，皮肤细腻得几乎看不见毛孔，五官精致而漂亮，他甚至可以想象平日里西林说话时的样子，微笑喜悦的样子，所有西林动起来的模样。 　　正在他出神之际，身下的人微抬了抬脖子—— 　　啾。 　　替他结束了这几厘米的停滞不前。 　　不但如此，西林还在离开时伸出舌尖轻舔了舔塞因的上唇，说：“你好慢。” 　　塞因：“……” 　　“醒了？”塞因扯了扯衣领，忽然觉得车里的空气有些闷热。 　　西林没说话，眼睛眨了眨，显出几分无辜，仿佛他刚才是在恃酒行凶，只是失去理智后的糊涂之举，跟矜不矜持没有半点关系。 　　塞因将人半抱到身前，脸贴向Omega颈后的腺体，蹭蹭，声音有些沙哑。 　　“西林，我们回去好不好？” 　　这个问题很沙雕，因为他们坐在车上，不回家，难道去自驾游吗？ 　　西林当然不会直接去反问，他虽然还尚存一丝理智，勉强维持着大脑的运作，但事实上，也的确是醉了。每个人的醉酒反应都不尽相同，有些人会发疯撒泼，有些人会嚎啕大哭，西林喝酒后的反应属于比较省心的——他仅仅只是容易犯困，思维有些迟钝而已。 　　于是他问：“回去，做什么？” 　　塞因的眼中涌动着暗火，低声说：“睡觉。” 　　睡觉啊。 　　西林流露出失望的眼神，似乎是觉得自己受了糊弄，有些憋闷：“又要八点睡觉吗？” 　　塞因说：“其实我们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西林闭上眼睛，兴致缺缺：“不看书了。”睡前盖棉被纯聊天，聊不动天就打开课本看起来的小学生式夜生活，他一点都不期待。 　　塞因：“书？” 　　西林“嗯”了一声，一只手往后胡乱摸索了起来，正好摸到了塞因的腹肌。 　　塞因：“！！！” 　　西林捏了捏，似乎觉得不对，又继续往后摸去，终于从塞因的大腿根附近，找到了自己的终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而不看书又能做什么呢？” 　　塞因：“……”好吧，他的Omega说话很有条理，思维很有逻辑，但——确实是醉了。 　　西林对着屏幕戳了好一会儿，可惜按了半天也仅仅只是解锁了主屏。塞因便接过终端，把人重新摁回怀里，问：“想怎么操作，我帮你。” 　　西林有些高兴，手指着屏幕上商城的巨大Logo，指挥道：“把购物车里的书，都买了！” 　　塞因：“……” 　　真是个热爱学习，渴求知识的好青年。 　　原本的一点旖旎想法，在伴侣这么好学上进的态度下，彻底销声匿迹。他们当初没有一个好开端，如今想要转入正常的婚姻状态，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啊。 　　这样的人生感悟持续到他点开了西林·凯尔萨的购物车—— 　　《如何构建和谐的XX关系》，《理想型AO关系》、《婚姻生活启示录》、《十几种入门姿势》、《挽救“早睡”式婚姻》…… 　　那一瞬间，塞因升腾出了，前所未有的、对知识海洋的，叹服。 　　许久之后，卡尔维德家主关闭了终端，从嘴里吐出了两个铿锵有力的字眼。 　　“等着！” 　　——有些Omega看来是不知道厉害。 　　他将人固定在怀里，快速设置好了路线。很快，停车场里一阵引擎轰鸣，一辆跑车风驰电掣地冲上了道路。不一会儿，车子便抵达了两人的别墅。 　　“呼呼。” 　　西林已经睡着了。短短十分钟的车程，足以令一个醉鬼陷入沉睡，哪怕他十分钟前还叫嚷着努力看书…… 　　睡得格外香甜的Omega真是非常磨人。 　　到底是该将人晃醒，然后继续未竟的事业？还是让这个难得醉酒的家伙，好好安睡下去，晚点再收拾？ 　　塞因黑沉着脸，在车库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后，最终选择老老实实地把人抱回卧室。他又是调室温，又是放热水，清心寡欲地把人剥了个精光，放进浴缸，替他搓背替他打泡沫，仿佛一位无欲无求的老父亲。最后，他把人从水里捞出，擦干了往被窝里一塞——自己拐回去泡了个冷水澡。 　　卧室。 　　被窝里拱起的人形小山蠕动了一阵，随后冒出一颗脑袋，幽深的视线直直落在了浴室门。也许是为了照顾睡眠中的人，塞因只留下床前一盏微弱的小灯，房间被暖色的光芒笼罩着，却并不会引起昏暗低落的情绪。 　　这么大的动静，哪怕是头猪都该醒了。 　　可惜洗澡并不能快速蒸发酒精。 　　西林掀开了被子，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脚底接触到微凉的地板，又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脚趾。 　　浴室里的门应当是没有关严，走近了能隐约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夹杂着某人断断续续的哼唱声。失了忆再恢复过来的卡尔维德家主，到底还是跟原来的那个不太一样了。比如在以前，西林就从来不会在家里听到什么歌声。 　　他推开门，在一片水雾氤氲中，看到了自家Alpha。水声掩盖了开门的动静，西林走过去，蹲在浴缸边缘，伸手拨了拨水。 　　水珠弹起，滴落在Alpha祼露的后背上。 　　塞因猛地回过头，就看到浴室里偷偷潜进了一名偷窥者，此刻正蹲在一旁，平静地跟自己撒水玩：“……” 　　西林问：“你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只想着睡觉？” 　　塞因沉默了半晌，转过头，接了一把水往自己脸上抹了抹，随即从浴缸中站起，也不顾身上挂着的水珠，弯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抵在墙壁，狠狠亲了一口。 　　“凯尔萨同学，是我不对，我现在就带你去睡、觉。” 　　成年人的睡觉是有其他含义的。 　　西林安分地盘腿坐在床上，等着塞因的进一步动作。某个刚出浴的Alpha，很有责任心地压下了“不去管身上湿漉漉的直接先把人扑倒再说”的念头，克制地表示：“我去找条干浴巾。” 　　西林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浴袍。 　　“我身上有一件。” 　　塞因：“……” 　　西林抱住他，说：“我帮你擦干。” 　　浴巾的正反两面吸水功能，在这一天，被RE的天才创始人发扬光大。卡尔维德家主反手抱住“人形浴袍”，在物尽其用后，便果断扯走了浴袍，随手一扔。 　　被窝里暖烘烘的，还带着Omega特有的信息素气息。卡尔维德家主叹息一声，觉得过去五年里的自己实在是个蠢货，白白浪费了许多的时间。他们早该这样了，两情相悦、彼此坦诚，可惜曾经那些自以为是的认知，横亘在他们中间，整整延迟了五年的相恋时光。 　　好在，还不太晚。 　　鉴于两人第一次时的不完美体验，塞因对今晚很重视。 　　“醒着吗，宝贝？” 　　首先要确保当事双方都意识清醒，不然他又有了趁人之危的嫌疑。 　　被他啃住了脖子的人仰头发出含混的“唔”声，证明自己还活着。 　　得到回应的塞因低笑了声。 　　“我想碰碰你的腺体。” 　　西林一愣，几秒后微微将脑袋侧向一边，露出了漂亮的天鹅颈。 　　他配合的态度对Alpha无疑是一种极大的刺激与鼓舞。 　　一切景象都借着昏黄的灯光映入塞因的眼帘，他缓缓低头，先是试探着用唇瓣轻轻触碰了一下，在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推拒后，逐渐加重力道，继而用唇齿碾磨起来。 　　Omega对于腺体被触碰十分敏感，西林动了动脖子，看不出是难受还是其他。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翻身推开塞因，抱着滚了半圈，皱眉表示：“你好慢。” 　　塞因：“……” 　　男人不能说快、更不能说慢！被嫌弃了的卡尔维德家主决定身体力行地让自家耐心不足的Omega体验到“快”的感觉。 　　最后的最后，西林脑袋里浮现一个古怪的念头：读书无用，实践方能出真知。 第53章 一起来看书 　　出了真知的夫夫俩, 第二天醒来, 胳膊挨着胳膊, 脑袋抵着肩膀，彼此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亲昵感，十分黏糊。 　　被亲昵感包围的西林睡得格外香甜。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有很大的安抚作用, 睡在Alpha身旁，会令O产生安全感，进而彻底放松心神——也更容易滋生赖床的坏习惯。 　　塞因其实挺享受这种一觉醒来搂着Omega的美好生活, 在信息素和爱情的双重滤镜作用下, 他觉得西林沉睡中的样子也格外好看——哪怕他的脸上因为睡姿问题印着几块压痕…… 　　不，那不是压痕, 是映照在无瑕冰原上的一抹霞光。 　　感觉一直看着Omega就可以过完一整天了。 　　在卡尔维德家主充满爱怜的目光下，西林渐渐也有了醒转的趋势。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先是睁开了一条缝, 很快又闭上了，紧接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 遮住了眼睛，张嘴打了一个无声的哈欠。 　　塞因：“……” 　　早晨醒来没多久，就被伴侣撩拨了怎么办？ 　　西林打完哈欠, 被子底下的腿动了动, 似乎有伸懒腰的趋势。然而前一秒仿佛能软成液体的Omega，后一秒忽然僵住——纵情享乐的代价是惨痛的，尤其对于西林这种“未经反复历练”的生手，后遗症十分明显。 　　西林放下手，两只眼睛都已经睁开了, 而且眼神清明——腰腿泛酸屁股疼，哪哪儿都不舒服，就连赖床都成了一件难事。 　　罪魁祸首还喜滋滋地凑过来说：“早安，宝贝。” 　　西林：“……”好吧，他想起来了，昨晚是自己先动的手。 　　塞因低下头，在伴侣紧皱的眉心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西林，我想……” 　　西林阻止他把话讲完：“不，别多想。” 　　——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醒了就起来，不要压着我。” 　　塞因露出不认可的神色：“可我想……” 　　西林知道他在说什么，因为动动腿就能感受到某人“想”的根源。 　　标记之后，时隔多年再次开荤的Alpha显然不好糊弄，但西林并不想助长这种不健康的作息习惯，而且……他真的有些吃不消。 　　都是成年AO了，如果拥有坚韧的体魄，谁不想痛痛快快地再来一次。 　　“不舒服。”西林直接道，眼神有些怀疑，“你看看，是不是肿了？” 　　塞因：“……” 　　的确是肿了。 　　配合着接受检查的西林其实有些羞耻，但是这种地方，也不是光靠他一个人就能看得到的。既然是伴侣，他自然只能让塞因帮忙看看了。 　　最重要的是，他想唤起某人的良知。 　　——毕竟某个威胁就在眼前，明晃晃的呢。 　　“是我不好。”塞因亲眼目睹伤情后，十分内疚。 　　西林重新盖好被子，把两条腿藏起来。 　　塞因：“我去买支药膏，你再睡一会儿。” 　　西林问：“要涂药？” 　　塞因“嗯”了一声，觉得自己格外禽兽。 　　西林心安理得地指使道：“那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糊糊汤。” 　　糊糊汤？ 　　“不行。” 　　他家的Omega就喜欢吃这种粘稠辛辣的浓汤，平日里他很乐于给伴侣投喂喜爱的食物，但现在—— 　　“蔬菜粥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偶尔也会喝。” 　　西林幽幽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维持着面无表情，仿佛无声控诉。 　　塞因摸了摸他的脑袋——为这种小事生闷气的Omega很少见，让他恨不得答应对方的所有条件。 　　“过几天再给你买。” 　　底线原则不能退让。 　　西林立时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只勉强应了声，挥挥手，示意某人可以滚下床觅食去了。没有糊糊汤的早晨，显然对Omega打击颇深。 　　塞因一个翻身爬起来，打开衣柜取出一条裤子，拉上拉链的时候停顿了下来，朝着西林投去饱含深意的目光。 　　“……” 　　虽然没有刻意去看，但隐约还是能感受到这股骚扰性质一样的视线。 　　西林在被子里挪了挪身体，索性翻了个身，假装毫不知情。 　　塞因笑了笑，冲进卫生间做好洗漱工作，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来到床边，勾起一个荷尔蒙满溢的笑容，说：“等我回来。” 　　他们婚后常去的早餐店离居所很近，来回也就十分钟的脚程。塞因前脚刚出门，西林就从被窝里下来了。他来到洗漱台前，看着镜子里面容憔悴的自己，心情复杂。 　　——他终于是个有X生活的O了。 　　只不过强度超出预计，体验感有待提高。 　　出门身负重任的塞因没有再外面过多停留，等到他回到家里，发现西林已经换上了家居服，静坐在餐桌前等他了。 　　高强度的运动，最易消耗体力，西林是真的饿了。 　　塞因一回来，食物的芳香立刻勾起了西林的食欲，他接过食物袋，往里瞅了瞅，发现都是些清淡的东西。但好在那家店的味道都不错，清淡也有清淡的美味。 　　西林自觉地取出自己的蔬菜粥，拿起小勺一口口吃了起来。蔬菜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他抬起头，看到塞因手里的糖糕，幽幽道：“这个，好像很好吃。” 　　塞因咽下口中食物，愣了愣，主动递过去。 　　“那，尝尝？” 　　于是西林不客气地将某人一向爱吃的糖糕据为己有。 　　“嗝。” 　　在消灭了一碗蔬菜粥，又解决了一盘糖糕之后，Omega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我以前不喜欢吃甜的。”他似乎颇有感慨，“没想到跟你住久了，口味也跟着变了。” 　　伴侣间的影响力是可怕的，它总是潜移默化地，于不经意间，改变一个人前半生所固有的习惯与喜好。 　　夫夫两人将早餐消灭得干干净净，然后又重新回了卧室，进行上药的任务。 　　被人摁倒在大腿上，然后又被剥掉裤子的感觉十分古怪，像极了幼年时去医院打屁股针的感觉，西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没有说拒绝的话。 　　明明内心矜持、羞耻度高，可西林·凯尔萨一直强迫自己去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因为比起那些东西，他更渴望一段正常的婚恋关系。 　　他已经因为矜持吃过大亏了。 　　如果大学时期，他能抛下所谓的自尊心、羞耻心，鼓起勇气，像所有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那样，勇敢地追寻心中所爱，也许早五年前，他就能让塞因对自己死心塌地了。 　　“对了。”上好药的塞因没有放Omega走，他漫不经心道：“购物车里的东西，我已经帮你付过款了。” 　　西林：“……” 　　他的购物车？ 　　有什么？ 　　…… 　　好像都是一类东西。 　　西林这回是真的无法镇定了，他昨晚喝得是有点多，好像除了撩拨塞因外，还真的向人展示了一下终端商城里的购物车？ 　　“那得有几十本吧？” 　　选择障碍症只想挑挑拣拣再下手，于是一不当心就塞满了购物车。数量可观，显得他格外渴求X生活一样。 　　西林捂住了脸，觉得自己的耻度下限飞速跌滑到了低谷。 　　塞因笑笑：“我关联了账号，到时候一起看。” 　　西林：“……”他死了。 第54章 夫夫的日常 　　半分钟后, 故意装死的Omega终于按捺不住, 幽幽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收回手指？” 　　塞因：“现在。” 　　西林迅速拉上了裤子：“下次我可以自己来。” 　　塞因不赞同道：“我很乐意为你效劳。” 　　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西林凑过去, 在塞因的嘴巴上亲了一口：“凡事都要讲求循序渐进。”在Alpha反应过来之前，他先一步遛下了床。 　　塞因眸光微暗——看起来很灵敏的样子。 　　不知道自己一个动作又勾起某人不要脸想法的西林，淡定地从衣柜里试起了衣服。他随手挑了一件衬衫。 　　直A在身后指挥道：“现在天气转冷了, 可以再套件毛衣背心。” 　　西林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于是取出两件，提起来让塞因选。 　　塞因伸手一指, 认真道：“我觉得衣柜角落里那件也不错。” 　　西林转过头, 看到了被塞因选中的那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又看了看柜子里的那件毛衣马甲, 沉默了很久后，决定以后都不用去问塞因这种问题了。 　　直A的死亡搭配, 只有颜值高的人才能撑得起来。 　　但——颜值高也不能这么的糟践。 　　塞因见他根本没有把那件衣服取出来的意思，就知道自己的建议没有被接受, 他也不生气，等到西林穿好之后，由衷发出称赞：“嗯, 穿什么都好看。” 　　很好, 虽然审美欠佳，但总算学会了甜言蜜语。 　　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周围人纷纷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泰格现在都不敢踩着点上班了，因为他发现自家的BOSS现在也是一个踩点狂魔——每到临近上班时间点，他就会准时从卡尔维德家主的车上下来, 而后两人交换一个轻吻，互相道别后，西林·凯尔萨才会走到门口的计时感应器旁。 　　打卡—— 　　时间精准地令人发指。 　　泰格“踩点小能手”的名号不得不拱手让出，并且为了避免多次被老板撞到差点迟到，他只能痛下决心，把闹钟往前调了十分钟。 　　“总有一天，我也会有对象的。”金牌助手对爱情的渴望日益高涨。 　　然而年轻时夸下的海口不能收回，身边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知道，泰格先生是位追求高品质生活的独身主义者，而爱情与婚姻会降低他生活的质量。也因此，很少人愿意给他介绍对象。 　　这个僵局直到上星期才被打破，跟“牵线搭桥”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人竟然在某一天，通过终端，发给了他一位优质Alpha的联系方式。 　　这位Omega上级，有时候体贴得让人感动。 　　卡尔维德总部的气氛最近也变得古怪起来。 　　许久不曾露面的掌权人终于回归，此前星网里流传出多种版本，猜测他失踪的可能原因，包括绑架、重病、情变等各种版本，甚至还有人猜测卡尔维德家族内部发生了可怕的权力斗争，这位年轻的家主最终败下阵来，被囚禁在自家豪华的大别墅里。 　　对这些传闻，当事人毫不知情。 　　甚至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用言语哄骗Omega来总部看看自己，以满足那颗蠢蠢欲动的Alpha的展示欲。 　　“公司对面新开了一家店，晚上你过来？” 　　捧着文件踏进办公室的秘书内心一阵颤抖。像这种“晚上来我这儿”、“晚上去你那儿”什么的，都是富豪们为所欲为的消遣，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桃色绯闻。 　　夜晚很快降临。 　　高强度的工作下，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秘书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一眼看到有人进了BOSS的办公室，顿时有种“终于来了啊”的感慨。没多久，她看到老板笑着跟人走了出来。 　　不是什么风骚小情人，而是属于卡尔维德家主法定伴侣的身影。 　　走近的时候，她还听到两人的议论声：“爷爷让我们周末回主宅一趟。” 　　塞因：“我猜不是他自己说的吧？” 　　西林：“……是管家。” 　　塞因：“这周就不去了。” 　　西林：“为什么？” 　　塞因：“我们两个人过。” 　　西林：“……” 　　秘书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西林还是有些迟疑：“我们确实很久没去看爷爷了。” 　　塞因附耳跟他说了一个消息。 　　西林有些讶异。 　　塞因说：“所以，不用着急，我们下个周末再回去。” 　　交谈间迎面走过来一个熟面孔。 　　林纶抢在他们说话前微笑道：“我明白，年轻人又要一起去约会了。”所以不用每次撞到他，都特意跟他强调一遍，真的。 　　西林：“……” 　　塞因神色平静：“西林特地赶来公司看我，我们打算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去。” 　　林纶：“……” 　　现在的年轻人，一起吃个饭，都成了一件可以炫耀的事了吗？ 　　西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挺晚了，林叔还不下班？” 　　林纶摇摇头：“最近有颗矿星上出了事，我还得关注一下后续。” 　　能让林纶留下来关注后续的显然不是什么小问题。塞因作为第一掌权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即便发生了棘手的事，某人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陪他去吃饭？ 　　看看林纶，再想想某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Alpha忽然不思进取了怎么办？ 　　塞因出声道：“会上已经拟定好应对计划了。” 　　林纶也说：“放心，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只不过他体内的工作狂因子总不肯让他好好停下来休息。 　　西林这才打消了刚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 　　吃饭的时候，塞因简单说明了情况。 　　这颗矿星原住民都是‘信石派’。而他们重点开采的某种矿石恰巧是原住民们信奉的一种石头。像这类敏感问题，放在哪里都需要慎重。 　　光是这半年来，矿星的开采计划就经常遭到阻拦。昨天更是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反对游行。 　　“他们已经不安分很久了。”塞因冷冷道，“他们的领头人亲自签订的合约，现在又来跟我们谈信仰？这些问题他们应该在签订前就考虑清楚。” 　　收了大笔的合作费，现在却要谈信仰讲底线，塞因自然不会买他们的账，而且—— 　　“在我们结婚纪念日上做手脚的应该也是他们。” 　　西林一愣，他一直将塞因的失忆当做两人重新开始的机会，而对于纪念日上出现的混乱一直无暇深入调查。 　　现在听塞因骤然提起来，立刻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偷袭你的人是那群原住民？” 　　塞因：“那也未必，他们应该没那个本事偷渡到首都星犯事。” 　　西林皱眉：“那会是谁？” 　　塞因：“那不重要。”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西林，“不管他们是谁，也不管他们出于各种目的，有些时候，我甚至得感谢他们，让我们能够得以互通心意。” 　　西林脸一烫，对Alpha突然深情的剖白有些不知所措，几秒后，他憋出一句：“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不成熟。” 　　塞因笑了笑，心想，在情侣套间里跟心上人一起用着烛光晚餐，他满脑子转的都是“成熟”的事。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几天，新的周末来临了。 　　卡尔维德夫夫最近的安排，不是在约会，就是在去约会的路上。 　　星际时代通信发达，人们热衷于在网上分享自己的心情与经历。但在以前，卡尔维德家主是不屑于玩弄这些无用的东西的。毕竟作为一个婚姻不顺的Alpha，他毫无分享的欲望。 　　而现在—— 　　“先生，他们这个周末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管家微笑着站在自家老爷的电脑椅旁。 　　正在打游戏的卡尔维德老家主一愣，屏幕上顿时浮现出“Game Over”的字样来。 　　“这些事不用告诉我。”老家主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烦。 　　管家说：“您不用伤心。” 　　他调出虚拟屏，放出一张图片。 　　“他们正在水底乐园，所以晚饭是赶不回来了。” 　　老家主瞅了一眼。 　　“什么东西？” 　　图片里，两只手，戴着同款戒指，相叠着放在一只胖球鱼身上。圆滚滚的胖球鱼玩偶袒露着白白的肚皮，看起来好摸极了。 　　——像极了青葱初恋的味道。 　　再看配字。 　　【今天天气真好啊。】 　　老家主沉默了。 　　管家保持微笑。 　　“他这是在搞什么鬼？”老家主退出游戏，打开自己的终端，果然也刷到了这条包含酸臭味的状态。 　　他冷笑一声：“别人结婚三年，孩子都准备二胎了，他呢？” 　　幼稚，整天尽搞这些没用的把戏。 　　老家主脸上万分嫌弃，手指却勉为其难地点了个赞。毕竟是孙子发布的第一条疑似秀恩爱的状态。 　　“这地方，我当初大学时，就跟他奶奶去过了。” 　　管家：“……” 　　老家主很是感慨，“唉，时间过得真快啊。哪天我们也去看看。” 　　管家嘴角一抽，觉得这话很有歧义。但老家主已经沉浸在美好往事的回忆中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第55章 那些家长们 　　虽然这个不省心的Alpha大孙子因为忙着跟自己伴侣鬼混, 但是卡尔维德庄园依然迎来了访客。临近晚餐时分, 老家主在管家的监督下来到楼下散步, 隔着一个小花园的距离，他看到自己另一个乖孙正朝着自己挥舞双臂。 　　老家主：“瑞斯啊！” 　　瑞斯小跑过来，一头张扬的黄毛随风飘舞：“爷爷！” 　　老家主看着自己因为小跑脸色微微泛红的外孙, 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Omega崽子才贴心呐。 　　“怎么来了也不跟爷爷打个招呼。”老家主嘴上是这么说，脸上还带着不认同的模样, 实则内心笑开了花。 　　瑞斯嘿嘿笑着说：“我想吃玉米小甜糕, 油炸松卷脆。” 　　老家主遭受一波撒娇攻势，勉强镇定地说：“嗯, 我让后厨去给你做。” 　　报完菜单的瑞斯满意了，伸长了脖子张望：“对了, 马拉维来了么？” 　　马拉维？ 　　想到这个忘年交小友，老家主的心情更好了。 　　年老退休之后, 每天在家无所事事，能够认识一位有意思的小友，实在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戴着“忘年交”滤镜的老卡尔维德对小友的评价极高。出身好、学历高、品性佳, 懂得为人处世, 还努力上进，相貌也很英俊，简直和自家的大孙子塞因一样优秀。 　　关键是，马拉维探望他的次数可比塞因勤快。 　　想到自己那有了媳妇独立成家的独子，又想到有了媳妇乐不思蜀的独孙, 老家主又是一阵叹息。 　　——唉。 　　瑞斯眨眨眼，对刚刚赶到的管家说：“爷爷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管家十分平静：“老年综合征，会比以往多愁善感些。” 　　老家主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又跟来了？” 　　管家说：“马拉维少爷过来了。” 　　老家主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自家外孙先一步高兴地叫了声。 　　“啊，我去找他！” 　　老家主：“……”外孙不是来看望自己的吗？ 　　被遗留在原地的老家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瑞斯什么时候和马拉维这么要好了？”老家主问。 　　管家提醒：“他们是同学。” 　　老家主恍然大悟，年轻人的感情很容易就能处出来：“可能在学校里约好了，来我这儿聚头了。” 　　于是他摆摆手：“走吧，记得让厨房多做些瑞斯喜欢的菜。哦，对了，他不是最近总发鸡汤的图吗？应该是馋了，让厨房去做，到时候给瑞斯多盛点。” 　　管家示意没问题。 　　并不知道前方有一大锅鸡汤等待自己的瑞斯屁颠屁颠地冲进客厅，一眼就看到马拉维端坐在沙发上。他顿时咧开笑容，像枚小炮弹似的冲到了马拉维身上。 　　马拉维：“……” 　　幸好他早有防备，仍能维持住平稳的坐姿。 　　冲不垮的Alpha是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Alpha。 　　瑞斯抱住他的胳膊：“你来得比我晚！” 　　马拉维附和道：“嗯，我晚了。” 　　瑞斯笑容更愉悦了，仿佛这种小攀比令他很有成就感。 　　马拉维摸摸黄毛，心想：真可爱。 　　老家主：“……” 　　一进门就看到小友摸自家外孙脑袋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马拉维把自己当成朋友，进而对瑞斯产生了某种长辈的情绪？ 　　老家主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于是将心中升腾出的怪异感抛之脑后。倒是管家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再看向两人时，眼中多了审思。 　　管家的怀疑很快得到验证。 　　老家主刚坐下没多久，马拉维就牵着瑞斯的手，平静地宣布：“我们在一起了。” 　　老家主平静道：“在一起好，在一起……嗯？” 　　在一起？！ 　　瑞斯笑得可甜，抱着马拉维的胳膊不撒手。 　　老家主两眼一黑，好久都没能恢复过来。 　　确认“在一起”确实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后，他沉默了许久，心情复杂地仿佛上百种试剂搅拌在一起。这就跟当初塞因忽然说自己标记了个O，打算跟对方结婚，却又告诉他对象不是希尔那样，十分具有冲击力，而且格外突然，对他这样的老人很不友好。 　　多年上位者的沉淀使得他仍能撑住场子。 　　“什么时候的事？” 　　马拉维说：“离正式在一起，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 　　老家主看向马拉维的眼神已经变了。 　　在一起短短一个月，就要闹到见家人的地步？ 　　虽然他们早就见过很多次了，但是谈恋爱跟见家长根本就是两回事。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跑到他跟前来郑重其事的宣布就很严重了。 　　老家主的思绪既多且杂。 　　什么三好青年，温文尔雅，原来只是麻痹他的糖衣炮弹？而自己，不过是他接近自家孙子的桥梁？ 　　想到两人交谈时，提及瑞斯的场景，老家主顿时心绪难平。如果瑞斯跟马拉维真的发展成情侣关系，说明两人早前就有问题——毕竟，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处出来的。 　　前一秒觉得马拉维有多优秀，后一秒就觉得哪哪儿都是问题。 　　什么处事合宜，那分明是心机深沉擅长甜言蜜语；什么能力出众，本事大了心就野了。 　　老家主越想越沉重。 　　他的Omega外孙品性纯真，喜怒全在脸上，在马拉维面前简直就跟只小菜鸡似的，让他怎么放得下心？ 　　想到瑞斯的母亲，他养在身边宝贝侄女，可不就是因为太有主见，结婚三年就离婚，甩了生性天真的懦弱前夫吗？他觉得瑞斯有时候过于率真，像极了他的生父。而马拉维精明能干，和自家侄女也有相同之处。 　　老家主对于这种搭配组合的婚姻已经有了深重的阴影。 　　如果他的大孙子知道他的想法，估计会很无语。要说谁有“渣”的潜质，瑞斯小表弟才是当仁不让。要没有睿智的兄嫂引路，这会儿瑞斯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渣O行列。 　　“其实也不是。”瑞斯欢快的说话声唤回了老家主的神思，他扬了扬下巴，得意道：“他追了我好几年了。” 　　老家主：“……” 　　不是爷爷老眼昏花，他实在没看出来什么迹象。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么说，上次我给马拉维安排相亲，是多此一举了？” 　　瑞斯表情一僵。 　　马拉维神色不变：“嗯？那是……相亲？” 　　瑞斯&老家主&管家：“……” 　　对哦，他们只是邀请了人过来家里吃饭，但是好像并没有明说要撮合他们来着。 　　马拉维笑了笑，仿佛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场相亲宴，特别无辜：“那天跟瑞斯碰面，我还高兴了很久。” 　　瑞斯目瞪口呆，深深觉得马拉维真是又稳又狠。 　　管家小声提醒某位卡壳的家主：“那天瑞斯一直夸奖马拉维。” 　　瑞斯：“……” 　　是了，他好像确实在相亲对象莉莉安面前给马拉维说好话来着。啧，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满满的黑历史，又尬又酸爽。 　　管家：“而且马拉维的择偶标准，咳咳。” 　　老家主：“……” 　　择偶标准？模样周正，性格叛逆？ 　　老脸一红——这不就是他家的小魔王瑞斯吗？ 　　所以，自始至终，小两口早看对眼了？ 　　老家主的内心极度复杂，并没有因为这些“真相”而好过多少。毕竟面对小辈的恋情，性别不同，长辈的态度也会有微妙的差别。 　　塞因，那就是自家的猪会拱别家的白菜了。 　　瑞斯，却是自家的嫩白菜被别家拱了。 　　老家主很心塞，如果不是跟马拉维有“忘年交”这层关系，他肯定是要当场发作的。怀着复杂心情用了晚饭，顺带吃了一嘴小辈们的狗粮，卡尔维德老家主在送走小两口之后，愤怒地联系了远在星外浪的侄女。 　　“你儿子处对象了！你自个儿回来把关！” 　　瑞斯的母亲有着一头灿金色的短发，气质干净利落，闻言挑了挑眉：“哦，小瑞斯有情况了？” 　　“是！所以你还要在星外待多久？你已经有近一年没回来了。” 　　“叔，我这就回来。” 　　老家主继续道：“再不回来，瑞斯就要跟别的……嗯？真回来呀？” 　　她笑了笑：“我在外面遇到了大哥和嫂子，看，他们就在我身旁。” 　　老家主倒吸一口气：“奥里他们？” 　　只见虚拟屏一转，画面里顿时出现了一对中年男男。 　　“爸，好久不见。” 　　老家主的声音全消，整个人仿佛卡壳，他捧着终端，忽然觉得鼻头有点酸——自家出走的儿子，总算想到他孤苦的老爹了。 　　“哼，你也知道好久不见。”但是大家长的威严一时也丢不掉。 　　里奥身边，穿着浅色毛衣的男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爸，我们寄的礼物，您收到了吗？” 　　老家主看了他一眼——呵，狐狸精，还挺贴心。 　　他端着表情“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收到了，挺好用。” 　　对面的夫夫表情松了松。 　　管家悄声退出了房间，留给老家主足够的空间去叙旧。 　　今夜的卡尔维德庄园注定会有一个好梦。 　　浪了一整个周末的塞因和西林，于深夜时分，终于回到了家。 　　水底乐园的项目非常丰富，几乎囊括了全年龄段的娱乐活动，总的来说，这是一趟很成功的约会。 　　塞因似乎也终于get到了恋爱的真义，无师自通地蜕变成了一个懂浪漫，会情调的男人。这一整天西林被带着游玩了许多情侣项目。两个婚龄多年的老情侣，混在一群青春靓丽的小情侣中间，竟然也没有很突兀。 　　他们乘坐着小船，到达湖心和温顺的大鱼亲密互动，又游览了漫长蜿蜒的海底隧道，最后坐在四面全透明的小房间里，观赏水中的鱼群穿梭而过，那些据说生存在海底的发光鱼群，游经他们的身边，时而化为一道飘逸长线，时而汇成巨大的圆球，仿佛游动的海底神灯，在水波中泛起奇异的色泽。 　　以至于回到家，西林都觉得眼前光点波动。 　　“困了？”塞因开了灯，敏锐地察觉到Omega的状况。 　　西林看了他一眼，“嗯。” 　　塞因便弯腰把人抱起：“那就睡吧。” 　　西林：“……” 　　有的时候他怀疑塞因照顾伴侣的方式是以养猪作为参照。 　　西林勾住塞因的脖子，心想养猪就养猪吧，反正出力的不是他。 　　两人确实都有些疲惫，但是等到洗好澡，到了床上，塞因又精神起来。 　　“你不是在门口的时候还让我睡觉吗？”西林记得很清楚。 　　塞因：“适当做些助眠的事，更有益于睡眠质量。” 　　西林感受着某人的热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行，腰疼。” 　　塞因：“我动就行。” 　　西林无言以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明天会起不来。” 　　塞因：“没有人会记你迟到。” 　　西林弓起身子咬了一口Alpha的肩膀：“人和牲口最大的区别在于……”视线下移瞅了瞅，“自律。” 　　塞因勾唇一笑：“好，我自律，你不用动。” 　　然后真真切切地让某O感受到何为“自（己）律（动）”。 　　——牲口。 　　西林在心里骂了一句，身体却诚实地勾住了腰。到最后某人竟然恶劣地点开了新购的电子书，照着上面给他朗读了一段。 　　西林忍耐：“再多说一个字就滚去沙发。” 　　塞因眼睛一亮：“可以，我这就带你去。” 　　西林：“……” 　　然后续摊地点就成了客厅。 　　西林烦不胜烦，像他这种尽力配合的Omega已经不多了，要是某人再得寸进尺下去，他就真的只剩下给泰格加薪这一条路了——因为他起不来。 　　等到终于偃旗息鼓，西林拖着“残躯”把两人的关联账号进行分离，并且给自己的终端书城多加了一重密码。 　　塞因：“宝贝，别多想，睡吧。” 　　不多想，吃亏的可是自己。 　　西林没理会他的话，用身体挡住新设的密码，然后把终端往床头柜上一扔，支使说：“你帮我按一按。” 　　Alpha的手掌宽大，按摩力度适中，能有效缓解某些尴尬的不适，这已经成为两人结束的标准阶段。塞因乐呵呵地卖力干活，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了Omega轻微的鼾声。 　　塞因的吻了吻西林的鼻尖，正打算关灯睡觉时，身侧的终端屏微亮起。 　　【儿子，我们明天早上到。】 第56章 难忘的早晨 　　清晨时分, 卡尔维德年轻夫夫的小区内驶进了一辆陌生的跑车。 　　晨曦笼罩下的别墅宁静而祥和, 跑车转悠了一圈, 终于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了一位黑头发的男人，他手上提着行李, 仰头望了望别墅二层。 　　“他们估计还睡着。”黑头发男人有些为难，“窗帘都没有拉开。” 　　车上又下来一位金头发的高大Alpha，闻言皱了皱眉：“已经不早了。” 　　“亲爱的, 你昨天如果能记得我的叮嘱, 早一点发讯息给儿子，他可能早早就等在门口了。”布雷尔笑着提醒道。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离家多月的塞因父母。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回来了, 以至于两人的住处脏乱不堪，原本想着去酒店将就几天, 等清洁AI清理完毕再搬过去，但是思念儿子的布雷尔决定暂住到儿子家。 　　奥里维兹尴尬地咳了咳。 　　这几天行程忙乱, 布雷尔将通知儿子的重任交由了Alpha丈夫，但很显然，等他想起这件事的时候, 已经太晚了。 　　半夜发的讯息, 也不知道儿子有没有看到。 　　布雷尔叹了口气，按了按门铃。 　　“也不知道他和西林怎么样了？” 　　奥里维兹照样没有说话的余地，身为长辈，他也没法过多干涉小辈们的感情问题：“西林是个好孩子。” 　　布雷尔：“那还用说？如果没有西林，你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忍受我了。” 　　“怎么会？” 　　布雷尔：“那今晚就给我买只榴莲回来。” 　　奥里脸色一变, 似乎是想起了曾经被榴莲味信息素支配的恐惧：“不管你的信息素如何，我都不会同你分开。” 　　布雷尔瞥了他一眼——某些Alpha嘴上说的冠冕堂皇，背地里可没少因为自己的信息素而面露难色。如果不是RE将他的信息素做了调整，现在如何还不知道呢？ 　　“怎么还没下来？” 　　两人交谈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屋子里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布雷尔又按了一下门铃。 　　主卧内弥漫着某事过后的凌乱与气味。窗帘阻隔下，没有丝毫光线渗入的房间，充满了糜烂与颓废之感。 　　听到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一A一O还在轻轻打鼾。 　　纵情过度的后果就很伤。 　　西林直接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忍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发出类似于呓语的哼声。 　　塞因也闭着眼，意识不清地把忽然贴紧的Omega团团抱住。 　　直到第二声门铃声响起，塞因才勉强从睡意中找回一丝清醒。 　　几点了？ 　　他下意识地去看时间，发现还早。 　　摸了摸Omega细腻温热的肌肤，一起埋进被窝。 　　过了一会儿，终端响了。 　　西林发出难受的哼声，塞因下意识地抱住Omega的脑袋，按住耳朵替他阻隔动静，另一只手伸出去够终端，眼神一扫，发现是消失个把月的姆父，便强忍住挂断的冲动，眯着眼问：“姆父，什么事？” 　　布雷尔停顿了片刻，从儿子的话语中听到了浓郁的睡意。 　　“我和你爸到了。” 　　塞因：“到哪儿了？” 　　布雷尔：“你家楼下，门锁密码是什么？告诉我，你继续睡。” 　　塞因缓缓睁开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彻底清醒。 　　“等一下。”他掀开被子，拉开窗帘朝下瞅了眼，发现自家双亲也正仰头朝他望来。发现窗帘的动静，布雷尔还朝他招了招手。 　　塞因倒吸一口气，迅速拉好窗帘，走过一地散落的衣服，从衣柜中取出新衣服穿戴起来。 　　“这么久没见，我亲自下来开门。” 　　布雷尔：“……好。” 　　毫不知情的西林蜷缩在暖融融的被子里，塞因扑过去，狠下心把人从被窝里挖出。 　　“醒醒。” 　　西林皱着眉，含糊不清地说：“帮我跟泰格说一声，唔……再睡会儿。” 　　塞因深吸一口气——真要命，他舍不得叫醒这只赖床的Omega。 　　过了一会儿，他打消了念头——都是自家人，睡就睡吧。 　　这么想着，他又重新将西林往杯子里塞好。 　　西林对于重回被窝十分满意，蹭了蹭下巴，继续睡。 　　——真可爱。 　　塞因抹了把脸，也顾不上洗漱什么的，一路下了楼，经过客厅的时候，看着被蹂躏得一团乱的沙发，眼皮直跳。 　　昨晚实在有些过火了，祸害地点范围过广，沙发上还残留着可疑痕迹。 　　他果断扯下了沙发上的坐垫，塞进厨房最角落的柜子里，又把搁在茶几上的润滑剂塞进酒柜里，而后又拿来抹布草草擦了几下。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才长舒一口气。恍然间，竟是比年少时背着家长打游戏更加惊心动魄。 　　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塞因打开大门。 　　奥里维兹看着自家儿子一脸刚睡醒的模样，皱眉：“总算出来了？” 　　塞因瞅了瞅自家父亲和姆父身后的大包小包，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奥里维兹：“昨晚信息发得太晚了，你可能没看到。这几天我和你姆父在你这儿住几天。” 　　塞因：“……” 　　住几天？ 　　还没等塞因反应过来，奥里凑过来，鼻翼微动，皱眉：“你的收敛剂是不是快失效了？” 　　话语里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地抵触与嫌弃——对榴莲的喜恶仿佛是天生注定，有些人生来就对它深恶痛绝，哪怕后天情感倾向，也无法扭转这样的本能。偏偏他爱上了一位榴莲信息素Omega，还拥有了一位同样具有榴莲味信息素的Alpha儿子。 　　命运真是弄人。 　　布雷尔翻了个白眼，挤开丈夫，给了儿子一个久违的拥抱：“宝贝儿子，我们回来了。” 　　塞因接住自家姆父，内心也有点触动。 　　然而这样的温情时刻并没有让他感到松懈——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某只心机O已经把家里的客卧消灭干净，彻底改造成储藏室了。就连书房的小床都不知道被扔去了哪里。 　　至于沙发…… 　　塞因脸一黑，觉得深思下去太过丧心病狂。 　　他按捺住纷乱的念头，外表很是沉稳：“先进来吧。” 　　他决定马上下单，让家具城送一张床过来，顺便雇几个人把客卧改造回来。 　　布雷尔显然对于见到儿子格外高兴，进去后没有急着去收拾行李，而是拉着人坐下来聊了很久，奥里维兹自觉去厨房烧了点热水，端给伴侣和儿子。 　　聊了各自的近况后，布雷尔环顾了一圈，问：“西林呢？” 　　塞因：“还在睡觉。” 　　布雷尔眼神一动：“今天是周一，我记得西林是个很勤奋的孩子。” 　　塞因：“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 　　不舒服的含义有很多种。但是深知自家儿子秉性的布雷尔却没有想歪，虽然小两口在他们面前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但真正亲密的伴侣是如何相处，他还是很容易就能分辨的。 　　叹了口气。 　　塞因是个严肃的性子，既然他说西林不舒服，那必然是真的生了病。 　　“我上去看看他。”布雷尔有些担心。 　　因为信息素的缘故，布雷尔对塞因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与怜爱，这种愧疚与怜爱在孩子到了恋爱年纪却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攀至顶峰。他还听说了塞因在大学苦追一名Beta的事迹，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谁知到了某天，他忽然和一名Omega结婚了。 　　此前没有任何征兆，他一度担心了很久。直到亲眼见到了西林，才放下了心，进而有了新一轮的担忧。 　　西林是个品性上佳的好孩子，后来还替他解决了信息素的困扰。布雷尔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很有好感，但他和塞因的婚姻却又不是多么美满。 　　这也是布雷尔至今最大的遗憾。 　　塞因有些为难：“不用了，他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布雷尔已经站起了身，不认同地批评道：“伴侣的身体不舒服，你就是这样的态度吗？” 　　塞因：“不是，他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还没起来。” 　　布雷尔：“吃过药了吗？” 　　吃药？不需要吃药。 　　身体不舒服什么的都是他给西林找的赖床理由。 　　这一瞬间的迟疑却被误解成了其它的意思。 　　布雷尔恨铁不成钢，想要教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孩子大了，这种情感问题，旁人强求不来。 　　“姆父，我上去叫他起来吧。”塞因实在不敢想象自家姆父走进主卧的场面。而且他可以确定，自家脸皮不怎么厚的Omega，事后肯定会让自己好看。 　　这次奥里都忍不住插话了：“西林不舒服，你还让他起来干嘛？” 　　这不是故意折腾病人吗？ 　　塞因沉默了。 　　他觉得自家双亲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个渣。 　　“好吧，他不知道你们要来。昨晚睡得比较晚，现在估计还没醒。”塞因不得不实话实说。 　　布雷尔：“……真的？” 　　塞因点了点头。 　　奥里不认同道：“既然如此，你干嘛撒谎？我和你姆父又不是外人。” 　　——起晚一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塞因觉得自己真是说什么都错。 　　另一边，受塞因起床动静的影响，西林其实已经有些意识了，但一想到晚点去公司也不要紧，就又心安理得地赖起了床。 　　就这么躺了一刻钟，他翻了个身，面朝房门。 　　塞因呢？ 　　风里雨里，Alpha的买早餐任务从来不会停。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西林打了个哈欠，隐约听到外面似乎有交谈声。 　　“就放这里吧，我过会儿请人来收拾。” 　　“我觉得订酒店可能更方便点。”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西林只能听到一阵嗡嗡的响声，并不分明。他有些疑惑，掀开被子下了床，慢慢朝门口走去。 　　奥里维兹和布雷尔站定在二楼走廊处，表情有些怪异——几个月不见，儿子家里竟然一间客卧都没有了？ 　　塞因说：“爷爷倒是一直都有让人清理房间。” 　　提到老家主，三人面面相觑，奥里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你爷爷对你姆父有偏见。” 　　塞因：“……” 　　中年时期的老家主，还是个很重视门当户对的传统家长，不仅如此，他也是一位榴莲厌恶者，他极力反对儿子同一名出身卑微、毫无特长的Omega结婚，以至于闹到最后，父子离心。 　　正在父子三人沉浸在上一代关系纠葛的时候，不远处的主卧房门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一身单薄睡衣，脸上犹自带了些许睡痕的西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塞因？” 　　他喊了一声Alpha，而后眨眨眼，看到了两名意外的来客。 　　西林：“……” 　　布雷尔&奥里维兹：“……” 　　气氛一瞬间十分的凝滞。 　　塞因猛地朝前迈了几步，阻挡住家长们的视线，走到西林跟前把人往卧室里塞：“你怎么起来了？父亲和姆父今天刚回来，我带他们整理一下房间，你继续睡。” 　　说完，“彭”地一声，塞因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 　　布雷尔&奥里维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清醒过来的西林恨不得跳起来踹某人一脚，“你一点都没跟我透露过口风！” 　　塞因：“不是，我……” 　　他来不及解释，西林已经飞速冲向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出Omega洗漱的动静，塞因走过去：“不用紧张。” 　　不紧张根本做不到。 　　光速洗好脸、刷好牙的Omega心脏怦怦直跳，简直快要被这尴尬的撞见场面吓出心理阴影。他看了眼镜子里露出的大片布满吻痕的锁骨，恨不得当场去世。走进卧室里，又看到满地狼藉，还有床单上的不知名痕迹…… 　　一向沉着冷静的Omega再也按捺不住情绪。 　　“快收拾！” 　　塞因：“……” 　　西林忽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客厅你收拾过了吗？” 　　塞因连忙表示收拾过了，生怕慢一秒回答就会给西林带来不可挽回的精神创伤——他的Omega虽然在自己面前极力表现得配合且纵容，但是在其他人面前脸皮极薄。 　　西林：“沙发垫？” 　　塞因：“我藏起来了。” 　　西林：“润滑剂？” 　　塞因：“收好了。” 　　西林小小地松了口气，从衣柜里取出衣服，当面换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西林动作一停，表情十分严肃：“藏哪儿了？” 　　塞因：“厨柜和酒柜。” 　　西林：“……” 　　他需要冷静一下。 第57章 善意的谎言 　　奥里夫夫站在二楼走廊尽头, 都有些愣神。 　　布雷尔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行李, 又看了看脏乱差的“储物间”。 　　“我们真的要收拾这间房？”奥里维兹一脸凝重。 　　布雷尔：“我没想到这么大的别墅, 会连一间次卧都没有。” 　　奥里：“既然都是要收拾，为什么我们不去自个儿家里收拾？” 　　布雷尔张了张嘴，一时不知从何反驳。 　　同样都是“脏乱差”, 他和奥里的小家，至少有床…… 　　奥里瞄了眼伴侣的神色，他很清楚, “脏乱差”只是一个借口, 实际情况是他的Omega想儿子了，所以他不敢轻易发表什么建议。 　　布雷尔叹了口气：“算了, 我们先下楼吧。” 　　从没有那么一刻，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了。亏他还对小两口的相处情况忧心忡忡, 现在看他完全是他多虑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客厅，呆呆坐了一会儿。 　　“奥里, 两个孩子刚起，应该还没有吃早饭，你去给他们做点吃的吧。”布雷尔忽然说。 　　奥里维兹神色微敛, 没有动作：“让塞因自己去解决。” 　　布雷尔踹了他一脚：“我也饿了。” 　　奥里迅速改口：“好, 我这就去。” 　　儿子家的厨房很整洁，一看就知道家里很少有人亲自下厨，不过冰箱里的食材虽然少，但是挺新鲜的。他取出一堆小蛋糕，嘴角抽了抽, 无情地将它们一股脑儿扔进了垃圾桶里。 　　而后取出几枚鸡蛋，还有一袋吐司面包。 　　他觉得这些东西不足以展示自己的厨艺。 　　西林下楼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眼神出现了片刻的呆滞，而后他迅速扭头看向身后的塞因，表情几经变化，很是担忧。 　　塞因勾起笑容，小声说：“我放在最角落柜子的抽屉里。” 　　西林：“？？？” 　　塞因示意他放轻松，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去翻找这么隐蔽的抽屉。 　　说到底他是个可靠的Alpha，舍不得自家薄脸皮的O遭遇这么尴尬的事。 　　西林一点都不放心，甚至想锤爆Alpha的脑壳。但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维持表面镇定，欢迎布雷尔的回归，然后提出让塞因去厨房打下手。 　　塞因：“我不会。” 　　西林：“！！！” 　　奥里维兹的声音传出来：“咦，家里没有果酱什么的吗？” 　　然后隐约传出开关柜门的翻找声。 　　西林暗中踹了塞因一脚。 　　塞因：“……我去看看。” 　　他缓步踱过去，父子俩在厨房间里捣鼓了很久，不一会儿两人端着简陋的早餐，一起出来了。 　　布雷尔是位健谈的人，西林与他久未见面，也没有感觉到生疏。奥里维兹虽然话并不多，但很尊重孩子的择偶决定，又因为伴侣信息素的事，对西林的观感很不错。 　　两代卡尔维德夫夫一起用过早餐后，塞因打算联系家政公司进行次卧的布置。 　　布雷尔开口说：“不用了，我们想了想，今晚还是去酒店睡。”他看了眼奥里，又说：“当然如果要去庄园，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奥里维兹皱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晚几天再去看他。” 　　布雷尔朝着小夫夫的方向挤了个无奈的表情。 　　卡尔维德家的人天生就比常人多了股执拗。 　　塞因跟西林谈起过父辈年轻时的事情，也知道当初老家主有多么反对两人的结合，一边是自己的Omega，一边是蛮横专制的父亲，他为此用尽了各种办法，在屡次的失败后彻底对自己的父亲寒了心。 　　而问题随着他的久不归家一直拖到了现在。 　　奥里也曾尝试过与老父亲沟通，但每次沟通的结果总是不欢而散。 　　布雷尔：“他不喜欢的是我身上的信息素，但是这个问题，西林早在三年前就替我们解决了。” 　　奥里没有接话。 　　西林和塞因对视一眼，各自老实地保持沉默。 　　布雷尔似乎意识到气氛变得沉重，笑了笑：“说起来，西林，你托我留心的植物种子我带回了一点。” 　　塞因：“植物？” 　　西林眼睛一亮：“果然还有吗？” 　　布雷尔点点头：“是从一位收藏家手里收来的。前几年银星对K星的气候改造，导致这种只生存于极端天气的植物濒临灭绝，好在还有一小部分，在原始生态保护区里。” 　　他示意奥里去把东西取来。 　　植物种子被很好的保存在温度调解箱里，西林没有打开，只是郑重跟布雷尔道了谢。 　　塞因瞅了眼箱子，又看了看兴高采烈的Omega，心想，难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 　　西林主动解释：“跟RE的信息素研究有关。” 　　塞因挑了挑眉，他对那种东西不是很了解，但既然西林高兴，他自然是没有意见。 　　布雷尔看着两人谈话的样子，眼底若有所思。看来他们这趟旅行，小辈之间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啊。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布雷尔和奥里维兹便提出了告辞。 　　临行前，布雷尔感慨了一句：“能够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我都有点想喝酒了……” 　　西林：“酒？” 　　布雷尔点点头：“可惜时间不对。”他有些遗憾，“还是等周末庄园见吧。” 　　西林：“……” 　　目送着家长们离开，塞因心虚地看向西林，虽然他自认为藏得十分隐蔽，也的确没有被父辈发现，但他也知道，这个早晨对于西林来说，有些过于刺激了。 　　——幸好他没有在早上兴起客厅play的想法，不然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剂信息素阉割剂了。 　　塞因被脑内的假象吓了一跳，自觉把两样不能见人的“赃物”取出来，上缴到西林跟前，问：“休息得怎么样？要不要回去再睡会儿？” 　　然而西林只是简单扫了眼，“记得把东西都收拾好。”说完就抱着他的种子箱观摩起来。 　　塞因在一旁看了会儿，确定西林没有生气，甚至还有些雀跃，便凑过去问：“这些种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西林笑了笑：“它很重要。” 　　塞因疑惑地看着箱子。 　　西林说：“如果不是你忽然失忆，我可能会亲自去K星一趟。”他少见地卖了个关子，“但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得先去研究一下。” 　　塞因：“……” 　　西林看了塞因一眼，很快从沙发上站起，他抱好种子箱，说：“我去RE一趟。这几天不用来接我了。” 　　塞因：“……” 　　起初塞因以为那只是Omega随口说说而已，但是他发现西林并没有开玩笑。他带着那箱古怪的种子，头也不回地坐车离开。 　　到了傍晚时分，塞因又收到了西林的短讯。 　　【今晚加班。】 　　塞因：“……” 　　他不觉得在RE能有人要求西林加班——除了西林自己。 　　塞因皱了皱眉，他的Omega虽然确实有着较强的事业心，但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对方显然把他看得更重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西林再次给他发了短讯。 　　【晚饭不用给我留了，等我回来。】 　　塞因：“……” 　　恍然间，那种家庭主A的感觉又来了。什么Omega在外打拼，Alpha顾好家里，分明就是时下最流行的O主外A主内狗血伦理剧。 　　卡尔维德家主叹了口气，脱下刚刚穿上的外套，重新坐回办公椅——今晚Omega不让接，下班都没有动力了。 　　之前积攒的工作比较多，正好趁着今天处理掉一些。 　　于是，几个月以来，塞因第一次没有踩着点下班，总部众人不习惯的同时，又觉得这才是熟悉的配方。 　　总部没有强制性加班的传统，但谁也阻止不了工作狂魔的自觉性加班，林纶便是其中一位。他像以往一样，觉得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收拾一下准备下班了。 　　他的权限很高，在总部属于高层，坐的是专用电梯。 　　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小卡尔维德也在里面。 　　他一愣，看了眼时间，又确认眼前的人确实是塞因没错，问：“今天没有去接西林下班了？” 　　塞因侧身给他腾了点地，说：“嗯，他今天比较忙。” 　　林纶客气又不失礼貌地“哦？”了一声，显然觉得那是借口。 　　塞因勾唇一笑：“Omega不在家，我回去的早也没意思，林叔你说是吗？” 　　林纶：“……” 　　猝不及防又吞一斤狗粮。 　　塞因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苦恼，颇为感慨：“有了伴侣，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林纶扯了扯嘴角，呵呵。 　　——他就不该上赶着去问这种问题，除了给自己招致一嘴的狗粮，根本毫无益处！ 　　西林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一路驶入小区，沿边的别墅都已经熄了灯。步入玄关时，他听到了客厅里传出一阵高低起伏的人语声。 　　星屏正上演着不知名的狗血剧集，男女演员正在声嘶力竭地争论着什么，西林却没有被分走半点注意力，他只看到了沙发上陷入沉睡的Alpha。 　　蓝光洒在塞因·卡尔维德英俊的脸上，给这个外表看起来很冷峻的家伙增添了几分温和的意味。 　　西林放轻了脚步声接近他，双眼中的熠熠光芒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他弯下腰，快速地往塞因的唇上亲了一口，小声说：“我回来了。” 　　“熟睡”中的Alpha笑了笑，伸手将人拉到身上。 　　“总算回来了？” 　　他在车子驶进院子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西林见他清醒着，便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满脸写着高兴和雀跃：“塞因，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许下的诺言吗？” 　　塞因挑了挑眉：“哦，一辈子爱我、听我的话、给我生崽？” 　　西林嘴角一抽，确认自己没有说过这些话，纯粹是Alpha胡搅蛮缠。他白了一眼，正色道：“关于信息素！” 　　塞因眼中闪过一丝了悟的神色，不过他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事实上，比起信息素，他觉得欢欣鼓舞、疑似在跟他邀功的Omega更加招人稀罕。 　　西林：“如果进展顺利，我可能找到帮你调整信息素的方法了。” 　　过了一会儿，见塞因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西林问：“你不高兴吗？” 　　塞因笑了笑：“高兴。”如果说年轻的时候，他还会因为异于常人的信息素感到过失望与难过，但现在，他早已不那么在意了。 　　令他高兴的是Omega为他付出的模样。 　　西林敏锐地发觉了问题：“可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塞因摸了摸Omega的后颈，按着人吃了口豆腐。 　　“不觉得信息素缺陷患者跟嗅觉缺失症更般配吗？” 　　西林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塞因的脸颊，语重心长地说：“我是怕你自卑，这只是善意的谎言。” 　　塞因：“……” 　　西林继续补了一刀：“每次抱着你，都觉得自己抱着一只榴莲。” 　　塞因愣住，神情有些许茫然。 　　西林：“但没办法，谁让你是我自己选的Alpha呢？” 　　塞因：“……” 　　成年以后，卡尔维德家主再次陷入了为信息素自艾自怜的情绪当中。他站起身，打开了许久没有打开过的抽屉——取出收敛剂，沉默地给自己来了一支。 　　我的伴侣比我想象中还要爱我。 　　我的伴侣其实背地里嫌弃着我。 　　这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脑海中，不断拉扯打架，给他带来了无以言表的心理冲击。 　　想要发作。 　　可是西林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在人心情好的时候挑事，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塞因不得不吞回了“你竟然一直嫌弃着我”的质问。 　　西林：“这几天我可能都会晚回家，你别等我了。” 　　呵，为了快点摆脱自己的信息素，竟然这么迫不及待吗？ 　　“想什么呢？”西林拍了拍塞因的脑袋，“什么摆不摆脱，不许胡说。” 　　塞因：“……”糟糕，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不过西林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还打了个哈欠，往塞因的怀里靠了靠。 　　“困了，上楼吗？” 　　您的Omega向您发出邀请，是否接受？ 　　塞因当然是选择接受。 　　——在沙发上等待在外打拼的伴侣回家，他觉得自己离家庭主A的身份又近了一步。 第58章 完结（上）新的信息素 　　两人各自调整了状态, 恢复成以往专心事业的作息。西林的加班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周末。 　　直到与父辈们约好的庄园聚餐时间临近, 他才终于暂时抽身停歇下来, 并准备起合适的礼物。 　　卡尔维德庄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聚餐了。 　　无论是久不归家的奥里维兹夫夫，亦或是特立独行爱好自由的瑞斯母亲，上一辈的人仿佛巨大的缺口, 令这个家族出现了情感断层。 　　但没想到，真到了聚餐的那一天，西林却没能去成。 　　——RE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RE研究组大多是跟着他一路走过来的, 年轻学者一腔赤诚, 工作起来不眠不休也不是少见的事，其中更不乏有重金聘请过来的专家学者, 他们在信息素领域有着更为宽广渊博的知识，也曾在许多方面给予了指导与帮助。 　　西林原本对这次研究有十足的自信, 他隐隐有预感，可能就在这几天, 能够调整信息素缺陷症的通用型试剂就能做出来了。 　　要知道，在研究这一领域内，求的从来不是什么平稳, 而是在于突破。 　　当研究项目的进度处于停滞阶段过久, 那么等待它的只有两条路，无疾而终，或者迈入新阶段。 　　眼下，RE便迎来了突破的阶段。 　　被告知第一管试剂成功制成的消息时，他正同塞因挤在一起洗漱。 　　生活处处都是意外。 　　西林穿戴好衣服, 一路快走进车库，急匆匆地赶回了RE。实验室里已经挤满了研究人员，周末还坚守岗位的大多是些沉迷研究的工作狂魔，西林到了之后，也就只有一个数据记录员有空抬头跟他打招呼。 　　而那支刚刚被制出来的试剂，转眼间就被数十名研究狂瓜分，进行了二次验证确认。 　　西林深吸一口气，觉得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 　　虽然某人表现得十分平静，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难闻的榴莲味，还总是摆出一副看开了的神情，但西林就是知道，塞因·卡尔维德骨子里是个典型Alpha，Alpha该有的臭美与自尊他样样不缺。 　　——否则也不会在学校会堂熏跑了一众Omega后，表现得那么愤怒。 　　作为反应慢，没来记得跑，还被揪住的倒霉Omega，他亲眼目睹了塞因有多么在意自己的信息素。也许时间会沉淀品性，但是他不介意努力让自己的Alpha更圆满些。 　　几天之后，在某个夜晚，西林摸进了卧室，一把取走Alpha手中的终端，说：“塞因，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刷着网页，一半意识已经陷入沉睡，另一半还在兀自强撑着等待Omega回家的塞因，面对忽然冲到跟前的伴侣，一时没反应过来。。 　　西林的眼睛里似乎有光：“我们成功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RE打针。” 　　塞因：“打针？” 　　其实并没有听懂打针的含义，甚至还误解成了其他不可言说的意思。 　　Omega坐在床沿，俯身对着茫然中蠢蠢欲动的Alpha“啾”了一下：“你马上就能永远摆脱榴莲了，高兴吗？” 　　塞因顿时发现是自己想歪了：“哦，是试剂啊。” 　　西林点点头：“现在启程出发吗？” 　　塞因：“……给我打针？” 　　西林点点头。 　　塞因叹了口气，捏着Omega的后颈，转向钟表：“乖，看看时间，洗洗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确实很晚了，西林从RE出来时就已接近凌晨，到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但他沉浸在试剂研制成功的喜悦中，并不感到疲惫，摇了摇瘫在床上的Alpha，问：“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塞因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身，一把将过于兴奋的伴侣抱起，走向浴室：“着急。” 　　——连着加班许多天，严重影响了夫夫的夜间交流，他觉得以西林现在的状态，挺适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塞因剥掉Omega衣物的技艺很熟稔。 　　西林被放到盛满热水的浴缸中时，有些不满：“等等，我还没打算洗澡。” 　　塞因笑了笑：“那就当陪我。” 　　浴缸中的水线随着第二个人的加入而上涨。不一会儿，水面渐渐漾起波纹。 　　熬夜纵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然而心有所向，就能“身残志坚”。自强不息的Omega七点准时从床上爬起，打开衣柜，将两人的衣物一股脑儿扔到了床上。然后转身掀开了被子，将被窝里的Alpha拖出来。 　　“我们快出发吧。” 　　塞因睁开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西林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坐起身，半靠着床，静静地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一会儿，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的西林站到床边，整个人精神奕奕。 　　塞因：“……” 　　是了，今天是去接受治疗的日子。 　　半小时后，车子载着夫夫俩，一起驶离了别墅。到达RE的时候，实验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了。昨晚一群研究员爆肝发力，将成品做出后，直接往休息室一躺，根本就没有回去。 　　塞因走进去后，就发现很多道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研究员上前一步，同西林打了声招呼，然后笑容和蔼地看向塞因：“放心吧，不会有问题了。” 　　西林也表示：“交给我吧。” 　　卡尔维德家主淡淡点头，任由人领着躺倒在简易床上。下一秒，众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围了上来。 　　塞因：“……” 　　他有种被当成小白鼠的感觉。 　　三秒后。 　　塞因：“好了？” 　　研究员：“嗯，第一针只是开始，我们会记录你的身体数据，大概半个月就能成功淡化信息素气味。” 　　塞因摸了摸手臂，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后面西林又亲自给他做了几项检查，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真好看。”趁着其他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塞因凑过去低声跟西林咬起了耳朵。 　　研究服的样式和医院里的白大褂差不多，只是材质上会有不同。塞因是见过西林穿研究服的样子的。 　　在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西林几乎每天都会泡在实验室里。他不耽于玩乐，也不怎么恋家，成天都窝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他的研究，写他的论文，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了。 　　西林挑眉：“你喜欢？” 　　塞因不假思索地承认了，他觉得自家衣柜可以适当添加一些新款式。 　　西林睨了他一眼：“休息室里有多余的，你喜欢我可以送你几件。” 　　塞因：“……” 　　不，不是他喜欢穿，而是想看自己的Omega穿。 　　西林镇定地装作不懂。腰还酸背还痛，警惕心更不能轻易下线。白大褂什么的…… 　　“怪不得你以前总喜欢往医学院跑。” 　　一句话浇灭了塞因的蠢蠢欲动。 　　Alpha干笑两声，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主动掐灭话题。 　　西林把人拉起来，说：“这几天就待在RE吧，反正这里也有你的办公室。” 　　塞因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现在挺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做主把RE的选址定在总部附近，以至于每天都要忍受分隔两地之苦。 　　说白了，他巴不得把西林放在眼皮子底下办公。 　　虽然研制出了药剂，RE众人却更加繁忙了。 　　信息素缺陷者人数众多，此前并没有医疗技术能够改善糟糕的气味，这项成果的出现，势必会在银星、乃至更远的地方产生影响。而如何将影响引向正途，如何让人们接受成果，并进行尝试，都需要精心的谋划与引导。 　　一直以来，信息素在银星人心目中有着无比神圣的地位，它是银星人的重要生理特征，关乎着生命的繁衍与文明的延续，没有人想要去篡改它，甚至在某段黑暗时期，使用抑制剂或者收敛剂等药物都是严重的反人类罪。 　　如今依然有少部分人，骨子里还将其视为不可侵犯的存在，稍有不慎，RE可能会招来负面狂潮。而这些都是西林需要去考虑的东西。 　　但现在，他只想陪在塞因身边，静静等待结果。 　　西林从没想要去篡改什么本源基因，他只是看到了伴侣对信息素的在意，所以想要去改变。 　　而现在，他成功了。 　　塞因注射了消解收敛剂成分的试剂，五分钟后，新的信息素气味就会慢慢显露出来。两人坐在小房间里，静静地看着彼此。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相同的药剂会催生不同的结果，唯一能够肯定的只有原信息素味道会减淡。 　　塞因安慰他：“别担心，不会有比原来更糟糕的情况了。”他笑了笑：“你总能带给我惊喜，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信息素是西林研究了多年的项目，试剂也是好不容易才调配成功的结果。实际施行的效果没有令人失望，新的信息素气味逐渐变得明显。那是一种偏草木的香，带着些许果木半熟时的涩味，整体偏向于清新。 　　西林靠近他，埋头嗅了嗅Alpha的信息素，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许久的脊背软了下来，他钻入Alpha的怀中，轻声说：“比我想象的好一些。” 第59章 完结（下）给你的礼物 　　冬日最寒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一场春雨,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味, 仿佛青草晨露，令人心旷神怡。 　　“你变了。”耳畔传来一阵低沉的控诉。 　　卡尔维德的花园长椅上，西林斜斜倚靠着Alpha, 全身心都在这股初春的新鲜空气中放松无比。 　　他们难得一起起了个大早，踱步前往餐厅去买早餐。雨后空气湿润，气候宜人, 西林便提议在花园里用餐。塞因自然没有意见, 甚至觉得Omega很会生活，十分合他的心意。 　　这本应是很美好的早晨, 尤其在吃好后，西林还主动凑过来, 抱住他。放在以前，简直是梦里才有的体验。 　　塞因却感到痛心疾首。 　　一切的变化都源于那一剂信息素调整剂, 自从伴随他多年的榴莲味消失后，他的Omega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原本以为自己失忆一场，得以看清了西林对自己的真切心意, 还曾一度为西林的软化与依赖沾沾自喜过, 每每想到两人心意相通，都会被巨大的幸福感淹没。 　　——那是在见到如今的西林以前。 　　“你怎么了？”西林嗅了嗅Alpha身上的信息素，对塞因方才的控诉感到疑惑。 　　塞因抿了抿嘴，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的Omega又在偷偷蹭他了。自从没了那股糟糕的味道，西林便开始增加了主动接触自己的次数, 而且，西林应该是很喜欢自己身上的新气味，时不时都会凑上来表示亲昵。 　　这是以往的塞因·卡尔维德所没有的待遇。 　　他该怎么委婉地询问西林对他曾经的信息素的看法？如果调整剂没有成功，他会不会暗地里嫌弃自己？ 　　Alpha的心思千回百转。 　　研究表明，一旦身体上出现了巨大变化，就会引来一系列心理焦虑。信息素作为隐性身体特征的一部分，骤然改变，不免让人产生满脑子想法。 　　家里的收敛剂已经被西林没收了，说是要让他早点适应新气味，从而展开新生活。 　　塞因问：“你以前是不是很不快乐？” 　　天天在这样糟糕的气味环境下生活，肯定很不容易吧？ 　　卡尔维德家主自嘲地笑了下，有些苦涩。 　　西林捧住Alpha的脸，捏了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塞因表情一僵，万万没想到他的Omega居然直接承认了！他一定很讨厌榴莲，但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还谎称嗅觉缺失，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于是才看开直言此事。 　　一时间，卡尔维德家主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心情格外复杂。 　　眼看着自家Alpha越来越沉痛的脸，西林意识到不对劲，就说：“虽然你以前追希尔这件事确实让我低沉了很久，但没必要现在提起来吧？” 　　啊？ 　　塞因愣愣地看了西林一会儿。意识到他们说的可能不是同一件事。蠢家主回想自己的提问，发现确实有歧义。 　　——西林以前不快乐，是因为他追求希尔的事。 　　一瞬间，心疼盖过了心酸。年轻时没能精准择偶是他的问题，但以后他肯定只认准这一个Omega了！ 　　塞因沉重道：“对不起，没能第一时间爱上你。” 　　西林脸一红，大早上在露天环境下说这么直白的肉麻话干什么？ 　　“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塞因摇摇头，摁住西林的后脑勺，埋入颈侧，嗅了嗅：“没有心事。” 　　西林相信了。想想也是，真有心事，自家Alpha就会臭起脸来了，在家里，卡尔维德家主不会刻意去隐藏情绪，是高兴还是难过，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他放任塞因在自己脖子附近蹭来蹭去，心想，这不是挺正常吗？ 　　于是拍拍塞因，问：“我的信息素味道是不是也变了？” 　　信息素气味调整过后，经过塞因每晚锲而不舍地气味再覆盖，西林身上本来就很浅的榴莲余味也彻底消失不见了。奶香味依然很浓郁，不过从榴莲奶香，变成了清新奶香。 　　塞因十分满意，每天都要吸几口Omega才入睡。 　　“更好闻了。” 　　对于奶制品爱好者来说，这种奶香味的信息素简直就是珍品。然而面对Alpha不加掩饰的赞扬，西林表现得格外冷静。 　　“我知道你是想吃奶油蛋糕了。”他摸了摸塞因的腰腹，隔着薄衫隐约能摸到六块腹肌的轮廓，“以前这里有八块。” 　　塞因：“……” 　　“我不介意你变胖变丑，但那会影响健康。”西林冷酷道：“每天三块的甜点摄入量太不节制了，改为三天一块可以吗？” 　　他不是一个专断的Omega，所以是以征询的口吻来提出建议，也并不指望塞因一口答应。西林甚至打算拿出商务谈判的策略，做好讨价还价的准备。 　　塞因的表情出现片刻的空白，从一天三块变为三天一块，似乎数字没有变化，只是调了个位置，但实际上相当于少吃八块小蛋糕？ 　　西林眨了眨浅绿色的眼睛，静静等他回答。 　　“好。”塞因不假思索，“都听你的。” 　　西林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凑过去低声道：“想吃甜点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呀。” 　　呵——Alpha倒吸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西林味小蛋糕的模样，以及如何拆吃的几十种方案，眼眸深沉，犹如深渊。 　　塞因决定再多吸几口Omega。 　　一个月后，RE联合卡尔维德总部，公开召开了研究成果的发布会。调整剂的出现，解决了大部分信息素气味缺陷者的难题，RE也一改以往的“委托”模式，不再将过多的人力投放于个体的调整方案上。 　　信息素调整剂的成功无疑令RE一跃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并且引来了一大批跟风研究潮。在调整剂售卖后不久，市面上就流传出了各类诸如“XX味调整剂”的假冒伪劣产品。 　　对此，泰格不断向公众重复解释。 　　“调整剂只是改良气味，没有什么特定口味。不要找我们订购草莓味、菠萝味的试剂了，这不是棒棒糖！” 　　“我们是RE，不是PE，也不是RF。仿冒品牌是会被追责的哦。” 　　…… 　　舆论成了西林最头疼的事。 　　又过了几天，不少明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大致意思就是：“从臭水沟变成不那么臭的水沟，这样的改良……我更倾向于收敛剂。” 　　简直就是污蔑。 　　虽然确实有小部分人，没有得到大的改善，但普遍适用情况绝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糟糕。 　　塞因坐镇总部之余，一直暗戳戳关心着伴侣的事业，他已经错过了RE创立初期的扶持与帮助，绝对不能再错过这一次了。 　　发觉不对后，他就让林纶去查了查。 　　这位总部的得力干将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能立刻说出每颗矿星的构造和金属存量情况，却分不清娱乐圈里两个同性明星的脸。 　　好在以林纶的人脉资源，几个通讯过去，很快查到了问题所在。 　　“柏威星娱。” 　　跑了小情人，至今寻找无果的柏威星娱老总弗列得，仍旧孜孜不倦地在抹黑“帮凶”的路上试探横跳。 　　塞因狰狞一笑。 　　各家媒体在同一天收到了来自大佬的警告，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法律追责书的复印件，就连隐匿在边际星靠仿冒产品为生的小作坊也被揪了出来。 　　敢败坏媳妇儿的口碑？ 　　当他卡尔维德不存在了是吧？ 　　一时间，小公司们噤若寒蝉。 　　卡尔维德的社交号上接连发出声明，连着几天，一眼望去，简直就是“无良小企业集体被法院请喝茶”的血泪史。星网上人心惶惶，对这一大手笔的追责展开了无限联想。 　　“话说以前都不知道RE跟卡尔维德有什么关系？RE成立好几年了，也没见大佬站出来撑腰啊？” 　　“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卡尔维德分明就是看中了信息素的潜在利益，想联合RE搞星际垄断！” 　　“垄断说”似乎有点道理，还有阴谋论者表示“信息素市场战或将打响”。 　　塞因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很是不爽，一个通讯过去，要求发通稿强调他和西林的婚姻关系。 　　什么垄断，什么信息素战场，他替自己的Omega出头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 　　总部的公关团队一阵无语。 　　“语气要强硬，伴侣关系要突出。”这是上级领导的硬性要求。 　　由于是要在官方社交平台上发布的，所以风格还要务求简明正式。 　　当天晚上，卡尔维德平台上出现了一条信息。 　　【任何损害RE的行为，塞因·卡尔维德都将以RE总裁西林·凯尔萨伴侣的身份进行追责。】 　　吃瓜群众们在看到这条类似于警告的信息后，纷纷惊掉了手里的瓜。 　　两人的婚姻关系并非是秘密，只不过结婚的时候很低调，结婚后的三年也很低调，唯一一次高调，就是“莉莉安”事件的记者会上。但仍然有很多人不知情，这会儿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原来如此”的感慨……还有一种突换频道的茫然。 　　从严肃的“信息素垄断论”直接跳到“冲冠一怒为伴侣”的剧本，这谁顶得住啊？ 　　“看来卡尔维德很有眼光，多年以前就看出了西林·凯尔萨的价值，所以才以婚姻为筹码，将人留在身边。”小部分人坚持着阴谋化这次事件，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刷下去，刷下去的同时还遭受了一波嘲讽。 　　“我也是个人才，怎么就没有人用婚姻为筹码留住我呢？” 　　对于星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西林并不知晓细节，只听塞因前几天提起过会想办法让那群仿冒商付出代价。他对自家Alpha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这天，他接到了来自一位老客户的通讯申请，虚拟成像上，青年比起消失前长了点肉，长长的刘海也没有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美人尖，他穿着一身花色的衬衫，背景是无垠的大海。 　　“尤金？”西林没有忘记这个设计将RE作为逃离点的类油漆味患者——现在应该是木质香味的Omega了。 　　尤金笑了笑，同在RE时不同，这个笑容带着闲适与欣喜。 　　“好久不见，凯尔萨先生。” 　　西林：“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尤金：“是啊，没有那家伙的存在，一切都变好了。” 　　西林问：“所以你现在是跟波文……”他没有说具体，当初波文显然是帮助尤金逃离弗列得的帮手，两人看起来似乎……咳咳，OO恋什么的，他不是不能接受。 　　尤金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底有些惊讶，随即笑出声：“波文是我的好友，有时候友情比爱情更靠谱不是吗？” 　　西林：“……” 　　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他果断岔开话题：“弗列得还在找你。” 　　尤金笑意收敛：“他找不到我的。他在把我当成众多情人之一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结局。” 　　西林：“……”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弗列得早在他失踪后，就开始修身养性，遣散了身边的一众小情人这件事。 　　“还说什么我是与众不同的，我差点就感动了。”尤金手上抱着一个滑板，似乎是打算冲浪，“结果就是给我改了姓氏。” 　　西林无言以对，这是什么直A操作？ 　　“虽然我本来就是个孤儿，姓氏对我来讲毫无意义，但……还是挺膈应人的。” 　　西林点点头，以示赞同。 　　关于弗列得的话题有些沉重，这么一对比，他觉得塞因简直是Alpha中的完美典范，回去的路上应该给他买一份小蛋糕以作嘉奖。 　　“好了，不谈他了。”尤金正色道，“我听说了调整剂的事，恭喜你。” 　　西林：“谢谢。” 　　尤金：“很多人会感激你的，你把他们从同情和厌恶的目光中拯救出来了。至于弗列得做的那些事，我深感歉意，刚才我已经跟他联系过了，他不会再让手底下的艺人抹黑你们。” 　　西林一愣：“你联系他？” 　　“联系他用的是公用通讯器，而且冲完浪，我就要坐星际航舰前往下一个星球了。”尤金眨眨眼，“他看起来很平静，或许早就不打算找我了。” 　　西林沉默片刻，不，他觉得尤金过于乐观了，能顶着卡尔维德的强压坚持不懈地找RE麻烦，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勇气可嘉”来形容了。但愿弗列得适时收手，否则谁也无法保证自家Alpha会采取什么出格的手段。 　　同尤金结束通讯后，西林就收到了塞因的短讯。 　　【我到了，一起回家？】 　　有人接送的Omega下班格外准时。 　　一上车，塞因提醒道：“今晚得去趟庄园，例行聚餐。” 　　西林笑了笑：“我知道。” 　　他错过的那次全家聚餐有了质一般的进展，据说当天晚上，中年卡尔维德夫夫便直接在庄园里住下了。老家主更是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去打游戏了，管家先生很是欣慰，在个人平台上连发了数条状态。 　　设置好路线后，西林瞥见塞因时不时低头看会儿终端，像极了网瘾重度的青少年患者。于是西林自发凑了过去，先用肢体触碰几下，提醒塞因，然后慢慢将脑袋搁过去，一同看屏幕。 　　塞因：“……” 　　自从摆脱糟糕信息素，家里的Omega日渐黏人，快要到达离不开自己的地步了怎么办？ 　　西林：“在看什么？” 　　屏幕上全是评论，夹杂着众多“哈哈哈哈哈”和“啊啊啊啊啊”的信息。 　　“这是什么绝美爱情，那些阴谋论的是不是内心戏太足了点？” 　　“哈哈哈哈哈哈阴谋论的套路，其实是我爱的狗血，不过现实就不要狗血了吧。” 　　“不混商圈的路人表示困惑，现在的上流人士结婚，连颜值都要求门当户对了吗？” 　　西林不解：“你在追星？”好像追得还是CP？ 　　塞因关闭页面，调出相机，揽着西林说：“来，我们合张影。” 　　不明所以的西林配合地把自己放入镜头内，塞因微侧过脸，离得极近。随着一声轻响，画面定格——英俊的Alpha紧挨着自己的Omega，似乎下一秒就要亲上去了。 　　亲密合影后，塞因迅速退开，十指如飞。 　　【作为第一批因调整剂而获得新生的患者，我对爱人的成果予以肯定，并保留对“过度造谣产品性能者”的追责权利。图.jpg 】 　　西林：“……” 　　塞因扭头冲着Omega笑了笑，捉住西林的一只手，戳向“发布”键。 　　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内幕，自始至终，信息素调整剂仅仅只是西林·凯尔萨想要送给塞因·卡尔维德的一份礼物罢了。 　　晚上入睡前，西林点开终端，点入了某Alpha公号私用的平台，关注后，转发了一条。 　　【嗯，给你的礼物。】 　　发完之后，西林钻入塞因的怀里，脑袋搁在对方胸膛上——不得不说，塞因的新信息素实在是很合O的心意，他决定多吸几口Alpha再睡。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到这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