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星程 作者:金刚圈 简介 入戏太深的那个究竟是你还是我 很偶然的机会,演技平平人气普通的夏星程收到了著名导演何征的邀约,与获奖无数的影帝杨悠明出演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渐远》 夏星程也没想到,这部电影最终把他推向了痛苦与快乐并存的深渊 本文结尾是心意互通的he 第1章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今天的局面,夏星程可能就不会接这部戏了。   夏星程今年二十四岁,十八岁出道到现在已经演了六年戏。这六年过来说不上顺风顺水也还算是发展的不错,一直有戏拍,演技口碑都不错。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是接连两部电视剧给他积攒了不少人气,也聚集了一批粉丝。   接下来递到他手上的几个剧本都是偶像剧男主,就在他自己都以为还要继续将偶像剧演下去的时候,接到了经纪人黄继辛的电话,问他对何征导演的电影感不感兴趣。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夏星程正躺在女朋友萧瑜的床上,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被子从胸口滑下去,露出光洁白皙的一片胸膛,语气压抑着却还是十分诧异,“什么?”   萧瑜侧过身来看他,问道:“怎么了?”   夏星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萧瑜不要说话。   萧瑜抬起手臂撑住头,有些好奇地听夏星程讲电话。   夏星程刚接到电话的语气是十分兴奋的,到后来眉头却微微纠结起来,他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被套的印花上画着圈,语气低沉下来,接连“嗯”了几声。   到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夏星程一下子往后倒下来,柔软的床铺起伏轻晃,他仰面看着天花板温暖的黄光,手机还紧紧捏在手上。   萧瑜凑近他,问道:“怎么?何征找你演戏?”   夏星程转头看着她,“你听到了?”   萧瑜说:“我就听你说何征了。”说完她似乎也觉的不可置信,“不至于吧?你哪来的这种关系?”   以夏星程目前在演艺圈的地位,自然是够不上何征这种大导演的。   夏星程没有回答,他心神不宁地翻了两下身,最终还是一掀被子下了床。   萧瑜跟着坐起身,“这么晚你要走啊?”   夏星程赤裸着身体站在床边,肩宽腰细,身上薄薄一层肌肉,小腹平坦紧绷,一双长腿笔直有力,再加上那张年轻好看的脸,都是他混迹娱乐圈的资本。   在夏星程穿衣服的时候,萧瑜突然觉得他们大概是要分手了。   夏星程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不定性,出道到现在已经换了五六个女朋友,都是年轻漂亮的小明星。   萧瑜跟他快一年了,新鲜感早过了,交流越来越少,前段时间夏星程在外面拍戏的时候,接连十多天也没想起给她打一个电话。   夏星程穿好衣服,弯下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先走了。”   萧瑜冲他晃晃手,“拜拜。”   夏星程把外套抓在手上,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砰”一声关上门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兴奋得微微颤抖。   楼道的顶灯光线昏暗,他大步朝前面走,一直走到电梯门前,手指用力地接连戳了好几下按键,然后焦躁不安地原地等待着。   何征,何征是什么人?拿过好几个国际奖项的大导,去年一部商业片拿下了国产电影全年票房冠军,男女主角都在电影节斩获了奖项。   他就是做梦也不敢想何征会找他拍电影。   夏星程走进电梯里面,看着电梯内墙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时,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拿出手机给黄继辛打了个电话回去,那边一接通,他就紧张地问道:“你说何征要拍同性题材的电影,其他演员他想找谁来?”   黄继辛说:“我也不知道,何征也没说过。”   夏星程又问道:“有床戏吗?”问完了他迟疑一下,压低了声音说,“不会露点吧?”   黄继辛笑了,说:“何征的戏,有床戏你就不拍了?”   “不是,”夏星程说,“我看个度啊。”   黄继辛说:“你自己去跟他聊吧,何导想见你一面。”   夏星程去见何征是在两天之后,黄继辛陪着他进去包间,就何征一个人坐在里面。   这是夏星程第一次见到何征本人,也是第一次有机会和这么知名的导演合作,他不自觉气势都软了下去,第一反应便是微微弯着腰,礼貌地跟何征握手问好。   何征四十多岁年纪,没有结婚,个子干瘦,脸型尖尖的下巴上留着点山羊胡。   他们先寒暄闲聊了几句,何征提到之前他在家里,他妈一直在追看夏星程演的偶像剧,他也跟着看了几集。   夏星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自觉地用掌心搓了搓裤子。   何征点了烟,用夹着烟的手指朝夏星程指了一下,“挺好的,我说真的。”   “谢谢何导,”夏星程斟酌着语言,“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何征抽一口烟,嘴角缓缓吐出烟雾,说:“我接下来的电影想拍我朋友的故事,剧本我还在找人写,写好了你可以先看看。”   夏星程忍不住问了一个这两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想到找我呢?”   何征看他,“就是觉得你有点像他。”   夏星程顿时明白了,不过还有更多的问题在脑袋里面打着转,却还不方便问出口。   这时,黄继辛起身出门去外面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挺长的,等到他挂断电话的时候,夏星程已经从包间里面走出来了。   黄继辛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夏星程走过来一把揽住他肩膀,用手臂的力量推着他跟自己一起朝前走,边走边说道:“这部戏我接了。”   黄继辛回过头看了一眼,包间门还紧闭着,何征并没有出啦,他仍是忍了一会儿,一直走到电梯里面,等门关上了才问道:“你想清楚了吗?尺度呢?”   夏星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墨镜来戴上,遮住了明亮的双眼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他说:“有床戏不露点。”   黄继辛皱着眉头,“就算不考虑尺度,这电影题材也没办法在国内上映,何征出了名要求高,这电影拍上半年时间我怕你得不偿失啊。”   夏星程说:“那可是何征。”   黄继辛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我知道是何征,要不是何征,我听到题材就给你拒了。可你不能只考虑这一点……”   “还有杨悠明,”夏星程打断了他的话。   黄继辛愣了愣,他抓住夏星程肩膀的手使了不小力道,“你说什么?”   夏星程的眼神被墨镜阻隔了,他冲黄继辛点一点头。   黄继辛说:“哎哟!我操!”他把手放下来,给夏星程看自己手臂,“你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你说真的?是那个杨悠明?”   夏星程语气显出些激动来,“是那个杨悠明,你觉得我该推了?”   黄继辛一时间没说出话来,一直到电梯到达一楼停下来将要开门的时候,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能跟杨悠明演床戏,你也算是值了。” 第2章   杨悠明今年三十七岁。   相比起夏星程,杨悠明简直可谓娱乐圈的天之骄子,而这不仅得益于他英俊的外貌,更多是由于他天赋的优越演技。   夏星程曾经看过一篇杂志对杨悠明做的访谈,称他是天生的演员,认为他是为大银幕而生的。镜头前面的杨悠明,哪怕只是微微挑眉,也能惆怅生动,思绪万千。   杨悠明是夏星程的偶像。   夏星程入行那年,杨悠明凭借着何征的一部电影拿了两个影帝。当时夏星程有幸亲自参加了一场颁奖礼,坐在光线黯淡的后排,听到颁奖嘉宾念到杨悠明的名字,然后看着杨悠明姿态优雅地起身,上台去领奖。   那时候的杨悠明不过才三十一岁,可他步伐沉稳不急不躁,精致的黑色礼服下是修长挺拔的男性身材,他上台接过奖杯,用低沉动听的声音致辞,最后向着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   那时候夏星程想的不是要和杨悠明合作,而是想着有一天他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杨悠明。三十岁或许太早,那最迟三十五岁,他也能站在这个领奖台上面,捧回自己的奖项。   枕边的闹钟骤然间响了起来,将夏星程从光芒璀璨的颁奖典礼一下子拉回了现实,他伸出手去关掉闹钟,然后用手背挡住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距离他去见何征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电影的剧本他还没拿到,但是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吃饱饭了。   因为何征要他减肥。   夏星程的身材其实非常好,是上镜最好看的身材,再减的话就偏瘦了,可是何征提出了要求,就是需要那种接近少年的清瘦感,夏星程不能靠运动,只能依靠节食来减肥。   热量摄入不足,夏星程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想动。   直到后来黄继辛提着早饭用钥匙在外面开门,夏星程才双手一撑翻身下床。   坐在餐桌旁边,夏星程把黄继辛买来的油条和包子推开,只拿了一个白水煮蛋慢慢剥壳。   黄继辛双手抓着油条撕成小块丢进碗里,说:"何征那边剧本还没出来。"   夏星程实在是饿了,白鸡蛋也变得美味起来,他咬了一大口,艰难地吞咽着,同时说道:"是啊,怎么了?"   黄继辛问他:"不担心?"   夏星程喝一口牛奶,总算是把嘴里的蛋黄全部吞下去了,"担心什么?"   黄继辛用牛奶泡油条,"万一何征打算拍一部同性版的色戒你怎么办?"   夏星程动作一顿,一瞬间有些头皮发麻,他把剩下小半个鸡蛋丢进盛牛奶的碗里,然后用勺子搅得稀碎,说:"说了不露点的。"   黄继辛嫌弃地看他的碗,说道:"不露点也是床戏好吧。"   夏星程抬起头,"杨悠明都敢接,我怕什么?"   黄继辛说:"杨悠明是影帝,而且已经结婚了,这部电影不管怎么拍对他未来影响都不会太大。你倒是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规划的路线全都打乱了。"   夏星程把勺子往碗里一扔,"你规划的路线里包括能拍何征的电影,跟杨悠明演对手戏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黄继辛用勺子舀起泡得发胀的油条,张大嘴送进去,嚼了好一会儿咽下去了,才说道:"如果不是这种题材的话。"   夏星程明白他的意思,这种题材国内不能上映,如果拍得好了能赚个好的口碑,拍得不好了反而把自己拖累进去,影响一辈子都跟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还是那句话:"杨悠明都能接,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什么?"   黄继辛吃完了油条又吃包子,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说:"行吧,希望你把握住这次机会。" 第3章   黄继辛给夏星程从网上找了一部何征拍摄电影的纪录片给他看。   夏星程坐在电脑前面看得额头冒出了一阵细汗,何征这个人对电影和演员要求都非常严格,如果不合他心意,他不介意一条一条跟你慢慢磨。但是令夏星程感到苦恼的是,何征只会跟你说哪里不对,却不会告诉你怎么才是对的。纪录片里的女演员一段戏被反复磨了十几遍,到后来女演员汗水把妆都晕花了。夏星程可以想象,换作他自己在那种环境下压力该有多大。   他深吸一口气,花半小时看完了纪录片,之后关掉视频打开微博。   微博上面一如既往的热闹,他没有时间去看那些评论和私信,而是搜索了一下何征,发现有营销号爆料说他要演何征的新电影,下面评论不管是他的粉丝还是路人都表示不相信。   夏星程觉得好奇,将搜索到的内容往下拉,发现只有人爆料他要演何征的新戏,却没有任何关于杨悠明的爆料。   犹豫了一下,夏星程在搜索栏输入杨悠明的名字。   杨悠明的微博最先跳了出来,头像是一张侧脸,大概是他最近的杂志照。   夏星程这个微博号算是工作号,他自己很少上,也只关注了一些合作过的朋友同事,并没有关注杨悠明。   即便他崇拜向往着杨悠明,但他不是在追星,他注意更多的是杨悠明的作品而不是他这个人。   杨悠明最新一条微博是一个星期前与奢侈品牌合作的广告,而再上一条就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他发了一张照片,在欧洲的街头,陌生的行人。照片用了黑白的滤镜,不知怎么就让人看出几分寂寥的味道来。   夏星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想要关掉微博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旁边的热搜,其中有一条是袁浅携手小鲜肉同游日本。   袁浅是杨悠明的妻子,他们结婚已经三年了。   袁浅也是个演员,从出道时便被称作惊艳娱乐圈的大美人,整张脸出现在镜头前时,无论哪个角度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只是可惜袁浅人长得美,演技却一直木讷呆板,许多人都说她是个木头美人,空有一张好看的脸。   三年前杨悠明和袁浅宣布婚讯的时候,从媒体到网络都是一片哀嚎,可是粉丝一边伤心流泪,真正的看客路人却纷纷赞扬两人般配,说是娱乐圈的神仙眷侣。   当时夏星程也觉得只有袁浅这样的大美人才配得上杨悠明,他还对黄继辛说,等他哪一天像杨悠明一样功成名就了,也该找个袁浅这样的漂亮老婆,生两个同样漂亮的孩子。   唯一可惜的就是,杨悠明和袁浅结婚之后拍戏就拍得少了,这三年以来只拍了一部电影,去年他更是一整年都没了消息。   这时候突然看到袁浅的绯闻,夏星程还是有些诧异,鼠标点进去看了。   热搜话题里,有狗仔发了两张照片,是在日本的街头,袁浅和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走在一起,两个人中间稍微有些距离,并不显得亲密,而且周围还有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他们同行。   大概是狗仔炒话题,夏星程觉得兴趣不大,关掉了页面。   过了将近一个月,等夏星程终于拿到剧本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该收拾东西准备进组了。   这部电影制片人是何征的圈内好友,编剧也是完全按照何征的要求完成剧本的,整部电影彻头彻尾都将是何征想要呈现和表达的。   电影名暂定渐远,正是采用了夏星程扮演的男主方渐远的名字。他草草翻完剧本,发现就故事来说,方渐远这个角色应该算是标准的一番,当然最后多半不会这么宣传,但还是让他着实兴奋了一阵。   夏星程把剧本放在一边,只穿了条短裤走到穿衣镜前面去,看到自己比一个月之前瘦了不少,头发也长了点,稀碎刘海搭落下来遮住额头,眼睛漆黑明亮,与剧本里方渐行的形象逐渐重合。   电影一开始,方渐远出场的时候刚刚十八岁,念大一。 第4章   拿到剧本过了一个星期,夏星程正式进组了。   在前往剧组的飞机上,夏星程还在反复看剧本,他心里掩饰不住的紧张。一是为了剧本里的三场亲热戏,一是因为和这么大牌的导演和演员合作还是他入行以来的第一次。   到达拍摄地的当天晚上,夏星程和整个剧组的主创人员一起吃了晚饭,那时候杨悠明还没到,说是飞机会再晚一点。   何征这个人话不多,就是嗜好抽烟,一顿饭吞云吐雾没有断过,关于电影的想法也没有和夏星程多说。   那天晚上夏星程喝了点酒,回去酒店房间的时候还晕沉沉的。   电梯到达他住的楼层,他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运动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走廊的光线不好,隔着一段距离挂一盏壁灯,暖黄色的光线层层叠叠晕染开,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   然后夏星程就看到前面走廊上站了个人。   他先是隔得远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是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腿边立着一个行李箱。   等到他逐渐走近,那个男人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逐渐清晰起来,他的鼻梁挺翘,眉眼深邃,眼睫毛纤长而浓密,眨眼时会微微晃动,是能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漂亮的男性侧脸。   如果夏星程不认识他,只看他的脸肯定会以为他最多不过三十岁,可他知道他并不是,这个男人就是他一直远远看着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走近身边,认真作一个自我介绍的杨悠明。   夏星程两只手不自觉在身边握紧,他朝杨悠明走过去。   杨悠明这时转过头来看他。   夏星程说:“明哥你好,我是夏星程。”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都在颤抖,看见杨悠明看他,瞬间有些手足无措。   杨悠明微微笑了一下,笑意很浅,似乎只是眼角弯了弯,他朝夏星程伸出一只手,“你好。”   夏星程连忙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干燥而温暖,可是自己的手掌却出了一层细汗,他不太自在地和杨悠明握手,松开的时候说道:“我很喜欢你,从我出道到现在,一直都很喜欢。这次能有机会跟你合作,实在是感到太荣幸了。”   杨悠明轻轻点一下头,“我也很荣幸。”   夏星程不太能听出来杨悠明的语气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而已,他觉得酒意在这时涌上了脑袋,脸颊和眼睛都微微发烫,他想再和杨悠明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又说不出话来。   杨悠明问他:“喝了酒吗?”   夏星程懵懵懂懂点头。   杨悠明说道:“那就早点休息,明天片场见。”说完,他打开了房间门,对夏星程点一点头,推着行李箱走进去。   夏星程茫然地朝前走去,过一会儿听到身后轻轻的关门声,又停下来回头看,见到走廊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回到自己的客房,夏星程在床上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黄继辛来了,帮他把行李简单收拾一下,说:“我给你请了个助理,拍戏期间跟着照顾你。”   夏星程抬手捂着脸,问道:“男的女的?”   黄继辛说:“男的,出入你房间也方便。”   夏星程没有说话,过一会儿他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偏过头去看,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没动静。   黄继辛觉得奇怪,走过来看到来电显示是萧瑜,然后玩味地看夏星程一眼,问他:“怎么不接?”   夏星程沉默一会儿,说:“算了。”他一直等到铃声停下来也没有接萧瑜的电话。 第5章   进组的第二天,电影《渐远》正式开机。   整部电影绝大部分的戏份都是在影棚搭设实景拍摄,夏星程远远望见搭建的三层小楼外观时,脑袋里不自觉便想起了剧本里的许多场景。   大一那年暑假,方渐远家空置的三楼房间迎来了一位租客,是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英俊男人余海阳。   简单的开机仪式之后,今天要拍摄的第一场戏是方渐远和余海阳的第一场亲热戏。   拍摄现场人来人往做准备,何征手里拿着剧本,给杨悠明和夏星程讲戏。   何征对夏星程说:“这是方渐远的第一次,他心里很抗拒,但是身体又不自觉沦陷进去。”   夏星程点点头,他手里的剧本已经快被他捏烂了,浸着汗水皱巴巴的。   这场戏他几乎没什么台词,应该说整部电影他的台词都不算多,可是这样他更紧张,他知道何征要的不是大段大段台词来表达的感情,而是一幕幕细节串联起的情绪,可能是一个沉默的表情,又可能是一个细微的动作。   夏星程这些日子看完了何征从出道到现在所有的电影作品,何征的电影最擅长的就是细腻的镜头语言表达,哪怕在商业片中都是如此,更何况这部电影本来就是偏文艺的。   这样一来,电影如果要呈现出好的效果,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就十分高了。   在年轻演员中,夏星程一直是被称赞演技不错的,不管怎么说,在相对粗糙而直白的偶像剧中,他用他现有的演技来表达情感已经是足够的了。但是他明白,要达到何征的要求,他恐怕还有挺大一截差距。   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紧张,昨晚看剧本的时候又反复在想,何征找他来演这部戏就只是因为他和电影里的方渐行原型相像么?那么到底是哪里像?脸还是性格?他有冲动去问何征,他还需要做些什么来让自己更贴合角色,可他又没有足够的勇气。   夏星程在忐忑不安中看了杨悠明一眼。   杨悠明低着头,一边看剧本一边听何征讲戏,何征讲到他的戏份时,他就会神色平静地轻轻点一下头当做回应。   今天的杨悠明按照戏里余海阳的衣着打扮,穿着黑色西装长裤,上面是白色衬衣,衬衣扎在裤腰里,显得腰窄腿长十分端正。头发本来往上梳着,却又稍显凌乱地垂落下来几缕,再加上敞开的领口扣子,整个人正经中又显得不那么正经。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星程的视线,杨悠明目光从剧本上抬起,看了夏星程一眼,嘴角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来。   夏星程顿时一愣,一直在脑袋里模糊的余海阳的形象这一瞬间在杨悠明身上清楚呈现了。   杨悠明一边听戏一边在揣摩角色,不需要过渡也不需要被对手带动,轻轻松松便能入戏。   这时,何征让他们先走戏。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把剧本交给身边的助理。   这场戏是方渐行从外面回来,上楼梯时遇到余海阳,余海阳抓住他把他推到墙上,然后是亲吻与抚摸,最后带着他进去他的房间,推倒在床上。   夏星程从楼梯走上来,何征冲他喊道:“轻快一点!”他于是调整脚步,小跑上来,看见杨悠明站在楼梯口,于是稍稍顿住,想要从他身边走过时,被杨悠明一把抓住手臂,将他推到了墙上。   夏星程吓了一跳,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的吓了一跳,因为杨悠明的力气很大,而且紧接着便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   杨悠明声音低沉,问他:“出去玩了?”   夏星程没有回答,这里他不需要回答。   杨悠明抬起手,用手指拨开他额前贴着的头发,说:“跟同学一起?你看你都出汗了。”   夏星程僵硬地抬起手来,想要推开杨悠明。   结果杨悠明就凑了上来,那一瞬间,夏星程以为他要真吻,不过杨悠明就只是做了样子,脸贴近他的脸,嘴唇并没有碰触到,很快便挪开了,用手拉扯他的T恤,假装亲吻他的脖子。   夏星程从头到尾都僵硬着,直到被杨悠明拉着手用力推进房间。   何征说:“OK。”说完,他手搭在杨悠明肩膀上,“待会儿要真亲,不要借位。”   杨悠明点头。   这场戏夏星程从头到尾被杨悠明带动着,甚至他的僵硬也成了戏里面所需要的部分。这时候脸颊和嘴唇都微微泛着红,额头上出了一层汗,分不清是热还是紧张导致的。   何征问他:“你没问题吗?”   夏星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何征说的是接吻要来真的这回事,他连忙说道:“没问题。”如果这点心理准备都没做好,他也不接这部戏了。   何征点点头,去指挥灯光。   杨悠明这时突然问夏星程:“紧张吗?”   夏星程一愣,朝杨悠明看过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杨悠明似乎并不期待他的答案,低下头整理自己衣袖的扣子,平淡说了一句:“何征就是想要你现在的紧张,没关系。”   说完,杨悠明就离开了,夏星程独自朝角落走去,那里黄继辛正在和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化妆师聊天。   化妆师看他过来,连忙上前来给他补妆,小声说道:“小星哥出了很多汗啊。”   这个化妆师以前跟他合作过,当时在剧组里大家就喊他小星哥,现在到了新剧组,很多人也跟着喊小星哥。   黄继辛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不错啊,第一次跟杨悠明拍对手戏都不怵,我看何征挺满意的。”   夏星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等待补好妆,仰着头活动自己僵硬的脖子。 第6章   开始第一次的正式拍摄了。   夏星程站在楼梯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听到导演喊开始,步伐轻快地朝楼上跑去。   杨悠明在楼梯口看着他。   夏星程看到他之后,稍微停顿,然后想从他身边走过去。   四周很安静,所有工作人员都待在摄像机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夏星程心里很紧张,和这时候方渐远的紧张情绪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从杨悠明身边经过时,甚至刻意避免与他身体发生碰触。   然后杨悠明就有了动作,他一把抓住夏星程手臂,把他抵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夏星程睁大眼睛看着杨悠明。   杨悠明说:“出去玩了?”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   夏星程不回答。   杨悠明抬眼,同时手指撩他额前头发,“跟同学一起?你看你都出汗了。”   跟刚才一样的台词一样的动作,夏星程却感觉到了更大的压迫感,他努力告诉自己,现在这个人不是杨悠明,而是余海阳。   夏星程想要推他,这个动作没能完成时,杨悠明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   这不是夏星程第一次拍吻戏,却是他第一次被男人吻,也是第一次在镜头面前不是嘴唇轻碰而是唇舌相交的深吻。   杨悠明与夏星程过去吻过所有女人都不一样,不是那种软绵绵的,而是热切而有力道的男性的吻。夏星程睁大眼睛,耳朵里除了细微的机器运转声,就只能听到他们接吻的声响,这让他开始逐渐招架不住,这个吻完全被杨悠明所带动,他的身体说不上排斥,但他心里越来越畏惧。   夏星程开始往后旁边躲,同时轻微地推拒杨悠明,他以为何征会喊停,可是何征没有。   夏星程自己想喊停了。   这时候,杨悠明却主动退开了,他将头埋在夏星程脖子上,呼吸粗重喘着气。   夏星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戏,如果真的是演戏那未免也太过逼真。可要不是演戏,这种局面就让夏星程不可避免地感到尴尬。   紧接着,杨悠明吻了夏星程的脖子。   嘴唇湿热的触感瞬间让夏星程头皮发麻,他能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陡然间又热又涨,不知道镜头里能不能看出来,但是现场的工作人员一定都看出来他现在的满脸通红。   杨悠明还在继续,他亲吻夏星程僵硬的脖子,这回没那么用力,大概是不想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夏星程仰起头,头顶是摄影棚略显凌乱的布线,他视线难以对焦,在感觉到杨悠明撩他衣摆的时候整个身体都颤抖一下。   杨悠明应该也察觉了,温柔地吻了吻他轻颤的喉结,放开他站直了身体。   夏星程目光落到杨悠明的脸上,杨悠明正在看他,温和的又仿佛带了些怜爱。   然后杨悠明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别怕。”   这是剧本里没有写的,夏星程不知道该不该回应,紧接着杨悠明便拉住他的手朝房间走去。   挪动脚步的瞬间,夏星程察觉自己竟有些腿软。   在夏星程走进房门的瞬间,导演喊了停。   杨悠明握住他的手立刻松开了,夏星程感觉到一阵风吹过来,背上似乎凉幽幽的,居然是出了一身汗将后背完全打湿了。   他靠在门上,掩饰自己身体的虚脱,同时看向杨悠明。   杨悠明眼底的温和怜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也没有呼吸急促激烈喘气,一切都是平和宁静的,转身朝何征身边走去,与他一起看监视器里的镜头回放。   只夏星程还留在原地,低下头想要掩饰自己情绪的失态,他把手背贴在脸上,感觉到脸依然烫得可怕。   黄继辛走到他身边,问他:“还好吧?”   夏星程小声说:“我不想演了。” 第7章   夏星程走到剧组为他准备的躺椅坐下来,仰着头把助理递给他擦汗的纸巾直接盖在了脸上。   黄继辛坐在他身边的小凳子上,看他状态确实不好,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刚才发挥不是挺好的。”   第一场戏竟然一条就过了,在黄继辛看来,夏星程这大概属于超常发挥了。   夏星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刚才那场戏就跟他的发挥没什么关系,完全是杨悠明一个人带着在往前走。   黄继辛说:“我就跟你说接这个戏要慎重了。”他觉得夏星程也许是接受不了和男人拍亲热戏。   夏星程把脸上的纸巾扯下来,叠了两叠,沉默地擦额角的汗水。   黄继辛是从夏星程出道就当他经纪人,两个人感情一直不错,他年龄又比夏星程大了几岁,这时忍不住小声安慰他:“不拍了这种话你还是别说了,就算不考虑合同的问题,你这时候跟何征说不拍,对你自己以后发展的影响可就大了。”   夏星程手里的纸巾已经皱成了一团,他仍然用它擦眼角的汗水,目光看着前方,说:“我知道。”那句话不过说说而已。   黄继辛拍拍他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被男人亲一下摸一下嘛,再说那也不是普通的男人,说不好以后大家都觉得是你占了大影帝的便宜。”   夏星程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黄继辛说:“没事,好好拍戏,我看好你。”   今天的通告一共就排了两场戏,第二场紧接着之前那一幕,是进入房间之后,两个人在床上的亲热戏。   方渐远的房间不大,但是有一个朝南的窗口,一年四季坐在窗前都能晒得到太阳。窗户前面是一个书桌,书桌旁边有个木头衣柜,房间正中是一张单人床。   何征给他们讲戏的时候,人靠在窗前的书桌边上,而夏星程和杨悠明就坐在床边。   余海阳把方渐远拉进房间,压倒在床上,亲他摸他,方渐远既兴奋又害怕,直到余海阳要扒他裤子的时候,他吓哭了,余海阳也就停手了,反过来安慰他。   何征说:“余海阳很擅长撩拨,不要太粗暴,在他看来是你情我愿的,并不是强迫,方渐远就很青涩了,他不是不喜欢余海阳,但他害怕,对这种事情和这件关系的害怕。”   夏星程看着剧本上方渐远吓得哭起来简单几个字,他有些焦虑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哭得出来。   何征对他说:“你刚才得情绪很对,就维持着这种情绪。”   夏星程抬手拨了一下头发,掩饰自己的不安。   窗外正在调试灯光,暖黄色如同太阳一般的光线照射进来,将整个棚内温度都提升了不少。   一瞬间夏星程真觉得自己身处方渐远和余海阳在一起的那个夏日午后。   杨悠明坐在他身边,本来一直沉默着,这时突然说了一句:“要男孩子的那种哭法。”   夏星程还没完全明白他意思时,何征就紧跟着说了一句:“对,要男孩子那种哭法,你体会一下。”   杨悠明拿奖最多的一部戏就是和何征合作的,之后他们又合作过两部戏,彼此之间的默契不自觉就会透露出来。   而夏星程则感觉自己完完全全在状况外,他努力思考,什么才算是男孩子的哭法。   何征让他们先走走戏。   夏星程站起来,然后看见杨悠明也起身,与他面对面站着。   杨悠明比夏星程高了将近三厘米,看他的时候视线微微朝下,直视他的眼睛。   夏星程抿了抿嘴唇。   杨悠明伸手将他推倒在床上,不给他机会反应,自己整个人就压了上去。   也不是真的压,他双手撑在床上,胸口只虚虚贴着夏星程身体,但是那种压迫感和热度还是让夏星程动弹不得。   何征在观察镜头里的角度,让他们做一些调整,然后说:“好,等会儿就这样,你要强势但不要粗暴。”   如何在表演中区分强势和粗暴,夏星程感到有些疑惑。   何征继续说:“把他衣服拉起来,过一会儿解他裤子的扣子和拉链,然后夏星程要反抗了,你先安抚他,等他哭了你才打消念头,再劝他。”   杨悠明假装脱夏星程裤子,夏星程伸手推他。   何征说:“不对。”   夏星程愣了一下。   杨悠明在他耳边说:“你这时候不该先抓住裤子不放?”   夏星程明白过来,一手用力抓住裤子,侧过身阻挡杨悠明动作,一手才去推他。   杨悠明暂停下来,说剧本里的台词:“别怕,不会有事的。”   夏星程记起台词,“我不要。”   杨悠明说:“傻小子。”他还想要继续。   夏星程紧抓着裤子,翻过身趴在床上,另一只手捂住脸,肩膀抽动起来。   杨悠明停下动作没有继续。   何征站起身,看着夏星程,说:“你情绪不太对,调整一下。”   夏星程翻身坐在床上,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纪录片,何征告诉你你不对,但是不告诉你怎么才是对的。   他惶惑不安起来,看何征没有过来,便朝坐在床边的杨悠明看去。   杨悠明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递还的时候注意到夏星程的目光,他湿润泛红的嘴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夏星程还紧紧捏住裤子的手上,说:“不如这样,我现在就让何征清场,我们完整走一遍戏,帮你找回刚才的情绪。” 第8章   拍摄场地的无关人员都离开了,何征沉默地坐在监视器后面,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这时候他希望杨悠明能够再跟他说些什么。   杨悠明靠在书桌旁边,随手拿了上面一本书翻看两页,然后抬头问夏星程:“你多大年纪了?”   “二十四,”夏星程坐到床边,回答他道。   杨悠明说:“拍了几年戏了?”   夏星程觉得自己就像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规规矩矩地说道:“六年,十八岁开始演戏。”   杨悠明手里的书飞快翻过去,大概是没有看进去的,他语气闲淡,像是夏日午后在咖啡店的闲谈:“那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夏星程说了一个电影学校的名称,不是国内顶尖的电影学校,却也还算有些名气。   杨悠明点点头,“那就是大一那年就已经开始演戏了。”   夏星程想了想,说:“我很喜欢演戏。”   杨悠明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很喜欢吗?”   夏星程“嗯”一声。   何征安静地坐着,没有催促他们开始,任由两人此时内容平淡的攀谈。   杨悠明继续问他:“你接这部戏之前,认真考虑过吗?”   夏星程没料到他会当着何征的面问这个问题,稍微一怔之后回答道:“当然。”他有很多接这部电影的理由,任何一个拿出来都会得到与他同样年纪地位的年轻演员的认同。同时他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了一句:“明哥为什么会演这部戏呢?”   杨悠明和他不一样,杨悠明已经功成名就,不需要靠这样一部电影给自己带来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杨悠明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看向何征的方向,随后笑了一下,说:“欠了他人情,总是要还的。”   夏星程不知道他说的真的还是开玩笑而已。   杨悠明把手里的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对夏星程说:“准备开始吧。”   夏星程刚刚稍微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从床边站起来,做了两个深呼吸。   杨悠明突然问他:“你刚才在想什么?”   夏星程愣一下,说:“我想方渐远这时候在想什么?”   杨悠明又问道:“上一场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夏星程一时间回答不出来,他那时候就是乱成一团,什么也没办法仔细考虑。   杨悠明对他说:“别想就对了,方渐远这时候大概也想不到什么的。”   就是心慌意乱,别的再没有了。   这一次依然不是正式拍摄,但是杨悠明的表情很认真。   夏星程被他推倒在床上,本能反应地要撑着起身,可惜并没有时间,杨悠明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杨悠明的胸膛贴着他的,两个人都穿得单薄,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然后杨悠明两只手分别按住了他的手,深深地吻住他的嘴唇。   这个深吻是刚才没有提到的,夏星程脑袋里乱了起来,他下意识要往后面躲。   杨悠明却抓住他两只手扭到他的背后,这样他会不由自主地挺胸,与杨悠明贴得更近。   夏星程几乎无法呼吸,他感觉到了杨悠明并不粗暴的强势。   接着杨悠明将他T恤下摆往上掀起,埋头吻住他的胸口。   夏星程抬起头,他胸口激烈起伏,从脸颊到脖子甚至是前胸都泛着红,他张了张嘴,察觉嘴唇干涸,发出细微的声音:“不……”   他心里空荡荡地感到惊慌不定。   杨悠明伸手摸到他的裤子扣子,那触感如此强烈,心里那点惊慌瞬间放大,夏星程并没有想该如何表演,只是想如何有效制止杨悠明接下来的动作,他伸手去抓住自己的裤子,一只手用力推杨悠明的手腕,然后侧着身子弓起背躲避。   杨悠明嗓音有些沙哑,仿佛轻柔又仿佛强烈,仍是抓住他裤子上的扣子不放,劝他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那是成年男人压抑欲望的声音,夏星程听得很明白,他更加努力将身体蜷缩起来,T恤还卷在胸口,露出光洁柔韧的腰和后背,他说:“我不要。”开口时他发现自己声音都沙哑了,而且微微发颤。   杨悠明一只手按在他的腰上,用了些许力道抚摸,酥痒的感觉瞬间从侧腰一直窜了上去,令夏星程全身发麻,心脏好像也跟着痒了一下。   “傻小子,”杨悠明的语气像长辈又像情人。   夏星程将脸埋在枕头上不动了。他没有抽泣也没有全身颤抖,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在黑暗和窒息中酝酿情绪。   杨悠明一直抚摸他的腰,直到察觉他很久都不动了,凑近他耳边,手指揉着他后颈,问他:“方渐远?”   夏星程不回应。   杨悠明声音更轻柔了,“小远?”   夏星程肩膀抽动一下。   杨悠明于是用了些力道,扶着他肩膀把他转过来,看他双眼通红眼角湿润。   夏星程转开脸不肯看他。   杨悠明坐在床边,扶起他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拇指抹过他的眼角,说:“这有什么好哭的,傻不傻?”   夏星程红着眼看向窗户的方向。   杨悠明搂着他肩膀让他换个舒服的姿势,说:“明天我不上班,你想游泳吗?我们去游泳好不好?”   夏星程没有回答。   杨悠明自顾说道:“我的泳裤都没了,晚上去买条新的,你要不要?我们晚上一起去买。”   夏星程声音哑哑的,“我没空。”   杨悠明笑了一声。   这场戏到这里结束。   何征拍了两下手,喊道:“好!就这样,我们正式来,争取一条过!”   杨悠明从床边站起来,拍拍夏星程的肩膀,说:“来吧。” 第9章   夏星程把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浴缸里,让水盖过了自己的头顶。很快,他体内的空气就被耗尽,在令胸腔继续都疼痛起来的窒息中,他才猛地将头伸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   水沿着他的头发往下流,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身体往后靠去,将头靠在浴缸的边缘,闭上眼睛。   夏星程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黄继辛坐在沙发上抽烟。   “你还没走啊?”他把头上顶着的毛巾扯下来,穿着浴袍坐在床边。   黄继辛说道:“不是不放心你吗?多陪你两天。”   夏星程没有说话,叹一口气往后仰倒在床上,双腿从浴袍下摆伸出来,白皙细长。   黄继辛嘴里叼着烟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怎么了?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   夏星程在黄继辛面前难得地可以说心里话,他说:“我压力大。”   “嘿,哥们儿,这才拍戏第一天好不好?”黄继辛表示难以理解,“而且你今天表现很好啊,何征不是出了名的要求高,结果今天那么快就收工了。”   夏星程抬起手挡住脸,“那也不是因为我演得好。”   黄继辛说:“我知道是杨悠明演得好,不还是要你配合吗?”   夏星程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了。   黄继辛伸出脚踢了踢他的小腿,“打起精神来,别第一天人就萎了,这部电影还要拍那么久,你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好好把握。”   夏星程说道:“我知道了。”   等黄继辛走了,夏星程又漫无目的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想起点事情,翻个身摸到床头柜的手机,拨通了萧瑜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萧瑜都没有接。   等拨号自动结束之后,夏星程收到萧瑜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没意思,我们算了吧。”   夏星程盯着那几个字发了一会儿愣,他知道这一天快来了,却没想到会是萧瑜先说出口,于是回复道:“我知道了,祝好。”   萧瑜没有再回他。   夏星程茫然地等了一会儿,打开了微博。   他没有去看自己微博的评论转发,而是搜到了杨悠明的微博,点进主页发现他今天居然更新了。   杨悠明发了一张照片,就是方渐远那间小屋的置景,单人床、书桌,还有阳光透进来的明晃晃的玻璃窗户。   这是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照片,但是看到那张床,夏星程就不由自主想起今天在那张床上发生的事情,他心慌意乱起来。   照片下面有许多杨悠明粉丝的评论,热评第一条问他:“是新戏吗?”   何征的电影没有公开宣传,但是网络爆料已经有了不少,而且有狗仔还在片场拍到了杨悠明的照片。   这样的问题杨悠明当然不会回答,他整个微博只有照片没有文字,似乎只是想发一张照片而不是要和粉丝分享自己的生活,他在网络世界里向来是有些冰冷的。   但是这并不影响粉丝和观众对他的喜爱,他在影坛到了如今的地位,就算不维持曝光率,也不会阻碍他的发展。而与此相反的是夏星程,他还必须不断拍戏,时不时出现在公众面前,才能够让观众不忘记他,粉丝不离开他。   他需要好的作品和大众的认可来奠定自己的地位,而不是靠他那张好看的脸。   夏星程看了那张照片一会儿,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小心给杨悠明微博点了赞。   他愣了一下,赞已经点了自然不可能取消,他干脆关注了杨悠明微博,反正他是后辈,哪怕杨悠明不回应,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随后他就关了微博,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翻看剧本,准备明天的拍摄。   第二天没有亲热戏份了。   何征要拍的,是方渐远和余海阳的初次见面。   早晨,夏星程化完妆打开休息室的门出来时,正撞见了杨悠明。   杨悠明已经换好衣服,又是衬衣和西装长裤的打扮,他双手伸在裤子口袋里,看了夏星程一眼。   夏星程陡然紧张起来,喊道:“明、明哥。”   杨悠明微微一笑,从他身边经过了。   夏星程觉得有些丢脸,抓了一把头发朝外面走去。 第10章   方渐远家有一栋三层小楼,他们一家人住在二楼,三楼空置待租,一楼是门面,由他妈妈经营着一间杂货铺。他爸爸常年在外地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回家,大一的这个暑假,家里只有方渐远和妈妈两个人。   那时候暑假刚开始,天气就已经炎热闷燥起来。下午,妈妈去隔壁的麻将馆打麻将,小杂货铺里只有方渐远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看书一边守着生意。   角落里放着一架落地扇,大脑袋耷拉着来回转动,每转一圈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吹出来的风也没办法驱散暑气。   在这个时候,余海阳第一次出现在了方渐远的眼前。   夏星程坐在柜台后面,随手整理了一下桌面,把书摊开来,又压了压。   杨悠明还站在一旁让化妆师补妆,他的助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叫李芸,已经跟着他工作好些年了,这时候正站在旁边与他说笑。   夏星程并没有刻意盯着杨悠明看,但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杨悠明的姿态很放松,会在开拍前感到紧张的可能只有他自己了。   昨天的拍摄很顺利,却没能给他带来别人意料中的轻松,反而让他感到压力更大了,他怕接不住杨悠明的戏,又怕自己不能让何征感到满意。   还有,他现在见到杨悠明,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何征招呼所有人准备,要正式开拍了。   夏星程已经低下头看着书,等到何征那一声开始。   “开始!”   现场陡然间安静下来,那台破道具风扇的声音顿时格外清晰。   夏星程低头看书,他没有听到脚步声,只是感觉到有一个影子投在了他面前的书上,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于是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面前的杨悠明。   “要买什么吗?”夏星程问之前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杨悠明一只手搭在了柜台上,他看一眼夏星程身后的货架,说:“给我拿包烟吧。”   夏星程连忙站起身。   同时何征也喊了停。   “你感觉太紧了,”何征对夏星程说,“他现在就是个普通客人,你紧张什么?”   夏星程点点头,他深呼吸几次,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表示自己准备好了重来。   他将姿态放松了一些。   杨悠明走进来,说:“给我拿包烟吧。”   夏星程轻轻“嗯”一声,站起来转过身去架子上拿烟。   这时候杨悠明却从柜台旁边径直走了进去,他朝小杂货铺里面张望。   夏星程手没碰到烟,突然回过头来,“你要什么烟?”   杨悠明停下来,问他:“你们有房子要出租吗?”   杂货铺门口贴了一张住房招租的小广告单。   夏星程说:“你稍等一下,”他走到门口,对着隔壁的麻将馆,大声喊道:“妈!”   拍摄停了下来,何征盯着监视器看了一遍,他说:“再来一次,放松点。”   拍摄并不顺利。   昨天的激情戏,夏星程完全被杨悠明带着走,到了今天第一场戏,重复了几次都得不到何征满意点一下头。   何征说:“你在演,可你又做不到没有演的痕迹。”   何征是个不妥协的人,偏偏他要求又高,不介意一次次重复,非要达到最后令他满意的效果出来。   夏星程在这种状态下,只能感觉到越来越不自在,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杨悠明主动提出来:“休息一下吧。”   何征点了头。   夏星程回到自己的小躺椅坐下来,接过纸巾擦了擦汗,在化妆师给他补了妆之后,他抓着一把小风扇一边对着脸吹,一边看摊开在腿上的剧本,他很想何征告诉他要怎么演,比如说每句台词的语气,每个动作的节奏,可是何征不说,只跟他说重新来。   对目前的他来说,拥有太大的自由度反而束缚了他的手脚,他不敢发挥,好像怎么发挥都令导演不满意。   然而何征不是他过去合作过的那些小导演,是他目前还无力反驳的大导演。   夏星程又把今天要拍摄的剧本内容看了一遍。   突然,有人蹲在他面前递给他一瓶冰水。   夏星程抬头看去,发现那人竟然是杨悠明,顿时心里一跳立刻便要站起来。   杨悠明伸手按在他膝盖上阻止他起来,说:“我叫李芸去买的,喝点吧。”说完,他把瓶盖子拧开了才把水递到夏星程手上。   夏星程接过来也没喝,他说:“明哥,你先坐下来吧。”   杨悠明依然蹲在他面前,说话时微微仰着头看他,“是我让你紧张了还是何征让你紧张了?”   夏星程愣了愣,他说:“对不起。”因为他拖累了杨悠明。   杨悠明笑了,眼睛弯曲的弧度带着点语言无法表述的温柔,他说:“我是余海阳,你是方渐远,如果我们之间需要说对不起,那也是我对你,而不是你对我。”   夏星程看着他有点发怔。   杨悠明说:“你不是夏星程在扮演方渐远,你就是方渐远,大一的男生,遇到一个陌生男人来买东西是什么反应,听到他说要租房子又是什么反应。”   夏星程抿了抿嘴唇,“明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演?”   杨悠明对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了,那就是我的方渐远而不是你的了。”   夏星程双手握住冰冷的矿泉水瓶子。   杨悠明继续说道:“你演戏的时候在注意些什么呢?摄像机对准哪儿,风扇太吵会不会影响台词收音,特写好不好看,何征满不满意?”   夏星程没有回答。   杨悠明说:“你就看我就好了,那些事情都不是你要操心的,是何征要操心的,效果不好不是你的责任,是他的责任。这场戏只有我们两个,你就看着我,方渐远第一次见到余海阳,想些什么,说些什么,把自己放进去角色里,你再想想。”   夏星程紧紧看着杨悠明,眼睛一眨不眨。   杨悠明站起身,这回微微弯下腰拍了一下夏星程的头顶,“方渐远见的陌生男人来买东西不会紧张,见到他东张西望才会警惕,听到他说租房子又放松下来,你自己考虑吧。” 第11章   拍摄重新开始。   夏星程回到杂货铺那个狭窄的柜台里,周围堆叠着略显凌乱的货物将他包围起来。   他低头看书,心里却想的是:我是方渐远,十八岁,我家里开了个杂货铺,我暑假的下午常常坐在这里帮我妈妈守着铺子。   他的心情慢慢安静下来。   一道影子挡住了他前面的光线,他抬起头,杨悠明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陌生男人,夏星程心想,然后又想,这个陌生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他的视线在杨悠明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杨悠明也在看他,对视久了,夏星程先转开视线,问道:"要买什么吗?"   杨悠明忽然笑了,他一只手臂搭在柜台上,身体也微微倾斜着,说:"给我拿包烟吧。"   这个笑是刚才并没有的,夏星程陡然间意识到,杨悠明是在跟他演戏,随着他的反应而给出反应。   夏星程站起来,转身去摆放香烟的货架上找烟,又突然想起来这个人没说他要什么烟,于是转回头来说:"你要——"他话没说完停顿了,因为杨悠明这时候已经走进了杂货铺里面,朝着内间方向张望。   "你好!"夏星程唤回他的注意,神情警惕起来,"你要什么烟?"他语气不太友好。   杨悠明再次靠在柜台上,身体朝前倾,问道:"你们有房子要出租吗?"   夏星程愣一下,他左右看了看,说:"你稍等。"然后从柜台里出来,经过杨悠明身边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忙点头道歉,一路走到店面门口,大声朝隔壁喊:"妈——"   何征没有说好,但他冲夏星程点了点头。   夏星程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杨悠明点醒了他。   接下来的拍摄就顺利了不少。   方渐远带着余海阳上去三楼看房间。   三楼的房子是一个套房,有独立的卫生间,位置正在方渐远卧室的上方。   杨悠明扮演的余海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夏星程耐心地等他,同时走到窗边朝外面看了一眼。   不一会儿,杨悠明走到他身边停下来,问他:"你多大了?"   方渐远是个性格有些内向的男孩子,夏星程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杨悠明:"十八。"   杨悠明摸口袋想找烟,才记起自己的烟已经抽完了。   夏星程看他的手,问道:"你一个人住吗?"   杨悠明"嗯"了一声,"一个人住。"   夏星程催促他道:"那你要租吗?"   杨悠明看着他,笑了笑,"你让我想想,今天就给你答复。"   今天的拍摄在下午结束了。   何征不愿意把拍摄进度安排得太赶,尤其是前期拍摄大家还没有完全进入角色的情况下,他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认真对待每一场戏。   收工之后,夏星程换完衣服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找杨悠明,不管怎样,杨悠明那些话对他的帮助都很大,如果有机会,他想要请杨悠明一起吃顿晚饭。   他匆匆忙忙的,顾不上助理和他说话,追到外面时杨悠明刚好要上车。   "明哥,"夏星程大声喊道。   杨悠明一条腿已经跨上车了,又退下来回头看着他过来。   夏星程走到杨悠明的车子前面,见到他助理李芸站在一边,先点头喊了声芸姐,之后对杨悠明说道:"今天真的要谢谢你,明哥。"   杨悠明微笑着,一如既往的礼貌中带着点疏离,他说:"我应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紧接着,不等夏星程反应,又抬手按在他肩膀上,说,"好好拍戏,你很不错。"说完,他就转身上车了。   夏星程愣了愣,站在原地一直看着杨悠明的车子开走。   这时候,夏星程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是黄继辛打来的,说定好了地方晚上约他一起吃饭。   夏星程的经纪公司是间大公司,公司里大明星和大经纪人都有,他和黄继辛也都不怎么排得上号。   现在夏星程进组了,黄继辛没必要在剧组陪着他,被公司抽调去临时带个小新人,于是今天晚上黄继辛把夏星程叫出去喝酒。   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烤肉店的包间里,烤盘上的肉渗出油来,发出滋滋的响声,再加上黄继辛抽着烟,整个包间里烟雾缭绕。   夏星程有点小亢奋。   黄继辛拿了个夹子将烤盘上的肉翻过来,很快又耐不住寂寞似的翻回去,他说:"听说你今天也不错,进入状态还挺快的。"   夏星程握着装冰啤酒的玻璃杯,用手指抹着杯子外面的水雾,他忍不住微微笑道:"我觉得杨悠明这个人真的不错。"   黄继辛用筷子夹起来最先烤熟的那片牛肉往夏星程的碟子里一扔,说:"你偶像嘛,不是有种说法叫粉丝滤镜吗?"   "不是,"夏星程否认道,"我也拍了好几年戏了,他那么耐心的我真见得不多。"   黄继辛笑着看他:"所以跟杨悠明拍床戏爽吗?"   "滚你的吧!"夏星程骂道。   黄继辛还是没有停止他的恶趣味,一边一片片给夏星程夹牛肉一边说道:"你没看这两年网上那些什么性幻想对象、最想一夜情的投票,杨悠明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吗?"   夏星程忽然想到了昨天和杨悠明那场戏,激烈的亲吻,他掩饰尴尬地说道:"平时也没看他有那么多鸡血的粉丝啊。"   黄继辛用筷子指他,"你懂什么?这就叫国民度,等你有了这一天,有没有鸡血粉丝都不重要了。"   夏星程听了,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第12章   夏星程喝了不少,把黄继辛送走的时候已经微微醉了。   他一个人回到酒店,从电梯里走出来,每走一步鞋底都陷入柔软的地毯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并不是醉得站不稳了,只是在酒精驱使下大脑略微的兴奋,让他走路的幅度比往常要更大一些。   夏星程走到杨悠明住的房间门前,停下来,仰头看着门牌号。   他今天本来想要请杨悠明吃晚饭的。在拍摄过程中,杨悠明那一段温柔的安抚恰到好处地驱散了他心底的焦躁与不自信,他当时甚至怀疑过自己在接下来的拍摄中会一直找不到感觉。   还好有杨悠明。   夏星程抬手敲门,指节击打在木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敲了两下便停下来,静静听里面的动静,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于是他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指节,再抬手要敲第二次时却犹豫了。   夏星程隐隐有点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来找杨悠明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其实黄继辛说得对,他面对杨悠明确实有粉丝滤镜,在杨悠明面前,他就是个战战兢兢的小粉丝,说话做事都必须格外慎重,害怕给杨悠明留下不好的印象,有时候乖巧的都不像他自己了。   夏星程想要走,还没转身时,却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一直走到门后面,然后杨悠明的声音传出来:“哪位?”   “是我,”夏星程心里难以抑制地紧张了一下,“夏星程。”   房门打开了,杨悠明穿着浴袍站在门背后,头发还是微微湿润的,他对夏星程笑了笑,“有事找我?请进来吧。”   夏星程大脑一瞬间空白,他跟着杨悠明进去他的房间,主动伸手关上了房门。   杨悠明的房间格局和夏星程那间相似,不过比他的房间要整洁许多,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有条理地摆放着。   杨悠明对夏星程说:“坐吧。”   夏星程在沙发上坐下来。   杨悠明则与他面对着面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问道:“有什么事想跟我说吗?”   夏星程抬手拨了一下头发,他发觉自己额头有些发烫,其实不止额头,他大概整张脸都发着热,他说:“我就是想谢谢你。”   杨悠明低头笑了笑,随后看着他,说:“你说过了。”   夏星程一瞬间感到莫名的尴尬,他看到杨悠明的浴袍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便不由自主转开视线,心里想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悠明大概是看出来他的紧张了,从床边站起来,问他:“要不要喝点红酒,我刚开了一瓶酒。”   夏星程仰头看他,说道:“好啊。”   杨悠明房间的酒柜上摆着两瓶红酒,他拿起其中一瓶,拔出软木塞,将酒倒在玻璃酒杯里。   夏星程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好奇不知道是不是他演戏养成的习惯,倒酒的动作看着都透出几分优雅来。   杨悠明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夏星程。   夏星程嘴里都还是啤酒的酒味,他接过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杨悠明站在旁边看他,问道:“味道如何?”   夏星程抬头,回答道:“挺好的。”   杨悠明于是又笑了一下。   有了这杯酒,不自在的气氛总算是稍微缓解了,哪怕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面对面坐着默默地喝酒,在这夜晚里好像也有一种不急不缓的悠然。   夏星程来之前就喝了不少啤酒,他酒量不错,但向来不太敢混着喝,在杨悠明面前不好意思开口拒绝,这杯红酒喝下去,便感觉到酒劲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本来发烫的脸和额头好像热得更厉害了。   伴随着酒劲一起上头的还有胆量,夏星程坐在沙发上的姿态越发随意起来,他身体往后仰,一只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握着酒杯放在翘起的一条腿膝盖上,轻轻晃着酒杯,说:“何导这种导演方式,我实在是太难适应了。”   杨悠明靠坐在飘窗边上,看着他,说了一句:“是吗?”   夏星程自己也没察觉自己身体往下滑了滑,他说:“是啊,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效果,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演,如果一次两次都不行,就会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杨悠明房间里暗黄色的顶灯。   杨悠明没说话,他只是端着酒杯,沉默地看着夏星程。   夏星程以为杨悠明会跟他说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等到,他于是朝他看去,借着酒劲说:“明哥,我有时候觉得你有点奇怪。”   这回杨悠明似乎是笑了,问他:“哪里怪?”   这些话如果是换个时间地点,夏星程绝对说不出口,可他其实是想要说的,无非是要找个借口,比如说他醉了,喝醉酒的人,明天一早醒来可以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他看着杨悠明,语气难得的不恭敬,说:“就像今天在片场的时候,和离开片场的时候,你就不一样,离开了片场,你好像就变得冷淡了。”   杨悠明把酒杯放到飘窗上,转回头来对夏星程说:“那你可能把我和余海阳混淆了。”   夏星程陡然间愣住。   杨悠明语速平缓,声音也略显低沉,“在片场的时候,我是余海阳,你是方渐远;离开了片场,我就是杨悠明,你在我眼里是夏星程。”   夏星程眼神茫然地闪烁着。   杨悠明继续说道:“你是科班出生的,你知道什么是体验派,什么是表现派?”   夏星程嘴唇动了动,他当然知道,这些他都学过,可是自从他拍戏之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什么体验派表现派,他就从来没有真真正正入过戏,他的每一次表演无非都是肢体的动作和不走心的表情罢了。   杨悠明显然没有要他的答案,只是说道:“其实我并不赞成完全的体验派,人的生命有限,每一次表演都轰轰烈烈完全代入,太伤身也伤心。可是你现在的状态,还没有资格谈表演的派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星程明白了,他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杨悠明说:“所以,我建议你试一试在离开了片场,也继续维持方渐远的状态,不是臆想和模仿,而是活成他。”   夏星程眉头紧蹙着看杨悠明,“可你说过,这样伤害太大。”   杨悠明点了点头,“我说了我只是建议,如果不这样,以你现在的状态,在接下来的表演中还会一次次碰壁一次次不知所措,何征不会告诉你怎么演,他心里只有标准没有模板,我也不能每次都告诉你怎么演,毕竟你才是方渐远,明白了吗?”   夏星程的酒大概是醒了,他站起来,不安地走了两步,看向杨悠明想要问什么,可他猛然间发觉杨悠明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淡。   他混淆了余海阳和杨悠明。   夏星程脸上的热度褪去了,他竟然觉得房间里的空调开得太低,身体感觉到了凉意,他对杨悠明说:“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指点。”   杨悠明还是笑,温和而礼貌,“你很优秀,多一点自信。”   夏星程点点头,“太晚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明哥。”说完,他匆忙转身朝房门方向走去。 第13章   晚上,方渐远在自己房间看书,突然听到一阵音乐声,他从窗户探头出去,听到音乐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过去楼上那间房一直没人住,他也没有想到这音乐声听起来会这么吵,吵得他看书也看不下去,心里烦烦躁躁的。   过了一会儿,方渐远把书合上,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走出去,想要去楼上看看,至少让那个新搬进来的男人把音乐声关小一点。   走廊里没有开灯,隔壁父母的卧室房门关着,妈妈在里面看追了几十集的电视连续剧。   方渐远穿着短裤和背心,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白皙而健康的颜色,带着少年人的弹性与活力,他走到楼梯上,停停走走,一边朝上面张望,一边有些迟疑地上楼。   三楼只有余海阳住的那一个房间,这时候房间虚掩着,有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当然,还有方才略显吵闹的音乐声,这时候已经换了一首歌,变得柔和了不少。   方渐远的拖鞋踩在地板上会发出嗒嗒的响声,于是他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他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一下门。   没有人回应。   方渐远伸手推了一下门,将门缝推得更开一些,然后探头进去看,他没看见房间里有人,只是注意到了放在靠窗桌子上的CD播放机。   那个年代,这种CD播放机在他生活的小县城还不多见。   方渐远悄悄走了进去,这或许有些不合适,但他还是一直走到了桌边,拿起桌面上的空CD盒看。   “在看什么?”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声音。   方渐远身体猛然间僵住,他被吓得不轻,回过头看见余海阳穿着睡袍,正用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朝他走过来。   余海阳是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他刚才在洗澡,音乐声音掩盖了淋浴的水声,所以方渐远才没有注意到。   方渐远感到不知所措,他没有足够的社会经验让他自若地应对这种私自闯进别人房间的尴尬情况,他只能低头看一眼自己手里的CD盒,说:“我——”   余海阳把擦头发的毛巾随手丢到床上,走到方渐远面前,笑了笑说:“喜欢这首歌?”   方渐远感觉到他身上湿润的水气混合着香皂的淡淡香味渗透过来,一时间不敢抬头,只能说:“嗯。”   余海阳突然伸手。   方渐远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以为余海阳是朝他伸手,结果余海阳只是从他身侧将手伸向他背后的CD播放机,按了键从头放这首歌。   然后余海阳与方渐远并排着靠在桌子边上,拿起桌上的烟盒,问方渐远:“抽烟吗?”   “不抽,”方渐远回答道。   余海阳微微笑了笑,为自己点燃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夹在手指间,凑到嘴边吸上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   方渐远十分不自在,手指不自觉抠着衣摆。   余海阳问他:“你多大年龄?”   方渐远说:“十八。”   余海阳感慨地笑了一声,“十八,多好的年龄啊。”   方渐远于是问道:“你呢?”   余海阳说:“我老了,我都三十二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声音温和,让人觉得不怎么正经又不会感到不舒服。   方渐远问道:“怎么三十二岁了还没结婚吗?”对十八岁的他来说,三十二岁确实不年轻了,周围三十岁的成年人,孩子大概也好几岁了。   余海阳听到这个问题只是笑,并不回答。   拍摄结束,杨悠明从他身边走开之后,夏星程还能够闻到空气中残留的烟味。他靠在桌边,迟迟没有走开,过了一会儿用手指揉了揉鼻子。   助理把他手机拿过来,说刚才有个电话找他。   夏星程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时,有种瞬间被人拉回现实的感觉,来电的人叫韦泽晖,是个名气还不如他的三线男星,但是家里十分有钱,就是来混娱乐圈玩的。   之前夏星程与他一起拍戏认识,两个人挺玩得来。他刚刚分手的女朋友萧瑜就是通过韦泽晖认识的。   这时候夏星程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又把手机递还给助理,说:“暂时不管他。”   这两天的拍摄比一开始顺利,何征对夏星程说他明显已经逐渐找到了方渐远的感觉,有些细节还稍差一点,可以多琢磨,不用心急。但是有一点何征感到很满意的,就是夏星程扮演的方渐远在面对余海阳的态度上很不错。   夏星程对此仔细思索过,方渐远面对余海阳是什么态度?大抵就是那种生性单纯的少年人面对一个英俊有魅力的成年男人时有些畏怯但又向往、想要了解的情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有点像他面对杨悠明这个人的态度。   那么多年的偶像,他对杨悠明也是这样,畏怯又向往,畏怯使他对杨悠明保持距离,向往又让他不自觉去靠近。尤其是那天晚上听了杨悠明那些话,这种矛盾的情绪变得更明显了。   夏星程甩甩头,他想:在这里我就是方渐远,他就是余海阳。 第14章   夏星程后来还是抽空回了韦泽晖的电话,毕竟还要在这个圈子发展下去,人际关系比什么都重要。   韦泽晖近段日子在同一个影视基地拍戏,是一部偶像剧男二,戏份不重。他对演戏的野心不大,进演艺圈就是喜欢对外面的光鲜亮丽和这里面的纸醉金迷。他给夏星程打电话,是听说夏星程也在这里拍戏,想要叫夏星程出来玩一玩。   夏星程听说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他拍戏的压力太大了,这部电影完全是围绕着方渐远来讲故事,几乎每一场都有他的戏,他每天拍完戏回去还要花大量时间来消化剧本和背台词。   可是韦泽晖对于邀请他参加聚会这件事十分坚持,说不管多晚,都一定要他来一趟。   夏星程推脱不了,那天晚上回去酒店,先熟悉了明天要拍摄的戏份,才洗澡换衣服叫助理送他过去。   韦泽晖包下了一栋私人别墅。   夏星程从保姆车上下来的瞬间,一股香水与酒精所混杂的味道夹在夏日闷热的夜风中扑面而来,这股熟悉的问道让他产生了一种被现实和虚妄相互拉扯的错觉。   这些日子他在摄影棚里拍戏,开始拍摄之前,他一般会在方渐远房间的书桌前面坐很久,他要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毕竟他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里混了六年,而方渐远还是个刚刚走进大学校园的孩子。   方渐远这个人比他静多了。   他站在原地,以方渐远的视角盯着灯火通明的别墅发愣,恍惚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韦泽晖就朝他走了过来。   韦泽晖和夏星程差不多年龄,长得不错,但想要大红大紫还少了点天赋。他走过来一拍夏星程的肩膀,"怎么了?还不进来!"   这一下把夏星程拍得回过神来,他想起自己是谁,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便冲韦泽晖笑了,"走吧。"   别墅里面放着略显嘈杂的音乐,这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些是夏星程见过也能叫出名字的年轻演员,更多的则是连名字都不认识的十八线小明星,当然其中最不缺的,就是光彩照人的漂亮女孩。   这一整个氛围,就是韦泽晖向来最喜欢的。   夏星程突然想起他和萧瑜就是在这种场合认识的。   正巧这时候韦泽晖问他:"听说你和萧瑜分手了?"   "嗯,"夏星程不怎么上心地回答了一句。   韦泽晖揽住他肩膀,笑嘻嘻地跟他说道:"刚好,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保管你喜欢。"   他们两个站在客厅的角落,时不时有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夏星程看着宽敞客厅里喝酒打闹的年轻男女们,一点一点地找到了真实感,却还是说道:"不用了。"   他觉得不合适,说不上来为什么。   韦泽晖偏过头看他:"怎么了?怎么心情不好啊?"   夏星程看他一眼,"你觉得我心情不好?"   韦泽晖有些疑惑,"说不上来,就觉得你状态不太对,怎么?跟何征和杨悠明拍戏压力很大?"   这回夏星程没有回答。   韦泽晖笑了,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他手臂用力去揽夏星程肩膀,说:"那你不正该减压,看到那边那个美女没有?现在跟我一个剧组,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减压两个字触动了夏星程。这么久以来,他心里最沉重的两个字就是压力,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被逼得喘不过气来。所以在听到杨悠明让他尝试活成方渐远的建议之后,为了缓解压力,他才努力去做。   每一天从早晨醒来,他都告诉自己,他是方渐远,而不是那个已经存在世界上二十四年的夏星程。   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呢?   韦泽晖递了一杯酒给他。   夏星程伸手接过来,没有细想,直接将那杯酒全部喝了下去。酒精能够减压,虽然在这个时候不一定是一种好的方式。   韦泽晖说的那个女孩子留着长发,是十分清纯的长相,她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一个人喝酒,确实是夏星程会喜欢的类型。   进组拍戏那么长日子,这一刻夏星程在自己的真实中产生了身体的悸动。他重新端起一杯酒,朝那个女孩子走去。   第二天早晨,夏星程被电话铃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熟悉的酒店房间的天花板。   头还有些痛,是昨晚喝多了酒留下的后遗症,他抬手想要揉一揉额头,却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人。   身边的女孩发出低声的抱怨。   夏星程于是一下子清醒了。   助理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催他起床。   夏星程匆匆忙忙起床,同时将还没睡醒的女孩子也叫起来,催促她与自己一起离开。   打开房门,那个女孩子走在前面,夏星程在后面刚要关上门,没想到她突然转身抱住了他的脖子,说:"小星哥,你还记得我名字吗?"   夏星程其实记不得了,他敷衍着微笑一下,说:"当然记得,你叫baby嘛。"   女孩子说道:"胡说八道!"   这时候,隔壁房间的门突然开了,杨悠明从里面走出来,正看到这一幕。 第15章   夏星程在看到杨悠明的瞬间,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竟然立即就将怀里的女孩推开了。或许等到他后来冷静下来,会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十分不合适,但是那个时候,他脑袋只有短暂的空白。   被推开的女孩先是愣了一下,也没来得及生气就注意到了杨悠明,顿时诧异又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杨悠明!”   杨悠明并不认识她,没有什么表示也没有不高兴,只是看了夏星程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夏星程脚动了一下,几乎在冲动之下想要追上去抓住杨悠明的手臂,但他忍了下来,因为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需要向杨悠明交代什么。   他叫人把那个女孩子送走,自己坐上保姆车前往片场的路上,总算是可以完全冷静下来思考,他想自己今天面对杨悠明的反应,或许并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方渐远的。   他有些焦躁不安,除了还没完全消散的宿醉,还有些别的情绪,在心里反反复复难以冷却。   这种情绪直接导致了今天拍摄的不顺利。   夏星程坐在杂货铺狭窄的柜台后面,周围高大的货柜压抑着他2,一切都是闷热而烦躁的,有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沿着他白皙的脖子一路遛进了衣领里面。   他没有办法像真正的方渐远那样安静宁和地坐在杂货铺里等着稀稀落落的生意上门。   一辆运货的面包车停在杂货铺门前,两个年轻工人从车上跳下来,二话不说便动作利落地搬货。   夏星程抬头看他们,起身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他们搬东西。   一箱箱饮料和啤酒很快堆在了杂货铺门前。   下一个镜头,一个年轻人把对货单往夏星程手里塞,夏星程一下子没接住,对货单掉在了地上。   这时候何征也没喊停,夏星程本来可以弯腰捡起来继续的,可他自己喊了停。   何征冷静地看着他,没有什么别的表示。   夏星程走到角落,又看了一遍剧本,他有些恍惚,就好像身体出现在了这里,灵魂还留在今天早上的酒店,他本来在努力进入方渐远这个角色,但是昨晚的事又让他产生了割裂感。   他看了一会儿剧本,告诉何征他可以继续了。   何征说:“来吧,继续。”   然而夏星程并没有将情绪调整过来,接下来的场景拍摄也磕磕绊绊,十分不顺利。   何征逐渐显示出神情的不悦。   在这个过程,杨悠明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什么情绪也没说什么,在和夏星程对戏过程中,哪怕夏星程一直NG,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后来,何征让大家先休息,下午再继续拍摄。   这么一来,今天的进度肯定是要耽误的。   夏星程没有吃午饭,他走到方渐远的卧室布景,在床上躺下来,闭着眼睛想要甩开脑袋里那么乱七八糟的念头。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一声打火机的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然后他看到杨悠明站在床头。   附近没有别人,大家都去吃午饭了,棚内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至少在这间房间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星程一下子坐起来,说道:“明哥?怎么没去吃饭?”   杨悠明在床边挨着他坐下来,将烟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之后,手指夹着烟送到了夏星程的嘴边,问他:“抽吗?”   夏星程愣了一下,他虽然抽得少,但并不是不会抽烟,可是杨悠明把自己抽了一口的烟让他抽,显然是不合适的。   紧接着,杨悠明把手里的烟收了回去,叼在自己嘴里,然后抬手按在夏星程的后颈上。   夏星程感到茫然,他转头去看杨悠明的侧脸,看杨悠明眼睛微微眯起,下颌略有些上扬,展现出的分明是余海阳的神情。   于是夏星程猛然间意识到,杨悠明是在跟他对戏,但并不是他们今天要拍摄的那场戏,甚至也不是剧本里的某一场戏,就是余海阳和方渐远之间该有的或许曾经有过的一场戏。   杨悠明按着夏星程后颈的手用了些力道,像是在逗弄小动物。   没有剧本的戏,夏星程垂下目光,将身体的反应交给本能,不是夏星程的本能,是方渐远的本能。他低着头,身体略微有些瑟缩。   杨悠明把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问他:“喜欢女孩子吗?”   夏星程猛然间抬起头朝他看去。   杨悠明的眼神变得锐利了。   夏星程一瞬间感到周围的场景与今天早上的情景融合在了一起。   杨悠明声音低沉而严肃,“你太不乖了。”   夏星程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余海阳还是杨悠明,也分不清他到底想要跟自己说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   杨悠明说:“我不希望有下次。”   夏星程嘴唇发干,他忍不住舔了一下下唇,说:“没有下次。”   杨悠明抚摸他后颈的动作变得温柔,声音也没那么冷冰冰了,指腹揉了揉他后颈毛茸茸的短发,说:“这才是乖孩子。”   说完,杨悠明站起来走了。   留下夏星程一个人在床边坐着,越发心烦意乱,只是他逐渐分辨不出这份焦躁不安究竟是属于他自己的,还是方渐远的。 第16章   下午开始拍摄之前,何征单独给夏星程讲戏。   何征说:“这场戏其实很重要,我不知道你意识到了没有?”   夏星程默默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水。   何征问他:“方渐远认识余海阳多久了?”   夏星程抬眼,应道:“几天了。”   何征说:“你感觉到这场戏前后他态度的变化没有?”   夏星程手里的剧本已经被他捏得皱了,他回忆前后的情节,说道:“他开始更在意余海阳了,有些躲闪。”   何征搓了搓手指,他的指腹都已经被烟熏得略微发黄,身体懒懒靠在杂货铺的柜台上,看着坐在里面的夏星程:“他动心了。注意,是动心,不是爱上。”   夏星程仰头看何征,神情认真。   何征说:“这场戏我们可以放到后面来拍,可是你如果连他动心这点细微的区别都没办法表达出来的话,我不认为先拍后面的部分你的情绪能够很好的进入。”   夏星程垂下目光,说:“对不起。”   “不不不,”何征说,“不是对不起,你还要好好地进入这个角色。我认为你前两天做得不错,可是今天的状态又不对了。”   夏星程抬起右手,用掌心撑住下颌,手指挡在了嘴唇上,他没有再说什么,他不能够告诉何征他的状态不对是因为昨晚出去玩,并且和一个女人睡了。   何征继续说道:“人会对很多人和事物动心,可爱的小孩,漂亮的女人,小猫小狗也有可能。如果是本能的动心,一般就会视线不断追逐,想要交谈想要亲近想要抚摸;可是方渐远意识到对象的问题,所以他会去回避本能,视线不自觉追逐了就要躲闪,亲近了就要远离,这些在很多细节上都可以反应出来。”   夏星程认真听着,点了点头。他脸上刚刚补了妆,整张脸是柔和而细腻的,当神情专注的时候,那种大学生般的纯净感就会不自觉地出现。   当初何征之所以选了夏星程来出演方渐远,就是被他脸上这种神态所吸引,让他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奇妙感觉。   现在的何征也是耐下了性子,毕竟人是他亲自选的,他不认为自己选错了人,于是抬手拍了一下夏星程的肩膀,“关于这些细节,你不妨多琢磨一下,怎么在镜头前把方渐远这种动心完全展现出来。”   何征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   夏星程看着他的背影,看他走到摄影棚角落,杨悠明正坐在那里休息。何征走过去之后跟杨悠明说了句什么,杨悠明朝夏星程方向看一眼,随后抬着头与何征说话。   距离太远,夏星程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只看到杨悠明最后笑了笑。他总觉得他们两个或许在说他。   何征说今天这场戏看起来很普通,但其实是方渐远心态的一次转变。   妈妈今天不在。   给杂货铺送货的小工把十几箱饮料和啤酒搬到杂货铺的地上,方渐远近乎手足无措地匆忙清点了货物,在小工递上来的对货单上签了字,然后小工就开着车离开了。   方渐远一个人在杂货铺里,把纸箱子一箱箱搬进去放到后面的存放货物的房间。   这里本来就是一楼,那房间又只有一扇窗户,被堆叠起来的货物遮蔽了一大半,所以整个房间都显得格外阴暗。   方渐远没有开灯,房间也没有空调,他把纸箱子整齐堆放起来,很快便有汗水沿着他的脸颊脖子往下滑,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给浸湿了。   他把一箱饮料放到最上面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一列货架,有一包糖从上面掉了下来。   方渐远于是弯腰去捡,之后又踮起脚努力想把那包糖放回去。   还差一点点。   一只手突然从他手里抽走了糖,放回了高处的货架。   方渐远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后背撞在货架上,看见余海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余海阳冲他笑了笑,“还有多少?我帮你。”   方渐远看了一眼地上的货,没有说话。   余海阳身上穿着干净平整的衬衣,手腕处是浅淡清爽的香水味道,虽然方渐远没有回答他,可他还是抬起手,先一颗一颗解开袖口的纽扣,然后从上到下,缓缓解开衣襟的扣子。   这里有一个方渐远神情的特写,他视线随着余海阳手的动作轻轻转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成年男人脱衣服的动作会这么吸引他,他的神情专注而又懵懂。   余海阳把衬衣脱了下来,挂在旁边的货架上,衬衣下面是线条优美的男性身体,从手臂到胸口,再到消失在裤腰皮带处的小腹,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流畅好看。   方渐远右手不自觉握住了身后的货架。   这里的镜头将余海阳的身体刻画很细致,带着一种意味分明的暗示。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方渐远眼里所看见的,在他十八岁身体发育成熟的这一年,开启了一段新的性启蒙,是他没有以前没有想过也从来不会预料到的。   余海阳弯下腰去搬纸箱。   方渐远的目光依然追逐他,等到余海阳站直了身体,他才匆忙转开视线,神情有着不自觉地慌乱,然后开始弯腰继续搬箱子,甚至没想起来跟余海阳说一声谢谢。   这里是方渐远神情的特写,那种复杂的情绪对这个年龄的夏星程来说,如果不是真正的融入角色感受他的心情,单靠表演的技巧,是几乎没办法表达出来的。   《渐远》这一整部戏,就是这样,充斥着大量的神情特写肢体特写,没有内心独白,所有的情绪都要从眼神和动作表达出来。   最终所呈现的结果,是身为导演的何征想要表达给观众看到的,而身为演员的方渐远,是要表达何征让他表达的。   何征说你该动心该恋慕该难过,却不会说你手偷偷捏紧货架等他一看你你就躲闪或者什么时候流眼泪,要怎么擦眼泪。   内心的情绪反应在神情和肢体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只有等到夏星程完全进入了方渐远这个角色,或许可以换个说法,等方渐远的灵魂占据了夏星程的身体,就会是自然而然的反应,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该怎么演了。 第17章   夏星程感到很难受。   虽然后面的拍摄他顺利通过了,至少目前何征是感到满意了,但是他心里沉甸甸压了很多情绪,那些情绪都是属于方渐远的。   今天结束拍摄已经很晚了,他洗了澡之后用被子裹住自己,坐在床上发愣。   何征说他和方渐远这个角色的原型像,他却并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像的。   方渐远这个人安静内秀,情绪不流于外,什么东西都爱藏在心里。   当他越来越进入角色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大多时间他也变得安静下来,就像现在坐在床上,他脑袋里面能够想到的全部是今天拍摄时候杨悠明的画面。   他相信方渐远也是这样的,这些画面和这个人一起慢慢在他脑袋里甚至心里扎根,然后再也抽不出来。他感到可怕,替方渐远感到可怕,也替自己感到可怕。   夏星程丢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转过头去看,看见上面韦泽晖的名字,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里深出一只手去接起电话。   房间里的空调让他觉得冷了。   电话接通后,韦泽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兴奋,叫夏星程出来玩。看来在影视基地拍戏这段日子,他是打算要夜夜笙歌了。   夏星程现在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不了。"   韦泽晖觉得奇怪,"昨天不是玩得很开心吗?怎么?对那个女人不满意?"   夏星程并不愿意跟他胡扯浪费时间,只说道:"最近没空,实在是忙不过来。"之后不久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裹着被子翻看剧本准备明天拍摄通告的内容。   《渐远》的剧本他已经完整看过不止一遍,可是随着心境变化,每次看的时候感觉还是不一样。   当他逐渐成为方渐远这个人的时候,方渐远的每个动作每句台词他都能幻想出细节和语气来,他能感受到方渐远感受到的快乐,也能为方渐远难过而感到揪心。   这种状态不说好不好,至少是目前他所需要的。   合上剧本的时候,夏星程给经纪人黄继辛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给自己找几本书。   黄继辛莫名其妙,"什么书?"   夏星程说:"随便什么吧,大学生爱看的,文学一点的幽怨一点的。"   黄继辛那边愣了一会儿:"琼瑶?"   夏星程有气无力地说道:"虽然我大学毕业两三年了,我也觉得现在大学生不会爱看琼瑶吧?"   黄继辛说道:"这不一定……"   "别跟我抬杠,"夏星程打断他,"你去网上搜一搜文学类的,"他停顿一下,猜测方渐远的性格大概会读什么书,后来说道,"什么村上春树之类的吧。"这是他随口说的,因为他想起来方渐远房间里有一本道具书作者是村上春树。   黄继辛说:"我明白了。你还好吧?"   夏星程说道:"我很好。"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他长长叹一口气,心想方渐远这个人吧,就是整天琢磨这些想太多才把自己绕进去了,如果能开朗一点,哪怕是个同性恋也每天在外面开心地泡帅哥,日子怕是要过得好许多,也不会对着个余海阳一头栽进去了。   临睡之前,夏星程用手机打开了微博。   他对于刷微博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身为一个刚刚有了粉丝基础的小明星,他不得不依靠微博这个工具来增加和粉丝群体的联系。   今天一打开微博,夏星程就感觉到了自己粉群有一种异样的躁动,然后他发现杨悠明关注自己了。   那一瞬间夏星程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大概就像方渐远看到余海阳在他面前脱衣服的反应一样。他不自觉点开杨悠明微博页面,去看他的关注,发现他关注的人并不多,最多只有一些合作过的大导、演员,演员也不是每个都关注了。   夏星程摸着手机犹豫一会儿,发了条给粉丝问候的微博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准备睡觉了。   他有些暗自的高兴。   虽然那天晚上杨悠明并不委婉地表明了对他戏内和戏外的态度区别,但这丝毫不影响杨悠明作为他偶像在他心里的地位。   更何况他也无法完全将余海阳和杨悠明完全区别开来,就像他和方渐远之间的界限越发模糊一样。 第18章   方渐远家的小楼房顶楼有个小天台,天台上绕着一圈建了花台,他妈妈没事的时候在花台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   等到方渐远放暑假的时候,照料这些花花草草的任务自然落在了他肩上。   方渐远从屋子里面牵了一根长水管出来,站在花台的边缘,用水管给他妈妈并不怎么心爱的花草浇水。   早晨的阳光很好,还没远处的楼房遮挡着,只有金黄色的光线远远照射过来,带着温度却又不是那么灼热。   方渐远穿着短裤背心,拖鞋踩在水泥台子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手里拖着水管沿着花台边缘朝前走,为了不掉下来所以小心翼翼,嘴里漫不经心哼着一首歌。   这时候他听到有其他人脚步声出现在天台上,立即转回头去看。   是余海阳手里拿着个盆子上来天台,盆子里装的是洗衣机洗好的衣服。   余海阳一看到方渐远就笑了。   方渐远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今天不上班,突然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六就又闭上了嘴。放暑假的日子天天在家里待着,他自己也分不清哪天是哪天了。   余海阳难得的穿着短裤与一件宽松的灰色T恤,脚底下同样是踩着拖鞋。他走到天台中间,把盆子放在地上,用挂在绳子上的晾衣架把衣服一件件套上去,再挂回紧绷的晾衣绳上。   方渐远转回头不看他,怔怔看着水流把花台的泥土完全浸湿,耳朵里听着的却是身后余海阳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余海阳的脚步声走了过来。   方渐远低下头,紧张地咽一口唾沫,他听到余海阳走到他身后停下来,却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你快把这几朵花都淹死了,"余海阳突然开口说道。   方渐远吓了一跳,他猛然间收回水管,却没注意溅了自己一身的水。   余海阳动作敏捷地退后两步避开了,然后看着方渐远笑。   方渐远裤子湿了,看起来狼狈又尴尬,他被余海阳笑得红了脸,忽然间少年心性起来,用水管对准余海阳浇过去。   余海阳急忙朝旁边躲避,水花浇在了他刚洗干净的衣服上,他喊道:"哎!"   方渐远笑了起来,开心地用水管追着余海阳浇。   余海阳后来也不躲了,迎着水花朝方渐远走过来,要抢他的水管。   方渐远连忙沿着花台边缘朝前跑,想要躲开他。   地面早就被他浇得湿滑不堪,他穿着拖鞋跑了两步就朝着旁边栽下去,惊慌地叫了一声。   余海阳冲过来搂住他的腰,然后将他腾空抱起,再双脚平稳地放到地面上。   方渐远眼里都是笑意,他抬头看余海阳,发现余海阳的神情也温和带笑,顿时又不好意思起来。   这时,余海阳一把抢了他手里的水管。   方渐远以为余海阳要报复他,连忙往后退想要躲开。   结果余海阳却紧紧搂着他的腰,举起水管让水从头顶淋了下来。   方渐远把头埋在余海阳胸前,他听余海阳说:"反正都湿透了,干脆洗个澡吧!"水流从头顶不断冲刷下来,方渐远只能埋着头才能够睁开眼睛正常呼吸。   余海阳的身上湿透了,T恤和单薄的短裤都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美好的男性线条。   方渐远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只手抓紧了余海阳的衣摆。   这场戏一拍完,工作人员立即关掉了水管。   夏星程抬起头来,突然感觉到杨悠明用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水。   那一瞬间他像个孩子似的,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杨悠明略显粗糙的掌心磨蹭得他脸颊几乎有些轻微的痛了。   这个动作很短暂,就好像是杨悠明绅士的体贴,他很快收回了手。   接着助理给他们送来了干爽的大毛巾裹住身体,夏星程再看杨悠明,发现他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裹着毛巾和助理在说话。   他们暂时还不能换衣服,因为何征没有说要不要重拍,也应该还要补特写镜头。   夏星程裹着毛巾走到旁边坐下来,助理把热水递给他喝,他接过来,一边喝水一边用视线的余光注视着杨悠明。   杨悠明却没有再看过他,只是走到了何征身后。   何征盯着回放的监视屏幕看了很久,见到杨悠明过去,拉他坐下来一起看。   夏星程一般除了何征喊他,并不好意思主动过去,他弯下腰抱着腿,把额头贴在膝盖上,深呼吸一口气。 第19章   夏星程生病了。大家都觉得是他那天拍戏淋了水所以生病的,可他觉得也许是精神压力太大,稍微受了点凉,哪怕是大夏天也没能扛过去,所以先是鼻塞打喷嚏,当天晚上就全身乏力肌肉酸痛,发起热来。   第二天拍摄暂停,夏星程在助理陪同下去了医院。   他对于自己身体原因影响拍摄进度感到十分过意不去,主动要求医生给他输液,希望能好得快一点。   夏星程住进了医院里一间单独的病房,整个人昏昏沉沉躺着,没有精神也没有胃口。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身体很不错,即便是感冒,吃两颗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身体症状这么严重的情况,好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   中午,何征和两个副导演来看他。   何征说让他安心休息,不要想着拍戏的事情。   夏星程点点头,说知道了,心里却还是着急的。   何征他们坐了不久就离开了。   夏星程疲倦得很,嫌弃助理在病房里总是时不时搞出响动来,便把人赶了出去,自己裹着被子闭上眼睛沉沉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夏星程察觉到病房里有人。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杨悠明正背靠在窗台前面,目光注视着他。   夏星程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不像棚里的灯光,是真实的带着太阳味道的光线,将杨悠明的轮廓勾画出一道细细茸茸的金边。   "醒了?"杨悠明问他。   夏星程动了一下手臂,才察觉到自己在开着空调的病房里也闷出一身汗来,于是把被子拉下来一些想要坐起来。   杨悠明察觉了他的动作,说道:"躺着吧,别起来了。"   夏星程看到床头放了一束花,应该是杨悠明送来的,金黄色混合着粉白色的花朵,看起来温暖而有生命力。他想这一定不是杨悠明自己选的,而是李芸帮他打理的。   "好些了吗?"杨悠明问他。   "好多了,"夏星程回答道,这是真话,他至少没有头晕乏力,也不再想要继续睡觉了,只不过一开口就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他还是坐了起来,想给自己倒点水喝。   杨悠明走到床头柜旁边,在他之前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把杯子递给他。   夏星程接过来,说:"谢谢。"端起杯子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杨悠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夏星程喝了水,把杯子放回床头柜,感觉到有水从嘴角流到了下颌,于是低下头抬手去抹。当着杨悠明的面,他好像做什么都是不自在的。   杨悠明没有说话,倚靠着座椅靠背,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夏星程说:"对不起,耽误明哥时间了。"杨悠明的时间比他的要宝贵多了。   听到他这么说,杨悠明很浅地笑了一下,"没耽误什么,这部戏拍完我没有别的计划。"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的鼻尖,不是他不愿意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不自觉地想要躲避,开口问了一个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这两年不怎么拍戏了呢?因为要照顾家庭吗?"   杨悠明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喜欢我拍的戏?"   夏星程本来靠坐在床头,这时立即直起后背,语气强烈地说道:"很喜欢,从《问江湖》那时候就喜欢了。"   《问江湖》是杨悠明十多年前拍的一部武侠电影,跟非常知名的大导演合作,他那时候并不是主演,也不是演员里面最有名气的,但是夏星程觉得他的角色是最亮眼的。   那时候夏星程多大?好像小学还没毕业。   杨悠明看着他的眼睛,微微笑了笑。   夏星程顿时为自己的激动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他背往后靠去,自我解释一般说道:"我真的一直是你死忠粉丝,这一趟过来,本来还想找你要签名的,可是没好意思开口。"   杨悠明突然站了起来,他从床尾拿起信息记录牌上的记号笔,对夏星程说:"想要签在哪里?"   夏星程愣了愣,他不过是为缓解气氛随口一说,没想到杨悠明会当真,随即只能慌乱地寻找一个可以让杨悠明给他签了名还能保存的东西。   可惜他什么都没带来,只有身上皱巴巴一件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   杨悠明在靠近他的床边坐下来,朝他伸出手,"手给我吧。"   夏星程微微一怔,听话地把手交给杨悠明。   杨悠明捏着他手掌,让他摊开手心,用记号笔在他掌心签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夏星程体温稍高些,他感觉到手背贴着的杨悠明掌心有些微凉,而记号笔在掌心扫过时有忍不住发痒,他强忍着没有收回手。   杨悠明给他签了个很工整的名字,托着他的手将他手指弯曲合拢轻轻放在病床上。   夏星程低头看着自己虚虚握拳的右手。   杨悠明已经站了起来,把记号笔放回床尾的信息牌上,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夏星程抬起头来,他一瞬间产生了一种不舍的情绪,不过很快意识到那不合时宜,他于是笑着应道:"好的,明哥你慢走,我让小唐送你。"   小唐就是夏星程的助理。   "不用了,"杨悠明说,"李芸在外面等我,你休息就好了。"   夏星程张开手掌看着上面的签名,在杨悠明走出病房之前,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惜没办法保存。"   杨悠明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说:"没关系,掉了我再给你签。" 第20章   夏星程病了两天,第三天精神稍微恢复了便继续开始拍摄。   那天晚上天气特别炎热,方渐远洗了澡出来把落地扇打开,不摇头就对准自己吹才稍微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他坐在床边,从短裤里伸直出来白白细细的双腿,脚没有穿进拖鞋里,而是用脚跟踩在拖鞋上面,用力张开脚趾想用风尽快把脚吹干。   楼上很安静。   方渐远身体往后仰去,用手肘撑在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他知道余海阳还没有回来。   小楼隔音效果不怎么好,有时候隔壁房间里,妈妈把电视声音开得大了,他都能清晰听见。   而余海阳回来时,踩在每一阶楼梯上的脚步声,方渐远更是能清清楚楚听见。   方渐远看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   房间里的风扇这时候声音突然变得更大了。   方渐远于是将视线从闹钟转移到了他的落地扇上。   风扇发出呜呜的声响,听起来像内部机械痛苦的哀鸣,声音虽然大了转速却在缓缓减慢,方渐远怔怔看着它,眼见它几乎都要停下来了,却又突然开始加速,扇叶激烈转动起来,持续了没多久又变得慢下来。   这么几个来回之后,风扇的噪音猛然间消失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安静,只扇叶还随着惯性转了几转,然后也无力地停了下来。   方渐远从床上起来,两只脚塞进拖鞋里面,走到风扇前面拍了拍它垂着的大脑袋。   风扇没有反应。   方渐远把墙边的风扇插头拔下来,又塞回去,风扇依然没有反应。   看来这个风扇是坏了。   方渐远额头浮现了细密的汗珠。   他把房间的灯关了,又把窗户完全打开,安静坐在窗前的书桌上。   虽然是夜晚,却仍是没有一丝风吹进来,方渐远能感受到的全是闷热的暑气,饱含着水份将他全身包裹起来,争先恐后钻进每一个毛孔里,很快便化作了汗水流出来。   看来心静也不能自然凉,方渐远心里想着,更何况他心里并不静。   在这闷热的房间里实在待得难受了,他想起楼下杂货铺还有个落地扇,这时候反正也是没人用的。   方渐远从桌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出房间朝楼下走去。   他一路上都没有开灯,有光线从楼梯转角的玻璃窗户照进来,每一个阶梯都隐约可见。   一楼的杂货铺要稍微阴暗一些,方渐远蹲下来,在黑暗中摸索电风扇的插头。   这时候,杂货铺大门左侧的木头小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余海阳一脚跨过门槛进来,便听到了黑暗中的动静,开口问道:"谁?"   方渐远摸到了插头,把它用力拔掉,站了起来。   而余海阳也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线,轻轻一拉,点亮了顶上的白炽灯。   方渐远眼前骤然间明亮起来,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余海阳也看清了他,伸手关上木头小门,站在原地没有动。   方渐远适应了光线,看见余海阳正在看着他,神情仿佛带了点笑。他便低头看自己,发现身上穿着睡觉的白背心松松垮垮被扯向一边,胸膛上颜色浅淡的一侧乳头就这么袒露出来。   他心里一慌,不自在地把背心拉了回去。   余海阳朝前一步,看着他不说话。   方渐远也没作声,弯下腰抱起风扇,半拖半抱地朝楼梯方向走去。 第21章   余海阳先伸手关了杂货铺的灯,追到楼梯前面拦下方渐远,"我来吧。"   "不用,"方渐远莫名其妙地坚持,他抱着风扇往楼梯上走。   余海阳伸出双臂从他身后环抱过去,抓住了风扇,也阻止了方渐远继续往楼上走。   方渐远却挣扎起来,他牢牢抱走风扇不肯放手,挣扎之间,风扇撞在了楼梯的金属扶手上,发出很大一声声响。   他吓了一跳,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余海阳也松开了他。   过一会儿,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方渐远妈妈从二楼大声问道:"在干什么?"   方渐远紧张地抬起头,回答她道:"没什么,我房里风扇坏了,想把楼下的风扇搬上去。"   妈妈说:"小心一点!"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方渐远松一口气,之后没有说话,抱着风扇继续往楼上走。   余海阳只是跟在他身后。   走到一二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方渐远觉得这个姿势太累了,把风扇放下来,想换个姿势扛上去。   风扇刚刚放到地上,余海阳就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方渐远惊慌失措地用力挣扎。   "嘘——"余海阳从他头顶发出声音,一手搂着他的腰把他腾空抱起,一手轻轻捂住他的嘴,说:"别吵到你妈妈。"   接着,方渐远被余海阳放到了窗台上坐下来,他没有再挣扎,只是微微喘着气,任余海阳两只手按在窗台上,用手臂把他禁锢在中间。   余海阳弯着腰,贴近他面前,小声问道:"怎么了?"   方渐远闻到余海阳身上有酒气,他身体往后退几乎贴在了玻璃上,转开脸不看余海阳。   余海阳于是偏过头,偏要与他对视,"为什么生我的气?"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   方渐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根本是没有答案的。余海阳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自己不自觉的心慌和逃避。   "对不起,"余海阳凑近他耳边说道。   方渐远垂下目光,开口说话时的声音也跟这夏日的空气一样黏黏糊糊,"你没有对不起我。"   "不,"余海阳突然抓起方渐远一只手,用力按在了自己胸口。   余海阳的胸口温热,带着些潮湿的汗意,这时方渐远能明显感觉到余海阳是喝醉了。   紧接着,余海阳又说了一句:"我的宝贝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方渐远顿时呼吸一滞,甚至仿佛有些微的耳鸣,他不知所措地看向余海阳。   余海阳温柔地看着他,借着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方渐远额头和鼻尖全是汗水。然后余海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被他汗水濡湿了的纸巾,仔仔细细帮方渐远擦掉脸上的汗水,同时说道:"待会儿回去了再洗个澡,不要跟哥哥生气了。"   方渐远别扭地转开头,"谁是哥哥?不要脸。"   余海阳笑了,"不要跟叔叔生气了。"   方渐远白皙的皮肤下面透出淡淡的红。   余海阳把给他擦了汗的纸巾团一团又塞回裤兜里,转身扛起落地扇直接朝楼上走去。   方渐远在窗台上又坐了一会儿,才跳下来跟着上楼。   余海阳把风扇一直给他扛进了房间里放下来,又蹲在地上把插头插到墙上的电源插孔,伸手按开了风扇。   扇叶一下子开始旋转,站在门边上的方渐远也感觉到了凉风。   余海阳又把坏了的电风扇拖到角落,说:"明天我帮你看看能不能修,今天太晚了,会吵到你妈妈睡觉。"   方渐远轻轻"嗯"了一声。   余海阳走到他身边,抬手贴在他脸颊边缘,手指揉一揉他耳朵,"不开心就跟我说,不要生闷气。"   方渐远闷声道:"我没有。"   余海阳的手指不舍地在他耳畔流连,好一会儿才松开了手说道:"晚安。"   方渐远侧过身,看着余海阳从他身边走出了房间门。 第22章   夏星程感觉到自己越来越难以出戏了,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被方渐远这个人占据了。   方渐远十八岁遇到了余海阳,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知道恋爱是什么感觉。即便余海阳不在他身边,他也会随时随地想起他,然后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来。   夏星程渐渐察觉到自己和方渐远一起在这段感情里陷了进去,有时候他看剧本,看见余海阳的名字也会不自觉微笑起来,然后他会抬起头来寻找杨悠明。   杨悠明并不总是像余海阳的,至少杨悠明看他的眼神就从来不像余海阳看方渐远的眼神。   夏星程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可怕。   但是拍摄却意外的顺利,有一场戏结束之后,何征坐在监视器前面发愣。   夏星程不知道怎么回事,走过去问何征怎么了,何征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说:“你跟他真的很像。”   何征给夏星程看那幕戏的回放。   夏星程看到屏幕里自己看着杨悠明露出的笑容,瞬间全身汗毛竖起,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演戏能演到这个地步,神情里那种甜蜜和爱意已经浓厚得快要溢出屏幕了。   明明应该是觉得高兴的事情,夏星程却只是勉强笑着问何征:“行吗?”   何征站起来,拍一拍夏星程的肩膀,他说:“很棒,真的很棒。”   不知道为什么,夏星程会觉得何征的语气里有些安慰的意思,大概何征也知道他的状态不太对劲,应该及时抽离,但是又不能抽离。   这时候,黄继辛正好带着小新人在附近录一个节目,于是抽出两天时间顺道来探望他。   黄继辛那天到片场的时候,夏星程正在准备拍摄的一场戏是方渐远和余海阳闹别扭的一场戏,这么说其实也不确切,准确的说,应该是方渐远自己和自己闹别扭的一场戏。   黄继辛到的时候夏星程还没有开始拍,他看到夏星程拿着剧本一个人坐在旁边,他将剧本卷起来握在胸前,身体在小椅子上摇摇晃晃,眼神并没有聚焦到什么东西上面。   一段时间不见,黄继辛觉得夏星程的气质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这场戏是方渐远的妈妈邀请余海阳一起吃晚饭。   家里的饭厅和厨房都在同一个房间,就在一楼杂货铺的后面,库房旁边的那个大房间。   演方渐远妈妈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四十多岁年纪,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多岁,还很漂亮。   他们三个坐在一个方桌周围,方渐远妈妈殷勤地给余海阳夹菜。   余海阳叫她"玲姐。"因为方妈妈名字里有个玲字。   方妈妈是个性格豪爽的女人,老公不在家里,独自经营着杂货铺还要照顾一个儿子,很辛苦也很叫人佩服。   余海阳也是个擅长与人交流的性格,聊了几句之后,方妈妈便觉得与他话题投机,叫方渐远去拿几瓶啤酒来。   方渐远一直沉默着,起身的时候看了余海阳一眼。   啤酒拿回来时,余海阳伸手接过来,冲方渐远笑了笑,"谢谢小远。"   方渐远感觉到余海阳碰了他的手指,立即把手缩回来。   余海阳打开啤酒瓶,为方妈妈和他自己各自倒了一杯酒,然后问方渐远道:"小远喝吗?"   方渐远摇摇头。   方妈妈说:"他还是小孩子,喝什么酒。"   余海阳把酒瓶放到桌子上,笑着说:"十八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方渐远看着他们,情绪越来越低落,因为他第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和余海阳是有距离的,不只是因为性别这一个原因,他还意识到他们年龄的察差距太大,与他妈妈谈笑风生的余海阳是个真正的中年男人了。   而他内心里,还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孩子。   他为此感到烦躁,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跟余海阳暧昧,他不喜欢一个会跟他妈妈在酒桌上说说笑笑的成年人,而且那还是个男人。他更不喜欢喜欢上那个男人的自己。   这里很长一段内心戏是夏星程写在自己剧本上,为这场戏所做的注释,他也为此和何征、杨悠明讨论过方渐远的心态,究竟为什么会别扭。   可是电影里没有心里剖析和旁白,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几个特写镜头和带着情绪的台词及肢体表达。 第23章   吃完晚饭,方妈妈收拾桌子,方渐远把空啤酒瓶收回杂货铺,明天送货的人来了要收走的。   余海阳这个客人自然要回去休息。   这时候虽然天已经黑了,杂货铺电灯开关在门口,方渐远总是懒得去开的,只有后面厨房透过来的一点灯光。   扮演着方渐远的夏星程蹲在地上,把啤酒瓶一个一个放回塑料箱的格子里,他动作迅速又有些用力,借以宣泄心里的情绪。   完全进入方渐远情绪的夏星程甚至不需要精心设计自己每一个动作,很多都是本能的反应,他确确实实地生着气。   这时候,扮演余海阳的杨悠明来了,靠在门边上看着他。   夏星程把啤酒瓶放好,又抓着塑料箱的边缘把它重重堆到一边,收回手的时候,手指被毛燥粗糙的边缘划破了一条口子。   这不是剧本上的内容,而只是意外。   可是夏星程没有停下来,他已经熟悉了何征拍戏的习惯,每一场戏在何征心里都没有固定的流程,所需要的只是一种感觉。对何征来说,只要感觉对了,你把台词全改了他也不会反对。   他站起来,低下头看伤口渐渐渗出血来。   杨悠明走了过来。   这个意外对杨悠明来说也是一次没有剧本的临场发挥,完全看他对人物的理解。   他没有显得很紧张和急迫,只是走近了轻轻抓住夏星程的手,低下头看了一眼伤口,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说,你在生什么气?"   夏星程猛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不要你管!"他撞到了背后堆起来的空啤酒瓶箱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杨悠明有个下意识往外面看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又压低声音对夏星程说:"店里是不是有创可贴?"   夏星程没有回答,杨悠明自己走到柜台里面,从挂在墙上的一长条创可贴上扯下来一张。   这本来是道具,挂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若不是细看未必能够注意得到,镜头怕是也几乎没怎么拍到过。   杨悠明显然看到了也记住了。   他走回来,把创可贴撕开,抓着夏星程的手小心地帮他贴在伤口上。   这回夏星程没有再推开他。   杨悠明帮他贴好了伤口,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微微弯着腰用一个与他平视的角度问道:"为什么不高兴?告诉我。"   夏星程看到杨悠明的眼睛里满是温柔。   他转开脸,不想沉溺进去。   杨悠明抓着他的手,在轻轻地磨蹭他的掌心与指腹,温热又略显粗糙的触感传来,夏星程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的薄茧。   闷热的摄影棚与没有空调的杂货铺,杨悠明与余海阳,在夏星程面前通通合为了一体。   他心跳距离,汗水浸湿了后背,想要松手又舍不得挣脱。   然后他忍不住又去看杨悠明,深深看进他双眼里,感觉到自己连呼吸都不那么通畅了。   杨悠明突然笑了,眼角往下弯,嘴角向上扬。   夏星程并不知道自己在监视器和别人的眼里都是脸颊通红神情彷徨的形象。   紧接着,杨悠明缓缓凑近,想要吻他的嘴唇。   这里是剧本上的内容,余海阳想要亲方渐远,可是方渐远紧张害怕,用力推了一下余海阳,余海阳后背撞在了门上,先是有些生气,然后又笑着哄方渐远。   可是夏星程这时候却想不起剧本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了,他惊惧而心怀怒意,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怒意为何而来。   在杨悠明的嘴唇几乎已经贴在他嘴唇上,感觉到柔软的触感的时候,夏星程还没有推开他,而是猛然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抬起手给了杨悠明重重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拍摄现场格外响亮。   这响声就像是猛然间打醒了夏星程,从狭窄的杂货铺回到了高大的摄影棚,他顿时懵了。   杨悠明脸被打得偏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着夏星程,神情间出现了掩饰不住的怒意,然后松开夏星程,转身从后面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夏星程缓缓蹲下去,抬起手捂住脸。   这场戏到这里可以结束了,何征喊了一声"cut!"   现场灯光明亮起来,工作人员来回走动忙碌,却都没有说话。因为刚才走过戏,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戏里没有打耳光的情节,就算是要打,也不该这么毫无技巧实实在在的打,毕竟那是杨悠明。   黄继辛或许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剧本内容的,他只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看夏星程结束拍摄了还蹲在地上没有起来,于是赶在助理小唐之前过去要扶起他。   他双手握住夏星程肩膀,想要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听到夏星程低声说道:"完蛋了。"   黄继辛听他语气低沉到了谷底,跟着担心起来,问他:"怎么回事?"   夏星程被扶着站起来,抬头发现是黄继辛的时候,一头栽在他肩膀上,说:"继辛,我死了。"   黄继辛察觉到点什么,朝杨悠明那边看了一眼,看见杨悠明的助理李芸正在用湿纸巾帮他敷脸。   当黄继辛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杨悠明也朝这边看了一眼,随即便转开了视线。 第24章   何征眉头紧蹙,一条手臂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抬起撑着下颌,在监视器里反复重播刚才那一场戏,显得十分苦恼。   杨悠明走近他身边,问道:"要重新来吗?"   何征一抬头看见杨悠明还在用湿巾敷脸,顿时笑出声来。   夏星程情绪低落地坐在一边,听到何征的笑声感到更难堪了,他双臂撑在膝盖上,垂下头默默叹气。   黄继辛蹲在他身边,拍一下他肩膀,说:"去道个歉。"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朝那边走过去。   结果没想到的是,杨悠明大概是注意到他过来了,竟然先一步离开了何征身边,回去李芸身边把湿巾摘下来递给她。他脸颊这时候明显有些肿起来了。   杨悠明回避的姿态很自然,旁边的人都看不出来是不是刻意,只有夏星程的心一直往下沉。   何征看夏星程走过来了又站着发愣,于是起身对他说道:"没什么,反应还不错。"   夏星程说:"对不起,我——"他脑袋有些乱,一时间整理不好语言,只能问道,"需要重拍吗?"   何征说:"今天就算了,杨悠明的脸也没办法再重拍。让我再想想,有需要的话以后再说。"   夏星程只好点了点头。   今天的拍摄提前结束。   黄继辛本来想叫夏星程出去吃饭的,可是夏星程没有胃口,一个人晚饭也没吃独自回去酒店房间,把自己关起来,四肢摊开着躺在床上。   一直到傍晚七点多,黄继辛给夏星程打了个电话,语气急促地说:"换衣服出来。"   夏星程把手机贴在耳边,翻个身趴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地问道:"什么事啊?"   黄继辛压低了声音也难以掩饰语气里的兴奋,"蔡总今晚请了杨悠明吃饭,给你个机会去给大影帝道歉,还不快收拾整齐了出门!"   夏星程一下子抬起头,"蔡总?蔡总怎么来了?"   黄继辛声音压得更低,"蔡总陪小鲜肉录节目啊,你傻不傻?别跟我废话了,我通知司机去接你了,快快快!"   夏星程挂断电话立即翻身下床,去柜子里面找今晚穿的衣服。   蔡总是夏星程经纪约所属娱乐公司的老总,名字叫蔡美婷,今年已经四十岁了,女性,未婚。她是经纪人出身,先后培养出两个大明星,在圈子里声誉极高。   夏星程坐车急急忙忙赶到吃饭的地方,看见黄继辛在外面等着他了,连忙上前问道:"他们到了吗?"   黄继辛带着他朝里面走,说:"都到了,就等你了。"   夏星程额头起了细汗,"怎么不早说?"   黄继辛也急,"蔡总临时决定的,我也没有事先预料到啊!"   夏星程穿了一套休闲西装,黑色西装长裤衬得双腿又细又长,敞开的上衣襟口里是白色的暗纹衬衣,不会过分庄重却也显得礼貌得体。   服务员推开包间大门的时候,夏星程深吸了一口气,他走进去隔着屏风便已经听到了蔡美婷的声音。   包间里有四个人,蔡美婷、杨悠明、杨悠明的助理李芸,还有一个叫叶子扬的新人,正是这一次黄继辛和蔡美婷一起陪着来录节目的小鲜肉。   看见夏星程进来,叶子扬先站了起来,礼貌地招呼道:"小星哥。"   夏星程朝他点一点头,内心忐忑地朝着蔡美婷方向走去。   "蔡总,"他喊道。   蔡美婷并不十分漂亮,但是整个人干练利落,身材苗条,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   她点着一支烟,朝夏星程看一眼,"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孩子挺机灵的,怎么今天就变傻了呢?"   夏星程脑袋里确实浑浑噩噩的,不是因为见到蔡美婷,而是因为杨悠明在场。   蔡美婷拿烟的那只手手肘撑在桌上,说:"迟到了该怎么做,还要我教你啊小夏?"   夏星程立即反应过来,他从圆桌上拿了酒杯和白酒瓶,给自己慢慢倒了一杯,说:"我迟到了,我该先罚三杯。"   杨悠明就坐在蔡美婷旁边,态度一惯的礼貌而温和,他脸颊已经不红了,细看的话却还是能看出一点肿来。   夏星程一口气喝了三杯白酒。   黄继辛在对面坐下来,看得微微皱起一张脸,心里默默叹气。   他酒杯刚刚放下,蔡美婷又说:"我还听说你不守规矩,拍戏的时候随便改戏,打了悠明一耳光?"   夏星程很少喝白酒,酒精很快起了作用,他满脸通红,连耳廓都成了淡粉色,微微喘着气,说:"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他不知道是在向蔡美婷解释还是在向杨悠明解释。   可是除了一句不是有意,他又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我入戏太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我分不清你和余海阳,也分不清自己和方渐远了。"这些话都不合适。   他当时的行为就是很没道理的,如果被网络或者媒体报道出去,有心人稍一渲染,他怕是要被网络舆论的口水淹死。   蔡美婷叹了口气,是真觉得累,她不明白夏星程为什么这会儿一点不灵性了,她只能提醒他,"错都错了,道歉还不会啊?"   夏星程闻言,拿起酒杯又倒了一杯酒,双手握着酒杯在杨悠明身边弯下腰来,轻声道:"明哥,是我错了,对不起。"他都觉得自己把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就差没跪下给杨悠明敬这杯酒了。   杨悠明抬头看他,伸手按在了他手腕上,语气平淡地说道:"没有这个必要。"   蔡美婷对夏星程说:"明哥不肯跟你喝这杯酒,你自己看着办。"   夏星程挣脱了杨悠明的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弯下腰来,"明哥,对不起。"   说这几个字的时候他很难受,他看着杨悠明鼻梁,看他的眼睛和嘴唇,明明就是他,但是又不是他。   他很想念余海阳。   这一回在杨悠明回应他之前,他就主动把一杯酒全部喝了下去。 第25章   夏星程倒了第三杯酒。   他脸上呈现出酒精作用下不正常的红,看着手里不算小的白酒杯,再一次弯下腰凑近杨悠明身前,态度恭敬语气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明哥。"   杨悠明再次抓握住了他的手腕。   夏星程想要把手抽出来,却发现杨悠明这次握住他的手很有力道,竟然没有办法挣得开。   杨悠明神情严肃,好像真的有些不高兴了。   许多难以言明的委屈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带着酸楚从心里一直蔓延到鼻腔,他双眼霎时间蓄满了眼泪,只需眨一眨便能从眼里掉出来。   夏星程不愿被任何人看见,所以在强忍着。但是别人或许没看到,距离他那么近的杨悠明肯定看到了。   杨悠明突然站了起来,另一只手从他手里抽走了酒杯,举起来一饮而尽,再把酒杯放在桌面上。   接着,他抬手一拍夏星程肩膀,随后手掌贴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下,"跟我出来,我跟你说。"   夏星程低着头,默不作声随着杨悠明推他的力道往外走去。   黄继辛看夏星程跟着杨悠明出去包间,紧张地站起来想要跟出去,结果蔡美婷抬起手制止了他。   蔡美婷冲他摇摇头。   黄继辛只好不安地坐下来。   一直坐着旁边安静不作声的李芸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悠明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为难别人的,放心吧。"   黄继辛勉强笑着冲她点一点头,"我当然不担心明哥,就怕星程不懂事。"   蔡美婷这时说道:"让他自己去。"   从包间出来,杨悠明问站在门外的服务员,有没有安静可以说话的地方。   夏星程跟在杨悠明身后,低着头不说话。   服务员立即带他们去了隔壁房间,那里是一间安静的小茶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打开门进去之后,服务员想要开灯,杨悠明说道:"不用了,我来吧。"   服务员闻言,鞠了一躬安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杨悠明和夏星程两个人在里面,还周到地为他们关上门。   夏星程在茶室里宽大的红木茶桌边缘坐下来,抬起头时眼泪便抑制不住流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蠢极了,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里面没有灯光,杨悠明也看不清他的脸。   然而等到时间渐渐过去,他逐渐适应了茶室里的黑暗,借着窗外的微弱光线,他便能慢慢看到杨悠明的脸了。   杨悠明倚靠着一张木头椅子的椅背站着,正在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星程抬手胡乱擦眼泪。   酒精在他大脑里起到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了,他红着一张布满泪痕的脸,盯着杨悠明笑了。他感到兴奋又感到悲哀。   杨悠明说:"有什么值得哭的。"   夏星程笑着说:"是啊,真对不起,明哥。"   杨悠明的声音低沉而安静,"我说没有这个必要是真的没有必要,我不会为了这件事生气。"   "你生气了,"夏星程说。   然后在杨悠明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又执拗地再一次坚持道:"你就是生气了。"他感觉得出来,至少在那个时候杨悠明是生气了的。   杨悠明看着他,竟然笑了。   夏星程两只脚踩在茶桌上,弯曲着双腿一直到大腿紧紧贴住胸腹,然后抱着腿把头靠在膝盖上。   这不是他平常会做出来的动作,有点孩子气,在他看来也不够男子气概,他更像是方渐远在和余海阳说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袋里面很乱,你怎么能那个时候亲我?"   杨悠明稍微站直了身体,皱起了眉看着他。   夏星程小声说:"我有时候觉得你跟我距离好远。"   杨悠明缓缓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上,"星程,你醒醒。"   夏星程偏过头,把脸贴在他手心上,哭过的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看着杨悠明。   杨悠明叹口气,"你真的要醒一醒。"   夏星程闭上眼睛,仿佛十分疲倦。   杨悠明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喝醉了。"   夏星程闭着眼睛说:"我没有,你要是还生气,我能继续喝。"喝到杨悠明消气为止。   杨悠明轻声说道:"不用再提这件事,也不需要当着其他人的面再给我道歉。"   这种道歉反而使两个人都尴尬。   夏星程没说话。   杨悠明低头看他一眼,"不哭了吧?不哭就回去。"   夏星程这才睁开眼睛,把头抬起来。   杨悠明扯了一张茶桌上放着的纸巾递给他。   夏星程怔怔的没有伸手接,仿佛不明白杨悠明的意思。   杨悠明只能折了折手里的卫生纸,低着头给他擦脸上的泪痕。   夏星程乖巧地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最后,他把那张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说:"该回去了。"   他们回去隔壁包间坐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陡然放松,夏星程回来饭桌旁边不久就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   杨悠明对蔡美婷说:"婷姐,让人先送他回去吧。"   蔡美婷点了点头,吩咐黄继辛把夏星程送回酒店去。   黄继辛拍拍夏星程的脸也没能把他叫醒,只能抓着他手臂绕过自己肩膀把他架起来,扶他朝外面走。 第26章   夏星程睡了很沉的一觉,似乎连梦都没来得及做一个,就在第二天清晨被黄继辛叫醒了。   他睁开眼睛,先是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灯光,才问黄继辛:"怎么是你?"   黄继辛说:"我从小唐那儿要了门卡,怕你睡死在这儿。"   夏星程呼出一口气,甚至还带了些未散的酒气,他坐起来,发现自己还穿着衬衣和西装长裤,昨晚不过脱了件外套便躺下睡了。   黄继辛问他:"昨晚杨悠明跟你说什么了?"   夏星程抬手捂住脸,很痛苦的模样,"不记得了。"过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就记得给他敬酒了。"   黄继辛靠在墙边,抽出一根烟点燃,"那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看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夏星程没有回应,掀开被子爬下床来,一边朝卫生间走一边把自己皱巴巴的裤子和衬衣脱了扔在地上。   他打开淋浴喷头,跨进浴缸里,也没来得及等水完全热起来就钻到水柱下面,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用另一只手撑住墙壁微微喘气。   其实他还记得杨悠明昨晚和他说的话,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包括那句刺耳的"你醒醒。"   热水灌进了他的鼻子和耳朵,他难受地呛咳起来,身体趴在浴缸的边缘,他听到黄继辛在外面问他怎么了,可他没力气回答。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这一次尤其痛苦。   那一场戏后来重拍了一次,按照何征的要求,但是成片的时候何征会怎么选择,现在夏星程还不知道。   方渐远和余海阳闹起别扭,见了面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这时候他中学同学组织聚会,叫他一起出去玩,那天他上午就出门了,家里的杂货铺换成了方妈妈在里面守着。   方渐远玩到下午回来时,在楼梯上撞见余海阳,被余海阳半哄半强迫地带到了床上,这场戏就是他们进组以来拍摄的第一幕。   在这之后,方渐远和余海阳的关系反而缓和了。有更多东西在方渐远心里生根发芽,眼看着便要蓬勃成长起来。   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方渐远从心底里完全接受余海阳的事情。   那天余海阳回来时,方渐远仍是已经吃了晚饭待在自己房间里面看书。   他坐在书桌前面,窗户敞开着,身后架着余海阳帮他修好的落地扇,风扇正呜呜吹着风。   方渐远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过一会儿又嫌不够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两只脚踩上来蹲在了椅子上。   楼下传来挺轻的一声关门声。   方渐远一下子挺直了后背,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努力捕捉从楼下传来的动静。   可是他一直没听到余海阳的脚步声传上来,直到有人在外面非常轻微地敲了两下房门。   方渐远从椅子上跳下来,脚踩着拖鞋的时候,又立即放轻动作,尽量不发出声音地走到门边去开门。   他知道那是余海阳不想惊动了他妈妈,他也就尽量安静,打开方面看见果然是余海阳站在门口。   余海阳手里提着根塑料袋,举高了给他看时,另一只手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发声。   方渐远让他进来,伸手关上房门,然后接过余海阳手里的袋子,打开来看,发现是一袋子烧烤。其中有方渐远最喜欢吃的排骨和鸡翅。   在方渐远坐在书桌边上吃烧烤的时候,余海阳就坐在他床边,有些懒洋洋地抽烟。   方渐远偷偷看余海阳,问他:"今晚喝酒了吗?"   余海阳笑一笑,"喝了一点,不多。"   方渐远盘腿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吃东西,过一会儿又说道:"别坐我床上抽烟,当心把我床单烧了。"他其实也不是真介意,就是想跟余海阳说话而已。   余海阳闻言说道:"对不起,"然后直接把烟掐灭了,烟头放在床头柜上,朝方渐远招招手,"小远,过来。"   方渐远放下手里一根竹签,舔了舔嘴唇,说道:"干嘛?"他站了起来,朝余海阳身边走去。   当他走近床边时,余海阳抓住他的手拉他侧身在自己腿上坐下,两只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接着,余海阳将头贴在他胸口。   余海阳从早上出门,在外面忙碌了一天,衣服和头发都带着汗味和烟味。   方渐远晚上洗了澡就在房间里吹风扇,全身上下清清爽爽只有沐浴露的香味。   可是余海阳这样贴着他,他也并不觉得嫌弃,过一会儿伸手抱住了余海阳贴在他胸前的脑袋。   余海阳手掌轻轻捏方渐远的腰。   方渐远稍微怔了怔,然后感觉到那只手撩开他背心的下摆伸进去,贴着皮肤游移。   镜头里隔着松垮的白色背心,还是能看出那只手动作的幅度,它沿着方渐远的腰往上,手指抚过肋间的凹凸不平,背心下摆被撩起来一截,在暖黄色灯光下,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然后那只手贴上了方渐远的后背。   方渐远陡然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脚趾都绷紧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后背这么敏感,当余海阳手掌轻抚过时,一阵酥痒沿着背脊猛然间上窜,整个身体都痒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余海阳却用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腰,然后抬起头亲吻他的下颌和脖子。   "不,"方渐远小声说着,却在用力推开余海阳。   余海阳于是停下了动作,压低声音安慰他,"好,好,我就抱抱你。"   方渐远停下挣扎,红着脸微微喘气。   余海阳抱着他坐了一会儿,摸着他后颈亲了亲他额头,松开他站起身来,"我上去了,你早点休息。"   方渐远跟着站起身来。   余海阳冲他笑一笑,朝房门方向走去。   那天晚上方渐远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余海阳那只手的触感好像还留在他背上,持续不断带来细细的酥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渐远隐隐听到了方妈妈在喊他。   刚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真的是妈妈在隔壁喊他,于是连忙爬下床去。 第27章   方妈妈急性阑尾炎发作了。她其实痛了一段日子里,觉得不严重,没有告诉方渐远也没有去医院,今天晚上睡到半夜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才在隔壁房间里叫儿子的名字。   方渐远急急忙忙跑过去,一条腿跪在床边看妈妈头发都被汗水完全浸湿了,知道她痛得厉害,连忙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小地方医院距离不远,走过去也不过是十多分钟,但是没有出租车,这时候连人力三轮车恐怕也不会有了。   方渐远把妈妈扶着坐起来,转过身蹲在床边,说:"你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这时候,余海阳在门口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我来吧。"   剧本里面,那天晚上余海阳背着方妈妈跑去的医院,帮着方渐远挂急诊号,送方妈妈做检查,一直到把人送进手术室。   在手术室外面等候的时候,方渐远主动握住了余海阳的手,他要表达说不出口的感谢,同时也是倾诉自己对余海阳的依赖。   这部分戏份暂时没有拍摄,何征找到了一个偏僻小镇的老旧医院,打算实地拍摄。到时候还包括一些其他的外景戏,都会在那个小镇上取景。   而这场戏紧接着的是整部电影里方渐远和余海阳第二场亲热戏,地点是在医院的厕所。   厕所的场景在棚内搭建,肮脏老旧的木头门板都是经道具师手制作出来的。   这部电影拍到现在,和杨悠明拍亲热戏对夏星程来说依然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只是压力的方向产生了转移。   讲戏的时候,何征问夏星程:"你觉得方渐远现在是个什么心态?"   夏星程看着手里的剧本,其实那简短的几行字他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只是不想抬起头来和人对视,他说:"大概有一种献祭的心态吧。"   他说完这句话,同样看着剧本的杨悠明也不禁抬起头来看他。   夏星程那时还没意识到。   直到何征问了他一句:"为什么是献祭?难道你觉得方渐远不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出于感谢的心态?"   "不是,"夏星程闻言立即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两个人都在看着他,他心里稍有些不安,却还是继续说道,"就像教徒给神灵献祭,他虽然心里充满了惊慌和害怕,但是对神的信仰和爱意支撑他继续下去,只要那是对方想要的。"   杨悠明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方渐远作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儿,又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不该有同等的欲望?"   夏星程看他一眼,很快又垂下目光,说:"我只是在说我理解的方渐远,他连校门都没有走出去过,性格又内向,可是对方是成年人,还是个男人,给他的压迫感是非常大。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不应该的,比一个男孩和一个同龄的女孩子偷食禁果要不应该多了,所以我想……"   他话没说完,还是想听听何征的理解,毕竟何征是导演,电影作品是应该导演和演员达成一致,共同呈现出最后的效果。   何征却没有接话,他只是听夏星程沉默下来,便问杨悠明:"你怎么看?"   杨悠明说:"我没有看法,尊重你们的意见,毕竟不是我的角色。"   何征点一点头,他把剧本在手里卷起来,"那就按照你们的理解先来一次,我看看效果再考虑要不要调整。"   夏星程"嗯"了一声。   何征随后又伸手按在夏星程肩膀上,"我还是会清场,只有我和摄像师,你们的助理我都先请出去,你不用有什么顾虑,我想要你全心投入给我拍出来。"   夏星程说了一声:"好。"   何征随后对杨悠明说道:"你那么专业就不用我提醒了。"   杨悠明冲他点一点头。   夏星程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等待最后的灯光调试,然后就要第一次正式开拍了。   他抓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可是喉咙还是觉得发干。   助理小唐心思没在他身上,正在和服装组新来的小妹聊天。   夏星程忍不住看了一眼杨悠明。   他们两个距离不算远,但是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夏星程就开始刻意和杨悠明保持距离,他不想让杨悠明觉得他入戏太深,用戏里的感情来纠缠现实中的对方,这对杨悠明来说肯定是种困扰。   每天在剧组里见面,两个人之间无非就是客气而生疏的彼此问好,其他所有沟通都是关于拍戏的。   原来他们私下关系就并不亲密,现在看起来就更加淡漠了,夏星程知道剧组很多工作人员都以为是因为那天他一耳光把两个人打成了现在的尴尬局面。但是夏星程心里明白,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那记耳光,而是那天他喝醉了之后对杨悠明说的那些话。   灯光调试好了,副导演拿着扩音器在喊清场。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注意到杨悠明走到他身边停下来,顿时有些紧张地朝他看去。   杨悠明却是笑了笑,声音很小也很温和地对他说:"这场戏我会完全投入的拍,希望我们能好好配合。"   夏星程有点没明白杨悠明的意思,他却仍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概他眼神里清楚写着茫然,杨悠明笑着抬起手摸摸他的头,转身朝布景走去。 第28章   医院阴暗破旧的厕所,狭窄的隔间,一个清洁工用消毒水拖了地也称不上干净的地方,本来不应该让人产生任何遐想。可是余海阳和方渐远这时需要的不是一个环境,只是一个空间,能让他们两个单独待在一起,不用担心别人突然闯入就够了。   还没正式开拍,夏星程背靠着木头门板,杨悠明就站在他前面,摄像镜头在他左侧,距离他们很近的地方。   这么近距离的镜头会让人感觉到环境的逼仄感,就仿佛隔间左侧那面墙是真实存在的似的。   夏星程直视杨悠明的眼睛,努力要进入角色的情绪。   杨悠明微微低头看他,抬起手抚摸他的脸和耳朵,他们两个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夏星程有点紧张,这种紧张导致他很难完全入戏,他害怕自己真的沉浸在这场激情戏之中,会在镜头中展现出一些并不想要被人看见的情态。   杨悠明略显粗糙的指腹轻揉着夏星程的耳朵,他显然已经是余海阳的状态了,不只是动作,很快,夏星程在他眼里看到了逐渐燃烧的情欲。   那一瞬间,夏星程似乎理解了杨悠明说会完全投入地拍是什么意思,这让他的那些顾虑看起来十分可笑,在被杨悠明那闪烁着欲望的光芒的双眼直视了片刻,夏星程感觉到自己开始有些气息不稳。这才是刚陷入恋情的方渐远面对余海阳动情时的正常回应。   何征喊开始的瞬间,杨悠明便立即吻上了夏星程的嘴唇,有些凶狠的,占有欲十足的,想要将人吞拆入腹般的。   这场戏何征最想要的的就是三个字:难自禁。   情欲戏在一部描述爱情的电影里是不是非有不可?这个答案当然不是,有些美好的爱情,哪怕从头到尾两个人没有握过手,也能让观众感觉到浓浓的眷恋。   可是这部戏里,何征认为这三场戏都是有必要的,这就是情渐浓时,成年人对彼此的占有欲,不只是占有那颗心,还想要占有那个身体,就像是人饿了需要吃饭,爱上他了想要和他做爱,一样都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所以回到这场戏里,激情的行为是他们情感的传达,而只不是欲望的传达,观众从画面所接受到的,也不是这场戏有多么激情多么大尺度,而是他们的感情有多么浓烈,浓烈到要用身体的摩擦与嵌合来表达。   而夏星程这时候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他的身体反应紧紧跟随着杨悠明给他的刺激,他在这里就是方渐远,在这种强烈到近乎蛮横的亲吻之下,只能够伸手抱住杨悠明的脖子来承受。   杨悠明手指插进夏星程的短发里面,手掌包裹住他的后脑勺,将他往前压的时候,也垫在了他的头和坚硬的木板门中间。   夏星程承受着激烈的亲吻,根本避无可避。   直到杨悠明离开他的嘴唇,亲吻他的下颌和脖子,夏星程不自觉仰起头,就像把脖子往杨悠明嘴边送一样。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难以对焦。   杨悠明很懂得怎么让这场亲热戏在镜头里面更有美感,而不只是粗鲁的亲吻与抚摸,他稍微放缓了节奏,亲夏星程下颌与脖子之间柔软的皮肤,含住他的喉结轻轻吸吮,垫在他脑袋后面那只手也在轻轻抚摸他的头皮。   夏星程腿有些发软。   杨悠明将一条腿嵌入他两腿中间,托着他的身体。   夏星程起了生理反应,这几乎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他们的身体贴得那么近,从小腹往下几乎没有缝隙,同样的,他感觉到杨悠明也有了反应。   那一瞬间,夏星程脑袋里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然后,他感觉到杨悠明伸手摸到了他下身。   夏星程顿时回过神来,猛地想往后躲,这是他真实的身体反应,也是方渐远真实的身体反应,他害怕了,所以他一脸惊慌地看着杨悠明。   杨悠明没有强迫他,而是将他的头压到自己肩上,然后低头磨蹭亲吻着夏星程的耳朵,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几乎柔软,他用气音哄他的小男孩:“乖,不要怕,我爱你才想要你舒服。”   台词是剧本上的,动作和语气还有温柔的情感是属于杨悠明的,夏星程和方渐远一起被说服了。   可是等到杨悠明再伸手的时候,夏星程还是紧张得又一次去抓他的手,他自己的手和嘴唇同时都在微微颤抖着。   杨悠明看了他一会儿,疼爱与欲望之间甚至能看得见些微的笑意,然后他用手把夏星程的脸压到自己脖子上,什么都不让他看,再一次伸出手去。   这一次只是轻轻一碰他就松开了手,这是事先他们已经沟通过的,镜头并不会拍到的地方。   夏星程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闻到杨悠明身上的味道,他全身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双手抓紧杨悠明的袖子,紧到指关节都泛了白。 第29章   第一次拍摄结束之后,何征没有说要不要重新拍摄。   夏星程低着头,弯着腰坐在角落里,背上披了张大毛巾。其实摄影棚里温度那么高,而且他全身都是汗,并不需要这个东西,可他就是想用什么把自己给裹起来,不然周围空气空荡荡的让他难受。   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杨悠明,见他同样安静地坐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仿佛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身体的反应,若是你不去管它,慢慢也就平复下去了,只有心里的那种空洞,不管坐在这里等多久,恐怕都没办法自己复原。   何征在进行灯光和摄像机方位的调试,看来是还要再拍一些镜头。   刚才清场的工作人员都回来了,化妆师开始给夏星程和杨悠明补妆,负责道具的工作人员抬了个木板过来,将小隔间的第四个面给填满了,摄影机被抬高,镜头从隔间上方对准里面拍摄。   当夏星程和杨悠明单独相处在一个封闭空间的时候,那种真实感变得更强烈了。   夏星程根本还没有从上一场戏的情绪中走出来,明明拍摄还没正式开始,他的目光已经盯着杨悠明的嘴唇,隐隐期待再一次与他接吻的滋味。   杨悠明安抚他情绪似的抬手摸着他的脖子,大声问何征:“你是想要完整的来一次?”   何征说道:“不用,补一些镜头。刚才星程有个抬头的动作非常好,等会儿你就直视那个摄像机。”   夏星程点了点头,过一会儿意识到何征只能从监视屏里看到他,又开口说道:“好。”他到开口时,才发觉嗓子哑得厉害。   杨悠明看他的眼睛,突然说:“等一下。”他推开隔间的门出去,从外面拿了一瓶水进来,拧开瓶盖递给夏星程。   夏星程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还给杨悠明时,小声说道:“谢谢。”   拍摄正式开始,在杨悠明亲吻夏星程脖子的时候,他仰起头,视线直直盯着头顶的摄像机镜头,两颊发热,嘴唇微微张开呼出灼热的气息。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夏星程都一直不敢看当时镜头里的自己,甚至不敢去看这部电影。直到很久以后,杨悠明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他才知道在厕所里这个抬头的镜头,他眼里写满了爱恋与情欲,这是那个时候身为一个演员的他,根本没办法演出来的。   在方妈妈身体康复出院的那天,余海阳说他来下厨,为方渐远和他妈妈做一顿饭。   其实方妈妈还有很多要忌口的东西,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而且她在厨房里坐了一会儿觉得不舒服,就先上楼了,上楼之前,她让方渐远吃饭的时候叫她。   余海阳说:“不用麻烦你再下来了,等会儿让小远给你送上去,就在房间里吃了吧。”   方妈妈连忙道:“那哪好意思,辛苦你了,我肯定得下来一起吃饭才行。”   余海阳笑了笑,“这么久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蹭饭也蹭了好几顿,姐你要还跟我客气,那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方妈妈于是笑着说:“行,就不跟你客气了,小余你看着别做太多,就小远跟你怕吃不完。”   余海阳说:“小远长身体呢,能吃完。”   方渐远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看方妈妈站起来朝外面走,连忙跟过去扶着她。   等到把妈妈扶上楼,方渐远又脚步轻快地跑下来一楼,回到厨房里面。   余海阳正在把切好的白萝卜放进热气腾腾的锅里,那是专门为方妈妈熬的汤,然后用锅勺将锅里的东西轻轻搅匀。   方渐远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   余海阳把煤气灶的火开得稍微大一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过身把方渐远抱起来,放到了房间中间的餐桌上坐着,说:“等一会儿就可以吃晚饭了。”   说完,余海阳转身要回去灶台旁边。   方渐远忍不住用脚勾了一下他的腿,等余海阳回头的时候,又假装抬起头看房间的天花板,他才发现靠近煤气灶那边的天花板已经被油烟熏得有些发黑了。   余海阳笑着张开手臂抱住他,温柔地亲吻他的嘴唇,然后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边,看着他说:“你不让我做饭,你妈妈等会儿吃什么?”   方渐远说:“我妈妈最近都不能做饭,怎么办?”   余海阳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是微微往下弯的,他说:“我天天给你做好不好?每天到下班时间,我就先跑回来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头一天晚上就告诉我。”   方渐远右手扣着左手的手指,低着头说:“你那么多应酬。”   余海阳闻言,假装叹了一口气,苦恼道:“是啊。”不过很快他又对方渐远说:“可是什么都没我宝贝重要,饿坏了怎么办?”   方渐远实在忍不住笑了。   余海阳亲一亲他的嘴角:“好了,叔叔给你做饭去了。”   方渐远看着他回去灶台边忙碌的背影,说:“谁是叔叔?你才大了我十四岁。”   余海阳看锅里的汤烧开了,于是把煤气关小,拿起菜籽油的塑料桶往炒锅里倒油,同时说道:“我叫你妈叫姐,你不叫我叔叫什么?哦,你还可以叫我小舅舅。”   方渐远笑了一声:“想得美!少占我便宜!” 第30章   这天拍的最后一场戏是方渐远和余海阳两个人一起坐在饭桌旁边吃饭。   方渐远从前面铺子给余海阳拿了两瓶啤酒进来,余海阳刚把围裙摘下来,倚靠在饭桌旁边倾身过来从方渐远手里拿过啤酒瓶,直接用牙咬开了瓶盖。   他把开了盖的啤酒瓶又递到方渐远面前,“喝吗?”   方渐远看一眼瓶身上冒着冰冷水汽的啤酒,点点头说:“喝。”   余海阳特地给方渐远做的炒大虾还有清蒸鱼,虾和鱼都是他特意去市场买的。   吃饭的时候,余海阳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和方渐远说话一边剥虾,剥完了就放进方渐远的碗里,然后舔一舔手指上的调味料,再拿起啤酒瓶喝一口冰冻啤酒。   方渐远用筷子夹起虾仁,对余海阳说:“你别管我,你自己吃啊。”   余海阳放下啤酒瓶,笑了笑对他说:“我不是再吃吗。”然后他剥完下一只虾,又送到方渐远碗边。   方渐远干脆抬起手挡住了碗,没想到余海阳直接就把虾送到了他嘴边,虾仁已经碰到了他的嘴唇,还左右晃了晃。   余海阳笑着等他张嘴。   方渐远只能够张开嘴,把那块虾仁吃进去了。   这一幕戏本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夏星程将刚刚吞进嘴里的虾仁缓缓嚼碎,等导演喊停,可是杨悠明突然笑着用逗弄他的语气说了一句:“帮我舔了?”   夏星程顿时一怔,他看见杨悠明伸到自己唇边还沾着调味料的手指,下意识就要听话地用舌头去舔。   结果何征大声喊了:“cut!”然后何征说道:“不要这个!别这么闹。”   杨悠明依然微微笑着,收回手指用助理递来的湿巾慢慢擦手指。   夏星程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厉害,他低下头艰难地把嘴里的虾全部咽下去。   这时候杨悠明站起来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开玩笑的,不要在意。”   夏星程抬头冲杨悠明笑笑,等杨悠明离开了,却仍是坐在凳子上,拿了一张桌面上的餐巾纸,一下一下仔细擦着嘴。   过了几十秒钟,夏星程突然听到有些不同寻常的嘈杂声响,他抬起头来,见到一群工作人员用推车推着一个蛋糕朝他这边走过来,然后棚里其他工作人员也都围了过来,一边拍手一边嘻嘻哈哈地唱生日快乐歌。   夏星程这才猛然间想起来,今天是他二十四岁的生日。他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而生日蛋糕已经送到了他面前,大家起着哄叫他许愿吹蜡烛。   那瞬间夏星程脑袋有些空,很多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双手交握闭上眼睛,却想不起来要许什么愿,脑袋里面翻来覆去只有杨悠明刚才让他舔手指时的神情和语气,然后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吹灭了蜡烛,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没许什么愿望。   不过生日每年都在过,许下的愿望到现在能够实现的屈指可数,夏星程到不觉得有多遗憾,   吹完蜡烛,好几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把杨悠明推了过来,说要让他给寿星献礼物。   杨悠明嘴角含笑,手里抱着个巨大的布艺人偶,看起来完全是夏星程的模样,很像是手工制品,他把巨大的人偶交给夏星程,拥抱了他一下,说:“生日快乐。”   夏星程笑着说道:“谢谢。”然后很快从杨悠明怀里离开。他低头看那个人偶,惊讶地问工作人员:“你们给我做的?”   工作人员都在摇头,告诉他是他的粉丝后援会送来的。   其实是夏星程过生日,之前后援会联系了黄继辛,问能不能来影视城的拍摄地点给夏星程搞一个生日应援,黄继辛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会耽误拍摄进度,何征也好杨悠明也好,他们的时间太宝贵,夏星程一个小演员耽误不起,所以没有和剧组沟通就直接拒绝了后援会。   然后后援会的粉丝就带了礼物来了这一趟,把给夏星程的生日礼物交给工作人员。   等到夏星程拿到他的布艺人偶之后,工作人员告诉杨悠明,夏星程后援会的粉丝也送给他了一个。   “我也有?”杨悠明显然十分诧异。   何征这时候不乐意了,他一只脚踩在小凳子上,“为什么我没有。”   有个女生说道:“人家是银幕情侣!”   夏星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转头去看杨悠明,却见到杨悠明一直维持着微笑,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接着便有工作人员把属于杨悠明的那个大布艺人偶送了过来,杨悠明微微偏着头打量那个人偶,用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动作把人偶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顿时惹得现场好几个年轻女孩发出了尖叫声,杨悠明有点莫名其妙,抬头看她们:“怎么了?”   那几个女孩子说:“好帅啊!”   杨悠明的人偶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十分优雅,他把人偶举高了,问那些女孩儿:“你们觉得它帅?”   一个女孩儿声音最大:“你帅!”   杨悠明闻言笑了,他说:“我帅还是你们小星哥帅?”   这回现场的女性工作人员几乎都异口同声:“都帅!”   杨悠明看向夏星程,“我们看看今天的寿星有什么表示。”说完,他退后了半步站到了夏星程身后。   夏星程笑着说道:“今晚我请客,全部人都有,收工了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第31章   说是宵夜,夏星程还是安排整个剧组的所有人去了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火锅店,又特地安排了一间环境舒适的包间,请杨悠明、何征还有其他当他在剧组的电影主创和重要演员去包间里坐。   夏星程今天是主角,整个剧组又一起给他庆祝了生日,一开始他便每一桌都去关照到了,让大家敞开了随便吃,回去包间的路上还被火锅店里其他客人拦下来索要签名合照,他都态度很好地一一答应了。   等忙完了他一个人回去包间,推开大门时便看见杨悠明坐在何征旁边,何征正凑近了杨悠明一边说话一边抽烟,杨悠明整张脸都笼罩在了何征的烟雾里。   杨悠明身边的一个空座位是留给夏星程的。   有人看见夏星程进来,抬起手大声招呼他过去坐。   杨悠明于是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笑了笑。   等到夏星程走过去坐下来,何征还是在小声和杨悠明说话,杨悠明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朝他那边略微倾身过去认真听他说话。   夏星程不好打断他们的交谈。   实际上从进这个剧组到现在,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聚餐,刚开始每次夏星程都能感觉到自己没办法插进何征他们的话题里,到后来互相熟悉了会好一些,但是夏星程还是不敢轻易对何征和杨悠明的话题发表自己的意见。   有人帮夏星程倒满了面前的啤酒,然后向他敬酒祝他生日快乐,夏星程连忙端起杯子来应酬,然后也来不及吃什么东西,就一直忙着与人说话喝酒,再没有停下来过。   等他好不容易有空隙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来,便刚好有一名服务员进来,给他面前放下了一碗温热的蔬菜小米粥。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问服务员:“怎么只有一碗?”他今天身为主人,肯定要照顾到每个客人都该有一碗的。   杨悠明这时从椅背上直起身,手臂搭在了桌边,说:“我给你点的。”   夏星程转过头看他一眼,又匆忙转开了视线,盯着面前的小米粥。   服务员拿着托盘走开了。   杨悠明说:“我看你没吃什么东西,只顾喝酒了,先喝点粥吧。”   夏星程听话地把那碗粥端起来,还稍微有点烫手,但他也没放下,另一只手拿起勺子,一边搅了搅碗里的粥,一边转过头去看杨悠明:“谢谢你,明哥。”   杨悠明说道:“先喝了,再吃点菜。”   夏星程点点头,默默地埋头喝粥。   这时候,何征正在被喝多了酒的副导缠着说话,杨悠明身边倒是空了下来,他也不说话,就安静地坐着。   夏星程低着头,他不知道杨悠明是不是在看他,这时候也提不起勇气去看杨悠明。   实际上他本性并不像方渐远那样沉默内向,他不惧怕社交,甚至以前是喜欢和不同的人接触的,每一部戏拍完他都能交到许多不同的朋友,即便是演艺圈的前辈,他也能恭敬而友好地相处。   唯有这一次唯有杨悠明,给他的感觉和以前都不一样,他和杨悠明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陷入方渐远面对余海阳的情绪之中,而现在在戏里,他们正是热恋的情绪;所以他不得不尽更大的努力,让自己抽离出来,这让他更加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处理面对杨悠明的态度。   吃完宵夜从火锅店出来已经夜深了,夏星程在门口看着大家都各自坐车离开,后来还剩下三个女孩正在商量打车,于是邀请她们坐自己的保姆车一起走。   三个女孩子很开心地答应了。   他们走到停在火锅店门前面几米处的保姆车旁边,夏星程的助理小唐拉开车门之后,夏星程礼貌地请女孩子先上车。   等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后面一辆停下来的车冲着他们闪了闪远光灯。   夏星程回头去看,同时听到小唐说:“好像是明哥的车。”   车子的灯光照过来,夏星程一时间没能看清楚车牌,但是一听到小唐说的话,便立即朝着后面那辆车小跑过去。   他的脸在酒精和夏夜炎热的温度作用下整个都是绯红的颜色,他看见杨悠明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对他说:“坐我的车吧。”   路灯光线照过来,却被车顶遮盖了一半,杨悠明半张脸在光线下,半张脸却笼罩在黑暗中,嘴角没有上翘的弧度,只有半只眼睛光彩柔和地看着他的脸。   夏星程说:“好,”然后低头钻进了车厢里。   小唐愣了一下,看那边车门关上并且朝前开动了,才连忙上车,对司机说:“小星哥坐明哥的车回去了,我们自己走吧。”   杨悠明的车上,李芸坐在副驾驶。   夏星程先和李芸打了声招呼,自己在杨悠明身边坐下来,他心脏忐忑不安地跳动着。   杨悠明朝前面探身,向着李芸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来。   李芸于是从一个袋子里拿出来什么东西,递到他的手上。   杨悠明坐了回来,背往后靠,夏星程才看清他手里是个一个奢侈品牌的首饰盒子。   那个小盒子在杨悠明手里抓了两圈,然后他拿起来送到夏星程面前,说:“今天临时知道你的生日,送你的生日礼物。”   今晚吃饭李芸不在,夏星程心想肯定是杨悠明叫她去买礼物了。   夏星程有些兴奋,却又不是那么兴奋,他接过礼物,摸到盒子上的绒布,对杨悠明说:“谢谢你,明哥。”   杨悠明笑着说:“这句话我今天晚上第二次听到了。”   夏星程于是也跟着笑了笑,他低头看那个首饰盒,心想这个礼物是杨悠明临时叫李芸去买的,不过是出于礼貌,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杨悠明对他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星程便小心地解开盒子上的缎带蝴蝶结,然后打开首饰盒,看见里面是一条男士项链,没有吊坠,只有一根比普通女士项链稍粗的金属链子,光是看牌子也知道一定不便宜。   “很喜欢,”夏星程说,“谢谢你。”这句话是真心话,不管杨悠明送他什么,他都很喜欢。   杨悠明声音轻柔而低沉:“生日快乐,星程。” 第32章   酒店房间里,洗完澡穿着浴袍的夏星程站在镜子前面,把杨悠明送他的项链戴在脖子上。   卫生间的灯光有些昏暗,还戴着洗澡后未散尽的雾气,夏星程觉得看得不清楚,又走到外面房间打开了明亮的顶灯,站在穿衣镜前面仔细看那根项链。   项链应该是铂金的,链环是圆形和条形相邻,摸起来并不平整,圆形的链环上都刻有图案。   夏星程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仔细看那上面的图案,等他看清时猛然间屏住呼吸,原来每一个圆形链环上都刻了一个星星。   这不是杨悠明让李芸随便选的生日礼物,这是一根刻满了星星的项链。   全身流动的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混合着他体内的酒精,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穿着浴袍与拖鞋,打开房门走到隔壁房间,抬起手来敲门。   房门打开的速度比他想象要快,杨悠明从回来到现在甚至还没换衣服,穿着长裤与T恤站在门口,略有些诧异:“星程,有事吗?”   夏星程张开嘴看着他,沸腾的血液瞬间又平静了,只剩下满脸的红,他抿一抿嘴唇,说:“那个人偶,就是我粉丝送你那个,我可以拍个照吗?我想发微博感谢粉丝。”   杨悠明闻言笑了,“原来是为这个,你先进来吧。”   夏星程走进房门,又猛然想起自己房卡和手机都没带,连房间门都没关,又连忙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里,把东西都带上来,再过来杨悠明的房间。可是他身上的浴袍却是没时间换了。   杨悠明的房间和上一次夏星程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依然收拾得很整洁,可是夏星程没在房里看见那个人偶。   夏星程看杨悠明走到窗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杨悠明用眼神示意他请坐,自己对接通的电话那边说道:“这么晚麻烦你了,把今天收到的那个人偶拿到我房间来吧。”   夏星程这才反应过来,杨悠明根本就没把那个人偶带回房间来,他看杨悠明挂了电话,顿时有些慌张地说道:“不用了,我不知道你没带回来,不拍也没关系的。”   杨悠明把手机顺手放在了飘窗上,走到夏星程对面,在床边坐下来,“没有关系,很快就拿过来了。”   夏星程站起来,“真的不用了。”   杨悠明说道:“我也想请你帮我给你的粉丝道谢。”   夏星程听到这句话,才又缓缓坐了下来。他浴袍里面只穿了一条内裤,坐下来时,胸口半敞着,两条腿也露出了大半在外面,他装作很随意地拉了一下浴袍下摆。   等到抬起头来时,他却发现杨悠明在盯着他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杨悠明说:“你自己看了项链吗?”   夏星程手捏紧了又放松,他微笑着对杨悠明说:“看了,很好看,戴上都不舍得取下来了。”   杨悠明仍是盯着那根项链,“那上面有星星,今天听说你生日,我不知道怎么第一时间就想起这根项链,就叫李芸赶去买,也辛苦她了。”   夏星程下意识用手摸到那根项链,摸着上面星行的图案,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微微低着头。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敲门。   杨悠明站起身去开门,和外面的人简单说了两句话,然后把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人偶抱了进来。他把那个人偶放在床上,摆成靠床头坐下的姿势,对夏星程说:“来吧。”   夏星程拿了手机,站起来打算给人偶拍照。   杨悠明双手伸进裤子口袋里,靠墙站着看夏星程拍照,他穿着宽松的棉布长裤和T恤也依然遮盖不住他修长挺拔的身材,若是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纤长的睫毛就会微微颤动,半掩住眼神里的温柔,只剩下一半惯常的淡然。   夏星程换角度拍了两张照片,他抓着手机走到杨悠明面前,说:“那我回去了,明哥。”他比杨悠明稍矮,完全平视只能看杨悠明的嘴唇,视线稍微往下,看见的便是杨悠明线条优美的下颌和脖子,还有那一块微微突出的漂亮的喉结。   这个世界上也只该有一个人能生的这么完美了,夏星程心想。   杨悠明只回答了他一声:“嗯。”   夏星程握紧了手机,走向房门的方向。   杨悠明就跟在他身后,一直送他到了门外,说:“晚安。”   夏星程笑笑,“明哥晚安。”说完,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然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关门声。   回到房里,夏星程坐在床边什么都不想做,他不想拍照片,也不想发微博,就摸着脖子上的项链发了很久的怔。   直到他自己也疲倦了,思绪变得断断续续,他才站起来,把自己的那个人偶放在床上学杨悠明摆了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用手机拍一张照片。   然后他趴在床上,开始用手机编辑微博,删删改改许久,他写到:“24岁的我,有幸能有你和你们每一个人陪在我身边,这大概是最幸福的事情,希望再过二十四年,你们还是和我在一起。PS:明哥要我替他谢谢你们的礼物。”下面的配图就是那两张人偶的照片。   这条微博发出去,夏星程没来得及看回复,便疲惫地闭上眼睛睡了。   他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微博炸了。 第33章   夏星程半夜被黄继辛打来的电话吵醒了,他看了一眼时间,那时候才凌晨两点多,顿时火冒三丈,接起来第一句话便是:“你发什么疯啊?”   黄继辛反问了他一句:“我才要问你发什么疯?”   夏星程抬起手揉一揉乱糟糟的头发,觉得整个头在一跳一跳的痛,他说:“什么事?”   黄继辛劈头盖脸地质问道:“你发的什么微博?什么你和你们的陪伴?你是谁啊?”   夏星程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你说什么?”   黄继辛说:“你发完微博,你和杨悠明名字就一起上了热搜,人家还以为公司给你买的热搜,贴着人家大影帝炒作!”   夏星程总算是抓住了一个线头,“我炒作什么?”   黄继辛语气里怒气未歇,“我知道你炒作什么?你到底有没有文化啊?你那话像是在公开恋情,你告诉我,你要和谁公开恋情,杨悠明?”   夏星程伸手按开了台灯,暖黄的灯光瞬间洒满他的脸,让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往后躲避,整张脸皱成一团,问了黄继辛一个问题:“我发了什么?”   黄继辛气得差点闭过气,“你是不是喝多了?”   夏星程把脸埋进枕头里,过一会儿说道:“可能有点儿吧。”   挂了电话,他打开微博,看到自己睡觉之前发的那条微博竟然转发了快十万条,他都有点受宠若惊了,而且点开评论来看竟然还不是些粉丝控评的废话,很多人的问题都是那个“你”是谁。   有人问他:“星程哥哥恋爱了吗?”还有人问:“那个你不会是杨悠明吧?”还有更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其中一个人说:“杨悠明都结婚了,这是跟已婚男炒CP?”下面他的粉丝帮他辩解:“他和明哥一起拍电影好吧!”   夏星程别的没看清,就是觉得已婚两个字特别刺眼,时间久了,好像连他自己都快忘了杨悠明已经结婚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地被人提醒这件事。   他揉了揉额头,曲着腿弓着背坐在床上,薄被滑落下来露出赤裸的上身,他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扶住头,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   点开私信第一条却是一个陌生的网友在骂他:“不要脸!能别倒贴杨悠明吗?”   夏星程把手机丢开,两只手一起捂住脸静静待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拿起来点开后面一条:“你好,能别炒CP吗?悠明哥哥都结婚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整个人有点low。。。”   盯着那条私信看了一会儿,夏星程退出来微博,他打开微信给黄继辛发语音:“呼叫老黄,呼叫老黄。”声音有气无力的,疲惫极了。   黄继辛那边回复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夏星程平躺下来,对准了手机说话:“我就是写错了,没那个意思。”   黄继辛回复他:“你最好没那个意思。”   夏星程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黄继辛说道:“你和杨悠明演这种电影,以后难免会有些舆论上的影响,别人也会对你们进行猜测。这些事情吧,刚开始是能给你带来热度,但是害怕弄不好会反噬,反正我觉得慎重。”   夏星程听得愣了愣,“什么事情啊?”   黄继辛叹一口气,“算了,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出来演戏,也没读过什么书,微博你别发了,你等会儿拍张照片给我,明天早上我叫人帮你发一条微博来解释。”   夏星程这时候没心情跟他吵嘴,只是问道:“什么照片?”   黄继辛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的语音消息:“拍张自拍吧,和你那个人偶一起的自拍。”   夏星程翻个身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间的顶灯,把人偶摆在床上,自己还换了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折腾了半个小时拍出来一张还算满意的照片,从微信上发给黄继辛。   然后他扑倒在床上,感慨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第二天拍戏之前,化妆师一边给夏星程上妆,一边说道:“星哥,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啊。”   夏星程闭着眼睛让她给自己化妆,说了一句:“昨天生日太开心喝多了。”   化妆师笑了笑没说什么。   化完妆等化妆师走开之后,夏星程打开自己手机微博,看见自己的账号在清晨又发了一条微博,配的是他昨天半夜临时拍的自拍,内容写着:“你是谁?你就是二十四年以来,最亲近的那个自己。”   他没有点开看下面的评论,甚至把私信提示也关了。   其实夏星程并不是很怕别人骂自己,但他害怕那些人不断地提起杨悠明来骂他,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好受。   助理小唐跑过来告诉他,副导已经在找他了。   夏星程站起来,把手机交给小唐,然后深吸一口气,他们在这个搭建场景的棚内戏已经不多了,其中还有两场非常重要的戏,一是方渐远和杨悠明最后一场亲热戏,另外一场则是整部电影的高潮,这个爱情故事的转折点。 第34章   这部电影第三场亲热戏。   晚上,方渐远家二楼的电热水器故障了,方妈妈叫方渐远烧热水洗澡,不要偷懒洗冷水。   方渐远拿了个盆装着毛巾和香皂,跑到三楼借用余海阳房里的卫生间,那时候余海阳还没有下班回来。   讲戏的时候,何征告诉夏星程:"等会儿你进了房间就脱衣服,脱来只剩一条内裤,抓起盆子跑进去卫生间。"   这在夏星程拍过戏的里面,也算是裸露尺度非常大的了。   他拿着剧本,认真地问何征:"我不关门吗?"   何征说道:"就是随手带一下,不需要关严实了。"   开始第一次正式拍摄,夏星程端着盆子从房门外面走进来,把盆子随手放在了脚边,然后开始脱衣服。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背心和宽松的棉布短裤,里面是一条浅灰色的三角内裤。他用手指抓住背心下摆,抬起手一下子从头顶上脱下来,扬手扔在旁边床上,之后又弯下腰把短裤往下扒,用脚踩着脱在地上便不去管它,然后端起地上的盆,踩着拖鞋进去卫生间。   开拍之前辛苦减肥,拍摄期间又每天在高温的摄影棚里闷出一身汗,夏星程的身材从侧面看已经瘦成了薄薄的一片。   拍摄的时候,现场那么多工作人员都在看着,包括许多年轻女孩子,他都没什么不自在的,唯有想到杨悠明在看,他就有些微微的羞赧。   这个脱衣服的镜头从不同的机位仿佛拍了三四次才结束。   "我想拍一个你侧面的全裸镜头,前面不会拍到,后面让悠明给你挡了也不会被镜头拍到,你能不能接受?"何征是这么问夏星程的。   夏星程没有多想,他说:"可以。"这部戏拍到现在,他完全相信何征是一个对自己作品充满感情的负责任的导演,只要不是太为难,对何征的要求,他和杨悠明一般都会尽力配合。   导演要求提前清场了。   夏星程在腰上围了浴巾,把里面的内裤给脱掉,站到摄影机前面。   杨悠明还不需要脱衣服,他穿着余海阳惯常穿的白衬衣与西装长裤,衬衣袖口挽起来一截,领口则敞开着,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潇洒。   何征告诉杨悠明:"你不脱衣服,直接进去从背后抱住他。到时候注意一下角度。"   夏星程问何征:"我需要挣扎吗?"电影叙事本来就是跳跃的,这个时候的方渐远肯定不像之前那么排斥跟余海阳的亲密接触了。   何征却是想了想,他反过来问夏星程:"你觉得呢?"   夏星程稍微迟疑:"应该会吧,他毕竟一直是那种性格。"   何征拍一下他肩膀,"你觉得会那就会。"   方渐远这个人物已经完全活在了夏星程的演绎之下。   他们在摄像机镜头前面找角度,杨悠明从身后抱着夏星程,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则抱在他胸前,两个人身体前后相互紧贴着。   夏星程全身上下只剩腰间围着的浴巾,身体微微发凉,杨悠明的身体则带着夏日的热度,隔着那层薄薄的布料将温度传递过来,夏星程全身仿佛都在发烫。   何征盯着监视器:"不要继续往这边,对,还有星程你往后面贴紧点,好的,就这个样子。我们来正式拍一遍。"   杨悠明从夏星程身后松开了手,然后他们要开始正式的拍摄了。   夏星程背对着摄像机,闭了闭眼睛放松紧张的情绪,伸手扯下来腰上的浴巾扔到一边。   淋浴一打开,热水从喷头里奔涌而出的瞬间,整个卫生间的瓷砖和镜子就蒙上了一层雾气,夏星程站到水柱下面,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闭上眼睛,除了水声他就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他开始在水里擦洗自己的身体。   与专心致志洗澡的方渐远不同的是,夏星程是知道接下来杨悠明会进来,会从后面抱着他、亲他,他很难平静,只能紧张地等待。   可是水声太响了,又或者是杨悠明脚步声太轻,夏星程没能听到声音时,就已经被人从后面完全抱住,有用力的深吻落在他肩上。   他惊叫了一声。   杨悠明的声音响起,隔着水声听得不那么清楚,他说:"是我,别叫,当心你妈妈听到了。"   夏星程被抱着,他的身体已经沾了水而十分滑腻,他能感觉到杨悠明的手不能像刚才试角度那样抱他那么紧,而是手掌吸附在他皮肤上滑动着。   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压抑着声音说:"放开我。"不是很坚决的声音,像是情人的撒娇。   "好,"杨悠明用他低沉的声音哄他,手却并没有松开,搂他腰的那只手按住他下腹,让他身体与自己完全贴在一起。   夏星程感觉到杨悠明的衣服湿透了,他依然在挣扎,而身体在水柱的冲刷下有点辨不清方向,或许已经没能完全避过摄像机镜头,但是他顾不上了。   杨悠明抓住夏星程的手腕,拉着他面对自己,然后把他压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吻了下去。   夏星程被亲得听话了,抬起手抱住杨悠明的脖子。   这场戏到这里结束。   在何征喊停之后,杨悠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关了淋浴的水,第二件事便是抓过刚才夏星程丢在旁边的浴巾,亲手帮他围在腰间。   这个过程杨悠明一直挡住夏星程面前,即便摄影机已经停了,他还是完全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夏星程头发不断往下滴水,一想要开口说话就被水呛得咳了起来。   杨悠明又拿了一张干爽的浴巾,搭在夏星程头上,帮他擦掉脸上和耳朵里的水,拍拍他肩膀,让他去旁边休息。 第35章   夏星程换了内裤,穿了一件浴袍裹住身体,化妆师在给他吹头发,他只需要把头发吹得半干,就可以继续接下来的拍摄。   杨悠明也把刚才湿透的一身衣服换成了浴袍,同样是补妆和整理头发,接下来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床戏。   开拍之前,何征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对杨悠明和夏星程说:“你们就看着拍吧。”   夏星程坐在床头的位置,本来专心看着何征,这时候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杨悠明。   杨悠明与夏星程隔了一段距离,坐在靠近床尾的位置,他双臂抱在胸前,两条长腿从浴袍下面直直朝前伸出来,随意地交叠着,重复了一遍何征的话:“看着拍?”   何征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满足地吐出烟雾,“你演了那么多戏,这种床戏怎么拍得好看说不定你还能教教我。”   那些烟全部吐到了夏星程脸上,他微微低下头,不着痕迹地躲避。   杨悠明问道:“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拍得好看?”   “不是,”何征这一回否认得很快,他摇着头说,“我的要求是投入。上回那样就挺好的,两个人都挺好的。”说完这句话,何征咬着烟又认真想了一会儿,他对杨悠明说,“可以粗暴一点。”   杨悠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何征笑了一声,“粗暴就是为了好看,也不是要你真粗暴。现在跟前面不一样,两个人就是水到渠成,我想要你们把男人之间那种血脉喷张在镜头里表现出来。”   夏星程一直听着他们两个人说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何征问他:“星程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星程连忙摇头,“没什么。”   何征说道:“别担心,你就顺着感觉走就行了,你现在把角色的感觉找得非常到位,有时候你演的比我想象中的更令我满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星程勉强笑了一下,“我知道。”   何征站了起来,他说:“等会儿还是你们先照着自己的意思演,如果我觉得不对,我们再来调整。”说完,他转身打算要走,还没迈出去步子,又转过身来看着夏星程说:“星程,你知道吗?导演需要做的是对整部戏的调控与把握,镜头画面故事人物都是导演要兼顾的,但是关于角色,我个人觉得还是属于演员的。所以我不喜欢教一个演员怎么演,我只告诉他,我想要什么,至于怎么演还是演员自己的事情。”   夏星程仰头看他,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拍这部戏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何征说:“你不用从我这里学东西,除非你也对幕后感兴趣,但是杨悠明真的可以教你很多东西,他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演员。别当明星,更别当什么流量,当个演员。”   夏星程站了起来,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何导。”   等到何征对现场进行了最后的调整,各方都准备就位,无关的人员也离场了,他对夏星程他们两个人说:“不着急,你们觉得可以开始了就告诉我。”   夏星程把浴袍脱了,只穿着内裤坐在床上,他仰起头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脖子,也想要借此放松紧绷的神经。   杨悠明站在床边,也是把浴袍脱了随手丢在一边。   夏星程不敢看着他,可即便是眼角的余光,还是能清楚看见杨悠明漂亮的男性身体和隔着内裤也可见轮廓的男性体征。   杨悠明在床边坐下来,夏星程下意识缩了缩腿,他这时候已经进入了方渐远的状态,杨悠明自然也看出来了,他于是伸手拉过床上的被子,为夏星程盖在了腿上。   之后,杨悠明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夏星程的手。   按照剧本和何征的要求,这一幕戏紧接着前一场在卫生间的戏,情绪已经烘托到了一定的点,可以直接在床上进入这场戏的高潮。可是拍摄的时候却是割裂的,所以何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去找到进入情绪的点。   杨悠明握着夏星程一只手,另一只手抬起头轻轻抚摸他耳后的头发,然后是后颈,轻轻往下抚摸他的后背。   温热的手掌贴着赤裸的皮肤,夏星程忍不住咽一口唾沫,他能感觉到一种酥酥的痒,并不只是因为杨悠明的碰触,更多的是来自于心里的作用。   杨悠明抬起腿上来了床上,夏星程将两腿分开,让杨悠明跪在他面前,压着他躺倒下去。   被子一直盖过杨悠明的臀,露出他漂亮的腰线,他压在夏星程身上,吻住他的嘴唇。   何征没有说话,用手势示意摄像拍摄开始了。   夏星程第一次尝试着这种双腿分开被一个人男人压在身上的滋味,然而他又忍不住沉浸在杨悠明这个吻里,感觉到这个吻逐渐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有力道。   他开始呼吸不畅,忍不住仰起头。   杨悠明也就顺势咬住他的喉结,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和下颌。   然后夏星程感觉到了杨悠明做了一个顶撞的动作,他瞬间睁大双眼,脸涨得通红。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这种动作还是让他的心脏一时间承受不了。   杨悠明将头埋在他脖子旁边,呼吸粗重,身下动作却一下比一下幅度更大。   这当然不过是在演戏,他们并没有真的性交,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动作又是一种性行为。   夏星程根本抑制不住身体的反应,杨悠明显然也很难控制。   等拍摄一停,杨悠明立即离开了他的身体,背对着摄像机方向坐在床边,捡起地上的浴袍套在身上,之后把夏星程的浴袍也递给他。   夏星程还盖着被子,他接过来时说了一声:“谢谢。”   杨悠明转身离开了拍摄现场。 第36章   夏日的暑气还没散尽,太阳光投射在柏油路上依然映出一片明晃晃的白,可是方渐远人生中最难忘的一个暑假就快要结束了。   下午,他一个人坐在杂货铺里守着生意,妈妈身体刚刚好一点就去了隔壁打麻将,哪怕是没人和她打,她也坚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上一个下午。   方渐远拿一只笔在废报纸上随意乱画,然后来了一个女人,让他这个美好的暑假提前宣布结束了。   那个女人头发齐肩,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年纪,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是高高瘦瘦的穿着一条时髦的白色连衣裙,而且她还画了口红。   她站在杂货铺的货柜前面,问方渐远:"小弟弟,余海阳是不是住在这里?"   方渐远本来懒散趴在柜台上,这时候渐渐直起了腰,他看着她,问:"你有什么事?"   那个女人背着一个红色小包,手里还提了个大包,她说:"我找他呀,他是住这儿吗?"   方渐远手里还捏着笔,睫毛不自觉地颤抖着:"你是谁啊?"   女人笑了,她说:"我是他老婆。"   方渐远仿佛是耳鸣了,他觉得自己没听清她的话,于是又认真地问了一遍:"你是谁?"   那个女人大概觉得他有些傻里傻气的,抬手揽一下肩上的小包,说:"我是余海阳的老婆,他之前给我的地址在这儿,说是租的房子。他是住这儿吧?"   方渐远侧面有个货柜,货柜外面的玻璃上照出了他的影子,脸颊和嘴唇都在瞬间褪尽了血色,原本一直黏在身上怎么也干不了的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收掉了,他竟然觉得有点冷,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哦,他是住这儿,住三楼。"可他又觉得这不是自己在说话。   女人提着包往杂货铺里走,"那我上去他房里。"   方渐远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从货柜后面出来挡在了女人面前,"他现在不在,而且我怎么知道你真是他老婆?"他执拗地不肯承认,也不想让那个女人进去,虽然他的声音都快要哭了。   女人有些奇怪地看他。   匆忙地脚步声从外面跑进来,余海阳喘着粗气,汗流浃背,像是跑了很长一段路,他进来杂货铺里,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腕,"你怎么就来了?"   那个女人说:"不是早就跟你说要来了。"   余海阳喘着气,看着方渐远,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然后又咽一口唾沫,才说道:"小远,这是我妻子,叫徐佳,你叫佳姐就好。"   接着他又对妻子徐佳说:"房东的儿子,小远。"   徐佳笑着跟方渐远挥了挥手。   方渐远没有回应,他直视余海阳,眼角逐渐发红,目光从呆滞渐渐变得凶狠。   余海阳拿过徐佳手里的大包,搂住她的腰带她朝里走,"先去我房间。"   徐佳跟着他穿过杂货铺,朝楼梯方向走去,他们走到二楼,余海阳停下来,把包递还徐佳:"三楼就我的房间,房门没锁你先上去,我忘了点东西在下面。"   徐佳接了包,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赶快啊。"   余海阳转身下楼,在走过一个拐角之后加快了速度跑下去,他回来杂货铺,看方渐远还站在原地,便过去抱住了他。   夏日的午后,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   方渐远被余海阳抱在怀里,刚开始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余海阳努力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压低了声音说:"宝贝别急,我晚点跟你说。"   方渐远推他,喉咙里出发沙哑的吼叫声,他力气不够大推不开余海阳,身体就往下坠,让余海阳抱不住他。   余海阳只能用手去抓他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   没料到方渐远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余海阳的手掌。   余海阳发出急促而痛苦地呻吟声,他却没有推开方渐远,仍然用另一只手半抱着他,任由方渐远咬他。   直到有鲜血从方渐远的唇边流了下来,他才缓缓松开了口。   余海阳一只手拉不住方渐远了,任他滑坐到地上,低头看自己被咬得鲜血横流的手掌。   方渐远整张脸上,眼泪混合着鼻涕与嘴边的鲜血,一塌糊涂。   余海阳痛得张开嘴大口喘着气,他从柜台里翻找出了一卷新的纱布,拆开来随意裹在手上。然后蹲下来,双手臂伸到方渐远腋下把他从地上架起来,扶他坐在椅子上。   柜台上还有没用完的纱布,余海阳一只手抓着帮方渐远擦脸上的血和泪水,说:"我得去趟医院,你照顾自己,别让你妈还有——她们察觉了。"   说完,他走到楼梯口,朝着上面大声喊:"厂里有点事,我得马上过去一趟。"之后不等徐佳回应,他匆忙走出了杂货铺,手上裹得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了。   方渐远还是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第37章   即使拍摄已经结束了,灯光也黯淡了,夏星程还是坐在那个地方没有动,他闭上眼睛仰起头,虽然眼泪不会继续掉下来,可是他还深深沉浸在这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杨悠明手上的“伤口”被洗掉了,李芸给他干净柔软的毛巾,让他擦掉手上的水。他低着头,把手细细擦干之后,将手里的毛巾递给李芸,然后说道:“有湿巾吗?”   李芸愣了愣,又从旁边的大包里翻出两张湿纸巾递给他。   其实夏星程身边有人,小唐拿着湿巾在等他,但是夏星程没有接,小唐也不敢帮他擦脸。   等杨悠明拿着湿巾朝夏星程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何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冲他摇摇头。   杨悠明没有说话,挥开何征的手仍是要去,结果何征再一次拉住他,这回用了不小的力道,他说:“别去,你去了他更出不来。”   这时候,电影里扮演徐佳的女演员沈妍走了过来,笑着向杨悠明打招呼。   杨悠明把湿巾捏在手里,没有再坚持过去夏星程身边。   夏星程总算是睁开了眼睛,他接过小唐递来的湿巾,站起来对着道具镜子擦脸,他擦得很仔细,把脸上的那些血迹泪迹全部擦干净。   第二天凌晨还不到四点,夏星程醒来就睡不着了。他把靠近床的一盏落地灯打开,掀开被子坐起来,双脚伸进拖鞋里,然后离开了床边。   他把空调温度调得稍高一点,只穿了一条内裤走到飘窗旁边坐下来,伸手把紧闭的遮光窗帘拉开一条缝,朝外面看去。   酒店距离拍戏的影视基地很近,其实附近并不繁华,望出去看不见多少高楼,也没看到多少还亮着的灯光。   当夏星程稍稍后退,与窗户玻璃拉开距离时,就只能从玻璃上看见自己的倒影了,苍白而单薄的身体,都已经不像他自己了。   夏星程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慢慢地吸,他不怎么抽烟,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想要来上一杯酒。可是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该起床出发去拍戏了,他不能让自己带着醉意入镜,所以他只能依靠抽烟来缓解内心的压力。   这不是他第一天失眠,他已经连续失眠好几天了,就是从他和杨悠明拍完了那场床戏开始。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他和杨悠明上床,地点就在片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脱光了衣服被压在下面,他们两个接吻抚摸,可是他心里很急躁,他听到有脚步声有说话声从外面传来,他对杨悠明说有人来了,然后就那个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夏星程后来被吓醒了,他躺在床上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长长松了一口气,可是却再睡不着了。   接下来这些天他也没有再做那个梦,就是会在睡到半夜时醒过来,睁开眼睛整个人完全清醒难以入睡。直到今天,他又做了那个梦,而且这回切切实实被人看见了,看到他们的那个人是杨悠明的妻子。在夏星程的梦里,杨悠明妻子的脸是模糊的,好像是沈妍扮演的徐佳,又好像是袁浅,而和他上床的那个人他也分不太清究竟是杨悠明还是余海阳。   不管是梦境与现实,还是戏剧与现实,他都完全混淆了。   接下来几天,夏星程要拍的都是情绪波动非常厉害的戏。   余海阳被方渐远咬伤了,那天余海阳去医院回来之后,手上裹了厚厚的纱布,他没有机会再和方渐远说话。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渐远还没有起床时,余海阳偷偷进来了他的房间。   夏星程身上只穿着背心和内裤,裹一床薄被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可他知道等会儿杨悠明进来。   杨悠明轻轻进来房间,蹲在了床边,低声喊道:“小远。”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和亚麻长裤,因为余海阳等会儿还得去上班。   夏星程像刚醒来那样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的人时,有一段稍微的怔忡,然后他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充满了愤怒,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穿衣服甚至顾不得穿上拖鞋,沉默地把杨悠明朝外面推。   整个拍摄现场很安静,沈妍也坐在何征后面,看他们拍摄。沈妍今年三十岁,拍了也差不多快十年戏,演技不错,知名度也不小,但是一直不温不火,近两年在一些电视剧里演女二的角色比较多。   杨悠明抱住夏星程,他不愿意离开,也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他在他耳边说:“我跟你说两句话,就两句,小远。”   夏星程一言不发地挣扎,他真的用了很大的力道,甚至扯掉了杨悠明领口的一颗扣子。   而杨悠明手上裹着纱布的地方也渐渐渗出红色来,那是小道具血包的效果。   他们用力互相挣扎的时候,夏星程的脚趾不小心踢到了床脚的柱子上,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挣扎的力道,蹲在地上伸手抓住自己的脚趾。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意外,夏星程却继续演了下去,很快,杨悠明也配合着他,弯下腰把他抱起来放到床边上坐着。   夏星程没有再反抗。   杨悠明半蹲下来,握着夏星程的脚,仔细看他的脚趾,说:“没出血。”   夏星程把脚用力缩了回来,脚底踩在床边上,手臂抱住弯曲的双腿。   杨悠明依然蹲在床边,抬起头望着他,说:“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夏星程眼睛没有看他,用沙哑的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要说什么?” 第38章   杨悠明的台词功底非常好,声音柔和吐词清晰,情感细腻又语调自然。   他看着夏星程,说:“我从二十五岁之后就被我爸妈催婚,直到前年我妈妈病了,很严重,医生下了两次病危,她在病床上的时候跟我说,如果看不到我结婚,她死也不会瞑目。”   夏星程平静地说:“所以你就去结婚了?”   “她后来病情好转,还没有出院就介绍了徐佳,让我去相亲,我们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杨悠明一直蹲在床前,仰头看着夏星程。   夏星程却从头到尾也不看他,只是语气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杨悠明想要握住夏星程放在腿边的手,可是夏星程躲开了,他于是继续说道:“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我们都是找一个人结婚而已。也许你看不出来,其实徐佳年龄比我大了一岁,她也不过是受不住家里的压力,要在这个年纪找一个男人跟她结婚,爱不爱都不重要。”   夏星程总算是看着他的眼睛:“你凭什么说她不爱你?”   杨悠明说:“一个人爱不爱你,你是能感觉出来的。”   夏星程又说道:“你跟她上过床吗?”   杨悠明缓缓站了起来,背靠在墙边,微微低着头没有回答。   夏星程语速加快了,语气带了些愤恨的情绪:“你不爱她,她也不爱你,那你们要离婚吗?”   杨悠明沉默了片刻,他说:“小远,人生有很多事情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   夏星程抓起床头柜上的闹钟,朝着杨悠明身上重重砸了过去,刚好砸在杨悠明的下腹上,然后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杨悠明微微皱一下眉,下意识抬手按在下腹被砸中的地方。   夏星程愣了愣,本来要说出口的台词没能说出来,他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该跟杨悠明说还是跟何征说,他说:“对不起。”然后从床上下来走到杨悠明面前,问道:“明哥,没事吧?”   刚才那一下他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虽然只是个特制的道具,可是夏星程还是怕砸到了杨悠明。   杨悠明摇了摇头,说:“没事。”   何征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探头朝这边看,问道:“没受伤吧?”   杨悠明对他说道:“没什么,继续吧。”   何征看了一眼夏星程,对杨悠明说:“还是休息一下,你看看你伤到没。”   等何征说完了坐下来,沈妍凑近何征身边,说:“夏星程演得真是不错啊,他这个年纪的演员里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演戏情绪这么到位的。”   何征在显示屏里看回放,听沈妍说话,只抓了抓头发叹一口气。   沈妍又说:“而且他跟杨悠明之间很有默契。”   何征这才说道:“小夏不错,而且悠明能带着他入戏,挺好的。”   夏星程仍然在看着杨悠明,脸上的关心根本掩饰不了。   杨悠明笑了,对他说:“真的没事,那个闹钟轻飘飘的,砸不伤人的。”   夏星程“嗯”一声,他说:“对不起。”   杨悠明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复杂,他说:“你这两天脸色不太好。”   夏星程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脸,说:“最近睡眠不是太好。”   “失眠?”杨悠明问他。   夏星程没说是不是,他接过小唐递来的水杯,里面是一杯咖啡,他却没有急着揭开来喝,只是走到床边坐下来,抬起头问杨悠明:“明哥,你会被自己演的角色影响到自己的情绪吗?”   杨悠明想也不想,就说道:“当然会。”   夏星程沉默地用手指摸着杯底。   杨悠明对他说:“可是戏拍完了我会自我调节,你不能总是去想,想得越多,越容易把自己陷进去。”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失眠也是。”   夏星程低下头,缓缓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   杨悠明默默地看着夏星程,过了大概有半分钟,他抬起头来突然大声对周围的人说道:“这样吧,今天下午我请下午茶,咖啡奶茶蛋糕都可以,你们订了外卖找我报账。”   何征最先吹了一声口哨,其他工作人员跟着欢呼起来。   夏星程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他一口一口地喝咖啡,直到杯子空了,站起来对何征说:“何导,我随时可以开始。”   方渐远和余海阳不欢而散。   余海阳不管怎么解释他的心情,怎么表达他对方渐远的感情,在方渐远看来都是不可原谅的。   那场戏的最后,夏星程红着眼对杨悠明说:“滚啊!你这个骗子!从我家里滚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杨悠明反复地点着头,他眼神写满无奈和疲惫,他朝外面走的时候,说:“我爱你,小远。”   下午,生活制片的小助理拿着手机来问夏星程要什么下午茶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用,结果下午茶送来之后,小助理依然给他带了个巧克力味的蛋糕过来。   夏星程说:“我不是说了不用吗?”   小助理显然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还想要找人问的时候,杨悠明从她手里拿过蛋糕,对夏星程说:“我叫他们给你买的。”   夏星程立即想要站起来。   杨悠明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然后自己坐在了他的身边,把装蛋糕的纸盒子揭开,取出里面的塑料小勺递给夏星程,“吃点甜食可以让人放松。而且你失眠,最好别喝咖啡。”   夏星程伸手接过来勺子,蛋糕却依然放在杨悠明手上。   杨悠明说:“你太瘦了。”   夏星程笑了笑,他说:“角色需要嘛。”他有些忍受不了与杨悠明对视,于是低下头去,用勺子舀了一勺蛋糕,犹豫一下,把盛着蛋糕的勺子递到杨悠明面前,先问他:“你要吃吗?”   杨悠明张嘴含住了蛋糕,却小心地不碰到勺子,他把蛋糕吃下去之后说道:“味道不错,你多吃一点。” 第39章   夏星程开始害怕夜晚了,这是由连续的失眠所导致的。   还没有躺在床上,就开始想半夜醒来时睡不着该怎么办,也焦虑这样长时间睡眠不足会不会让自己状态越来越差。   夏星程知道这其实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但是他仍然摆脱不了这种焦虑。   洗完澡,夏星程穿着浴袍走到床边蹲下来,用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他不知道能起到多少作用,至少他想要去尝试一下。   音乐声刚刚响起,夏星程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他的房门,他走过去打开门,见到站在外面的是小唐。   小唐两手都拿着东西,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说:“星哥,我给你带了杯热牛奶过来。”   夏星程转过身来看他,“哪里来的热牛奶?”   小唐把东西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拿着保温杯递给夏星程:“我让酒店帮我热的。”   夏星程伸手接过保温杯,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小唐:“为什么给我热牛奶。”   小唐笑了笑,“说是帮助睡眠的。”   夏星程雇佣小唐这么长时间,当然知道小唐不是个机灵的人,他根本就没告诉小唐他失眠的事情,小唐自然看不出来,更想不到要给他准备热牛奶,唯一一个知道他失眠的就是杨悠明。   “是明哥让你给我送热牛奶的?”夏星程缓缓拧开保温杯杯盖,一股带着乳香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小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是明哥叫我送的,他还叫我不要说的。”   夏星程盯着保温杯里轻轻摇晃的牛奶有些出神,然后他浅浅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他一边喝牛奶,一边走到电视柜前面,去翻看小唐带来的其他东西。   他发现小唐还带来了香薰机和一小瓶薰衣草精油。   “都是明哥让你拿来的?”夏星程回头问小唐。   小唐点了点头,“是芸姐直接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她那儿拿了给你送过来的。”说完,小唐犹豫一下又说道:“星哥,你别告诉明哥是我说的啊。”   夏星程说:“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   小唐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夏星程一个人。   保温杯里的牛奶还剩了一小半,他走到飘窗旁边坐下来,有些舍不得地小口小口喝着牛奶,牛奶里面有一点淡淡的甜,本来只有舌尖能够尝得出来,可夏星程偏偏觉得那点甜一直沿着喉咙到了身体的深处。   喝完牛奶,夏星程凑在灯光下看那个香薰机的说明书,之后去卫生间接了水,放在床头柜上把薰衣草精油滴进去,通上电,按下开关。   香薰机发出非常轻微的电流噪音,过一会儿便有带着薰衣草香味的水雾从里面喷了出来。   夏星程坐在了床边的地上,盯着那个香薰机发愣,他的生活向来过得粗糙,家里不会有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即便有也不会用。   但是这个时候,他就是什么都不想做,偶尔伸出手去覆盖在水雾上,感觉到水雾把掌心给浸湿了,才收回来凑近鼻端寻找里面的薰衣草味道。   余海阳要搬走了。不只是搬走,他工作本来就是短时间的调动,夏天结束之后就该回去原来上班的地方。   在余海阳走之前,方妈妈做了一顿饭招待他们夫妻两个。余海阳考虑到方妈妈身体还没完全好,本来是坚决拒绝了,可是方妈妈一早就出去买了许多菜,买办法那天下午余海阳和徐佳两个人在厨房里帮着方妈妈一起做了这顿晚饭。   方渐远坐在杂货铺里,随意拿了本书做题,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才能够从胡思乱想中暂时抽离出来。   一直到吃饭的时间,方渐远还是没有动。   余海阳从厨房那边过来喊他:“小远,吃饭了。”   方渐远放下笔,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去关店门。   余海阳走到他身边帮他,去拉木头门板的时候碰到方渐远的手,他立即便把手收了回去,和余海阳保持着距离。   方渐远没有说话,神情也是冷漠的。   回去厨房里,四个人围着方桌坐下来吃晚饭。   方妈妈有些感慨,“唉,小余你这没住多久,竟然就要走了。”   余海阳说道:“工作调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回去崇丰离这里也不远,我可以经常来看你们的。”   方妈妈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在她听来这些都不过是客套话,即便是亲戚朋友,住得远了一年也未必见得了两面,更何况不过是短时间的租客而已。   方渐远手里拿着筷子,看起来一直在吃东西,但是每一筷子不过夹了很少的菜,面无表情地送进嘴里。   余海阳右手还裹了厚厚的纱布,若是拆开了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是咬伤,所以不到痊愈他怕是不敢拆的,他用左手拿筷子,笨拙地给方渐远夹了一块鱼肉。   方渐远看也不看他,把那块鱼肉留在碗里不愿意碰。   方妈妈说:“不过小远马上开学了,也要回去崇丰。”   余海阳说道:“我等会儿把我家的电话号码留给小远,他学校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徐佳跟方家母子都不熟悉,她话不多,安静地吃着东西。   方妈妈害怕冷落了她,对余海阳说:“小余,给你老婆夹菜啊,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   余海阳给徐佳夹了一筷子青笋肉片。   徐佳说:“我不吃青笋。”她把碗里的青笋又夹出来,放进余海阳碗里,之后也没有再管余海阳,自己一边吃菜,一边在方妈妈的攀谈下,跟她闲聊起家里的情况。   余海阳用左手十分不方便,可是徐佳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注意到过。   只有方渐远偶尔看一眼余海阳拿筷子的笨拙姿势,然后冷淡地垂下视线,自己吃东西。   方妈妈本来想要叫方渐远去拿啤酒,后来被余海阳给劝下来了,她自己手术之后身体都没痊愈,余海阳手又受了伤,剩下徐佳和方渐远,这酒也喝不起来。   “唉——”方妈妈叹气,“看看,都要走了,连酒都不能陪你喝一杯。”   余海阳笑着说道:“以后还有机会的。”   吃完饭,徐佳帮着方妈妈一起收拾桌子和洗碗。   方渐远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被余海阳拦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没有开,借着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远处的灯光,余海阳对方渐远说:“小远,我要走了。”   方渐远突然就回想起那个晚上,余海阳帮他把风扇从一楼搬到楼上,在这个地方,他对他说:“我的宝贝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 第40章   可是方渐远早已经不生气了,他就是难受,随时随地都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他的心上挖,那里的伤口反反复复难以结痂,好不容易没有流血了,余海阳的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又夹着刀片把他的伤口生生捅开。   那点眼泪始终没从方渐远眼里流下来,明明已经饱满得难以用眼眶承受住了,他眼前的人被水汽模糊了脸,只留下一个轮廓,渐渐变形陌生起来,他对余海阳说:"祝你幸福。"   然后方渐远转身继续朝楼上跑去。   镜头以余海阳的视角,伴随着方渐远逐渐远离,夏星程在棚内的戏份杀青了。。   等到导演喊停,他在楼梯口停下来,伸手按在扶手上,很久都没有动。   杨悠明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他,并没有上来。   何征从监视器后面走出来,沿着楼梯走到夏星程身边,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很不错。"   杨悠明这才转身离开了。   夏星程眼里的眼泪还是没忍住落下来了,他抬手把眼泪抹掉,看着何征笑了一下。   何征个子还没有夏星程高,却用干瘦的手臂抱住了夏星程的头,让他躬着背靠在自己肩上,拍一拍他的头顶,说:"好孩子。"   剧组紧锣密鼓地筹备转场。   接下来的外景戏部分,会全部以杨悠明的拍摄优先,要等杨悠明的所有戏份结束了,才拍摄其他人的戏份。   大部分的外景戏都在北方一个偏远县城以及紧邻的小镇里拍摄。   不管是镇上还是临近的县城都找不到合适的酒店,所以剧组住在距离小镇两小时车程的市区里,每天必须起很早坐车赶到拍摄地点。   趁着夏天还有点尾巴,他们在镇上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方渐远和余海阳在泳池游泳的戏。   镇上的室内游泳池是十多年前建的,其实已经好多年没有投入使用了,为了拍摄,剧组花钱把整个游泳池清理出来灌上了清水。   夏星程在泳裤外面套了宽松的长袖衫和长裤,他好长时间没有游泳了,站在泳池旁边伸展手脚做热身运动。   这个游泳馆虽然经过清洗,但是墙壁和地板上都有许多已经擦洗不掉的深色污渍,窗框天花板的颜色也泛黄老旧,看起来十分破败。   游泳馆里还找了不少当地的家长带了小孩来做群众演员,他们不像影视城里的群演职业,一直对夏星程和杨悠明感到很好奇,戏没开拍便都在围观他们。   夏星程这时候顾不得旁边人的目光,他一直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这一部分外景戏都是方渐远和余海阳感情甜蜜时候的戏份,可他还沉浸在一种浓厚的悲伤之中,难以抽离。   他在泳池旁边蹲下来,探头看着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冲自己笑了笑。   当他笑容还没收回的时候,听到周围传来了女孩子们兴奋的欢呼声,于是抬起头转回身去看,他看到杨悠明只穿了一条泳裤从更衣室方向走了过来。   杨悠明肩宽腰窄,胸腹都是漂亮的肌肉,腹肌两侧的人鱼线收束在黑色的泳裤中,下面的双腿又长又直,紧实有力。   夏星程不是没看过杨悠明的身体,但都不是这种光线明亮的公共场合,他顿时红了脸,转回身把头埋在腿边上。   杨悠明走到泳池旁边,简单拉伸身体,然后以一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入水动作跳进了泳池里。   在游泳馆里天真纯朴的小孩子们为他漂亮的入水拍起了掌。   杨悠明入水之后却没有往前游,他潜入水底翻了个身,又猛地从水面下冒出头来,正出现在夏星程面前,溅起不少水花落在夏星程脚上。   他一边踩着水一边用手抹了一把脸,然后像是沾湿皮毛的动物那样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有水珠扑面而来,夏星程下意识头往后仰闭了闭眼睛。   杨悠明手臂搭在游泳池边缘,仰头看着夏星程,微笑道:"会游泳吗?"   夏星程看他温柔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有湿润的嘴唇,笑了笑说道:"会啊。"   杨悠明说:"来,比一场,一个来回。"   夏星程回答道:"来吧。"他站起来,在杨悠明的目光下,慢慢把身上穿的衣服和长裤脱掉。   脱衣服的时候他脑袋有些混乱,害怕杨悠明看着又希望杨悠明看着,他想到那天那场床戏,杨悠明冲动的身体反应,他猜测杨悠明对他的身体也许是有兴趣的。   可是这些想法都在脑袋里一闪而过,夏星程并不确定自己在想什么,又想要什么,他把衣服丢开,身上只剩一条泳裤,然后看见杨悠明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放弃了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入水的想法,弯腰握住杨悠明的手,像一个小孩子般身体慢慢滑入水中。   他身体往水下沉去,杨悠明很快扶住了他的腰,他的脸在杨悠明胸口擦过,然后他才踩着水让自己浮在水面上。   杨悠明松开了手,退到隔壁的泳道上,看着他:"可以开始了吗?"   夏星程点点头。   他们找了个岸边的群演当裁判,听到开始的喊声,夏星程便猛地一蹬水往前游去。   他游泳技术不错,大学时还代表学院参加过学校的运动会。   所以比赛一开始,他便窜了出去,将杨悠明甩开一截距离。   可是杨悠明很快就追上来了,眼看着已经追到了夏星程腿边,夏星程年轻人好胜心起,咬牙加快了速度。   杨悠明没能超过他,始终比他落后半个身子。   夏星程用尽了全力,比在校运会上还要更快,虽然没能跟杨悠明拉开距离,但是最后总算是先一步回到了起点。   他上身趴在泳池边缘,大口大口地喘气,偏过头去看隔壁泳道的杨悠明。   杨悠明看起来比他轻松,只是微微气喘。   夏星程朝杨悠明伸出手,掌心面对着他。   杨悠明笑了,与他击掌,说:"恭喜你。"   夏星程一边喘气一边笑,真心为了赢过杨悠明高兴。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在杨悠明家里看到了两个全市游泳比赛的奖杯,那是杨悠明高中时候拿的奖,他才知道杨悠明这时候是故意输给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他真的心情很不错。 第41章   后来的拍摄就很顺利了。   何征要求不高,除了几句台词和特写镜头,其他时候让他们两个自己玩水。   根本不需要剧本,无论什么时候,夏星程的目光都是落在杨悠明身上的,当杨悠明说话的时候,他就会认真地看着杨悠明,脸上带着微笑听他说话,可是当杨悠明看他的时候,他又会忍不住微微低下头,下意识做一些紧张才会做的小动作。   何征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小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颌,张开的手指遮住了半边嘴唇,他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不该夸赞夏星程调整情绪调整得好。   等到这场戏拍完,何征同时抬高了两只手,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一天的拍摄任务的结束,剧组返回了两小时车程外的酒店过夜。   夏星程早早洗了澡,回到床边把香薰机打开,让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充斥他整个房间。   演员就是这样,一年大多时间在外面拍戏,住酒店的日子比住家里的日子还多,刚刚在一个地方待得熟悉了,马上就得收拾东西搬到下一个地方,然后在陌生的酒店房间里再次熟悉环境。   夏星程坐在床头看明天的剧本,他手机就放在床头柜充电,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收到一条消息。   在看清消息内容之前,他先看到了杨悠明三个字,于是立即把剧本放到一边,伸手把手机拿起来。   杨悠明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想去吃宵夜吗?”   夏星程盯着手机微微怔了怔,他们一起拍戏这么长时间,这好像还是杨悠明第一次私下邀约他,他来不及细想,连忙回复了一个“好”字,害怕杨悠明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匆忙起身,想要去换衣服的时候,又返回来打了几个字:“我马上出来。”   再次放下手机,夏星程走到房间的衣柜前面,打开衣柜视线飞快地在一排衣服前面扫过,最后选择了一件单薄宽松的长袖衫和牛仔裤,换好了衣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打开旁边柜子里的保险柜,取出来杨悠明送他的项链。   项链在他手里转了半个圈,最后还是被他放回了盒子里塞回保险柜。   他回到自己摊开的箱子旁边,找了一副耳钉戴上,最后又戴了一顶帽子,换上球鞋,带着手机和门卡从房间里出来。   出来时,夏星程正碰见杨悠明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房门轻轻被关上。   杨悠明也穿得很休闲,同样是戴了一顶棒球帽,只需要微微往下压,帽檐就将他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下。   夏星程有些莫名地兴奋,他和杨悠明并排走在酒店的走廊上,球鞋踩着柔软的地毯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轻声问道:“就我们两个人吗?”   杨悠明问了一句:“你想邀请别人吗?”   夏星程看他一眼,觉得他大概是真心在提问,于是说道:“没有了,就我们吧。”   杨悠明点了点头,他先伸手按了电梯,然后对夏星程说:“李芸不吃宵夜,她怕长胖。”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从电梯一路到酒店大堂他们都没有碰到别的客人,只有酒店前台抬起头看了看他们。   杨悠明推开酒店的玻璃门,让夏星程先出去,自己才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从酒店走出来的瞬间,夏星程竟然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他说:“这里是要冷一些。”   杨悠明在他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夏星程回头问他:“要叫车吗?”他不知道杨悠明有没有叫司机准备车。   结果杨悠明说道:“不需要,走过去十多分钟就到了。”说完,他双手伸进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朝着酒店大门的台阶下面走去。   夏星程连忙跟着他,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看好要吃什么了?”   杨悠明走得不快,看着前方,说:“我两年前住过这个酒店,当时有个朋友带我去吃一家专卖烤猪脚的宵夜摊,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烤猪脚?”夏星程有点想象不出来杨悠明吃这么接地气的食物,他眼里的杨悠明随时随地都是优雅的。   杨悠明笑了笑,“是啊,就记得那个味道还有猪脚软嫩黏腻的口感了,当时就在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来吃一次。”   他们沿着酒店前面的宽阔街道走了一段路就拐进了一条小路,小路两边都是住户,这时候大多已经熄灯睡觉了,只剩下每隔一段距离高高竖立的路灯。周围格外清静,夏星程盯着他们两个的影子时短时长,不断地重复着从身后来到身前又回到身后的过程。   他身边就是杨悠明,走路的时候时不时会碰到他的手臂,有时候起一阵风,他能闻到杨悠明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他很想再靠近他一些,可是他又不能。   快要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从两户居民楼中间的窄巷里突然窜出来一条狗,冲着靠它更近的夏星程吠叫起来。   本来一片安静,突然响起的刺耳狗叫声着实吓了夏星程一跳,他下意识往旁边闪躲,然后杨悠明就伸手扶着他肩膀把他推到了自己的另一边。   杨悠明说:“别怕。”   那条狗就在巷口叫,并没有冲过来。   他们加快了速度走过去,在路灯下面,夏星程看见杨悠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星程的视线,他转过头看着夏星程,说:“怕狗啊?”   夏星程瞬间涨红了脸,说道:“不怕,就是突然冲出来,吓了我一跳。”   杨悠明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变淡,他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夏星程并不想让杨悠明真以为他连一只狗也害怕,还想要为自己解释两句,杨悠明突然停下了脚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说这句话时,杨悠明的嘴唇几乎贴在了夏星程的耳朵上。   夏星程抬起头,看见从小路出来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的街沿非常宽阔,就在靠近小路这边,有人摆了路边摊,摊子周围至少有七八张桌子,差不多快要坐满了人。   难怪杨悠明要压低了声音跟他说话。   因为哪怕是看不见脸,只是看他们两个高挑的身材,一起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是非常显眼的。 第42章   路边的夜宵摊只剩下角落里一张桌子还空着,大概是这里距离路灯有些远,光照不太充足,所以没有人坐过来。   这对夏星程和杨悠明来说却再合适不过。   桌子和凳子都很矮,夏星程感觉杨悠明的一双长腿坐下来显得十分委屈,当然他自己也不太好受,不过杨悠明的神情倒是很无所谓,他用纸巾随意地帮夏星程擦着面前的桌子,问道:"还想吃什么?"   夏星程连忙自己扯了两张纸巾擦桌子,说:"我来吧。"   杨悠明没有停下来。   夏星程于是问道:"除了烤猪脚还有别的?"   杨悠明说道:"我记得还有煎蛋面。"   夏星程神情有些苦恼。   杨悠明声音轻轻的,说:"怎么了?"   夏星程低声道:"我倒是想吃,可我害怕控制不住身材。"哪怕他还年轻,也不容易长胖,他也得时时刻刻控制着食量,尤其是拍戏的时候。   杨悠明说:"那就要一碗,我们可以分着吃。"他说完,把擦过桌子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夏星程,似乎在征求他意见。   杨悠明的眼睛被棒球帽帽檐挡住了大半,可视线还是仿佛带着温度,让夏星程不自觉地垂下目光,说:"好。"   杨悠明站了起来,长腿从矮凳上跨过,走到正在煤气炉子边忙碌的老板身边点菜。   夏星程视线追随着杨悠明,然后他注意到隔壁一桌的年轻女生也正在看杨悠明的背影,那一桌像是一对小情侣,男生还在喋喋不休,而女生看着杨悠明的背影似乎走神了。   再往远处看去,坐在路边吃宵夜的大多是些年轻人,有情侣,有朋友,还有人背着包像是刚刚结束加班。   一阵风吹过来,路边的大树摇晃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有树叶已经早早发了黄,风一吹便晃悠悠从树上落下来,一直飘到夏星程面前的桌子上。   夏星程伸手去捡树叶的时候,突然升起了一种面对生活的疲惫感。其实他不应该有,他那么年轻,又身处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羡慕着他的生活,即便是拍戏的劳累,跟深夜里还在路边为生活辛苦劳作的摊贩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可他还是觉得疲惫,对于自己的人生与追求产生了一种茫然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杨悠明回来了,他在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下压低了帽檐,沉默地回到夏星程身边坐下来。   夏星程的座位朝向角落,背对着大多数人,他抬起头看着杨悠明的侧脸,声音很轻地说道:"你太显眼了。"   天生的巨星,不管是银幕内还是银幕外,总是能轻易俘获许多人的目光。   附近人虽然不少,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顾虑到夜已深,大家说话时都不自觉压低声音,这迫使夏星程只能更轻地和杨悠明说话。   杨悠明于是朝他凑近了些,"什么?"   夏星程看着他干净的耳廓和漂亮的下颌线,又说了一遍:"你太显眼了。"   杨悠明笑了,他说:"没关系,不会被认出来的。"   等了没多久,老板把他们点的两份烤猪脚送来,两只猪脚放在了同一个盘子里。   猪脚烤得红嫩油亮,上面洒一层孜然和辣椒面,又铺一层青绿的葱花,用筷子戳下去,猪皮便微微晃动着浸出汁水来。   杨悠明用筷子将连着骨头带皮的一小块猪脚夹下来,放到盘子边缘,然后看着夏星程:"试试?"   夏星程用筷子夹起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调味料完全浸入了柔韧的猪皮中间,软嫩而又不腻,的确是值得杨悠明记上两年多的味道。   他"嗯"一声,点了点头,心想以后自己也要带人来——思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该带谁来试试。   杨悠明一直在看着他,嘴角含笑。   夏星程装作并不在意,不去看杨悠明,伸舌舔了舔嘴角沾的油。   杨悠明这才转开了视线,用筷子继续将烤好的猪脚夹开,神态自然地说:"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有机会肯定要回来再吃一次。"   这时候,老板把他们点的一碗煎蛋面也送了过来。   杨悠明叫住老板,向他多要了一个空碗,然后从大碗里分了差不多半碗面到空碗,把煎蛋留在了原来的碗里推到夏星程面前。   夏星程盯着碗里的面发了一会儿愣,他本来以为他们会以更亲密的姿态来一起吃掉这碗面,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挺好笑的,才埋下头来大口大口把面吃掉了。   吃完宵夜,杨悠明去找老板结账,夏星程注意到有个女生在用手机偷拍他们,而且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拍了。   他稍微有些不安,离开之前抓住了杨悠明的衣袖,说:"明哥,有人在偷拍。"   杨悠明没有转头去看,只说道:"没关系,朋友出来吃宵夜而已,想拍就拍吧。"说完,他拍拍夏星程的背,同他一起朝酒店方向走去。 第43章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剧组就从酒店出发,赶往镇上继续新一天的拍摄。   夏星程在车上睡觉,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他也没有精力去管。   后来快到达目的时,夏星程稍微清醒一点,把手机拿出来看到黄继辛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开头一条就是:你昨晚和大影帝出去吃宵夜了?第二条是:我在微博上看到照片了。第三条是:不错,跟杨悠明何征这些搞好关系,以后看能不能蹭点资源。第四条则是:维持私下关系就好,明面上别走太近,我怕你被大影帝粉丝攻击,而且电影题材又敏感。   夏星程只给他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然后他抓着手机,迟疑了好一会儿点开了微博。   自从生日那一次之后,夏星程就很少上微博,他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承受能力,但是太多的攻击和谩骂朝自己涌来的时候,很难保证不产生负面情绪,这样就会影响电影的拍摄。   今天打开微博,实在是有点好奇,不是好奇网友是怎么说的,而是好奇网上的照片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打开微博,夏星程果然看到了很多消息提示,他没有去细看,而是随便搜了搜自己和杨悠明的名字,看见好多娱乐营销号都转发了昨晚他们两人被拍到的照片。   当时光线很暗,偷拍的女生又不敢开闪光灯,所以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看清楚他和杨悠明的脸,尤其有两张是他们坐着吃东西的时候,只拍了他的背面和杨悠明的侧脸。   其中一张是他凑近杨悠明耳边说话,还有一张是他在吃东西,杨悠明微笑看着他。   在这条微博下面的热评里,有一条是关于这张照片的,一个网友说:“杨悠明看夏星程的眼神好温柔哦。”   在这条评论下面又有很多的评论,有人说:“明哥对谁都很温柔啊,明哥的老粉都知道。”还有人说:“他们在拍戏吧?不是说演同性恋吗?”有一个夏星程的粉丝回复:“明哥是很好的前辈,对星星很照顾,谢谢明哥!”   夏星程扫了一眼评论,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张照片上,那时候他太或许太紧张,没有仔细看过杨悠明的神情,这时候才发现,他的眼神真的很温柔,就像是被他看着的那个人也被他深深地宠爱着。   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夏星程忍不住脸红了,他靠在椅背上身体往下滑,屁股几乎都要腾空了,同时还用双手抓着手机举高挡住自己的脸,然后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那天下午,夏星程坐在椅子上等待拍摄的时候,又一次偷偷把手机里存的照片拿出来看,他盯着照片里的杨悠明看了很久,抬起头看见杨悠明正在逗一个路过的小女孩玩。   小女孩本来是被奶奶抱来看他们拍戏的,因为长得实在可爱,剧组好些年轻女孩子都去逗她玩了一会儿。   杨悠明这时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巧克力,微笑着递给小女孩,说:“你喊我一声,我就把巧克力送给你。”   小女孩看着巧克力,又抬起头看杨悠明,然后不知道怎么就害臊了,红了脸转回身去找奶奶,巧克力都不肯要了。   杨悠明笑着站起身,把那个巧克力直接塞进了小女孩手里。他走回来,在夏星程身边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说:“小女孩长得真可爱。”   夏星程把手机锁了屏抓在手里,突然说了一句:“明哥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他把手机抓得很紧,柔软的掌心都被手机边缘硌得发痛。   杨悠明的笑容变得淡了些,他依然看着前方,回答了一句:“没有打算。”   夏星程知道自己不该问了,他直觉杨悠明不是很喜欢这个问题,可是有一种冲动促使他继续把这个问题问下去,他甚至有些自虐地想要听杨悠明提一提袁浅,于是他说道:“暂时没打算吗?你和袁浅姐要是生个女儿,一定非常漂亮。”   杨悠明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夏星程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没有与杨悠明对视。   杨悠明用稍显淡漠的语气回答他道:“不是暂时,我们不会要孩子。”   夏星程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印象中杨悠明已经很久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了。这个问题他自然不敢继续问下去,但是听到杨悠明不会和袁浅要孩子,他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夏星程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杨悠明站起来从他身边走开。   夏星程看一眼他的背影,把手机交给小唐收着,也站了起来准备开始拍摄。   这场戏是方渐远骑自行车去同学家里还书,从同学家里出来之后,骑着车去了余海阳工作的厂里找到余海阳,然后余海阳便骑着车搭他一起回家。   夏日的午后,他们从偏僻的小巷子绕路,除了他们没有别的行人。   正式开拍的时候,杨悠明脸上一点也见不到刚才的不愉快,他骑车载着夏星程的时候,脸上全是温和的笑容,车子也骑得摇摇晃晃的,好像想要慢点回家,他们两个可以多相处一段时间。   夏星程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容易把情绪调整过来,按照何征的拍摄要求,他应该笑着从后座探头和杨悠明说话,可是笑了一会儿,他沉默了下来,伸手牢牢抱住杨悠明的腰。   何征没有喊停,他们都很熟悉何征了,除非是演员自己演不下去或者是对演员的表现极不满意,何征一般是不会打断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的自由发挥。   夏星程的脸贴着杨悠明的后背。今天太阳很烈,杨悠明穿的衬衫被汗浸得微润,夏星程能清楚闻到杨悠明的汗味,可他一点也不排斥,他喜欢杨悠明身上的味道。   杨悠明感觉到他沉默下来,就双脚踩在地上没有继续往前骑,而是回过头来看他。   夏星程低着头,抱着杨悠明的手臂更用力了,直到杨悠明转过身伸手摸他的头,于是他稍微松开手,顺着杨悠明摸他的那只手把头抬了起来。   杨悠明低头看着他,他们两个沉默地对视着,然后杨悠明缓缓弯腰,凑近他的嘴唇。   夏星程什么也没有想,立即就主动吻住了杨悠明的嘴唇,他们动作不激烈,充满温情地、深深地吻着对方。   直到何征喊停,两个人便分开了。   杨悠明将自行车交给工作人员,脸色平静地走到了何征身边,夏星程则下意识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也冷静地看着何征。   何征没说什么,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重来一遍,照剧本走。” 第44章   对于那个脱离了剧本的吻,何征到后来也没有表示什么,可是夏星程感觉到他不是很高兴。这不是何征惯常的风格,不管演员采取什么表演方式,只要是合乎情理的,他更多时候都会鼓励和赞扬。   那天晚上,何征去找了杨悠明。   夏星程当时刚从洗了澡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擦脸上的水,然后他听到走廊外面传来何征说话的声音,与何征对话的人正是杨悠明。   他停下动作,站在靠近门的地方仔细听,可是很快何征就跟着杨悠明进去了他的房间,房门关上之后夏星程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回到床边坐下来,夏星程把毛巾搭在了头顶,抬起双手按住了脸,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很多很复杂的情绪,根本没有办法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可是与此同时,又有个明确的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碰触也不能承认。   这个电影拍到现在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然而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因为一切以杨悠明的档期优先,所以在镇上的外景戏结束之后,剧组便赶赴临近的县城拍摄整部电影的结局。   这对夏星程调整情绪的能力要求非常高,他没有心情来处理那个意外的亲吻,也没有时间再去回味那几天和杨悠明之间若有似无的一点点情愫,他必须尽快回到已经受过了伤害的方渐远的状态里,继续把电影拍下去。   不得不说,在这个拍摄过程中,杨悠明比何征给他的帮助更大。   夏星程过去总是说杨悠明是他的偶像,他看了杨悠明很多电影,崇拜着他敬仰着他,但是只有真正与他拍对手戏的时候,他才知道杨悠明究竟是个多么了不起的演员。   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杨悠明都能够以极为专业的态度很快进入角色,他几乎不笑场,尊重与他演对手戏的演员,而且能够带着对方入戏。   这让夏星程在拍摄过程中,无数次混淆了虚拟与现实,最难受的是有一场戏,他在杨悠明怀里哭,一直到导演都喊了“cut”,他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他走不出来。   然后那时候杨悠明就一直抱着他没有松手,感觉到他哭得没有力气了,便干脆坐在地上,让他靠在他怀里,一只手搂着他后背,一只手反复抚摸他的头发。   直到夏星程自己都哭不出来了,他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看杨悠明,杨悠明笑了笑,对他说:“没事的。”   夏星程突然就觉得很安心,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杨悠明就是杨悠明,而他也不是方渐远,他可以松手放开那些悲伤的情绪了。   可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杨悠明的戏份就杀青了。   杀青当天,杨悠明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请整个剧组吃晚饭,而他的时间安排得也很紧张,吃完饭就要直接坐车去机场,连一个晚上都不舍得多待。   晚餐开始之前,夏星程回到房间里洗澡换衣服,他认真吹了头发,把杨悠明送他的项链找出来戴上,又取出一对星形的耳钉,看起来刚好和杨悠明送他的项链很搭配。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在卫生间对着大镜子戴耳钉,可是好一会儿耳针都没有戳进耳洞里,一种莫名的焦躁笼罩着他,他突然抓着耳钉重重摔到了镜子上。   金属的耳钉在镜子上弹了一下,掉在卫生间地面的角落里。   夏星程双手撑在洗手台,大口地呼吸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觉得自己的脸看起来十分憔悴。其实这也不是最近才有的状态,因为贴合方渐远的情绪,他本来就比刚开始还要消瘦,整张脸有一种连化妆都遮盖不住的消沉。   然而这并不是他焦躁的理由,他焦躁的唯一的原因,就是杨悠明要走了。   夏星程蹲下来,把掉在地上的耳钉捡起来,用湿巾擦了擦,深吸一口气,再次对准了耳洞戳下去,这一回耳针总算是顺利穿了过去。   等到夏星程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剧组的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杨悠明似乎是到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坐下来吃东西,而是端着酒杯在跟剧组的工作人员喝酒,这种场合,他自然是会受到所有人关注的,他也态度温和得体地应对着每一个主动向他敬酒的人,不管这个人在剧组里面处于什么地位。   何征坐在靠近中间的桌子边上,一边和摄影师副导演聊天,一边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   就在夏星程朝杨悠明方向走去的时候,何征抬起手大声喊:“星程,坐过来。”   夏星程停下脚步朝他看过去,然后又看了杨悠明一眼,最后走到了何征旁边的空座位坐下来。   何征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问他:“怎么样?”   最近何征见了他的面总是问他怎么样,大概也知道他的情绪被电影人物影响很深,所以随时随地都忍不了关心他两句。   夏星程说:“挺好的。”   何征没说话,就叼着烟盯着他看。   夏星程朝他看去,“怎么了?”   何征哼笑了一声,“看你的脸也不像挺好的。”   夏星程盯着放在面前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子,微微发怔。   何征说道:“年轻嘛,是这样的,等你戏拍得多了,渐渐受到的影响也就不会那么大了。你看你明哥,跟老油条似的,百毒不侵,下午演完戏晚上就丢一边了。”   夏星程随着他的话,朝杨悠明看过去。   杨悠明正在微笑着和人说话,仔细看的话,他的笑就是笑,并不复杂也没有伪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种平静的笑容。   夏星程突然在桌上想要找个酒杯,但是很快意识到这里是自助餐厅,桌上的酒杯都是别人喝过的,于是站了起来要去拿酒,他说:“我该去敬明哥一杯酒。”   何征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看着他,说:“是啊,你该去的,去吧。” 第45章   夏星程拿了一杯红酒走到杨悠明身边。   向杨悠明敬酒的人刚刚从他身边走开,杨悠明手里拿着杯子还剩下半杯白葡萄酒,透明的液体在同样透明的酒杯里微微晃动着。   他察觉到夏星程走过来了,原来斜斜倚靠在一旁椅背上的身体略微站得直了些,他看向夏星程。   这时候,又有两个人突然端着酒杯过来要给杨悠明敬酒。   杨悠明微笑着与他们碰杯,酒杯递到唇边只浅浅喝了一点。   夏星程于是停下脚步,他听到坐在旁边一桌的年轻女孩子都在喊他"小星哥",他转过身去,被那些女孩子招呼着在那一桌暂时坐了下来。   他是个性格随和的人,不同于杨悠明那种礼貌中带着疏离,他就是和这些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能够轻松随意地聊天,尤其是剧组的女性,不分年龄,都很喜欢他。   被叫过去之后,夏星程便接连被那些女孩子灌了好几杯红酒,他心里焦躁,喝酒便喝得格外爽快。   直到杨悠明走过来,他伸手搭在夏星程坐着的椅子靠背上,对一桌的年轻女孩说:"我先敬大家一杯。"   女孩们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与杨悠明碰杯。   杨悠明喝完了杯里的酒,手按在夏星程肩膀上,说:"星程,来。"   夏星程跟着他站起身,没忘记端起自己那杯红酒,接着跟在杨悠明身后,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餐厅靠窗的四人座空位坐下来。   因为大家都挤在了餐厅中间的大桌子旁边,所以靠窗这一排座位反而全部都空了下来。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夏星程已经喝得脸颊泛红,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杨悠明。   杨悠明问他:"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他坐得很端正,双手都放在桌面上,右手握着酒杯的杯脚,左手手指放松地微微弯曲着。他的手指细长,但是骨节明显,手背上能清晰看见淡紫色的血管。   这双手是成年男人的手,略显粗糙,温暖有力,夏星程被它无数次握住过甚至还抚摸过,可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在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戒指。   铂金的戒指,款式低调但是设计精巧,看得出来价格不菲。   夏星程的视线从杨悠明脸上转移到手上,看了很久,开口问道:"是结婚戒指吗?"   杨悠明下意识用拇指稍微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回答道:"是啊。"   夏星程说:"之前没见你戴过。"   杨悠明对他说:"拍戏摘来摘去不方便。"   现在戏拍完了,所以他又把结婚戒指戴在了手上,郑重地警告夏星程:他已经结婚了。   夏星程捏紧了酒杯,他放缓了呼吸来让自己冷静,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   他悲哀地想,他和杨悠明之间横亘着的最大的障碍,不是年龄、性别的障碍,也不是他们身处娱乐圈被无数眼睛看着,却正是杨悠明已婚的身份。   夏星程生长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被父母宠爱着长大,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去争取,喜欢的女孩他从来不惧去追求。   可是杨悠明不行,因为这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不会去追,不会表白,甚至暧昧都不能,这是他的道德观念所不允许的。   所以戏拍完了他们也就完了,不得不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   但是此时此刻唯有一点他无比的确信,那就是他喜欢杨悠明。或许是入戏太深,或许是他对余海阳的感情转移到了杨悠明身上,但他就是知道他喜欢他,想要抱他、亲吻他,想要和他上床。   夏星程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又深呼吸一口气,压在他胸口的情感太沉,他缓不过来。   "星程,"杨悠明开口缓缓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演戏吗?"   夏星程看着他。   杨悠明看向了窗户外面,"世界上大多数人一生只能过一种生活,可是演戏我们可以经历许多不同的人生,虽然都是短暂的,但是我们可以在那段时间成为那个人,经历他所经历的故事,体会他所有的情感。"说到这里,杨悠明又转回头来看着他,"但那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每部戏拍完了就是跟那个人告别的时候,不管有多么强烈的情感,经过时间的消化也就只是一段记忆而已,到最后我们还是会回归自己,回到原来的生活。"   夏星程突然说了一句:"如果我回不去该怎么办?明哥你能不能告诉我?"   杨悠明沉默了片刻,说:"你进入方渐远这个角色回不去了吗?"   夏星程点一点头,他知道自己的眼睛肯定很红。   杨悠明说道:"可是小远从这段感情里回去了。"   夏星程睁大眼睛看着他,终于还是有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什么是回不去的。" 第46章   那顿晚饭其实还没有结束杨悠明就走了,他甚至没有再回一趟房间,已经有人帮他收拾好行李退了房,去机场的车子在酒店门口等着他。   夏星程跟何征他们一起把杨悠明送到酒店大门前。   杨悠明上车之前跟何征拥抱了一下,他也跟夏星程拥抱了一下,同样的力度同样很快就松开了手,然后他坐进车里,对着送行的人挥了挥手。   车门关上之后,司机缓缓发动了汽车。   夏星程盯着从酒店门口驶离的汽车,怔怔站了很久,直到何征拍他的后背,“回去休息了。”   他点一点头,转身的同时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被抛弃感,杨悠明已经走了,而他却还被牢牢地困在原地。   继续的拍摄是从方渐远结束暑假回去大学之后开始的,拍摄地点在县城一所职高里。   夏星程迎来了他新的对手戏搭档,是一个比他还年轻的新人男演员,名字叫洪齐辉,饰演的角色是方渐远同一所学校里一个叫邱振的大四学长。   邱振在一次学校讲座认识了方渐远之后,开始接近方渐远,后来向他示爱。   其实洪齐辉的戏份并不多,关于邱振和方渐远那一段故事也只是几个跳跃的片段,但是洪齐辉的表现时常不能让何征觉得满意。   有一场戏是邱振从背后抱住方渐远,想要亲他,但是方渐远反应很强烈地拒绝了。   洪齐辉在抱夏星程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有些不自在。   何征面无表情地盯着监视器,只不断重复两个字:“重来。”   洪齐辉还不习惯何征这种导戏的方式,接连拍了近十次没过,他就越来越没有自信,手脚僵硬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夏星程没有办法,也只能一次次陪着他演。   后来何征让他们休息一会儿,自己调整一下。   洪齐辉背上全是汗水,他感到挺抱歉的,对夏星程说:“我实在不习惯何导这种风格。”   夏星程在让化妆师给他补妆,仰起头闭着眼睛,说:“我刚开始也很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洪齐辉抓了抓头发,沉声叹气。   夏星程张了张嘴,但是很快又闭上了,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他不是杨悠明,没办法很好地引导洪齐辉去进入角色,甚至他自己的表演都是一种发自于内心情感的自然而然的表达,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大概只能说“你自己尝试进入角色”这种对洪齐辉没有任何帮助的话。   他察觉到他和杨悠明的距离其实非常非常远,哪怕是共同主演了同一部电影,何征也时常对他的表演表示赞赏,但他和杨悠明仍然不会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演员。   虽然后来的拍摄磕磕绊绊,但是最终也顺利达到了何征的要求,只是洪齐辉进组以来,夏星程明显感觉到拍摄的进度变慢了。   方渐远回到学校,生活渐渐恢复平静,他认识了邱振,邱振虽然很热烈地追求他,但是他并没有动心,如果不是余海阳,他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直到有一天晚上,方渐远参加学院学生会聚会时遇到了邱振,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去学校的路上邱振一直跟着他。   方渐远很不高兴,他好几次用不耐烦地语气叫邱振别跟着他。   后来,方渐远走进一个电话亭里,用公用电话第一次拨打了余海阳家的电话号码。   这场打电话的戏,夏星程和杨悠明的戏份是分开拍摄的,杨悠明的部分在他离组之前就已经拍过了,当时杨悠明是对着一个根本没有连线的道具话机表演的。   而现在夏星程这场戏,何征却要求夏星程真的给杨悠明打一通电话,他已经事先跟杨悠明联系过了,要杨悠明帮忙和夏星程对戏。   电话是现在已经少见的IC卡电话,夏星程直接拨的杨悠明的手机号码,因为方渐远是醉酒之后的一时冲动,所以他拨号的时候按得很快,根本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但是电话听筒传来接通的声音之后,他才感觉到手在微微颤抖,忍不住把头靠在了电话亭的玻璃挡板上。   “喂——”杨悠明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来。   夏星程用冷静的声调喊他:“余海阳。”   杨悠明当时拍这场戏的时候,夏星程是在旁边看着他,他现在还能回忆起杨悠明当时站在窗边接电话时的神情和语气。   而杨悠明此刻也丝毫没有懈怠,他几乎是完美地重现了拍摄当天的状态,用紧张而略显兴奋的声音回应他:“小远?”   夏星程,或许这时候说是方渐远更合适,他说:“你要离婚吗?”   杨悠明所演绎的余海阳在听筒那边沉默了。   酒意侵蚀着方渐远的思维与神经,他声音沙哑,说:“你都不爱她,她也不爱你,你们离婚吧,你要是离婚了,我就原谅你。”   余海阳用低沉的声音回答他:“我不能,我妈会受不了的。”   方渐远无声地哭了,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问他:“那我怎么办?”   余海阳说:“我爱你,小远。”   方渐远对他说:“你滚吧,我不要你的爱!”然后他重重挂上了电话。   电话亭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原来在外面等他的邱振已经不见了。方渐远趴在玻璃挡板上哭,他哭得很伤心,甚至没注意到过了多长时间,邱振拿了一把伞又出现在外面,默默地等着他。   这场戏拍完了。   继续留在电话亭里哭的人不再是方渐远,而是夏星程,就像是累积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爆发出来,他用手臂挡住脸,一直没有发出声音的在痛哭着。   洪齐辉站在外面不知所措,也不敢去扶他。这一次再没有杨悠明会抱着他,告诉他“没事的”,而且以后都不会有了。   这是杨悠明杀青离组之后,夏星程和他之间第一次联系,也是唯一一次。 第47章   方渐远接受了邱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他急需要一棵救命稻草把他从无望的感情深渊里拉出来,而邱振自愿成为他的这棵救命稻草。   只是两人真正在一起时间不长便分开了。提分手的人还是邱振,分手的原因是他觉得方渐远性格太沉闷了。一个人长得再好看,看得久了也就不过如此。   邱振提分手的时候正是寒假之前,方渐远平静地接受了,他不觉得太难过,也不感到生气,那时候他正在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脑袋里想的是邱振如果再不走的话,他怕是要错过这趟车出发的时间了。   等到寒假结束,方渐远回来学校的时候,邱振又来宿舍找他,这一回邱振苍白着一张脸,告诉他一个可怕的消息。   余海阳回到了市里的厂区上班,厂区有一栋宿舍,给厂里的员工提供了住宿,余海阳每天中午都会去宿舍睡午觉。   这天中午,他睡了午觉起来,穿上夹棉外套与同事一起从宿舍房间走出来,他们一边说话一边下楼梯,就在楼梯拐角的地方,余海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来找他的人是方渐远,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的围巾遮住了尖尖的下巴,只露出刘海下面一双略显黯淡的漂亮眼睛。   这时候正是许多人睡了午觉起床去上班的时间,不断有人从方渐远身边经过下楼梯,因为他是张陌生脸孔,所以都会看他两眼。   方渐远抬起头看见了余海阳,眼睛轻轻眨了两下,没有说话。   余海阳对身边的同事说道:“你去了帮我请个假,我有点事。”   那个同事奇怪地看一眼方渐远,点了点头便独自下楼了。   余海阳放慢脚步走到方渐远身边,他问道:“小远,你怎么来了?”   仍然是不断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余海阳看着方渐远,顾不得旁人的目光,伸手抓住了方渐远的手臂。   方渐远小声说:“可以陪我一会儿吗?”   余海阳拉着他朝楼上走,“跟我来。”   余海阳带着方渐远回去了他的宿舍,他的宿舍有四张床,但是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房门一关上,余海阳就紧紧抱住了方渐远。   方渐远没有挣扎,他把脸埋在余海阳肩上,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任由余海阳抱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可能得艾滋病了。”   余海阳身体猛然间变得僵硬了,他缓缓松开方渐远,抬手将他脸上的围巾稍微拉下来一些,看他苍白的嘴唇,问道:“你说什么?”   方渐远语气挺平静的,他看着余海阳,说:“我交了个男朋友,已经分手了,然后前两天他来找我,说他得了艾滋病。”   余海阳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抓着方渐远的双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方渐远没有听明白,“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余海阳嗓子里仿佛卡着血一般又干又痛,他说:“他什么时候染上的?你什么时候跟他——”   “他说他不知道;我跟他只做过两次,最后一次是十一月十多号的时候,”方渐远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余海阳紧紧抓着他的手,“他没有戴套?”   方渐远被他抓得痛了,皱起眉头退后一步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余海阳连忙放轻了动作,说:“对不起,小远。”   方渐远才说道:“最后那次没有。”   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   余海阳轻声问他:“去做检查了吗?”   方渐远看着余海阳,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敢去,你可不可以陪我去?”   余海阳声音已经很轻很温和,仿佛是害怕吓到了方渐远,他弯着腰努力平时方渐远,将方渐远冰冷的手握在温热的掌心,说道:“现在可以检查了,我们下午就去好不好?”   方渐远低下头,看着余海阳紧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说:“你不怕我已经被传染了吗?”   余海阳突然用力将方渐远拉进了怀里,手臂绕过他腋下抱紧他,在他耳边说道:“不会的,你肯定会没事的,不要害怕。”   方渐远茫然地看着余海阳身后,过一会儿抬起手抓住了余海阳的衣摆。   那天下午,余海阳带着方渐远去疾控中心抽血做检测。   结果不能当天拿到,从疾控中心出来的时候,余海阳笑了笑,刻意放轻松了语气,问方渐远:“晚上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方渐远停下脚步,抬起头看余海阳:“你不用回家吗?”   余海阳说道:“今天晚上我不回家了。”   方渐远仍是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他说:“对不起。”   余海阳愣了一下,“为什么对不起。”   方渐远说道:“我不该来找你的,可我不知道要找谁才好。”   余海阳深吸一口气,他握紧了方渐远的手,手指插进他指缝中间,拉着他往前走,“没有什么是不该的,只要你需要我。”   他们坐上了疾控中心附近的一路公共汽车,并没有商量好要去哪里,只是看着那辆车空荡荡的就上去了,然后走到最后一排坐下来。   虽然春节已经过了,但是冬天还没有完全离开,天早早就黑了,两旁的行道树全都顶着光秃秃的枝丫。城市里到处还残留着节日的痕迹,商场门口的大红灯笼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可是已经不再有节日期间的热闹,反倒是衬托出一种萧瑟冷清来。   方渐远靠窗坐着,余海阳就在他身边,一直握住他一只手。   他盯着窗户外面看,直到天色越来越黑,外面的景色逐渐被玻璃上的倒影所模糊,他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体,歪着头慢慢靠在余海阳肩上,说:“如果我真的染上艾滋怎么办?”   余海阳用一种沉静的语气回答他:“我陪着你好不好?”   方渐远突然笑了一声,是那种讽刺的笑,他说:“你又骗我了。”   余海阳抓着他的手,送到嘴唇边亲了一下,“不会有事的,小远。” 第48章   余海阳没有回家,方渐远也没有回去学校,他们在一个小旅馆开了间房住下来。   前台听说他们要大床房的时候,用奇怪甚至略带厌恶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   房间里阴冷泛着潮气,卫生间的东西看起来也不怎么干净。   方渐远在床边坐下来,余海阳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道:"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再吃一点好不好?"   吃晚饭的时候方渐远吃得很少,他没什么胃口。这时候他也只是微微低下头,对余海阳说:"我不想吃。"   余海阳握了握他的手,站起来把房间里的电视打开,说:"刚才我看到隔壁有个小粥铺,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完粥。"   说完,他没有再问方渐远的意思,拿了房间钥匙走出去。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余海阳回来,提着打包回来的热粥,还带回来了干净的毛巾和牙刷。   他把东西放在电视柜上,拖动椅子坐到方渐远面前,拆开口袋一只手托着装粥的塑料碗,另一只手用小勺子舀起一勺蔬菜粥,喂到方渐远嘴边,"吃点吧。"   方渐远双手放在羽绒服口袋里,双腿并拢坐在床边,盯着小勺子看了一会儿,张开嘴让余海阳把粥喂进了他的嘴里。   余海阳忍不住笑了笑,他继续一勺一勺地喂方渐远喝粥。   方渐远维持着平静的神情,喝着喝着粥,眼泪就无声掉了下来。这是他今天见到余海阳之后,第一次掉眼泪。眼泪落在勺子里,落在碗里,落在余海阳的手指上。方渐远始终没有更多的表情,他麻木地喝着粥,直到余海阳停下来,把碗放到一边。   "小远,"余海阳的声音好像也快要哭了,他站在床边,弯下腰要去吻方渐远的眼泪。   方渐远却突然惊恐地看着他朝后面退去,他抬起手胡乱地擦眼泪,对余海阳说:"会有病毒的。"   余海阳伸手去抓他的肩膀,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说道:"不会的。"   方渐远要挣开他的手。   余海阳激烈地说:"那我陪你好不好?"说完,他竟然想要去吻方渐远的嘴唇。   方渐远剧烈挣扎起来,就像是生死边缘的搏斗,他推开余海阳,顾不得还没有脱鞋便踩到了床上,连滚带爬地缩到大床角落,戒备地看着余海阳,"不要,我不要你陪我。"   余海阳站在原地看着他,双眼通红,过了一会儿,他笑了一声,说:"好,我不乱来,你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们什么都不做。"说完,他绕着床边朝方渐远走过来。   方渐远伸手扶着床边从床上下来,他说:"我去洗脸。"   他想绕过余海阳去卫生间,却在经过余海阳身边时被他抓住了手腕一把抱住。   余海阳按着他的后颈,亲他的头顶,说:"乖,我们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方渐远这一次再也忍受不住,在余海阳怀里哭得全身颤抖起来,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声音。   晚上,房间里关了灯,两个人睡在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余海阳睡着了也紧紧抓住方渐远的手,像是害怕他会偷偷离开。可是方渐远根本就睡不着,他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在黑暗中紧闭着嘴唇,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余海阳的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   余海阳没有惊醒,方渐远小声说:"算了,我们一笔勾销了。"   第二天,余海阳陪着方渐远去疾控中心拿检测结果。   方渐远在取报告的窗口签了字,却不敢伸手接报告。   后来还是余海阳伸手接了下来,他拿着报告看一眼方渐远,方渐远低着头,眼神是一种无望的空洞。   余海阳于是抬起一条手臂抱住方渐远,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拿起报告单,深吸一口气才去看结果。   方渐远身体渐渐发起抖来,他闭上眼睛,甚至不敢去听余海阳手里纸张磨擦的声音。   过一会儿,他感觉到余海阳动作激烈地晃动他,然后一只手按着他后颈逼迫他抬起头来,他看到余海阳哭了,可是一边哭余海阳脸上一边又露出笑容。   "没事,小远,"余海阳嗓子都哑了,"是阴性,你没感染。"   方渐远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余海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抓住余海阳的手臂,"真的吗?"   余海阳把报告在他面前摊开,"你看。"   方渐远低头去看,确确实实在上面显示结果是HIV抗体阴性。他盯着报告看了一会儿,又仰起头去看余海阳。   疾控中心领报告的窗口并不止他们两个人,可是余海阳已经抑制不住情绪,捧着方渐远的脸接连亲了好几下。   方渐远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因为激动,他一直看着余海阳,明明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却又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余海阳牵着他的手从疾控中心出来,站在路边对他说:"你从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街对面有一个老婆婆推着三轮车在卖烤红薯,带着香味的热气在冷风中一路飘散了过来。   方渐远盯着街对面发愣。   余海阳问他:"想吃吗?"   方渐远点一点头。   余海阳松开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买。"说完,他不顾车流,朝马路对面大步跑过去。   等余海阳买了烤红薯,再回来原来的地方,发现方渐远已经不在了。   方渐远坐在逐渐远离的公交车上,一直从玻璃窗看着余海阳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仔细整理随意挂在脖子上的围巾,绕了两圈将自己紧紧围起来,安静地看向前方。   整部电影到此结束。 第49章   《渐远》杀青那天晚上杀青宴,何征和夏星程都喝了不少酒,后来夏星程陪着何征在露台上抽烟。这个餐厅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里待着。   夏星程问何征:“何导,你说过这个故事是你一个朋友的故事。”   何征懒懒趴在露台上,一只手夹着烟伸到了护栏外面,他看着远方,只是轻轻“嗯”一声。   “那——”夏星程似乎不知道问这个问题合不合适,“他们最后真的没走到一起吗?我说方渐远和余海阳的人物原型。”   何征把烟递到唇边,含住了深深吸一口,又懒洋洋把手臂伸直搭在阳台的护栏上,他才不急不慢地说道:“但凡艺术创作,总是对现实经过加工的。”   夏星程说:“我可以问哪一部分吗?”   何征这回朝他看过来,用手拍一下他的肩膀,“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别问了。”   因为何征这句回答,夏星程反而难过起来,他朝前方看去。   何征继续说道:“真的很艰难,不限于那个年代,到现在也依然很艰难,谁走不下去都是正常的。”   夏星程将双手伸进外套口袋里,他说:“我明白。”   电影拍完,夏星程的工作也就结束了,他坐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回去,下飞机在机场看到了许多来接机的粉丝,其中有不少人带着相机一路追着他拍照。   从他参演何征的电影到现在,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人气在不断上升。这其实有些奇怪,因为何征的电影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宣传,都是八卦媒体或者粉丝自己挖掘出来的消息。   之前每一次的人气上涨都是在一部作品上映之后,只有这一次是还在拍摄阶段就为他吸引到了新的粉丝,夏星程不太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归结于杨悠明和何征受关注的程度太高了。   他今天没有化妆,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不够露出来的眼睛还是显得有些疲惫,而且没什么光彩。他一路往外走的时候都在跟粉丝挥手示意,直到最后上了接他的保姆车。   黄继辛帮他拖着行李箱,在他上车之后把箱子也全部堆进了车子里面,然后上车坐到夏星程身边,吩咐司机开车。   夏星程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把口罩揭掉。   黄继辛盯着他看,这时说了一句:“看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夏星程莫名其妙,“什么啊?”   黄继辛说:“人都又瘦了一圈。”   夏星程叹一口气,“天气热嘛,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拍戏人也累。”   黄继辛没有说话,就看着他。   夏星程说:“你看我干什么?”   黄继辛对他说:“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   夏星程诧异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主动让我休息?休息多久?”   黄继辛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说:“半个月吧,给你时间出去旅游一趟。”   夏星程紧紧靠着椅背,偏过头去看车窗外面,过一会儿说道:“不了,还是工作吧。”   黄继辛“啧”一声,“这样吧,你回去好好睡两天觉,然后我再来找你聊工作的事情。”   夏星程点一点头。   黄继辛把夏星程送回家之后就先离开了。   夏星程的行李箱堆在客厅里也懒得收拾,直接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回去房间里躺下来睡觉。   刚开始躺了很久都没睡着,明明身体很疲惫,大脑却有一种异常的兴奋。   前些日子忙着拍戏没有时间想太多,现在静下来,脑袋里全部都想的是杨悠明离组之前他们拍摄的电影最后几场戏。   他想起在公交车上看着杨悠明在路边找他的场景,眼睛和鼻腔一下子就开始泛酸,然后他竭力阻止自己想下去,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   手机被他开成了静音,他看到有一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微信,都是朋友知道他回来了,约他出去吃饭的,其中还有一条是他妈妈发来的,问他要不要抽空回一趟老家。   夏星程回复了妈妈的微信,说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其他的那些邀约暂时都放到了一边。   他手指在手机桌面的图标上反复扫过,好几遍之后点开了微博,有很多转发评论还有各种私信,他都没有时间去仔细看,不过粗略扫过一眼,然后点开了自己的关注列表,在里面找到杨悠明。   自从杨悠明拍完戏离开之后,就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夏星程点开他的微博看了,发现他的微博也一直没有更新,最新一条仍然是他刚进组不久时发的那条微博。   虽然理智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下去,可是夏星程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他搜索了杨悠明的名字,发现依然没有任何新的消息,就好像这个人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他甚至不知道杨悠明现在人还在不在国内。   夏星程把手机放下了,他静静躺了一会儿,又翻身去拿手机,这回用微博搜索了另一个名字:袁浅。袁浅一直没有开通个人微博,只有一个工作室账号,结婚之后也很少有新的消息。   可是他搜索袁浅却发现有网友在一个星期之前拍到了她的照片,是在一个餐厅外面,不只袁浅一个人,还有好几个朋友一起刚吃了饭出来,但是里面没有杨悠明。   夏星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退出了微博。   其实他有杨悠明的微信号,也有杨悠明的手机号,但是杨悠明从来不在社交工具上面透露自己的生活状态,如果不主动联系,其实也相当于没有联系。   夏星程把手机丢到一边,拉起被子盖过了整张脸。 第50章   黄继辛说话算话,真的在两天之后带了几个剧本来找夏星程,还准备给他带了份外卖。   他随手把剧本丢在茶几上,身体往后一仰坐在沙发上,说:"多吃点长点肉,再去健身房练一下,别太瘦了限制戏路。"   夏星程在饭桌旁边打开黄继辛带来的外卖口袋,看一眼里面的东西,觉得没什么食欲,于是又起身走到沙发前面,拿起桌子上的几个剧本。   黄继辛仰头看着他,说:"还是有好几个本子找你的,但是我征求了一下蔡总的意见,觉得这几部剧都不合适。"   "蔡总?"夏星程略有些诧异,"她都看了剧本了?"   "她倒是没看,"黄继辛说,"只是了解了一下大概,我们都觉得你既然都拍了何征的电影了,没理由又回头去拍这些青春偶像剧。"   夏星程迅速地翻了翻几个剧本,都是谈恋爱的偶像剧,古装现代都有。他把剧本放到茶几上,在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来,问黄继辛:"你们是觉得我现在该一心往电影圈发展?可我拿得到好的资源吗?好的电影好的角色本来就可遇不可求,何况我也不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吧。"   黄继辛说道:"蔡总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要往你身上倾斜资源的意思啊。她说何征跟她说过,你很有潜力,看以后能不能遇到好的导演和剧本。你这次拍戏又累积了不小的人气,凭什么你就不能让公司重点培养一下了?"   夏星程没有回答,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那我现在到底该怎么选?"   黄继辛朝他的方向凑近了些,说:"去上个综艺巩固一下人气。"   夏星程看着他。   黄继辛接着说:"有大电视台和视频网站联合制作的新综艺节目,就是现在常见的那种慢综艺真人秀,第一季想请尤纾去把名气打响,蔡总想让你跟着纾姐去做固定嘉宾。"   尤纾是公司当家大花旦,一线女星。人美演技好人气高,还有拿得出手的奖项,今年32岁,未婚。她几乎没上过访谈以外的综艺节目,所以制作方更想请她来出演作为噱头。   夏星程没有回答。   黄继辛对他说:"而且这综艺拍摄只需要半个月时间,一周放一期,一共有十期的样子,足够你维持曝光度。到时候静下心来慢慢挑选剧本也不迟。"   听到黄继辛这么说,夏星程迟疑着总算是点了点头。   夏星程后来才知道这个综艺节目的名字就叫作《悠闲假期》,黄继辛还是给他争取了到了半个月假期,而且还是带薪休假。   节目是让艺人到一个环境优美的风景区经营一家民宿,固定出演嘉宾一共有四个人,每期还有两到三个飞行嘉宾作为住宿的客人来访。   固定阵容除了尤纾和夏星程,还有节目制作方电视台一个非常有名气的男主持人陈海阑以及一个刚出道就演了一部小热的偶像剧女主角的年轻女演员覃雪月。   覃雪月今年还没满二十岁,这个四人组合里她和夏星程明显和另外两位嘉宾年龄和地位都有差距。节目组给的剧本里便刻意想要塑造他们综艺cp的形象来炒话题,很多工作都安排他们两个一起做。   对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夏星程自然凡事都会照顾她,经过镜头捕捉和后期效果,有时候看起来确实像一对甜蜜的小情侣。   但是其实这三个嘉宾里,夏星程除了和尤纾之前在公司就认识,真正让他感到容易亲近的还是陈海阑。   陈海阑今年已经三十八了,同样未婚,长相并不出众,但是性格温和处事周到,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尤纾直爽刚烈的性格。说陈海阑一句国民男主持甚至都不过分,他风趣幽默口才好,在观众中间有很高的支持度,又因为性格宽容好相处,在节目中乐于照顾人,在演艺圈子里也是人缘极佳。   夏星程过去不认识他,这次十五天拍摄的短暂相处,也总是感觉处处被陈海阑照顾着,对他十分有好感。   这个民宿虽然不大,但是被山环湖,天蓝水阔,生活在这里不自觉心境都开阔起来。说是工作,其实夏星程每天陪着嘉宾登山游湖,晚上一群人在民宿的小院子里烤肉喝酒,他心情渐渐也变得好了。   有一天晚上,等到拍摄都结束了,陈海阑坐在面对湖边的躺椅上,一边弹吉他一边说道:"我快要结婚了。"   他一直把恋人保护得很好,所以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很诧异,然后连忙恭喜他。   尤纾拿了一瓶啤酒在手里,边喝边笑着说:"什么时候办婚礼?一定要请我们啊。"   陈海阑也微笑着说:"当然。"   等到拍摄结束了近一个月,电视台播放第一期节目的第二天,陈海阑就在微博上宣布了自己结婚的消息,同时,夏星程也收到了一张来自陈海阑的喜帖,邀请他参加两周后自己在海岛举行的婚礼。   黄继辛知道夏星程收到了陈海阑的婚礼请帖,说:"不错啊!"   "怎么不错?"夏星程说道。   黄继辛拿起请帖翻开来看,"能收到这张请帖就不错了,听说到时候蔡总也会去,看她能不能带着你多认识些人。"   夏星程问道:"蔡总也去吗?"   "开玩笑,"黄继辛道,"陈海阑的婚礼,据说又要大办,怕是半个娱乐圈都会去捧场,蔡总怎么可能不去。"   夏星程听到半个娱乐圈,就抑制不住想到一个人。   黄继辛把请帖放回夏星程面前,"你也是运气好,刚刚跟陈海阑一起录制综艺,要是过上两年,他不一定能从通讯录里翻得出你名字来。"   说到这里,黄继辛自己也有些兴奋,"婚礼那天最好是让造型师做个造型,到时候媒体也少不了,打扮好看一点看能不能抢点镜头。" 第51章   陈海阑婚礼当天,在蔡美婷的安排下,夏星程借用了尤纾的造型师。   与夏星程往常的造型师风格不同,今天造型师给他深栗色的头发吹了小卷,还给他搭配了一副平光的银色细边眼镜,身上是一件颜色很低调的藕粉色宽松T恤。   蔡美婷看到夏星程的时候,说了一句:"不错嘛,第一次看你戴眼镜,有那么点意思。"   夏星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尤纾在旁边说道:"小夏不错,可塑性很高,以后挑战点不同类型的角色。"   蔡美婷与尤纾玩笑着说道:"下次让他试一下斯文败类的角色。"   已经是冬天了,可是陈海阑举办婚礼的海岛位于热带地区,依然阳光明媚气温灼热。   陈海阑这次大手笔包下了海岛上一家五星级酒店用来招呼参加婚礼的客人,婚礼就在酒店前面的私家海滩举行,而酒店除了一栋高楼以外,还有七八栋独栋别墅,被别墅群环绕在中间的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淡水游泳池,晚上在游泳池旁边还有自助晚宴。   等夏星程跟着蔡美婷和尤纾一起到了婚礼现场,他才真正感觉到陈海阑在娱乐圈的人脉和地位。这里是不是来了半个娱乐圈他不敢说,但是他能叫得出名字的圈内人至少有近百人,比起前些日子年末的各大时尚盛典还要星光璀璨。   将礼金交给家属登记姓名之后,夏星程他们每人胸口都别了一朵粉色的胸花。   蔡美婷先是带着夏星程给他介绍了一些人认识,后来遇见一位许久不见的朋友聊得热络,夏星程便独自走开了。   "星程!"有人大声招呼他。   夏星程朝着喊他的声音转过头去,看见覃雪月穿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朝他跑过来,一直跑到他面前时,他伸手抱住了覃雪月。   覃雪月满面笑容,"怎么那么晚啊?你戴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   夏星程解释道:"我跟着我老板一起来的。"   他和覃雪月在综艺节目录制到后期的时候确实关系亲密,这种亲密其实半真半假,但是覃雪月本来性格就爱撒娇,夏星程也不介意在别人面前继续表演这种亲密。   他抱了抱覃雪月之后便松开了手,覃雪月拉着夏星程往海滩旁边走,要给他介绍几个朋友。   海滩上已经为等会儿的婚礼仪式布置好了现场,鲜花气球礼台,还有宾客的座椅,整体色调都是素雅清新的白色和淡粉色,摆放整齐的椅子也贴了宾客的名字,并不能随意乱坐。   覃雪月的几个朋友都是年轻女演员,有夏星程认识的,也有名字都没听说过的,他在海滩还见到了韦泽晖。   韦泽晖看见夏星程和覃雪月在一起就冲他挤眉弄眼,后来韦泽晖叫夏星程陪他去抽烟,等两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他问夏星程:"玩真的啊?"   夏星程说道:"别瞎说,我跟她没什么。"   "不合你口味?"韦泽晖说。   夏星程摇摇头。   这时候距离婚礼的时间已经近了,陆续有宾客来到海滩,在礼宾小姐的引导下坐在了黑色的椅子上。   夏星程一直看着从酒店通往海滩的入口。   韦泽晖问他:"你找人啊?"   夏星程陡然间回过神来,说:"没有。"然后他又说道:"我们也过去坐下吧。"   他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第四排紧挨着左侧通道的位子,略有些偏但还算靠前。   蔡美婷和尤纾都在前排,蔡美婷身边是陈海阑所属的电视台台长,两人正在小声说话。   在观礼嘉宾陆续就坐的时候,穿着新婚礼服的陈海阑也出现在了礼台附近。夏星程刚来时和他见过一面,可是陈海阑太忙了,只打了个招呼,没顾得上多说两句。   陈海阑身后是今天婚礼的四位伴郎,都是夏星程叫得出名字的,有当红流量,还有一线电视剧小生。   这时候陈海阑在不断地看手机,突然,他的手机好像是响了,夏星程只看到他接了一通电话,然后匆匆忙忙往外面走。几个伴郎也跟了出去。   夏星程身边坐着的是覃雪月,她探起头,后颈呈现出漂亮的线条,说:"谁来了?"   过了一会儿,夏星程看见陈海阑陪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他不由呼吸一窒,那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梦见的杨悠明。   杨悠明穿了一件款式很简单的白衬衣,衬衣下摆收进黑色的西装长裤里,看起来腰身细瘦而双腿颀长,像极了余海阳。   他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转头去看,陈海阑陪着他从左边的通道走向前排座位的过程中,也不断有人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杨悠明全部都礼貌地回应了,却没有停留。   他们距离夏星程的座位越来越近,夏星程难以抑制地紧张起来,出于礼貌,他也应该站起来和杨悠明打声招呼才对。可他心里沉甸甸像压着什么东西,等到杨悠明走近的时候,他竟然连和他对视都不敢,他甚至不愿意抬起头来。   身边覃雪月用手肘撞他,"杨悠明好帅啊!"   他也没有回应。   结果谁也没有料到的是,杨悠明在走到夏星程座位旁边的时候竟然停了下来。   他蹲下来从夏星程脚边捡起一朵胸花,那是夏星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胸口掉下去的。   夏星程怔怔看着他的动作。   杨悠明把胸花放到夏星程手中,笑着拍一下他的肩膀,仿佛很亲切仿佛又很疏远。   然后杨悠明继续在陈海阑的陪伴下朝前走,夏星程听到杨悠明和陈海阑说:"星程,我刚跟他拍了何征的戏。"之后说什么就听不到了。   夏星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胸花,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   不过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覃雪月看着杨悠明在第一排靠近中间的座位坐下来,小声说了一句:"怎么没看到袁浅?"   夏星程才抬起头来,朝杨悠明的方向看过去。他确实是一个人来的,陈海阑给他留的座位也只有一个,看来袁浅是不会来的。 第52章   整场婚礼夏星程都心不在焉,他很难不去注意坐在前排的杨悠明,哪怕他只能艰难看到他一个背影。   陈海阑的新婚妻子名字叫做薛紫佳,夏星程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了,不过看起来十分优雅有气质,据说是个大学老师,并不是公众人物。   整个婚礼浪漫而温馨,看得出来陈海阑很爱薛紫佳,而嫁给陈海阑这件事情,也使得薛紫佳感到十分幸福。   当陈海阑和薛紫佳交换戒指,然后相互拥吻的时候,夏星程看到陈海阑仿佛是流泪了,他突然便觉得很羡慕陈海阑,他不知道等到他结婚的那天,能不能有喜极而泣的机会。   等到婚礼结婚,新娘子要丢手里的捧花的时候,很多人就离开座位了,尤其是年轻的未婚女孩们,纷纷凑过去想要抢新娘的捧花。   夏星程坐在座位上没动,前排的人走开了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杨悠明的背影,这个时候杨悠明正在那位电视台台长小声交谈。   在新娘子背对着大家,将捧花高高抛出来的时候,一阵海风突然刮了过来,从海里来的风带着咸腥的气味无所遮挡所以格外猛烈,那捧花被吹得又高又远,最后落在了站在外围没有挤进去的覃雪月手上。   覃雪月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能抢到捧花,她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大笑着举起来向大家示意。   然后夏星程看到杨悠明站了起来,在大家注意力都放在新娘和伴娘这边的时候,在陈海阑家人的陪伴下离开了海滩。   中午是传统的中式婚宴,下午在泳池旁边和作为新房的主别墅里备有各式饮料茶点,晚餐就是泳池边的西式自助晚宴。   这期间夏星程一直没有见到杨悠明,或者说他即便见到了杨悠明,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上话。再说了,他不知道他该跟杨悠明说些什么。   中午吃完午饭,有些工作安排不过来的客人便先离开了,但是更多人并没有急着走,所有参加婚礼的客人都在酒店里安排好了房间,大家可以一直玩到明天。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认识很多人,交一些过去不熟悉的朋友。   韦泽晖就是那种交际圈十分宽广的人,下午一群年轻人在泳池旁边拍照聊天的时候,他介绍夏星程认识了今天作为陈海阑伴郎的任镜元,任镜元是通过选秀作为偶像歌手出道的,很快就开始拍偶像剧拍电影,现在是正当红的流量明星。   到了晚上,所有采访的媒体都已经被请离了。   泳池旁边亮起灯光响起音乐,饮料也换成了各种各样的酒,许多人换上泳装,比起明亮的白昼之下,更加肆意地玩乐起来。   任镜元只穿了一条泳裤,丝毫不介意袒露自己的好身材,从泳池边上跳了进去,舒展着手臂朝对面游过去。   泳池边上顿时围满了年轻女孩。   韦泽晖已经看上了一个三线女演员,那个女演员很漂亮但是并不红,她在泳装外面套一条长裙,端着酒,仿佛不太乐意搭理韦泽晖,却又一直没有走开。   夏星程还是白天那一身打扮,眼镜在鼻梁上架的时间长了,稍微有些不舒服,他时不时会把眼镜取下来,揉一揉鼻梁又戴回去。   不一会儿,覃雪月和三四个女孩子一起过来夏星程身边坐下,覃雪月问他为什么不去游泳。   夏星程随口说道:“我不会游泳。”   覃雪月立即说道:“我教你啊。”说完,就要拉夏星程起来。   正好这时,韦泽晖带着那个女演员一起过来,说大家不如边玩游戏边喝酒。他的提议立即得到了许多女孩子赞同,不一会儿任镜元也来了,一时间吸引了十多二十个年轻人在泳池旁边一起游戏。   韦泽晖是最擅长这些的,他脑袋里面装的东西不多,美女和酒占了一大半。   夏星程过去也经常和韦泽晖他们一起玩,但是今天兴致不高,需要注意力的游戏老是出错,于是接连被灌了好几杯酒。   后来他有些吃不消了,端着酒杯主动告饶:“我喝不动了,不喝了行吗?”   任镜元嘴里叼着烟,肩上披着一条浴巾,指着夏星程说:“可以不喝,不喝就要下水。”   娱乐圈的规则很复杂同时又很简单,谁红谁就能说得上话。   任镜元话一说出口,大家便开始起哄,两个年轻小伙子把夏星程架起来整个人扔进了水里。夏星程一下子就沉到了底,泳池里的冷水从四面八方密密地将他完全包裹住,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浑噩之中。   他拍打着水浮出水面,喘着气把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他还不能生气,不能一走了之,笑着爬上岸边,说:“我去换衣服。”   有人拿了一张搭在架子上的干浴巾披在他身上。   覃雪月抓住他的手,“不许走!”   夏星程只能裹紧了浴巾,他不想玩不起。 第53章   游戏还在继续。   坐在覃雪月身边的两个女孩子有些漫不经心地聊天,夏星程听到其中一个问道:“杨悠明走了吗?”   另一个说:“你问杨悠明干嘛?”   那女孩说:“我偶像,问问都不行啊?”   她们声音不算小,别人都能听得见。   任镜元突然说道:“没走,在阑哥那边,他们认识十多年了,感情很不错的。”   这时,一个年轻男生对那女孩说:“想什么杨悠明呢,你有袁浅一半漂亮吗?”   那女孩不服气了,“袁浅又没来,我想想都不行啊,至少我比袁浅年轻了快十岁,杨悠明说不定也想换换口味啊。”   她话音刚落,身边的女孩便着急地用手肘撞她,示意她抬头看。   夏星程于是也朝那个房间看去,见到在泳池旁边一栋别墅的二楼,杨悠明和陈海阑正站在阳台上朝下面看,刚才他们的话杨悠明肯定能够听得到。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韦泽晖为了掩饰尴尬,连忙招呼大家继续玩游戏。   夏星程不知道是不是呛了点冷水,忍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游戏还在继续,夏星程和覃雪月一起输了。   任镜元不想闹他们喝酒,非要玩点别的作为惩罚。   韦泽晖开口说道:“干脆接个吻吧。”他说完这句话,邀功般的向夏星程抛了个眼神。   夏星程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他连忙说道:“我是无所谓,可是雪月是女孩子,她说不行就不行,要不我还是下水吧。”   覃雪月也喝了不少酒,抬起手捂住嘴唇,摇着头说:“星程是我哥哥,不可以。”   任镜元说:“愿赌服输啊。”说完他又对覃雪月说:“这次就不能只是下水了,得去游一圈回来,你看你舍得你哥哥吗?”   夏星程把眼镜摘下来,又把浴巾扔到一边,在泳池边上站了起来。   旁边有人鼓掌给他叫好。   夏星程对任镜元说:“游几圈都没问题,我的宗旨是不能让女孩子为难。”   韦泽晖听到了,吹着口哨替他叫好。   这时,从别墅二楼阳台传来陈海阑的声音,他趴在阳台护栏上,对下面喊道:“镜元,帮我照顾好小朋友们,不许欺负他们。”   夏星程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杨悠明端正站在陈海阑身边,正在看着他。   任镜元对陈海阑喊道:“阑哥,年轻人的游戏你不懂,你还是快去陪嫂子吧。”   四周顿时传来笑声。   夏星程收回目光,胃里一阵阵翻滚,大概是酒精正在作祟。当他准备要跳水的时候,覃雪月突然伸手抓住了他,说:“算了,我还是舍不得星程那么辛苦。”   综艺节目到现在放了也有三期了,节目组为了炒作,每期夏星程和覃雪月都会成为微博的热门话题,现在还有所谓的“星月”CP粉。   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所以对于起哄他们两个也格外感兴趣,听到覃雪月这么说,便有人带头喊道:“接吻!接吻!”其他人也就跟着一边拍手一边喊:“接吻!接吻!”   覃雪月笑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面对夏星程方向抬起头闭上眼睛,在她看来,大概真的就是游戏而已。   夏星程看着这样的覃雪月,反倒是没有办法拒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半蹲下来缓缓凑近覃雪月的嘴唇,打算轻轻碰一下就离开。   周围陡然间安静下来。   可是当他还没有碰到的时候,胃液伴随着没有消化的食物瞬间翻腾而上,他一下子推开覃雪月,说了一句“对不起”,便捂住嘴朝左侧距离最近的一栋别墅方向跑去。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房间里也亮着灯光,他找到了一楼的卫生间,忍不住跪在马桶前面,剧烈呕吐起来。   他吐得十分厉害,大概今天一整天吃下去没有消化的食物都全部吐出来了,伴随着胃酸的刺激,眼泪和鼻涕也一起流了出来。   一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他大口喘着气,伸手按了马桶冲水键,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觉双腿酸软,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够了,明明刚才在泳池旁边,他还觉得自己大概能绕着游泳池再游上两圈。   这时候,有人从身后托着他的腰和手臂把他扶了起来,他甚至都没有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于是他回头去看,见到扶他起来的人竟然是杨悠明。   杨悠明什么都没说,也不介意他身上的湿衣服把自己的衣服沾湿,扶着他到洗脸台边上,伸手为他打开了热水。   夏星程狼狈不堪,满脸的泪水都没机会擦掉,怔怔喊了一句:“明哥。”   杨悠明用杯子接热水给他漱口。   夏星程趴在洗脸台边缘,漱了口之后又用热水洗脸。   而杨悠明松开了他,打开卫生间内侧宽敞的浴缸里的淋浴喷头,对他说:“这里是我的房间,你洗个澡,把衣服都换了。”说完,杨悠明离开了卫生间,不过很快又折返回来,为夏星程带来了一件浴袍。   杨悠明再出去的时候,伸手把卫生间的门关了。   夏星程把湿透的鞋袜脱掉,踩在瓷砖上,又抬手把衣服和裤子全部都脱了,跨进浴缸里站到了温暖的热水下面。 第54章   夏星程只简单冲了个澡,湿热的水汽使得酒精在他体内蒸腾,胃里面又吐得空荡荡的,整个人越发难受起来。   他后来几乎是从浴缸里爬出来的,拿起挂在挂钩上的浴袍,穿到身上的时候才猛然间想起自己连条换洗的内裤都没有。   他走到自己脱在地上的那堆衣服前面,捡起内裤的时候摸到它是完全湿透的,那种身体被湿内裤包裹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他现在都还记得,于是干脆放弃了,将浴巾裹紧一些从卫生间走出来。   刚才冲进来的时候太匆忙,现在夏星程才发现别墅内部其实并不算宽敞,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开放式的卧室,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张双人的大床。   杨悠明这时候就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而刚才他冲进来时还敞开的大门现在已经关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泡了冷水的缘故,相比起醉酒的眩晕,夏星程更严重的是身体的虚脱。   他走到杨悠明对面的沙发椅背后面,轻轻喊了一句:"明哥。"   话音刚落时,房间外面泳池边上就传进来一阵哄闹声,紧接着夏星程听见覃雪月大声喊他的名字,语气显得不太高兴。   他抬头朝外面看去,下意识迈了一步。   结果杨悠明随即说道:"别去了。"他声音很轻也很低沉,但是态度说不是温柔,甚至像是在命令。   夏星程看着他。   杨悠明依然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神沉静没有一丝波动,夏星程看他的时候,他就和夏星程对视。   直到夏星程忍不住先挪开了视线,说:"我的衣服都在酒店房间里,我连替换的内裤都没有。"   杨悠明说道:"现在不要去。"   夏星程稍微迟疑了一下,走到了沙发前面,与杨悠明面对着面坐下来。他并不想显得扭扭捏捏,可他浴袍下面没有穿内裤,他只能并着双腿拉拢浴袍。   他并不知道,他的脸色现在是不自然地潮红,一直到脖子都是淡淡的粉色。   杨悠明沉默地看着他。   夏星程盯着前面的实木茶几,说:"我晚点回去吧,等他们都散了。"   他说完,杨悠明迟迟没有回应,他感到有些无措,抬起头朝杨悠明看过去的时候,听到杨悠明说:"今晚在这儿睡吧。"   夏星程愣住了。   杨悠明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外面的热闹一点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夏星程没有办法思考,他脑袋里面一时间像是空的一时间又像是太多东西乱成一团。他只知道杨悠明让他在这里住下来,他没去想杨悠明让他睡床还是睡沙发,也没去想如果他睡了这栋别墅杨悠明是不是要换一个房间。   他只是不能也不想拒绝杨悠明,在茫然中点头说:"好。"   杨悠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衬衣的下摆已经从裤腰里抽了出来,微微有些褶皱,却另有一种不羁的性感。   他一只手伸在裤子口袋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夏星程说:"去楼上休息吧。"   夏星程站起来,听从杨悠明的吩咐朝二楼走去,他刚刚踏上楼梯,便听到一楼传来敲门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人,从这个角度看不到。   杨悠明似乎去开门了,但是很快房门又关上。   夏星程已经走到了二楼,才发现二楼卧室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这栋别墅的露台方向是朝海的。   卧室和露台中间的玻璃门是开着的,能感觉到饱含着水份与盐分的海风从远处吹拂过来的感觉,也能清晰听到海浪不断起伏涨落的声音。   夏星程下意识朝露台房间走去。   当他刚刚踏进露台的时候,听到杨悠明在背后喊他:"星程,过来。"   夏星程立即回过头去,看见杨悠明手里端着一个碗,正站在楼梯口。   他于是又走了回去。   杨悠明手里的碗还冒着热气,碗里放着一个小勺,等夏星程走过来了,他把碗递给夏星程,说:"我让酒店送了一碗南瓜小米粥,趁热喝了吧。"   夏星程接过来,低头看着碗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谢谢。"   杨悠明没有说什么,转身又直接下了楼。 第55章   夏星程在床边坐下来,把杨悠明给他送来的粥慢慢喝了。南瓜的味道清甜,小米粥细腻软糯,他一口一口地喝着,感觉到温热的粥沿着喉咙滑下去将空荡荡的胃逐渐填满。   可是胃填满了又如何,那种被他掩藏在心底里的空虚一旦撕开了虚伪的表象,就越发清晰,无论如何都无法填满。   夏星程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朝露台走去。   外面一片漆黑,灯光能映照的范围十分有限,明明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可是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够听到海风和海浪的声音,然后在脑海里浮现那种苍茫悠远的景象,这种空旷无际让人的心胸也开阔起来,就好像在雄伟壮阔的自然前面,人类渺小得不值一提。   这让夏星程有一瞬间想要完全融入黑暗中的自然,他身上单薄的浴袍被海风撕扯着,仿佛也变成了负担,他几乎想要冲动地撕破一切束缚从露台上跳下去,就这么让自己随心所欲一次。   可是他不行,就算是一片漆黑,他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潜伏着别的眼睛正在冷漠地看着他,一旦撕破了束缚不顾一切跳下去,那么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终究只能走在人生的正轨上,不敢偏离一步,因为那代价太大,他承受不起。   夏星程站到全身都凉透了,从露台上退回来,伸手关上了玻璃的推拉门,又关掉了二楼的灯。   他不知道杨悠明在做什么,也不知道杨悠明会不会上来睡觉,但他仍是只占据了半张床和被子的一半,将另一半空出来。   静静躺下来之后,夏星程发现隔着玻璃门他还是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也时不时能听到从别墅外面泳池边传来的笑声,但是海浪声似乎更近更清晰。一楼还有灯光,但是听不到动静,他好像没有听到杨悠明出门,却不敢肯定他还在不在房子里。   过了一段时间,夏星程估计有十多分钟,一楼的灯突然关了,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夏星程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听着一楼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二楼只有这一张床。   正因为清楚知道这个事实,夏星程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听从脚步声来捕捉杨悠明的路线。   杨悠明上楼来了,走到床边停了下来。   夏星程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一侧窗户透射进来的路灯灯光,他眼前浮现杨悠明站在床边的身影。   他不敢动,害怕自己一动杨悠明就会离开。   结果杨悠明并没有走,而是掀开了空着的半边被子躺到床上。   夏星程感觉到那一侧的床铺微微下沉,然后他闻到了夹杂着沐浴露香味的水的味道,杨悠明刚刚洗了澡。   这张床很宽,被子也很宽大,他们明明并排躺着,盖着同一床被子,却彼此都没碰触到。   杨悠明躺下来之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夏星程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不安地翻了个身,他浴袍的腰带早就蹭松了,浴袍敞开着同赤裸区别不大。   可他即便翻身,还是小心地不敢碰到杨悠明。   杨悠明这时开口轻轻说了一句:"没睡着?"   夏星程回答他说:"嗯,睡不着。"   杨悠明也翻身面对着他,对他说:"早点睡吧,你累了。"   夏星程无意义地反对杨悠明:"我不累。"   杨悠明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还想出去吗?"   夏星程稍微愣了愣,说:"我不去。我想待在这儿。"说完他就意识到第二句话自己不该说的。   杨悠明又沉默了。   夏星程难耐地将两条腿弯曲起来,他说:"我明天早上没衣服穿怎么办?"   杨悠明说道:"我把你的衣服交给酒店员工送去洗了,明天早上烘干了送来。"   夏星程静静听了,过一会儿问道:"内裤也送洗了?"   杨悠明说:"我让他送新的,一样先清洗消毒烘干。"   夏星程"嗯"一声,轻轻说道:"谢谢明哥。"   他们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夏星程不甘心就这么睡去,可他又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和杨悠明说的,他不愿意随意开始话题让自己显得很刻意。   结果杨悠明先开口问他:"好些了吗?"   夏星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在黑暗中看着杨悠明的轮廓,"什么?"   杨悠明说:"胃好些了吗?"   夏星程这才明白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按在自己上腹,说:"好多了。"   杨悠明没有继续说话。   夏星程咬一咬嘴唇,问他:"明哥,为什么一个人来的?"   杨悠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过了一会儿反问了一句:"我该跟谁来?"   夏星程微微屏住呼吸,然后用了不小的力气说道:"你太太。"   杨悠明没有说话。   夏星程先是在等待,结果等了很长时间他发现杨悠明不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了,他却不死心地抬起头,稍微凑近杨悠明一些,说:"为什么你们不一起来。"   他们距离近了,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杨悠明一直是平稳而冷静的,他说:"她不愿意来就不来了。"   夏星程鬼使神差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明哥,你们还好吗?"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压在夏星程心底的疑问,他叫自己不要去想,但时间过去越久,这个疑问不但没有消除,反而不断扩大,到这一刻他看不清杨悠明的脸,才压抑不住问出了口。 第56章   夏星程在黑暗中努力看着杨悠明,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又看不真切。   杨悠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朝夏星程伸出一只手,那只手落在他锁骨旁,抓住了他胸前敞开的浴袍的边缘,手指夹着边缘柔软的布料往下滑去。   夏星程愣住了,他一动也不敢动。   杨悠明的手指一直滑到接近他上腹的位置才停下来,将浴袍往中间拉,然后又用手指夹住浴袍的另一边,也朝中间拉拢。   夏星程原本大大敞开,一直延续到被子里面的白皙的胸腹便被浴袍给完全遮住了。   杨悠明说:"睡吧。"   夏星程不甘心,他胸口激烈起伏,抬了抬手又放下来,想要追问一个答案,他唤道:"明哥——"   "很晚了,"杨悠明打断他的话,用一种不容违逆的语气。   夏星程顿时闭上了嘴,他看杨悠明翻个身背对他,于是只能深深呼出一口气,也躺平了闭上眼睛。   他心绪复杂,那些躁动的感情和纠缠的疑问让他心跳一直不能平复,甚至这么安静躺着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且明明身体疲惫至极,大脑却很清醒,他反复想着关于杨悠明的事情,后来甚至不甘地将浴袍给脱了扔到床外面,就这么全身赤裸着跟杨悠明睡在同一床被子里。   可是杨悠明没有再给过任何回应,夏星程连他是不是睡着了都不知道。   就这么不平不甘地躺着,到后来夏星程还是逐渐意识模糊,慢慢陷入了沉睡。   等到夏星程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睁开眼睛,先是痛苦地按了按额头,忍受醉酒过后的头痛,然后他发现自己裹着被子睡在大床的中间,头都陷入了两个枕头之间,而身旁的杨悠明已经不见了。   夏星程在床上坐起来,他伸手捂住脸。昨晚他喝多了,但是并没有醉得太厉害,说的话做的事自己都还记得很清楚。只是有些话有些事,在酒精和黑暗的双重掩护下他也许能够敢说敢做,但是一旦清醒地暴露在了白天的阳光下,他又什么都不敢了。   他安静坐了一会儿,昨晚睡前喝得那碗小米粥转化成了清晨的尿意,他把被子掀开一半,发现自己内裤都没穿,而且有些晨起的尴尬状况,又连忙盖住被子,侧身去找丢在床边的浴袍。   结果浴袍也不在。   夏星程快要憋不住了,他探头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视线范围内都没发现杨悠明的踪迹,于是掀开被子赤裸着下床,想要直接去楼下的卫生间。   结果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到楼梯口,便遇到了杨悠明正要从楼下上来。   杨悠明抬眼看到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夏星程连忙转身跑回床边,用被子把自己完全遮起来。   等到过一会儿杨悠明上来,看到他裹着一床被子,只露出一张红得仿佛要滴血的脸在外面。   杨悠明手里拿着酒店送来的夏星程的干净衣服,他什么都没说,把衣服给他放在床边,又转身离开了。   夏星程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匆忙穿上衣服朝卫生间跑去。   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看见杨悠明站在一楼客厅的大落地窗前面,正在看着外面的游泳池。   夏星程没办法忘记刚才尴尬的一幕,他走到杨悠明身边的时候又一次脸红了,小声喊道:"明哥。"   他身上是昨天那件藕粉色T恤,但是头发已经乱了,眼镜也不见了。实际上不见的不只眼镜,他的房卡手机都没在身边,昨晚丢在泳池旁边后来就一直没去拿,也许是被谁一起带走了。   杨悠明看了他一眼,问道:"睡得还好吗?"   夏星程说:"挺好的。"   杨悠明点了点头,"去吃早餐吧。"   夏星程问道:"我们一起吗?"   杨悠明闻言问了一句:"不想吃?"   夏星程连忙说道:"想吃,我们一起去吧。"   从杨悠明住的别墅出来,夏星程特意看了一眼泳池旁边,没见到他的东西,于是想着等会儿去找韦泽晖还是去找覃雪月问问。不过不管找谁,他都得去跟覃雪月道个歉,昨晚的事情虽然是意外,但是他太不给覃雪月面子了。   有人在沿着泳池边缘晨跑,距离这边还有点远,但是能看清是个年轻男演员。   那个人一边跑步一边朝他们这边张望。   夏星程默默地跟着杨悠明去了早餐的自助餐厅,进去便看见陈海阑和尤纾、蔡美婷坐在一起,已经在吃早饭了。 第57章   夏星程其实已经饿了,但是有杨悠明在身边,他就没办法把心思放在吃饭这件事上,只用盘子随意盛了一点炒面,拿了一杯牛奶,跟着杨悠明朝用餐的座位方向走去。   杨悠明径直去了陈海阑他们那桌,夏星程也只好跟过去,等到走近了,他才发现这一桌除了陈海阑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叫丁文训,是个知名度很高的男演员,同样是三十多岁,不过不像杨悠明那样演技得到了各界一致认可,反而是作品不如名气,有些不温不火。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在演艺圈露过面了,据说是去国外读书,学了几年导演。   昨天陈海阑婚礼的时候夏星程还没见到他,不知道是昨天半夜还是今天清晨赶过来的。   等到夏星程走近了,杨悠明还没开口,蔡美婷便为夏星程介绍道:"星程,这位是文训哥,刚从美国赶回来的。"   夏星程把盘子放在桌上,微微弯着腰朝丁文训伸出一只手:"久仰大名了,文训哥你好,我是夏星程,叫我星程就好。"   蔡美婷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嘴,嘴唇上的口红还完整保留着,她说:"星程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年轻演员。"   丁文训站起身跟夏星程握了握手,"听说过,幸会。"   杨悠明显然跟他很熟悉了,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丁文训回答道:"凌晨的飞机,赶过来都三点多了,可惜没赶上老陈的婚礼。"   夏星程在杨悠明身边坐下来,感觉到这种场合自己插不上话,默默地用筷子夹炒面吃。   杨悠明奇怪地问陈海阑:"你太太呢?怎么一早就把新娘子丢下了?"   陈海阑笑着说道:"我一早醒来看到文训说他到了就起床陪他吃早饭了,老婆还在睡觉,没吵她。"   丁文训他们似乎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没怎么动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只坐着聊天,他说:"他老婆还年轻,当然怎么都睡不够,不像老陈年纪大了,一早就睡不着,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可以陪他。"   陈海阑听了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这话我就当在说你自己了。"   夏星程不禁抬眼望了一下,整个餐厅除了他以外,确实没见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坐在这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是杨悠明,他大概被尿憋醒了也不过去上个卫生间,然后回来继续睡觉,夏星程一边想着,一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当他放下杯子的时候,杨悠明看他一眼,然后抽一张桌上的纸巾给他。   夏星程愣了愣,伸手接过来时看见坐对面的尤纾对他指了指嘴唇,他看一眼玻璃杯上自己的倒影,发现嘴唇沾了白色的奶渍,连忙用纸巾擦掉了。   陈海阑这时候突然问夏星程:"星程昨晚睡得还好吗?"   夏星程应道:"挺好的。"   陈海阑点点头,"我怕镜元他们开玩笑没有分寸。"   夏星程对陈海阑笑着说道:"怎么会,就是大家一起闹着玩的。"   蔡美婷问夏星程:"怎么一早就碰到明哥了?"   夏星程这回不敢随便回答了,他朝杨悠明看去。   杨悠明拿的早餐是油条和咖啡的奇怪组合,他姿态漫不经心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说:"星程昨晚喝醉了被我捡到了,我看他站都站不稳,就让他在我那里睡了。"   夏星程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蔡美婷瞪他一眼:"又给明哥添麻烦!"   夏星程只好笑了一下,说:"明哥,对不起,实在是喝多了。"   丁文训闻言,露出好奇神色,"你们怎么那么熟悉的?"他和杨悠明关系不错,之前就没怎么听过夏星程,那句听说过也只是客套而已。   杨悠明说:"我们一起合作了何征一部电影。"   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陈海阑继续说道:"那段时间你没在国内,就在星程跟我还有尤纾一起录节目之前,何征那部戏刚刚杀青。"   杨悠明抬起手,按在了夏星程肩上,"何征钦定的男主角。"   丁文训看夏星程的眼神跟刚才似乎都有了差别,他感兴趣问道:"所以星程是一番男主,杨悠明你是男二?"   杨悠明笑了笑,说:"算是吧。"   夏星程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转到他的身上,他有些不安,只能够停下筷子陪着笑容。   杨悠明用刀叉切油条,动作优雅的仿佛在切牛排,他吃了一小截油条,又不急不慢地喝一口咖啡,问丁文训:"你的电影演员选好了吗?"   丁文训摇摇头,"还在接触。"他正在计划筹备自己导演的第一部 电影,之前跟杨悠明和陈海阑都聊到过,他说:"你给我推荐几个有演技的年轻演员吧。"   杨悠明放下咖啡杯,突然笑了笑。   尤纾听杨悠明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杨悠明看,这时候忍不住去看蔡美婷,正好蔡美婷也转头来看她,两人神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在杨悠明开口之前,陈海阑先明白了杨悠明的意图,他笑着说道:"眼前这么好的演员,还需要悠明给你推荐?"   夏星程表情愣愣的,心脏却抑制不住狂跳起来。 第58章   令夏星程心脏激烈跳动的,不是可能会有的一个出演电影的机会,而是杨悠明正在为他争取这个机会。   他努力抑制住转头去看杨悠明的冲动,害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眼神会出卖自己的情绪。   杨悠明还是一副平静模样,似乎是已经吃得饱了,把餐具放到一边,身体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丁文训。   丁文训对夏星程表示了不小的兴趣,不过没有当场定下什么,只留下了联系方式,让夏星程去试镜电影的角色。   等到这顿早饭吃完,杨悠明对陈海阑说:"我先走了,回去了再聚。"   陈海阑站起来想要送他。   杨悠明说道:"不必了,你陪文训。"   陈海阑没有坚持。   这时,蔡美婷对夏星程说道:"星程,你给你明哥添了那么多麻烦,还不去送送他。"   夏星程已经站起来了,他对杨悠明说:"我送你。"   杨悠明没有拒绝,再一次跟这一桌的人告别,便离开了餐厅。   夏星程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离开餐厅不远便见到杨悠明停下来,转回身看着他说道:"不用送了。"   "明哥,"夏星程也只好停下来,他有很多话想跟杨悠明说,但又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杨悠明双手伸在裤子口袋里,后背挺直,逆着晨光看着夏星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好好演戏。"说完,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夏星程下意识追了几步,停下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又一次追了上去。   杨悠明回到别墅,他的行李很少,已经收拾好了只有一个旅行包放在一楼的沙发上。这一次他没有带助理过来,等会儿只有一个司机送他去机场。   夏星程站在门边上看着他。   杨悠明提着包走出来,他经过夏星程身边的时候没有再看他。   可是夏星程主动伸手抓住了杨悠明的手,他握着杨悠明的手掌。   杨悠明不得不停了下来,他看着夏星程的脸,掌心转动握住了夏星程的手,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很快松开手,说了一句:"听话。"   夏星程只能松开了他,看他在自己面前逐渐走远。   直到已经看不见杨悠明背景了,夏星程将头重重抵在门框上,埋着头看自己被杨悠明握过的手。   他那只手缓缓握拳,刚才的触感还停在手心里,微热也微微发痒,他沉沉叹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脸。   后来,夏星程去找到韦泽晖,问他的手机。   韦泽晖还没睡醒,房间里光线昏暗,夏星程隐约听到还有别人的动静。   他的手机不在韦泽晖那里,韦泽晖叫他去找覃雪月。   覃雪月倒是已经起床了,但是还在生他的气。   夏星程哄了她好一会儿,覃雪月把装在袋子里的夏星程的手机、眼镜还有房卡一起还给他,同时问道:"你昨晚在哪儿过的夜?"   对于这个问题,夏星程没打算回答,想要蒙混过去。   覃雪月说:"我不是看你进了旁边的别墅吗?后来我去找过你,结果是杨悠明住的房间,他说没看到你,我就不好意思坚持了。"   夏星程心想那时候大概他还在洗澡,于是说道:"我喝太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覃雪月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倒是从酒店去机场的时候,夏星程跟着尤纾和蔡美婷一辆车,他坐在副驾驶,尤纾和蔡美婷坐在后座。   尤纾拍了一下夏星程的座椅靠背,笑着说道:"可以啊,小夏。"   夏星程假装听不懂,"嗯?"   蔡美婷说:"我都没听说丁文训在筹备拍电影。"   尤纾说道:"他们有他们的圈子,丁文训跟陈海阑、杨悠明的交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而且据说比起演戏,丁文训在导演上更有天赋。"   蔡美婷若有所思,她问尤纾:"你知道丁文训打算拍部什么题材的电影?"   尤纾说道:"我不清楚,不过丁文训家里背景你知道,他要拍电影肯定很多人看好,对小夏来说能出演绝对是个好机会。"   话题又回到了夏星程身上。   蔡美婷从后排看着夏星程的侧脸,笑着说道:"公司有你这种艺人我真是省心,杨悠明亲自帮你拉资源,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尤纾一只手撑着脸,"我印象中杨悠明是表面客气内心冷淡那种人,倒真是没想到小夏跟他合作过一次,他就愿意提携,也是很不错了。"   蔡美婷说:"星程会做人。"她倒是完全不提那次夏星程打了杨悠明一耳光,自己亲自去请杨悠明吃饭道歉的事。   夏星程被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颊发烫,忍不住将车窗打开一条缝,让风吹在脸上才能冷静下来。 第59章   黄继辛用钥匙打开夏星程家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夏星程侧躺在客厅的地面上,他吓了一跳,慌忙上前的同时看见夏星程放下本来挡住眼睛的手臂,朝他看过来,才松了一口气,说:“大冬天的,发什么神经?”   夏星程在地上翻了个身,从左侧躺着换成了右侧躺着,他说:“继辛,我好像快死了。”   黄继辛走到他面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腰,骂道:“滚!”   夏星程昨天去丁文训那里试镜了,他还没有看过剧本,只听说丁文训要拍的是一部喜剧片,可是试镜的内容却是让他演了一段一个年轻大学生突然发现女朋友死了的场景。   那时候夏星程其实是有点懵的,他只问了丁文训一个问题:“我爱她吗?”   丁文训想了想,回答他道:“你挺喜欢她的,说爱有点太重了。”   因为是无实物表演,也没有人和他对戏,夏星程自己设计场景,他在大学校园里看见一群人在围观跳楼自杀的女生,走过去发现那个人是自己的女朋友,瞬间惊愕地冲过去但是被保安拦了下来,他一边说“那是我女朋友,能不能让我过去”,一边红了眼眶。保安无论如何不让他通行,他抓住保安质问有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掏出手机来打急救电话。   这段表演结束之后,丁文训没有当场表态,可是夏星程觉得自己的表现很不好。   他本来就不是表演技巧熟练,随时随地能够进入情绪的演员,真正让他摸到了表演的大门正是从拍摄《渐远》这部电影开始,他不断地翻看剧本,在场景里面幻想情节,慢慢才让自己融入方渐远这个角色。   所以这么一段即兴表演结束,他感到一点把握都没有,而且当时看丁文训的表情也不是很满意。   从昨天试镜结束回到家里,夏星程就一直情绪低落,陷入了自我厌弃中。   黄继辛现在过来,还能看见他丢在茶几上已经喝干了的红酒瓶。   夏星程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黄继辛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他说道:“至于吗?”   夏星程一只手按在胸口,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他说:“至于啊。”   “一部电影而已,”黄继辛为自己点了一根烟,舒舒服服地倚靠在沙发椅背上,为夏星程分析,“丁文训第一次拍电影,谁知道拍出来是不是烂片,他演了那么多年戏,也没看他演出多大的名堂来。”   夏星程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相信他。”   黄继辛没听明白,“什么?你相信谁?”   夏星程其实要说的是他相信杨悠明,这个试镜的机会是杨悠明为他争取来的,既然杨悠明推荐他去,说明杨悠明是看好丁文训作为导演的能力。   而且杨悠明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如果他不能把握那就实在太遗憾了,他都可以想象到时候杨悠明会对他有多失望。   “不行,”夏星程翻个身起来,他摸到自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按开了在里面找丁文训的电话号码,“我给丁导打个电话,让他再给我一个机会。”   黄继辛连忙站起来阻止他,直接把他的手机抢了,“昨天才试镜,今天就一定要人家给你一个结果,至于吗你?”   夏星程盘腿坐在地板上。   黄继辛蹲下来,奇怪地看他:“你这几天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你去参加陈海阑婚礼,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夏星程说道:“没什么。”   黄继辛说:“我听蔡总说,丁文训这个电影,是杨悠明介绍你去的?”   夏星程垂下了目光,没有回答他。   黄继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我真是没想到杨悠明人还是不错的,那次你得罪他了,我还一直有点为你担心,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夏星程并没有接黄继辛这个话题,他在地板上默默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说:“无论如何我也要抓住这次机会。你去找人帮我打听一下丁导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打算,我们也好想办法应对。”   黄继辛看劝不住他了,只能去找丁文训那边导演组的人打听消息。   结果过了两天,黄继辛不只给夏星程带回来了消息,还带来了电影的剧本。   丁文训第一部 导演作品,暂定名为《谋杀事故》,是一部荒诞喜剧片,故事的主角是一家人:一个中年富翁在原配妻子过世之后娶了年轻漂亮的新老婆,他家里还有一对儿女,儿子在读大学,女儿高中即将毕业。富翁的公司运营出现了问题,需要一笔周转资金,他把家里的豪宅抵押了尚且不足,回家看到年轻的老婆对他不闻不问只顾挥霍钱财,于是动了心思想要杀了老婆骗取巨额的保险金。与此同时,富翁的老婆勾搭上了一个年轻英俊的情夫,她越发嫌弃现在的丈夫,和情夫合计想要杀了富翁取得富翁遗产然后两人双宿双飞。   于是这个家里同床异梦的夫妻两个策划了一连串事故都想要让对方死于意外,再加上儿子风流纨绔,高中生女儿暗恋后妈英俊的情夫,整个故事荒诞而又夸张。   黄继辛给夏星程带回来的剧本只有整个故事梗概以及富翁儿子——钱程锦这个角色的所有场景和台词,说是丁文训让他先看剧本,下个星期再去试镜,就试钱程锦发现女友意外身亡这一幕戏。 第60章   夏星程熬了一个通宵把剧本看完,把关于自己所能想到的钱程锦这个角色的一切作了细致的笔记,就是当年高考他也没有那么努力过。   与那一次试镜的即兴表演不同,这一次他对于钱程锦这个角色有了完整的了解,知道他的性格,对于父亲、继母和妹妹的态度,以及他与女朋友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了女友死亡的前因后果。   在第二次试镜之前,夏星程在脑袋里面还原这个故事和钱程锦这个人物,一直将自己沉浸在其中,直到试镜当天再次站在丁文训面前。   在夏星程的设想中,当时的环境应该是黑暗而安静的,他突然在客厅里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人,第一时间是不敢确认,然后慢慢走过去,同时会去戒备地看周围的环境。   直到他走近了,确定地上的人是他的女朋友,他立即跪坐在地上把人抱起来,用力摇晃她,压低了声音喊她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   夏星程缓慢而颤抖地伸出手去试她的鼻息,在确认她已经停止呼吸的瞬间,他脸色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报、报警,”他对自己说,相比起惊慌难过,他更多的竟然是感到恐惧,他从口袋里掏手机,结果没有拿稳,手机掉到了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滑开一段距离,他连忙扑过去要捡手机,却看到了眼前出现一双皮鞋,他缓慢而惊恐地抬起头来。   丁文训就在这时候喊了停。   夏星程额头的冷汗还没有完全收敛,他深呼吸几下,从地上站起来。   丁文训的神情与上一次试镜结束完全不一样了,他对夏星程的表演似乎很感兴趣,“你为什么觉得钱程锦在这个时候的情绪是恐惧站了上风?”   夏星程抬起手,用袖子擦额头的汗水,“我只是不断地想象当时的环境,他回去家里偷东西,本来就是神经紧绷,在这之前他已经察觉到家里有人,周围又是一片黑暗,他对女朋友感情也不深……”   丁文训一边听着一边在面前的笔记本上做记录,他后来把笔放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夏星程的方向伸出一只手。   夏星程连忙上前握住丁文训的手。   丁文训说:“我充满诚意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电影。”   夏星程感觉到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他点点头说道:“我很荣幸。”   结束之后,夏星程躲进卫生间抽了一根烟,对于这次试镜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到现在精神放松了,可是脑袋里却依然在不断地重复刚才的画面。   他过去并不知道,自从他拍摄《渐远》,一直反复告诉自己要沉浸入场景和角色之后,他才逐渐发现自己是个情绪很容易受到影响的人。或者可以换个说法,他很容易接受心理暗示,然后陷入进去难以自拔,可是为了拍好一部戏,他又不得不反复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就像现在,试镜结束了他依然没能完全摆脱刚才那种恐怖的情绪,这几天他重复的心理暗示让他一静下来,脑袋里便全部是想象中漆黑阴暗的环境,躺在客厅中间的女朋友的尸体。   他待在卫生间的隔间里,把门关上了隔绝外界的环境,不想让人察觉他现在的状态,手机丢在口袋里响了好几次,是黄继辛给他发微信问他能不能走了,他一直没有回复,只将额头抵在掌心,闭着眼睛平复思绪。   过了一会儿,夏星程听到有两个人从外面进来,他们似乎在小便,同时在聊天,其中一个人说道:“为什么会有第二次试镜?我以为丁文训不满意那个姓夏的。”   另外一个人说:“我听说夏星程之前拍了何征的电影。”   “那又怎么样?”   “他今天表现确实很不错,我看丁导还是很满意的。”   “听说是蔡美婷公司的人,是背后有人给的资源吗?”   这时候,其中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压下去了,“我倒是听说不是因为蔡美婷,而是因为杨悠明的关系。”   “杨悠明?”先前那人的语气十分诧异了。   “而且第一次试镜丁导不是不满意吗?说是杨悠明又给他争取了一次机会,剧本都给了,这次试镜才通过那么顺利。”   他们两个人聊完了八卦,也刚好上完厕所洗了手,一前一后拉开门出去了。   夏星程坐在马桶盖上,倒是因为听到这段对话,一下子从角色的状态抽离了出去,他抬起手,又深深吸一口烟,掏出手机来给黄继辛打了个电话,说:“我有点事情想找丁文训聊聊,等会儿给你打电话。”   说完,他从隔间里出来,站在洗手台前仔仔细细洗了个手,又沾了些水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朝外面走去。   夏星程邀请丁文训一起吃晚饭,他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丁文训可能会拒绝,那么他会提出换个时间,结果没想到丁文训答应得很干脆,而且跟他说也正好有些话想要跟他聊一聊。   于是夏星程给黄继辛打电话让他订一家餐厅,他和丁文训一起离开去吃晚饭。 第61章   黄继辛是个办事很妥当的人,他给他们定的餐馆环境幽静而相对隐蔽,可以让夏星程和丁文训两个人在包间里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而他把他们送过去之后就先离开了,临走之前让夏星程吃完饭给他打电话。   夏星程和丁文训把外套脱下来交给服务员挂在靠墙的衣架上,事先预定的菜已经摆上桌面,服务员离开包间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丁文训坐下来,抬起手挽毛衣的袖子,听到夏星程问他:"丁导,你给我机会演这部电影是因为杨悠明的关系吗?"   夏星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语气很严肃。   丁文训笑了一下,"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夏星程没有笑,他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没想到杨悠明会为他争取第二次试镜的机会,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抓住了心脏用力拧了一把,不疼但是酸胀得厉害,那些压抑的情感本来就找不到出口,现在更是沉沉堵在胸口;另一方面,如果第二次试镜最终通过是因为杨悠明的这层关系,那比起试镜失败会让他更加感到无地自容,他不知道自己在杨悠明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没用的形象。   丁文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你不用太在意。"   夏星程听到他话的开头便是心里一沉,这句话说明接下来丁文训对他说的话也许会很难听,他只能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摇了摇头。   丁文训说:"第一次试镜我对你其实挺不满意的,之后我给悠明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跟何征是怎么把你看上的。他听了之后跟我说你入戏需要时间,建议我把剧本给你,然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试试。"   夏星程忍不住问道:"他……只说了这些吗?"   丁文训点点头,"我刚开始不相信,主要是不相信你,因为从海阑婚礼回去之后我就找了部你之前的电视剧作品来看。"   夏星程莫名觉得有些丢脸。   丁文训又继续说:"可我相信悠明,我第一次见他推荐年轻演员,也能够听得出他语气里的信任。事实证明,他还是没看走眼。"   夏星程双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上,静静听丁文训说话。   丁文训斜靠在椅背上,看着夏星程说道:"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杨悠明又没给我投资电影,他介绍演员试镜没问题,要决定结果就没那么容易了。要不你去叫他给我投资,我可以考虑再让他安插一个演员进来。"   夏星程不得已笑了笑,说:"丁导说笑了。"他拿起勺子给丁文训的汤碗里添汤,"吃东西吧,等会儿凉了。"随后又问道:"丁导说有话想要跟我说,不知道是什么事?"   丁文训回答他说:"就是说说电影和角色的事情,不急,可以边吃边聊。"   房间里面空气温暖,夏星程感觉到丁文训不是难相处的人,而且之前把话说开了于是也逐渐放松下来。他们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夏星程还陪着丁文训喝了点白酒。   这顿饭吃到后来,丁文训在三分醉意之下,开口感慨道:"悠明对你真的不错了。"   夏星程朝他看去。   丁文训歪着脑袋,领口朝两边松开,"他这个人吧,其实不容易交心。那么多年朋友了,很多事情他也不一定和你说。"   夏星程想了想,他发现自己不能很客观地评价杨悠明,只能浅淡说了一句:"我觉得他很温柔。"   "温柔吗?"丁文训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他手指敲了敲桌面,"以前我们一起接触过的人,对他的评价一般都是疏离,也有觉得他冷淡的,说他温柔的,那么多年好像除了你就只有——"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大概是鼻子发痒,抬手捂住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夏星程从桌上抽了纸巾递给他,心情迫切地想要听他接下去的话。   可是丁文训用纸擦了擦嘴,说了声"谢谢"之后,就好像忘了刚才说的话,没打算继续下去。   夏星程不得不去追问:"丁导,你说除了我还有谁?"   丁文训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说:"谁?他老婆啊,以前袁浅也说他温柔。"   听到这个名字,夏星程陡然间呼吸一滞,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抽走了,从胸口一下子凉到手指尖,他收回桌面上的手,怕丁文训看到他手指微微颤抖,咬牙问了一句:"他们现在感情也很好吗?"   丁文训回答道:"我不知道,应该还不错吧。只是很久没见过他们一起出来吃饭了。"   后来丁文训又说了些什么,夏星程就不太记得清了。   那天晚上回去,夏星程洗了澡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他的手机就放在前面,他盯着看了很久却不敢伸手去碰。   这件事情哪怕是出于礼貌,他也需要给杨悠明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说一说试镜的结果,并且表达谢意。其实还远远不够,杨悠明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请吃一顿饭也一点不为过。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杨悠明就是他的万丈深渊,哪怕往前一步,他怕自己也再回不来了。   他不知道杨悠明对他的好是出于什么心思,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下去,干脆利落地了断其实是对自己好。   夏星程把杨悠明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删掉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抱着头躺倒在床上。温柔又怎么样?杨悠明的温柔又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对,应该说本来就不该属于他,是他太贪心了。   夏星程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眼睛微微有些红,也只是有些红而已。   电影还有主要角色还没有最终敲定,前期筹备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夏星程至少会有两到三个月的空档期。   之前他参与录制的那档综艺节目反响很不错,在网上有一定的话题度,也给夏星程吸引了不少新的粉丝。公司有趁热打铁的想法,希望能让他继续上点综艺节目填补空档。   这时恰逢年末,各种时尚活动、颁奖典礼接踵而至。夏星程收到了电视台举办的国内最大的电视剧颁奖典礼邀请,作为表演嘉宾上台唱歌,而且是和覃雪月对唱情歌。   收到邀请的时候,夏星程向黄继辛抱怨:"凭什么我要去表演节目啊?至少也该给我颁个奖吧?"   黄继辛懒洋洋回答他道:"可能怕给你颁了奖你会在网上挨骂吧。"   夏星程更不高兴了。   黄继辛说道:"就是蹭一下综艺节目的热度,而且是他们电视台自己的综艺嘛。"   夏星程躺在沙发上,把头努力往后仰,"我不是很想去。"因为昨天他上网的时候看到有黄牛透露消息,说是这次颁奖礼请了杨悠明去当颁奖嘉宾。他害怕看见杨悠明。   黄继辛没有说话。   夏星程抬头看他,见他坐在沙发上抓着手机一脸呆愣,于是伸展长腿踢了他一下,"怎么了?"   黄继辛转过头来看着夏星程,难以置信地说:"杨悠明和袁浅离婚了。" 第62章   夏星程在听到黄继辛说完这几个字之后陡然间变了脸色,他甚至没有办法去掩饰,只从沙发上一下子坐起来,探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而且他还没有拿稳,手机在茶几边缘磕了一下,他才又紧紧抓住了解开锁屏,下意识打开了微博。   黄继辛一直看着他,神情有些古怪。   其实夏星程还没有打开微博时,手机上的各种APP便已经发出推送,头条新闻都是杨悠明和袁浅离婚的消息。   打开微博之后,更是看到热搜榜第一便是杨悠明和袁浅离婚,而榜单前几名也全部是这个话题相关。   他点开了排第一的热搜,看见热门话题里娱乐营销号发的微博,说据知情人士透露,杨悠明和袁浅已经离婚了,而且这个知情人还说差不多一年前两个人就开始分居,半年前两个人正式离婚,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半年前,也就是说杨悠明在进《渐远》剧组拍戏之前就已经和袁浅离婚了。   夏星程牢牢盯着手机,脸颊因为大脑缺氧而不自觉地泛起红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那条微博,看见下面配了四张图,有两张分别是之前袁浅被拍到和小鲜肉同游日本以及和朋友在外面吃饭的照片,另外两张则是杨悠明拍摄《渐远》期间和夏星程一起吃宵夜那次被偷拍的照片。   这样几张照片放在一起有些莫名其妙的暗示,下面热评第一便是夏星程的粉丝怒骂营销号,要求删了夏星程的照片。   大概是由于这几张照片,热搜榜上竟然也出现了夏星程的名字。   夏星程又将热搜页面往下拉,看见有新闻媒体账号发出来的消息,说经证实,杨悠明和袁浅确实已经离婚有半年的时间了。   看来这个消息已经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夏星程怔怔地低声念道:"他进组之前就离婚了。"   黄继辛一直盯着他看,微微皱起眉头。   夏星程突然退出微博,打开了通讯录,往下拉了十几个名字时猛然间想起自己把杨悠明的联系方式删了,他一下子又愣住,说:"可他不告诉我。"   "夏星程?"黄继辛沉声喊他名字,"你怎么了?"   很长时间以来,夏星程以为他和杨悠明之间最大的障碍是杨悠明的婚姻,他们谁也没资格去破坏这段婚姻;可是现在,事实告诉他这段婚姻其实早就不存在了,杨悠明和袁浅从一开始就已经离婚了,那为什么杨悠明还是要拒绝他?   究竟是这个新闻有虚假的成分,杨悠明和袁浅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内幕,还是杨悠明即便已经离婚,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跟他在一起?夏星程开始觉得额头跳痛,难以思考下去。   黄继辛这时候一把把手机从他手里夺下来了,吼了一句:"你搞什么?"   夏星程抬起头来,并没有因为黄继辛的行为而不高兴,他只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黄继辛说:"我要去颁奖典礼。"   黄继辛神色有些阴沉,到这个时候总能品味出点什么,他说:"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去找杨悠明?"   夏星程把自己的手机抢了回来,他对黄继辛说:"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我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杨悠明和袁浅离婚这件事的热度一直在持续,网络上各种相关讨论和猜测层出不穷。   有粉丝痛心哀嚎的,还刷起了热门话题"男神和女神最终没能白头偕老";也有杨悠明和袁浅的粉丝互相攻击的;而普通网友更感兴趣的还是他们离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夏星程看了一些猜测,有人说是袁浅出轨,给杨悠明戴绿帽子;也有人说其实他们结婚不久就各玩各的,他们之间就是开放式婚姻;甚至还有人说是袁浅不肯要孩子,所以杨悠明提出了离婚。   在各种猜测之下,杨悠明个人和袁浅的工作室同时发了微博,承认两个人已经在半年前离婚,一直没有公开是出于个人考虑,向关心他们的朋友和粉丝们道歉。   夏星程没有去找圈内的人打听消息,他只想要亲口问杨悠明。   而这件事情也引得黄继辛十分不悦,还抽空专门跟夏星程谈了一次,可是夏星程什么都不愿意跟他说,只说自己的事情会自己处理。   黄继辛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之后说道:"你最好脑袋清醒一点。"   夏星程回答他说:"我很清醒。" 第63章   夏星程在颁奖礼的头一天晚上坐飞机到了电视台所在的城市,这一次是黄继辛跟着他一起来的,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机场接到他们,把他们送去了定好的酒店。   这一次受邀来参加颁奖礼的艺人都会住在这家酒店,大部分人都要当天才到,只因为夏星程还要表演节目,所以才提起一天来了。   第二天上午,夏星程和覃雪月一起去录歌,下午在电视台最大的演播厅彩排。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覃雪月已经不记得上次夏星程的冒犯,见了面又亲亲热热挽他的手臂。   颁奖典礼组委会安排他们两个合唱的是一首甜蜜轻快朗朗上口的情歌,彩排的时候,导演希望他们两个能有一些亲密的互动,最后有一个两人头靠在一起,各自抬起一条手臂比心的动作在夏星程看来有些傻气,可是导演觉得效果特别好。   颁奖典礼按照惯例是由陈海阑主持的。   夏星程在后台化妆间碰见陈海阑,陈海阑姿态亲切地拥抱了他一下,然后立即便被导演叫走了。在典礼正式开始之前,夏星程还见到了任镜元。   上一次在陈海阑婚礼上,他们在游泳池边做的那些游戏对夏星程来说不算是愉快的回忆,但是任镜元对他印象却不错,大概是觉得他比较玩得开,便开口约他和覃雪月等到典礼结束一起去吃宵夜。夏星程没有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只说等到时候再说。   夏星程化好状之后,就在工作人员安排下出去了演播厅的坐席先坐下,他们的节目在颁奖礼中途,他要等颁奖礼开始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之后才去后台换服装候场。   这时候,演播厅里超过半数的人已经入场就座,夏星程座位前后左右全是熟悉或者不熟悉的明星艺人,他还来不及坐下,就开始不断地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就在周围都已经寒暄过了,夏星程刚刚来得及坐在椅子上时,他看见了杨悠明。   杨悠明是在电视台台长的陪伴下进入演播厅走向前排坐席的,在今晚的所有艺人里,论地位或许不方便把他和一两个老演员相比较,但是论名气他绝对是最高的。而且,这也是自从杨悠明和袁浅离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他首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夏星程注意到很多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坐在后排的一些观众,已经明目张胆地拿出手机来偷拍他,而原本嘈杂的演播厅有一瞬间稍微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又是比刚才更加纷乱的低声议论。   只有杨悠明依然维持着从容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与台长一起走到前排的座位前,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西服衣扣,才与台长相互礼让之间坐了下来。   不管是应邀的媒体还是电视台内场的摄像头都对准了杨悠明,前方舞台的侧面有一个大屏幕,会直播内场摄像头所拍摄的内容,这时候上面出现的就是杨悠明柔和而冷静的正脸特写。   夏星程的座位在杨悠明后侧方,他不确定杨悠明有没有看见他。这个场景突然让他想起了陈海阑婚礼那次,杨悠明在众人的注目下姗姗来迟,经过他身边时捡起了他的胸花。   又过了没有多久,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夏星程从后面盯着杨悠明一点侧脸看了一会儿又转开头,他闭了闭眼睛,开始回忆等会儿唱歌表演的走位和动作。   过了约半个小时,工作人员来请夏星程去后台候场,他站起身跟着工作人员从第一排座位的右前方进去后台,他在入口通道的地方停了一下脚步,转过头朝杨悠明看去,见到杨悠明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舞台上面,并没有看他,于是他又转回头继续朝前面走去。   等到表演正式开始的时候,夏星程就顾不得杨悠明了,虽然是提前录好了歌对口型,可他不是专业歌手,这种场合还是难免觉得紧张。   舞台灯光明晃晃照在他眼睛上,他专注地找到彩排时每一个位置,认真地完成和覃雪月的互动,至于下面观众席的人,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到最后的ending pose,他满脸笑容和覃雪月合作完成了一个心形,下面观众席传来热烈的掌声,覃雪月兴致高涨,竟然转过头在夏星程脸上亲了一下,那一瞬间掌声变得更加激烈,夏星程还听到了欢呼声和有人吹口哨的声音。   他牵着覃雪月的手,微笑着鞠躬致意,然后两个人一起下台,快要离开舞台的时候,覃雪月凑近他耳朵旁边说了一句什么,其实他没有听清,只听到最后两个字“是吧?”,他假装听到了,笑着回答道:“是啊。”   然后去了后台,夏星程换下表演服,又让化妆师给他补了补因为出汗而微微晕开的妆容,才回去演播厅里坐下来。   杨悠明颁发的奖项是年度最佳电视剧奖,这是整个颁奖礼压轴的重头戏,在他颁完奖不久之后,整个颁奖礼结束,他在媒体记者有机会围上来之前,就在工作人员的陪伴下先离开了。   夏星程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换都没有,但是没有关系,夏星程已经知道了他今晚在酒店入住的房号。   覃雪月的座位距离夏星程很近,她在夏星程离开之前拦住他,说任镜元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夏星程抬起手按住额头,说:“我不舒服,想回去酒店休息。”   “怎么了?”覃雪月显得有些担心。   夏星程说:“从昨天到现在就没休息好,太紧张了,我怕等会儿喝了酒会吐出来。”   正好这时黄继辛已经走过来了,他听到夏星程说不舒服,便说道:“没事吧?那早点回去酒店休息。”   覃雪月不好再阻拦,叮嘱夏星程回去好好睡一觉,如果还不舒服记得去医院。   夏星程道了谢,便和黄继辛一起离开。   黄继辛真以为他不舒服,回到酒店之后,还一直陪他进了房间,问道:“要不要去给你买点药?”   夏星程在床边坐下来,他把领结抽掉,外套和衣领的扣子一起解开,坐在床边对黄继辛说:“没事,你去休息吧。”   黄继辛靠在墙边看着他,“真的没事?”   夏星程把鞋和袜子也一起脱了,盘腿坐在床边,仰起头看着黄继辛:“要不要陪我洗澡?”   黄继辛站直身体,挥了挥手朝外面走,“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夏星程就安静地在床边坐着,听到黄继辛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他一直没有动,又等了将近十分钟,站起来直接赤脚穿进皮鞋里,抬手拨了拨头发朝外面走去。   走廊上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夏星程坐电梯上了两层,从电梯里出来,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杨悠明今晚住的房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第64章   夏星程敲了门之后就站在门外等待着,房间里并没有传来动静,他在等了近半分钟之后,深吸一口气,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这回他听到了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逐渐走到门后,然后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杨悠明在看到夏星程的瞬间,脸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瞳孔却猛地收缩一下,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口敞开袖口也挽起一截,下身是西装长裤,脚上却踩着酒店的拖鞋。   他手按在门把手上没有放开,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夏星程的名字:"星程。"   夏星程双手垂在腿边,站得很端正,他说:"明哥,我有话想跟你说。"   杨悠明看着他,没有动作,"什么?"   夏星程朝他房间内看了一眼,"我可以进去说吗?"   杨悠明似乎是迟疑了片刻,将门完全拉开,站到了旁边,在夏星程走进去之后,他又才关上房门,跟在他身后进去。   这个房间是一个套间,外面有客厅和一个专门的衣帽间,里面是卧室和卫生间,房间有一整年墙是一堵大的落地窗,可以从高处俯瞰城市夜景。   夏星程直接走进了里面的卧室,走到窗户前面,他从落地窗玻璃上可以看到杨悠明在电视柜旁的书桌边停下来,双臂抱住胸前倚靠着书桌。   他转过身面对着杨悠明,说:"你离婚了。"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杨悠明目光微微垂下,落到干净的地毯上,说:"是的。"   夏星程问他:"是在你进组之前就离了?"   杨悠明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回杨悠明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除了家人,我们谁也没说,出于一些私人的考虑。"   夏星程看着他:"我不值得你说吗?"   杨悠明抬眼朝他看过来。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暗黄色的壁灯,光线柔和浅淡,那扇大落地窗只在一侧开了一扇可以开的小窗,此时因为开着空调而紧闭着,于是整间屋子好像跟外界隔离开了,空气也是温暖凝固的,其中混杂了一点很淡的香味,大概是杨悠明今晚使用的香水味。   因为杨悠明没有回答,所以夏星程朝他的方向走近一步,逼问他:"值得吗?"   杨悠明终于开口了,他声音低沉醇厚:"不是值不值得,而是没有必要。"   夏星程被他这句话伤到了,他步步逼近,一直走到杨悠明的面前,微微仰起头与他对视,直率地说:"你伤到我了。"   杨悠明手臂从胸前放下来,两只手分开身体两侧按在书桌边缘。   夏星程点了点头,他好像在安慰自己:"没必要,没关系,"他接着又说道:"我可以问你们为什么离婚吗?"   杨悠明这回直接回答他:"性格不合。"   夏星程不明白,看着他问道:"结婚之前你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性格吗?"   他们距离其实有些太近了,夏星程都能够感觉到杨悠明隔着衬衣的身体的热度,他看杨悠明的眼睛,同时也看他的鼻梁他的嘴唇还有他的喉结,它们都那么好看,牢牢吸引着夏星程的视线不舍得离去。   杨悠明开口说道:"因为恋爱和婚姻不一样,婚姻除了恋爱还有生活还有责任,袁浅以前体会不到,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   夏星程说:"是你要离婚还是她要离婚的?"   杨悠明睫毛扇动一下,"是她,我试图挽回,我推了很多戏想要陪她,可她觉得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夏星程心脏发疼,牵扯到这个胸腔都在痛,他说:"那你还爱她吗?为什么不继续挽回?"   杨悠明说:"决定分居的时候我就放手了。"   夏星程觉得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忍不住要追问下去:"放手不等于不爱吧?"   杨悠明突然抬起手来,把夏星程额前掉落下来的一缕头发轻轻拨开,夏星程晚上做造型头发喷了不少发胶,这时候一缕缕硬邦邦的,就像他今晚那颗一定要逼迫杨悠明到底的心。   把那缕头发拨开之后,杨悠明的手落在夏星程肩上,"星程,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会明白,爱情并不是不可控一定要撞到粉身碎骨的,放手的意思意味着忘却,不去看不去想不执着,感情渐渐也就淡去了。所以朱丽叶和罗密欧的故事只会发生在十四岁,他们才经得起轰轰烈烈。"   夏星程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可他不愿意被杨悠明带着节奏走,他坚持把自己要问的问题问完:"那你对我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动过心?"   杨悠明与他直视的那双眼睛就像一汪深潭,幽深静谧不可见底,他神情本可以冷静毫无破绽,但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闭了闭眼睛,再挣开时,那汪深潭泛起了缓缓的涟漪,他说:"有。"   夏星程眼眶瞬间红了,他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是的他没有猜错,杨悠明是喜欢他的,他没有再去问杨悠明为什么,他只是有些急切地说道:"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今晚让我留下来,要不然你现在就把我赶出去,我再也不来烦你。"   杨悠明屏住呼吸,他仰起头闭上眼睛,嘴唇也不自觉抿紧,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见了刚才的情绪波动,他伸手握住了夏星程的手腕。   夏星程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等待判决的犯人,他看到杨悠明握住他的手,不禁微微怔住,紧接着,杨悠明抓着他朝外面走去。   他被判了死刑。   夏星程呼吸不畅,脚步也跌跌撞撞被杨悠明拉着朝外面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夏星程反手抓住杨悠明停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出去,一旦出了这道门,他再也没有理由来找他了,他还是不甘心。   他嗓音有些不稳地说:"可以给我第三个选择吗?"   杨悠明看着他。   夏星程说:"你跟我睡一觉,就一次,断了我的念头,我也没有遗憾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看在杨悠明眼里一定很狼狈。   杨悠明张口要回答他,夏星程在他把话说出口之前,发了狠说:"你不肯我就立即出去随便找个男人睡,反正都是玩玩而已。"   下一秒钟,夏星程就看到杨悠明神情陡然间变得严厉,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也猛地收紧了。 第65章   杨悠明看了夏星程很久,说:"不行。"   夏星程真的死心了,他一晚上鼓足的勇气在杨悠明最后这句"不行"面前消散一空,他甩开了杨悠明的手,越过他身边朝外面走。   可是杨悠明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说:"你不是和覃雪月很要好吗?你明明更喜欢女孩子的,何必要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尝试。"   夏星程想要反驳他,又觉得累了,再次想要甩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呢?"   杨悠明是他的偶像,是他喜欢和倾慕的男人,他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杨悠明说过话。   "星程,"杨悠明抓住他的手更紧了,"你究竟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吗?那不是真的,那是方渐远投射在你心里的幻影,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感情,是方渐远和余海阳的。他们走不到最后,所以你才需要在我身上找到安慰!"   夏星程眼睛红了,他冲杨悠明吼道:"不是!你凭什么对我的感情下定义?我知道我不是方渐远,你也不是余海阳,我的感情不是方渐远感情的替代品!"他吼完之后又觉得更累,他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声音冷下来说道:"随便吧,你觉得是只是安慰又不肯给我的话,我去找别的安慰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他下了狠心,用另一只手去扳杨悠明的手,可是没想到就在下一秒,杨悠明突然用力把他拉近,吻住了他的嘴唇。   夏星程愣住了。   那不是温柔的安慰的吻,而是炙热而激烈的,显示出一个男人所有占有欲的侵略的吻。   杨悠明嘴唇离开的时候把他抱了起来,贴在他耳边说道:"来吧。"说完,他把夏星程抱到了里间,动作有些粗暴地丢在床上,然后一条腿跪在床边,伸手一颗颗解开衬衣的扣子,这个过程他一直狠狠盯着夏星程。   衬衣里面是杨悠明结实的身体,宽厚的胸膛下面是漂亮的腹肌,细瘦的腰侧人鱼线分明可见,往下延伸一直到被皮带绑缚住的西装长裤内。   夏星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杨悠明,他莫名有些害怕了,下意识用手肘撑在床上往后退。   结果杨悠明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然后帮他脱掉了脚上的鞋。   夏星程胸口激烈起伏,呼吸都显得不通畅了。   杨悠明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从高处俯视他,沉声道:"把衣服脱了。"   夏星程没有动作,他看到杨悠明眼里的自己,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杨悠明说:"你怕什么?不是什么都可以不管,只要能跟我睡一觉吗?"他说完,站直了身体,手指灵活地解开了皮带扣子,然后将皮带缓缓从裤腰抽出来。   夏星程忍不住脸红了,他不懂杨悠明抽皮带的动作为什么会显得如此色情,他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抬手开始脱衣服。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上,虽然知道附近并没有高楼可以看清这边的景象,夏星程还是忍不住朝外面看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杨悠明注意到他的视线,说:"你都敢来这里找我了,还介意被人看到吗?"   夏星程猛然间发了狠,抬起头恨恨看着杨悠明,把衣服全部脱光,又双脚踩在床上,把内裤连同外裤一起脱了甩到地上,他就这么赤条条的坐在床上,挑衅地看着杨悠明。   杨悠明沉默地看了他很久,握着他的手在床边蹲下来,眼神和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他仰着头对夏星程说:"星程,你真的想好了吗?在这段关系中我是该负责任的那个,我不想害你。"   夏星程低头看他,说:"我是成年人。"   杨悠明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握着那只手,过了一会儿埋下头,将那只手贴到自己脸上。   夏星程顿时觉得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杨悠明将脸贴着夏星程的手,就这么静静待了许久,他才慢慢站起来,仍是一条腿跪在床边,弯下腰亲吻夏星程的嘴唇。   这一回的吻是温柔而又深入的。   他们一边接吻,杨悠明拉着夏星程的手贴到自己裤腰的扣子上。   夏星程明白了他的示意,呼吸急促而又微微颤抖地用手指解开那颗扣子,然后缓缓拉下拉链。   他不是没有经验的人,相反他交过很多女朋友,他知道如何在床上跟女孩子调情。但是面对着杨悠明他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只能凭借本能做出反应。   他知道他和杨悠明之间的关系现在是不对等的,他不知道杨悠明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可是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他比杨悠明更在乎这段关系。   因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杨悠明脱掉了身上最后一层束缚,覆在夏星程身上。 第66章   房间里的暖气似乎是太充足了,夏星程感觉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整个人深深嵌入柔软的床铺中间。   杨悠明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额头紧紧抵在夏星程肩上,细细密密的亲吻不断落在夏星程的锁骨周围。   夏星程抬手抱着他,能感觉到他肩膀和后背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纠结着,此时此刻显得强悍而有力道。   杨悠明毫无疑问是第一次和男人做这种事情,可他依然是娴熟灵巧的,不同于夏星程过去所有的经验,他能感觉到自己所有节奏都被对方牢牢掌握在手里,浑身无力。   这时候,酒店的大床摇晃得更厉害了,杨悠明身体紧绷,嘴唇贴着夏星程颈侧柔韧的皮肤缓缓游移,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却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吟出声,然后手臂失去了力道,整个人完全压在夏星程身上。   夏星程心理的冲击甚至比生理的冲击还要强大,他紧紧抱住杨悠明,恨不得让他永远都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房间里的暖气似乎是太充足了,夏星程感觉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整个人深深嵌入柔软的床铺中间。   有一点杨悠明其实没有说错,但是夏星程不会对他承认,那就是方渐远和余海阳的不圆满让他更留恋杨悠明。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方渐远,但他在那一场虚幻的恋爱中受到了严重的情伤,他也很清楚杨悠明不是余海阳,正因为不是,所以他更想抓牢杨悠明,这样才能慰籍他所有的情伤。   那么在那场虚幻的恋爱中,受伤的又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呢?夏星程转过头看着杨悠明的眼睛。   杨悠明趴在他身上,头抵着他肩侧的枕头,也偏着头正在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深沉无底。   跟演戏时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们拍亲热戏,不管戏里面余海阳如何沉迷,结束的瞬间杨悠明立即能抽身而出,但是这时候杨悠明却仍是满脸贪恋的气息,呼吸都还是灼热的。   杨悠明就这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用拇指轻轻碰触夏星程殷红的嘴唇。   夏星程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尖碰触到他微微汗湿的指尖。   于是很快,他们又相互拥抱吻在了一起。   不知疲倦的亲热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夏星程蜷缩着窝在杨悠明怀里睡了过去。   可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在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动时自己也就清醒了。   夏星程闭着眼睛,身体还残留着情事的痕迹,他不敢动,害怕杨悠明发现他醒了就会叫他走,因为他跟杨悠明说好了只有这一个晚上。   可是杨悠明只是好像坐了起来,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夏星程惶恐不安。   然后他感觉到杨悠明的气息缓缓凑近他面前,接下来很轻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便掀开被子下床了。   杨悠明的脚步声径直去了卫生间,夏星程睁开眼睛,看到卫生间的灯亮起来,门从里面关上,过一会儿便响起了水声。   房间里的窗帘已经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几乎阻隔了所有光线,房间里还是一片昏暗,令夏星程分不清天究竟是不是亮了。   他也坐了起来,抬手摸着脸,不太确定刚才那个吻是不是他的幻觉。   过了一会儿,夏星程把被子推开,光着两只脚着踩在地毯上从床边站起来,他看到地上还散落着他和杨悠明昨晚扔在那里的衣服,他抬脚跨过那些衣服,跟着杨悠明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门没有反锁,独立的淋浴房里有一个宽大的按摩浴缸,这时候杨悠明站在浴缸里,背对着门的方向在冲澡。   或许是淋浴声音盖过了夏星程开门的声音,杨悠明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直到夏星程跨进浴缸,从背后抱住了他。   杨悠明抓着淋浴喷头的那只手顿了顿,另一只手按在了夏星程抱着他腰的手背上,然后扣住他的手指。   卫生间里光线朦胧水汽弥漫,夏星程还是看到了杨悠明线条紧实的后背上被他用手恨恨抓出来的痕迹,他伸舌头舔了舔那几道红痕,开口问道:"我该什么时候走?"   在感觉到杨悠明偷亲他脸的时候,他就决定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杨悠明低着头,淋浴的热水冲刷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过一会儿他说道:"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夏星程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起头说道:"那我不走了。"   杨悠明抓着他的手推开,转身来面对着他,举高手里的淋浴让水柱轻柔地冲刷过夏星程的身体,然后是头发,他用另一只手抹去夏星程脸上的水,说:"可以。"   他们用酒店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帮对方清洗身体,洗了一半的时候夏星程又缠上去,把杨悠明推到靠墙的浴缸边缘坐下去,自己不顾膝盖撞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抱着杨悠明的肩膀分开双腿坐在了上去。   他的想法其实挺简单的,他拿不准杨悠明对他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步,但是身体的反应是掩饰不了的,哪怕把杨悠明留在他的床上舍不得离开呢? 第67章   夏星程后来又蜷缩在杨悠明怀里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比较沉,再醒来时他发现杨悠明已经起床了。   杨悠明穿着灰蓝色的圆领毛衣,下身是浅棕色长裤,就坐在床尾的位置,一条腿弯曲着,白净的脚踝露在裤脚外面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背微微躬着,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房间的遮光窗帘开了一条缝,一束暖黄色的太阳光刚好照在杨悠明坐的位置,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了进去,他的毛衣和头发在阳光下看起来都毛茸茸晕着一圈光晕,整个人散发着温暖柔和的气息。   夏星程怔怔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看到后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好杨悠明这时转过头来看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问道:"你笑什么?"   夏星程还全身赤裸着,他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说:"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睡到了杨悠明。"   杨悠明闻言竟然也笑了,他说:"睡得你满意吗?"   夏星程没料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却还是装作厚脸皮的模样点点头。他动了动盖在被子下面的身体,还能回想起之前失控一般的快感。   杨悠明依然看着他,又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去吃饭?"   夏星程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来,他转身想去床头柜找手机,却没有找到,他问杨悠明:"几点了?"   杨悠明对他说:"马上就要十二点。"   夏星程一下子坐了起来,竟然已经快要中午了,他今天已经没有别的安排,本来是买了下午的机票回去,结果在杨悠明房里睡到了现在,黄继辛找他恐怕是要找疯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毯上的时候,腿竟然软了一下,想来自己也很久没试过这么样纵欲。   扔在地上的衣服已经被杨悠明捡起来了,这时候整齐叠在旁边的椅子上,夏星程过去摸手机,结果没在口袋里找到。   杨悠明看着他的动作,说:"没见到你手机。"   夏星程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昨晚根本就没带上手机过来,他觉得黄继辛这回真的要疯了。   杨悠明看他有些慌乱的神色,说道:"刚才李芸给我打电话,说你经纪人在找你,找到李芸那里去了,想问我有没有见过你。"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   杨悠明继续说道:"我让她告诉你经纪人,你在我这里。"   他话音刚落时,两个人同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杨悠明从床边站起来,对夏星程说:"把衣服穿好了。"接着朝外面走去。   夏星程没有替换的干净衣服,只能把昨天那一身参加颁奖礼的礼服又穿了回去。   穿衣服的时候,他听到杨悠明走到外间开门的声音,然后响起了黄继辛说话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嗡嗡的听不清楚。   他穿上长裤和衬衣之后就走了出去,黄继辛从杨悠明背后看见他,一下子狠狠皱起眉头。   杨悠明说:"进来说话吧。"   没人愿意被外面的人看见。   黄继辛走了进去,将房门关上,他显然很生气,却努力在压抑着,对夏星程说:"我们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   夏星程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杨悠明,语气不安地问道:"明哥你什么时候走?"   杨悠明对他说:"我定了后天的机票。"说完,他看夏星程还是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两天都住这里。"   夏星程于是对黄继辛说:"帮我把机票改签后天的。"   黄继辛的脸色当场就不再掩饰地垮了下来,他说:"你跟我回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夏星程却说道:"我不。"   "夏星程!"要不是当着杨悠明的面,黄继辛恐怕拳头都举起来了。   夏星程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走。"他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执着,他跟杨悠明说不走的时候,杨悠明回答他可以,所以他害怕一旦他走了,杨悠明就不会给他再回来的机会。   黄继辛压抑着愤怒的神色。   杨悠明这时候开口说道:"我出去让李芸买点吃的回来,你们有话就留在这里说吧。"说完,他回去里面房间拿了件外套,又朝外面走去,经过夏星程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   黄继辛知道杨悠明是在给他们留空间,对杨悠明点了点头道谢。   杨悠明没说什么,打开房门出去了。   等杨悠明一走,黄继辛立刻对夏星程吼道:"你给我马上滚回去收拾东西回家!"   夏星程没有因为他的态度生气,只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我现在不会走的。"   黄继辛上前来拉他,抓住他手腕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   夏星程衬衣的衣领敞开着,脖子上两处红色吻痕清晰可见。   黄继辛虽然猜到他在杨悠明房里待了一晚会发生什么,但是亲眼见到那些亲热留下的痕迹时还是心里一颤,他松开了夏星程的手,无力地说道:"你到底搞什么啊?"   夏星程听他语气缓和了,态度也跟着缓和,说:"我接下来没有工作安排,你先回去公司,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黄继辛沉沉叹了一口气,"你留下来做什么?跟杨悠明偷情?"   夏星程不喜欢他这个说法:"他已经离婚了,偷什么情?"   黄继辛说:"可他是个男的啊,别说他是个男的,就算他是女的,以他现在的年龄和地位,你跟他在一起也要承担很大的压力,我的小哥哥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夏星程沉默片刻,说:"我想清楚了的。"   "你想清楚个鬼啊?"黄继辛恨不得一巴掌拍醒他,"你反正跟他在一起没有结果的,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一个不小心就把事业全部赔进去了!"   夏星程说:"谁告诉你我和他没有结果?"   黄继辛问他:"你上一个女朋友谈了多久?"   夏星程不回答,过一会儿说道:"他不一样,跟谁都不一样。" 第68章   黄继辛太熟悉夏星程了。那么多年来,夏星程要谈恋爱他从来没有阻止过,无非就是因为知道夏星程不定性,每次感情来得凶猛去得也迅速。   不过这一次毕竟不同,他最担心的就是夏星程和杨悠明的事情一旦被曝光了,两个人的职业生涯都会彻底毁掉。   他心情烦躁,想要抽烟,又想起这里是杨悠明的房间,最后只能盯着夏星程,凶巴巴地说:"我管不了你,回去你自己跟蔡总交代情况吧。"言下之意是不会帮夏星程向公司隐瞒这件事情。   夏星程也不害怕,他说:"没关系,我无所谓。"   黄继辛觉得他脑袋大概真是坏掉了,一腔的憋闷怨气无处发泄,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夏星程却一把抓住了他,说:"把机票给我改签了。"   黄继辛掀开夏星程的手,压抑怒火说道:"我不只要把机票给你改签了,还把酒店房间给你留着,行李箱给你送过来,你看行不行啊,大少爷?"   夏星程说:"行。"   黄继辛用手指他脑袋,手指都戳到了他太阳穴上,"你也给我听好了,这件事绝绝对对不能被媒体知道,你跟杨悠明出去外面的时候给我放规矩了!手都不许牵!"   本来夏星程和杨悠明都是男性,其实就算被拍到在同一个房间过夜也无所谓,可以解释是朋友一起喝酒聚会,但是稍微有点麻烦的是,两个人演过同性题材的电影,本来网上也有所谓的cp粉炒得挺热闹,所以在外面如果是稍微显出亲密来,都难免被捕风捉影添油加醋。   所以黄继辛不得不警告夏星程,他和杨悠明那点关系一定不能泄露了出去,等他回去就找蔡美婷谈,看蔡美婷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最好是蔡美婷能出面跟杨悠明谈谈。夏星程年轻不懂事,杨悠明没理由到了这个年龄地位也跟着头脑发热,这种关系何必开始,更何必发展下去呢?   等到黄继辛离开不久,杨悠明从外面回来了。   夏星程坐在客厅的沙发等他,一见到他进来,直接翻过沙发椅背,扑上去抱住他。   杨悠明不得不用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等他急切的深吻结束,拍拍他头,说:"吃饭了。"   午饭和晚饭他们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吃的,下午李芸来了一趟,把夏星程的行李箱送过来,她说黄继辛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老往杨悠明这里跑。   夏星程觉得李芸看他的眼神挺冷淡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   等李芸走了,夏星程问杨悠明:"你跟芸姐说了我们的事吗?"   杨悠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本来低着头看书,听夏星程跟他说话,抬起头来说道:"我不直说她也明白的。"   夏星程走到杨悠明旁边的小桌子边上坐下来,双腿伸长了,偏过头看杨悠明:"她不喜欢我?"   杨悠明把摊开的书放在腿上,抬起头看他:"她没有向我表示过不喜欢你。"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的眼睛,他专注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好像自己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让人产生一种被深爱的错觉,那一瞬间他仿佛被蛊惑了一般,开口问杨悠明:"那你喜欢我吗?"   杨悠明沉默一会儿,回答他说:"喜欢。"   夏星程心里涌上来浓浓的满足感,只要是喜欢就好,就算是对猫猫狗狗的喜欢他也不介意。他看着杨悠明,缓缓弯腰吻住他的嘴唇,然后屁股沿着桌边滑到了杨悠明腿上坐下来。   杨悠明在这之前把书收了起来,一手托住夏星程的腰,一手把书放在圆桌上。   夏星程很认真地捧着他的脸跟他接吻,手指摩挲着他的侧脸,然后亲吻离开了杨悠明的嘴唇,落到他轮廓锋利的下颌上,那里有隐隐冒出来的胡茬,不明显但是舌头舔上去会有粗糙的触感。   杨悠明任由他摆布,甚至稍微仰起了头。   夏星程又去吻他的脖子,他颈前的皮肤紧绷,隔着皮肤能看到紫色的血管,喉结很明显,是尖尖的形状,引诱夏星程去舔弄吮吸。   甚至不只是喉结,夏星程像是无处发泄般的较着劲儿,努力在杨悠明的脖子上留下痕迹,明知道不可以,他也想要全世界知道杨悠明是他的,他们在一起拥抱接吻,他们上床了,他看过高潮时候的杨悠明,感受过被杨悠明用全身的力气紧紧抱在怀里。   他心跳很快呼吸急促,到后来两腿跨坐在杨悠明的腿上,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什么都不做,只将身体不留一丝缝隙地跟他贴在一起。   杨悠明抱着他,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拍他的背,像在安慰哭闹的孩子。   夏星程胸口剧烈地起伏,心想黄继辛说的没错,他大概真的脑袋坏掉了,他活了二十多岁没感受过这种心情,他彻底完蛋了。   晚上,夏星程洗了澡穿着睡衣从卫生间出来时,看见杨悠明正斜斜靠在床头看电视。   杨悠明抬眼看他,手按在身边,说道:"过来。"   夏星程连忙走过去,脱了鞋子上床,在杨悠明身边坐下来,他也看电视机,问:"在看什么?"   杨悠明回答道:"一部老电影。"   夏星程看了一会儿电影,觉得兴趣不大,又转过头借着台灯的灯光看杨悠明。   杨悠明说:"明天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夏星程愣了愣,"你要出去吗?"   杨悠明点点头,他对夏星程说:"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在酒店等我。"   夏星程显得有些迟疑,他盯着电视机的方向,一直没有回答。   杨悠明握住了他的手,"我说了,等你想走的时候再走,我不会赶你走,也不会离开你。"   夏星程连忙回握住他的手,说:"我跟你一起去。"   杨悠明点点头。   夏星程这时候弯着腰挪到了杨悠明前方,跟他面对着面盘腿坐下,笑着说:"别看电影了。"   杨悠明朝他看去,眼里带了点笑意:"那我该看什么?"   夏星程说:"看我。"   杨悠明头往后仰着靠在床头,语气慵懒带笑地说道:"你让我看你什么?"   夏星程想了想,他突然跪着起来探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抓到了手里了低头很快地翻找起来,最后放了一首节奏性感的音乐,他把手机丢开,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说:"我给你跳个脱衣舞,我还第一次跳,你简直赚翻了。"   说完,他一边随着节奏瞎晃身体,一边笑着慢悠悠解睡衣的扣子。只可惜一首音乐都快完了,他扣子还没解开一半,还时不时用脚心去蹭杨悠明的腿。   后来自然是被杨悠明抓住脚踝拉了过去,险些一头栽倒在床上,再被人狠狠压在了身下。 第69章   第二天早上,杨悠明和夏星程在酒店吃了早饭之后便坐车出发。   李芸把他们送到酒店门口上车,并没有陪着一起去。   离开酒店房间的时候,夏星程就戴了帽子和口罩,杨悠明脸上也戴着墨镜,可他们还是被人认出来了。上车之前,夏星程见到有人在用手机对着他们拍照,他想起黄继辛一再的叮嘱,没来由有点心慌。   他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听到身后杨悠明催促他,才一低头钻进车厢。   杨悠明跟在他后面进来,司机在外面把车门关上。   商务车的内部很宽敞,空调热气也开得很足,夏星程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下来,看着坐在旁边的杨悠明,说:"我看到有人拍照。"   杨悠明摘了墨镜,收起镜架放进羽绒服口袋里,说道:"还没习惯?"   夏星程忍不住说道:"跟你一起不一样。"   杨悠明没说话,看了一眼司机的方向,夏星程于是也不再提了。   他们把羽绒服外套都脱了。杨悠明今天换了件高领毛衣,因为清晨起床的时候,他脖子上布满了斑驳痕迹,后背和肩膀也有夏星程抓咬出来的细小伤口。   杨悠明照镜子的时候,夏星程进来卫生间挂毛巾,杨悠明手指按着肩上的咬痕,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夏星程有点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出去之后又不甘心,探头对杨悠明说:"这就是在标记猎物。"   他说完了想要走,结果被杨悠明抓住手腕一把拉进了卫生间里,杨悠明把他抱到洗面台上坐着,用力拉开他衣领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作势要用力咬下去。   夏星程真以为杨悠明要咬,都闭上眼睛准备忍受痛楚了,结果最后落到皮肤上的只是一个轻吻。   杨悠明嘴唇离开的时候,盯着自己亲过那处,轻声说道:"标记好了。"   夏星程转头看他,见他神情专注而温和,顿时心脏不争气地猛烈跳动起来,好像杨悠明当真在自己身上烙下了印记一样,霎时间整个身体都烫了起来。   到现在想起,夏星程还是下意识隔着衣服去碰自己锁骨上方那处皮肤,突然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杨悠明这时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   夏星程精神还很好,他伸出手去将杨悠明的衣领拉下来一些,看他脖子上的痕迹。   杨悠明依然闭着眼睛,抬手抓住了夏星程的手握在手心贴在自己腿上放着,说:"休息一会儿,乖。"   夏星程看一眼前排的司机,也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只用手指勾住了杨悠明的小指。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离开了市区驶入市郊的山路,山不高,但是往山顶望去能够望到积雪。这片山路很冷清,两旁除了茂密的树林,剩下的都是一堵堵围墙围起来的院子,基本上都是私家庭院。   夏星程看着车窗外面,见到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他们这辆车开始减速,在靠近那辆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一停稳,杨悠明不等司机便已经起身,他已经穿上外套拉开车门下车,站在门边朝夏星程伸出一只手。   夏星程握住了他的手跳下车,在下车的瞬间两个人都放开了手,因为从前面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陈海阑,另一个竟然是覃雪月。   覃雪月白色的羽绒服下面是条长裙,裙摆和运动鞋之间露出来一截小腿,她见到夏星程也是一脸惊讶,朝着夏星程跑过来,"星程,你怎么来了?"   她跑到夏星程面前了,夏星程很轻地抱一下她,拍了拍她后背便松开了手,说:"我跟着明哥来的。"他甚至不知道杨悠明要带他去见谁。   陈海阑也走了过来,抬起手对夏星程挥挥,"星程也来了啊?"接着他对覃雪月说:"小雪,明哥不需要我介绍了吧?"   覃雪月抬头看向杨悠明,难得有点害臊地笑着打招呼道:"明哥好。"   杨悠明神情温和地点了点头。   陈海阑走近了,说:"镜元一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小雪一起带过来。就是没想到星程也来了,刚好你们年轻人等会儿可以一起玩儿。"   杨悠明说道:"我带他来看看。"   陈海阑知道他们彼此熟悉,也不觉得奇怪,倒是覃雪月一直用打探的目光看杨悠明。   杨悠明这时又问陈海阑:"你太太没一起来?"   陈海阑说道:"她工作有事抽不开身。"随后他转过身望了望前面的山路,说:"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覃雪月闻言,突然抓了夏星程的手将他往前拉,说:"走,去坐我们车。"   夏星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我不了,我就坐这边。"   杨悠明看一眼夏星程被覃雪月紧紧握住的手。   覃雪月还想要坚持,陈海阑过来打圆场,他拍拍覃雪月肩膀,说:"马上都要到了,星程就陪着他明哥一个车,等会儿到了你们可以去爬山,好不好?"   听陈海阑这么说了,覃雪月才放了手。   夏星程回到杨悠明身边,说:"明哥,我们上车吧。" 第70章   上车之后,夏星程好奇地问杨悠明:"我们到底要去拜访什么人?"   杨悠明身上的羽绒服敞开了并没有脱下来,他说:"你知道任予昌吗?"   夏星程"啊"一声,略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说道:"我当然知道任予昌。"他盯着杨悠明,"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不学无术,就是在演艺圈混日子的啊?"   任予昌是国内知名的老一辈电影人,导演和监制的多部电影都在国际拿过奖,不过那都是些老电影了,年轻人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杨悠明微微笑了笑,他说:"我们去拜访任老师。"   夏星程明白过来,他紧接着问道:"那任镜元?"   杨悠明说:"任镜元是任老师的孙子。"   夏星程恍然大悟。任镜元自出道就顺风顺水的,各种综艺节目影视剧作品邀约不断,所有人都知道他家里有些背景,不过夏星程还是第一次听人提到任镜元是任予昌的孙子。   他将头靠在椅背上,手指顶着出门时戴的毛线帽子转着玩,心想难怪陈海阑对任镜元这么照顾,自己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后来又想,他为什么要羡慕,他都有杨悠明了,他总觉得该全世界都来羡慕他才对。   车子开了十来分钟,进入一条上坡的小路,小路被一堵大门拦断,左右两边延伸出去都是矮墙。车子一直开进了那道大门,门内是一个庭院,看得出来主人很讲究,荷塘亭台一应俱全,虽然是冬天也不见萧条,路边还有好几株梅树正在开花,枝头缀满了点点嫩黄。   小路尽头是一栋两层高的别墅,别墅门前站了个挺拔俊朗的年轻人,夏星程隔着车窗玻璃望过去,发现是任镜元。   任镜元身上只穿了件卫衣,他笑着跟他们挥手。   车子停稳之后,夏星程刚下车便听见陈海阑跟任镜元说:"不冷啊?快点进屋去。"   任镜元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冷,精神很足的模样,走到杨悠明面前跟他问好。   杨悠明点了点头,问候道:"任老师身体还好吗?"   任镜元说道:"精神好着呢,今天早上还在外面伺候他的花花草草。"说完,他又朝夏星程笑着点一下头,"你居然出现了,还以为约不到你出来玩儿了。"   夏星程其实跟任镜元算不上熟悉,但是这个圈子里你就得自来熟,人脉有时候比实力更加重要,他于是笑着说道:"前两天实在不舒服,这不是刚好了一点就主动出现了吗?"   那边,刚刚下车的覃雪月已经一边喊着冷一边小跑着进去了屋里。   陈海阑也招呼他们:"别站外面聊啊,进去屋子里再说。"   任镜元连忙招呼杨悠明和夏星程跟他一起进去。   屋子里有地暖,夏星程一进去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把自己包裹起来,他把羽绒外套给脱了,杨悠明顺手接过,一起交给了任家的保姆挂起来。   夏星程第一次见到了任予昌,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先生,年龄已经七十出头了,身形依然高高瘦瘦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任镜元介绍覃雪月给任予昌时,说是他邀请的朋友,任予昌笑着问了一句:"女朋友啊?"   任镜元和覃雪月都连忙同时否认。之后,任镜元顺便把夏星程也介绍了,也说是自己朋友,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以为夏星程是跟着覃雪月和陈海阑一起来的。   任予昌跟夏星程握手,他有点老年人的颤抖,手心很干燥,骨头外面只有一层皮了。   接着,任予昌邀请大家坐下来,自己亲手在面前的茶盘上煮着水,要给客人们泡茶。   夏星程听杨悠明和陈海阑跟任予昌说话,他们都喊他任老师,显然十分熟悉。大家刚刚进屋,话题也无非是些寒暄,问问老先生身体情况,聊一聊这山上环境清幽。   夏星程打量这间客厅,看墙上挂着山水字画,任老先生背后是个竹木陈列架,上面放着些夏星程认不得陶瓷器具,而他和杨悠明坐着的木头椅子背后是一整扇落地玻璃,玻璃外面是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条大狗,其中一只哈士奇正把脸紧紧贴在玻璃上朝里面看,鼻子都被压扁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有脚步声踩着木楼梯从二楼下来,夏星程转头去看,见到从楼梯方向走过来一个长发少女。那女孩子穿着纯白色的宽松长毛衣和紧身牛仔裤,长发披散着几乎齐腰,巴掌大的小脸,五官好看极了。   看到她的瞬间,夏星程毫无预兆地联想到了袁浅。她们并不是脸长得像,而是一眼看去时容貌的惊艳,会让人联想起袁浅来。   那女孩子走近时放慢了脚步。   夏星程转过头看到杨悠明在看她,其实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她,但是夏星程就只能注意到杨悠明。   任镜元这时站了起来,说:"这是我表妹,凌嘉玥。"   任予昌也对杨悠明跟陈海阑他们说道:"婷婷的女儿。"   夏星程不知道婷婷是谁,他猜是任予昌的女儿。   陈海阑说道:"我见过的,嘉玥,我当时还说像婷姐,太漂亮了。"   任予昌招呼他外孙女过去给客人打招呼,这一屋子人辈分稍微有点乱,凌嘉玥称呼夏星程覃雪月哥哥姐姐,称呼陈海阑和杨悠明仍是哥,尤其是对杨悠明,夏星程听她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明哥",然后白皙的脸颊立即泛了一点浅淡的红,她低头用长发挡住了,在杨悠明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话题转到了凌嘉玥身上。   夏星程便注意到杨悠明一直在看凌嘉玥,他稍微坐直了身子,将穿着拖鞋的脚仿佛不自觉地贴在了杨悠明脚边。   他们两的椅子相隔很近,夏星程脚贴过去的时候,左腿膝盖也碰到了杨悠明右腿膝盖。   杨悠明脸上神情不变,只身体往后靠去,两只手臂弯曲着自然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刚好碰到夏星程的手臂,轻轻蹭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凌嘉玥一直没有抬头,腼腆地微笑着,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小动作。 第71章   屋子里很温暖,茶香四溢,伴随着任予昌缓慢的说话声音,夏星程其实有点犯困。   任予昌说的是些电影的事情,老先生文化底蕴丰富,拍了几十年电影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血,仔细听来或许很有意思,但夏星程还是抑制不住走神,好几次强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外面院子里的哈士奇不甘寂寞地用爪子使劲儿挠玻璃,发出吱吱声响。   任镜元对覃雪月说:"要不要去逗狗?"   覃雪月立即站了起来,"好啊。"   任予昌停下来,笑着看他们:"你们年轻人都去玩儿,让海阑和悠明陪我喝喝茶就行了。"   于是凌嘉玥也站了起来,只剩下夏星程还坐着。   杨悠明转过头来看着夏星程。   夏星程也看他,想问"需不需要我陪着你",又不能问出口。   还是杨悠明先开口说道:"去外面转转,你第一次来,看看任老师亲手布置的院子。"   夏星程这才点了点头,站起来穿上外套,跟他们几个人一起出去了院子里。   他们绕到养狗的内侧小院,隔着干净的落地窗玻璃能够看见屋子里面杨悠明的背影。   院子里两条大狗,除了哈士奇还有一条是萨摩耶,都长得很讨人喜欢,一身蓬松柔软的被毛,见到人便傻兮兮地凑上来摇尾巴。   覃雪月走在夏星程身边,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问:"杨悠明真的跟袁浅离婚了吗?"   隔着一堵密闭的玻璃,屋子内外都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夏星程看到走在前面的凌嘉玥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他们,心里有些不舒服地说道:"我不比你知道得多。"   任镜元正拿了个球,抛起来让狗跳着接。   哈士奇咬到了任镜元手里的球却没能抢下来,这会儿正站直了两条后腿,呲牙咧嘴神情狰狞地跟任镜元争夺。   覃雪月说:"你怎么会不知道,他连这种私人行程都带着你,你们关系那么熟了,他不可能不跟你说。"   听到覃雪月这句话,任镜元顿时诧异地看夏星程:"你跟明哥来的?我以为你跟阑哥一起来的。"   夏星程含混地应了一声。   凌嘉玥整个人都很安静,她走到狗屋旁边,把躲在里面的那只萨摩耶牵出来。   夏星程却很难不注意她,大概是她和袁浅相似的气质,一开始就让夏星程感到了威胁。   任镜元对覃雪月说:"关你什么事?"   覃雪月不服气说道:"我就问问,怎么不行了?"说完,她也走过去摸那只大个头毛茸茸的萨摩耶。   任镜元一边跟哈士奇抢球一边说道:"离婚肯定离了,至于为什么,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传闻。"   另外几个人同时转头看他。   任镜元很享受这种成为目光焦点的场合,还故意卖了会儿关子,才说道:"据说是袁浅这个人,结婚了也不安分,在外面养了小狼狗,一定要跟杨悠明离婚。"   夏星程还没说话,覃雪月就先说道:"他们才结婚多久啊?我要是嫁给杨悠明,我才舍不得出轨,哪来的小狼狗比得上杨悠明?"   任镜元把球一下子用力丢出去,打在了墙上又弹到地面,哈士奇猛地窜过去抢,他笑了一声说道:"二十岁的男人和三十多快四十的男人总还是不一样的吧,你们两个太小了不懂。是吧,星程?"   夏星程没想到任镜元会突然问他,于是跟着笑了一下,说:"我也不懂啊,我又没试过。"   任镜元顿时大笑起来,觉得夏星程的回答有意思,他本意是想说他们两个男人应该明白,这时琢磨了片刻夏星程话里的意思,不禁笑道:"也对。"   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了。   夏星程捡了一个球,没有扔给狗,而是拿在手里拋着玩,因为刚才的对话,心思跑去了别的地方。   这个院子太小,他们想要抛球让狗去捡都活动不开,任镜元招呼他们去前面的院子。   覃雪月手里牵着萨摩耶的狗绳,走过来挽夏星程的手,"走,我们去丢球。"   夏星程转头正看见杨悠明朝窗户外面望了出来,于是轻轻推开覃雪月的手,说:"你们先去,我把鞋带系一下。"他说完就蹲了下来。   那边任镜元已经一边走一边把球扔了出去,覃雪月牵着的萨摩看见了便用力朝前追,覃雪月一时间拉不住,只好跟着跑了过去,同时喊道:"快点啊!"   夏星程把鞋带拆开重新系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杨悠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面正看着他。   他朝屋里看去,见到陈海阑凑到任予昌身边正在翻看一本什么书,两个人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于是走到了窗户前面。   屋里的地板比外面院子高出来一截,夏星程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杨悠明的脸。   杨悠明正低头与他对视,突然微微笑了笑,凑近窗玻璃哈了一口雾气,玻璃上瞬间浮起一层白雾。   然后夏星程看见杨悠明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抬起来用食指抵在玻璃上,用指尖在上面画了一颗星星。画完之后,他身体朝前倾,在那颗星星上印上了一个吻。   夏星程仰着头呆呆看他,紧接着便见他笑着抬手,一把将上面图案连同雾气一起抹去,转身回了椅子上坐下。 第72章   从那之后一直到吃午饭,夏星程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杨悠明本来打算吃完午饭就带着夏星程一起回去酒店,可是这山里的别墅平时鲜有客人,任予昌兴致来了,一定要让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他说有个朋友下午要给他送一只本地的土山鸡来,他晚上要亲手下厨,用本地的野菌给他们炖鸡汤喝。   后来任予昌又听说杨悠明和夏星程是明天中午的飞机,便要他们都留下来住一晚,第二天上午直接从这里去机场,比从酒店过去倒还要近一些。至于行李,可以让等在酒店的黄继辛和李芸直接给他们带去机场。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杨悠明倒是真不好拒绝了。   他看了一眼与他中间隔了个人坐的夏星程。   夏星程心里自然是想要回去酒店的,毕竟他们明天就要暂时分开了。酒店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这里那么多人,他晚上也没办法和杨悠明住一间房间。可是他也觉得任老先生的热情不好推拒,非要走倒显得他任性了,只好说道:"那就明天直接去机场吧。"   任予昌立即站了起来,十分高兴的模样,要招呼司机开车带他去买野菌。   任镜元听说他们留下来住也挺开心,说道:"下午我们去爬山,晚上可以喝点啤酒。"   下午,任镜元带着他们沿小路往山顶的方向走。   这里不是风景区也不会有游客,一路走上去没有在路上碰见过别人。风景虽是没什么可看的,但是身处草木林立的郊野山间,心情总还是与城市里不一样。   任镜元走在前面,指了路边一朵野菌,对覃雪月说:"这个可以吃的,等会儿摘回去用来炖鸡汤。"   覃雪月不太相信他:"真的假的?"   杨悠明他们走在后面,经过那野菌时,杨悠明说:"假的,别摘。"   覃雪月立即便对任镜元说道:"就知道吹牛。"   夏星程走在最后,直到现在他还在回味之前杨悠明落在玻璃上的那个吻,那点点甜让他心神不定,脚步都变得有些轻飘飘的。   这时候一直跟在杨悠明和陈海阑身边的凌嘉玥看起来也不那么碍眼了。   凌嘉玥性格非常安静乖巧,大多时候是陈海阑在和她聊天,不管陈海阑问什么,她都很有礼貌地回答。   杨悠明话少得多,但是能感觉出来凌嘉玥的态度更在乎他。   夏星程直觉凌嘉玥要不就是杨悠明的粉丝,要不就是喜欢杨悠明。   后来山路变得狭窄了,有些地方只能容一人通过。   杨悠明放慢了速度走在凌嘉玥身后,他后面就只有夏星程一个人了。踩过略显湿滑的石板路时,杨悠明双手背在身后,朝夏星程摊开手掌。   夏星程连忙追上一个台阶,将右手放在杨悠明掌心。   杨悠明也不看他,只合拢手掌,两只手握住夏星程一只手,干燥的指腹摩挲他柔软的掌心。   前面的人都还在一边爬山一边说话,只他们两个落在最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握着彼此的手。   "悠明!"陈海阑不知道说起了什么,突然喊杨悠明,"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去爬山是哪年吗?"   夏星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要把手抽回来。   结果杨悠明却一下子抓紧了他的手不放,语气平稳地回答道:"已经五六年了吧。"   没有人回头来看他们。   陈海阑只是感慨了一句:"时间过的太快了。"   夏星程心脏都跳得快了几分,杨悠明还有心情用手指头轻轻勾他手心,勾得他心都痒了。   晚饭是在任予昌别墅后院一间三面墙加上房顶都是玻璃的阳光房里摆了张大圆桌,上面摆着任予昌亲自下厨炖的鸡汤,还有许多别的菜。   房间外面正对山涧,不过房间里面暖气充足,夏星程只穿了一件毛衣,喝了两碗鸡汤之后甚至微微有些出汗。   任镜元直接搬了一箱啤酒进来,虽然是冬天,但是这样温暖的环境下,一杯啤酒下肚还是叫人感到全身舒畅。   吃饭的时候,夏星程看到覃雪月和凌嘉玥加杨悠明微信,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把杨悠明的微信给删了,而且不只是微信,连电话号码都删干净了,他拿着啤酒瓶的手不禁一顿,抬头看一眼杨悠明。   杨悠明正把手机收回口袋里,见夏星程看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把收回去的手机拿了出来,点了几下放在桌面上,朝夏星程方向推过去,说:"星程,可以加个微信吗?"   夏星程怀疑自己脸红了,他看到杨悠明的手机屏幕上是微信二维码,于是伸手拿过来,摸摸地点开自己手机添加他好友。   陈海阑一只手撑着脸,微微笑着说:"你们一部电影都拍完了,过去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加微信?"   杨悠明点点头,"那段时间微信用得少。"   他这么说了也没人会去追问。   只有夏星程偷偷地把自己手机声音关了,然后用杨悠明的手机给自己拨了个电话过去,一等到接通就把电话挂了。   夏星程把手机还给杨悠明的时候,杨悠明什么都没说,他看着夏星程,把手机接过来的时候垂下目光,眼里笑意一闪而过,接着神情平静地把手机塞进裤包里。   夏星程摸着手机光滑的屏幕,忍不住也低头笑了笑,他再抬头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凌嘉玥在看他。   等到他看过去的时候,凌嘉玥立即就把视线转开了。 第73章   向来幽静的别墅一下子来了那么多客人,住宿难免会显得有些紧张。   覃雪月是女孩子,自然单独住一间客房。   客房里还有一个大的套间,里面房间有一张大双人床,外面房间的沙发可以放平了做一张单人床。   任予昌本来想让任镜元把房间让给陈海阑住,另给任镜元搭一张小床睡,杨悠明和夏星程去睡套间。   结果陈海阑手搭在杨悠明肩上说道:"不用镜元搬了,我和悠明一起睡大床就好,我们又不是没有睡过一张床。"   夏星程听得一愣,朝杨悠明看去。   杨悠明笑笑说道:"我可以,让镜元不必搬了。"   心里知道杨悠明这只是客套,夏星程还是微微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最后一天晚上他还是可以单独和杨悠明住一间的。   陈海阑稍微喝了点酒,难得有些执拗,无论任予昌怎么说,他都一定要跟杨悠明住一间,说晚上要聊天,于是主人家就不再勉强了。   后来杨悠明和陈海阑先上去楼上房间了,夏星程被留下来陪着任镜元覃雪月他们又多喝了两瓶啤酒,才回去房间里休息。   房间外面那道门没锁,夏星程拧开房门进去,看见外间的小床已经铺好了,被子软软的看起来十分温暖。通往里间是一道玻璃的推拉门,门是打开的,他走进去,看见里面就是普通客房的陈设,中间一张一米八的双人床,完全足够两个男人睡。   再往里是一个敞开的阳台,同样是玻璃的推拉门跟房间隔开,不过这扇门是关着的,杨悠明和陈海阑都不在屋内,他们穿着羽绒外套,正站在阳台上聊天。   夏星程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外套打开门走了出去。   打开门的瞬间凛冽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夏星程听到陈海阑最后两个字说"袁浅……"然后就停下来了。   他转回身把推拉门关上,阻隔了室内暖气,又忍不住将羽绒服裹紧,然后听陈海阑招呼他:"星程,快来。"   陈海阑就是这么一个人,对谁都挺好,跟他交往起来会让人从心里感觉到舒服。   杨悠明没有说话,他只是倚靠在阳台的护栏上,静静看着夏星程。   夏星程朝他们走过去,与杨悠明中间隔着陈海阑,朝外面看去,说:"这里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陈海阑说道:"屋里待久了觉得闷,出来透透气。"说完,他又问夏星程:"吃好了吗?"   夏星程点点头,"嗯。"   "把衣服扣上,"杨悠明有些突兀地开口说了一句,在陈海阑和夏星程同时看过去的时候,又平淡地说道,"太冷了,当心感冒。"   夏星程低下头,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了起来,他说:"谢谢明哥。"   天早就已经完全黑了,远处的群山只能看见一重重起伏不平的轮廓,今天夜里没有风,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一楼厨房方向偶尔传来的声响,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夏星程的脸和手很快就变得冰冷。   陈海阑轻声说道:"我想起我们拍《悠闲假期》那段日子,也是每天生活在这么安安静静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跟星程接触,我当时还觉得这孩子有点忧郁。"   "忧郁?"夏星程愣了愣,没想到陈海阑会这么形容他。   陈海阑说:"是啊,那时候你说你电影刚刚杀青,很多时候我看你一个人静静坐着也不说话,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主动来找你说话。"   夏星程闻言朝他看去,然后发现杨悠明也在看着陈海阑。   陈海阑继续说道:"这一次感觉就不一样了,活泼了不少。"   杨悠明用沉静的嗓音说道:"那时候刚拍完戏。"   陈海阑不太明白地看他。   杨悠明看一眼夏星程,接着又说:"他入戏了还没抽离。"   陈海阑顿时明白了似的点一点头,他说:"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么一说我对你们那部电影还挺好奇的,结局是不好的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和夏星程聊过《渐远》这部电影了,他猛然间被陈海阑拉回到了电影的结局,心也跟着往下一沉,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的痛苦情绪又泛了上来,于是他低着头不说话。   杨悠明说道:"有机会我请你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   陈海阑笑着说道:"那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说完这句话,他说道:"我先去洗澡了,这外面太冷,你们也进去吧。"   杨悠明对他说:"你先去吧,我们再待一会儿。"   夏星程什么都没说,他转过头看陈海阑开门进去房间,又把门关起来,隔着玻璃门屋里的声音变得很轻,他只能看着陈海阑从床上拿起备好的干净睡袍朝位于外间的卫生间方向走去。   等到陈海阑进去卫生间,门关上的刹那,夏星程上前一步抱住了杨悠明,而杨悠明已经张开怀抱在等他了。   杨悠明抱紧了夏星程,在他左额上亲了一下,说:"怎么不开心了?"   夏星程闷声说道:"今天最后一晚了。"   杨悠明笑了一声,胸腔微微振动着,"回去了也不是见不到。"   夏星程不说话,他还有些情绪不想透露,他总觉得方渐远已经注定抓不住余海阳了,但是他不一样,至少此时此刻,他可以牢牢把杨悠明给抓在手里。   杨悠明用手摸夏星程冻得发红的脸。   夏星程仰起头,用力地吻住了杨悠明的嘴唇。   冰冷的空气里,只有对方的呼吸和身体都是灼热的,夏星程竭力地索取,他感觉到杨悠明的亲吻越发激烈和深入,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按着他后颈,让他连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如果可以,夏星程恨不得现在就拉扯开杨悠明身上的衣服,可是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只能用亲吻来纾解浓烈的占有欲望。   然后不知道过去多久,夏星程听到很轻很轻地一声"咔哒"声响,如果不是周围太过于安静,他又情绪紧张,大概是没办法捕捉到这么细微的动静,可他知道陈海阑洗完澡出来了。   他睁大眼睛,如果陈海阑出来,也许一眼就能看到他们在阳台上做什么。   然而杨悠明并没有放开他,而是抱着他退后两步躲到了阳台的角落。   夏星程看到杨悠明一边吻他,一边抬眼看向玻璃门。他这个角度背对着门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完全依赖杨悠明,他心跳激烈,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杨悠明却还用手指揉他耳垂。   夏星程手指抓紧了杨悠明的衣袖。   突然,杨悠明松开了他,低声道:"他来了。"   夏星程一下子全身乏力,转过身趴在阳台的护栏上,心脏还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激烈地跳个不停,他低下头,把脸埋在了手臂上,大口大口呼吸。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的推拉门被拉开,陈海阑站在门口对他们说:"快进来了,等会儿该感冒了。"   然后他感觉到杨悠明把手按在他肩上,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说道:"进去吧,星程。" 第74章   进来了屋内,夏星程脑袋还是乱糟糟一团没有回过神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只听到杨悠明叫他先去洗澡,就去自己床上拿了睡袍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的湿热水汽还没有散尽,夏星程抬手把门反锁了,才觉得整个人稍微镇定下来,他走到洗手台前面,用手把镜子上的水雾抹去,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只双颊发红,嘴唇也是鲜红的颜色,而且微微有些肿。   他不知道陈海阑看出来什么没有,陈海阑这种人跟人精似的,有什么是一眼看不透的,可是他即便看透了,也可以一点不让你看出来。   夏星程有点恍惚,转身走向浴缸,打开了淋浴。   他没有带换洗衣服,只简单冲了个澡就披上浴袍从卫生间里出来。出来之后看见杨悠明和陈海阑在里面房间聊天,陈海阑坐在床边,杨悠明则坐在靠近电视柜的椅子上。   夏星程没有再进去,而是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说自己洗完了,就走到外间的小床边坐下来,他摸到刚才丢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随意看了看微信。   不一会儿,杨悠明经过外间,也去了卫生间洗澡。   夏星程转头看一眼卫生间方向,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玩手机,头正对着卫生间紧闭的门。   里面有水声传出来。   夏星程用手轻轻揉一下自己的嘴唇,又抬眼看卫生间的门,然后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点开了微博。   他这两天沉迷于与杨悠明的激情当中,没有上过微博,打开了之后便感觉到自己的粉群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他知道这和杨悠明有关,前两天他和杨悠明共同出席颁奖典礼的话题热度还没过去,今天又有人发了他们早晨一起离开酒店时被拍到的照片。   夏星程没去详细看评论,他知道会有人兴奋雀跃,也有人阴阳怪气,更多的人大概是一种玩笑的跟风。   这些内容他们都不必去回应,只要他们没被拍到足够亲密的照片,这些传言慢慢也就淡了。   他关掉微博把手机放到一边,脸埋在了柔软的被子里,心想如果还是他们两个在酒店该有多好。   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外面敲响了房门。   夏星程一下子抬起头来,陈海阑也听到了声音,在里面大声问道:"是谁?"   "我去开门!"夏星程对陈海阑说,他撑着坐起身,将脚塞进拖鞋里,匆匆忙忙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凌嘉玥。   她穿一身绒质的动物图案睡衣睡裤,黑色长发垂下来衬得小脸雪白,手里提着一个水壶站在门口,看见开门的人是夏星程,轻声说道:"房间里没有水壶,我给你们拿一壶热水来。"   夏星程伸手去接,说道:"谢谢。"   凌嘉玥把水壶交给他,依然站在门口没有离开,她双手伸进了睡衣口袋里,不太自在似的扭了扭身子,问道:"要喝牛奶吗?我正在热。"   夏星程冲她微笑,说:"不用了,谢谢你。"   凌嘉玥却朝里面看了一眼,"明哥和阑哥呢?他们要吗?"   这时候,陈海阑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见凌嘉玥站在门口,顿时微笑着说道:"嘉玥还没睡啊?"   夏星程给陈海阑看手里的水壶,"嘉玥给我们送热水来了。"   陈海阑连忙道谢,他走到了门前,站在那里和凌嘉玥说话,同样也没有邀请凌嘉玥进来,毕竟这房间里住的都是男人,让一个年轻女孩夜里在这里逗留不太合适。   凌嘉玥和陈海阑攀谈了几句。   外间有个小酒柜,夏星程先去把水壶放在酒柜上,再回来门前时,听到卫生间的门锁被人打开的声音。   杨悠明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高领毛衣,身上只穿着睡袍,干净的脖子和胸前一小片范围的皮肤都袒露在外面,那里痕迹斑驳,尤其是还能清晰看到红色的抓痕和咬痕。   夏星程瞬间脸红了,那上面每一个痕迹都是他亲自而且刻意留下的,他说那是杨悠明完全属于他的标记。   他没想到,他们两人私密情事留下的痕迹,会在这一瞬间清清楚楚地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   陈海阑和凌嘉玥都看到了。   陈海阑反应很快,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对杨悠明说:"你洗完了?嘉玥刚给我们送热水过来。"   凌嘉玥却一直怔怔盯着那些吻痕没有离开视线,直到杨悠明对她说:"谢谢,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凌嘉玥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她双手在身前交握,弯了弯腰,头发遮住了半张脸,也看不出神情,转身从房门前离开。   等凌嘉玥走了,陈海阑关上房门,走到酒柜前面拿了三个干净的玻璃杯往里面倒水,他说:"空气干燥,多喝点水。"   他们三个人就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手里端着玻璃杯仿佛坐在一起喝酒一般。   陈海阑说:"嘉玥是个乖孩子。"   夏星程盘起一条腿放在沙发上,另一只脚踩着拖鞋,他没说话,只是去看杨悠明。   杨悠明简单应了一个"嗯"字。   陈海阑对他说:"今天嘉玥不在的时候,她外公跟我说,她是你的粉丝,从小喜欢到大,连海报都要收集那种。"   杨悠明听了,微微笑一下,说:"星程第一次见我也说我是他偶像。"   夏星程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他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陈海阑闻言笑道:"说得对,你是一代人的男神。"   "一代人的男神?"杨悠明轻轻重复这几个字,随后朝夏星程看去,微笑着问他:"是吗,星程?"   夏星程抿一抿嘴唇,又笑了一声之后说道:"我不知道,反正你是我的男神。" 第75章   他们坐着聊了一会儿,喝完了一杯水之后,陈海阑就先进去里间准备睡觉了。   杨悠明站起身,把杯子放回到酒柜上,然后转过身来看着夏星程,说:“睡觉了吗?”   夏星程点一点头,他回到自己的小床边,脱了鞋子坐上去,然后他看到杨悠明走到门边,伸手关了外间的灯。   面前有一瞬间的黑暗,然后夏星程才适应过来,借着里面房间照出来的光线,看见杨悠明修长的轮廓。   “晚安,”杨悠明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夏星程也说了一句:“晚安。”   在那之后,杨悠明朝里面房间走去,他进去之后也没有关上两个房间中间的推拉门,夏星程在床上躺下来,他能听到杨悠明和陈海阑在低声说话,当他仔细去听的时候,能听清他们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于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被子拉高一些,盖住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星程觉得陈海阑大概是知道了,陈海阑肯定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就是不知道陈海阑会不会问杨悠明,毕竟他们两个是那么多年的朋友。   可是看出来又怎么样呢?看起来杨悠明并没有想过一定要隐瞒陈海阑些什么,他一点也不在意袒露身上那些痕迹,就是并不害怕让陈海阑知道的态度吧,只是没想到那个时候凌嘉玥会在。凌嘉玥的态度让夏星程稍微有些不舒服,也就只是稍微,毕竟跟杨悠明坦然的态度相比,凌嘉玥是怎么想的,对夏星程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这时候,里面的灯也关了,再没有说话的声音传出来,夏星程心想他们肯定都睡了。   可是夏星程自己这时候一点也感觉不到睡意,他侧躺在床上,把枕头下面的手机摸出来,点开微信从里面找到了杨悠明。   他点开了杨悠明头像的图片,发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他们两个之间还从来没有过对话,于是他发了第一条对话过去:“明哥。”   夏星程不知道杨悠明会不会回应他,也许杨悠明已经睡了。   结果没想到,很快杨悠明就回复了他一个字:“嗯。”   夏星程心情有些激动,他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可以用两只手更快地打字:“阑哥睡着了吗?”   杨悠明回答他:“也许睡着了。”   夏星程一瞬间想要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他很快打了一行字:“你跟我一起回北京好不好?”夏星程老家不是北京的,他只是在北京有套房子,公司也在北京,他除了偶尔回趟老家看望父母和大哥,没有工作的时候都住在北京的那套房子里。   可是杨悠明就不一定了,杨悠明只要没有工作便深居简出,媒体几乎都拍不到他,也许他根本就不在国内。   在这个颁奖典礼之后,夏星程也不知道杨悠明还有什么工作安排,只知道他暂时不回北京。   在夏星程问了这个问题之后,杨悠明挺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就在夏星程心里都要忐忑不安的时候,杨悠明发了一个地址和一连串数字过来。   杨悠明告诉他:“这是我在北京的房子和门锁密码,我收拾一些东西,晚两天就回来。”   夏星程把脸埋在了枕头里,过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回复他:“好。”   第二天早晨,夏星程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的。他一睁开眼睛,便看见杨悠明坐在床边正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下意识张开嘴想要叫“明哥”,结果杨悠明手指抵在他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凑近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说:“早。”   夏星程还没完全清醒,他看见杨悠明从床边站起来,接着卫生间的门打开,陈海阑从里面走出来,笑着跟他打招呼:“星程醒了啊?”   夏星程从床上爬起来,杨悠明把他昨晚脱下来丢在沙发上的衣服拿过来放在他床边,夏星程一边穿衣服一边抬头看着杨悠明,他看到杨悠明已经换好了衣服,毛衣的领服帖地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迹,因为正低头看他,所以下颌压住了高领的边缘,英俊的脸上有一种奇特的沉静气质,就好像被衣服遮盖了一身淫靡痕迹之后,整个人也变得禁欲了起来。   明明在床上的时候,是那么的放纵而且性感。   夏星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早就在想这些,他低下头,把两条腿伸进裤子里面,然后站起身把长裤拉了上去。   陈海阑这时走到门边开门,他说:“我先下去了,你们快来吃早饭。”说完,他走了出去,抬手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杨悠明和夏星程。   有一瞬间,夏星程心思活跃了一下,紧接着杨悠明已经走到他面前,朝他腿间伸出手去。   夏星程心跳猛地加快。   杨悠明低着头,细长的手指帮他扣上长裤的扣子,然后把裤子的拉链缓缓给他拉上去,说:“车子马上来接我们了,快点去洗漱了,下去吃早饭。”   夏星程看他一眼,不怎么甘心地朝卫生间走去。   等到他们下楼的时候,陈海阑已经和任予昌坐在一起吃早饭了,任镜元和覃雪月都还没起床,老先生说年轻人睡得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夏星程刚刚坐下来,便看见凌嘉玥也来了,她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不知道昨晚是不是没有睡好。   保姆为夏星程添了一碗稀饭,夏星程接过来的时候说道:“谢谢。”   杨悠明从餐桌上的大碗里拿了一个鸡蛋,递到他面前。   夏星程本来不怎么喜欢白水煮蛋,但是既然是杨悠明给的,他还是心情愉悦地接了过来。   凌嘉玥没有吃东西,她一直看着夏星程。后来任予昌站起来给她倒牛奶,说:“吃东西啊,丫头。”她才低下头,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牛奶。   吃完早饭,杨悠明接到电话,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他们了,于是他带着夏星程站起身,对任予昌说道:“老师,我和星程就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望你。”   任予昌点着头,与陈海阑和凌嘉玥一起,把他们两个一直送到了别墅门口。 第76章   夏星程和杨悠明上车之后,陈海阑站在车门旁边,对他们说:"我等雪月起床了带她一起下山。"   杨悠明点一点头。   陈海阑又看着夏星程,喊了一声:"星程。"   夏星程朝他看去,等他接下来的话。   陈海阑脸上带着笑,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说:"期待你的新作品。"   夏星程应道:"谢谢阑哥。"   之后,陈海阑又拥抱了一下杨悠明,说:"回去了有空聚。"   任予昌站在车子外面,笑眯眯地冲他们挥手:"路上小心。"   他身边是凌嘉玥,情绪显得有些低落,这时候打起精神来说道:"明哥慢走,星哥慢走。"   接着陈海阑帮他们关上了车门,隔着车窗大声说:"快走吧,别误了飞机。"   车子出发了,缓缓驶出庭院,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夏星程回头去望了一眼,转过头来时对杨悠明说:"明哥,阑哥他……"   杨悠明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一下,看着前方说道:"没什么,别在意。"   既然杨悠明说了别在意,夏星程便点了点头,不再去想陈海阑的事情。   可是在夏星程看来,车子沿山路行驶的速度太快了,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机场,很快他和杨悠明就要分开了。   他心里十分舍不得,明明人还在身边,那种浓烈的眷恋就要把他折磨疯了,他有多想抱着杨悠明,亲吻他抚摸他,可是司机还在车上,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在司机看不到的地方,他握紧了杨悠明的手。   杨悠明一直用指腹轻轻磨蹭他的虎口,然后低下头,手指尖沿着他掌心的纹路细细刻画。   夏星程说:"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看手相,那个大师说我会情路坎坷。"   杨悠明问道:"怎么坎坷?"   "还不坎坷吗?"夏星程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追你追得那么辛苦!"   杨悠明笑了,随即又收敛了笑容,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或许是二十四岁以前坎坷了些,过了二十四岁就平坦了。"   夏星程看向杨悠明,眼睛里都带着光彩,"你保证吗?"   杨悠明把他的手掌摊得更平了,神情专注地看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随心所欲,爱你想爱的人,过你想过的生活,我保证。"   夏星程弯曲手指,紧紧握住了杨悠明的手,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情难自制,看一眼前排专注开车的司机,悄悄弯腰贴近杨悠明的手,亲他的手指,然后把头枕在他腿上。   杨悠明用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   只可惜这偷偷摸摸的温情也维持不久,汽车驶离了山路,在上高速路之前,停在了一条偏僻的路边。   这时候路边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他们这辆车刚靠近,那边车门就被人拉开了,黄继辛脸上戴着一副墨镜,从没被墨镜遮挡的下半张脸上看起来心情十分不爽。   跟在黄继辛后面下车的是李芸,她手里还提着个行李箱。   这边车上的司机打开门下车,去帮李芸拿箱子。   夏星程争分夺秒,重重亲了杨悠明嘴唇,刚离开的时候,黄继辛就气势汹汹地拉开了车门,他连对杨悠明的礼貌都顾不上了,墨镜也不摘,喊夏星程:"换车子。"   他们不能让两个人同一辆车去机场,担心会被媒体或者粉丝看见。   夏星程看了黄继辛一眼。   杨悠明却不显得着急,他帮夏星程把围巾戴好,又把口罩挂绳给他挂在耳朵上,说:"回去了联系。"   夏星程越过杨悠明身前,准备要下车,他一条腿都踩在了车门前的脚踏上,突然猛地回过身一把扯下口罩,抱住杨悠明热切地吻他。   黄继辛心里一惊,伸手去抓夏星程手臂,用力把他往后拉开了。   夏星程喘着气,把口罩戴回去,对杨悠明说:"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迅速上了前面那辆车。   黄继辛还有点惊魂未定,伴随着的还有难以压抑地怒火,他把墨镜摘下来,冲杨悠明点点头:"明哥。"   杨悠明的态度还是很自然,"你好。"   黄继辛说:"我给蔡总打了电话,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蔡总说你什么时候方便的话,她想请你吃顿饭。"   杨悠明点了一下头,"我过两天就回去,让蔡总安排吧。"   黄继辛应道:"那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这时候,司机已经帮着李芸把杨悠明的行李全部搬到了这边车上。   黄继辛上车一屁股坐在夏星程身边,就对司机说道:"开车。"   这周围虽然偏僻,总还是不时有车经过,黄继辛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却又不能向杨悠明发泄怒火,只能摆脸色给夏星程看。   但是夏星程根本就没注意他,从上车到现在,口罩都还没摘,就安静地呆呆地坐着,过一会儿眼睛弯弯,抑制不住心情笑了笑,紧接着又垂下目光,显得有些失落。   "你够了!"黄继辛简直忍无可忍。   夏星程想说怎么可能够,但也不想去激怒黄继辛,于是静静坐着不说话。   黄继辛点了一根烟,不一会儿整个车厢里就烟雾缭绕 ,他自己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对夏星程说:"等你回去了去趟公司,蔡总要见你。"   夏星程心里已经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他点点头应道:"好。"   黄继辛闷头抽烟,也没有再和夏星程说话。   机场没有粉丝送机,回去的时候也没有粉丝接机,本来是临时改的行程,所以没有告知后援会那边。只是在机场遇到了两三个年轻女孩索要签名,夏星程都很友善地给她们签了。   杨悠明飞机还要晚一些,他们没有在机场遇到。 第77章   《谋杀事故》定在春节之后开机,这时候距离过年已经只有一个月。   夏星程一直到春节前工作都安排得挺满,他要给两个代言的商品拍广告和宣传照;又要参加一个视频网站的年终颁奖礼,上半年播出他参演的一部偶像剧还拿了奖;没时间长时间出演综艺,黄继辛仍是给他敲定了一部热门综艺的飞行嘉宾,只需要参演一期。   然而回去的第一件事,他还是去经济公司报到,见到了蔡美婷。   公司有一条星光走廊,两边都是公司签约艺人的大幅照片,或许是为了不得罪人,照片的顺序是随机的,最前面便是尤纾,夏星程的在中间,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名气或大或小的艺人。   他在自己的那张几乎半身高的照片前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刚出道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当时的摄影师和造型师都是国内一流的,照片里面的夏星程穿了一套很有设计感的校服,上身是短袖白衬衣,下身是深蓝色长裤,脚上穿一双运动鞋,他蹲在地上,脚边还放着一个书包,望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现在再看这张照片,夏星程也惊讶于自己那时候眼神里的清纯与青涩,就像是隔壁班的校草,散发着自然而阳光的气息。   他有点遗憾杨悠明没看过那时候的他。   在他盯着自己照片看的时候,走廊尽头一扇门突然打开,蔡美婷出现在门口对他说道:"来了还不进来,磨蹭什么呢?"   "蔡总!"夏星程打声招呼,跟着蔡美婷进去她办公室。   蔡美婷让夏星程坐在办公室外间的沙发上,秘书给他送了一杯茶过来。   虽然知道蔡美婷要说什么了,夏星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忐忑,他盯着透明的玻璃茶杯,看里面一根茶叶在水面上下不断浮沉。   蔡美婷坐在他斜对面,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没话想跟我说?"   夏星程只能朝她看去,稍微犹豫之后说道:"我谈恋爱你向来不管我的。"   蔡美婷"嗯"一声,翘起一条腿,"你以前那些小女朋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个打算谈多久?"她问完问题,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女士香烟,夹在手指间没有急着点燃。   夏星程说:"这又不是能打算的事情,再说了,以前我也没做过打算。"就是喜欢了恋爱了淡了分手了,从来都是自然发展,不是打算之后的结果。   蔡美婷说道:"行吧,我看这个你也未必坚持得了多久。"   夏星程心里有不满,不喜欢蔡美婷这样评价他对杨悠明的感情,可是也没有蠢到非要去反驳,就由着蔡美婷这么想,不去反对自然更好。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带了点讨好的笑帮蔡美婷点燃手里的烟。   蔡美婷吸一口烟,同时看了看他,把烟拿开嘴边的时候,又说道:"我也就不问你怎么一时兴起连性取向都变了,我就想问问你,对自己的事业有什么规划?"   夏星程把打火机捏在手里转了转,为这个问题稍微沉默片刻,仔细考虑之后回答蔡美婷:"蔡总,我想做演员。"   关于这个问题,夏星程从出道之后从没有认真考虑过,他虽然一直在演戏,但是别人对他的定位是偶像男星,而不是男演员,他过去也觉得不管演戏还是唱歌甚至单纯上上综艺,只要有人气又有钱赚就可以了。第一次对事业这两个字产生想法是因为何征对他说的一句话,何征让他不要做流量也不要做明星,要做一个演员,夏星程才意识到原来这几个称谓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蔡美婷听到他语气郑重的回答,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想好好演戏?"   夏星程点点头。   蔡美婷伸手示意夏星程把桌面上的烟灰缸推过来,她弹了弹烟灰,问道:"只想演电影?"   夏星程回答道:"也不是,只要好的作品都可以。"   蔡美婷想了片刻,她说:"如果你这么打算,公司可以给你定新的发展方向,但是你必须明白一点,好的影视资源不是公司努力给你争取就能争取得来的,归根到底,演员是靠实力说话的。"   夏星程说:"我明白。"   蔡美婷说道:"所以在那之前,维持曝光度来稳固人气还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既没作品又没人气,以后谁来找你演戏?别眼高手低,明白吗?"   夏星程点了点头。   蔡美婷看着他,忍不住叹一口气。   夏星程抬头朝她看去,"蔡总,别叹气啊,有什么话你都跟我说。"   蔡美婷说:"我知道你这个人看起来虽然还有点不着调,但其实挺乖的,进公司那么多年我也挺喜欢你,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你跟杨悠明这件事,哪怕你一时兴起闹着玩也千万警惕,不要被曝光,不要留下照片或者视频,最好连圈内人也别透露,否则一旦爆出来,对你的打击比对杨悠明大得多,你明白吗?"   夏星程听到这些话,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   蔡美婷继续说道:"他实力地位都摆在那里,在这个圈子已经立住脚了,你自己却连作品都拿不出来,到时候就是大丑闻压在你身上,压得你翻不过身,演艺生涯也就完了。"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情绪复杂地点点头。   蔡美婷没有再说什么,沉默地把手里的烟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她才对夏星程说:"回去想想吧,值不值得?"   夏星程脑袋里迅速冒出来两个字:"值得。"可是他不会对蔡美婷说,只站了起来,"那我就先走了,蔡总。"   蔡美婷也站起身,亲自把他送到了办公室外面,说:"过年有什么打算吗?"   夏星程说:"回家看望爸妈和大哥。"   蔡美婷点一下头,"一年到头也该回去一趟。"说完,她拍一下夏星程手臂,"好好加油。"   夏星程微笑着说道:"谢谢蔡总。"   蔡美婷回去了办公室,夏星程沿着来时的走廊离开,经过自己照片的时候又停下来看一眼,才转身继续往前走。   杨悠明比原来计划的晚回来了两天。   这无疑给夏星程多带来了两天痛苦思念的折磨,但是在收到杨悠明发来消息说要回来的那天,狂喜的兴奋也是实实在在的。   那天夏星程没有工作安排,他决定到杨悠明家里去等他,杨悠明预计到家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多,他可以等到杨悠明回来了,两个人再一起吃晚饭。   杨悠明给他的地址是一个非常高档的小区,大平层公寓楼。   夏星程的车牌号都是杨悠明事先告诉了小区安保,才能放行直接进入地下车库,然后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直达楼层,一楼只有一户。   输密码进门的时候,夏星程还有点紧张,他心里想着在杨悠明回来之前可以把灯关了躲起来,等杨悠明进来了再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输完密码,在他按了确认键之后,房门咔哒一声弹开锁,他抬手推开房门,那一刻发现屋里竟然亮着灯光。   夏星程愣了愣,他第一反应是杨悠明已经回来了,顿时又惊又喜,用力将房门完全推开,进去里面叫了一声:"明哥?"   房门打开没有玄关,直接是一个开敞的客厅,亮着的正是客厅的顶灯,有人背对着房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时站了起来。   夏星程发现那不是杨悠明,而是一个女人,他顿时茫然地站在原地。   那个女人回过身来看他,露出一张细致到无可挑剔的脸,即便年过三十,皮肤仍是光洁紧绷,白到近乎透明。   这张脸夏星程其实很熟悉了,有段时间他会偷偷去搜关于她的新闻,看到各种偷拍或者街拍照片上那张漂亮的脸。他还记得有一篇新闻稿里说她刚出道的时候被许多粉丝叫做小仙女,因为实在是太美了,不该是食人间烟火长大,或许真是流落凡尘的仙女也说不一定。   这个女人就是袁浅。   在夏星程紧紧盯着袁浅,几乎走神的时候,袁浅也在看夏星程,她先是有些诧异,后来又露出个笑容,顿时整张脸美得更生动了,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镜头前的木头美人,她说:"你是夏星程吗?"   袁浅曾经是夏星程的理想型,在他还只是单纯的崇拜杨悠明的那些日子,他认为袁浅是个合格的杨悠明的妻子,男神身边的人就该是女神才对。可是时至今日,男神成了他的恋人,女神就不该继续存在了,他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微微发白,好一会儿才压抑下去,同样露出笑容,"你好,我是夏星程。"   他不知道如何称呼袁浅,按理说他该叫一声姐,可他实在叫不出口。   袁浅说:"我是袁浅。"   夏星程点一点头。   屋子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冻结,夏星程站在门边没有动,袁浅沉默一会儿,弯腰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一个小手包,她说:"我以为悠明会回来,本来想等他说点事的,没想到他有约了,那我改天再跟他联系。"   夏星程没有质问袁浅为什么会知道杨悠明要回来,也没有质问她找杨悠明什么事,他感到自己没有立场;而同样袁浅也什么都不问他,想来她也没有立场。   袁浅拿着包朝门边走来,经过夏星程的身边时,冲他点点头当做道别。   夏星程也就说了一句:"你慢走。"然后一直看着袁浅的背影走进了电梯。 第78章   等袁浅走了,夏星程失魂落魄地进去屋里,伸手拉上房门。房门关闭时发出碰撞的响声,让他打了个颤,混沌的思维瞬间变得清晰了,他想:袁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客厅里的灯没有关,虽然是正中间的顶灯,但是光线并不是十分明亮,夏星程打量着这间大房子,突然心想,这里会不会是以前杨悠明和袁浅一起住过的房子?   他看靠墙的鞋架,上面没有女士拖鞋,于是他匆忙换了鞋子,朝着屋子里面走去。这套房子很大,而且他是第一次来,只能毫无头绪地打开每一个房间,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上一眼。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锁门,这些房间一共有三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影音室,一个衣帽间,还有两个卫生间和一间非常宽敞但是显得很冷清的厨房。   整套房子的装修风格十分统一,就是那种男性化的冷淡,充斥着黑白灰三种颜色。每个房间也收拾得十分干净,几乎找不到生活的痕迹。   衣帽间里只有杨悠明的衣服和鞋子,卫生间也只有一个人的洗漱用品,厨房更是冷清,连烹饪调料也没有准备。   这里不像是杨悠明和袁浅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夏星程稍微松一口气,他把各个房间的灯和门一一关上,回来客厅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沙发有一种新的皮革的味道,看起来像是崭新的,还残留着袁浅身上的香水味。他坐了一会儿,又把鞋子脱了,整个人蹲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脸发愣。   来时路上的兴奋感已经完全褪尽了,现在剩下的全部是一种深深的不安和焦躁。   如果这里不是杨悠明和袁浅结婚时一起住过的房子,那么袁浅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密码而且在这里等杨悠明?他们是一直维持着联系吗?可是杨悠明已经知道他要来,不可能还约袁浅在这里等他,那就是袁浅自己过来的,她知道杨悠明房子的密码,知道杨悠明回来的时间,他们之间仍然维持着某种深刻的联系,那她来做什么?   夏星程抑制不住自己脑袋里面的猜测,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后来他想到了一个最可怕的可能,那就是袁浅是来找杨悠明复合的。杨悠明当初为了挽回和袁浅的婚姻,推了那么多工作,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那么现在袁浅主动回头,杨悠明是不是会立即抛弃他选择回去袁浅身边呢?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夏星程全身发冷,他抬起双手用力捂住了脸。   就好像等了很久,夏星程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维持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姿势,回过头去,看见杨悠明出现在了门口。   杨悠明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里面是白色的毛衣和从毛衣领口露出来的衬衣尖领,手上还推了一个大箱子。   看见夏星程的瞬间,杨悠明就露出笑容,站在门边上放开了行李箱,张开双臂等待夏星程。   夏星程猛然间回过神来,他急忙从沙发上伸脚穿进拖鞋里,站起来朝门边走去,那个时候夏星程突然决定不要告诉杨悠明他在这里看见了袁浅,他心里害怕,害怕杨悠明会动摇。   当夏星程紧紧抱住杨悠明的时候,杨悠明手臂也环住了他的后背,低下头来一遍遍亲吻他的额头。   夏星程脸一直埋在杨悠明肩上,直到杨悠明后来伸手托住他下颌,让他抬起头来,问他:“怎么了?”   “什么?”夏星程假装不知道。   杨悠明看着他的眼睛,“不高兴?”   夏星程立即笑了,调动了所有的演技,“没有啊,我太高兴了。”   杨悠明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拍一拍他的后背,然后松开手,把大箱子推进来,再关上房门。   夏星程站在旁边看着他,问道:“你一个人?”   “嗯,”杨悠明说,“我让司机把李芸送回去了,我一个人回来的。”他把箱子留在门口,换了一双拖鞋,朝着客厅中间走去,后来又在沙发旁边停下来,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回过身看向夏星程,“你知不知道你演戏的问题在哪里?”   夏星程一愣,不明白杨悠明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他神情茫然地看着他。   杨悠明抬起手把大衣脱了,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不急不慢解开衬衫袖扣,将毛衣和衬衣的袖子一起挽起来,同时说道:“如果你不能入戏,只靠技巧去演,那你的表演就非常浮于表面,说服不了人。”   夏星程蹙起眉头。   杨悠明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微笑着说:“晚上想吃什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晚饭他们两个就在小区旁边,杨悠明常去的一个高档餐厅吃的,两个人在包间里时,夏星程的心情仿佛变好了,一直笑着和杨悠明说话,杨悠明话不多,大多时候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夏星程听他说。   后来回到家里,他们洗完澡便相互拥抱着上了床。   主卧紧靠着书房和衣帽间,里面有独立的卫生间,床很大很柔软,暖气也很充足。   夏星程在床上时倒想不起别的事情,就完全沉溺在情欲中,他们把被子掀开,皮肤紧贴的地方全是汗水,气喘吁吁呼吸灼热。   杨悠明抱紧了夏星程,亲吻反复落在他耳边。   夏星程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造型简单线条清爽的顶灯,身体还沉浸在令人战栗的余韵中,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渗出情热的汗水。   杨悠明侧身躺着,一只手将头撑起来,一只手贴在夏星程胸前,沿着他的胸口汗湿的皮肤缓缓往下抚摸,拍完电影这么长时间,夏星程稍微长了些肉,却还是偏瘦,平躺的时候小腹微微凹陷下去。杨悠明的手停在了他的下腹,贴着光滑柔韧的皮肤,一只指头绕着他肚脐打转。   “袁浅今天是不是来过?”毫无预兆的,杨悠明用情事后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夏星程耳边问道。   夏星程顿时睁大了眼睛,脑袋里“嗡”一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侧身看着杨悠明,“你怎么知道?”他语气几乎有些凶狠了。   杨悠明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贴在他下腹的那只手收了回来,说:“我在客厅沙发旁边闻到了她的香水味道。”   夏星程愣了愣,他一开始确实在沙发上闻到了袁浅的香水味,后来时间长了便察觉不到了。   杨悠明也坐了起来,和夏星程面对着面,“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来做什么?”   夏星程摇头,“我不知道,我来了她就走了。”   杨悠明低下头,握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星程没有说话,他只是去看杨悠明握住他的那只手。   杨悠明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你想些什么你都不跟我说,你又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夏星程问他:“你要解释什么?”   杨悠明说道:“你想问什么?”   夏星程说:“她来找你做什么?不是她要离婚吗?”   杨悠明回答道:“我也想知道,所以我刚才不是才问你?”   夏星程皱了皱眉,又说道:“她怎么知道你今天回来?”   杨悠明捏了捏他的手腕,“我等会儿给李芸打电话,问问还有谁知道我今天回来,我帮你查谁告诉她的好不好?”   夏星程听杨悠明这么说,突然就不生气了,可他还是不放心,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为什么她还有你房子的密码?”   杨悠明说:“我房子的密码一直没有换过,知道的那几个人也一直知道。”   夏星程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换了。”   杨悠明顿时笑了,他点点头,语气诚恳地说道:“好,换了。你想换成什么就换什么。”   夏星程终于也忍不住笑了笑,他先是双膝跪在床上,然后分开腿跨坐在了杨悠明身上,杨悠明便往后仰去,斜斜倚靠在床头。   “这套房子不是你以前跟袁浅的婚房吧?”夏星程双手抱住杨悠明的脖子问道。   杨悠明微微笑着回答:“不是,这是我们分居之后我买的房子。”   夏星程还是有些在意,“袁浅没来住过吧?”   杨悠明说:“她来过两次,但是没住过。”   夏星程眨了眨眼睛,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抚摸着杨悠明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他有一个最想要问的问题,却一直不敢问出口,他想问杨悠明,如果袁浅要回来,杨悠明会不会接受她。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了,他还是没有问出来,他害怕哪怕杨悠明只是沉默,他心里都没有办法接受。   于是夏星程到最后还是换了一个问题,他神情显得有些惆怅:“你们离婚了,你连她的香水味都还记得。”   杨悠明说道:“是啊,而且我还记得牌子,没记错的话是香奈儿可可小姐,味道很久都散不去,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夏星程问他:“你喜欢吗?”   杨悠明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他说:“如果你说香水的话,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就是觉得太香了,闻久了头晕。”   夏星程低头笑了。   杨悠明坐直了身体,吻他的嘴唇,夏星程便用双手捧住他的脸与他接吻,气氛又逐渐变得灼热起来,不过比起刚才的急迫,现在两个人有更多的耐心彼此碰触,尽情享受对方的身体。   夏星程在杨悠明卧室这张大床上与他缠绵到了半夜,后来才沉沉睡着。等他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杨悠明已经起床了,而且似乎已经起了很久,夏星程把一只手伸过去,摸到那边的床单和被子完全是凉的。   他于是也从床上起来,穿好了衣服来到客厅,看到杨悠明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长裤,赤裸着上身,正在客厅里做俯卧撑。   当杨悠明手臂弯曲,身体往下压的时候,他背后漂亮的肌肉便会纠结起来,看起来十分有力道,从后背往下便是细瘦的腰,中间脊柱凹陷,一直延伸到裤腰里面,消失在挺翘的双臀之间。   夏星程鞋底踩着地板,一步一步地轻轻走过去,在杨悠明身边蹲下来,伸出一只手贴在他后腰上,然后沿着脊柱的凹陷将手指伸进裤腰,摸到他一边臀瓣,用力捏了一把。   杨悠明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探向背后,握住了夏星程的手腕,然后很快翻身坐在地上,一把将夏星程拉到自己腿上趴着,动作利落地扒他的裤子。   夏星程连忙用两只手抓住裤腰,喊道:“我错了!我错了!”   裤子已经扒了一半,杨悠明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只重重打一下他的屁股,便松开他想要站起来。   夏星程不愿意离开他身上,坐起来双腿缠着他的腰抱着他,说道:“别走,我再抱一会儿。”   杨悠明干脆用双臂将他一起抱着站了起来,夏星程害怕自己滑下去,顿时双腿缠得更紧了,他手掌摸到杨悠明后背的汗水,问道:“你抱着我会不会觉得太沉?”   “不会,”杨悠明一边说着,一边把夏星程放到了茶几上坐着,“不然我为什么要锻炼?”   夏星程看他要走,又连忙用脚去勾他的腿,“做什么?”   杨悠明低头看一眼他的脚,说:“我去洗澡,然后给你做早饭。”   夏星程说:“等会儿,我要先把你进门的密码换了。”   杨悠明看着他笑了笑,说:“去吧。” 第79章   杨悠明手把手教夏星程换了房门的密码。   夏星程犹豫了一下,输了一串看起来像是时间的数字,杨悠明不过看一眼便知道他输的密码是什么日子,那正是不久之前夏星程在酒店向他表明心意的时间。   换完了密码,杨悠明去卧室的卫生间冲澡。他冲澡的时候,夏星程不许他关门,自己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一边用牙刷刷牙,一边非要口齿不清地和他说话,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杨悠明站在浴缸里,热水从头顶冲刷下来,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又把湿透的头发用手指往后梳,说道:"有几个剧本还在看,短时间都不会敲定,一直到年前都不会有工作安排。"   夏星程站起来,冲着洗手盆吐掉嘴里的泡沫,拿起牙刷继续刷,说:"不会走了吧?"   杨悠明只是用热水把身上的汗冲掉,他很快关了水,探身扯过搭在毛巾架上的干毛巾,擦头发和身上的水,回答夏星程说:"暂时不走了。"   夏星程站在水池前面,抬头从镜子看着杨悠明,不继续刷牙也不说话了。   杨悠明擦干了水,穿上了裤子才看向夏星程,语气温柔地问他:"怎么了?"   夏星程显得有些匆忙地用清水漱口,把牙刷洗干净了放进杯子里,转过身来看着杨悠明,问他:"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怕寂寞吗?"   杨悠明轻轻笑了一声,他垂下目光,握住夏星程一只手,说:"我当然怕,我请你来陪我一起住,你愿不愿意?"   夏星程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好啊。"   杨悠明于是又笑了笑,抬起夏星程的手送到唇边浅浅吻一下,说道:"谢谢你。那你早饭想吃点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夏星程问他:"你会做饭?"   "嗯,"杨悠明把毛巾搭在架子上,穿上一件休闲的长袖衫,朝外面走去,"我喜欢做饭。"   夏星程发现他其实没有了解过完整的杨悠明。   昨天还空荡荡的冰箱里今天已经装了新鲜的蔬菜和生肉。   杨悠明从里面拿鸡蛋出来的时候,夏星程好奇问他:"你早上出去买的吗?"   "超市一早送货的,"杨悠明说道,"我出去买菜不方便,经常让他们送货过来。"   这个小区是位于市区中心地段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生活其实很方便。   拿了鸡蛋,杨悠明看一眼冰箱,对夏星程说:"吃番茄煎蛋面好不好?"   夏星程立即回应道:"好。"   于是杨悠明又拿了番茄和挂面出来,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添了一些简单的调味料,厨具倒是早就有了,摆放得整整齐齐。   夏星程无事可做,跟了进去靠在橱柜上,看杨悠明动作熟练而流利地准备早饭。   杨悠明显然是做惯这些的。   夏星程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杨悠明,但是那些问题不少都跟袁浅相关,其中既包括杨悠明过去的生活,又牵扯到昨天袁浅来找杨悠明的事情,他都很不情愿去问出口,因为他不想让杨悠明再想到袁浅这个人。   番茄剥好了皮,被切成小块。   杨悠明一边烧水煮面,一边用不粘锅煎鸡蛋。   夏星程坐在橱柜的台子上,问杨悠明:"你每天做饭给我吃吗?"   杨悠明大概是嫌夏星程挡路了,擦干净手走到夏星程面前,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到角落里让他坐下,手指抚过夏星程嘴角,"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夏星程把嘴唇贴近他耳边,说:"想吃你。"   杨悠明笑了,手指贴着他脖子轻柔地抚摸,"能吃饱吗?"   夏星程可以把声音压得很低,他说:"用你的——"话说一半停下来,低头看着杨悠明下身,停顿之后继续说,"喂饱我。"   说完,夏星程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抱紧了杨悠明把脸埋在他脖子上,耳朵微微发红。   然后他听到杨悠明笑了,低沉悦耳的笑声清晰在他耳边响起。   夏星程顿时不高兴了,他抬起头来看着杨悠明:"笑什么呀?这时候你难道不该狠狠抓着我的衣服,一把扯开,说:'我满足你'吗?"   杨悠明脸上的笑容还没淡去,他说:"这戏换了我我就不这么演。"   夏星程问他:"你怎么演?"   杨悠明正了神色看他,脸上明明没有表情,但欲望一点点从眼神里渗透出来,他的手还停留在夏星程脖子上,只是抚摸的动作逐渐变得重了,仿佛压抑着什么,然后缓缓凑近,用舌尖很轻地舔他喉结。   夏星程先是感觉到湿热的轻舔,等他舌尖离开,又变成微微的清凉。   杨悠明一直从他喉结轻轻舔到他耳畔,含住耳唇,说:"水烧开了。"在夏星程陷入愣怔的时候,便离开他身边走向炉灶关火去了。   夏星程又愣了一会儿,抬手捧住脸。   下午,夏星程自己开车回去收拾东西。   其实他要收拾的东西不多,生活用品在杨悠明那边都备了新的,他只需要收拾几件衣服就可以搬过去住。   他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给黄继辛打了个电话,说他要搬到杨悠明家里去住。   黄继辛听了立即说道:"你在家里等着我,我过来之前你不许走!"   挂断电话,夏星程也没放在心上,拿了个行李箱在衣帽间里摊开来,挑选衣服放进去。   黄继辛也不知道人在哪里,竟然不到十分钟时间就赶到了夏星程家里,整个人来势汹汹,关门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声响。   夏星程盘腿坐在地板上整理衣服,被关门声给吓了一跳,抬起头朝外面望。   不一会儿黄继辛就循着灯光走到了衣帽间门口,他还微微有些气喘,靠在门口看着夏星程,板着一张脸说:“你疯了吗?”   夏星程仰着脸看他,“蔡总都不管我,你就别管我了。”   黄继辛神情严肃,几乎有些凶狠了,“蔡总不管你是因为公司上下近百个艺人,你还没有大红大紫,废了就算了!我管你是因为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要是废了,我那么多年辛苦也跟着废了!”   夏星程背躬着,整个人软绵绵地坐在地上,“没有那么夸张,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黄继辛呼吸声听起来很粗重,像是累的也像是气的,他说:“你知不知道杨悠明和袁浅为什么离婚?”   夏星程一愣,他语气不太有把握地说:“不是袁浅出轨,所以坚持要离婚吗?”   黄继辛说:“我找人向袁浅的朋友打听过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袁浅出轨,反而他们对外宣称的原因是真的,就是单纯的性格不合。袁浅爱玩,她在外面朋友太多,应酬太多,喜欢喝酒喜欢热闹,但是杨悠明安静沉稳,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家里不怎么出门。”   夏星程看着黄继辛没有说话。   黄继辛接着说道:“时间久了,袁浅自己觉得不合适,提出来离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又说,“也许袁浅心思松动了也不一定,很多事别人未必会说得那么明白。不管怎么样,反正就是不合适。”   夏星程轻声说了一句:“那又怎么样?她要离婚是她自己的损失。”   “那又怎么样?”黄继辛像是被气得笑了,“当初是袁浅追求的杨悠明!你以为你跟袁浅有什么区别?等你激情过去,你会跟袁浅一样觉得这段感情不合适,杨悠明不适合她,同样也不适合你!你不过就是入戏太深,为了一段不该发生的感情在浪费时间,同时为自己的事业埋下隐患,你差不多就够了!”   夏星程脸沉了下去。其实他很少为了什么事情真去生气,每次黄继辛气得冲他乱吼乱叫的时候,他都不会去跟黄继辛计较,两个人也从来没有为什么事真的吵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黄继辛看到夏星程真的生气了。   黄继辛于是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心里苦闷,恨不得把夏星程揍一顿揍得他清醒了,可是顾虑到夏星程是靠脸吃饭的,始终下不去手。   夏星程从地上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把行李箱盖住,拉上拉链,然后扶着箱子立在地板上,他对黄继辛说:“我要走了。”   黄继辛看他拉着箱子经过自己身边要出去,语气也软了下来,“星程,你再想想。”   夏星程也不回答,他一直走到了房门口,开门的时候对黄继辛说:“地址我给你发微信上,有事尽量给我打电话,没事就不要联系我了。”   黄继辛叹了一口气,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无奈地看着夏星程的背影。   夏星程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把箱子放进汽车后备箱,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他迟迟没有发动汽车,而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车里,心情始终平静不下来。   他知道黄继辛是真的关心他,也知道关于袁浅和杨悠明的事情黄继辛没有撒谎,他其实也不完全是对黄继辛生气,而是一种没有来由的不知道如何消解的郁闷。   入戏太深。   夏星程脑袋里再一次跳出来这四个字。如果真的不过是入戏太深,那么他的人生不会只有这一部戏,总会有出戏的那一天,真的等到那一天,余海阳和方渐远的感情不会继续对他产生影响了,他是不是才能冷静下来审视自己这段感情呢?   他伸手把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点开搜索软件,输入了杨悠明和袁浅两个人的名字。地下停车场信号不好,搜索页面还没跳转的时候,对面一辆车突然亮起了车灯。   夏星程下意识抬头去看,手机撞在方向盘上脱手掉了下去滑进了座位底下。他弯腰去捡,一时间没有摸着,于是心情焦躁地放弃了,发动汽车从停车场将车子开了出去。   吃完晚饭,杨悠明去洗碗,夏星程把自己的衣服全部在杨悠明的衣帽间里挂起来。   他把衣服挂在衣架上,然后隔着杨悠明挂着的衣服把自己的插进中间去。   杨悠明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显得漫不经心,却很执着地要把自己的衣服和杨悠明的混在一起。   “你要穿衣服的时候不嫌懒得找?”杨悠明问他。   夏星程回答道:“不嫌,我喜欢找。”   杨悠明走过来,手指从挂衣杆上一排扫过去,取下来好几件衣服,然后对夏星程说:“把你的衣服取下来。”   夏星程莫名其妙看他,却还是听话地把刚挂上去的衣服取下来,看杨悠明把这些衣服的衣架交换了,这些衣架刚好都是同一个颜色的。   杨悠明帮他把衣服挂回去的时候,说:“以后随便你挂,也不怕找不到你的衣服。”   夏星程站在旁边看他的侧脸和他温柔的眼睛,感觉依然心动得厉害,他想他明明就是那么喜欢杨悠明的,只要看到他,那些疑惑和不安好像都能通通抛到一边。   他抬手抱住了杨悠明。 第80章   夏星程为代言的商品拍摄广告那天,黄继辛开车来接他。   黄继辛没有上楼,把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 。   夏星程拉开后座的车门上车时,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冷着脸没有跟黄继辛说话。   黄继辛从后视镜看他,突然就开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听他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夏星程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转头看向车外,小声嘀咕了一句:"没什么。"仔细想来,黄继辛也没做错什么。   黄继辛打着方向盘把车子往车库外面开,一边说道:"不生气了吧?"   夏星程穿了一件格外蓬松的短羽绒服,双手伸在衣服口袋里,就像是摆在货架上的滚圆的玩具鸭子,他说:"有什么好气的。"   黄继辛笑了笑,"那就好,你看我每天为你操劳的,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夏星程闻言朝黄继辛头发看去,靠近后脑勺的那块确实可以见到夹杂着好几根白头发,他知道黄继辛辛苦,出道那么久,也就是这一年多工作有了起色蔡美婷才稍微关注他一点,在那之前什么不是黄继辛在为他奔波为他争取。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只工作合作那么简单了。   于是他心软了说道:"辛苦你了。"   黄继辛看夏星程不吃硬的,于是改了怀柔政策,"你看哥哥那么辛苦,听我几句劝好不好?"   夏星程知道他又想要说什么,不太情愿却还是说道:"你说。"   黄继辛道:"你非要跟杨悠明同居,我也劝不动你了,可是你千万记得别跟他同进同出,你进出那里或者我来接你被拍到了,我们就说你新买的房子,反正也没人能去查你房产,跟他同进同出被拍到可就不好解释了。"   夏星程说道:"我知道了。"   "夏星程。"黄继辛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声音沉下来,"不是你知道了,是你要听进去了。"   夏星程朝他看去,这一回沉默了片刻,他说:"好,我答应你。"   黄继辛又说道:"还有就是之前说过的,不能曝光,我指的不只是媒体和大众,包括你的亲朋好友,杨悠明的亲朋好友。"   夏星程突然想起了陈海阑,他还是说:"好。"   黄继辛虽然听他答应了,却还是觉得不安心,重重叹一口气,"你自己的事业,要真觉得不重要我也勉强不了什么,该提醒的我身为你经纪人都提醒了,以后真出了事我也认了,至少没亏欠你什么。"   夏星程从后面看他神情寂寥的侧脸,又看他那几根白头发,突然生出了一点愧疚感,于是说道:"我保证!我发誓!好了吗?"   黄继辛这才说了一句:"好了,我相信你。"   广告拍摄地点就在市郊一个摄影棚,当时合同签得详细,今天拍摄任务很重,估计要耽误一整天时间。   黄继辛把夏星程送到之后,说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先离开一会儿,让夏星程有事给他打电话,下午他再开车来接他。   其实黄继辛把夏星程送到了还要回去接杨悠明,今天刻意趁着夏星程有拍摄任务,他在中间传话,帮蔡美婷约了杨悠明中午一起吃顿午饭。   这还是黄继辛第一次和杨悠明单独相处,从杨悠明坐进汽车后座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   其实杨悠明对黄继辛的态度很客气,说话的声音也总是温和有礼的,可是当两个人单独待在车里的时候,黄继辛就会从杨悠明身上感觉到疏离感,杨悠明几乎不会与他有多的交谈。   至于压迫的感觉,黄继辛心想可能是一开始杨悠明给他留下的印象吧,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夏星程拍戏的时候打了杨悠明一个耳光,蔡美婷出面请杨悠明吃饭那天晚上,杨悠明就是这样,态度温和有礼,骨子里冷淡强硬。   黄继辛突然有些奇怪,杨悠明为什么会喜欢夏星程,他跟那么多优秀的漂亮的演员一起拍过戏,曾经走进婚姻的也是袁浅那样难得一见的大美人,相比之下,夏星程便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一路拥堵,黄继辛赶在约定的时间把车停在餐厅门口,他打算下车帮杨悠明开车门的时候,脑袋里突然钻出来一个想法,开口问道:"明哥,你现在拍戏也会出不了戏吗?"   杨悠明朝他看过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己打开车门下车了。   黄继辛把车钥匙丢给餐厅门口的服务生去停车,自己陪着杨悠明朝里面走,他还想说点什么,到最后都没说出口,已经见到蔡美婷从包间里亲自出来迎接,只好作罢。   蔡美婷和杨悠明在包间坐下来的时候,黄继辛也留了下来。   他在服务员之前帮忙接过杨悠明的外套,听杨悠明对他说了声谢谢。   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碟精致的凉茶,不过蔡美婷和杨悠明都没动筷子,而是在闲聊家常。   黄继辛坐在一边自然不好插话。   后来,他听蔡美婷问道:"我听说星程搬到你那儿去住了,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杨悠明只回答道:"还好,他很乖。"   蔡美婷点了点头,"他是乖,就是有些骄纵,父母生他的时候年龄都大了,上面有个哥哥跟他年龄差距也不小,从小被宠大的孩子。"   杨悠明问道:"他哥哥大他很多吗?"   蔡美婷笑了笑,"他没跟你提过?"   杨悠明说:"我只知道他有个哥哥。"   蔡美婷笑着说道:"说是大了他有十岁,父母都三十多了才要的他。"   杨悠明点了一下头。   蔡美婷继续说道:"其实他比表面看起来要单纯,进这个圈子也算是误打误撞吧。"   杨悠明突然很轻地笑了笑,"我知道。"   黄继辛看他眼神,觉得好像是平淡的好像又是温柔的。   "所以人就是这样,"蔡美婷忍不住给自己点了根烟,让她可以以更放松的姿态来面对杨悠明,"生活得太顺遂了,只要闹闹就有糖吃,所以只要想要的就一定要去争取,凡事不计较后果。"   杨悠明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   蔡美婷手指夹着烟,烟头靠近嘴边却没有含进去,嘴角上扬,说:"你看,你就喂他糖吃了。"   有很多话,是黄继辛想要对杨悠明讲,却不能讲的,现在从蔡美婷的嘴里说了出来,他有一种长出一口气的感觉。   然而这个时候,黄继辛身上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几乎立即想要挂断,拿出来却发现是夏星程打来的电话。   看到蔡美婷和杨悠明都在看他,他只能说道:"星程打来的,我问问他什么事。"于是他一边接通了电话,一边起身朝包间外面走去。   夏星程那边的拍摄和对方因为合同产生了一点小分歧,叫黄继辛现在过去一趟。   "现在?"黄继辛看了一眼紧闭的包间门。   夏星程听他语气带着犹豫,奇怪道:"你在干嘛?"   黄继辛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没事,我马上过来。"   说完,他挂断电话回去包间,走到蔡美婷身边说:"蔡总,星程那边有点小状况,我现在过去一趟。"   蔡美婷应道:"你去吧,这边我等会儿安排别的人。"   黄继辛点点头,又对杨悠明打了招呼:"明哥,我先走了。"   杨悠明应道:"好。"   黄继辛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走到墙边去拿自己挂在挂衣钩上的外套。   他听到蔡美婷说:"星程不懂事,你我都知道,可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发展下去的结果,你何必惯着他呢?让他哭够了也吃不到糖,他就知道放手了。"   黄继辛本来拿了衣服就可以出去了,但他刻意放慢了节奏,在包间里把外套穿起来,这才缓缓走到包间门口。   杨悠明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黄继辛拉开门走出去,将要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因为看他哭我会心疼。"   房门轻轻关上了,完全阻隔了内外的声音,黄继辛因为杨悠明最后那句话,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他深呼吸一口气,抬脚朝前走去。 第81章   黄继辛开车赶去摄影棚,处理了合同的问题,就一直留在那里等着夏星程拍完广告。   回去的时候,夏星程发现黄继辛很安静,他有些奇怪地问他:"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黄继辛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说:"没什么想说的了。"   夏星程心里猜测黄继辛还是不太高兴,便也跟着安静下来,低下头玩手机。   晚上,杨悠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剧本,他手里拿着一本,面前的茶几上还散放着三本。   他背靠着沙发椅背,整个人姿态很放松,两条长腿伸直了搭在茶几上,一只手将剧本举高了,头微微仰起目光落在上面。   夏星程也在看剧本,不过他是躺着的,头枕在杨悠明腿上,双手举着《谋杀事故》的电影剧本,目光从自己标记的台词中间一行行慢慢扫过去。   这个剧本他看过不止一次,钱程锦这个角色的台词部分也用彩色的记号笔全部勾勒出来,每次看剧本的时候,他都会在脑袋里面转换成画面,然后让自己沉浸进去角色,想象钱程锦在这种情景之下每一句话的表情和语气。   当他有了想法的时候,就起身跪在沙发上,让杨悠明把座位从三人沙发最右边挪到中间来,然后自己趴在他腿上,剧本放在沙发座椅上,直接在上面用笔记录。   杨悠明很配合他,换了座位之后,本来一只手放在夏星程头上,这时候也换了位置,放在他的屁股上,视线却一直没离开剧本。   夏星程埋头奋笔疾书,剧本垫在柔软的沙发坐垫上,字写得歪七扭八,写完了看一遍发现都能认识,便把笔放在一边,这才感觉到杨悠明温热的手掌正隔着裤子贴在自己屁股上。   "明哥,"夏星程喊他。   杨悠明倚靠着沙发,语气慵懒地"嗯"一声。   夏星程在他腿上磨蹭一下,又喊:"明哥。"   杨悠明这才垂下目光看他一眼。   夏星程笑着说道:"我屁股是不是很翘?"   杨悠明闻言也笑了,用手捏了一下,说:"还不错。"   夏星程不服气,"就只是不错?"   杨悠明于是又用力捏了两下,语气真诚地说道:"这真是我见过最翘的屁股了。"   夏星程还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他小声念着:"不知道你看过多少屁股!"同时伸出手从茶几上抓了一本杨悠明的剧本翻开来看。   找杨悠明的这几部电影有大投资的商业片,也有小众的文艺爱情片,还有导演个人特色浓厚的喜剧片。   夏星程问杨悠明:"你喜欢哪个?"   杨悠明把手里的剧本放下来,想了想才说道:"其实除了剧本和导演,我在乎的还有角色的重复性。"   夏星程坐起来看着他。   杨悠明说:"不想反复地在银幕上塑造同样的角色,想要跟过去有所区别。"   夏星程盘腿坐着,"所以你才演《渐远》吗?"   杨悠明抬手摸摸他的脸,"余海阳的确是我过去接触不多的角色类型。"   听杨悠明说起余海阳这三个字,夏星程不禁有些怔住。   杨悠明摸他的头,说:"你也应该尽量尝试不同类型的角色,跟不同风格的导演合作。"   夏星程回过神来,他说:"我看了《谋杀事故》的剧本,觉得这个故事挺有意思。"   "丁文训是个很有能力的导演,"杨悠明说,"他很擅长讲故事,我看过他执导的短片,故事节奏把握得非常好,所以我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   夏星程抓住他的手,问他:"如果我入戏了很难抽离,该怎么办?"   杨悠明沉默了,他看了夏星程一会儿,说道:"时间总是会让你抽离的。其实每个演员只要是认真对待一个角色,都无法避免地会入戏,你必须调整自己的情绪,分清虚幻和现实,回到生活的正轨。"   在他们刚刚拍摄《渐远》不久,曾经有过一段关于表演的对话,杨悠明告诉夏星程要他离开了片场也活成方渐远,可是现在,杨悠明告诉他要学会调整情绪分清虚幻和现实。   时间在流逝,人也不会一成不变。   夏星程能回忆起杨悠明那时候冷淡的语气和表情,但是现在,杨悠明即使表情是平淡的,眼里的情绪也是柔和的。   他问杨悠明:"如果我做不到呢?"   杨悠明回答他:"那你就不适合演员这个职业,"他停顿片刻,又说,"也许你也可以演偶像剧演到四十岁。"   如果每演一部戏都要全身心投入以角色的身份活一次,经历他的喜怒哀乐,承担他的悲伤痛苦,爱许多的人也恨许多的人,那么这条路走下去必然有被压垮的一天。   强大的共情能力是一把双刃剑,能帮助演员体会角色的情感,也折磨着演员难以抽身无法自拔。   夏星程莫名有些惊慌。   这个时候,杨悠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夏星程下意识转头去看,看见是一条微信提示,发微信的人是袁浅,内容他没看清楚。   杨悠明伸手拿过手机,没有刻意掩饰解开了屏幕锁。   夏星程强忍住没有凑近去看。   杨悠明点开微信,很快回复了一条,他放下手机的时候对夏星程说:"袁浅想约我见面。"   夏星程问他:"你去吗?"   杨悠明点了点头,"既然她有事,我应该去跟她当面聊聊。"   夏星程低下头,没说什么。   杨悠明看着他,问道:"你想跟我一起去吗?"   夏星程愣了愣,他抬起头来问道:"可以吗?"   杨悠明笑着对他说:"当然可以。"   夏星程几乎便要脱口而出:"我要去!"可是很快又想到了别的事情,他犹犹豫豫地问杨悠明:"袁——小姐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杨悠明说道:"不知道,我身边只有李芸,李芸不会告诉她的。"   夏星程想起自己对黄继辛的承诺,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道:"我还是不去了。"   如果他陪着杨悠明一起去见袁浅,袁浅肯定会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   杨悠明稍微沉默,应道:"好。"   "我相信你 ,"夏星程抱着杨悠明,亲他的脸,说完又哄他道,"是她不要你的,你就是我的了。"   杨悠明微微笑着拍拍他的脸。   夏星程话是这么说了,心里始终还是不安,犹豫不决要不要跟杨悠明一起去见袁浅。   结果过了两天,黄继辛通知他要去外地录综艺,时间不长,不过就两天一夜,等他奔波回来的时候,杨悠明已经去见了袁浅。   夏星程想问袁浅跟杨悠明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杨悠明并不怎么愿意提起,只是跟他说:"我以后不会单独去见她了。"   夏星程那时候刚刚到家,他在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脸,这时候脸颊还是红的,他看到杨悠明把饭菜从厨房里端出来,然后帮他把餐桌的椅子拉开,对他说:"吃饭了。"   他走过去坐下,见杨悠明不想再提袁浅,哪怕心里再怎么好奇,也不敢追问了。 第82章   眼看着就是农历新年,年前夏星程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出来工作那么几年,他并不是每年都能在春节的时候赶回去,可是只要有时间,他还是愿意回去老家,和父母还有大哥一起过年的。   今年有些特别,他既想回家,又想要和杨悠明在一起过年。   夏星程在结束和妈妈那通电话之后,在影音室里找到正在看电影的杨悠明,走到他身边坐下,问他:"明哥,你春节有什么打算吗?"   投影的屏幕上正播放的是一部外国电影,杨悠明拿遥控器按了暂停,才对夏星程说:"没什么打算。"   杨悠明父母都已经离世,父亲在他小学时候生病走了,母亲在他刚工作那年也病逝了。他在南方老家还保留着一栋老房子,老家也还有些亲戚,他有时会回去看看,但不是每年过年都去。   前两年过年的时候,杨悠明身边还有袁浅,如果今年夏星程走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个房间面积不大,四面墙都做了隔音处理,总是特别安静,这时候没有开灯,只有屏幕上的光照过来,正好照亮了杨悠明的脸。   杨悠明对夏星程说:"你打算回家吗?"   夏星程应道:"嗯。"   杨悠明弯曲着一条腿搭在宽大的沙发上,身体斜靠着椅背,说:"过年回去陪陪亲人,应该的。"   夏星程抬起手抓了抓头发,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然后一头撞进了杨悠明胸口,撞得自己额头都发痛了,脸贴在他胸膛从下往上看他,说:"你……"他说了一句话,但是后面几个字含含糊糊黏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听起来只是嗯嗯呜呜的胡乱发音。   杨悠明抬起手抚摸他脑袋后面的头发,低着头看他,说:"有话就说清楚。"   夏星程鼓起勇气,说:"你春节跟我回家好不好?"   杨悠明抚摸他头发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我以什么名义跟你回家?"   夏星程本来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这时候听杨悠明竟然没有一口回绝他,立即从他胸前坐直了身体,面对着他快速说道:"朋友啊!我大学暑假还带过同学回家,我爸妈都很热情的,你不要担心。"   杨悠明问他:"你觉得现在还合适吗?而且这又不是放暑假,是过年。"   夏星程想也不想便说道:"怎么不合适?我妈要是知道杨悠明要跟我回家过年,她可能要疯!"   杨悠明听得笑了起来,"怎么?你妈很喜欢我啊?"   夏星程说:"当然啊!到时候我妈可能恨不得跟你拍张照片裱起来挂客厅。"   杨悠明笑着说道:"那真是我的荣幸。"   夏星程听他说了许久却没有答应要去,于是又一次小心翼翼问道:"去吗?"   杨悠明回答他说:"我考虑一下。"   夏星程一直惦记着杨悠明考虑一下的结果。   那天他一觉睡到半夜,翻了个身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他于是在黑暗中凑近了去看杨悠明。   杨悠明眼睛闭着,呼吸很安静,夏星程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的,凑近他耳边小声喊道:"明哥。"   然后他看到杨悠明睁开了眼睛。   杨悠明平躺着,一动不动,只是睁开眼睛看他,眉头微微蹙起,问道:"几点了?"   夏星程说:"不知道。"   杨悠明于是翻身伸手去摸手机。   夏星程趁着他按亮手机也看了一眼,发现还不到六点。   杨悠明似乎还不太清醒,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睡不着?"   夏星程本来也醒了,听他这么说话就像是被诱惑住了,说:"别睡了,来做好不好?"   杨悠明一脸睡意朦胧,打哈欠打了一半听他这么说顿时笑出了声。   夏星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把头埋在了他腿间。   杨悠明不自禁仰起了头,他闭上眼睛,人还没有完全摆脱疲倦的困意,却又舒服得加重了呼吸,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后来,他抱着夏星程,侧躺在床上从背后进入他,在他耳边问道:"这么想我跟你一起回家?"   夏星程闭着眼睛,嘴里轻轻哼着,语气不稳地说:"我想、想今年的最后一天能跟你在一起,明年的第一天也……也跟你在一起。"   杨悠明抬手扳过他的脸,重重地亲吻他的嘴唇,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我陪你回家。"   后来夏星程睡到快中午起床,给黄继辛打了个电话,让黄继辛帮他定两张机票,杨悠明要和他一起回家过年。   黄继辛倒是没有反对,动作利落地给他们两个人订好了机票。   可是等夏星程收到航班信息的时候,才发现黄继辛给他们两个订了同一天同一时段但是不同航班的机票。   黄继辛沉默着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抗议。   夏星程给家里又打了个电话,说要带朋友回家过年。   夏妈妈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带女朋友回来了。   夏星程在电话里说:"不是女朋友,但是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你让家里做好接待的准备。"   夏妈妈听说不是女朋友,音调立即下降了一半,"什么朋友那么了不起?还要准备好接待?"   夏星程向她强调,"就是很了不起!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各自去机场,身边都没有带助理,于是各自乘机。   夏星程飞机先到,他戴了口罩和帽子,严严实实把自己遮起来,独自推着行李箱从到达口出来,一路上时不时会遇见有人张望他,但是没人上前来跟他说话。   出来到达口,夏星程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站在角落,他害怕引起人注意,抑制住兴奋的情绪,一直走到那人面前了,才低声喊道:"哥!"   高大的男人朝他看过来,一抬手便抱住他,用力拍他后背。   夏星程的大哥比他大了十岁,名字叫夏叶。他的名字取得非常简单,因为父亲姓夏,母亲姓叶,到生二儿子的时候,就没办法偷懒取个相似的名字,于是才有了夏星程。   夏叶穿了件黑色毛衣,外面套一件皱巴巴的羽绒服,头发剪得很短,看起来显得粗糙而不修边幅。但他的脸与夏星程有七八分相像,五官比起夏星程还要硬朗一些,整个人又是挺拔而英俊的。   他们兄弟两个也是一年没见了,夏叶仔细看了看夏星程,然后又问道:"你朋友呢?"   夏星程说:"他还没到,应该会晚半个小时。"   夏叶朝着到达口方向看去,夏星程却拉着他往外走,说:"他等会儿走VIP通道,我们把车开去贵宾停车场,他出来了就直接上车。"   "你请回来的什么人啊?"夏叶皱起眉头,"大明星?比你还红?"他向来不关注娱乐圈,所有明星在他眼里只能分成两类,比他弟弟红的和没他弟弟红的。   夏星程拉着他一边朝外面走一边说道:"比我红多了,你对他客气点,不许没礼貌。"   夏叶有些不高兴。   他读不进去书,高中没毕业就被家里人送去当兵,退伍回来一直在做生意,夏星程有时候会叫他别太粗鲁,对此夏叶向来是不太高兴的。但是弟弟是他的宝贝弟弟,生气也不过是默默生闷气,过两分钟便烟消云散了。   从到达大厅出来走到停车场,夏叶把夏星程的箱子放进宝马车的后备箱,然后说别急,他要先抽根烟。   夏星程催促他:"你快点,明哥都到了。"   夏叶故意放慢了速度,他说:"什么大明星那么了不起,等会儿也不会死的。"   夏星程用力瞪着他。 第83章   夏星程催着夏叶动作快点,结果夏叶还是草草抽完一根烟就拉开车门上车,朝着机场贵宾停车区方向开去。   他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抱怨。   夏星程问他:"爸妈身体还好吗?"   夏叶说:"都挺好的。"   夏星程又问:"大嫂呢?放假了吗?"   夏叶说道:"她放什么假!哪年不是到了最后一天才休息。早就叫她把工作辞了,回家带小孩儿照顾爸妈,她又不听。"   夏星程笑了一声,"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就行了,别让嫂子听到了,我怕她打你。"   "她打我还是我打她?"夏叶不服气地嗤笑一声。   贵宾停车区面积不大,还在入口的时候夏星程就看到远远站了个人在航站楼出口。   他连忙道:"他都出来了!你快点啊!"   夏叶冲他吼道:"出来了怎么了?等一会儿也不行吗?"   夏星程也吼了回去:"他冷啊!感冒了怎么办?"   夏叶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能看清是个男人,穿了一件遮过膝盖的大衣,个子很高,看身材也很好,姿态放松地站在航站楼大门外。   再靠近一些的时候,夏叶看到他脸上戴了一副墨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下颌线条精致又流畅。随着他们车子接近,那个男人取下了脸上墨镜,墨镜下面是一双漂亮的眼睛,非常出色的男性容貌,而且夏叶感到很熟悉。   等他刚停稳车,夏星程就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下去,他听到夏星程喊道:"明哥!"   夏叶脑袋里一下子蹿出来个名字:杨悠明!他本来拉开车门跟了下去,一只脚踩在地上了,身体却停顿在门边,他有点傻眼,因为像他这种完全不关注娱乐圈的人,也知道杨悠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明星。   杨悠明身后还跟了个机场的工作人员。   夏星程几乎都要扑上去了,最后只是停在杨悠明面前,双眼光彩熠熠地看着他:“冷不冷?”   杨悠明微笑道:“不冷。”   夏叶这时候才走了过来。   夏星程对杨悠明介绍道:“这是我哥,他叫夏叶,专门来接我们的。”然后又对夏叶说道:“这是杨悠明,我明哥。”   杨悠明朝夏叶伸出一只手,“你好。”   夏叶连忙也伸出手去跟他握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道:“我是夏星程的哥哥。”   听夏叶这么说,杨悠明便补充了一句:“我是星程的朋友。”   夏叶还是有点愣,他以为夏星程的朋友应该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是现在面对杨悠明,原本准备好的姿态反而都不合适了,他想不到还要说什么,只能说道:“先上车吧,机场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家里人等着一起吃晚饭。”   陪同的工作人员帮忙将杨悠明的行李放到了车子里,然后态度恭敬地帮他们拉开车门。   夏叶自己回到驾驶座坐下来,看到杨悠明走进了汽车后座,然后夏星程也跟着坐进了后座。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瞪一眼夏星程,心里不大爽快。   夏星程却根本没注意到他,只伸手接过杨悠明脱下来的外套,说:“等了很久吗?”   杨悠明说道:“不久,也是刚刚才到。”   车门被轻轻关上,杨悠明冲着车窗外的工作人员点头致谢。   夏叶发动汽车,调转车头朝外面开去。   夏星程从小长大的城市是位于北方的一个二线城市,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从机场开车出去,还能看到道路两边的屋顶覆盖着薄薄一层白雪。   空气自然是寒冷凛冽的,可是车厢内的空调温暖,不多久便看到玻璃上结了一层水雾。   夏叶伸手按开了除雾,然后朝后视镜看一眼,正好能看到杨悠明。他一边开车,一边开口问道:“杨先生多大年纪啊?”   杨悠明回答道:“过了年就三十八了。”   夏叶说:“我翻年三十五。”他平日风吹日晒从来不注重保养,如果只看脸倒是比杨悠明显得还要大了两三岁,顿时忍不住又朝后视镜看一眼。   如果不是十多年前就听说过杨悠明的名字,夏叶大概会以为他刚到三十。   杨悠明说道:“如果不介意,可以跟着星程喊我明哥。”   夏叶连忙说:“介意什么啊!就怕你大明星嫌弃我们——”   “哥!”他话没说完,夏星程从后面严厉地吼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夏叶于是不说话了。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大概是马上就要过年了,高速路上的车并不显得十分多。路两边是宽阔而平坦的旷野,色彩大多是一种略显苍凉的黄间杂着冬日的雪白,风景从车窗前方扑面而来,又从后方飞速而逝。   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下,夏星程不方便和杨悠明说话,他能想到的每一句话都显得过于亲密了,于是他静静坐着,有时看向窗外,有时又回头去看杨悠明。   杨悠明也坐着没有说话,注意到夏星程在看他,会转过头去也看夏星程一眼,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睫毛颤动一下,眼神变得温柔。   夏星程突然想起刚才杨悠明和夏叶的对话,原来过了年杨悠明就三十八了,等到再过两年杨悠明就四十了。   他突然有些惆怅,觉得自己认识杨悠明太晚,也许可以再早一点,他十八岁出道那年就遇到杨悠明的话多好,也不会让杨悠明白白被袁浅浪费了几年岁月。   汽车在高速路开了大半个小时之后,道路两旁的景色慢慢变得热闹起来,新开放的城郊高楼林立,街道两边也能看见穿着厚衣服的行人。   道路逐渐拥堵,夏叶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他抱怨一句:“我说回去要一个多小时吧。”说完,他踩了刹车在路口等红灯,开口问杨悠明:“明哥怎么会跟星程熟悉的?”   杨悠明回答道:“我们一起演了一部电影。”   夏叶问道:“什么电影啊?星程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杨悠明看一眼夏星程,没有回答。   夏星程连忙说道:“我怎么没跟你说?你自己不记得了。”其实他的确没跟夏叶说过,他只是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说是跟杨悠明拍电影,没说什么题材。   那个时候夏妈妈惊喜地叫出来了,“哎呀!杨悠明呀!哎呀!”   这时候夏叶愣了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忘了,于是又问道:“那什么时候上映啊?我到时候去电影院看。”   夏星程说:“还早呢,到时候告诉你。”   很大的可能,《渐远》根本不会在国内上映,但是还是可以通过网络或者别的渠道看到这部电影,到时候夏叶肯定是会找来看的,但是现在夏星程还不愿意跟夏叶解释太多。   到后来,天渐渐黑了。   夏叶将车子开进市区的一个高档别墅小区,汽车无声地在小区内慢慢滑行,然后逐渐减速,最后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   这栋别墅是夏星程工作第二年的时候,跟夏叶一起买的,那时候夏叶已经做了好几年的生意,才刚刚有了起色。   现在夏星程不常回家,住在这栋别墅里的只有他父母,还有夏叶和他的妻子,以及一对双胞胎儿子。   车子刚刚停稳,夏星程和杨悠明打开车门从两边下车,前面几级小阶梯上方的房门便打开了,夏爸爸站在门口张望,还问道:“是回来了吗?”   夏叶下了车,走到后面打开后备箱帮他们拿行李,同时回答了一句:“回来了!”   外面只有一盏不怎么明亮的路灯,夏爸爸隐约看见三个修长的身影,也没看清谁是谁,就回过头去朝里面喊:“星程回来啦。”   不一会儿,夏妈妈便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急急忙忙走到门口来看,她先是看到了夏星程,顿时有些激动地喊道:“星程!”然后又注意到夏星程旁边还有个男人。   那时候杨悠明正抬手去接夏叶从后备箱拿出来的行李,他先把夏星程的箱子递过去,又接住自己的箱子,冲夏叶说道:“谢谢。”   夏叶一把重重关上了后备箱,拍一拍手说道:“客气啥。”   杨悠明才提着箱子跟在夏星程身后朝房门走去。   走到门前时,夏妈妈看清了他的脸,顿时睁大了眼睛,也张大了嘴,又抬起一双手捂住嘴,想要尖叫又没发出声音来。   杨悠明微微躬身,轻轻笑着说道:“伯父伯母好。”   夏爸爸是真不认识杨悠明的,他担心地看夏妈妈,来不及回应杨悠明,而是去扳老伴儿肩膀,“怎么了?嗨!怎么了?”   夏星程倒是看明白他妈妈怎么了,走过去抱住她,笑着说:“妈你们别堵门口啊,让明哥先进来。”   杨悠明脸上带着笑容,提着箱子走进屋里。   从饭厅走出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一见到杨悠明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实实在在尖叫出声:“啊——!这是杨悠明吗?!”   夏妈妈在杨悠明背后,冲儿媳妇儿用力点头,激动得眼角都带了点水光。   夏叶走在最后,进屋之后伸手关上房门,冷了一张脸说道:“都疯了吧。” 第84章   夏星程的嫂子叫做方颖,个子瘦瘦小小的,长相并不十分漂亮,但是格外英气。   至于夏星程的父母,夏爸爸年近六十了身形依然高大,夏妈妈则是温婉秀美的长相,并没有被年龄掩盖住。   夏星程还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的小侄儿,小名唤作叮叮和咚咚,今年只有五岁,正是调皮的年龄。   杨悠明在客厅打开行李箱,将带来的礼物送给夏星程家人。   然后夏爸爸就邀请他去饭厅坐下来,家里人一起吃晚饭。   整个一楼都是灯火通明,饭菜的诱人香气在温暖的室内飘荡,叮叮骑着辆小车子在屋子里到处窜,咚咚则对杨悠明很好奇,他从大人的腿边挤进去,拉了杨悠明的裤子,仰头问他:"你是大明星吗?"   方颖一矮身把儿子抱起来,转过身塞给夏叶,说:"带你儿子走开,别捣乱。"   夏叶那时候正抬手脱外套,不得已停下来抱住了咚咚,心里憋着一股火。   热热闹闹了好一会儿,一家人才终于坐下来,杨悠明一边挨着夏爸爸,另一边挨着夏星程坐着,方颖帮着夏妈妈去厨房把热菜端上桌,夏叶去酒柜里拿出来一瓶白酒,往桌上一放,说道:"今天就把这瓶酒喝了,明哥没问题吧?"   杨悠明笑着回答他:"没问题。"   他刚说完,夏星程感觉到有人在往他和杨悠明中间挤,于是转头去看,看见还是咚咚,咚咚努力挤进来了,拉一下杨悠明衣摆,好奇地看着他:"你是大明星吗?"   夏星程并不擅长应付小孩,他弯下腰对咚咚说:"自己去玩啊。"   方颖刚好放下一盆汤,转过身又一把把咚咚给抱走了。   等到大家都坐下来,夏叶也给每个人酒杯倒满了酒,全家人一起举杯欢迎客人。   方颖把两个儿子安顿在自己左右,拿了手机问杨悠明道:"我可以拍照发朋友圈吗?"   杨悠明还没回答,夏星程连忙阻止她:"千万别。"   方颖神情有些遗憾。   杨悠明对她说:"现在不太合适,等过完年了再发还是可以的。"   那时候杨悠明已经走了,一张小小的朋友圈照片关系不大。   方颖顿时开心地点点头。   夏妈妈说道:"我也可以发吗?"   夏叶"啧"一声,"妈你一把年纪了凑什么热闹?"   夏妈妈没回答,夏星程先说道:"什么一把年纪,会不会说话了,我妈不管多大都是美少女。"   夏妈妈笑着说:"胡说八道。"神情却是开心的。   夏星程看向方颖,奇怪道:"我妈就算了,嫂子我记得你不追星啊?"   方颖正给儿子剥虾,刚才那个喂给了叮叮,这一只本来该喂给咚咚,听夏星程说话,于是回答道:"我不追星,可我追帅哥啊!"她说完,顺手又把虾喂给了叮叮。   咚咚嘴都张开了,这时候默默地闭上,看一眼他妈妈。   叮叮刚才那只刚咽下去,又开始嚼,还仿佛烦恼地叹一口气。   方颖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的笑。   夏叶"哼"一声,他伸手指着方颖说:"你怎么那么肤浅?"   方颖想也不想便说道:"我要是不肤浅,怎么会嫁给你?"   她当年跟夏叶谈恋爱的时候在读研究生,夏叶却是连高中都没毕业。方颖的父母都是教师,极力反对她和夏叶在一起,可是方颖自己很坚持,研究生毕业先是考了公务员,接着就结婚怀孕生子一口气给办了。那时候她也不过是看夏叶长得帅。   夏叶瞬间被她堵得无话可说。   杨悠明听得笑了起来,他伸手拿起酒杯,给夏爸爸和夏妈妈敬酒,再向夏叶和方颖夫妻敬酒。他虽然话不多,但是举止有礼,谈吐得体,不管夏爸爸和他说什么他都很好地应对着,到后来夏爸爸也很高兴,不自觉多喝了几杯酒。   夏爸爸喝了酒,开始给家里唯一的客人讲他年轻时候的事,讲小时候的夏叶和夏星程。   他说夏妈妈生夏星程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而且当时胎位不正还早产,家里都很紧张,好不容易生下来了,从小就宝贝得很。   夏妈妈这时说:"你不知道,我怀星程那会儿做了个梦,梦到一条龙停在了我家屋顶,很多人都跑来看。后来发现怀孕了,我就说肯定是个吉兆,一定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夏星程听着臊得慌,他说:"妈你别说了!"   杨悠明却微笑着说道:"挺好的,我想听听。"   夏妈妈听杨悠明感兴趣,干脆站了起来,绘声绘色地讲夏星程小时候有多聪明多可爱,还说他演戏有天赋,说得两边脸都是通红的。   夏星程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两只手捂住了脸。   咚咚趁着他妈把碗收进厨房,可算是找到了机会,这回爬到了他爷爷的腿上,拉着杨悠明的手,好奇且认真地问他:"你是大明星吗?"   杨悠明温和地笑着对他说:"我不是。"   咚咚愣了愣,他说:"哦。"   杨悠明帮他整理一下翻过来的衣领,说:"我是演员。"   咚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想了一会儿,探头去问夏星程:"二叔,你是大明星吗?"   刚好方颖从厨房出来听到了,她对咚咚说:"你是复读机吗?"   咚咚还没反应过来,叮叮坐在桌边大声笑起来,学着他妈妈的语气冲咚咚喊:"你是复读机吗?"结果一喊就喊了一个晚上,吵得方颖头都疼了。   这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方颖帮着夏妈妈收拾桌子洗碗,让夏叶陪着夏星程和杨悠明去楼上房间。   上楼之前,夏妈妈拉着夏叶低声说了些什么,夏叶点点头,走过来直接要提起两个箱子上去楼梯。   杨悠明拦下了他,伸手去拿自己那个箱子,"我来吧。"   今天晚上大家都喝了不少,之前夏叶拿出来那瓶白酒喝完了,夏爸爸还坚持让他再开了一瓶。夏星程和杨悠明都不常喝白酒,却还是陪夏爸爸喝了很多。   杨悠明接过自己的箱子之后,上楼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不稳。   夏叶酒量最好,手里提着大箱子飞快地往楼上走,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夏星程跟在杨悠明身后,他看杨悠明步伐不太稳,伸手去抓他手腕,说:"明哥你醉啦。"   杨悠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凑近夏星程耳边,食指抵着唇,低声道:"嘘——我没有。"   夏星程脸颊和眼睛都是红的,目光迷离地看他。   从二楼方向传来夏叶的喊声:"怎么还没上来?"   杨悠明压低了声音,对夏星程说:"不要说话。"然后转过身继续提着他的行李箱上楼。   夏星程目光一路追随着他的背影,转过楼梯转角,看到夏叶站在二楼抽烟,见他们来了,又继续往前走。   别墅只有两层,三楼就是天台了。   夏星程父母住在一楼,二楼一共有四个房间,夏叶和妻子一间,两个儿子一间,夏星程一间,还空了一间客服出来。   夏叶走在前面,打开夏星程房间门的时候,说:"我等会儿收一张床,明哥住隔壁那间客房。"   夏星程没听明白,他抓着夏叶的手臂,问:"什么?"   夏叶连忙把手上拿着的烟挪开,怕烫到他,说:"明天不是二叔他们一家要来过年吗?本来爸妈想在你房里搭一张小床,客房空出来留着明天给二叔他们的。"   夏星程问:"所以现在呢?"   夏叶有点不耐烦,"现在妈让我把小床收了,请客人住到隔壁客房去。"   夏星程偏着头问他:"那明天怎么办?"   夏叶说:"明天再说呗。"   夏星程语气坚决地拒绝了:"不,我睡小床,我明哥睡我的床。"   夏叶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杨悠明靠在门边,神情是冷静的,但是眼神却并不清明,他微微仰起头,闭了会儿眼睛。   夏星程推开了夏叶,自己朝里面走去,房间还没开灯,但是借着窗户外面路灯的灯光能勉强看到轮廓,他很久没回来了,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看到大床旁边搭了一张小床,于是整个人扑到床上去,说:"我的床。"   夏叶看他是醉了,没精力和他纠缠,抬起脚把放在地上的行李箱踢到墙角,说:"随便你吧。"   他叼着烟出来,看杨悠明还站在门口,稍微有些过意不去,问道:"可以将就住吗?"   杨悠明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他脸上,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说:"可以的。"   夏叶点点头,转身朝自己房间方向走去。 第85章   夏星程趴在床上,脸埋在了被子里面,他可以闻到自己呼吸之间的酒味,这好像使他思维更加缓慢,趴着一动不动不愿起来。   他醉了,又没有醉到失去意识,只是他的大脑有一种异样的兴奋,这种兴奋努力地想要支配他的身体,让他情绪高涨。   他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一直来到床边,床铺下陷发出轻微的动静。   杨悠明其实比夏星程喝得还要多,他说他没有喝醉,可是夏星程觉得他醉了,而且醉得厉害。   夏星程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转过头去看杨悠明。   房间里依然没有开灯,窗外的灯光照亮了杨悠明的轮廓,他坐在大床旁边,双手撑在床上,头和身体一起往后仰,紧闭着眼睛。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星程的视线,他突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与夏星程对视。   夏星程开始觉得胃被压得难受,翻身侧躺在小床上。   杨悠明缓缓坐直了身体,朝夏星程伸出一只手,"过来。"那是一种命令的语气。   夏星程没有动,他看了杨悠明一会儿,只是朝大床的方向伸出一条腿。   两张床并没有紧挨着,中间有一人宽的缝隙,夏星程把脚搭在了大床上,却还没能碰到杨悠明。   杨悠明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夏星程的脚,夏星程却一下子把脚缩了回去。   喝了酒的夏星程就像个顽皮的孩子,他躲开了杨悠明,躺在床上笑起来,身体颤动着,然后又把脚伸过去,逗杨悠明来抓他。   杨悠明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朝夏星程的方向弯下腰,他伸手去捉夏星程的脚,却又一次被夏星程躲过去了。   到了第三次,夏星程主动把脚伸到杨悠明面前,他想要杨悠明抓住他。   杨悠明的确抓住了他的脚,温热的手指猛地收紧,突然把他朝大床方向拉过去。   夏星程毫无防备,下身几乎掉到了床下,身下的小床也发出嘎吱一声,朝着大床挪动了一段距离。他被吓到了,心脏剧烈跳动,刚才也险些惊呼出声。   杨悠明还是没有松手,抓着他的脚往自己面前拖,带动夏星程身下的小床摩擦着地面挪动,发出刺耳响声,一直到床尾碰到了大床边缘。   然后杨悠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夏星程的衣摆,两只手用力把他拉上了床。   夏星程感到有点惊慌,他害怕响声引来家人,不自觉挣扎起来。   杨悠明却把他拉到自己腿上,让他面对自己双腿分开坐下,抱着他隔着衣服揉他的腰和臀,在他耳边说道:"别动,宝贝。"   他声音低沉粘腻,沙沙地钻入夏星程耳朵里,有点迷糊不清,听起来既想是喊的宝贝,又像是喊的宝宝。   夏星程本来喝醉了脸就发热,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是滚烫的,他说:"你会吵到我爸妈的。"   杨悠明停了下来,湿润的双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夏星程脑袋里轰地一下,视线在瞬间都模糊了,眼前的画面与大脑深处的记忆混淆重叠起来,他几乎有些茫然,抬起手去摸杨悠明的眉眼,又努力使自己思维清明起来,他说:"明哥,你醉了。"   "不,"杨悠明很快否认了,"我没醉。"他亲吻夏星程的嘴唇,然后是尖尖的下巴,脖子,不耐烦地拉扯夏星程的毛衣衣领。   夏星程配合着他的动作,抓住毛衣下摆把衣服拉起来,毛衣磨蹭过他柔软的脸颊,推起来他额前的头发,杨悠明抓着他的毛衣丢到一边,又脱他里面的圆领单衣。   黑暗、温热、急促的喘息、喝醉酒的成年男人,不同的是空气是干燥的,再也没有那个湿热的汗流浃背的夏夜,夏星程也不是亲吻都不会的青涩少年。   杨悠明把夏星程清瘦的身体压在床上,动作粗暴地亲吻他的脖子与耳朵,他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了什么,刚开始夏星程没有听清,后来他努力回味过来的时候,他觉得那两个字是小远。   有一瞬间夏星程觉得他的酒醒了,可他思维已经是停滞的,他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到,只是抓住了杨悠明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疑惑地问他:"你叫我什么?"   杨悠明的眼睛就像是蒙着一层水雾,看不清情绪,他盯着夏星程看了一会儿,说:"星程。"   夏星程没有做出反应。   杨悠明将自己埋入他的身体。   夏星程感觉到床在摇晃,他惊慌起来,狠狠抓着杨悠明的手臂,说:"轻一点,轻一点!"   杨悠明停下来,在他耳边道:"嘘——我们不吵醒你妈妈。"   说完,他压抑着动作,却始终带着一股狠劲儿,后来一口咬在夏星程锁骨上方,那个他温柔标记过的地方,甚至咬出血来。   夏星程后来睡着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他和杨悠明在一间老房子里,沿着楼梯往上走,杨悠明就在他身前,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夏星程喊他:"明哥。"   杨悠明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却是面目模糊,他说:"明哥是谁?我是余海阳。"   夏星程猛然间被吓醒了,他才察觉自己赤裸着躺在被子里的身体全都是汗水,而身边的被子里已经空了。   这时候已经是清晨,整个房间被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透亮。   夏星程心跳还很快,他看到杨悠明就站在窗户前面,正朝外面望去。   杨悠明已经穿好了衣服,今天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搭配着黑色的长裤,上下一致的颜色显得他身形格外颀长。   从夏星程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眼睫毛是微微下垂的,神情有点寂寞。   夏星程不懂他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   然后杨悠明注意到夏星程醒了,他转过身来看向他,接着走到床边,说:"星程,你醒了。"   夏星程从床上坐起来,觉得下身还有些痛,而且被子滑下来蹭过肩膀,锁骨上方也觉得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看到那里的牙印,甚至还有干涸的血迹。   杨悠明坐在床边,揉了揉额角,他说:"对不起,我很久没喝那么多酒了。"   夏星程问他:"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些什么吗?"   杨悠明看着他,"我记不清,但我记得我好像弄伤你了,是不是很痛?"   夏星程说:"不痛。"   杨悠明握住他的手,说:"洗个澡好不好?"   夏星程点了点头,他掀开被子下床,什么都没穿直接朝房里的卫生间走去。   二楼四间卧室,他这间其实是最好的,只有这间屋里有卫生间,其他房间都是使用二楼公用的。   他之前提过把房间换给大哥大嫂,但是他们都说无所谓,坚持把房间给夏星程留着了。   夏星程打开热水,站到热水下面的瞬间,他又想起了昨晚杨悠明喊他小远。他也没有生气或者难过,他只是有些茫然和恍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洗完澡出来,杨悠明已经把床收拾好了,两张床的被子分开叠起来,放在该有的位置。   胡乱丢在地上的纸巾被扔进了马桶冲走,床上还有点干涸的暧昧痕迹。   看到夏星程在看,杨悠明说:"今晚用湿毛巾擦一擦,现在弄湿了反而不好"   夏星程说:"他们不会随便进我房间的。"   杨悠明走到门前,盯着大床怔怔说了一句:"我们不应该的。"   他们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一楼很安静,客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没有见到人影,只饭厅餐桌上摆着两盘小菜。   夏星程听到厨房有水声和说话的声音,朝那边走了两步正想喊人,却听到他嫂子正对他哥说:"你对人家客人怎么这个态度?"   夏叶语气懒洋洋的,"我觉得星程带他回来怪怪的。"   夏星程没喊出声,在厨房外面停下来,杨悠明就站在他身后,两人对视一眼。   方颖说道:"什么怪怪的?"   夏叶说:"他说带个朋友,我以为是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你知道那个杨悠明比我们年龄都大吗?他大了星程十多岁,哪有跟人回家过年的道理?"   方颖似乎正在洗碗,厨房里不断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她说:"大十多岁怎么了?不能做朋友啊?"   夏叶说道:"不是都说娱乐圈乱吗?我在想不会是星程的干爹什么的——"   "滚!"方颖打断了他,"那是你弟弟,胡说八道什么呢?"   夏叶叹一口气,"我就是觉得星程对他态度有点怪,我说不清楚。"   方颖沉默一会儿,她说:"你知道他们演那个电影吗?"   "什么?"夏叶显得有些茫然。   方颖说:"你不知道啊?那算了,当我没说。"   夏叶似乎是去缠她,"你别话说一半啊。"   这时,杨悠明突然轻轻从夏星程背后离开了,朝客厅方向走去。   夏星程回头看一眼,又听方颖说:"走开,别烦我!"   他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喊道:"哥?嫂子?你们在吗?" 第86章   夏星程就好像刚刚下来一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等他在厨房外面喊了大哥和大嫂,夏叶和方颖立即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叶问他:“起床了啊?”   方颖则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问道:“睡好了吗?明哥起来没啊?”   夏星程笑了笑:“起来了,都睡得挺好的。”   方颖连忙说道:“那就吃早饭吧,你们先坐,稀饭和包子都在锅里热着的,我马上给你们端出来啊。”   夏星程和杨悠明在餐桌旁边坐下,很快方颖就从厨房里把保着温的稀饭和包子拿了出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稀饭。   杨悠明接过来的时候,说道:“谢谢。”他稍微停顿一下,又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话!”方颖站在餐桌旁边,笑着说道,“你能来我们家里我不知道多高兴,就是住上个一年半载也不麻烦。”   杨悠明不禁微微笑了笑。   夏叶抬头看方颖一眼,没说什么。   夏星程用筷子夹了一个肉馅大包子递给杨悠明,看杨悠明伸手接下来,说道:“我妈妈自己做的。”   杨悠明说:“那肯定很好吃。”   方颖回去厨房收拾了一下,和夏叶一起坐下来陪着他们吃早饭。   夏叶说:“爸妈一早就出去市场买菜了。”   夏星程一边啃包子,一边问道:“今天年三十还买得到菜?”   方颖回答他道:“今天早上市场可热闹了,都是卖年货的,要到中午才回收拾。等会儿叮叮咚咚起床了,我和你哥打算带他们出去逛街,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夏星程看一眼杨悠明。   杨悠明正低头喝稀饭,闻言抬起头来,扯了一张纸巾擦嘴,然后说道:“我倒是想去,但是实在不方便。”   越是人多的场合,他平时越不敢去,一旦被人认出来了就会引起围观,惹来不小的麻烦。   夏星程稍好一些,不过也很久没有随心所欲地出门逛街了。   方颖叹一口气:“所以太出名了也有太出名的烦恼。”   夏星程笑了笑,“没关系,反正中午你们也该回来了。二叔他们什么时候到?”   夏叶说:“二叔一家也去逛街了,估计中午来吃午饭。”   杨悠明这时候问道:“午饭需要准备吗?我可以帮忙。”   方颖连忙说道:“已经准备好了,中午这顿简单吃点,下午大家一起包饺子,晚上再来准备晚饭,你们就好好休息,别管这些。”   夏星程对杨悠明说:“你放心吧,我妈和我嫂子都很能干的。”   没过多久,他们听到二楼传来叮叮的喊声,方颖用手肘撞了一下夏叶:“你去。”   夏叶皱一皱眉,却还是听话站了起来,朝楼梯方向走去。   等到他们吃完早饭,夏叶带着穿好了衣服的叮叮咚咚下楼来了。   叮叮人还在楼梯上,就开始和他爸闹别扭,被他爸给说了两句,委屈地哭起来。   咚咚跑得飞快,从二楼下来跑到饭厅里,看见杨悠明和夏星程坐在那里,顿时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过来,走到杨悠明身边仰着头喊他:“杨叔叔。”   杨悠明冲他微笑,“早上好。”   咚咚双手背在身后,问杨悠明:“你猜我是叮叮还是咚咚啊?”   其实叮叮咚咚长得不完全一样,仔细看来还是很好分辨的,不过今天他们两个穿了一模一样的小棉袄,一眼看去倒是十分相像。   夏星程故意逗他:“你不是叮叮吗?”   叮叮一边哭着一边从楼梯方向走过来,听夏星程这么说,连忙说道:“我才是叮叮,他是咚咚!”   咚咚说:“我是咚咚。”他爬上了杨悠明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仰起头看杨悠明,“冬瓜的冬。”   这时方颖拿着他们兄弟两的早饭出来,刚好听到咚咚的话,说道:“你不是冬瓜的冬,谁说你是冬瓜的冬?”   叮叮坐在咚咚旁边,他学咚咚说道:“我是叮叮,丁瓜的瓜,不是,丁瓜的丁。”   “没有丁瓜这种瓜!”方颖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包子在手里,“赶紧吃饭,少胡说八道。”   等兄弟两个吃完饭了,方颖给他们一人戴了一顶小帽子,和夏叶一起带他们出门。   夏星程和杨悠明把他们送到门口。   咚咚一只手被夏叶牵着,他一边下楼梯一边回过头来给杨悠明和夏星程挥手。   杨悠明看着他笑了,也朝他挥了挥手,说:“拜拜。”   咚咚一脚踩空,差点摔到地上,被夏叶抓着一只手整个人提起来才没倒下去,夏叶冲他吼道:“看路!”他自己拉了一下衣服,乖乖地跟着朝前走去。   等到他们走远,夏星程关上房门,回过头来看杨悠明。   杨悠明还在看着夏叶一家人的背影。   夏星程沉默一会儿,说:“叮叮咚咚是不是很可爱?”   杨悠明闻言朝他看去,笑了一声,说:“是很可爱。”   他们回来客厅里坐下。当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安静。   客厅的茶几上有一壶热茶水,是方颖走之前为他们泡的,杨悠明伸手拿起玻璃茶壶,对着自己面前的干净玻璃杯缓缓倒了一杯茶,然后把茶杯推到夏星程面前。   夏星程看着茶杯,问杨悠明:“有不舒服吗?”   杨悠明抬起头来,奇怪道:“什么?”他不明白夏星程的意思。   夏星程说:“昨晚喝多了。”   杨悠明轻轻“哦”一声,“早上有点头痛,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一件毛衣,特意低头闻了一下,说:“好像也没什么酒味了。”   夏星程凑近他胸前,去闻他的毛衣,然后仰起头说道:“真的没味道了。”   杨悠明微微笑着,摸一摸他的头顶。   夏星程说:“中午二叔一家都会过来,不过二叔只有一个女儿,还没有结婚,他们一家就三个人。”说完,他看了杨悠明一会儿,问道:“你会介意吗?”   杨悠明笑着问他:“他女儿也是我的粉丝吗?”   “不是,”夏星程忍不住跟着笑了,说,“他女儿是滕淞的死忠粉。”   滕淞可以算是现在最红的流量明星,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杨悠明笑着点了点头。   夏星程突然说:“你在我家待着是不是很难受?”   杨悠明说道:“没有,你家人都很好,也很热情。”   夏星程说:“我为我大哥刚才说的话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杨悠明说,“你也不需要道歉,你大哥是关心你,我可以理解。”   夏星程接着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跟我回家。”   杨悠明放柔了声音,对他说:“不勉强,我说了你家人都很好,我在这里待着也不难受。”   还不到中午,夏星程的父母和二叔一家人一起回来了,夏叶和方颖紧跟着也带了叮叮咚咚回家。   夏星程的二叔二婶都不熟悉杨悠明,只当是夏星程带回来的朋友介绍认识了,对电影明星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倒是他的堂姐夏小蕊,虽然喜欢别的明星,见到杨悠明还是十分兴奋,让杨悠明给她签了一张签名,还用手机拍了一张两人合影。   夏星程嘱咐夏小蕊不要透露杨悠明在他们家里过年的消息。   夏小蕊虽然十分不情愿,还是向夏星程保证了绝对不会透露,她以后只发和杨悠明的合照,不告诉别人是在哪里见到的。   到下午时,家里的男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叮叮咚咚在家里跑来跑去,两个人扮演国王和护卫。   夏星程的二婶和嫂子都在厨房帮着他妈妈包饺子和准备晚饭,只有夏小蕊在客厅里坐着,拿手机上网,一下午眼睛都没从手机上挪开过。   夏叶对夏小蕊说:“你不去厨房帮忙?”   夏小蕊看都懒得看他,只回答了一句:“你怎么不去?”   夏叶说道:“你一个女孩子,不学着做饭以后怎么嫁人?”   夏小蕊翻了个白眼,“我不嫁人又不要你养,关你什么事?”   夏二叔坐在旁边说他女儿:“小蕊,怎么跟叶哥说话的,没有礼貌。”   夏小蕊低声念道:“也不知道谁没有礼貌!”   夏星程手里端着一杯茶,情绪一直不怎么高,他偶尔抬头看杨悠明,只见到他会很认真地听两位老人说话,但是只要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似乎也是放空了精神,盯着电视节目走神。   到晚上一家人坐下来吃年夜饭吃饺子,整个一楼都灯火通明,客厅里电视机开着发出热闹的声音。   方颖把刚刚出锅的饺子乘在盘子里端出来,放上桌的时候,叮叮已经踩着椅子,大半个身子趴在餐桌上,要直接伸手去拿。   “烫!”方颖急忙喊道,“夏叶快把他抱开!”   夏叶伸手把叮叮抱了下去,呵斥他两句,不许他再爬到桌子上。   夏二叔拿着酒瓶给大家倒酒。   杨悠明却拿开了自己面前的空酒杯,对他们说道:“我昨天喝太多,今天实在喝不下了。”   夏叶刚想要说话,夏星程就站了起来说道:“明哥不想喝就算了,别勉强他。”   大概是他的态度表现得太紧张,夏二叔都愣了一下。   夏爸爸起来打圆场:“昨天小杨跟我确实喝多了,今天过年,大家都随意,不勉强啊。”   夏二叔于是也笑道:“那就不喝了,多吃点菜。”   杨悠明虽然没有喝酒,但是吃饭的时候也一直陪着夏星程的家人有说有笑,还主动给他们倒酒。等到这一顿热闹的年夜饭吃完,大家都从餐桌起来去客厅里看春节晚会的时候,杨悠明说他有点事情要处理,先上去楼上房间了。   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高兴或是不耐烦,也没人觉得他是故意先离开的,只有夏星程看杨悠明上去了,陪着家人看了几分钟晚会,也假装接电话朝二楼走去。   进去自己房间的时候,夏星程看到屋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杨悠明靠坐在床头,正在看手机。   他关上房门,走到杨悠明面前,问他:“不去看晚会吗?”   杨悠明抬起头来,朝他微笑着说道:“不看了,你去陪爸爸妈妈看吧。”   夏星程没有离开,他只是问道:“这么早就睡觉吗?”   杨悠明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玩会儿手机。”   夏星程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不然我们出去吧。”   杨悠明有些诧异,“现在出去?”   夏星程说道:“是啊,现在出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我带你去逛逛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杨悠明看着他。   夏星程伸手拉他,把他从床边拉着站了起来,“走吧。”   杨悠明被他拉着走了两步,“你现在出去,他们都会觉得奇怪的。”   夏星程说:“我们不走正门出去。”   “嗯?”   夏星程松开他的手,走到窗边抬手将窗户打开,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近来,他朝着外面探头看一眼,说:“我们偷偷溜出去吧。”   杨悠明摇摇头,“太危险了。”   “不危险,”夏星程取下来杨悠明的外套给他披在身上,然后又拿了自己的外套来穿上。   杨悠明微微皱着眉,很不赞成的模样,但还是伸手套进外套袖子里,他看到夏星程套上自己的外套之后,弯下腰帮他把拉链扣起来,再慢慢拉上去。   “真的要去?”杨悠明低头看他。   夏星程点点头,他拿了一个口罩帮杨悠明戴在脸上,神情显得有些异常的兴奋,“我以前爬过一次,不危险,等会儿我下去了在下面接着你。”   杨悠明走到窗边朝外面张望,接着灯光可以看到一楼的窗户上方有个遮雨檐,踩在上面再小心点跳下去应该问题不大,他回过头,将口罩稍微拉低了一些,对夏星程说:“我下去了接着你。”   夏星程立即便想要阻止他,可是杨悠明已经从窗户翻了出去,双手握紧了窗棱,踩在一楼窗户的遮雨檐上。   “小心一点,”夏星程心都揪紧了。   杨悠明对他说:“如果不被人当成小偷,应该就不会有事。”   夏星程趴在窗边,伸出手去抓着杨悠明的手臂,杨悠明安抚地拍他手背,“没事的。”说完,他缓缓挪到窗户一角,用手抓紧了突出的金属窗棱,再慢慢蹲下来,直到双手能抓住遮雨檐的边缘,才用手撑住身体,双脚坠下去,直到双臂伸直了,松开手跳到地面。   杨悠明站直身体,朝二楼窗户张望着,轻轻拍了拍手。这里正对着的是一楼饭厅的窗户,饭厅灯是关着的,但是有客厅的灯光和声响透过来。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他从窗户爬了出来,之后还伸手关上了窗户,然后才学着杨悠明刚才的方法挪到一角,攀着窗棱缓缓蹲下来。   杨悠明抬头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但是没发出声音。   夏星程没有用手去撑住身体将自己慢慢放下去,而是艰难地转了个身,朝着一楼跳下去。   杨悠明连忙伸出手去接他。   夏星程跳了之后才感觉到楼层还是有些高,落地的冲击不小,杨悠明抱住了他的腰止住他下坠的趋势,勒得他腰都痛了,可始终还是顺利站在了地上,也没有崴到脚。   下一秒,夏星程就抱住杨悠明,凑上去急切地亲吻他的嘴唇。   杨悠明抱着他刚刚才站稳,被他扑上来不禁又后退两步,然后才稳住身形承受他激烈的亲吻。 第87章   夜晚的温度不足零度,如果偶尔起风,更是感到一股刺骨寒意穿透了羽绒服侵蚀到身体深处。   杨悠明戴上了口罩,夏星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口罩来却没有急着戴在脸上,而只是挂在耳朵上拉到了下颌下面。   小区门口需要门禁卡才能出入,门卫室紧闭着门,保安在狭小的房间里一边烤火,一边用一台电视看晚会。   夏星程敲了敲窗户玻璃,那保安拉开窗看到他,一脸诧异。   "麻烦开下门吧,"夏星程微笑着对他说道。   保安显然认得夏星程,他说:"这么晚了还出去啊?"目光又落在夏星程身后的杨悠明身上,有些疑惑,却还是帮他们开了门。   夏星程说道:"谢谢。"然后和杨悠明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出来小区是一条宽阔的街道,沿着街道这一侧全部是小区的围墙。   刚走了几步,杨悠明对夏星程说:"把口罩戴上。"天气太冷了,夏星程的脸已经被冷风吹得发红。   夏星程把口罩拉起来遮住半张脸的时候,杨悠明伸出手帮他把羽绒服上的帽子盖到了头顶,于是便见到夏星程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中,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清晰了。   他们只能够紧紧挨着彼此朝前走,才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杨悠明问他:"我们去哪儿?"   夏星程伸手朝前指了一个方向,远远能看到家乐福的招牌,他说:"那边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走过去大概半个小时。"说完,他转过身朝路上张望,整条街道从未见过如此冷清,不说行人,就连车都没有一辆,他又说:"肯定打不到车了 我们走过去吧。"   杨悠明回答他:"好。"   夏星程继续朝前走,双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汲取着自己身体的温度,说道:"我家以前住那一片,旧楼房现在还有没拆的,是那种老式的单元楼,一层楼两家人。"   杨悠明轻轻"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他说话。   夏星程说:"我家在那里住了二十多年,一直到前几年我和我哥一起凑钱买了现在的房子,才一家人一起搬过来。"   "你二十出头就能买这么大的房子,已经很了不起了,"杨悠明说道。   夏星程转过头看着他笑,但是神情被口罩和帽子挡住了。   因为天气太冷,他们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夏星程隔着口罩努力地呼吸,他说话稍微有点喘:"我从小走到哪里别人都说我可爱,后来读中学了,女生就说我帅。虽然我学习成绩不是太好,但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我,我还当了两年学生会主席。"   杨悠明眼里有些许温柔的笑意。   夏星程说:"我试过连收一个星期的情书,每天一封,都是不同女生给我留的。"   杨悠明声音里带着笑:"是吗?"   夏星程继续对他说:"我还是篮球校队的,每次一有比赛,全校一般女生都会来看,大多数是来看我的。"   "嗯,"杨悠明说,"所以呢?"   夏星程走到他面前停下来,与他面对着面,"所以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觉得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吗?"   杨悠明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的荣幸。"   他们走到了路口的家乐福招牌下面,这里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广场,虽然周围所有商场和商店都关着门,但五颜六色的灯光仍是执着地照亮了寂寥的街道。   夏星程带着杨悠明转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街道,这里楼房变得低矮了不少,暗沉沉压下来,连路灯都变得不那么明亮了。   路边有一个幼儿园,上面的招牌是用彩色的动物图案拼成的。   夏星程停下来,把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袖子碰了碰铁门,说:"我小时候读的幼儿园,大门都换过了。"   杨悠明朝铁门里看去。   夏星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那时候我奶奶还在,常常到幼儿园来接我。"   他们又往前走了几分钟,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道路一侧有条小巷子延伸到深处,夏星程站在巷口,说:"朝里面走就是我家以前的房子。"说完,他朝里面张望,在黑暗中找到了那栋老楼房,指给杨悠明看,还接着楼房星星点点的灯光,找到了以前他房间的窗户。   有一股寒风一直从巷子里吹出来,他们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冷得难以忍受,于是避到了巷子旁边,这里刚好没有店铺,只有一堵水泥墙微微朝里侧凹陷。   他们躲在墙边的阴影里。   夏星程抱住了杨悠明,把头埋在他肩上,闷声说道:"明年我陪你回家吧。"   杨悠明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抱着夏星程,抚摸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夏星程抬起头,对杨悠明说:"我去跟我爸妈说。"   杨悠明大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了,剩下一双眼睛也掩藏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表情,他只沉声说道:"别去。"   夏星程问他:"为什么啊?我们总是要说的。"   杨悠明一只手按在他后背,另一只手反复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别去说,听话。"   夏星程神情惶惑不安:"他们那么喜欢你,他们可以接受的。"   "他们不会的,"杨悠明说,"他们喜欢我是因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知道了就会恨我的。"   夏星程想也不想便说道:"不会的。"他离开杨悠明怀里,抓着杨悠明手臂要转身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说。"   杨悠明反手抓住他的手,"星程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看着他们我心里多难受?我知道我对他们再好我们再努力都是徒劳,只要坦白了关系,现在有多喜欢将来就有多怨恨!何必呢?"   夏星程有点不知所措,"那该怎么办?"   杨悠明抓紧了他的手,"没有怎么办。走到最后,也无非是余海阳和方渐远的结局罢了。"   听到杨悠明说这两个名字,夏星程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努力抑制住流泪的冲动,对杨悠明说:"你又不是余海阳,你已经和袁浅离婚了。"   杨悠明说道:"在你家人那里,我和余海阳又有什么区别呢?"他这句话说到最后,声音冷了下来,就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   夏星程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哽咽,声音有些发狠,"杨悠明,你一直说我没有出戏,其实真正没有出戏的是你吧?"   杨悠明没有回答。   夏星程抑制不住的颤抖:"喝醉了酒在床上叫我小远的人是你。"   杨悠明嗓音略微沙哑,他说:"对不起,星程。"   夏星程说:"所以你其实还记得。"   杨悠明身体隐藏在黑暗中,他没有说话。   夏星程问他:"你要和我分手吗?你觉得你是余海阳,你对不起我家人,你和我不会有结果?"   杨悠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我不会和你分手,我希望你开心。"   夏星程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他因为缺氧又把口罩拉了下来挂在下颌下面,胸口难受地起伏着,他说:"既然不分手,我们就回去吧,差不多快要十二点了。"   杨悠明缓缓从黑暗中出来,他说:"回去吧。"语气是清醒而平静的。   夏星程转过身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他们来时明明肩并着肩走得很近,回去的时候却是一前一后,彼此都沉默着。   冷风吹在脸上,夏星程不一会儿只能将口罩拉了上去。   经过路边的公交站牌时,他脑袋里突然跳出来一个画面,《渐远》的最后一场,方渐远坐公交车离开,余海阳买了烤红薯回来找他却没找到人。   拍摄的时候,夏星程是蹲在旁边看的,他看到杨悠明从街对面小跑过来,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发现人不见了便开始四处张望,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变得慌张,烤红薯还握在手里,他沿着街边往前面快步走了一段,到最后停下来,神色变得灰败惨淡。   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明明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没办法伸出手去。   当时夏星程把脸埋在手里就哭了。   他不敢看杨悠明的表情,他也感受到了人生的无能为力。   人活一辈子,有太多情感围绕在身边,不是只需要考虑爱情就足够了。考虑的事情越多,就越感到难以坚持。甚至比起对事业的打击,可能给亲人造成的伤害更加令人痛苦。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夏星程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痛苦。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杨悠明就跟在他身后,两个人没有再说过话。   他在来时的路上说的都是真的,他从小到大身边围绕着那么多喜爱他的人,事业顺利,家庭幸福,他以为他就该开开心心地活一辈子,却没想到陷进感情这个泥沼里,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   夏星程眼前的画面蒙上了一层水雾,可他眼泪终究还是没掉下来,后来又逐渐被冷风吹干了。 第88章   他们走路回去小区,进门的时候仍然是夏星程去敲了敲门卫室的玻璃窗户。   值班保安拉开窗子,对夏星程说:"回来啦?"才按了开门的自动按钮。   刚好值班室里电视机播放的晚会到了零点之前的大联欢,夏星程他们进去之后,在保安关上玻璃窗的前一秒电视机里面传来倒计时开始的声音:"十!"   在他关上窗之后,夏星程双手伸在外套口袋里,一边朝前走一边继续倒数:"九、八、七……"   他一直数到了"一",十二点到了。虽然市区已经禁放烟花爆竹,可空气中好像还是有些什么躁动在宣告着新旧交替的这一刻。   夏星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杨悠明,说:"新年快乐!"   杨悠明也停下来,轻声说道:"去年的最后一秒和今年的第一秒我们都在一起。"他还记得夏星程跟他说过的话。   夏星程本来想抱抱他的,双手放在口袋里面,挣扎了很久还是没有伸出手去,他情绪很低落,有一种找不到方向的茫然。   他们走到别墅前面的时候,一楼客厅灯已经熄了,大家似乎一等到过了十二点就去睡了。   夏星程掏出来兜里的钥匙,刚刚插进锁孔里,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夏叶嘴里叼着烟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直直看他们,他把嘴里的烟抽出来,问道:"去哪儿了?"   夏星程无精打采地回应道:"我们不想看晚会,出去逛逛。"   "这么晚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去哪儿逛?"夏叶满眼都是疑惑。   夏星程说:"就是一个人都没了才去逛,不然明哥会被认出来。"说完,他又说道:"可以让我们先进去吗?外面太冷了。"   夏叶总算是让开了门。   等到进屋之后,杨悠明对夏叶说:"我没来过这里,想出去看看,所以叫星程陪我一起。结果外面打不到车,走得稍微远了也只能走回来,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他语气诚恳,夏叶倒不好意思冲他发脾气,只说道:"星程该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们啊。"   夏星程说:"不想耽误你看晚会。"   夏叶忍不住说:"大过年的不看晚会,外面冷冷清清的有什么好玩的。"   杨悠明笑了一声,"晚会哪里都能看,这个城市我怕以后没机会逛,明天上午我就要走了。"   夏星程闻言朝他看去,夏叶也有些诧异,"这么着急?"   杨悠明说道:"工作上有安排。"   夏叶随即看向夏星程:"你不会走吧?"   夏星程还没回答,杨悠明替他说道:"星程不走。一年到头难得家人团聚,星程肯定会多住几天的。"   "我不走,"夏星程沉声说道。   夏叶招呼他们:"那快去休息吧,明天什么时候飞机?我送明哥去机场。"   杨悠明说:"不必了,我打车去就好,你们在家里好好过年。"   夏叶嘴里含糊了两句,说还是他开车送方便,语气倒不是很坚决。   他们上去二楼,夏叶自己回了房间,杨悠明和夏星程一前一后进去房里,夏星程在后面关上房门。   杨悠明脱了外套,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夏星程说道:"星程,我明天先回去了。"   夏星程应道:"好。"   杨悠明又对他说:"晚上我睡小床,你好好休息。"   夏星程没有犹豫,还是应道:"好。"   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勉强照亮了整个房间。   杨悠明去洗澡的时候,夏星程坐在床边,伸手摸到了床上干涸的痕迹。他觉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是不知道昨晚的甜蜜是梦境,还是今天的残酷才是梦境。   后来,夏星程盘腿坐在床上,用湿毛巾用力擦床单。他也不知道有没有擦干净,床单浸湿了一大块,却还在机械地反复地擦着。   床单上浸湿的范围越来越大,杨悠明坐下来抓住了他的手,说道:“你继续下去,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夏星程挥开他的手,转开头说道:“擦干净点,免得被我爸妈发现。”   “不会发现了,”杨悠明对他说。   然后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直到在床上睡下来。   夏星程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半张脸,说:“你飞机票买了吗?”   杨悠明安静地躺着,回答他说:“吃完晚饭我就叫李芸帮我订了。”   夏星程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的方向,“你跟我出去之前就打算走了?”   “是啊,”杨悠明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已经过了大年三十,我总不能在你家一直住到正月十五吧?”   “随便你,”夏星程不说话了,他就是觉得深深的疲惫,他已经分不清是现实生活给他带来的疲惫,还是一直追逐着杨悠明给他带来的疲惫。   他不懂他的恋爱为什么要谈得那么痛苦。   他在黑暗中沉默地睁着眼睛到深夜,几乎以为要彻夜失眠了,结果后来还是陷入了沉睡,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夏星程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杨悠明昨晚睡的小床上面的被子整整齐齐叠着,杨悠明放在房间角落的箱子也不见了。   那一瞬间夏星程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心都凉了一大半。他从床上爬起来,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他的睡衣衣领垮下来露出半边锁骨,刷牙的时候他照镜子,又看到了锁骨上面那里的齿印,即使过去了一天还是清晰可见。他叹一口气,把衣服拉起来一点,眼不见心不烦。   等夏星程换好了衣服下去一楼,却发现杨悠明根本没走,他的行李箱就靠在客厅的门边,人正坐在饭厅里,一边吃早饭一边跟夏星程的父母还有二叔二婶聊天。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四位老人都被逗笑了,尤其是夏妈妈,站起来要再往杨悠明碗里夹一个包子。   杨悠明连忙说道:“够了够了,吃不下了。”   夏妈妈说:“年轻小伙子哪里吃不下?”   杨悠明闻言轻轻笑了笑,他实在抵挡不住夏妈妈的热情,还是让她把包子放进了自己碗里。   这时,夏二叔看到夏星程走过来,连忙说道:“星程起来了,快来吃早饭吧。”   夏星程看了杨悠明一眼,刚好杨悠明也在看他,他于是走到杨悠明身边坐下来。   杨悠明便把碗里的包子夹给了他,“你吃吧。”   夏星程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早饭,夏叶和方颖夫妻两个才带着两个小孩子下楼。   夏星程向夏叶要了车钥匙,要自己开车送杨悠明去机场。   夏叶把钥匙给他的时候有些迟疑,“你行不行啊?还是等会儿我去吧。”   夏星程说:“你还没吃早饭。而且等会儿爸妈他们想去庙里烧香,你带着叮叮咚咚陪他们一起去吧。”   夏叶说:“我怕你不熟悉路。”   夏星程已经把钥匙都拿过来了,他提起杨悠明的行李箱,说:“我可以开导航。”说完,已经先朝外面走去。   杨悠明在出门之前戴上了墨镜和口罩,他跟在夏星程后面朝外走去,夏星程的家人都走到门口来送他。   夏叶的宝马车就停在别墅大门前面的空地,夏星程走过去打开后备箱的时候,看到隔壁一栋楼有人从二楼窗户探头出来看着这边。   那个人当然是在看他,可他还是心里有些不安,抬起头对杨悠明说:“你等会儿,我把车挪近一点。”   车子挪近了,杨悠明直接从副驾驶上车,从那个人的角度就没办法看见,到时候坐在车上看不清身形,倒也不好判断是什么人。   杨悠明站在门口停下来。   夏妈妈说:“大明星就是不方便,我们星程都还好一些。”   夏叶忍不住说道:“我们星程也不错的。”   杨悠明回头对夏妈妈说:“星程很不错的,他以后发展会比我好。”   夏妈妈顿时笑着说道:“怎么可能,跟你比还是差远了。”   夏星程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然后上车把车子往后倒了一截,再往门边靠过来。   看距离差不多了,杨悠明抬手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关上门之后,他又按下车窗,再次跟夏星程的家人们道别。   夏星程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他将车子再倒了一下,打方向盘朝外面开去。   去机场的路是来时的那条路,夏星程不熟悉路况,比夏叶开得还要慢一点。   或许是因为他一路沉默,到了机场,杨悠明下车的时候对他说道:“和家里人开开心心把年过完。”   夏星程深呼吸一口气,他坐在驾驶座没有下车,看着杨悠明说:“你和家里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杨悠明对他说:“过完年你回来就是了,我在家里等你。”   这是杨悠明离开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可是等到夏星程过完年,进组之前回去北京,去没有选择回杨悠明的家,而是回了自己在北京的房子。   夏星程有点害怕。 第89章   夏星程具体也说不清他在害怕什么,就是好像有细细密密的恐惧在不断地挤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要不然放弃算了,只要放弃了,他就能真正松一口气,再也不必为了这些事情烦恼。   所以说人总是贪心的,刚开始他想只要杨悠明有一点喜欢他也好,后来他开始觉得杨悠明是爱他的,到最后他希望杨悠明能一直爱他,不要动摇不要放弃,天塌下来都能跟他一起扛住。   可是贪心的越多就越是痛苦,因为不知足了,也就不容易快乐了。   他在家里待了好几天,没有跟杨悠明联系过,杨悠明也就不跟他联系。   分开的时候,杨悠明明明说在家里等他,可他不回去了,杨悠明却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这段关系只要他选择放手,杨悠明就一定不会伸手去抓。他想杨悠明可能甚至都不确定是真的爱他,还是只是入戏太深。   夏星程又恐慌又疲惫。他还有很多东西放在杨悠明家里,他却不准备去拿,不说分手也不想见面。   过了几天,在夏星程准备进组之前,黄继辛来他家里接他。   一进门,黄继辛边看到夏星程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于是笑了一声:"这么快就分手了?倒像是你的风格。"   夏星程手里拿着剧本在看,他冷淡地回应了一句:"没分,要分他自己来找我。"   "吵架了?"黄继辛问道,换了鞋朝沙发旁边走。   夏星程不回答。   黄继辛突然就想起了之前杨悠明和蔡美婷见面那次说的话,他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来,说了一句:"你也收收心,真喜欢的话就好好跟人过。"   夏星程一脸愕然,睁大眼睛看他:"你疯了吗?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杨悠明给你下蛊了?"   黄继辛说道:"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可你们要是真有感情,我又能怎么办?"   夏星程翻了个身侧躺着,"就是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真感情。"   黄继辛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因为他侧躺的时候领口滑了下来,露出左边的锁骨,而锁骨上方多了一处纹身,还十分新鲜,周围皮肤微微红肿。这使得黄继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愤怒地大声呵斥:"夏星程!"   夏星程抬头看他,"怎么了?"   黄继辛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衣领边缘往下拽,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纹身,夏星程在他锁骨上方纹了日月星辰的图案,太阳月亮和星星相互交叠在一起。黄继辛几乎立刻就领会到了那是拆开的明,还有夏星程的星。   "你有毛病是不是?你是要昭告天下啊?"黄继辛吼他。   夏星程推开他的手坐起来,"什么昭告天下,就是普通太阳月亮星星的图案,谁会想到那里去?"   黄继辛说道:"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那是你本来就知道,不知道的也不会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夏星程无所谓地说。   黄继辛依然不高兴:"你拍戏怎么办?"   夏星程说:"化妆遮暇可以遮住的,范围又不大,平时几乎看不到。"   这个位置只要衣领稍高一点也就挡住了。   黄继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真有那么喜欢吗?"   夏星程沉默了一会儿,"就是他要和我分手,我也要给自己留个纪念。"   接下来电影《谋杀事故》就要正式进组开拍,夏星程暂时放下感情的烦恼,全力以赴投入新戏的拍摄。   这部电影男主角是夏星程扮演角色钱程锦的父亲,一个叫钱不穷的中年富商,演员叫包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喜剧演员,演过好些叫好叫座的喜剧电影,实力和名气都不弱。   饰演钱程锦妹妹钱黔的是一个童星出身的年轻女演员,还不到二十岁,但是演技非常出众,名字叫金小栩。   但是扮演钱程锦继母贾丽芝的女演员却迟迟未定,一直到夏星程进组那天,黄继辛告诉他据说最后定了袁浅。   "你说谁?"当时已经在前往拍摄地的保姆车上,夏星程难以置信地看着黄继辛,"你再说一遍?"   黄继辛说:"袁浅,杨悠明老相好。"   夏星程咬着牙纠正他:"那是前妻。"   黄继辛懒散应了一句:"随便什么吧,反正就是袁浅了。"   "袁浅出了名的没有演技——"夏星程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黄继辛食指抵在唇边,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被人传出去就不好了。"   夏星程虽然尽力压低了声音,还是难掩心中诧异,抓着黄继辛的手说道:"丁导为什么愿意用袁浅?"   "这不是废话吗?"黄继辛嫌弃他的大惊小怪,"资本的力量啊!你还以为真就丁文训从头到尾一个人说了算啊?再说袁浅外形和气质都跟人物很符合,又刚有个跟杨悠明离婚的大新闻,关注度也高,定她来演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拖到现在才定下来,肯定背后有人在角力。"   夏星程皱着眉头沉默了。   黄继辛用手肘撞他一下,"其实也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好好拍戏就行了。"   夏星程知道确实跟他没有关系,袁浅应该也不知道他和杨悠明之间的事情,可是他一看到袁浅,就很难避免想到杨悠明,想到杨悠明,心也就乱了。   尽管心里对于袁浅有很多想法,但是当夏星程在片场见到袁浅的时候,有一瞬间又产生了她就算是演技不好也是可以原谅的想法。   毕竟老天爷是公平的,这世界上哪里来长得那么漂亮演技还要拔尖的人?袁浅长得那么好看,观众即便看电影,大多时候也去看她的脸了,演技什么的只要不太差大概也足够了。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完美的人,就像杨悠明,长得帅、身材棒、演技好、声音也好听,还有什么?哦,连唧唧都大,夏星程不着边际地想着,目光一直落在袁浅身上。   后来,丁文训带袁浅来介绍夏星程给她认识。   袁浅带着笑容,看着夏星程说道:“我们见过。”   夏星程想起了在杨悠明家里那次,两个人匆忙而尴尬的会面,他冲袁浅点了点头,礼貌地招呼道:“浅姐。”   袁浅依然微笑着,说:“你好。”   丁文训问夏星程:“你刚才说有事跟我说,是什么事?”   夏星程刚才想跟丁文训说纹身的事情,可是丁文训太忙,他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时候袁浅就在旁边,虽然夏星程觉得有些不方便,他还是对稍微拉低了衣领,对丁文训说:“我最近纹了个纹身,不知道丁导觉得会不会对角色有影响?不方便的话化妆的时候让化妆师把它遮了。”   丁文训和袁浅同时朝他锁骨上方的纹身看去。   纹身周围已经消肿了,黑色的日月与星辰相互交叠着,看起来神秘而诱人。   袁浅看了那纹身好一会儿,又去看夏星程的脸。   丁文训倒是看了一眼便说道:“没关系,跟角色不抵触,有个纹身还能彰显性格。”   夏星程稍微放心了,“那就好。”   第一天,丁文训带着电影主创和一众演员举办了开机仪式,又接受了两家媒体的访问。   媒体都很想采访袁浅,可惜没能如愿,开机仪式结束之后袁浅就早早离开了,她和杨悠明一样不愿意接受采访,两个人也没有再在媒体上提到离婚这件事情。   不过那天晚上,丁文训以私人身份请了电影主创和几个主要演员一起吃晚饭,袁浅还是出现了。   他们晚上吃的日本料理,在日料店的一个大包间里,桌子是几张拼凑在一起的长桌。   袁浅坐在丁文训和包凯中间,而夏星程就坐在袁浅对面。   那天晚上黄继辛也跟着夏星程一起去了,他坐在夏星程旁边,和一个熟悉的副导演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夏星程默默地观察袁浅,他发现袁浅真的是个性格很活泼的女人,她既抽烟又喝酒,无论跟丁文训还是跟包凯仿佛都很熟悉,从头到尾有说有笑,跟男人喝起酒来也一点都不含糊。   在夏星程看来,她和杨悠明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点都不合适。   袁浅的眼睛很大,眼珠的颜色却有些浅,皮肤白得透明,有时候一眼看过去像是混血儿。她总是在笑着的,有时候笑得太厉害了,眼角会有隐约的笑纹,但是一旦收敛了笑容,那些痕迹又会完全消失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夏星程的注视,袁浅手里端着酒杯,偶然间转过头来看着他,眼里光彩流转,举起酒杯来说道:“我敬你一杯吧。”   夏星程连忙端起杯子,“该我敬你。”   喝完了这杯酒,袁浅又听包凯凑近她耳边说话去了。   夏星程放下酒杯,便看到黄继辛凑了过来,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其实袁浅性格有些地方还是跟你挺相似的。”   这话听得夏星程一愣,顿时心里感到不舒服起来。   黄继辛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你也别想多,我说性格有些地方,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说,你们还是完全不像的。”   “废话,”夏星程忍住不舒服,低声道,“她是女人,我是个男人。”   黄继辛拍拍他的肩膀。   夏星程盯着桌上的菜看了很久,他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冲动,想要问袁浅为什么要和杨悠明离婚。   这个问题从很久以来一直盘绕在他心头,就算有时候变得没那么迫切了,却也从来没有消失过。但是他要怎么开口?袁浅不知道他和杨悠明的关系,那么他就完全没有立场开口。   夏星程心情略有些焦躁,他站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包间里面,前面有一条很短的小走廊,那里有洗手台和一面镜子。   夏星程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袁浅正站在洗手台前面洗手,他只好站在后面等着她。   只见到袁浅慢条斯理地洗干净了手,扯一张擦手的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夏星程,然后说道:“你是不是跟杨悠明在一起了?”   夏星程从镜子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神情变得诧异而又防备。 第90章   洗手间外面的走廊很浅,他们站在这里说话,如果有人朝这边看一眼其实都能看到。   夏星程看着袁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倒是袁浅笑了笑,说:"我听说他过年跟你回家了。"   夏星程忍住了心情的波动,他问袁浅:"方便换个地方说话吗?"   袁浅冲他点一下头,"可以。"   他们离开了包间,一时间也没有别人注意到,一前一后从日料店出来,期间袁浅打了个电话,找人拿了车钥匙,然后和夏星程两个人上去了她的保姆车。   夏星程给黄继辛发了条消息,说现在跟袁浅一起出来聊聊。   保姆车的车窗玻璃贴着深色的膜,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的,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袁浅说:"我上次就觉得奇怪,杨悠明怎么会随便跟人说他家里密码,而且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让人过去。"   夏星程坐在旁边,跟袁浅中间隔了一个位置,他有他在意的事情,"浅姐,你怎么知道明哥跟我回家过年的。"   袁浅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支着头,"别这么紧张,我跟杨悠明毕竟曾经是夫妻,他身边有人跟我走得近并不奇怪。"说完,她神情似乎有些愣怔,轻声说道:"我只是没想到。"   夏星程不知道她说的没想到究竟指什么。   袁浅借着车内微弱的光线细看夏星程,"为什么会是男人呢?"   这句话令夏星程稍微有些不舒服,他尽力维持着礼貌的语气说道:"可能他太喜欢我了,连性别都变得不重要了吧。"   袁浅闻言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夏星程又觉得她不是那么惹人讨厌,毕竟她笑起来那么漂亮。   夏星程问袁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   袁浅说道:“什么?”   夏星程说:“你为什么要跟杨悠明离婚?”   袁浅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有很多事情不是简单两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非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那个婚姻让我没有实感吧。”   夏星程忍不住问:“什么叫没有实感?”   袁浅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就是并不是我预想中的生活,虽然在结婚之前我很喜欢他,可是一起过日子就总觉得……”说到这里,她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我钻牛角尖了吧。”   夏星程觉得她的神情有些落寞,开口替她说道:“是平淡无趣吗?”   袁浅朝他看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也许吧。”说完,她笑了一下问夏星程:“你觉得他无趣了?”   “没有,”夏星程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我不是你。”   袁浅问他:“你对我的敌意是因为我跟杨悠明曾经是夫妻?”   夏星程说:“我对你没有敌意,我只是觉得你该惋惜,是你自己要离开他的。”   袁浅笑着点头,凑近夏星程耳边轻声道:“是啊,所以我经常都在后悔的边缘徘徊。”   夏星程没有生气,他只是平静地对袁浅说道:“你以为你后悔了,他就肯接受你吗?”   袁浅没有说话。   夏星程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了,他打算下车。   袁浅突然说:“我是个喜欢什么就要去追,不喜欢了就立即转身绝对不会回头的人。那时候以为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不刺激不开心还有什么必要继续下去,可是真的走了,又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   夏星程拉开了车门下去,站在外面对着仍然坐在座位上的袁浅说道:“不要怀疑,你的选择是对的。”   袁浅微微带着笑,她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不会影响拍戏吧?”   “当然不会,”夏星程说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事情,只是你和他的事情,还有我和他的事情而已。”   袁浅赞同地点了点头。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夏星程被前台电话叫醒,要准备起床去片场开始化妆和今天的拍摄了。   今天是整部电影的第一场戏也是剧本的第一幕戏,场景就发生在中年富商钱不穷的家里,整个家里的场景都是在摄影棚里搭建的。   丁文训和何征的导演风格很不一样,丁文训是一个知道每一个镜头自己都需要什么的导演,他会和演员商量镜头前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说话的声音语态。   这听起来似乎要容易一点,但是其实又更不容易,因为如果你表现的有一点不符合丁文训的意思,他都会要求重新拍。   电影第一个镜头是一个拼接过的长镜头,在钱家的大房子里,钱不穷早晨从床上睁开眼睛,穿着睡衣起床走进卫生间里洗脸刷牙,之后朝外面走,经过正在梳妆台前面画口红的妻子贾丽芝身后出了房间来到走廊,这时候镜头转到了走廊墙壁的壁纸,仿佛在继续往前推进,再转到钱不穷身上时他正在下楼梯,镜头跟随他的背影经过楼梯转角下来一楼,从他身旁往前推以他的视角进入饭厅,饭厅里面,他的一对儿女钱程锦和钱黔正在吃早饭,钱黔乖巧地喊道“爸爸”,而钱程锦不过是抬头看他一眼,继续一边玩手机一边用勺子舀碗里的麦片。镜头转了个圈落回到钱不穷身上,看到他在饭桌旁边坐下来,然后继续往饭厅入口方向转动,穿了短裙脸上带着艳丽妆容的贾丽芝走入镜头,镜头再随着她在饭桌旁边坐下,之后才结束开始切换特写镜头。   虽然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长镜头,但是经过墙壁壁纸那一段空镜头的切换,会让观众产生整个镜头一气呵成的错觉。   而且从钱不穷开始下楼,整个镜头就是个完整的长镜头。   在这个镜头里,夏星程的戏份不算多,但是作为其中一个环节却不能出差错。   钱程锦是一个大学生,但是是一个性格与方渐远完全不一样的大学生,他家境富裕,母亲早早去世,父亲忙于赚钱无暇管教他,他其实是性格叛逆,风流纨绔,与父亲和妹妹沟通都很少的富家少爷形象。   对于这个角色,夏星程已经揣摩了很久,钱程锦平日里怎么笑,怎么冷眼看人,而且他还给这个角色设计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在紧张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出现。相比起第一次演电影时的茫然无措,他现在已经可以更好地调节自己的情绪和状态。   开拍之前,夏星程和丁文训讨论过钱程锦这个角色面对不同人时的感情状态,他认为钱程锦对自己父亲钱不穷应该是有些看不上的,对贾丽芝态度比较平淡,对妹妹钱黔则并不关心,至少在电影前部分是这样的,丁文训赞同他的看法的。   所以当钱不穷从楼梯下来走进饭厅里,他抬起头看那一眼很冷漠,接着很快又低下头去看手机,他的坐姿也总是不规矩的,或者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或者身体斜斜倚靠在餐桌上。   在贾丽芝坐下来之后,一家人开始一边吃早饭一边说话。   钱程锦穿了一条破洞牛仔裤,身上套一个棒球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矮领的深色T恤,刚好露出来他锁骨上方的纹身。   有一段情节是丁文训在看到夏星程的纹身之后加的。   钱不穷注意到了钱程锦的纹身,把筷子重重一放,指了他说:“你那个纹身怎么回事?”   钱程锦抬头看他,说:“什么怎么回事?”   钱不穷说:“看你像什么大学生!”   钱程锦冷淡地哼笑一声,把面前还剩了一半食物的碗一推,站起来说道:“我吃饱了。”随后他就朝外面走去。   《谋杀事故》这部电影跟《渐远》相比,拍摄起来对夏星程来说要轻松了很多,首先他的戏份不算重,电影主要戏份还是落在包凯和袁浅身上,其次就是没那么多内心戏,毕竟丁文训对电影的定位是一部喜剧片,整部电影都是色彩明亮的,只有电影的最后一部分画面才阴暗下来。   夏星程至少不必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也不需要在电影里再死去活来地爱一次。   钱不穷的公司陷入了债务危机,他清晨离开家之后就去银行谈贷款,但是并不顺利。家里除了他以外,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晚上当他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时,年轻漂亮的妻子和儿子都还没回来,只有女儿在房间里练琴,但是读高中的女儿并不喜欢与他沟通。   一直到深夜了,见到贾丽芝还没有回家的钱不穷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听到她那边传来麻将的声音,然后告诉他不用等她了,让他先睡。   钱不穷用力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打开放置在衣柜里面的保险箱,从里面翻出来几份保单,然后看着保单陷入了沉思。   这是整个故事的开始。   因为是喜剧片,除了整个故事脉络,丁文训考虑得最多的还是如何才能让观众在看电影的时候笑出声来,他经常和编剧还有喜剧经验丰富的包凯讨论,如果让情节和镜头更加有意思。   其中一场戏,设计了让夏星程穿女装。   这场戏里,女装的钱程锦被他继母的情夫当成了自己的情人,他也因此知道了继母在外面偷吃的事情。   在那之前,扮演贾丽芝情夫高海的男演员祝天杰进组了。 第91章   夏星程上一次见到祝天杰是在陈海阑的婚礼上,当时祝天杰是陈海阑的伴郎之一。   祝天杰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其实稍微有点尴尬,他已经是电视剧圈子里的一线小生了,演过好几部高收视高话题的电视剧,但是电影方面一直没什么发展。   这一次他是以特别出演的身份来扮演高海这个角色。还好高海虽然戏份不是太重,却也是推动整部电影情节的重要人物。   祝天杰今年三十二岁,是一种十分端正的英俊,如果要形容的话,他大概很适合扮演陈家洛这种类型的角色。   在这部电影里,他饰演的高海是钱黔的钢琴老师,他总是穿一件宽松柔软的毛衣,脸上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又温和。   祝天杰似乎也是个性格温和,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的人。他进组的第一天就请了全剧组的人喝下午茶,剧组的女孩子都挺喜欢他的,至少夏星程看到袁浅便一直笑嘻嘻地和他聊天。   夏星程也觉得祝天杰是个不错的人。   在他和祝天杰的那场对手戏里,钱程锦因为在外面欠了钱,被催债公司的人逼着还钱,因为他实在是还不上了,那些人逼着他穿了一条裙子和高跟鞋从外面走回来,这场戏就是从他回到家里开始的。   夏星程换上特别准备的服装,是一条颜色红得艳丽甚至还带了暗金色的闪片的吊带连衣裙。   当他换上裙子站在化妆镜前面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看着他笑。   夏星程虽然瘦,肩膀却还是男性的宽,而且又是短发,穿着裙子始终不合适。他照着镜子自己也笑了起来,问旁边给他整理衣服的服装组小姑娘:"很丑吗?"   刚好祝天杰从正在化妆,从镜子里看他,评价道:"不丑。"   那小姑娘帮他把裙子的腰用针线收了点,抿嘴笑着说:"带顶假发就好看了,这样太像人妖。"   可是剧本里面那些人是为了羞辱他,所以并不会有假发。   旁边的人把专门准备的大码高跟鞋送过来,又给夏星程拿了一双没拆封的丝袜。   夏星程第一次穿这玩意儿,他拿着丝袜的包装袋翻来覆去地看,担心地问道:"能穿得上吗?"   "穿得上,弹性很大的,"工作人员帮他拆开包装袋,告诉他。   这时候夏星程的连衣裙下面只穿了一条内裤,下半身有一种没有体验过的凉飕飕的感觉。他坐在椅子上,本来想要把脚抬高了穿,突然想到裙子下面会走光,又弯下腰去将丝袜套到脚上。   他的吊带裙领口稍微有些宽松,自己也没发现弯下腰的时候前面的人可以从敞开的领口一直看进去。红色的吊带就挂在突出的锁骨上,往上延伸隔断了他的纹身,竟有一种异样的性感。   他把丝袜沿着两条光裸着的长腿往上拉,一直拉到裙子边缘,停下来都周围的女孩子说:"都别看啊。"然后趁她们转开头,将屁股从椅子上稍微抬起来,把丝袜完全拉了上去,覆盖在内裤外面。   再坐下来的时候,夏星程发现坐在旁边的祝天杰一直在看他,于是冲他笑了笑,低着头将脚伸进高跟鞋里。   高跟鞋的鞋跟很高,刚穿上时还不觉得,等到夏星程走了两步才发现比想象中更艰难,稍不注意便要崴脚。   他在化妆间里走着玩,不小心崴了脚往旁边栽过去,祝天杰马上站起来扶他,等他站稳了冲他说道:“小心点。”   夏星程笑着点点头,“谢谢。”   还好这场戏正式拍摄的时候,夏星程并不需要长时间穿着高跟鞋走路。   钱程锦穿着女装回到家里,一瘸一拐地走进门之后便把两只鞋都脱了甩到一边,然后穿着丝袜踩在地上继续往前面走。   他嘴上被人恶意画了鲜红的口红,而且画得超出了他嘴唇的范围,看上去狼狈而惹人发笑。   这几天钱不穷为工作出差去了,因为爸爸不在,钱黔也要去朋友家住,而钱程锦本来该回学校宿舍,也就是说这栋房子里只有他继母贾丽芝和住在一楼角落耳朵不好的保姆。   可是钱程锦回到房子里便听到二楼传来了钢琴的声音,他觉得奇怪,踩着楼梯朝二楼他妹妹的练琴室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没有开灯,钱程锦光脚踩在地上几乎完全没有脚步声,他还没走到练琴室的时候,琴声就停止了,而他一直走过去,借着月光发现房门是虚掩的,留有一条门缝,但是他朝门缝里看时又什么都看不到,房间的窗帘应该是拉着的,里面一片漆黑。   钱程锦推了一下门,月光也刚好照在那条门缝上,照着他的手腕,然后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了进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人一把抱住他,喊了一声“芝芝”,然后亲上他的嘴唇。   是的,夏星程和祝天杰有一段吻戏。   就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钱程锦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然后高海抬起手摸到他的短发,猛然间抬手推开他。高海想要跑,钱程锦却反应过来了,伸手抓住高海,“你是谁?”   他们两个在黑暗中扭打,滚到了地上,钱程锦努力压制住高海,高海的眼镜被他打掉在了地上,挣扎之间,有人打开了走廊的灯。   钱程锦那时候还压在高海身上,两个人一起转头朝门口看见,见到贾丽芝正站在那里。   贾丽芝一脸惊恐地叫了起来。   钱程锦一手掐住高海的脖子,一手指了贾丽芝,恶狠狠地说:“你偷人!”   这场戏正式拍摄的时候,夏星程和祝天杰在地上挣扎翻滚,好几次他的裙子都沿着腿滑了上去,导演就会喊停,让他们注意调整动作,避免裙子滑上去。   夏星程觉得有些尴尬,在导演喊停之后,就站起来拉扯裙子。   祝天杰坐在地上,笑着仰头看他,说:“等会儿我用腿帮你夹着,就没那么容易滑上去了。”   于是下一次拍摄的时候,祝天杰的腿跟夏星程的腿贴得特别紧,几乎都卡进了他两腿中间,裙子确实也没有滑上去。   夏星程稍微有些在意,不过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换作以前他肯定不会对男人的碰触那么在意,但是自从演过方渐远,又和杨悠明在一起之后,他对这种过于亲密的碰触确实比较敏感。而且他老是惦记着不让裙子滑上去也让他有些分心,难以完全投入角色,所以这一段重复拍了许多遍才通过。   夏星程觉得自己的裙子都快被抓破了。   后来那个他把祝天杰压在身下的镜头,他们两个作为前景,而主要拍摄的是推开门瞬间袁浅的反应。   丁文训一直都袁浅的反应不满意,又重复了很多遍这个镜头。   夏星程一直努力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整个身体压在祝天杰身上,也避免跟他完全贴在一起,后来结束的时候,他背上都满是汗水。   他从祝天杰身上翻下来坐在地板上的时候,感觉到祝天杰扶了一下他的后背,手掌正贴在皮肤上,祝天杰说:“出这么多汗啊?”   夏星程冲他笑了笑。   虽然这场戏拍得夏星程很累,但是最后他一个面部特写让丁文训特别满意,那就是他先是诧异而愤怒指着贾丽芝说她偷人之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眼神像是突然发现猎物的食肉猛兽,咬牙切齿地又重复了一句:“你竟然背着我爸偷人!”   在那之后,夏星程扮演的钱程锦开始以此作为勒索,让贾丽芝给他钱,不然他就要把贾丽芝跟钱黔的钢琴老师厮混的事情告诉钱不穷。   当时那个笑容是夏星程自己加的,虽然丁文训后来又让他拍了一版没有笑容的,可是丁文训在反复对比两个镜头之后,对夏星程说:“那个露出笑容的镜头更有冲击力,很好。”   夏星程还穿着红色的连衣裙,脸上的妆容和嘴唇上夸张的口红都已经被汗晕花了,他抹了一把脸,顿时口红晕得更厉害了。   祝天杰也在丁文训旁边看镜头回放,他说道:“星程真的挺不错的。”   丁文训点点头,“老杨推荐的人,肯定没有问题。”   “老杨?”祝天杰有些奇怪地重复了一句。   而丁文训没有注意到,已经转过头去做别的事情。   夏星程也没有继续留在那里,朝化妆间方向走去换衣服了。   那天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夏星程有一种疲惫的感觉,他的大脑已经快停止运作了,却还是拿起手机打开了微博。   《谋杀事故》的预计拍摄时间差不多两个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黄继辛早就走了,给他招了个小助理留在这边,这回是个女孩子,小名叫花花。黄继辛走的时候一再强调花花这姑娘老实,夏星程后来发现花花老实是老实,就是老实过头了有点笨,不过时间不长,将就用着。   夏星程进组以来,隔几天会发一条微博安慰粉丝,有些是自拍,有些是日常小事。   今天他穿着红裙子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但是没拍到上半身,只拍了红色裙角和下面的丝袜高跟鞋,现在躺在床上,他把照片发出去,配的字是:女装大佬!加上一个惊恐的表情。   这条微博发出不久就引起了大量的评论和转发。   关注他的粉丝都知道他在拍新电影,于是纷纷问他是不是电影里的造型,夏星程笑着往下拉了拉评论,没过多久,他看到祝天杰转发了他的微博,配字是“还有吻戏”,加上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祝天杰微博粉丝比夏星程多了不少,很快就引起了大面积的激烈反应,两个人名字并排上了热搜。   夏星程觉得似乎有点不好,他犹豫着该不该作回应,结果很快连《谋杀事故》官微也转发了他们的微博,他于是便释然了,权当为电影炒作。   他也不想回复祝天杰了,只是添加了关注他,正打算退出微博的时候,突然发现杨悠明竟然给他这条微博点了赞。   夏星程顿时有些气愤。 第92章   夏星程不懂杨悠明给他点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明明这么多天不闻不问的,到现在莫名其妙点了个赞,夏星程还得憋住了不能问他是什么意思。   眼看着整个微博都热闹起来了,夏星程憋了一肚子气,关了微博倒下来睡觉,凭什么你都不理我了,我还要上赶着去找你?   结果他刚刚睡着不久,又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   夏星程看到是黄继辛打来的电话,顿时火冒三丈,冲他吼道:“这么晚了你打什么电话?”   电话那边,黄继辛显然愣了一下,说:“不是才十点多吗?”   夏星程吼他:“十点多不晚啊?我每天拍戏那么辛苦,十点多不能睡觉啊?”   黄继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吼了,一脸懵地说道:“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今天睡那么早?”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什么事啊?”   黄继辛说:“你跟祝天杰很熟吗?”   “一起拍戏,有什么熟不熟的,”夏星程猜测他多半是为了微博热搜打电话过来,坐在床上来回摸着头发说道,“我的交际圈你不是很清楚吗?”   黄继辛对他说:“哦,没什么,你跟他保持点距离,和平相处就好了。”   “什么意思?”夏星程摸头发的手停了下来,神情呆滞地盯着床上的被子问道。   黄继辛说的有些不清不楚:“没什么意思,就提醒你两句。”   夏星程问他:“祝天杰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黄继辛说:“也没什么问题,人家比你红,你别往上凑,免得被人说你蹭热度。”   夏星程觉得他在隐瞒什么,“是不是有人告诉你祝天杰有问题?到底什么事啊?你话说一半不是成心害我睡不着吗?”   黄继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很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杨悠明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叫我转告你的,你有本事问他去啊?”   夏星程愣了愣,小声说了一句:“我才不问他。”   黄继辛语气依然不耐烦,“麻烦你告诉他,有事直接给你打电话,不要找我传话!几十岁的人了,什么天大的矛盾不能坐下来聊一聊,以为是高中生谈恋爱啊?”   夏星程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   再躺下来的时候,夏星程发现自己其实不问还要好一点,知道是杨悠明找人转告他之后,他更加睡不着了。   有些烦躁地叹一口气,夏星程强迫自己不去想杨悠明的事情,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明天要拍的戏份上面,后来才又逐渐觉得犯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仍然不知道祝天杰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他知道杨悠明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背后议论人的人,要是杨悠明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祝天杰这个人确实有些什么。   夏星程和祝天杰的对手戏并不多,本来应该接触不多的,可是之后接连几天拍摄,如果收工早的话,祝天杰就会邀约大家一起吃晚饭,如果收工晚了,就会邀约大家一起吃宵夜。   刚好碰上袁浅、包凯都是爱凑热闹的性格,大家每天一起吃饭喝酒,轮流请客,互相之间关系都挺融洽。   夏星程其实也是个爱捧场的,他记着杨悠明的警告,很少和祝天杰有私下互动,但是集体活动他向来不会扫人面子,能去都尽量去。就算是偶尔夏星程没有通告,在酒店里睡觉,也会有人打电话把他叫上。   而且随着相处时间长了,他对袁浅也讨厌不起来。他发现袁浅虽然演技不怎么样,但是十分敬业,一个镜头导演不满意要求重新拍,不管拍多少次袁浅都会配合,从来不喊累。如果不是有杨悠明这层关系在,他觉得他和袁浅也会成为朋友。   这天晚上大家吃烤肉,袁浅喝多了。她本来坐在包凯和祝天杰中间,后来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直接坐在了夏星程旁边。   她抬起手就揽住了夏星程的肩膀。   夏星程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混合着袁浅的香水味道,他突然就回忆起杨悠明说过袁浅的香水味令人印象深刻,到现在也忘不掉那个味道。   袁浅抬手去捏夏星程的脸,让他转过来看自己,说:“让我好好看看你,是有多好看?”   夏星程心里害怕她乱说话,配合着她转过头去,小声说道:“浅姐,你醉了。”   袁浅的一双大眼睛里水光莹亮,她仔细看着夏星程的脸,说:“也没多好看嘛。”   夏星程低声说道:“当然没你好看。”   袁浅笑了一声,她真的醉得有点厉害,但又好像还维持着一丝理智,凑近夏星程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是我不要的。”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叫自己不要跟她计较。   结果袁浅说完之后,把头靠在了夏星程的肩膀上,小声说道:“可我后悔了。”   夏星程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   袁浅双眼发直,盯着前面的烤盘,一直靠在夏星程肩上,嘴里像是在小声哼什么歌。   夏星程没忍心推开她,过一会儿抬起头来,看到祝天杰正在看着他们,与夏星程视线交汇的瞬间,祝天杰冲他笑了笑。   后来袁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祝天杰起身走到夏星程身边坐下,递给他一根烟。   夏星程道了谢拒绝了,说道:“我不怎么爱抽烟。”   祝天杰问他:“你跟袁浅很熟?”   夏星程摇摇头,“她喝醉了,怕是没搞清楚我是谁。”   祝天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之前跟袁浅一起拍过电视剧,她就是这种性格,跟人闹起来不知道分寸,如果你觉得不好应付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夏星程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对祝天杰说道:“谢谢,我想她只是喝醉了,应该没什么的。”   祝天杰依然微微笑着,神情温和,他把刚才夏星程拒绝了的那根烟叼在嘴里,指了指放在夏星程左边隔了一个位置的打火机,说道:“劳烦。”   夏星程站起来去拿打火机,正要递给祝天杰的时候,却见到他叼着烟已经凑到自己的手前面,于是只好帮他把烟点燃。   他们两个的距离有些太近了,祝天杰的额头几乎碰到了夏星程的脸,他在嘴里的烟点燃之后,深吸一口,在从夏星程面前离开之前,嘴里吐出的烟雾全部喷到了夏星程脸上。   夏星程很小幅度地避开了,垂下目光掩盖心里的不悦。   祝天杰又和他恢复了距离,一边抽烟一边跟他闲聊。   夏星程耐着性子和他说话,一直到后来丁文训说要回去了,他才和祝天杰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袁浅扶起来,朝外面走去。   出来餐厅,祝天杰站在路边说道:“我送袁浅回酒店吧。”   夏星程心里对祝天杰一点也不信任,他看袁浅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总觉得有点担心,便对祝天杰说:“还是我来送吧,杰哥你早点休息。”   祝天杰看着他,微微笑着说:“你也需要早点休息。”   平心而论,祝天杰长得还是很好看的,尤其是气质特别正派,笑起来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夏星程到现在也没觉得有多讨厌他,只是有些戒备,于是也笑道:“我没喝多少酒,没关系的。”   祝天杰闻言,松开了搀扶着袁浅的手,同时轻轻拍了一下夏星程的手背,“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夏星程点一点头。   他让司机送袁浅到酒店,然后又联系袁浅的助理一起把袁浅送回房间,之后他便离开了。   夏星程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挺晚了,他先洗了个澡,擦干了身上的水懒洋洋爬到床上,刚要去拿手机的时候,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夏星程迟疑一下,接起了电话,随即便听到祝天杰的声音传过来,“回去了吗?”   他愣了愣,回答道:“已经回来了。”   祝天杰笑了笑,说:“那就好,早点休息吧。”   夏星程说:“你也早点休息。”   祝天杰轻声说道:“嗯,明天早上等着我请你吃早饭。”   到这个时候,夏星程终于察觉出一些不对了,他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用左手抓了抓右手的手背,想不到该说什么的时候,又听祝天杰说:“晚安。”   他于是也只好说:“晚安。”   祝天杰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夏星程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看到那个通话结束的画面消失,切换成自己的手机桌面,心里越想越是乱糟糟的。   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可他总觉得祝天杰像是在追求他,特地打电话道晚安,请吃早饭,这些都是男人常见的追求女人的伎俩。   如果他是个女人,就算是不喜欢祝天杰,但是也会有小小的虚荣吧,可他是个男人啊,出道这么多年,还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让他一时间有点傻眼。   虽说他是跟杨悠明睡过了,还被睡得挺享受的,可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上次说要随便找个男人睡,只不过是威胁杨悠明的假话,如果不是杨悠明,任何男人在他面前都不如女孩子更有吸引力。   他皱起眉头,眼珠子疑惑地左右转了转,把手机放到一边,后来又猛然间醒悟过来,杨悠明通过黄继辛提醒他和祝天杰保持距离,大概不是祝天杰人品有问题,而是他知道祝天杰是个gay,害怕他跟祝天杰之间有点什么吧。   夏星程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又把手机抓起来,有强烈的冲动给杨悠明发一条微信,说一句“关你屁事”,可是到最后还是放弃了。 第93章   第二天早上袁浅的酒醒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见到夏星程只是微笑着打一声招呼。   不过祝天杰那边就比较麻烦。   夏星程本来是个爱交朋友的人,如果祝天杰只是想跟他做朋友,两个人走得近点其实也没什么,可是祝天杰的目的明显不那么单纯,夏星程跟他相处起来就十分不自在,只要能找到借口,就尽量避免两个人单独相处。   可是祝天杰也从来不表明态度,就只是行为语言上的暧昧,叫夏星程拒绝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这样过了好几天,有一天他们都在片场坐着休息的时候,祝天杰靠近夏星程身边,用手指了他锁骨上方那个纹身,问道:"这纹身是什么意思呢?"   夏星程往后稍微退了一点,说:"日月星辰,就是觉得包含了我的名字。"   祝天杰笑着说道:"很好看。"   夏星程说:"谢谢。"   祝天杰弯着腰,从比他矮一些的角度看他,缓缓说道:"那天看你穿吊带裙,这个纹身正好露在带子下面,就觉得性感极了。"   夏星程微微绷起了脸。   祝天杰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他说:"你后面还要穿那条裙子吧?"   夏星程回答道:"还有外景戏。"   祝天杰点了点头,"虽然造型不怎么样,可是你穿裙子还是不错的,腿白而且直。而且拍戏的时候,我感觉到了。"   夏星程朝他看去,"什么?"   祝天杰笑了一声:"我们都懂的。"   夏星程是真的没懂,他对祝天杰说:"我真的不懂,杰哥。"   祝天杰正想要说什么,副导演过来叫他准备拍摄了,他于是站起身,冲夏星程笑了一下朝前走去。   夏星程不知道自己拍戏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让祝天杰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他能回忆起的,只是穿着裙子在地面翻滚,他小心翼翼地不想跟祝天杰贴得太近。   当天晚上,祝天杰给他发微信他没有回。他觉得还是让祝天杰清楚他的态度比较好。可是同时他也知道这势必得罪祝天杰,在娱乐圈里混,总是朋友越多越好,得罪谁都不是件好事。   但是涉及到感情方面,牵扯不清又是更麻烦的。   他晾了祝天杰两天,刚好两个人没有对手戏,也没有见到面。   谁也没有想到,到第三天的时候出了件事儿。   夏星程和袁浅刚刚进组那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吃完饭两个人离开餐馆,上了袁浅的保姆车单独聊了一会儿。   这件事本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没想到当时竟然被狗仔拍了下来,而且配了耸人听闻的文字发在微博上:袁浅离婚后不敌空虚,身边各色小鲜肉不断,近日又被拍到和夏星程二人从同一家餐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环境完全密闭的商务车内,共度二人世界,近二十分钟后夏星程才独自下车。   夏星程在微博刷出这个消息的时候,瞬间脑袋里都懵了,他的手机紧接着响了起来,是黄继辛打来的电话。   他只能先接电话,听黄继辛说道:"不要回应,什么都先别说,工作室会发声明。"   夏星程"嗯"了一声,他嗓音有点哑,"我都不知道当时被偷拍了。"那天还好黄继辛在,知道他跟袁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继辛语气还好,没有生气也不是特别紧张,"是跟着袁浅偷拍的,你知道她绯闻从来没断过。也是我的错,该提醒你,就算是正当来往,在公共场合也跟袁浅保持点距离,网上那些狗仔和娱乐营销号向来喜欢发她的八卦,话还说得不好听。"   夏星程抬起手,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黄继辛又对他说:"网络上的评论别太放在心上,心里受不了就别看了。我跟袁浅的经纪人联系了,两边工作室一起发声明,再找点营销号说是电影炒作。热度肯定降不下去,让网友别被牵着鼻子一边倒就行。"   夏星程说道:"辛苦了。"   黄继辛听他一本正经地道谢反而不习惯了,又安慰他一句:"没事,等下一个大新闻爆出来,你们的事就没人记得了。"   夏星程说:"我没事。"   挂断电话之后,他还是打开微博去看热搜下面的热门微博,看到微博第一条评论就是:"不到二十分钟?夏星程不行啊。"   明知道网络评论就是这样,夏星程情绪还是受到了影响。   下面的评论有他的粉丝极力否认,咒骂狗仔的;也有对袁浅进行语言上的污辱,说她淫荡的;大部分还是吃瓜看热闹的无关网友,为了娱乐圈的绯闻新料而雀跃不已议论纷纷。   夏星程看到他和袁浅的名字并排着在热搜榜头名,旁边一个鲜红的"爆"字,然后很快杨悠明也跟着上了热搜,主要是由于他和袁浅的关系。   直到现在,还有很多杨悠明的粉丝在攻击袁浅,认为是她对不起杨悠明。   袁浅自己没有开微博,也不需要表态,夏星程看了一会儿也从微博上退出去,情绪郁郁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后来两边夏星程和袁浅的工作室一前一后发了声明,说两人只是普通朋友聊天,要从法律途径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可是网络上的话题热度并没有降下去,看热闹的人还是议论纷纷,不信的坚决不信,信了的也就信了。   第二天拍戏,夏星程感觉到整个片场的氛围都不太对,工作人员不会当面议论,私底下恐怕还是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袁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见到他时只说了一句:"跟着我偷拍的,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夏星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说一句:"没关系。"   毕竟照片也没有拍到他们两个有什么亲密动作,话题热度过段时间慢慢也就降了。   夏星程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等待拍摄的时候,夏星程去了一趟卫生间。   他刚一推开卫生间的门,便发现祝天杰正在里面小解,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几个隔间门都敞开着。   那一瞬间夏星程想要避开,可是祝天杰已经看到他了,他只好继续推开门走进去。   卫生间不太大,上方有个抽风扇正在费力地旋转,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夏星程喊了一声:"杰哥。"   祝天杰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   夏星程没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看祝天杰小解完了拉好裤子去洗手台前面洗手,自己才走到小便池前面。   可是祝天杰洗了手却没有走,他靠在水池旁边,从包里掏了一只烟出来,刚要塞进嘴里时又停下来,对朝他走过来的夏星程说道:"抽烟吗?"   夏星程说:"谢谢,我不抽烟。"说完,伸手到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下面洗手。   祝天杰于是自己点了烟,冲着夏星程说:"这个时候还跟我装什么呢,星程?"   夏星程顿时朝他看去,:"装什么?"   祝天杰嗤笑一声,他还维持着电影里的形象妆容,戴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又正派,他说:"跟袁浅睡了感觉如何?"   夏星程紧紧皱起眉头,正想要说他和袁浅什么都没有,结果又听祝天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还是跟男人睡舒服吧?"   夏星程沉默地看着他。   祝天杰把烟夹在手里,神情有些惋惜,"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乖,结果全都是装出来的。"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情绪,说道:"杰哥,你误会了吧。"   祝天杰笑着摇头,他说:"你喜欢男人我没说错吧?"   夏星程想也不想就否认,"我不喜欢男人。"   祝天杰靠着洗手台,一条腿膝盖微微弯曲着,"这种事情我看得很准的,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就是想你既然都可以陪袁浅睡,那我也可以直说了,不如你来跟我啊,袁浅能帮到你什么,兴许我也可以。"   从昨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夏星程都在努力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爆发,这时候仍是尝试维持最后的风度:"杰哥,我觉得我们还是彼此尊重一点。"   "尊重,"祝天杰不知为何被触怒了,也许是被夏星程晾了几天,怒火一下子发泄出来,"所以你在我面前就一定要装出这副样子是吧?跟袁浅车震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放尊重点?我给你脸是了吧?"   夏星程朝他看去,脸也冷了下来,"我要跟谁睡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给我脸,反正我看不上!"说完,他经过祝天杰身边朝外面走去。   他看到祝天杰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从狭窄闭闷的卫生间出来,一瞬间夏星程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触怒祝天杰,可是那一瞬间他就是想要用最难听的话来反击祝天杰。   夏星程抬起手想要搓一把脸,可是又突然想起脸上上了妆,马上就要开始拍摄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祝天杰的戏份这两天就要结束,很快就要离组了。希望以后不要再有机会遇到。 第94章   今天有一场重要戏份的拍摄,是整部电影的高潮。   本来该是一个全家一起出行,家里除了耳朵越来越背的保姆没有别人的日子。钱程锦带着女朋友溜回家里想要偷钱,结果女朋友被偷偷潜回家里想要杀掉贾丽芝的钱不穷误杀了。   钱不穷安抚了受到惊吓的钱程锦,将钱程锦女朋友的尸体藏起来,这时刚好高海开车带着贾丽芝从外面回来。钱不穷便和钱程锦决定将两个人一起杀了,然后开高海的车把高海的尸体带出去藏起来,伪装成高海杀了两个女人之后逃亡。   今天拍摄的部分就是他们在别墅前面花园的戏份,其中有夏星程扮演的钱程锦和祝天杰扮演的高海扭打的场景。   拍摄的时间是在晚上。   从中午夏星程和祝天杰在卫生间里那番对话之后,两个人就没有单独相处过。   夏星程有些心神不宁,除了为祝天杰那件事,也是为了和袁浅那些难听的谣言。   祝天杰倒是表现得很平静,他回来拍摄场地之后还和工作人员说笑,期间和夏星程还说了句话,语气也很平常,就像他惯常在别人面前表现出的和善。   这场戏是钱程锦和高海之间你死我活的一场打斗,导演与他们一起设计好了打斗的动作和路线。钱程锦从背后勒住高海给了他几拳,高海还手,两人滚倒在地上,钱程锦稍占上风,把高海往喷水池旁边拖,想要淹死他。   高海临危时刻反身一转,把钱程锦给摔进了水里,然后伸手按住他的头不让他起来。   前面的镜头拍摄都很顺利,一直到高海把钱程锦摔进水里的场景,反复拍了好几次才过。   这时也不过才三月,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夜晚凉意依然很重,而且喷水池里的水摸起来都是冰冷的。   好不容易那一个镜头通过了,下一个镜头便是钱程锦从水里想要爬起来,高海伸手把他按了下去。   夏星程全身湿透趴跪在喷水池边缘,想要往外面爬出来,祝天杰手指抓着他的头发按在他脑袋后面,将他的头用力按进了水里。   那只手的力道很大,他之前拍摄打斗场面已经消耗了许多力气,这时候即便不是演戏也感觉到全身乏力,他头在水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呼吸很快变得困难。   然后祝天杰就松手了。   夏星程抬起头来,祝天杰伸手扶他:"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躲开祝天杰的手趴在水池边。   丁文训说不行,要重拍。   夏星程感觉到水不断地从头发上流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助理花花拿毛巾给他裹上,让他坐在喷水池边休息。   丁文训给祝天杰讲戏,纠正他的动作和表情。   第二次拍摄,夏星程再一次被祝天杰按到水里,这一次很快就松手了,他抬起头发现是丁文训喊了停。   祝天杰站在喷水池旁边,用左手揉了揉右手手腕,对夏星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夏星程冷得厉害,全身有些脱力。   丁文训问夏星程要不要休息会儿,夏星程说不必了,他希望能快点结束。   后来这个镜头接连拍了六七次也没过,夏星程心里隐隐感觉到可能是祝天杰在整他,向丁文训提出来休息一会儿。   花花给他裹上毛巾又给他找来个电热炉子烤火。   夏星程脸被电热炉的灯管映得通红,却还是在瑟瑟发抖。   那边祝天杰在听丁文训讲戏,神情诚恳,十分过意不去的模样。   夏星程一直看着他,后来祝天杰朝他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来,小声说:"还好吗?"   当时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别人都隔了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说话。   夏星程看着他没回答。   祝天杰冲夏星程微微笑着:"年轻人吃点苦头是一种磨练,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学乖了。"   夏星程知道他就是故意整自己的。   这时候丁文训叫人来问夏星程可以开始了吗。   夏星程从祝天杰脸上转开视线,朝那人点点头。   他站起来,说:"杰哥,可以继续了。"   那天结束拍摄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夏星程还没回到酒店,坐在车里就开始发烧,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又是惨白的。   司机直接把车开去医院给他挂了个急诊,花花就一路陪着送他住进病房里输液。   夏星程难受得厉害,头晕眼花却又睡不着觉,等到退烧药起了作用,后来折腾了一会儿睡着时天都已经亮了。   他睡了很沉的一觉,期间做了许多梦,天花乱坠的,自己整个人好像都飘飘忽忽的,分不清是梦是醒。   他甚至还梦到了杨悠明来看他,就坐在病房里,握着他的手说想他。   然后他就醒了。   夏星程没有睁眼,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而且那些烦心事清也一下涌上心头,让他再没了睡意,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反正天还亮着,单人病房里没有开灯,只窗户的窗帘拉了一半。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弯着腰身体前倾,手肘支撑在床沿,双手交握着正专心看着他。   夏星程双眼模糊而刺痛,他眨了好几下眼,有眼泪沿着眼角流下去,他才终于看清楚了床边的人,那一瞬间他以为他的梦还没醒。   杨悠明伸手摸他的额头,那里全都是汗水,将他额前的头发往上拨,又用手去抹掉他眼角的泪水。   夏星程感觉到他手指摩擦过自己的眼角微微有些痛,过一会儿说道:"我没哭,我只是眼睛难受。"他说话时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杨悠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夏星程转开头看了一眼整个房间,问杨悠明:"几点了?"   杨悠明说道:"下午三点多,你睡了很久了。"   夏星程发现他已经没有在输液了,不知是不是在床上睡久了,全身酸软乏力,而且满是汗水。   杨悠明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擦他脸上的汗,他身上还穿了件薄针织衫,衣领正在脖子下方,杨悠明把他脖子上的汗水也擦了。   夏星程又问:"我的助理呢?"   杨悠明说:"你说那个女孩子吗?我叫她回去休息了。"   "你叫她她就走了?"夏星程觉得花花实在有点不靠谱。   杨悠明把被他汗水打湿的纸巾扔了,站起身拿床头柜的热水壶往纸杯子里倒水,说:"喝点水吧。"   夏星程被他搀扶着坐了起来。   杨悠明用嘴唇试一下水温,然后喂他喝杯子里的水。   夏星程觉得口渴得厉害,喝了大半杯水,微微喘着气,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他脸色还有点不自然地潮红,因为发烧脸上的皮肤都显得干燥起来,只有一双眼睛始终像是有什么异物刺激着,盈满了泪水,就这么湿润地看着杨悠明,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悠明把水杯放下,又在床边坐下来,他睫毛低垂着,缓缓说道:"我看到你和袁浅的新闻,就直接买了飞机票。"   夏星程轻声说:"要来跟我分手了?"他说话时转开了视线不敢看杨悠明,神情格外落寞。   杨悠明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我没有想过跟你分手。"   夏星程感觉到他的手就和刚才梦里那只手一样有力,说:"那就是在等我跟你分手了?"   "星程,"杨悠明的语气有些无奈,"我真的没有。"   夏星程说:"你冷暴力我。"   杨悠明轻声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夏星程说道:"想不清楚,有些障碍就在那里,无论如何都要费劲力气才能越过,我只知道一点,我想跟我爱的人在一起。"   杨悠明垂下视线,睫毛颤抖了几下。   夏星程怀疑自己又发烧了,他的呼吸开始渐渐变得灼热,他摸了一下额头,说:"那你想清楚了吗?你爱的是夏星程还是只是入戏太深,把夏星程当成了方渐远的替代?"   杨悠明说:"你不是谁的替代,别这么说,星程。"说完,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也觉得有点烫,于是拿起来护士刚才送来放在床头柜的体温计,说:"再量个体温。"   夏星程偏过头,让杨悠明把他的衣领拉开,同时抬起一只手臂。   然而杨悠明拉开了他的衣领之后就一直没有下一个动作。   夏星程奇怪地朝他看去,见他正看着自己肩膀发愣,于是低下头去,才意识到他不是看自己肩膀,而是看锁骨上方那一处纹身。   杨悠明眼神有些愕然,更多的是一种震动。   夏星程干脆把衣领更拉得下去一点,把自己的纹身完全露出来,抓过杨悠明的手去碰自己灼热的皮肤,他比划着:"这是太阳,这是月亮,日月相加就是明,这个是我,星辰。就算你不要我了,我自己的爱情也会一直在。"   杨悠明紧紧盯着那处纹身,他嘴唇微微张开,然后又闭上仿佛哽咽了一下,最后说道:"我没有不要你。"说完,他呼吸陡然间加重,却以一种温柔的姿态凑近夏星程的纹身,伸出舌轻轻舔吻。 第95章   杨悠明先是动作轻柔地舔吻夏星程的纹身,他一条腿跪在床上,双手握住夏星程的肩膀,动作突然又变得强硬而急促起来。   他的唇滑过夏星程的脖子,落到了他的唇边,低着头从上方狠狠啃咬他的嘴唇。   夏星程不得不仰起头承受他的亲吻,他的体温稍有些高,嘴唇温度也高,像是带着一团火,杨悠明的唇舌都变得微凉了。他抬起手搂住杨悠明的脖子,尽管全身乏力,却还是想要努力抱住他。   杨悠明的手从他后背滑下去,钻进他汗湿的针织衫,搓揉他的腰和后背。   夏星程顿时觉得身体更热了,他的腰软得厉害,呼吸急促,大腿都在微微颤抖着。然后他感觉到杨悠明的唇离开他的嘴边,贴着他耳朵低语:"我很想你。"   说完,杨悠明又亲吻他的耳垂和脸颊。   夏星程用力呼吸着,他眨了眨眼睛缓解酸涩,抱着杨悠明低声道:"我爱你。"   他交了很多女朋友,不记得有没有说过爱字,实际上他和朋友说话时,也能玩笑般说一句"爱你",但是唯有这一次,他能深刻感觉自己这几个字的分量,沉甸甸地饱含着他所有的爱意,以后"我爱你"这三个字,他怕是再也不能随便对人说出口了。   杨悠明的情绪显然很激动,除了上一次他喝醉了,夏星程也很少见到他那么激动,他的手反复地抚摸夏星程的皮肤,热切的亲吻也没有停止,就在夏星程几乎以为杨悠明就要在病房里跟他做点什么的时候,那些激烈的亲吻和碰触才停了下来杨悠明跪坐在床边,抱紧夏星程,让他与自己的身体紧贴着,手掌按在他脑后,对他说:"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夏星程呼吸都还不顺畅,他抓紧了杨悠明的袖子,说:"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一直都是。"   杨悠明把头埋在他肩上,没有说话。   夏星程对他说:"我想了很久,其实杨悠明和余海阳没办法分开,方渐远也是夏星程的一部分是吧?"   杨悠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是的。"   夏星程说:"你拍了那么多戏,你不会不明白,如果换个人来演余海阳,我未必会陷在戏里出不来,因为余海阳在我心里就是你的样子,没办法完全分割的,所以不管出不出戏,我心底里喜欢的那个只会是你。我和方渐远在你心里也是这样的,对不对?"   杨悠明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对。"   夏星程继续说道:"归根到底你还是顾忌我们的身份,不愿意接受我是吗?是因为袁浅让你失望过,你害怕再失望一次?"   杨悠明声音低沉,"或许是吧。"   夏星程呼吸时也得微微张着嘴,看起来憔悴而可怜,却还是坚持说下去:"那你为什么又来了呢?"   杨悠明看了他很久,轻声说道:"因为本能战胜了意志,我想见你,舍不得你,有一瞬间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买了机票。"   夏星程眼睛红红的,微微笑了起来,"那你现在意志会不会再战胜本能?"   杨悠明视线略微往下,用手指抚摸他的纹身,"哪里还有意志这种东西?我现在能克制住本能就已经不错了。"   夏星程尽管在发热,还是忍不住脸红了。   杨悠明仍然用手指反复抚摸他那处纹身,好像真的在努力克制自己,问他道:"听说你昨晚受委屈了?"   夏星程愣了愣,他犹豫一下还是没跟杨悠明说,只说道:"拍戏在冷水里泡了太久,也说不上委不委屈。"   杨悠明抬手拨了拨他的刘海,想起来被他丢在一边的体温计,于是说:"还是先量体温吧,等会儿你助理该过来接你了。"   夏星程乖乖让杨悠明把体温计给他塞到了腋下。   随后杨悠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夏星程一边量体温一边问道:"你不会走吧?"   杨悠明说:"暂时不走,等你完全好了。"   夏星程说道:"那我好不了了。"   杨悠明闻言笑了笑,在床边坐下来看着他:"我没有什么事,但是一直留在这里对你也不方便。"   夏星程心里明白,他说:"我知道。"   杨悠明靠着座椅的靠背,看着夏星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为什么你和祝天杰还有吻戏?"   夏星程愣了一下,说:"就是恶搞的吻戏而已。"   杨悠明说道:"我叫黄继辛告诉你跟祝天杰保持距离,他有没有转告你?"   夏星程肩膀僵硬地夹着体温计,他想起来黄继辛转达的杨悠明的警告,可那时候他以为杨悠明只是警惕祝天杰是个同性恋,现在看来还不止如此。   杨悠明说:"算了,以后注意别跟他走太近就行,这个人不好相处。"   "不只是不好相处吧,"夏星程忍不住说了一句。   杨悠明看着他,"怎么?他对你做过什么?"   夏星程还没来得及回答,护士突然推门进来了,要看他的体温,跟着护士一起进来的还有夏星程的助理花花,她回去休息了一会儿,现在过来接夏星程。   夏星程还有一点发烧,但是不严重,医生开了药让他按时吃药,就可以不用待在医院里,回酒店去休息。   花花也不清楚杨悠明跟夏星程什么关系,她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黄继辛,黄继辛叫她什么事都听杨悠明的安排,她就乖乖照着做,也不会去多问。   回到酒店里,杨悠明直接住进夏星程的房间,花花出去给他们买了晚饭,送到房间里。   夏星程晚饭还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点粥就不想吃了,他全身乏力,大脑也不想思考,吃完饭就靠在杨悠明怀里,什么都不想做。   他出了一身汗连衣服都没换,这时候黏腻贴在皮肤上,却也不想动,像个小孩子似的躺在沙发上双手抱紧杨悠明的腰不放,哪里也不让他去。   后来杨悠明对他说让他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一身衣服。   夏星程抬起头来,说:"一起洗啊。"   杨悠明笑了一声,对他说:"不了。"   夏星程说:"那我不去了。"   杨悠明摸着他的头发,说:"你还小么?"   夏星程说:"在你面前不是还小吗?"   杨悠明看着他笑。   夏星程又懒懒地怂恿他:"一起去洗?"   杨悠明这回点了点头,"走吧,我跟你去洗。"   他说的跟他去洗,可不是一起去洗。   等夏星程脱了衣服踩进浴缸里,杨悠明不过是让他在浴缸边缘坐下来,拿起淋浴喷头帮他冲水。   夏星程本来站着也觉得累,坐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任由热水从他头顶上冲下去。   房间里空调温度很高,赤裸着身体也不会觉得冷。   在他的头发湿透之后,杨悠明关了水,先用手抹掉他脸上的水,再按了一泵洗发水动作轻柔地给他抹匀在头发上。   夏星程问杨悠明:"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   杨悠明说:"可以。"   夏星程又说道:"会把你的衣服弄湿。"   杨悠明回答他说:"没关系,我等会儿就换了。"   夏星程于是把后背靠在了杨悠明的身上,他感觉到杨悠明在用手指给他按摩头皮,因为生病引起的晕眩一时间似乎缓解了不少,他闭着眼睛,说:"这世界上有其他人享受过这种待遇吗?"   杨悠明说道:"没有了,只有你。"   夏星程心满意足地露出个笑容。   有泡沫从头顶顺着他的脸往下滑,杨悠明会不断用毛巾给他擦掉,头发洗干净之后,又帮他用沐浴露洗掉身上的汗水,在清水冲干净泡沫之后,杨悠明关了水拿浴巾把夏星程裹起来。   夏星程从浴缸里跨出来,刚踩着拖鞋穿进去,杨悠明已经打开了电吹风,把他拉到面前吹头发。   电吹风里的热风不断吹拂到头皮上,杨悠明的手指又在他头发里拨弄,不一会儿夏星程就觉得昏昏欲睡,他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不如这一刻舒服。   短头发干得快,等到杨悠明关了电吹风挂回镜子旁边,夏星程转过身来想要抱他,结果他抓住夏星程的手,说:"你先出去,我顺便冲个澡。"   "我帮你洗,"夏星程说。   杨悠明笑着打了一下他的屁股,把他推了出去。   夏星程从衣柜里取了浴袍来自己披上,又给杨悠明送一件浴袍到卫生间里,才回来床边坐下。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卫生间里传来水声。   夏星程仰面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整个人一下子就陷了进去,他看着天花板上的顶灯被经过切割拼凑的奇形怪状的玻璃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他自己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一切看着眼里都不真实。   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为了和袁浅的绯闻而苦恼,为了得罪祝天杰而不安,到现在杨悠明却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说想他,甚至亲手帮他洗澡。   之前那些苦恼好像瞬间不值一提了,连祝天杰他都几乎没有想起,满脑袋里都是杨悠明。   他翻个身侧躺着,双腿也蜷缩起来,把一只手枕在脸下面。   卫生间有水声传来,他知道是杨悠明在洗澡,就安静地听着水声,张开嘴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就在夏星程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间杂着水声隐约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又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果然是有人在敲门。   他从床上撑着起来,双脚伸进拖鞋里,站起身的时候还将浴袍裹得紧了些。他朝房门前走去,正好卫生间的水声也停了,他走到门口,打开锁将门只开了一条缝,看见祝天杰正站在外面,他才将门又打开了一些。   祝天杰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下身是休闲裤和皮鞋,双臂抱在胸前打量着夏星程,而且是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   夏星程全身上下只穿了浴袍,皮肤泛着些红,眼睛有点肿,头发也在床上蹭得乱糟糟的。   祝天杰伸出手去想要碰他:"还在发烧吗?"   夏星程立即朝后退了一步。 第96章   祝天杰收回了手,他对夏星程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夏星程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祝天杰仍是上前一步,抬起一只手臂挡在门边,看着夏星程说:"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夏星程语气冷淡地说道:"我为什么会生病还不是全拜你所赐?"   祝天杰笑了一声,他朝走廊左右看看,又朝夏星程房间里走进来些,说:"我就是想教会你懂事。"   夏星程问他:"我要懂什么事?"   祝天杰说:"拒绝不起的人你就不该拒绝,你这样在这个圈子里混,以后还是要吃亏的。"   夏星程看他的眼神带了点厌恶:"我在这个圈子混了六七年,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人。"   祝天杰表情变了变,他似乎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放轻了声音说:"星程,我也没想到你会病得那么重,我要不是喜欢你,也不会对你和袁浅的事情那么生气,你让我进去,我们在这里说话被人看到了不好。"   夏星程想也不想便要拒绝他,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杨悠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星程,让他进来吧。"   祝天杰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他没有听出来是什么人的声音,只是眉头紧紧拧起,神情凶恶地看向夏星程。   在祝天杰质问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时候,杨悠明从里面出来了,他身上穿着浴袍,脚下是一双拖鞋,头发还是湿润的,眼神很平静地看着祝天杰,说:"有话可以进来说,天杰。"   祝天杰猛然间露出惊愕的表情,全身也僵硬了一下,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他惊疑不定地看杨悠明,又转过头去看夏星程,眼神由疑惑不安逐渐变成惊慌,后来便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双手想要插进裤子口袋里,却一下子没找准位置,显得颇为尴尬地放在身体两侧,露出个很勉强的笑容,"明哥?怎么你会在这儿?"   杨悠明只有眼神稍微有些冷,"我今晚住这儿。"   祝天杰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那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他转身要走。   杨悠明却叫住了他:"天杰,你不是有话想跟星程说吗?进来再说吧。"说完,他转身先朝着房间里走去。   祝天杰下意识侧身似乎想要直接走了,但是又觉得不妥,最后还是咬紧了牙跟杨悠明朝里面走。   夏星程注意到祝天杰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等到祝天杰从他身边走进去,他立即把房门关了,还好这么长时间外面一直没有人经过。   关了门之后,夏星程也回去里面房间,看到杨悠明坐在沙发上,而祝天杰站在他面前,还是在勉强微笑着,对杨悠明说:"其实挺晚了,我不该打扰的。"   杨悠明声音低沉平和,对他说:"坐下来说话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星程说,我也可以听听。"   祝天杰双手都紧紧握着拳,把大拇指压在手心里,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说道:"我听说星程病了,来看看他。"   夏星程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没什么精神地弯着腰,却将两条腿伸直,脚从拖鞋里钻出来将拖鞋踩在脚底。他的脑袋里这时候很放松,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去考虑,就静静看着杨悠明和祝天杰。   他发现祝天杰真的很紧张,虽然在沙发上坐下来了,两只手放在膝盖还在不停地搓动。   杨悠明则靠在沙发上,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眼神沉静,却反而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夏星程就是觉得杨悠明浴袍的胸口稍微有点敞开了,他想给他拉起来。   杨悠明对祝天杰说:"你说要教星程,你都教了他什么?"   祝天杰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说:"我跟星程开个玩笑。"   杨悠明问他:“什么玩笑?你的玩笑开得他发烧需要住院?”   祝天杰脸色一直有些发白,本来他穿得不少,房间里空调也开得热,有汗珠不断从他鼻翼里渗了出来,慢慢汇集变成一大颗,他抬起手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水,沉声说道:“明哥,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你跟夏星程的关系,我还以为——”他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   夏星程觉得喉咙有些发痒,轻轻咳了两声。   杨悠明转过头去看他,问道:“冷吗?”声音又变得温和了。   夏星程摇摇头,他说:“嗓子有点干。”   杨悠明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小吧台前面倒了一杯热水,然后走到床边递给夏星程。   夏星程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喝水。   祝天杰站起来,走到夏星程面前,说道:“星程,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我心里惦记着事情,所以一直出错,刚才那些话都是废话,你别当真。”   夏星程喝完了水,把杯子递给杨悠明,看了一眼祝天杰。   祝天杰的表情倒是挺诚恳的,可是夏星程一句话也不相信他的,他只是不想既然在祝天杰在这里浪费他们的时间,于是拉一拉杨悠明的衣袖,说:“明哥,请祝先生走了吧,昨天没什么事,我也不想计较。”   听夏星程这么说,祝天杰立即顺杆爬,说道:“那你们早点休息,今天我就先走了。”   杨悠明在祝天杰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句:“人都做不好,怎么演得好戏呢?”   祝天杰泛白的脸竟然红了一下,他尴尬地笑着,打开房门朝外面走去。   夏星程抬手关上门,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间里时,看见杨悠明坐在床边,微微皱着眉头。他于是从床尾爬上床去,四肢趴跪着一直爬到杨悠明身边,翻个身枕着他的腿仰面躺下来,从下面看杨悠明的脸。   杨悠明摸了摸他的额头,“为什么今天下午我问你的时候,你不告诉我?”   “说什么呢?”夏星程舒服地蹭着他的手心,“我说祝天杰欺负我了,你要帮我报仇?”   杨悠明说:“至少让我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算了,”夏星程眼睛轻轻眨了眨,“他把我往冷水里按的时候,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忍,好好演戏,总有一天我才能把祝天杰踩在脚底下,好好羞辱他。”   杨悠明闻言笑了,低头看着他:“报复心这么强?”   夏星程叹一口气,“你看,今晚他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道歉,心里还是看不起我的。或许他觉得我跟着你与我跟着袁浅没什么区别,这样我心里也并不觉得爽快。”   杨悠明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他会打你的主意,祝天杰这个人归根到底还是人品有问题。”   夏星程想了想,问杨悠明:“他不会报复我们,向媒体公开我们的事情吧?”   “他不敢,”杨悠明沉默一会儿,说,“星程,我们如果要在一起,就很难完全隐瞒过圈内人,难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但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不要被拍到。”   夏星程点点头,“我明白。”   杨悠明说:“这种恋情时间长了,肯定会觉得憋屈。”   夏星程很认真地回答他说:“憋屈也没关系,只要能一直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好了。”   杨悠明的神情有些怅然,“这就是身不由己。”   夏星程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面对着杨悠明盘腿坐在床上,浴袍已经松松垮垮地露出了大半边肩膀,换了话题说道:“祝天杰怎么会觉得我是gay的?我一直很奇怪。”   杨悠明目光又落在了他的纹身上,好像怎么看都不会厌,缓缓问道:“你跟他做过什么?”   夏星程说:“就正常拍戏啊,有段时间常一起吃饭,可我也没有主动跟他搭话什么的。”   “你不是跟他有吻戏?”杨悠明语气平淡地说。   夏星程愣了一下,“你怎么一直惦记这个,跟你说了是恶搞了。”   没想到杨悠明继续用低沉而冷静的语气说:“你还在他面前穿裙子,我从来没看过你穿裙子。”   夏星程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那么小气?”   杨悠明伸手握住了他的脚,手指抚摸着他的脚掌,“你的裙子在哪里?穿给我看看。”   夏星程觉得被他摸得痒,努力想把脚缩回来,边笑边说道:“在服装师那里,你去偷回来我穿给你看。”   杨悠明抓着他的脚不放,执拗地对夏星程说:“你去偷。”   夏星程笑得没力气了,躺倒在床上,浴袍下摆朝两边滑开。   杨悠明动作一顿,说:“你一直没穿内裤?”   夏星程仰面躺着,脚贴在杨悠明的大腿上,微微红着脸看他:“是啊,反正祝天杰看不到。他喜欢我也好,单纯想睡我也好,反正都是白日做梦,永远不可能了。”   杨悠明看着他,神情柔和,过了一会儿放开他的脚,说:“你病还没有好,今天早点休息。”   那天晚上,夏星程吃过最后一次药,贴在杨悠明的怀里睡着了。这一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药的药效,他睡得格外香甜,一整个晚上几乎连梦都没有做,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天亮。   房间里窗帘还紧闭着,光线昏暗,只从一点缝隙可以看见外面已经天亮了。   夏星程没有看手机,也不知道时间。因为拍戏导致生病,他今天还可以继续休息,不着急赶回去继续拍摄。   他悄悄转头去看杨悠明,发现他还在熟睡,眼睛紧紧闭着,睡觉的时候神情格外平静。   于是夏星程凑近了,很轻地在杨悠明嘴唇上亲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杨悠明立即睁开了眼睛。   “你睡眠太轻了,”夏星程几乎贴着他的脸说道。   杨悠明抬手抱紧了他,闭上眼蹭他的额头,然后说:“年龄大了。”   夏星程意有所指地问道:“那怎么没见你能力衰退?”   杨悠明闭着眼睛笑出声来,语气慵懒地说道:“那你是想我衰退还是不想我衰退?”   夏星程手已经贴在了他胸口,慢慢往下滑去:“你衰退了我也不会嫌弃你。”   杨悠明睁开眼睛看他,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问道:“病好了?”   夏星程回答他说:“头不晕了,四肢也不酸软了。”说完,他凑近杨悠明耳朵旁边,又小声说了一句:“可以做了。”   杨悠明笑着看他,说:“好。”   凑得很近了,夏星程才发现杨悠明笑起来的眼角会有细纹,他忍不住在杨悠明眼睛下面亲了一下,姿态专注,然后说了一句让自己也全身汗毛直竖的话,他说:“我那么爱你,连你每条皱纹都爱。”   杨悠明渐渐敛去笑容,他紧紧抱住夏星程,说:“我也爱你,星程。”   他们在酒店的大床上厮混了一个上午,夏星程生病不过刚好,到后来又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地趴在床上,被杨悠明从背后牢牢禁锢住。   他身体被汗水完全浸湿,连爬起来冲澡的力气都没有。   到中午时,夏星程听到有人敲门,他不能让杨悠明去开门,才不得已爬起来,有气无力地拿过丢在床脚的浴袍裹上,连浴袍的绳子都是杨悠明帮他栓的。   夏星程朝外面走去,他以为是花花给他们送饭来了。可是房门一打开,夏星程却发现站在门外的人不是花花,而是袁浅。   袁浅手里抱着一束花,本来脸上带着笑容,看了夏星程片刻笑容变得淡了,她问:“屋里有人?”   房里的窗帘还紧闭着,阴暗而闷热。   夏星程迟疑了一下。   袁浅立即明白了,她把花交给夏星程,说:“我来探病的,不过看来你已经好了,那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沿着走廊朝前走去,头也不回。   夏星程回到房里,关门的瞬间他借着走廊的灯光看到穿衣镜里面的自己,头发凌乱,脸颊通红,嘴唇微微有些肿,然而更明显的是他锁骨上方的纹身与吻痕重叠着,周身都是淫靡的气息。 第97章   夏星程抱着一束花回来房间里时,杨悠明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打电话。   看到夏星程进来,杨悠明冲他笑了笑,仍是继续跟电话那边的人说话,他最后说:"我知道了,没有问题。"然后才挂断电话。   夏星程将那束花放在了电视柜上面。。   杨悠明把手机放到一边,抬起头问他:"谁送来的花?"   夏星程故意看着他的表情,说道:"袁浅送来的。"   杨悠明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他只是盯了那束鲜花好一会儿,突然问夏星程一句:"你跟她很熟?"   夏星程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杨悠明紧接着又问:"你在她车里待了十多分钟到底做什么?"   夏星程慢慢蹭到杨悠明身边坐下来,"就聊聊天,问了问关于你的事……"   杨悠明对他说:"关于我的事情,以后你都可以直接问我。"   夏星程那一瞬间想要问杨悠明到底有没有爱过袁浅,话到嘴边又放弃了,不管杨悠明爱不爱袁浅,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属于他们的回忆,他只要杨悠明所有的未来就好。   于是夏星程临时换了个问题:"你跟谁打电话?"   杨悠明回答他道:"我的经纪人。"   夏星程脑袋卡了下壳,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说道:"你经纪人现在还是杜进吗?"   杨悠明笑了笑,"还是杜进,怎么?"   夏星程愣了愣,他说:"我以为你早就已经不在聚欣了。"   聚欣是一家大娱乐公司,杨悠明走红的时候就是在聚欣,那时候是杜进在带他,杜进这人出了名的厉害,到现在也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大经纪人。后来随着杨悠明在电影圈地位巩固,他的名字也就很少和杜进甚至是聚欣一起出现了。   杨悠明对夏星程说:"我一直在聚欣,你怕是没怎么关注过我。"   夏星程总觉得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抱怨,忍不住笑着用身体撞他一下,"我很久没看到杜进跟着你,我以为杜进带别人去了。"   杨悠明抬起手搂住了他的腰,说:"杜进确实带别人去了,就是你那个堂妹很喜欢的滕松。"   夏星程一脸恍然的表情,"难怪。杜进这人到真是厉害,滕松到手的尽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资源。"   杨悠明转过头来,鼻尖碰到他的脸颊蹭了蹭,"怎么样,要不要来聚欣?我可以叫杜进带你。"   夏星程诧异地看着他:"真的可以吗?"   杨悠明笑着点头,"我几乎是跟着聚欣一起起来的,聚欣的老板陆念欣你应该知道,我们关系很好,你想要签进来完全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蔡美婷那边放不放人。"   夏星程听他挺认真地说了,连忙说道:"不了不了,虽然黄继辛跟杜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但好歹我们一起合作那么多年,我不嫌弃他。"   杨悠明抬手摸着他的头发,说:"黄继辛不错,至少他是真的关心你,至于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不过我建议你身边留一个固定的助理,不要每次出来拍戏了才临时招一个。"   夏星程说:"回家里了就用不着生活助理,感觉挺浪费的。"   杨悠明似乎是在考虑,手指揪着夏星程后颈那处柔软的头发玩了一会儿,"你观察一下这个花花可不可靠,如果可以的话我给黄继辛打电话,叫他跟花花谈,回去了让公司安排一间宿舍就好。"   夏星程有些奇怪,"你觉得花花好?"   杨悠明看着他:"你觉得有哪里不好吗?"   夏星程说道:"你不觉得她有点笨?"   杨悠明笑了,"感觉太老实了,不过助理嘛,老实是好事,手脚勤快就行,现在不懂可以慢慢教,要是太聪明了反而才不好。"   夏星程点点头,抱着他说:"我知道了。"   那天下午,祝天杰让助理给夏星程送了包装精美的大果篮来,是一大篮子红得发黑的车厘子中间包裹着十来个鲜红色的草莓。   夏星程没有收。   祝天杰的小助理一脸为难。   夏星程说道:"我真的不需要,帮我还给祝先生吧。"   "小星哥……"   夏星程问他:"祝先生戏份是杀青了吗?"   "嗯,"小助理点一点头,"他今天下午的飞机。"   夏星程"哦"一声,"走得倒是真着急。"说完,他对那小助理说:"你回去吧。"便将房门关上了。   他回来房间里面,发现杨悠明打开了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连忙问道:"你要走?"   杨悠明点了点头,"你明天就回剧组拍戏了,我不能一直留在酒店里等你,打算趁这个时候回家里看看。"   "家里?"夏星程有些奇怪。   杨悠明对他说:"我老家离这边影视基地不远,既然过年没有回去,现在有时间正好回去一趟。"   夏星程闻言立即说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杨悠明笑着看他:"你有时间?"   夏星程当然没有时间,他只能说:"你等等我,等我的戏份拍完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杨悠明把手里拿着的一件衣服随手扔到床边,对他说:"等你拍完了我来接你。"   夏星程上前一步,去抓杨悠明的手,脸贴到他脸上,嘴贴着他耳朵低声说:"那个穿裙子的戏……其实还有。"   杨悠明一下子搂紧了他的腰:"什么时候?"   夏星程说:"外景戏。"   杨悠明的手从他的腰往下滑,掐着他的屁股往自己身上压,"时间定了吗?"   夏星程身体与他贴紧,笑着抬起头看他,说:"没有,估计要等到后面了。"   杨悠明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口,"那我到时候回来接你,你就安心在这里拍戏,好不好?"   夏星程摇晃着身体,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微微笑着看他,心里还是想把他留下来。   杨悠明又在他嘴上亲一下:"好不好?"   夏星程还是不回答。   杨悠明这回给他一个深吻。   等到唇分开的时候,夏星程笑着说:"还是不好,你来点更有说服力的。"   杨悠明抱起他往床上扔,"那就只有去床上说了。"   等二天夏星程回剧组拍戏,杨悠明上午也悄悄从酒店离开了。   夏星程在拍摄场地见到了袁浅。   袁浅今天和包凯有一场比较重要的戏,两个人发生争吵然后爆发。   可是袁浅整个人明显不在状态,拍了好几次情绪都不对劲。   这场戏里夏星程大多时候只是背景板,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们吵架。   后来丁文训让他们先休息。   袁浅坐到夏星程的身边,她整个人的姿态和眼神都透着一种稍含厌倦的疲态。   她坐下来之后,先是双手抱着膝盖看了前方一会儿,后来问夏星程:"他走了吗?"   夏星程看她一眼,轻轻应了一声:"嗯。"   袁浅笑了笑,没发出声音,只嘴角往上扬了扬,看起来并不是真心的笑容,"我想——"她突然开口说道,可是说了一半又突兀地停下来,似乎微微有些走神。   夏星程身体朝前倾,手臂搭在膝盖上,"你想什么?"   袁浅说:"我只是突然想,你说他并不无趣,也许是真的。"   夏星程转头看她。   这些话直到上次夏星程问她的时候她都不愿意说,到现在袁浅却是说道:"我觉得他对我很好,可是这种好是没有温度的,他在这段关系里太冷静了,就算他说他不想离婚,我还是没觉得我离开能真的对他造成伤害。"   夏星程手指扣在一起,沉默地听着。   袁浅怔怔说道:"可我昨天中午看到你,我才发现原来还是不一样。"   夏星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能够理解袁浅的每一句话,杨悠明那种看似包容的温柔其实反而会让人不安,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看重这段感情,在爱情中除了包容,或许还需要一种紧张。   当你在外面喝酒玩乐迟迟不归的时候,一个担心和催促你回家的恋人,总是比那个不介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恋人更让你感受到他对你的在乎。   爱情不需要无限制的包容,爱情的本质就该是自私的,想要牢牢抓在手里不愿松开的渴望。   袁浅低下头,很久都没说话。   夏星程甚至以为她哭了。   过一会儿袁浅抬起头来,还是白皙干净没有瑕疵的一张脸,她说:"所以我离婚是对的,我唯一的错误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也不该想要回头。"   夏星程看着她,发现她的眼角微微泛红,稍微迟疑之后,抬起手轻轻搂一下她肩膀。   袁浅转过身把额头靠在夏星程肩上,埋着头,说:"我就待一会儿。"   夏星程小声说:"其实你跟他离婚还是伤害到他了,只是他永远不会告诉你。"   袁浅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夏星程安抚地拍一拍她的背,"毕竟那是他真心对待的一段婚姻。"   之后袁浅的拍摄突然顺利了起来,这一次情绪充分爆发出来,连导演都差点忘了喊cut。   那天晚上回去酒店,夏星程洗完澡趴在床上跟杨悠明视频。   他发现杨悠明在一个挺大的房间里,看起来有点古旧,而且房间里还有木头柱子。   "这是你家吗?"夏星程有些惊讶。   杨悠明拿起手机转了一圈给他看,说:"我小时候和父母一起住过的老房子,环境是不是很不错?"   夏星程看到那房间地板和窗户都是木头的,忍不住感慨道:"真是很老的房子啊,看来你小时候家里应该就很有钱吧?"   杨悠明笑了笑,对他说:"我小时候这栋楼里住了六户人,我家只有这一间,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后来我才把整栋楼买下来,又加固装修过。"   夏星程一脸期盼,"好想去看啊。"   杨悠明对他说:"快了。"   两个人结束视频之后,夏星程仍是趴在床上拿着手机上网,他打开微博看到有个关于祝天杰新剧的热搜,点进去看发现竟然是之前就定了祝天杰男一号的一部大投资IP剧居然临时换人了。   这引起祝天杰粉丝强烈的不满,开始谩骂剧集的投资方和官微,而祝天杰整个人十分安静,一直没有发过微博。   夏星程心里隐隐总是觉得这事跟他有关系,但也不想去问杨悠明,便退出微博界面,不打算继续关注祝天杰这个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电影的棚内戏部分杀青了,接下来全部都是外景戏。   夏星程的外景戏份不算多,差不多只需要拍摄十天左右。而他穿裙子那场戏是最后两天的戏份。   在正式拍摄的当天下午,杨悠明正大光明地来探班了。   他和丁文训多年好友,夏星程进这个剧组也是他推荐的,所以趁着回老家顺便来探班并没有什么不妥。   唯一会惹人议论的大概就是袁浅是这部电影女主角,而刚好杨悠明来探班那天的外景戏并没有袁浅,所以两人避开了见面的尴尬。   这场戏是讲钱程锦在游戏厅里和朋友打台球,被催债公司的人围堵了,当着他两个朋友和女朋友的面让他换了一条红色吊带连衣裙和一双高跟鞋,然后驱赶着他从游戏厅出来,让他沿着街边走了一段距离。   为此,丁文训租借了一家有台球室的游戏厅,拍摄当天没有营业,里面的客人都是群演。   夏星程借用员工休息室化妆和换衣服,这时候他还是穿的卫衣和牛仔裤,那条红色连衣裙就挂在衣架上。   他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吵吵闹闹的,本来在做准备的各组工作人员都剧集到了一起才发现是杨悠明来了。   丁文训陪在杨悠明身边,正给他介绍剧组的几个主要工作人员,以及饰演钱程锦女朋友的那个年轻女演员。   杨悠明维持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一一与他们握手。   等夏星程走近了,丁文训连忙说道:"星程,还不快来打招呼!"   杨悠明看见夏星程,笑容虽然没变,但是眼神更有光彩了,他先朝夏星程伸出手,"星程。"   夏星程连忙握住了他的手,结果没想到他手上突然用力把自己拉了过来。夏星程心跳顿时加快一拍,他以为杨悠明要抱他,结果杨悠明只是抬起另一只手臂绕过他肩膀拍了一下便松开手来。   杨悠明松开握住他的那只手时,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之后便仍是一本正经地与夏星程交谈叙旧两句。   这里除了个脑袋里糊满了浆糊的花花,没有别人知道他们两的关系。   因为杨悠明突然出现,拍摄的节奏被稍微拖慢了一点,丁文训也不着急,而是兴致勃勃地给杨悠明介绍整部电影的拍摄情况。   夏星程就在旁边站着。   后来,丁文训抓住杨悠明的手,说:"你给我客串一个角色如何?"   杨悠明看一眼夏星程,问丁文训:"什么角色?"   丁文训说:"追债公司的。"   杨悠明还没开口说话,夏星程就忍不住说道:"明哥一点也不像。"   丁文训笑了:"我要的就是反差的效果。再说了,杨悠明这辈子还有演什么是不像的?"   "追债公司的?"杨悠明挺感兴趣的模样,"那我是要欺负星程了?"   丁文训急忙招手把编剧找来,临时改编剧本加了个角色,给两个讨债公司的小混混加了个老大,威胁钱程锦还钱,还逼迫他穿连衣裙。   做完这些,丁文训抓着编剧对杨悠明说:"来来来,你想怎么欺负你跟我们编剧讲,能圆得过来都满足你。"   夏星程突然有些害怕。 第98章   剧本临时做了调整,编剧和导演一起跟杨悠明商量对角色做了人物设定,包括服装、发型,服装组又临时去调适合杨悠明穿的衣服,最后决定角色就叫明哥,造型打扮不用太夸张,要一种带着土气的帅。   期间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丁文训觉得这非常值得,他认为到时候可以把杨悠明的镜头剪到电影的宣传片里。   编剧用笔记本电脑敲出来临时改动的新剧本,再用便携式的打印机打印到几张纸上,交给演员们。   夏星程拿到新的剧本,蹲在角落读了一遍,剧情的改动并不算大,可他还是觉得紧张,算起来他上一次和杨悠明演对手戏差不多也就在半年前,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有一种时间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   这时候,杨悠明要穿的衣服总算是送来了。   夏星程拿着剧本跟进了员工休息室,这里面工作人员忙忙碌碌的都在围着杨悠明打转,一时间没人注意到他。   服装组给杨悠明准备的是一套白色的休闲款西装,内搭是一件黑色带着金色花纹的衬衣,脖子上还计划给他挂一根金链子。   杨悠明拿了衣服去换。   夏星程发现整个休息室里几乎所有人,特别是女孩子们都有一种隐隐的兴奋感,平时总是跟夏星程关系很好的造型师小姑娘甚至都没注意到他,只眼巴巴等着杨悠明换了衣服出来。   穿上电影里服装的杨悠明从更衣室出来的瞬间,很多人发出奇怪的失望的叹息。   夏星程听到一个小姑娘说:“不行啊,还是帅的。”   杨悠明个子高肩膀宽,穿什么衣服都是好看的,即便是原本计划中土里土气的装扮,他也能穿出模特走T台的效果。   服装组负责的姐姐来给他整理衣服,感慨了一句:“明哥,你这怎么穿都帅的身材,只能靠你自己把气质演出来了。”   杨悠明闻言只是笑了笑。   夏星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微微笑着看他。   之后杨悠明坐下来,化妆师小姑娘帮他化妆,又把他的头发往上吹。   等到做完这些,杨悠明的脖子上挂上那条金项链,他的造型就完成了。   因为戏份不多台词也少,杨悠明只在化妆和吹头发的时候看了看剧本记下来所有的台词,做完造型他就去和其他演员一起走戏了。   这场戏里一开始追债公司的人还没有出场,在游戏厅里打台球的除了夏星程扮演的钱程锦,还有钱程锦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以及钱程锦的女朋友莎莎。   等到前期所有准备工作做完,场记打板开始正式拍摄,夏星程手里拿着一根球杆竖在身边,嘴里叼着烟,姿态飞扬跋扈地在球桌旁边弯下腰,架起球杆对准白球,潇洒地往前一推。   其实白球并没有撞到他要打的那个彩球,不过他仍是夸张地把球杆往桌边一扔,搂过演莎莎的女演员,借位亲了一口。   这个镜头拍完,夏星程下意识看了杨悠明一眼。   杨悠明站在旁边,看他朝自己看过来,顿时笑了笑。   就在钱程锦得意洋洋的时候,追债公司的人就来了。   两个在电影里没有姓名只以追债公司流氓甲和流氓乙作为代号的体型粗壮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路上面无表情,进来游戏厅就直接用竹竿拉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钱程锦,欠债还钱!   夏星程抬头看那横幅,瞬间变了脸色,演他女朋友的女演员往他身后躲。   接着,杨悠明便出现了,他双手伸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将西装外套的下摆别在了身后,完全露出里面扎在西装裤里的黑色衬衣。   他走路姿势显得很松散,双脚有些明显的外八,金链子在脖子前面左右晃荡。他眼角是微微往上吊起的,下颌略有些上扬,一看便是一副不好惹的姿态。   镜头将他前后左右都拍了一遍,侧面镜头更是从屁股往上到腰一直到线条完美的侧脸。   等他走到台球桌旁边,流氓甲帮他搬了把椅子放过来,他一屁股坐下去,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点燃一根雪茄,头没怎么抬,只是抬眼看向夏星程,问道:“你就是钱程锦啊?”   夏星程警惕地左右看去,问道:“你们什么人啊?”   “什么人?”杨悠明咬着雪茄,口齿不清地嗤笑一声说道,他抬高了一只手,示意给他看上方的横幅,那条横幅正从杨悠明头顶拉过,然后说道:“不认识字吗?还钱!”   钱程锦这个角色,从小家境优越,长得又好看,性格上向来自负要面子。   所以夏星程一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把身后女朋友往旁边一推,走到了杨悠明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把两边袖子往手臂上推,语气也挺嚣张地说道:“还什么钱?你知道我老子是谁吗?我会欠人钱?”   钱程锦花钱向来大手大脚,身边的朋友也是知道他家里有钱所以喜欢跟着他,在外面所有消费平时都是他出钱。   杨悠明松开抓着雪茄的手,伸手去西装内袋里掏什么东西,这个过程他一直直视着夏星程,所以掏了好几下才掏出来一张纸条,他把纸条展开来,念道:“钱程锦,2019年1月向结域——”   “明哥,是黠域,”他话没说完,旁边的流氓乙就打断他,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杨悠明眼皮翻起冷冷朝他看一眼,继续说道:“——小额借贷公司借款1万元,约定还款本金加利息一万六千元,已经超期两个月了。”   “放屁!”夏星程反应很激烈,伸手想要来抢杨悠明手里的纸条。   杨悠明把手抬起来,身边两个流氓一左一右走过来把夏星程架了起来。   游戏厅有许多人朝这边看过来,钱程锦的两个朋友想要过来,杨悠明站了起来,对他们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干嘛?你们是他共同债务人?”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站住了。   杨悠明手里拿着纸条,在夏星程脸上拍了拍,“你抢这个有什么用呢?抢去了你的钱就不用还了?”   夏星程狠狠看他,嘴硬说道:“我没欠钱!你们不要胡说八道,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杨悠明嘴角斜斜往上翘起,笑了一声,又从裤子口袋里捞出来一张叠起来的纸,这回展开了给夏星程看,正是夏星程签过字按过手印的借款合同。   夏星程挣扎着要抢。   杨悠明说:“这是复印件,别犯傻,快点还钱,还了我们就走了。”   夏星程胸口激烈起伏着,呼吸很粗重,他盯了杨悠明一会儿,转开视线,强忍住羞辱说道:“我现在身上没钱,等我回家去取钱给你们。”   杨悠明低着头,神情悠闲地把那张纸给叠了回去,塞进裤子口袋里,嘴里说道:“没钱啊?没钱还打台球?”说完,他伸手去抓住夏星程穿着连帽卫衣,没有找到兜,便抓住下摆抖了抖,然后放开,伸手到下面,手指伸进他牛仔裤口袋里去摸。   那里贴着夏星程的大腿根部,温度很高,杨悠明的手伸进来都显得有点凉了,两个人距离很近,夏星程努力进入角色不让自己分心,却还是被杨悠明在大庭广众之下摸得脸红了红。   摸完了他两边裤子口袋,杨悠明一挥手,让两个流氓架着他翻了个面儿,说:“叫他屁股翘高一点。”   于是一个流氓按着夏星程的背往下压,让他屁股翘起来。   这回杨悠明从他右边屁股口袋里抽出来一个手机,又用手指勾开左边屁股口袋,朝里面看了一眼便松手了。   “手机里该有钱了吧,”杨悠明说道,低着头按了两下手机没解开锁,突然一把抓住被翻转过来的夏星程右手,强迫他大拇指按在手机解锁键上解了锁。   夏星程努力想要缩回手,可是力道不够大。   杨悠明只在他的微信里找到了五百块钱的现金,全部转到了自己账上,之后把他手机往台球桌上一扔,看着夏星程骂了句脏话。   夏星程只敢愤怒地看着他,这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只有这么多了,我真的没钱了。”   杨悠明皱着眉看了看跟他一起来的两个流氓,一根雪茄也抽到了尽头,不怎么耐烦地丢在了地上,重重踩灭,说:“既然这样,送他个大礼包吧。”   夏星程一脸茫然的表情。   流氓甲从随身背着一个挎包里拿出来一条红色的裙子、一双红色高跟鞋以及一条团成一团的连裤丝袜,全部放在台球桌上面,面无表情对夏星程说:“换上。”   夏星程看到那几样东西,顿时被触怒了,大声骂一句脏话,就要朝杨悠明扑过去,他吼道:“我跟你拼了。”   杨悠明身边那两个流氓动都不动一下,杨悠明一把抓住他挥拳的手腕反拧一下,等他侧过身抬起脚踹他膝盖,然后用自己膝盖压在他后背逼得他跪在地上,在他耳边骂道:“你拼你妈了个X,有本事借钱没本事还,出来混个X!自己把裙子给老子换上,你不换就叫你女朋友换,你自己选!”   这时候,钱程锦的女朋友已经被吓哭了。   说完,杨悠明就松手了,夏星程跪在地上,双眼无神地大口喘气,撑在地面的双手慢慢握紧。然后他站起来一把抓住那条裙子要往洗手间方向去。   却不料杨悠明伸手拿起一根台球杆拦住了他的路,用球杆的尖端点着他胸口说道:“躲什么躲?就在这里换。”   夏星程眼神凶狠地瞪他,双手握紧了又放松,然后手指抓住卫衣下摆往上拉去,他卫衣里面没有再穿别的衣服,从头顶脱下来扔在地上,里面就是白净清瘦的身体,锁骨上方的纹身尤其显眼。   杨悠明把台球杆扛在肩膀上,神态轻松地看着他脱衣服,目光其实是落在那个纹身上的。   脱了上衣,夏星程把吊带裙拿过来,抓在手里慢慢整理开,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头上套了下去。   裙子的垂坠感很好,在他穿上身之后,一下子就贴着身体滑了下去,他的肩膀露在外面,细细的吊带刚好坠在他的纹身前面。   杨悠明兴趣十足地看着他,台球杆在肩上一晃一晃的。   在穿好了裙子之后,夏星程转过身去面对着没人的墙壁,捞起连衣裙下摆从里面将牛仔裤解开,然后脱了下来落在脚边。   杨悠明拿球杆指了指台球桌上的高跟鞋和丝袜,发出“咄咄”的声响。   夏星程于是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牛仔裤踩着踢到一边,赤脚走过来拿起丝袜,躲到台球桌背后,坐在地上慢慢穿上,又把高跟鞋放到地上,两只脚一先一后伸进去。   那鞋的鞋跟很高,他一下子便比杨悠明还稍微高出来一些,两条腿因为踩着鞋跟踮起来的姿势绷得很紧,形态姣好地被丝袜包裹起来,既长且直。   夏星程一脸的羞辱,却努力压抑着不敢爆发。   杨悠明打量他半天,觉得似乎还缺了点什么,他转头看向一旁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朝她伸出手,“你口红呢?给我。”   女孩看一眼夏星程,低头打开小挎包,翻出来一根口红,颤抖着递给杨悠明。   杨悠明把球杆扔到一边,走到夏星程跟前,伸手捏住他下颌让他稍微低下头,用牙齿咬开口红盖子,单手转出来一截,沿着他下嘴唇从边缘往中间画去。   夏星程温热的呼吸拍打在杨悠明的手指上。   杨悠明还咬着口红盖子,脸上露出恶劣的笑容,偏偏又不急不慢地将口红一层层涂在夏星程的嘴唇上,甚至超出了嘴唇范围,又红又艳地覆盖在上面。   到最后,他松开手退后两步,把口红盖子随意地吐到一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夏星程,说:“很好,真漂亮,带他出去逛逛吧。” 第99章   那天在游戏厅的戏拍摄结束之后时间已经挺晚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丁文训是要继续拍摄夏星程穿了裙子被两个流氓逼迫着出来在街上走被人群围观的戏份,可是周围商铺都已经关门,路上也没有行人,于是拍摄任务便被推后了一天。   夏星程换了衣服卸干净口红出来,丁文训叫上他一起陪杨悠明去吃宵夜。   这一回只有他们三个人,丁文训难得见到杨悠明想和他说说话,只叫了夏星程一个人,是因为知道他和杨悠明熟悉。   他们找了附近一个深夜还在营业的餐馆,要了一个包间,坐下来点了好几个菜喝啤酒。   《谋杀事故》是第一部 丁文训自己导演的电影,他投入心血很多,期望也很高,这么长时间以来心理压力其实非常大,这次见到了老朋友,不免就要多喝几杯多聊几句。   夏星程听他拉着杨悠明说话,自己就安静坐在旁边,拿起桌子上的水煮毛豆,一个个剥来吃,他拍了一天戏,很累同时也很饿。   杨悠明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夏星程时不时偷偷看他的脸,他总是听得很认真,也能给人最恰当的回应,会让人产生一种你和他说的内容他很重视的感觉。   夏星程吃了十来颗豆子,抬起手放在桌面上,侧着头靠在上面,本来只是想趴着休息,不一会儿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没睡着,他大脑还有些超乎寻常的兴奋,这种兴奋在对抗他身体的疲倦,让他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杨悠明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沉,夏星程想起他抓着自己的脸给自己涂口红时的表情,那是他从没见过的杨悠明,不同于余海阳也不同于杨悠明,这种新鲜感让夏星程在拍戏的时候有一种精神上的撕裂感,一方面他沉浸角色而感觉到羞辱,同时又产生了一种和杨悠明调情的错觉而兴奋,这令他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镜头前面努力克制住那种颤抖。   夏星程胡思乱想着,然后他听到这个小包间里,杨悠明对丁文训说:"星程睡着了。"   丁文训说:"太累了,要不让他先回去休息。"   夏星程想要抬起头来说他没睡着,便听到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杨悠明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星程,要不要回去睡?"   他把头抬起来看着杨悠明,说:"我不困,我只是想趴一会儿。"   杨悠明冲他笑了笑,"趴着吧。"   夏星程趴回了桌子上,他没有闭上眼睛,看到杨悠明站起来把外套脱了,给他搭在背上,还感觉到杨悠明摸了摸他的头发。   被温暖而熟悉的味道包围起来的瞬间,夏星程反而觉得困了,他闭上眼睛很快就意识模糊,睡着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并没有过去多久,杨悠明叫醒他,说要回去了。   夏星程迷迷糊糊站起来,要把外套还给杨悠明,杨悠明按住他的手,"你披着吧。"   他们坐一辆车回去酒店,丁文训已经安排人帮杨悠明订好了房间,跟丁文训在一层楼,却跟夏星程不在同一层。   电梯到达夏星程住的楼层,门打开了他走到外面,然后回过头来懵懵地看着杨悠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出来。   杨悠明笑着对他说:"回去早点休息。"   电梯门缓缓合上,夏星程这才回过神来,一边朝房间走一边给杨悠明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下来。   杨悠明并没有立即回他,夏星程回房间里抓着手机倒头躺在床上,还没等到杨悠明回他的微信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被电话叫醒,夏星程看一眼手机,才发现杨悠明对他说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再过来。   夏星程出发去拍戏的时间很早,他没忍心吵醒杨悠明,一直到快中午了才偷偷躲在保姆车里给杨悠明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天来不来。   "老丁说今天袁浅在,我就不去了,"杨悠明说道。   今天外景戏安排得满,没夏星程戏份的时候他就在保姆车里睡觉,等人来喊他。   夏星程有点失望,他说:"今天我回去肯定很晚了。"   杨悠明对他说:"你太累了,该好好睡觉,过几天杀青了我就带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夏星程只能说道:"好吧。"   这次杨悠明是正大光明来探班,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被人发现在他房间出入确实不好。   挂断电话,夏星程继续躺倒在车上睡觉。   到了晚上,夏星程又一次换上了裙子和高跟鞋,继续往后面拍。   他被两个流氓从游戏厅里带出来,把那个横幅塞到他手里,叫他沿着街边往前走。   钱程锦活到二十出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低着头屈辱地举着横幅。   两个流氓骑了辆电动车在旁边跟着他,要他把横幅拉开一点,上面的名字必须要看得到。   形容狼藉的钱程锦就这么在街上走着,脚底的高跟鞋时不时崴上一下,前后左右的过路人都停下来围观他们。   他越走越伤心,几乎哭了出来。   那流氓还催促他:"跑起来跑起来!"   后来一直到看到了路边一辆巡逻警车,两个流氓才调转车头跑掉了。   这场戏夏星程真是拍得十分辛苦,他的脚每崴一下那都是真的崴到,而不是演出来的,后来拍完了的时候,他的脚踝都稍微有点肿起来。工作人员要给他脚踝喷点药,结果他腿上还穿了一层丝袜,夏星程不好意思在街边脱丝袜,于是向工作人员讨要了喷雾,打算去车上换衣服的时候自己喷。   他的保姆车就停在路边,司机和花花都不在。车里漆黑一片,隔着玻璃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只能借着路灯看到自己在窗玻璃上的倒影,而前后座之间有挡板,一般时候都是关起来的,从前车窗也只看得到前排座位。   夏星程拉开车门,抬脚上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裙角,身体晃悠一下才站稳,松一口气钻进车厢里,反手拉上车门。   这时候,车厢里有人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把他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来。   夏星程惊得险些叫出来,然后被捂住了嘴唇,熟悉的气息在他耳边道:“是我,别叫。”   他松一口气,在黑暗中抬起手摸到杨悠明的脸,轻声说道:“明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杨悠明说:“来了一会儿了,在车上看你拍戏。”   夏星程慢慢熟悉了车厢内的黑暗,能借着窗玻璃透进来的灯光看清杨悠明的脸,杨悠明也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跌打喷雾,问道:“脚伤了?”   “就是有点扭到了,”夏星程把脚抬起来给他看,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丝袜和高跟鞋,顿时又不好意思地把脚放下去。   杨悠明却伸出手去放在他膝盖上,然后沿着他的腿缓缓往下滑,隔着丝袜的触感让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新鲜的怪异,直到最后杨悠明握着他的脚踝抬起来放在座椅上,说:“我帮你喷药。”   夏星程把嘴贴近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声音太含糊不清了,杨悠明没有听到,便问他:“你说什么?”   夏星程既感到害羞,又有些兴奋,对他重复了一遍:“那得先把袜子脱了。”说完,他又跃跃欲试地说道:“要不撕了吧?”   杨悠明闻言低笑了一声,然后故意沉下语气说道:“我送你的袜子,说撕就撕吗?”   夏星程抱住他的脖子,说:“明哥连字都会认错,看起来也不像这么斯文的人啊。”   杨悠明捏着他的下颌晃了晃,“明哥书读得少,不等于明哥就是个粗人。”说完,他一手伸进夏星程的裙摆下面,一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恶狠狠地说道:“屁股抬起来。”   夏星程听话地稍微将屁股抬起来一些,杨悠明便从他裙摆里面抓住连裤丝袜的腰往下拉,直拉到屁股下面,挂在大腿上,再把他崴伤的那条腿上的袜子给脱了下来。   这个过程,夏星程一直很配合,他有一种奇妙的性别倒错感,抱着杨悠明说:“明哥,你脱丝袜倒是很熟练嘛。”   杨悠明借着微弱的光线正在查看他脚踝的红肿,闻言朝他看去,说:“怕是没你熟练吧?”   夏星程顿时脸一红,把脸埋到他肩膀上,小声抱怨:“不知道你说什么。”   杨悠明拿起喷雾瓶在手里晃了晃,对着夏星程的脚踝喷了几下,冰冰凉凉的感觉,好像火辣辣的疼痛一下子稍微缓解了。   夏星程换了个姿势,面对面跨坐在杨悠明腿上,两条腿在座椅上面弯曲着夹紧了杨悠明的腰,他抱着杨悠明的脖子说道:“明哥,我好看吗?”   杨悠明笑着说道:“你要不要照镜子看你现在好不好看?”   夏星程知道他嘴上还涂着夸张的口红,吊带裙配短发也很奇怪,可他还是说道:“口红不是你给我涂的吗?”   杨悠明身体微微往后仰,看着他,说:“是啊,我第一次给人涂口红,喜欢吗?”   夏星程说:“喜欢,分你一点好不好?”说完,凑上来吻住杨悠明的嘴唇,他的吻是没有章法地啃咬,目的就是要蹭杨悠明一嘴的口红。   杨悠明的手本来放在夏星程的腿上,被夏星程抓起来要塞进裙摆里面,可是裙摆刚好被他坐下来时压在了腿下面,夏星程便不耐烦地拉扯着,抓起裙摆整个掀了起来,嘴唇离开杨悠明唇边,咬住了自己的裙摆。   他的身体完全袒露出来了。   杨悠明用手按着他的屁股往自己身上压,呼吸粗重地亲吻他的耳朵,却仍是说道:“这里不行,星程。”   车子就停在路边,摇晃起来太明显了。   夏星程也知道不行,他咬着裙摆,喘息着含糊不清地对杨悠明说:“就摸摸。”等到杨悠明手覆上去的时候,他忍不住低低叫一声,裙摆从他嘴里滑了出来,他贴着杨悠明的脸说:“等我把这条裙子带回去……”   杨悠明带着笑意回答他:“好。” 第100章   后来那条裙子被夏星程带回酒店玩了一个晚上,再然后他也舍不得丢,洗干净折起来放进了箱子里,到最后挂在了杨悠明家衣帽间那一排清一色的男装中间,格外突兀。   《谋杀事故》夏星程的戏份杀青了,他收拾东西提前离开剧组。   走的那天是清晨,天都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他提着一个箱子上了停在酒店外面一辆外形低调的SUV。   开车的人是杨悠明,车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等到夏星程在副驾驶坐稳,系上安全带,他就发动汽车朝前开去。   一边开车,杨悠明一边对夏星程说:"要是困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他当时从家里过来就是直接自己开车来的。   夏星程戴着帽子和口罩,头往后仰,微微偏过来看他:"不困,感觉有点兴奋。"   杨悠明盯着前方,笑了一下。   夏星程问他:"你家里那么大,只有你一个人住?"   杨悠明说:"还有个阿姨,姓田,你可以叫她田姨。她是以前就住那里的,后来我把房子买下来她不想搬,我就让她留下来,每天打扫收拾一下,也可以给我们做饭。"   夏星程于是问道:"她看到你带人回去,不会觉得奇怪吗?"   杨悠明笑着说:"不会,她从来不过问我的事。"   随着杨悠明将车子开上高速,两边风景变得单调起来,长时间睡眠不足的夏星程还是放下椅背睡着了。   这一觉似乎没睡多久,夏星程被黄继辛打来的电话吵醒了。   黄继辛劈头盖脸地吼了他一顿,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夏星程耐着性子听他吼完,说:"我才离组,你让我休息半个月不行吗?"   黄继辛说:"你知道你进组两个月没有消息流失了多少粉丝?你还要休息半个月?"   夏星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黄继辛愤怒地把电话给他挂了。   夏星程盯着暗下去的屏幕,莫名其妙说道:"他脾气怎么越来越暴躁?"   杨悠明笑了笑没说话。   过一会儿,黄继辛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显然是努力控制了情绪,问他:"杨悠明呢?"   夏星程回答道:"他在开车。"   黄继辛问他:"所以你们俩又和好了是吧?"   夏星程觉得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挺大的,他不知道杨悠明能不能听到,只说道:"我们又没吵架。"   黄继辛说道:"半个月太久了,给你一个星期,这边要安排工作了,快点滚回来。"   夏星程说:"好吧。"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扔在腿上,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叹一口气。   杨悠明对他说道:"黄继辛说的也没错,你还年轻,这几年肯定要辛苦一点。"   夏星程小声说道:"我不是怕辛苦,我是舍不得离开你。"   杨悠明安静地开了一会儿车,说:"我陪你回去。"   夏星程却是吃了一惊般说道:“你当然要陪我回去,难道你打算不陪我回去?”   杨悠明笑着对他说:“没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开了一个多小时高速进入临近的城市,驾驶汽车熟悉地在街道穿行。   夏星程问他:"你经常回来?"   杨悠明说:"一个人无事可做的时候会回来看看。不算频繁,但我走过的路会认得。"他说的时候,微笑着看夏星程一眼。   夏星程看着车子驶入市中心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人和车逐渐变得少了起来,杨悠明继续往里开,穿过小巷子进入一条相对都只有单车道的道路,路两旁的行道树长得很茂密,大树后面是一栋一栋的小楼,几乎没有商铺,偶尔有环境清幽的酒吧和咖啡馆。   杨悠明一边开车一边对夏星程说:“这里有几栋都是民国时候的建筑了,但是大多是私宅。”   夏星程听他说着,看车速逐渐减缓,最后在路边一道铁门前面停下来,杨悠明拿了车上一个小遥控器按了一下,两扇铁门渐渐往两旁退开,直到足够汽车驶进去。   铁门后面是一栋三层小楼,青瓦尖顶,暗红砖墙,木头的门窗。   杨悠明将车停在了小楼前面,铁门在他们身后渐渐合上。   “到了,这里就是我家,”杨悠明对夏星程说道。   夏星程还在从车窗张望那栋房子。   于是杨悠明先下车,走到汽车尾部打开后车厢,帮夏星程把箱子提出来,他自己的行李则不多,只有一个背包。   现在已经快五月了,在南方的一些城市,只要是晴天,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开始穿短袖。   夏星程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刚好小楼一楼的大门打开,一个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婆婆站在门口,笑着说道:“悠明回来啦。”   杨悠明把箱子提上台阶,回过身来对夏星程招招手,“星程过来。”   夏星程连忙朝他快步走过去。   杨悠明介绍道:“田姨,这就是我说要带来回来的朋友,夏星程,你叫他星程就好。”又对夏星程说:“星程,这是田姨。”   夏星程乖巧地唤道:“田姨好。”   田姨连连点头,“快进来快进来,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回来了?”他们出发得早,现在时间还不到上午九点。   杨悠明提着箱子跟夏星程一起进屋,说:“我们走得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还有东西可以吃吗?”   田姨连忙说道:“当然有,我马上去给你们准备。”说完,就踏进了一楼左侧的房门里。   夏星程一进屋就忍不住到处打量,大门进来是个门厅,正对大门便是通往楼上的楼梯,门厅左右各有一扇门,都是木头门,刷着红色的漆,那楼梯和扶手也是木头的,同样是暗红色的油漆,而墙是温暖的乳白色,望向房顶会发现还有雕了花的房梁。   杨悠明关上了房门,把箱子放在木头地板上,揽住夏星程的腰,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一楼左边是厨房和饭厅,右边是田姨住的房间。”   “你住几楼?”夏星程转过头来问他。   杨悠明回答他说:“我现在住三楼,等会儿吃了早饭带你上去看。”   因为是临时准备的早饭,田姨给他们热了牛奶煮了鸡蛋,蒸了两个冻在冰箱里的包子。   夏星程跟着杨悠明后面去饭厅吃早饭,发现这木头地板走起来都有些嘎吱作响,吃完早饭上楼梯的时候,响声就更明显了,整个楼梯好像都微微有些摇晃。   杨悠明提着箱子走在前面,他在二楼停下来,把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右边的房门,站在门口对夏星程说:“这是我家以前住过的房子。”   夏星程走到房门前,突然不敢继续往里走了,他只是探头朝里面看。房间依然是白墙和暗红的木头窗户,但是家具和装饰看起来比一楼还要老旧,床和衣柜都还是木头的,看表面已经有些掉漆,空气中也有一种沉闷的气味,看来是许久没人住了。   杨悠明对他说:“进去看看啊。”   夏星程被他拉着手走了进去,他看到墙上挂了一幅黑白的照片,照片上面是一家三口,中间的小男孩应该是杨悠明,站在他身后的父母那时候还很年轻,父亲高大英俊,母亲温柔美貌。   他抬起头盯着那张照片看。   杨悠明说道:“这是我们三个人最后的合照,不久之后我爸爸就去世了。”   在这幅黑白照片旁边是一张彩照,上面是杨悠明和他母亲的合照,那时候的杨悠明已经长大了,但还非常年轻,他母亲却明显老了很多。   夏星程伸手指了那张照片,问道:“这个时候你多大?”   杨悠明说:“这是我大三那年跟我妈一起拍的,那时候我妈身体就已经不怎么好了。”   夏星程仔细看一会儿照片,又转回头来看杨悠明。   杨悠明笑着问他:“是不是老了很多?”   夏星程说道:“我觉得现在更好看。”   杨悠明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笑道:“谢谢你的安慰。”   夏星程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他这才发现其实这个房间还有个小隔间,隔间的门拉了一道布帘子,他走过去拉开帘子,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床左侧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他诧异地走进去,看那些奖状上全部都是杨悠明的名字,从小学一直到高中,各种各样的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还有体育运动获奖的奖状。   他回过头看到站在隔间门口看到他的杨悠明,不肯相信地说道:“你这么优秀吗?有什么是你不擅长的?”   杨悠明双臂抱在胸前,曲着一条腿靠在墙壁上,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说:“谈恋爱吧。我中学一直没谈过恋爱。”   夏星程更不肯相信了,“我不信没女生喜欢你!”   杨悠明回忆了一下,“有是有,不过没我喜欢的女生,也没谈起来。这点肯定是不如你的。”   夏星程转开了脸,假装没聊过这个话题。   他从杨悠明的小隔间出来,发现房间的玻璃橱柜里还有几个奖杯,于是凑近了去看,发现其中有两个全市游泳比赛的冠军,他张大了嘴,指着两个奖杯转过头来看杨悠明。   杨悠明于是也凑近他旁边去看,还一本正经地问他:“怎么了?”   夏星程说:“你上次游泳输给我,是故意的是不是?”   杨悠明看着那个奖杯,迟疑一下问道:“哪次?”   夏星程抓着他手臂,“就是拍《渐远》的时候,在游泳馆那次!”   杨悠明神情很专注地看着玻璃橱柜里面,纤长的睫毛轻轻眨动两下,嘴唇微微张开:“哦,不是,是我老了,体力不行了。”   夏星程不肯信他,还紧紧抓着他的手,“你真是薛定谔的体力啊,想不行就不行,该行的时候一点不含糊。”   杨悠明眼神诧异地朝他看过来,“你还知道薛定谔?”   夏星程被他说得红了脸,“我正规大学毕业生好吧?哪那么没文化。”不过薛定谔不是他从大学学来的,是以前一部电视剧的台词,他当时研究了一下意思,后来就记住了。   杨悠明笑着抬起手揽住他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安抚他。   他们离开橱柜前面,夏星程问杨悠明,“你没住这个房间?”   杨悠明走到窗户旁边,背靠着窗台说道:“我读大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妈一个人住这里。后来她也走了,我想留着这个房间,就把整栋楼买下来,整体翻新装修过,只有这一间舍不得动,算是给我自己留作纪念。”   夏星程一边听他说,一边抬头去望墙上的两幅照片,那就像是杨悠明人生的两个阶段,深爱他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他,到最后剩下他一个人,然后自己走到了他的身边。   杨悠明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夏星程的侧脸。   夏星程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就发酸了,他抬起手指着杨悠明和他母亲那张合照旁边空白的墙壁,说:“我们也拍一张照片吧,就挂在这里。”那将是杨悠明人生的第三个阶段,一直到老。   杨悠明没有立即回答他。   夏星程兴致勃勃地转头朝杨悠明看去,想获得他的认同。   杨悠明深吸了一口气,浅笑着点点头,“好。” 第101章   二楼左侧的房间是客房,但现在很少会有客人,所以大多时间都关着门空置。   杨悠明的卧室在三楼,同样是在左侧,他为了不改动原来与父母居住的房间,只在左侧房间里新建了卫生间,三楼右侧则是一间书房。   三楼的房间就是夏星程和杨悠明视频那天看过的模样,房间正中有一张十分柔软的大床,房间两侧有相对的窗户,一侧看出去被围墙遮挡了,另一侧则是面对街道,却也刚好被路边一棵茂盛的行道树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使得整个房间采光不太好,但是又让夏星程感到很有安全感,哪怕是不关窗帘也不怕被人看见。   杨悠明把他的箱子放在靠墙的地板上。   夏星程换了双拖鞋,踩在木头地板上仍然会发出轻微的嘎吱响声。他于是整个人扑到了床上,身体一下子陷进柔软的被窝里,然后翻个身坐起来,在床边晃荡身体。   他听到木地板响得挺厉害,抬头看着杨悠明说:"好响。"   杨悠明笑着看他:"一楼听不到的,你可以放心。"   夏星程便又笑着仰躺下去,舒舒服服伸展手臂。   杨悠明走过来对他说:"累了可以睡会儿,中午吃饭我再叫你。"   夏星程打个哈欠,把两只脚上的拖鞋蹬掉,滚到大床正中间,"中午吃饭也别叫我了,一点都不饿,等我睡醒了再吃。"   杨悠明说:"好。"   随后夏星程听到杨悠明把房间窗帘拉上的声音,又走到门口关上了门,房间便彻底安静下来,杨悠明似乎也出去了。   他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真是睡得十分饱足,没有拍戏的压力,又在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里,被子里有杨悠明的味道,夏星程刚开始还是无意识地沉睡,后来开始翻身做梦,很多混乱无绪的画面。   到醒来的时候,夏星程睡得头都晕沉沉的,他看一眼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安静昏暗的房间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他从床上爬起来,抓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穿上拖鞋朝外面走去。   打开房门,夏星程发现对面书房的门是开着的,有轻微的响动传来,他走过去,看见杨悠明正背对着门蹲在地上整理一个纸箱子里的东西,于是走了过去,整个人扑到杨悠明背上,手臂抱住他的脖子。   杨悠明肯定早就听到了他脚步声,一直没有转过头来,这时候反手来摸着他的腰,问道:"醒了?"   夏星程有点睡过头的晕眩,他懒洋洋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在杨悠明身上,脸埋在他后颈裸露的皮肤上,胡乱磨蹭。   杨悠明反手拍到了他的屁股,问他:"你洗脸了吗?"   夏星程"噗嗤"笑出声来,说:"不洗了,听说人脸上分泌的油脂最保养皮肤了,我分你一点。"   杨悠明重重打了他屁股一下。   夏星程依然趴在杨悠明背上,紧紧抱着他傻乐。   过一会儿杨悠明说:"你起来,我腿麻了。"   夏星程却说道:"不起来,你腿麻了就坐地上,我不抱着你会死。"   杨悠明说道:"胡说八道什么。"仍是照着夏星程说的伸长双腿坐在了地板上。   夏星程便在他背后跪下来,从他肩上探头看地上的纸箱子,问道:"在整理什么?"   杨悠明回答他说:"整理我爸爸的书。"   那个纸箱子里全是码放整齐的旧书。   杨悠明把它们整理出来,按照类别放在一起,他说:"其实我早该整理的。"   夏星程用黏黏糊糊的声音问他:"那为什么现在才整理?"   杨悠明把手里的几本书放在地板上,折角都轻轻抚平了,才说道:"最开始是没时间,后来空下来的时候去碰这种东西又总觉得心里难受。"   夏星程安静地趴着,想到杨悠明寂寞地整理父亲遗物的样子,就心里难受,比自己的寂寞还要令人难受。   他在杨悠明耳边说:"我们去找个照相馆拍照吧。"   杨悠明稍微侧过脸来,"为什么是照相馆?"   夏星程跪着直起身体从他背上离开,转了个方向坐到他面前,说:"就是很有那种拍结婚照或者全家福的气氛啊,后面是照相馆的背景,摄影师说'来,靠近一点',我们就像拍结婚照那样并排坐着,拍一张合照。"   杨悠明很认真地想了想,像是在考虑夏星程的建议,他说:"去照相馆不方便,我请个专业的摄影师朋友来家里帮我们拍吧。"   夏星程连忙说道:"也可以啊。"说完他又追问,"你朋友靠得住吗?"   杨悠明说:"靠是靠得住,就是他也是个大忙人,不知道有没有空。名字你应该听过,叫姜子赫。"   夏星程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仰起头回忆了一下,说:"是不是英文名叫Steven那个?"   杨悠明点点头,"是他。"   姜子赫是很有名气的摄影造型师,给国内一线时尚杂志拍过不少封面。夏星程以前拍杂志内页照的时候跟他合作过,对他印象还挺深刻的,这时候几乎脱口而出:"他这个人有点——"他原本想说有点骚,考虑到是杨悠明的朋友,话说了一半吞下去了。   杨悠明问他:"什么?"   夏星程摇摇头,说:"有点厉害。"   杨悠明笑了笑,大概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没有继续跟他说姜子赫,而是问道:"饿了吗?"   夏星程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吃午饭,肚子早都饿得厉害了,他说:"我饿了,想吃面。"   杨悠明伸手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拉他朝外面走啊,"我让田姨给你煮碗面。"   夏星程打个哈欠,拖着步子跟在他后面,说:"我要吃你煮的面。"   杨悠明便说道:"好,我去给你煮。"   夏星程突然笑了一下,说:"你下面给我吃吧。"   杨悠明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不回答了,只微微笑着牵他手一起下楼。   直到那天晚上,夏星程才意识到杨悠明其实听懂了。   夏星程十分喜欢这栋老楼,他觉得什么都好,就是地板会响,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响得格外厉害。   他都害怕街上经过的人会不会听见。   这个想法折磨着他,让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还非要穿上衣服出去外面街上,让杨悠明深夜里摇床给他听听到底响不响。   杨悠明拉住他,"听不到的,好好休息吧。"   夏星程说:"不行,我每次做都会分心去想,妨碍我享受。"   杨悠明只好松开他,"那你去一楼听,肯定都听不到了,更不要说街上。"   夏星程觉得也有道理,便穿着拖鞋去了一楼,他听到田姨的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想必是早睡了,于是给杨悠明发微信说自己到了一楼。   过一会儿,他没听到什么动静,又发消息问杨悠明:"你晃了吗?"   杨悠明回复他:"晃了。"   夏星程这才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往三楼房间跑去。   杨悠明靠着床头坐着,全身赤裸着,下身搭了床薄被,看夏星程回来便朝他伸出手。   夏星程在床脚把拖鞋甩了,跪在床上迅速爬到杨悠明怀里,抱着他说:"我试了听不到。"   杨悠明摸一摸他发凉的手臂,用被子盖住他,说:"这下放心了吧?"   夏星程点点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一直到后来睡觉,夏星程在黑暗中盯着杨悠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明哥,你是不是骗我的?你真的晃了床的?"   杨悠明闭着眼睛,用手臂把夏星程搂进怀里,"我真的晃了,我可以发誓,我们可以睡觉了吗,宝贝?"   夏星程抱住他的腰,说道:"好吧。"   出乎杨悠明和夏星程意料的,第二天下午,姜子赫就带着他的照相机出现在了杨悠明老家的小楼外面。   杨悠明是昨天晚上给姜子赫打的电话,他本来也没指望近期能够把姜子赫请过来,只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提到想请他帮忙在自己老家的楼里拍一张照片。   姜子赫当时还挺忙的,他问杨悠明人在哪里,之后又问杨悠明说的老楼在哪里,得到答案之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结果谁也没想到,他会在第二天下午就自己来了。   那时候杨悠明和夏星程一起在书房里整理杨悠明父亲留下的那些书,在听田姨说有位姓姜的客人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杨悠明就先下楼去了。   姜子赫是个已经出柜的gay,在他所处的环境里一点不稀奇。他本来是刚好在影视基地那边有工作,昨晚结束,结果接到杨悠明的电话之后,他干脆就直接从影视基地那边找了辆车过来,并没花太多时间。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初夏的太阳光已经气势汹汹地照耀着整个城市。   姜子赫穿了一件宽松的无袖针织衫和破洞七分裤,一边肩膀背着相机包一边手里推了个大箱子,头发漂去了黑色的底色染成了淡金,脸上化了淡妆,只不过不仔细看的话倒是看不出来。   他就站在一口的门口,等看到杨悠明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立即露出个真情实意的灿烂笑容,松开箱子迎上前去:"明哥!"两个字也是喊得千回百转了。   杨悠明在家里穿着休闲的亚麻色长袖衫和纯棉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温暖,他显得有些惊讶却也微笑着说:"怎么这么突然?"   姜子赫抓住了他手腕,"开玩笑!杨悠明邀请我到他老家的房子,多大的荣幸,能不马上来嘛?"   杨悠明笑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你肯大驾光临,我的荣幸才对。"   姜子赫拍一拍身上的相机包,"你想拍什么?我保证给你拍得漂漂亮亮的,是要拍房子的照片留作纪念?明哥这是打算出自传了?"   杨悠明说:"别开玩笑,我想请你帮我跟人拍一张合照。"   "合照?"姜子赫咂摸着有点不太对劲儿,接着他便听到又有个脚步声从楼梯上下来。他抬头去看时,下楼的人也从楼梯上探头看他,他一看清那人模样时便愕然张开嘴,说话时嗓音都变形了,"夏星程?" 第102章   姜子赫曾经勾搭过夏星程,就在给夏星程拍照片那次。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姜子赫勾搭过很多人,年轻帅气的男模,刚出道的小鲜肉,看上了他就会暗示一把,对方不接受他就算了。那时候夏星程还是个意志坚定的异性恋,没有给姜子赫回应,这件事在大家心里一起翻了篇,都没当回事。   可是姜子赫没有勾搭过杨悠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如果让他在娱乐圈列一个想睡的男明星排行,杨悠明肯定排第一。不过那又怎么样?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知道杨悠明身边有袁浅,到现在没了袁浅,他也不认为自己就有了机会能睡一盘杨悠明,妄想始终是妄想。   所以在听杨悠明提到拍照,又看到夏星程的瞬间,姜子赫先是有了奇怪的联想,以至于惊讶地叫出夏星程名字,但是他很快又自己否定了,怎么可能?那可是杨悠明。   夏星程穿着豆沙色的长袖T恤,面料柔软样式宽松,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臂,衣领有些低,能看到半截锁骨,锁骨上方的纹身清晰可见。   姜子赫看了一眼他的纹身,只觉得图案复杂,一时间也没看清究竟是些什么。   夏星程已经走到了一楼,他看一眼姜子赫抓住杨悠明手腕的那只手,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去,"Steven,好久不见。"   姜子赫只能松开了抓住杨悠明的手,去跟夏星程握手,说:"又不是工作场合,叫我子赫就可以了,好久不见啊,星程。"   夏星程点点头:"确实好久不见了。"   两个人松开手。   姜子赫朝杨悠明看去,迟疑一下问道:"明哥,你是要跟谁合照?"他还抱了一丝希望,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   结果杨悠明直接伸手握住了夏星程的手,对姜子赫说:"我跟星程拍。"   姜子赫脑袋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整个人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就像是生锈的链条被卡住了始终也转不过去,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杨悠明见状说道:"站在这里做什么,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聊吧,这里难得有客人来。"说完,他对夏星程说:"星程,你陪子赫上楼,我去倒杯茶拿上来。"   夏星程点一下头,他要伸手帮姜子赫拿相机。   姜子赫下意识躲开,然后稍微反应过来,说:"我自己来。"   夏星程笑了笑,也不勉强他,转身朝楼上走,"去二楼坐吧。"   在一楼门厅的正上方,二楼两个房门中间,正对楼梯方向有个小会客厅,只摆了两张沙发,一个双人的一个单人的,中间围着一个小茶几。   姜子赫跟着夏星程上楼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混乱的,他没心情打量这栋老房子,只专心看着夏星程背影,发现夏星程屁股翘得很好看。他又想起这不是第一次发现了,那一年拍照片的时候,他让夏星程做了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动作,就觉得他屁股真好看,还借着纠正他姿势的机会偷摸了一把。   胡思乱想的时候,姜子赫已经到了二楼,夏星程请他坐,语气就像是在自己家里招待客人。   趁着杨悠明没上来,姜子赫一把抓住夏星程的手臂,问道:"你跟杨悠明什么关系?"   夏星程被他问得愣了一下,说:"不是很明显了吗?"   姜子赫愤怒道:"不可能!"   夏星程是不太愿意去得罪姜子赫的,可是这时候感受到他的愤怒实在觉得有点好笑,他们两个人距离很近,他冲姜子赫眨眨眼睛,嘴角上扬小声说道:"你问他啊,他请你来给我们拍结婚照。"   姜子赫感到一阵天晕地旋。   正好这时候杨悠明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姜子赫松开了夏星程,顺势坐在了双人沙发上,他还没忘记照顾自己的照相机,取下来小心放在身边。   杨悠明亲自端了茶给姜子赫放到面前。   姜子赫连忙站起来接,"谢谢明哥"   杨悠明笑着在旁边那张单人沙发坐下来,对他说道:"是我给你添麻烦了,本来是件小事,却劳烦你这个大忙人那么远跑了一趟。"   夏星程就坐在杨悠明坐着的沙发扶手上。   姜子赫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顺路就过来了,路上也没花多少时间。"说完,姜子赫看一眼夏星程,又看向杨悠明,"明哥,你们——"   杨悠明握住了夏星程的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小男朋友。"   夏星程不是很满意,他凑近杨悠明耳边低声说道:"你要说恋人,过一辈子那种。"   杨悠明笑着看他一眼,对姜子赫说:"我的恋人,要结婚过一辈子的。"   姜子赫感觉到心口被拧了一下,不痛,就是酸得厉害,他没有掩饰地露出难过的表情,说:"明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杨悠明不明白地看着他。   姜子赫觉得嘴里像是含着片柠檬,"你跟浅姐结婚,喜欢女人就算了,你怎么可以喜欢男人呢?"   杨悠明笑了一声,"为什么不可以?"   姜子赫悲痛地控诉道:"你喜欢女人,我可以告诉自己直男不能强求,都是性别的错;你喜欢男人,又不喜欢我,你叫我要怎么安慰自己?"他语气可怜兮兮,但是实际上相比痛苦难过的情绪,更多还是嫉妒,就像是突然知道偶像恋爱了的粉丝,明知道自己本来就没有机会,还是会不高兴。   夏星程这时候说道:"你可以安慰自己,杨悠明不会喜欢别的男人,只喜欢夏星程一个人不就好了。"   姜子赫白他一眼:"我更难过。"   杨悠明不得不开口说道:"哪有那么夸张,认识那么长时间我也没发现你喜欢我,现在就不要开我玩笑了。"   姜子赫闷闷地不说话。   杨悠明只好又说道:"子赫今晚就留下来住吧,二楼有客房,晚上我可以炒两个菜,一起喝点啤酒。"   姜子赫顿时朝他看去 "你亲自下厨啊?"   杨悠明笑着问道:"不知道你赏不赏脸?"   姜子赫忍不住道:"哇!我也太幸福了吧!"   决定了要留下来,姜子赫一边伤心一边还是敬业地把整栋房子转了一圈,最后建议他们就在一楼的楼梯前面拍照,只是这时候光线不好了,明天也是个晴天,等到明天光线充足的时候再拍。而且他还能通过朋友的关系联系附近一个工作室,把照片冲印出来再走。   他对杨悠明说:"我保证从头到尾一个人经手,不会给别人看到。"   杨悠明靠在楼梯扶手上,对他说:"其实我无所谓,但是我们的关系曝光对星程的影响肯定很大,我希望他能好好在演艺圈发展下去。"   姜子赫叹一口气,"你越说我就越嫉妒。"   杨悠明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他的手臂。   时间已经不早了,杨悠明在一楼厨房准备晚饭,让田姨回去房间里休息。   夏星程陪着姜子赫坐在饭厅里聊天,饭厅和厨房就隔着一道门,厨房在饭厅的里间。夏星程拿桌上的保温水壶给姜子赫杯子里添热水,姜子赫就看着他,连一句谢谢也没说。   姜子赫看夏星程白白细细的手腕,又看他形状漂亮的锁骨,现在坐得近了,可以盯着他锁骨上方的纹身仔细研究。   夏星程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杯子浅浅喝一口,然后抬起一只手把衣领再稍微往下拉一点,压低声音对姜子赫说:“仔细看。”   姜子赫才发现那是重叠的日月星辰的图案,他心里梗了一下,朝厨房方向看一眼,凑近夏星程说:“你怎么勾引杨悠明的?”   夏星程笑着对他说:“两情相悦,你懂什么?”   姜子赫有些生气,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夏星程:“也没见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身材也就一般。”   其实夏星程身材很不错,尤其是比例很好,双腿不只长还很直,现在比起拍《渐远》的时候长了一些肉,全身都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上镜尤其好看。可是姜子赫见识过太多漂亮的男性身材,在他眼里夏星程确实算是一般。   夏星程没有生气,听他这么说了也微微笑着,他知道姜子赫在酸他,可那又怎么样,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杨悠明跟他在一起了,却苦于两个人的身份不能说,姜子赫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说:“身材好不好不重要,明哥喜欢就好了。”   姜子赫憋一肚子气。   夏星程笑着朝厨房的方向看去。   姜子赫小声问他:“你跟杨悠明,你们上过床了吗?”   夏星程忍不住笑出声了,“说什么废话。”   姜子赫不开心,手指使劲儿捏着茶杯的把手,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憋不住问道:“明哥他——在床上猛不猛?”   夏星程这回说道:“我干嘛要告诉你?”他端起杯子来喝水,脸偷偷红了一下。   姜子赫清楚地看到了,他心里暗骂“小骚货”,看夏星程晃荡着身下的那个凳子,屁股都掉了大半在外面,忍不住伸手过去掐了一把。   夏星程突然被他袭击,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凳子猛晃一下四只脚落在地面上,他诧异地看着姜子赫:“你干嘛?”   姜子赫说:“我看看你怎么用屁股勾引杨悠明的。”   他话音刚落,杨悠明的声音突然在厨房里响起,大声喊道:“星程,进来。”   夏星程和姜子赫都被吓了一跳,夏星程狠狠瞪了瞪姜子赫,从凳子上跳起来朝厨房跑,一直跑到杨悠明身后,探头看他切菜,唤道:“明哥。”   杨悠明在切牛肉,头也没回,只问了他一句:“在干什么?”   夏星程听他语气有些低沉,连忙说道:“是姜子赫骚扰我的,他嫉妒我。”   杨悠明手里的菜刀落得又快又稳,一边切肉一边说道:“他我管不到,我只管你。”   夏星程笑着从背后伸手抱住他,“那我不出去了,我在这里帮你忙好不好?”   姜子赫一个人在外面坐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夏星程出来,按捺不住站起身悄悄走到厨房门口朝里面看,正看见夏星程面对着门的方向靠在水池旁的灶台边缘,杨悠明右手拿筷子夹起来两根凉拌的蔬菜,左手护在下面,把菜喂进了夏星程的嘴里。   杨悠明看夏星程嚼来吃了,问道:“味道合适吗?还用不用加盐?”   夏星程认真试了味道,回答杨悠明道:“不需要,我觉得合适了。”   他嘴角不小心沾了一点调料,杨悠明用拇指给他抹掉,然后直接吮了一下拇指,点一点头。   夏星程一抬头便看见姜子赫正在看他们,于是伸手拉住本来都要转身离开的杨悠明,抱着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   杨悠明先是有些敷衍地跟他亲了亲,想要把他拉开。   结果夏星程双手紧紧抱着他脖子不放,一条腿还缠了上来。   杨悠明拉了一下没能拉开他,便干脆把右手拿着的筷子放到旁边,抬起一只手搂住他与他身体紧密贴合动作热烈地回吻他,同时还将一条腿伸进他两腿中间,另一只手揉得夏星程腰阵阵发颤。   直到夏星程呼吸不畅腿也软了,杨悠明松开他说道:“乖了,你再缠我,我们就没饭吃了。”   夏星程放开手的同时,对门外的姜子赫眨了眨眼睛。 第103章   那天晚上吃饭,姜子赫喝酒喝得有点多,后来是杨悠明看不下去了,把他手里的酒瓶抢了,才让夏星程扶着他去二楼客房休息。   虽然是翻新装修过,可是房间还是有一种木质结构老楼所特有的木头味道。   姜子赫侧躺在床上,大脑被酒精浸泡着,晕得厉害却没有睡意。就好像做梦一样,他竟然有机会来这栋楼里睡上一晚,也好像做梦一样,杨悠明竟然有了个年轻的同性情人。   为什么是夏星程,不可以是他?姜子赫火热脸贴着冰凉的床单,嫉妒的酸楚压过酒精又一阵阵往上翻。   然后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这使得他愣了一下,翻身仰面朝向天花板的方向仔细去听,才意识到响声正是从楼上地板发出的,有规律的大床晃动时,床脚与木头地板摩擦产生的吱呀声。   楼上房间里,杨悠明从卫生间里洗完澡出来,便看到夏星程趴在床上故意大幅度地晃动身体,让床摩擦着地板发出嘎吱响声。   他随手把毛巾丢回卫生间洗手台边缘,朝床边走过来说道:"别闹了。"   夏星程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内裤,他停下动作看向杨悠明,笑着说道:"逗逗他。"   杨悠明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贴在夏星程大腿上,感觉他皮肤微凉,拉了被子过来给他盖上。   这时候,夏星程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黄继辛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夏星程趴着懒得拿手机,直接接通电话按了免提。   黄继辛开口就问:"在干嘛?"   夏星程说:"准备睡觉啊,我说我跟明哥一起在干嘛?"   黄继辛发出打从心底的厌烦声:"啧!"   听得杨悠明忍不住都笑了一下。   夏星程警告他:"你说话注意点啊,明哥听得到你说什么。"   黄继辛"哼"一声,"最近有个剧本,大IP改编大男主古装玄幻剧,感兴趣吗?"   夏星程手肘撑在床上,双手支着脸抬起上半身趴着,两条腿从被子边缘伸出来,弯曲着往上抬起,一直用脚尖去撩杨悠明,同时问黄继辛道:"叫什么名字?"   黄继辛说:"小说名字叫仙风御龙传,到时候电视剧名字估计会改。"   夏星程问他:"网络剧?"   黄继辛那边想了想:"不知道嘛,这题材能不能上星也不好说。"   夏星程的脚大概是踢到了杨悠明的脸上,突然被他抓住脚踝,在脚心里挠了一下,夏星程经不住低叫一声,用力抽回脚在床上翻了个身。   黄继辛沉默着。   夏星程看杨悠明一眼,伸手把手机抓过来,继续问道:"导演编剧还有制作团队呢?"   黄继辛语气稍微显得有点不耐烦了,"还没定。就跟你说一声,你先考虑一下。"   夏星程说:"哦。"   黄继辛又说:"让明哥给你点参考意见。"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说道:"好啊。"   黄继辛想要挂电话了,他短暂停顿一下,似乎在隐忍,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你帮我向明哥转达,让他注意保重身体。"他一口气说完,不给夏星程反应的几乎迅速挂断了电话。   夏星程手机还抓在手上,愣愣看着杨悠明,过一会儿说道:"不是我说的。"   杨悠明沉默了一会儿,说:"他说的有道理。"说完,掀开被子躺了下去,"今晚早点休息吧。"   夏星程凑到他旁边,看着他眼睛说:"生气啦?"   杨悠明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今天有客人,闹得太晚确实不太好。"   夏星程不太甘心地偏着头将脸贴在杨悠明胸口磨蹭,蹭了一会儿改用舌尖轻轻地舔,绕着那一块儿转圈。   杨悠明不自觉仰起了头,他从喉咙发出急促的低喘,拉过夏星程手臂坐到自己身上。   夏星程贴近他耳边说道:"没关系明哥,明天我给你泡枸杞养身。"   ……   第二天早上,姜子赫起床之后也没有化妆,吃了早饭便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在一楼门厅摆弄他的三脚架。   杨悠明身上穿了一件雪白的衬衫,袖口和领口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   他走到姜子赫面前的时候,姜子赫正蹲在地上,一抬头看了一眼杨悠明被衬衣下摆挡住的裆部,又低下头去说道:"我等会儿再试下光线角度。"   杨悠明冲他微笑说道:"谢谢你了。"   夏星程起得晚,也穿了件白衬衣,只有一边下摆在裤腰里,扣子也是没扣齐,参差错开,衣领斜斜敞着。   他脚步轻快地下楼,跑进厨房里向田姨讨了个包子咬在嘴里,一边吃一边接过田姨加热的牛奶,大口地喝着。   等他吃完早饭,杨悠明叫他过来帮他重新扣了扣子,两个人坐在楼梯前面两把椅子上,手臂挨在一起。   姜子赫从照相机镜头里看着他们。   两个人都是演员,脸小而立体,上镜都很好看,这时候身体朝彼此方向靠近,头朝对方倾斜,正是拍摄结婚照的标准姿势。   姜子赫给他们拍了几张,又换了姿势,挪开夏星程坐着的那把椅子,夏星程站到杨悠明身后,抱住他的肩膀。   按快门的时候,姜子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一般人除了拍婚纱,很少会在室内这样郑重其事地摆拍,夏星程的神情太认真,就像在进行什么严肃的仪式似的。   后来,杨悠明转过头去看夏星程, 夏星程与他对视,两个人看对方时间长了,姜子赫注意到夏星程的眼睛开始渐渐发红,他按快门的手不自觉颤抖一下。   姜子赫从镜头里看到杨悠明抬手将夏星程头按得低了一些,然后亲吻他的眼睛,他立即抓拍下来这个镜头,然后心脏猛烈跳动,视线从镜头前离开,怔怔看着他们。   杨悠明声音低沉而柔和,问夏星程:"怎么了?"   夏星程说:"就是开心。"   杨悠明于是冲他笑了。   姜子赫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突然不嫉妒夏星程了,他有些茫然地想,相比起找一个杨悠明这样的男人,或许要找一个让人爱到你与他对视都想流泪的人会更加艰难。他开始向往这样的感情。   那天上午拍完照片,姜子赫连饭都没吃,就出门联系工作室去给他们印照片了,下午从外面回来时,他带了三张用木头相框装好的照片回来,一张是两个人坐着靠在一起的照片,这张是按照杨悠明要求冲印的大尺寸挂墙上的照片,另外两张都是放在床头的小照片,一张是两人对视,一张是杨悠明亲吻夏星程的眼睛。   听说杨悠明要把照片挂墙上,姜子赫很好奇他到底要挂在哪里,于是杨悠明邀请他一起去了二楼右侧的房间。   这个房间之前一直关着门,姜子赫也没有打听里面是什么,现在跟在杨悠明和夏星程后面进去,他才惊讶地环视一周,看着墙上两张老照片反应过来。   杨悠明搭了梯子爬上去把第三幅照片挂上,他拿着相框,先让夏星程在下面给他看位置合不合适,然后在钉钉子的地方做个记号,把相框递给夏星程,抽出咬在嘴里的钉子,用锤子敲进墙壁里。   夏星程一直在说:"小心手啊,要不然我来吧。"   杨悠明对他说:"没事的。"   姜子赫往后面退,盯着那三张照片看了好长时间,等杨悠明下来的时候,对他说:"明哥,我就先走了。"   杨悠明正在拍手上的灰,闻言看向姜子赫,"再玩几天吧,你也难得空闲。"   姜子赫说道:"工作还有安排,就不玩了,你们好好休假。"   夏星程在杨悠明身后,对他摆了摆手,表示道别。   杨悠明站在他面前,说:"真的很感谢你,子赫。"   姜子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祝你们幸福。"   夏星程这时忍不住开口说道:"谢谢。"   姜子赫冲他挥了挥手。   那天姜子赫离开之后,家里又只剩下夏星程和杨悠明,还有每天在房间里坐着躺椅看电视的田姨。   夏星程每天陪着杨悠明整理旧书,给花草浇水,甚至拿了套笔墨出来练毛笔字,日子还是过得很开心,一不小心便到了黄继辛给他假期的最后期限。   就在他们收拾东西打算回北京的前一天,《渐远》的一段宣传片在网上一下子火热到爆。   那段宣传片自然是官方放出来的,并不是要在国内上映,而是何征带着电影去参加了欧洲一个电影节,这是电影节上的宣传片。   那段宣传短片剪了一些个镜头,包括方渐远第一次在家里的杂货铺见到来买烟的余海阳,方渐远和余海阳在顶楼花园玩水,两个人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僻静的街道,镜头跳跃很快,始终伴随着夏日的灼热阳光和聒噪蝉鸣,以及特写镜头里面粘腻焦灼的眼神、汗湿的衬衣和两个男人躁动不安的爱情。   夏星程用杨悠明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几乎一打开微博就被各种信息淹没了,他看到自己粉丝长得飞快,宣传片被转发最多的那条微博转发了两万多次,期间不断有人@他,他点开看了一下评论,热评第一写的是:"我要疯了!他们完全符合我对男男恋情的所有想象!"下面有无数评论表示赞同。   这般突如其来的关注让夏星程有点怯场了,他没好意思打开那个宣传片视频,默默退出了微博。   杨悠明端着杯热水站在他身后,看他表情奇怪,问道:"怎么了?"   夏星程转回头,告诉他:"《渐远》的宣传片出来了。"   杨悠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问他:"不看看吗?"   夏星程整张脸朝桌面扑下去,额头撞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摸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说:"我不好意思看,别看了吧。" 第104章   那天一直到最后,夏星程还是没好意思打开那个视频,甚至那张宣传海报,余海阳捧着方渐远的脸,方渐远泪流满面,两个人痛苦地凝视,夏星程也不好意思细看。   对别人来说这只是一部电影,对夏星程来说,电影的每一段情节都像是他和杨悠明真情实感的恋爱经历。   短暂而甜蜜的假期正式宣告结束,夏星程和杨悠明隔了一天一前一后飞回去。   夏星程的行程没有通知粉丝,却还是在机场被几个年轻女孩认出来了,引起了小范围的骚乱。   如果说从他拍摄《渐远》之后,人气就在不断地持续上升,那么到《渐远》的宣传片出来,他的人气就有了一次爆发。   许多年轻女孩甚至都没看到这部电影,就单凭那些一闪而过的镜头以及杨悠明、何征这两个名字便对电影报了巨大的期望,也开始关注夏星程这个年轻演员。   一时间夏星程发展势头迅猛,俨然新一任流量小生。   为此,黄继辛被蔡美婷召见了几次,叮嘱他针对夏星程的工作要做出调整,包括代言、杂志拍摄、综艺节目的选择都要慎重。   而夏星程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大范围关注,感到很兴奋的同时又很不安。   你得到的关注越高,别人对你的期待越多,你就必须表现得更好,才不会让人感到失望。   夏星程甚至担心等到观众看完了《渐远》整部电影,对他的平价就没那么高了。   他把这些想法告诉杨悠明之后,杨悠明对他说:"有心情杞人忧天不如多磨练提升演技。"   夏星程抓着杨悠明的袖子,"明哥,你觉得我演戏怎么样?"   杨悠明说:"如果只考虑《渐远》里面的表演当然没问题,但是你其他作品我没看过,没办法给你评价。"   夏星程顿时不乐意了,"我以前演那么多部偶像剧你一部也没看过啊?我可是把你的电影全部都看过了。"   杨悠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是放过我吧。"   夏星程这两天都在忙着完成积压的工作,主要是产品广告,还有一个杂志拍摄,接下来要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录制时间也不长。   之前黄继辛跟他提过的IP玄幻剧一时间没有定下来,他征求杨悠明意见的时候,杨悠明不太建议他去拍这种剧。   "就算是拍电视剧,也不要把自己摆回偶像演员的位置上去,这种没有变化和挑战性的角色,我觉得你没必要去一再重复。"   夏星程抱着他的腰,"你说起来容易,我们这种小演员有戏拍就不错了。"   很多时候不是他想不想,而是有没有得选。   杨悠明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再看看吧。"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何征捧着那个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的奖杯回来了,《渐远》的第二只宣传片也出现在了网络上。   这只宣传片有许多两个人亲热的镜头,方渐远和余海阳在游泳池底摆动手臂的慢镜头,在方渐远猛然间把头露出水面的时候,镜头切换变成余海阳的妻子徐佳的脸,她问:“余海阳是不是住这里?”,然后是激烈痛苦的挣扎,方渐远在电话亭里大声喊:“你滚吧!”用力挂断了电话。   这只宣传片的传播比第一只还要迅速,引起了大量的转发,许多人哭嚎着想要进电影院里看这部电影。   夏星程随便出现在哪里都能吸引大量的粉丝前往给他应援,出席一个商业活动都被粉丝拦断了大半条街。   相比起来,杨悠明就悠闲得多了,他不是没有吸引到新粉,但是他可以不在乎,在这个时候照样每天宅在家里健身看书、给夏星程做饭,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面前。   这天吃完晚饭,夏星程趴在沙发上用手机刷微博的时候,听到杨悠明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他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何征打来的电话。   他连忙翻身从沙发上起来,拿了手机进去厨房,对还在用抹布擦洗灶台油渍的杨悠明说道:“何导的电话。”   杨悠明手还是湿的,他对夏星程说:“你帮我接通给我听。”   夏星程手指划过屏幕,接通了电话递到杨悠明耳边,杨悠明偏过头耳朵凑近听筒,同时手上还在继续忙碌,他说:“喂?你回来了?”   这次何征带电影去参加电影节竞赛单元,杨悠明和夏星程两个主演都没有去,很多消息也是从网上知道的。   电话那边何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杨悠明一直安静地听着,时不时轻轻“嗯”一声。   后来夏星程手举得累了,杨悠明把抹布放到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电话来继续听。   夏星程没有离开厨房,他努力凑近杨悠明手机听筒旁边,想听何征说了些什么,可惜听不太清楚。   杨悠明倒是一心二用,一边听何征说话,一边看到夏星程凑近了,低下头去用干燥的嘴唇蹭了蹭他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杨悠明说:“好,时间你定,我没问题。”   然后电话挂断了。   夏星程看着他,刚要问他何征说了些什么,便听到自己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往外面跑,抓起手机的时候朝厨房方向大声喊道:“何征给我打电话了!”   杨悠明慢慢从厨房走出来,解开围裙的绑绳,把围裙取下来搭在椅背上。   夏星程突然有点紧张,他接起来便听到何征的声音:“星程最近还好吗?”   对于何征当初找他演《渐远》这部电影,夏星程一直是非常感谢何征的,他就像是个突然遇到了老师的小学生,身体都不自觉站直了,语气也很恭敬:“我很好,恭喜何导!”他说的是电影拿奖的事情。   何征笑了两声,“这个奖你也有份儿,我们该同喜才对。”   之前何征邀请过夏星程和杨悠明一起去走红毯,夏星程是因为工作安排实在走不开,杨悠明则是不想去,毕竟他们没有入围演员的奖项。   夏星程确实感觉到挺荣幸的,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何征说:“我刚回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联系,现在事情忙完了,最近两天想请你出来吃个饭,不知道方便吗?”   夏星程看了一眼杨悠明,对何征说:“方便,我这周晚上都没工作安排。”   何征“嗯”一声,说:“那行,我问一下悠明哪天方便,确定了时间地点我再通知你。”   夏星程连忙说道:“没问题,何导。”   说完,夏星程深呼出一口气挂断了电话,他手机还捏在手里,转头看向杨悠明,“何征刚才是约你吃饭吧?”   杨悠明点了点头,走到沙发旁边在扶手上坐下。   夏星程心里忐忑不安,他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抓了杨悠明的手臂说道:“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杨悠明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奇怪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怕他?”   夏星程被问得愣一下,说:“我是有点怕他啊。”   杨悠明说:“你以前也有点怕我。”   夏星程意识到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不禁皱起眉想了想,才说道:“我以前怕你很正常啊,你那么大牌,我就是个小演员。”   杨悠明笑了笑,“那时候乖多了。”然后在夏星程回答他的话之前,又说了一句:“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是我宠出来的。”   夏星程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脸红了红,他抬起手抱住杨悠明,感觉到杨悠明也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贴着杨悠明耳边说道:“你说这种话,我听了会硬的。”   杨悠明笑着说:“哦?那你这个点我真是不好把握。”   夏星程也笑了,捧着杨悠明的脸去亲他。   之前姜子赫给他们拍的照片,两个小相框一个留在了杨悠明的老房子里,另一个被他们带回来,放在现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正是杨悠明亲吻夏星程眼睛的那张照片。   一直到睡前,夏星程坐在床上,伸手拿过照片来看,又问杨悠明:“你说何征那边我们一起去,还是分开去啊?”   他话音刚落,两个人放在两边床头柜的手机分别响了起来,夏星程把照片放回去,伸手拿起手机,看到是何征在微信上发了个时间地址过来,后面加一个OK?   他转过头去看杨悠明的手机屏幕,发现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于是念道:“他群发的啊?”   杨悠明人是半躺着的,没有立即回复,而是问夏星程:“你OK 吗?”   夏星程翻开黄继辛给他发的日程表看了一眼,说:“我下午有个访问,不过晚上是OK的。”   杨悠明立即给何征回复了一个:“OK。”   夏星程紧跟着回复了同样两个字母。他回复完之后,看向杨悠明,“那天下午我有工作,那我们就只能分开去了?”   杨悠明随手把手机丢在了枕头旁边,活动一下靠在床头时间长了僵硬的脖子,说:“你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吧?”   “我没有!”夏星程反应比杨悠明想象的要激烈,他侧过身面对着杨悠明,“我什么想法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杨悠明伸手抱他:“对不起,我错了。”   夏星程气愤地把头靠在杨悠明胸前。   杨悠明抱着他,一下下抚摸他的头发,“都是我的错,别生气,到时候你工作结束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见何征。”   夏星程抬起头看着他,稍微犹豫便点了点头,说:“好。”   到了与何征约定的那天下午,夏星程结束工作之后,黄继辛开车把他送到了附近一个僻静的地下停车场,夏星程下车坐进了旁边一辆杨悠明停在那里等他的车。   打开车门陪夏星程下车的时候,黄继辛抱怨道:“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夏星程回头瞪他一下:“不是你要求的吗?”   黄继辛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夏星程口罩墨镜帽子一样不缺,整张脸遮得密不透风,打开杨悠明车子的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关门之前咬牙切齿地对黄继辛说道:“辛、苦、你、了。”   车门“砰”一声合上。   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他们排在道路的车流中缓缓前行,夏星程一直都没说话,头贴在窗户玻璃上静静看着前面的车。   杨悠明只戴了帽子,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问他:“紧张吗?”   夏星程这才察觉到自己嘴唇有点发干,他突然回想起《渐远》杀青的时候何征跟他说过的一番话,何征说这条路真的很艰难,谁走不下去都是正常的。   杨悠明说:“后悔吗?”   夏星程猛地转过头来看他,“我疯了吗?怎么可能后悔?”   杨悠明伸手拍他的手背,“我开玩笑的,别生气。”这时候绿灯亮了,他连忙切换档位,将车子朝前面开去。   夏星程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杨悠明说道:“我真的开玩笑的。”   夏星程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杨悠明笑了一下,“当然是真的。”然后他语气变得很轻,又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信你,我怎么敢开这种玩笑,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何导——”夏星程犹豫着问道,“拍戏的时候是不是劝你不要跟我认真?”   杨悠明说:“你怎么知道?”   夏星程缓缓说道:“有天晚上,我听到他去你房间找你,就是你亲了我那天。”   杨悠明“嗯”一声,“他来劝我,他觉得我有点不对劲。”   夏星程看着他:“如果他再来劝你,你还会走一次吗?”   他们的车子又在一个路口排起了长队,杨悠明按下P档,握着夏星程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这辈子我只对两个人说过我爱你,我爱的人对我来说很珍贵,不是谁劝一句我就能放得开的。”   夏星程看一眼跳动的红灯倒计时,又看向杨悠明,“另一个人是袁浅吗?”   杨悠明沉默了几秒,在红灯倒计时跳到零,交通灯变成绿灯的瞬间,回答他说:“是我妈。” 第105章   到了何征订的餐馆包间,服务员在前面帮他们推开门,夏星程站在杨悠明身后,越过杨悠明的肩膀看见包间里烟雾弥漫跟什么妖怪洞府似的,何征就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烟。   杨悠明先走进去,何征抬起头来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也没起身,只抬手打招呼:"来了啊?"   "来了,"杨悠明回答他说,进去了包间里面,才露出来身后夏星程的脸。   夏星程很恭敬地唤道:"何导。"   何征愣了一下,"星程也来了啊?"这回他站了起来,招呼夏星程道:"快过来坐。"   这是个小包间,中间一个圆桌可以坐六个人,但是桌子上摆了四副碗筷。   何征招呼他们随便坐,说还有个朋友,现在正堵在路上,可能还得半个小时才到。   服务员帮他们添上茶水就轻轻退出去了。   何征手里一支烟抽到了最后,在烟灰缸里摁灭,问道:"在门口碰见的?"   夏星程看了一眼杨悠明。   杨悠明脸上带着笑,语气平淡地说:"我们一起来的。"   这话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他说完之后,夏星程下意识地没去看何征的脸,而是用手玩弄餐桌上的木头筷架。   包间里的烟雾久久无法散去,何征一条腿搭在另一腿膝盖上,看了夏星程好一会儿,又去看杨悠明。   有些话反正是要挑开了说的,他们瞒谁也不该瞒何征。   于是杨悠明说道:"这顿饭该我们请你吃才对。"   何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右手拿起桌面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又重重放下,嘴里骂道:"我就操了!"   夏星程本来听杨悠明这么说了,忍不住转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却突然听何征骂脏话,便回过头紧张地看着他。   何征看起来是在生气,他胸口随着呼吸激烈起伏,脸色也阴沉下来,没有看夏星程就死死盯着杨悠明,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才把情绪调整过来,抬起手从上到下抹一把脸,对杨悠明说:"我跟你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是吧?"   杨悠明缓缓说道:"我听进去了,可我能怎么办?"他的语气有一种深陷其中的无可奈何。   夏星程有一种见家长般的紧张,他对何征说:"何导,是我缠着明哥,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何征身体往后仰去靠着椅背,手指翻开烟盒又掏出一根烟来,他长长叹息一声,透露出深深的无奈,"所以方渐远和余海阳的故事还没让你们吸取到教训是吧?"   杨悠明说:"毕竟我不是余海阳,星程也不是方渐远。"   何征没有说话,他只是神情惆怅地开始抽烟,就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眼神渐渐飘远。   夏星程伸手去抓住杨悠明的手,杨悠明反手握住他,手指摩挲他虎口,对何征说:"我知道你有不愉快的回忆,我也知道你不看好我们在一起,可你应该明白情不自禁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征朝杨悠明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对不起你们。”   杨悠明还没说话,夏星程忍不住抢先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明哥身边,我真的很感谢你,何导。”   何征觉得荒唐地笑了一声,他说:“星程,你不是问我真正的方渐远的结局吗?你知道——”   “何征,”杨悠明的神情和语气都沉了下来,说道,“夏星程不是方渐远,方渐远什么结局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你既然当时不想说,现在也不要借方渐远来动摇他对感情的信心。”   何征略有些诧异地看向杨悠明,“你认真的?”   杨悠明语气有些冷,“我认真的。”   何征手指夹着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我从来没看过你对感情表现出这种态度。”   夏星程感觉到杨悠明的手紧紧握住他,拇指在他虎口处缓慢而用力地磨蹭,他看向杨悠明,发现他的神情是冷静而又坚定的,他听到杨悠明说:“我对这段感情很认真。星程很尊重你,你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我不会允许你去劝说动摇他,朋友也不行。”   何征看了杨悠明一会儿,垂下目光摇了摇头,发出浅浅的叹息。   夏星程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何征,他却突然开心起来,于是用力握了一下杨悠明的手。   杨悠明转过头来看他。   夏星程冲杨悠明笑了笑,说:“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方渐远,你也不是余海阳,什么都动摇不了我。”   杨悠明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   何征还要说话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敲了一下包间门,然后服务员打开房门带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这个人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人,戴副眼镜有点微胖,穿着皱巴巴的T恤衫,背了个斜挎包,夏星程过去从来没见过他。   何征见到他进来,站起身打了个招呼,对杨悠明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贝谊,是很有名的悬疑小说作家。”   杨悠明和夏星程都站了起来,跟那个叫贝谊的作家握了握手。   贝谊一头都是汗,嘴里说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他跟杨悠明握手的时候,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说:“杨先生,我是你的粉丝,喜欢你很多年了。”   杨悠明微笑着说道:“谢谢。”   贝谊跟他握手握得有点久,好半天才舍得松开了走到空着的座位前去坐下。   杨悠明手心全是贝谊的汗水,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连擦也没有擦一下。   虽然来了新的客人,何征介绍完之后又开始闷闷抽烟,不怎么想说话的模样。   贝谊看何征不说话,主动说道:“何导,你给杨先生说过我的书了吗?”   何征这才说道:“刚才一直没来得及,”他强打起精神,对杨悠明说,“我前段时间看了贝谊一本小说,名字叫《正当的陷阱》,觉得挺有意思,于是找到贝谊跟他聊了很久,有改编成电影的意愿。”   杨悠明静静地听何征说。   何征继续说道:“贝谊很喜欢你,在听说我想拍他的小说的时候,就提出来能不能请你出演男主角。我告诉他,那得要征求你的意见,我说了不算。”   杨悠明看向贝谊,态度礼貌地说道:“很抱歉我没有看过贝先生的作品,如果可以的话,我可能需要看了小说才能答复。”   贝谊说道:“不急不急,就是希望杨先生你能看看,就算不演也没关系,我就想有机会送你一本书。”说完,他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拿出来两本新书,先把其中一本双手递给了杨悠明。   杨悠明连忙站起身,同样用双手接过来,他说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贝先生给我在书上签个名?”   贝谊一脸受宠若惊,“当然可以,你稍等啊。”他把第二本书递给了夏星程,同样是客气地微笑着,然后匆忙翻出来一支笔,给杨悠明的那本书签了一个名字。   夏星程犹豫一下,翻开封面也请贝谊签了一个名。   贝谊签名的时候,对夏星程说:“我看过你的那部电视剧,叫《秘密甜心》。”   那是夏星程出道第二年拍的一部偶像剧,他在里面演男二。那部剧当年挺红,但是拍的也是真的烂,夏星程那时候还很青涩,整部剧里女主演技浮夸,男主又是个面瘫脸,凑到一起简直是场灾难。   贝谊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宣文瑶,她每部剧我都追着看的。”   宣文瑶就是《秘密甜心》的女主。   夏星程开口说道:“贝先生兴趣爱好真是广泛。”他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审美水平上下浮动太厉害”,不过没好说出口。   贝谊浑然不觉,笑嘻嘻给他们签了名,又拿了个本子出来向杨悠明讨厌签名,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来。   何征抽完一根烟接着又一根。   夏星程看得有些心惊,对他说道:“何导你别抽了。”   何征总算是把手里的烟暂时放了下来,他说:“我今天请你们吃饭,除了《渐远》拿奖,大家一起高兴一下以外,就是想要跟你们聊聊贝谊这部小说。里面有两个重要的男性角色,其中一个贝谊很希望悠明能够出演,另外一个,我本来是想星程也许合适的,现在我觉得我应该再考虑一下。”   贝谊坐在旁边没有说话,显然他只是喜欢杨悠明,对于夏星程能不能出演他作品的角色,他并不太在意。   夏星程也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连书都还没看过。   杨悠明说道:“你的作品你自己决定,不过我希望你判断的标准只是他适合或者不适合角色,而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私人感情。”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夏星程和杨悠明都没怎么说话。   虽然何征的态度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但是朋友的不看好和不祝福,始终会影响到人的情绪。   进门的时候,夏星程输了密码,然后打开门让杨悠明先进屋,他跟在杨悠明身后,抬手关了门,转过身便从背后抱住杨悠明,他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杨悠明那两本带回来的书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方,摸着夏星程的手,说道:“怎么了?”   夏星程说:“心情有点不爽。”   杨悠明抓着他的手让他松开自己,转过身来一把抱起夏星程把他抵在门上,双手托着他的大腿,仰起头吻他,之后问道:“有没有爽一点?”   夏星程抱着他的脖子,说:“可以再粗暴一点。”   杨悠明笑了,抱着他朝卧室方向走去,夏星程害怕掉下来,用双腿紧紧缠着杨悠明的腰。一直到进去卧室,杨悠明把夏星程扔到了床上。   真的是用扔的,夏星程在床上弹了一下,晕头转向的刚刚要撑着起身,杨悠明已经抽出了自己腰间皮带抓着他的手作势要捆起来。   夏星程被吓了一跳,房间里还没有开灯,借着外面照进来的灯光,他有些惊慌地喊道:“明哥?”   杨悠明停下动作,“不是你想粗暴一点吗?”   夏星程听他这么说,松一口气说道:“我以为你生气了,那没关系,来吧。”他努力仰起头,配合地举高双手。   杨悠明却没有继续,他皮带只在夏星程手腕上绕了一圈,还没有捆紧,松开手把脸埋在夏星程的胸口。   “明哥?”夏星程低下头想要看他,却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杨悠明的呼吸透过一层薄薄的衣料将温度传递到夏星程胸口,他说:“何征的电影我不演了。”   夏星程奇怪道:“为什么不演?”   杨悠明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开始沿着夏星程的胸膛往上亲吻,温柔的吻落到他的脖子和耳垂上,最后喘着气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爱你,你要相信我,星程。” 第106章   夏星程陪着杨悠明一起看完了贝谊那本名叫《正当的陷阱》的小说,翻完最后一页的时候,他对杨悠明说:"还是演吧。"   杨悠明坐在沙发上,抬起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夏星程说:"这故事不错啊,导演又是何征的话,我相信会是一部很精彩的电影,你别急着拒绝啊。"   杨悠明回答道:"我再考虑一下。"   不过何征那边好像也不着急,就那天见过一面之后便没有再联系他们。   夏星程不像杨悠明,他不能长时间没有戏拍就走走穴拍拍广告,他必须不断接戏来让自己维持好的状态。   他接受杨悠明的建议推掉了那部大IP玄幻戏,反而是接了一部导演实力和女主角演技都不错的都市职业剧,这部剧拍摄时间大概要四个月,他又是男主角戏份重,这意味着他几乎要整整四个月见不到杨悠明。   虽然知道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无法避免这种情况,夏星程还是对长时间的分开感到十分不安心。他在离开之前主动约何征出来见了一面,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去年拍戏的时候,就是何征去找过杨悠明,杨悠明就下定决心很快地离开他了。   这回夏星程与何征见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说道:"何导,我马上就要去拍电视剧了,我知道说这种话很不合适,可我还是想要请求你,不要背着我去见明哥。"   何征坐在他对面,难得地没有抽烟,只是看着他:"为什么?"   夏星程微微低着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也是真心希望我们好,可是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明哥的责任,是我追求他的,他能给我回应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你不能再劝他从我身边离开了。"说到最后,他抬起头看着何征,眼神真诚。   何征问道:"为什么是再?"   夏星程沉默片刻,说:"那一晚在酒店,你去找过明哥,我知道。"   何征叹了一口气。   夏星程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何征一定会劝他,可他也知道何征劝他什么都没用。   可是何征说道:"本来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可是前两天杨悠明约我见过面。"   夏星程一下子便愣住了。   何征玩弄着手里的打火机,"他跟我说了差不多的话,比你的语气强硬多了,他不准我私下来见你。"   夏星程心里仿佛猛地被人抓了一把。   私房菜馆的小包间很狭窄,灯光倒是敞亮的,照亮了何征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沧桑感,他说:"我没见过这样的杨悠明。"   夏星程又开心又难过。   何征说:"你知道吗星程?你会陷进去我一点不意外,从一开始我看你拍戏的状态我就觉得你会陷进去。可是入戏太深也不可怕,只要离开了那个环境离开了那个人,时间长了总会淡去的,这些道理杨悠明其实比我更懂。所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陷进去,为什么明知道陷进去了还要放任自己?"   夏星程端起水杯浅浅喝了一口,湿润自己干燥的嘴唇,他看向何征:"你问了他为什么吗?"   何征缓缓点头,"我问了。"   夏星程对于接下来的答案突然感到紧张起来。   何征说:"他当时也是这样,坐在我对面,先是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是情不自禁了。然后他停顿一下,突然没有掩饰地笑了一声,说可能是在劫难逃吧。"   夏星程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猛烈跳动,他能理解杨悠明在劫难逃几个字的意思,他有时候也感觉到杨悠明对他来说同样是在劫难逃,于是他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何征看着他的笑,过一会儿说道:"就跟你这个笑一模一样。"   夏星程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何征终于还是点燃了一支烟,眼睛在烟雾中微微眯起,说:"老杨就是老杨,毕竟不是余海阳。我们就当没见过面,我还不想杨悠明跟我翻脸。"说到这里,何征用夹着烟的手指挠了一下头发,"话说我还没见过杨悠明跟人翻脸,他不喜欢的人向来就不搭理。"   夏星程笑了。   何征最后跟他说:"电影的事你告诉杨悠明不着急,你也别着急,再看看吧。"他说的不是很明白,也没说清要不要用夏星程。   不过对夏星程来说,什么都比不上杨悠明一句在劫难逃对他的触动深,他向何征道歉又向何征道谢,才离开了那家私房菜馆。   夏星程回到家里的时候,衣帽间的灯正亮着,他在门口换了拖鞋,轻轻走过去,看见杨悠明背对着门坐在衣帽间的地板上,身边是个打开着的大箱子,他正一件件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又仔细整理进去。   这是夏星程打开了丢在地上的箱子,他把要带去拍戏的衣服取下来丢进箱子里,还一直没来得及整理。   这时候他走过去,悄无声息地在杨悠明身边并肩坐下来,双手抱住膝盖,歪着头枕在杨悠明一侧肩上。   杨悠明手上动作没停,说道:"你衣服这么乱扔,到时候拿出来得皱成什么样子?而且这样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夏星程看着他的侧脸,距离太近,几乎能数清他纤长的眼睫毛,说道:"我知道。"   杨悠明说:"你知道,可是你懒。"   夏星程无声地笑了笑,"你现在怎么像我妈似的?"   杨悠明侧着脸,大概也只能看到他的鼻尖,说:"嫌我烦了?"   夏星程用额头磨蹭他的下颌,"我小时候想过,要是没我妈我就不活了,现在我会想,要是没有你那我要怎么活下去?"   杨悠明说道:"别说傻话。"   夏星程稍微抬起头,侧过脸找到他的嘴唇吻上去。   他很舍不得,即便分别只是暂时的,他还是十分不舍,明明人都还在身边,他就快被浓浓的思念压垮了。   夏星程在新剧组待了四个月,从夏天一直到秋天,期间他又过了一个生日,生日那天他请剧组吃饭,脖子上一直戴着杨悠明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是那条有星星的项链。   杨悠明没有来探过班,他们每天晚上会视频,夏星程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热恋,被杨悠明这个人迷得头晕目眩,沉浸在多巴胺为他带来的快乐感觉中。   在他拍戏的时候,《渐远》在其他地区上映了,反响激烈。   国内电影院虽然无法看到,但是热切期盼着这部电影的网友和粉丝们总能通过别的渠道找到这部电影来看。   夏星程偶尔打开微博,都能感觉到粉丝的热情隔着网络仿佛也扑面而来,大声呼喊着他和杨悠明的名字,就像是他们两个代替自己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渐远》的各种截屏、剪辑在网络上流传着,夏星程也越来越多看到"明星"两个字,他后来知道这是他和杨悠明的CP名。还有人在网上发出来杨悠明探班《谋杀事故》剧组的照片,透露杨悠明和夏星程有对手戏。   粉丝们呈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热情,不少人坚决认为杨悠明和夏星程是真的在一起了,夏星程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直觉,敏锐到让他心虚的地步。   黄继辛抽空来剧组看他,两个人去吃饭的时候,黄继辛也很感叹:"也不知道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夏星程问他。   黄继辛说:"人气当然是越多越好,就是一直把你和杨悠明联系到一起,也不知道影响会不会不好。"   夏星程问了一句:"会怎么样?"   黄继辛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啊,传统观念里面挺不好的吧,而且杨悠明粉丝那边骂你的也多。"   夏星程盯着黄继辛,突然毫无预兆地笑出声来。   黄继辛莫名其妙,"疯了吗?"   夏星程叹一口气,眼里依然带着笑,语气贱兮兮地说道:"该骂!谁叫我抢了她们哥哥,便宜都让我占了,挨点骂算什么。"   黄继辛把筷子一甩:"老子听不下去了!"   反正不管外面如何热闹,夏星程这四个月在剧组一直沉下心来认真拍戏,就像何征以前跟他说的那样,好好做个演员。   等待电视剧杀青,助理花花陪着夏星程一起回去北京。   花花这姑娘笨是笨了点,但是老实护主,嘴巴又严实。有什么事情夏星程只要不怕麻烦说详细一点,她总是能办得好的,夏星程就照着杨悠明之前的嘱咐,把花花一直留了下来。   等夏星程回到北京,在机场才发现他拍戏消失这几个月并没有耗光粉丝的热情,反而让她们更狂热了。   那天聚集了大量的粉丝在机场接机,夏星程离开的时候几乎寸步难行,后来是出动了机场的保安一路把他护送出去。   热情的少女们一直追随他到了上车的地方。   来接机的人是黄继辛,没叫别的司机,亲自开了一辆遮得严严实实的保姆车来,他下车帮花花拿行李。   夏星程被那些女孩子们挤得头晕眼花,开车门的手都没什么力气了。   他把车门拉开一条缝的时候,看到杨悠明坐在后排跟他招了招手,他顿时心里一紧,转过身用身体挡住那一条缝,对粉丝们说道:"大家都回去吧,注意安全啊!"   有女孩子挤到了车门旁边,黄继辛连忙将人拉开,大声嚷道:"别挤别挤,当心摔倒了。"   夏星程趁这时候从那条缝里钻进去,第一时间将车门关上了。   他没有时间松一口气,转过身扑进杨悠明怀里,说:"我好想你!"   杨悠明抱着他,说:"我也想你。"   花花坐上了副驾驶,黄继辛将车子沿着机场的道路往前面开去。   夏星程盯着杨悠明看了一会儿,抱着他的脸吻他的嘴唇。他急切地索取着,发泄四个月来深深的思念。   他们两个在最后一排座位上,与驾驶座之间被座椅的椅背遮挡着,但是激烈的亲吻和抚摸时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是清晰传到了前面。   黄继辛狠狠皱着眉忍住骂人的冲动,而他旁边,花花好奇地转过身想要去探究发生了什么。   "哎!"黄继辛叫住花花,"干什么呢?"要不是在开车,他就动手拉她了。   花花还一脸茫然,"我……"然后她猛地转回头来,瞪大眼睛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用力给黄继辛使眼色。   黄继辛快崩溃了,"杨悠明在他房间里住那么多天,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花花怔怔说道:"我没想那么多。"   黄继辛想把她脑袋撬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豆腐渣,对她说:"谁也不许说听到了吗?要是有第——五个人知道这事,就开了你,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花花哭丧着脸说道:"我不会说的,可那要不是我说的,被人知道了也开我么?"   黄继辛懒得理她,听到夏星程越发急促的呼吸声,总算是崩溃大喊:"我马上送你们回家!求求你们再忍忍!"   亲吻停了下来,夏星程眼睛湿湿地看着杨悠明,杨悠明冲他笑一下,拨开他额前掉落的头发。   他们两个对视着,过一会儿夏星程对黄继辛喊道:"去机场附近的酒店。"   黄继辛怒道:"不行,给我忍住!滚回你们家去!" 第107章   那年年底,杨悠明和夏星程双双入围华语地区最大的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奖项,与此同时,《渐远》这部电影还入围了最佳电影、最佳导演和最佳摄影几个奖项。   当年就是在同一个奖项的颁奖典礼上,夏星程坐在后排看到杨悠明拿到了最佳男主角的奖杯,那时候他想三十岁太早,最迟三十五岁,他也要捧回属于自己的奖杯。   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夏星程人在蔡美婷的办公室,今天难得的机会,公司几个艺人都在,包括一姐尤纾,这两年捧得特别厉害的小鲜肉叶子扬,还有些别的人,都在蔡美婷办公所坐在聊天。   蔡美婷接到个电话,一边听一边看着夏星程,最后放电话的时候朝夏星程扬一扬头,脸上带了笑意说:“小子不错。”   夏星程手里捏着手机正百无聊赖地翻来转去,闻言抬头看向蔡美婷,茫然道:“什么啊?”   蔡美婷对他说:“刚收到的消息,这届金像奖你入围最佳男主角了。”   夏星程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他脑袋里有一阵短暂的空白,抓着手机便要拨杨悠明的电话,可是还没拨出去的时候,又意识到在这里不合适,于是起身想要从蔡美婷的办公室出去。   “去哪儿?”蔡美婷喊他。   夏星程脑袋里还没回过神来,这里那么多人他也不能说要给杨悠明打电话,只能说道:“我找下人。”   蔡美婷笑着看他,“回来坐下!找什么人?话都没说完就想跑,跑什么跑?”   夏星程已经打开了通讯录,杨悠明的顺序在第一个,他只需要拨号就可以,这时候却不得不紧紧捏着手机回来座位坐下,不过脑袋里倒是慢慢清明过来,喜悦从心底里一点点渗透上来。   尤纾满面笑容地对他说:“恭喜你!”   夏星程微笑着回应:“谢谢纾姐。”   更多的欣喜还在不断涌出来,牵动他的嘴角上扬,不过他看了一眼叶子扬,努力克制住笑意,想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冷静一些,不要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叶子扬也笑着恭喜他,就是笑得没尤纾那么真诚。他们两个没有矛盾,叶子扬比夏星程还小了两三岁,路线不完全重复,但是都是正受公司力捧的。蔡美婷更喜欢叶子扬,资源往他身上倾斜更多,可偏偏叶子扬人气还是不如夏星程。   有些酸意也是在所难免的。   夏星程没放在心上,就是想要撑住别笑,他想杨悠明这时候会怎么反应?大概就是微笑一下就过了。想到这里,夏星程突然惦记起一件事情,他看向蔡美婷,试探着问道:“蔡总,就我一个人入围啊?”   蔡美婷笑着看他,就仿佛看透了他一样,最后说道:“杨悠明也入围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怕是个陪跑的。”   夏星程愣了愣,然后真心实意露出个笑容,说:“我不怕。”   他是真的不怕,如果这一趟是陪杨悠明跑,那他跑得心甘情愿。   那天他终究还是没走成,被蔡美婷叫上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夏星程酒喝得有点多,因为蔡美婷说那么高兴一件事,夏星程必须喝,今天谁的酒他都不许推。   老总发话了,夏星程就算拼一条命,也必须把大家都喝高兴。   喝到后来,夏星程实在撑不住,趴在餐桌上半昏半睡,等到一顿饭吃完,黄继辛让人从后面托着他的腰把他扶起来,放在自己背上背着他去停车场。   别的人都跟着蔡美婷一起走了。   去地下停车场的路上只有夏星程和黄继辛,夏星程还不是完全没有知觉,他抱着黄继辛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喊道:“老黄。”   黄继辛回答他:“哎。”   夏星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要是拿了影帝,第一个就感谢你。”说完,他又声音很轻地说道:“悄悄的,别被别人听见。”   黄继辛语气酸溜溜地说道:“还是别了,第一个感谢你明哥吧。”   夏星程摇晃着脑袋,“不,他是最后一个。”   黄继辛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把他放到副驾驶座位上,为他系上安全带,同时问道:“为啥?”   夏星程低下头,用一根手指戳着自己左胸,“他在心底呢,我掏啊掏啊,别的都掏出来了,他在最深,要最后才能掏出来。”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是神情恍惚,口齿不清的,“不对,掏不出来了,长那儿了。”   黄继辛感觉到全身从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抖了几下才全部抖掉,说:“行,反正我在最外面,你手一掏就把我掏出来扔了。”   夏星程傻笑着说:“那不行,还得捡回去呢。”说完,朝黄继辛抬起一只手,“好兄弟,一辈子。”   黄继辛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抬手跟他击掌,“你说了算。”   他开车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夏星程送回去交到杨悠明手上,怕杨悠明误会,还特意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蔡总在旁边看着,星程不喝都不行。”   杨悠明半抱着夏星程站在门口,对黄继辛说:“我知道,麻烦你了。”   黄继辛这才跟杨悠明道别离开。   杨悠明伸手关门,夏星程抬起头一直看他,突然笑了一下,说:“明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我来了,是你回来了,”杨悠明低头对他说,也轻轻笑了笑。   房门关上了,他托着夏星程朝里面走,夏星程步伐不稳,整个人的力道几乎都支撑在他身上,一边跌跌撞撞地走,一边问道:“我们去哪儿?”   杨悠明对他说:“去洗个澡睡觉好不好?”   “不,”夏星程不肯走了,双臂抱住他肩膀拖着他站在原地,“我不洗澡。”   杨悠明笑着看他,“那你想直接睡觉?”   夏星程脑袋根本没办法思考,除了兴奋就是一片混沌,他抱着杨悠明,说:“我要去裸奔。”说完,竟然就收回手开始脱衣服。   房间里暖气充足,杨悠明也没动,就站在原地看他脱衣服。   夏星程先把上身的衣服脱完了,脱裤子抬起一条腿的时候站不稳,在地板上蹦跶几下背靠着墙,才艰难地把裤子给扒拉下来,直到把自己脱光了,赤脚踩着地板就要朝外面走。   杨悠明从背后一把搂住他,手掌贴在他温热光滑的腰腹上,忍不住捏了一把,捏得夏星程轻轻哼一声,他问道:“真要去裸奔啊?”   夏星程停下来,后背贴着他胸口,笑了起来,说:“我骗你的,我才不去。”   杨悠明说:“既然不去裸奔,那就去洗澡好不好?”说完,不等夏星程回答,抬手把他抱了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热水从淋浴喷头里喷涌而出,水珠四溅,蒸腾起的热气很快就模糊了浴室的镜子。   夏星程的眼睛在水汽中也是模糊的,他站在热水下面,感觉到温热而有力道的水柱拍打在肩膀和后背的皮肤上,然后细密的水珠距离成水流,沿着他的胸口和后腰往下滑。   他在蒸腾的水汽中寻找到杨悠明的手,抓紧了把他一起扯到淋浴下面。杨悠明还穿着一身家居服,毫无防备被他拉了过来,醉酒的人控制不好一身蛮力,拉了人过来自己也往后面倒,还好被杨悠明伸手抱住了。   杨悠明的衣服瞬间湿透,薄薄一层贴在身体上,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夏星程不想洗澡,他抱着杨悠明把脸贴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冲热水,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悠明伸手拿了沐浴露,挤到手心里,贴着夏星程的皮肤缓缓打着旋儿,搓出泡泡来,问道:“什么秘密?”   夏星程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神并不清晰,但是反射着卫生间的灯光依然亮晶晶的,他说:“我们要一起拿奖啦!”   杨悠明笑着用沾满了泡沫的手指搓揉他的耳朵,“我们不能一起拿奖的。”   夏星程红着脸,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他说:“可以的。”   杨悠明伸手取下来墙上的淋浴喷头,用热水对准夏星程的脖子和侧脸冲洗,夏星程闭着眼睛,像一只温顺的小狗,让杨悠明把他身上的泡沫全部冲掉。   洗完澡关了水,杨悠明用干燥宽大的浴巾将夏星程裹起来,夏星程已经快要睡着了,他被杨悠明打横了抱起来送到床上,躺下去的时候,夏星程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杨悠明说:“可以吗?”   杨悠明摘下他身上的浴巾,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本来准备转身离开的,又在床边蹲下来,轻声问他:“什么可以吗?”   夏星程说:“我们一起拿奖啊?”   杨悠明用嘴唇贴着他额头蹭了蹭,低沉的嗓音格外柔软,“当然可以,不管你拿了奖还是我拿了奖,都是我们一起拿的。”   夏星程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回答,笑着闭上眼睛睡了。   他们两个人是分开去参加颁奖典礼的,不同时间离京,不同的航班,带着各自的助理,到达之后由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接待入住同一家酒店,不同的楼层。   夏星程提前一天到达,而杨悠明则是当天才匆忙赶到,换服装做造型花了不少时间,两个人连打个电话的空都没有。   再见面时已经是在颁奖典礼上。   对于夏星程来说,这个场合简直是众星云集,全部是电影圈的前辈与大人物,他虽然得了提名,许多人却还是不熟悉他,他进场之后就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与身边的人打了招呼。   上一次他来还是作为观众,坐在礼堂的后排,看着三十一岁的杨悠明拿了影帝,这一次来他的座位已经在前排,跟杨悠明还是隔了一段距离,但是这段距离已经拉近了太多。   后来他看到杨悠明穿着礼服进来,身边是一位知名的华人大导,两人一路攀谈着,显然十分熟悉。他们刚进来不久,夏星程见到后面一名穿着黑西装的高大男人从后面快步追上他们,与他们说话。   那个男人虽然容貌英俊,但并不是演员,夏星程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他是什么人。   夏星程想要问身边的人,挨着他坐的内地小花却紧贴着旁边一个年轻的台湾男演员说话,他没好意思打断他们,于是便放弃了。   颁奖礼的典礼大厅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夏星程心里有些不安,又不好意思到处张望,只盯着前面舞台上方发愣,偶然间他转开头,看到杨悠明正回头看他。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一下。   后来整个大厅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颁奖典礼从前方大银幕上的一个短片正式开始,一直萦绕在四周的嘈杂低语声也慢慢平息,夏星程下意识在座椅上坐直身体,挺起后背。   颁奖典礼进行地平稳而顺利,《渐远》先后拿到了最佳摄影和最佳导演两个奖项,何征上去舞台领了最佳导演奖。   在他的致辞里,提到了杨悠明和夏星程的名字,现场的大屏幕给了他们两个的特写镜头。   夏星程微笑着,他看屏幕上的自己,总觉得笑容不太自然,他太紧张了,他想如果杨悠明坐在他身边就好了,这样至少他的心情会稍微放松一点。   最佳导演的奖项颁布之后,就是最佳男主角的奖项,颁奖嘉宾是去年的获奖人和一位很有名气的女演员。   现场的镜头一直反复在几位奖项的候选人脸上切换,夏星程呼吸的节奏都是混乱的,他觉得现场的灯光照得人太热,他的嘴唇都是干燥的,他想要舔一舔嘴唇,又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显得有些傻气,于是忍住了。   杨悠明的脸也在大屏幕上,笑容平淡得体。   夏星程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僵硬了,后背的汗水酝湿了礼服下面的白色衬衫。   两位颁奖嘉宾的闲谈在他看来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然后他们终于打开了手上的信封,凑近话筒,大声喊出了获奖人的名字。   不是夏星程也不是杨悠明,而是一位已经年近六十头发花白的老演员,凭借着一部讲述亲情的电影获得了最佳男主角。   现场瞬间掌声雷动,夏星程的神经绷到了极限,在这时陡然间放松,出现短暂的空白,他还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与其他人一起鼓掌。   老演员的座位坐在夏星程这一排中间,他要上台领奖的时候,这一排的人全部站起来为他让路并且祝贺他。   夏星程也站了起来,老演员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说道:“加油。”   “谢谢,祝贺您!”夏星程语气真诚地说道。   等到老演员上台,大家都坐下来的时候,夏星程朝杨悠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发现杨悠明一直在看他,这时候微微笑着冲他摇头。   最佳男主角本来就是重头奖项,再后来没过多久颁奖典礼就结束了。   夏星程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情绪。在以前,他会想哪怕不能获奖,只要能得到提名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肯定了,但是当真正得到提名的那一天,他又开始觉得自己是有能力拿到这个奖杯的。   他心里很失落,比起没有获得提名远离这场盛会还要失落。   颁奖礼结束之后他也受邀去了庆功晚宴,晚宴设置了采访台,媒体正在访问获得本届金像奖最佳新人奖的年轻女演员。   后来杨悠明也来了,他没有在座位上坐下,而是走到夏星程坐的这一桌个人打招呼,这个过程中他站在夏星程身后,一只手按在夏星程的肩膀上。   当他离开的时候,手掌在夏星程肩上拍了两下。   夏星程转头朝他看去,心里一动,起身跟着他一起离开,他们一前一后从明亮热闹的宴会大厅走了出去,大厅后面是一条长走廊,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两边全部是闭着门的包间。   杨悠明随意转动了一个包间的门把手,轻易打开房门,两人一前一后进去,关上门的同时从里面把门反锁了。   包间里没有开灯,接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能看见里面有一张不大的圆桌还有一个沙发。   夏星程觉得委屈,一进去就抱住了杨悠明。   杨悠明也抬手抱他,靠在墙上,一条长腿微微弯曲着,鞋底抵在墙角。他用手抚摸夏星程的头发和后背,力道不轻不重,安抚夏星程的情绪,他在他耳边说:“没事。”   从外面的大厅传来一阵笑闹声。   夏星程也不十分难过,就是低落,他说:“如果是你也好啊。”   杨悠明低下头来,用手扳着他下颌将他的脸稍微抬起来一些,“你得要习惯,奖项不是绝对的评判标准,演技也不能打分量化,不存在谁拿奖谁就一定更好,你要调节好自己的心情,知道吗?”   夏星程说:“我知道,我就是不甘心。”   杨悠明微微笑着,“不甘心就下次再来,只要你还有这份不甘心,这个奖杯你迟早能捧到手里。”   夏星程仰头看着他。   杨悠明又对他说:“不甘心是好事,最怕你无所谓。”   夏星程情绪稍微好了一些,他抱着杨悠明的腰,亲一下他的嘴唇,说:“其实我骗你的,我还是更想自己拿奖,你拿也不行。”说完,他仔细盯着杨悠明的脸看。   杨悠明并没有不高兴,笑着说道:“是吗?”   夏星程说:“你的奖越拿越多,我们差距就会越来越大,我在你后面追,怎么都追不上。”   杨悠明像抚摸小动物一般轻揉他的后颈,“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什么造成的吗?”   夏星程想了想,说:“实力?”   杨悠明对他说:“是时间。我在你这个年龄,甚至没有被提名过最佳男主角,你不比我差什么,你甚至比我还要优秀,如果我们差了十多岁却没有在事业上有任何差距,那我这十多年不是白活了?”   夏星程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杨悠明抬起手,两手的食指一高一低横在夏星程眼前,他说:“上面这个是我,下面这个是你,当我不断往上爬,到达了一个顶峰的时候,就不可抑制地会慢下来甚至停顿下来,可你还在迅速地往上升——”   夏星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比划,说道:“你不会。”   杨悠明问他:“我不会什么?”   夏星程说:“你不会慢下来也不会停下来,你永远在顶峰让我仰望,就算我能站到你身边,你还是我心里的神。”   杨悠明听他说完这些话,突然紧紧抱住他,低头吻他的嘴唇。   这个吻来得仓促而又激烈,夏星程能够感觉到里面炙热的情绪,缠绵黏腻地将他完全吞噬进去,他急促地喘息着,明知道不合时宜,还是伸手要拉扯杨悠明礼服上规整的领结。   他摸到杨悠明的喉结在颤抖,旁边是搏动的颈动脉,沉稳有力,他感觉到杨悠明的手将他衬衣下摆从西装裤的裤腰里拉扯出来,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腰上,充满了占有欲地用力抚摸。   眼看便要擦枪走火,却没料到他们一进屋便反锁了的包间门咔哒一声轻响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夏星程心里猛地停跳一拍,紧接着便被杨悠明用手臂将他的脸整个压在肩上完全遮挡住,然后听杨悠明冷漠的声音响起:“谁?滚出去!” 第108章   杨悠明的声音不高,但是冰冷而威慑力十足。在夏星程的印象中,杨悠明不是没有强硬过,但如此直白不掩饰地展示自己愤怒还是初次。   他被杨悠明的手臂牢牢护住,力道很大,他想动一下也动不了,他感觉到杨悠明是真的很紧张。   他也紧张,除了全心信赖杨悠明没有别的选择。   然而开门那人听到了杨悠明冷硬的呵斥也没有立即转身离开,而是站在门边说道:"偷吃也敢不锁门?"   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但是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夏星程却明显察觉杨悠明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与此同时放松的还有他的语气,他说:"门锁了的,你怎么进来的?"   夏星程听得出来是这是杨悠明对熟悉的人说话的语气。他忍不住挣扎起来,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谁。而他这次稍微一挣扎,杨悠明就松开了手,让他把脸抬起头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人。   那人站在门边,正背着走廊的光,可是凭借高大的身形和修身的黑色礼服,夏星程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那人正是之前在颁奖大厅和杨悠明说过话的男人。   这时候他正在低头拨弄门锁,似乎有些诧异,说:"锁了吗?"   夏星程看到他用手指按下内部的按锁,再转动外面的门锁,看起来已经反锁住的锁芯一下子同时弹了回去,男人摊手,"锁是坏的,不关我事。"   杨悠明和夏星程都低头看他拨弄门锁,他们进来时情绪激动,随手扣下了就没有再仔细检查,没想到这门锁根本锁不住。   想到这里,夏星程一身刚刚收回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杨悠明对那人说:"你一定要站门口说话吗?这里随时有人经过。"   那人语气仿佛无奈地说道:"我不是怕你们激情未灭还要继续吗?"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走了进来,将房门在身后关上。   杨悠明对夏星程说道:"这是陆念欣,你应该见过吧?"   听到陆念欣的名字,夏星程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男人就是杨悠明经纪公司聚欣娱乐的老板,难怪他觉得眼熟,之前在一个慈善晚宴上他见过陆念欣,可是两人没打过交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陆念欣具体多大年龄不知道,看起来好像三十多岁,不过夏星程猜测他实际年龄应该还要大一些,毕竟他一手创办聚欣也近二十年了。   夏星程打量陆念欣的时候,陆念欣也在看夏星程,他朝夏星程伸出一只手,"幸会。"   夏星程连忙跟他握了握手,想起来杨悠明还没介绍自己,便说道:"陆先生你好,我是夏星程。"   陆念欣笑着说:"我知道,你名字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夏星程朝杨悠明看去。   陆念欣说:"不是他,是杜进,为这件事跟我抱怨了很久。"   夏星程听到杜进这个名字,突然有点紧张。杨悠明身边都是些合作十年以上的老人,李芸、杜进、陆念欣。他知道李芸不喜欢他,可是没想到面都没见过的杜进也反对他们。   陆念欣大概是看出来夏星程紧张了,他说道:"没事儿,杜进也管不了悠明,他只敢在我面前抱怨,你看他对着悠明屁都不敢放一个。"说完,他抬起手想要拍拍夏星程肩膀。   结果杨悠明一抬手给他挡开了。   夏星程都愣了一下,他先是看了看杨悠明,后面又去看陆念欣,只见陆念欣看着自己的手,笑一声说道:"我是手脏怎么的?"   杨悠明说:"你手不脏,你脑袋里的东西脏。"   夏星程觉得杨悠明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他都担心陆念欣会不会生气。   却没想到陆念欣仍是笑嘻嘻的,说:"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他话虽然这么说,可神情一点没看出来不悦,转向夏星程说道:"安慰一下小朋友,免得他紧张。"   杨悠明伸手过来握住了夏星程的手,对陆念欣说:"不需要的。"   陆念欣笑着低头看他们握住的手,叹一口气说道:"不需要就算了,是我打扰你们了,不好意思。不过你们还要继续的话最好换一个房间,确定门锁没有问题。"   夏星程心有余悸地看一眼那坏了的门锁。   杨悠明问陆念欣:"你进来做什么?不懂得先敲门?"   陆念欣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伸手摸上门锁,"我这不是等着你给我介绍你新老婆吗?我怎么知道门一拧就开了。"   夏星程听到老婆两个字,即便处在黑暗中,还是不自觉脸红了红。   外面走廊上有人经过,似乎是两个年轻女孩,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边笑着打闹。   杨悠明似乎也从一时的冲动中冷静下来了,他对夏星程说:"我们先出去吧。"   夏星程点点头。   这时候陆念欣突然抬手打开了房间的灯,夏星程眼睛适应了黑暗,骤然间被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睛,他下意识闭了闭眼。   陆念欣把他们两个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说:"衣服穿好了。"   夏星程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杨悠明都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他连忙低下头把衣服整理了一遍。杨悠明看起来悠闲多了,细长的手指弯曲着把领口的扣子一颗颗扣上,又把领结系好,在那之后他还帮夏星程整理了一下衣领。   陆念欣这才去伸手开门。   包间门打开的时候,走廊一头站了两个年轻女演员正低声说话,似乎就是刚才经过那两个人,听到开门声,她们同时探头看过来。   陆念欣出门的时候,抬手一把揽住了跟在他身后的夏星程的肩膀,不给杨悠明反应的时间,揽着夏星程往外走。   那两个女演员眼神都有些诧异,紧接着她们看见杨悠明跟着后面走出来,连忙开口招呼道:"明哥。"   杨悠明点一点头,他走在最后,关上了包间里的灯,又拉上房门。   他们三个看起来更像是找了个包间聊天,那两个女演员没有再觉得奇怪,收回了视线。   陆念欣还揽着夏星程肩膀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快要过年了,一起出来吃顿饭吧。"   夏星程回头想找杨悠明。   陆念欣说道:"看他做什么?我请你吃顿饭还请不动了?"   夏星程笑了笑,"当然不是,可我得问问明哥有没有空,我们才能一起吃这顿饭啊。"   陆念欣于是也笑了,"行吧,反正你明哥说了算,到时候我跟他约时间,叫上杜进,我们年前也该聚一聚才对。"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走到了大厅,有不少人看见陆念欣跟夏星程勾肩搭背的说话,都朝他们看过来。   这个圈子里,陆念欣这种有钱又有资源的大老板才是人人想巴结的。   陆念欣总算是松开了夏星程,回头看见面无表情的杨悠明,又过来揽了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角落里去说话。   陆念欣和杨悠明什么关系人人都知道,那些略带探究的目光便少了。   夏星程看他们似乎有不少话要说,便回去了自己座位坐下。   那边媒体采访还在继续,正在接受采访的是拿了这一届影帝的老演员。   夏星程斜靠在椅背上转头去看,刚才心里那一阵失落被杨悠明劝解着全都过去了,只怔怔盯着聚光灯中间,心想他站在那里的日子一定不要来得那么晚。   在那之后,杨悠明身边一直有人跟他说话,没办法过来夏星程身边。   不过等到深夜晚宴结束,他们回去酒店的时间倒是差不多的。   夏星程喝了点酒,全身上下都微微有点发热。   已经是凌晨了,酒店大堂还很热闹,杨悠明正站在大堂中间跟一个四十多岁声望很高的女演员说话,旁边围站着三四个年轻演员,都在听他们聊天。   夏星程小跑着进去酒店大堂,隔着许多人一眼就看见了杨悠明英俊的侧脸。   杨悠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对那位女演员说道:"时间太晚了,还是去休息了吧。"   女演员点点头,手臂挽着礼服的披肩,转身朝电梯方向走去。   其他年轻演员也陪着一起进电梯。   只有杨悠明慢了一步,等到夏星程过来,与他一起最后走进电梯。   电梯厢里挤满了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楼层灯一层层跳跃。   夏星程和杨悠明站在最前面,他们面前的电梯门是镜面的,清晰印出所有人的脸。   夏星程跑了一段距离,又因为喝了酒嘴唇发干,这时候舔一舔嘴唇,视线落到镜子里杨悠明的脸上,发现他在看着自己。   他们住的楼层都在十楼以上,电梯缓慢爬升。   夏星程注意到杨悠明的视线之后更觉得口干舌燥了,他于是又舔了舔嘴唇。   在安静的电梯里,杨悠明突然抬手拍了拍夏星程的肩膀,而且力道不小。   夏星程不由得心跳加快,紧张地看杨悠明。   电梯里其他人也都朝他们看过来。   杨悠明平静地收回手,说:"衣服脏了。"   夏星程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衣服哪里脏了,他也不能问,只能装作客套地说道:"谢谢明哥。"   夏星程住的楼层到了,有两个年轻演员跟他一起出来电梯。   杨悠明还留在电梯里面,一直看着夏星程,直到电梯门关上。   夏星程转身朝房间走去的时候,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肩膀,没发现有哪里脏,只是凑得近了,闻到一点很淡的男士香水味道,不是杨悠明的味道,可能是陆念欣的香水味。   他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继续朝前走,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回到房间,夏星程脱下礼服挂起来,去卫生间洗澡,洗完澡穿上浴袍出来,趴在床上抓过手机给杨悠明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杨悠明没有回复他。   夏星程默不作声地趴着,双手抓着手机支在眼睛前面,盯着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疲倦地眨眨眼睛,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房间里灯也没关,他背朝上趴着,下巴抵在床上,维持着这个不太舒服的姿势睡了不知道多久,已经从手里倒下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夏星程被惊醒了,他伸手抓手机,看到电话是杨悠明打来的,连忙接通了贴到耳边,“明哥?”声音还是没睡醒的含糊不清。   杨悠明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响起:“开门。”   夏星程愣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他的浴袍腰带蹭松了,整个衣襟敞开着,拖鞋都没顾得上穿,匆忙跑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杨悠明握着手机站在门外,看到房门打开立即走了进来。他已经洗过澡换了衣服,上身是一件宽松的长袖衬衫,下身是亚麻色长裤,头发软软地撘落下来,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夏星程关门的时候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都睡了。”   杨悠明走到他房间的大床旁边,回过身看他,“衣服都不穿好,如果外面不是我怎么办?”   夏星程敞开的浴袍里面只有一条内裤,白色的棉质三角裤,除此之外便是一览无余的漂亮身体。他拉扯了一下浴袍,说:“不是你还会是谁?”   杨悠明弯下腰,缓缓在床边坐下来。   夏星程立刻靠过去,双腿分开跪坐在他腿上,揽着他肩膀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他以为杨悠明不会过来了。   杨悠明伸手托住他的后腰,说:“睡不着。”   夏星程笑了,看着他问道:“你刚才在电梯里干嘛拍我肩膀?”   杨悠明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说道:“脏了。”   “哪里脏了?”夏星程不依不饶地问他。   杨悠明轻轻说道:“我说脏了就脏了。”说完,他身体往后仰面倒在了床上。   夏星程被他按着后背,也跟着倒下去,依然趴伏在他身上,看到他闭上了眼睛。   杨悠明说他睡不着,但他神色还是显出了疲惫。   夏星程趴在他身上,安静地看他的脸,问道:“你不喜欢陆念欣跟我接触啊?”   杨悠明仍是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陆念欣这个人没什么其他问题,就是管不住下半身,而且男女不忌。”   夏星程双手撑在他的脸两侧,稍微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用视线专心描绘他精致的五官,笑一声说道:“人形泰迪啊?”   杨悠明听到这个形容,嘴角翘了翘,“是啊。他只对一种人感兴趣,那就是他想睡的人。”   夏星程想了一下,奇怪道:“他跟你关系那么好,他想睡你吗?”   杨悠明抬手重重打了一下夏星程的屁股,“他想死吗?”这个过程他一直闭着眼睛,语气也起伏不大。   夏星程笑着说:“我想也不至于,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的。”   杨悠明没有反应,好一会儿才拖着声音,“嗯——”一声。   夏星程以为他睡着了,轻轻趴下来,将脸侧着贴在床单上,看着杨悠明的半张脸。   杨悠明呼吸轻缓,一动不动。   夏星程贴着他耳朵,用很小的声音说道:“你不是睡不着吗?”   杨悠明突然抱着他翻了个身,侧躺着依然把他紧紧搂住,脸贴在他肩上,嘴唇贴着他锁骨上方的纹身,说:“所以才来抱着你睡。” 第109章   陆念欣那顿饭定在了一个星期之后,时间离新年已经越来越近了。   今晚一起吃这顿饭的都是杨悠明事业上合作了多年的朋友和搭档,夏星程没来由有些紧张。杨悠明的父母已经去世了,他这些朋友搭档或许比他还在世的亲人关系更密切,这让夏星程产生了一种要去见杨悠明家长的感觉。   那天上午,夏星程就在衣帽间里找晚上要穿的衣服。   杨悠明双手背在身后斜斜靠着墙看他,见他试了几套衣服都不满意,开口说道:"你是打扮好了今晚要去相亲吗?"   夏星程正拿一件毛衣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闻言回头去看杨悠明,"我要打扮好看了不能给你丢脸啊。"   杨悠明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夏星程连忙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杨悠明说:"你穿什么都好看。"   夏星程恨不能抱着他咬一口。   杨悠明又轻轻说了一句:"不穿最好看。"   到下午出门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小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场雪,路上堵车堵得格外厉害。   夏星程坐在副驾驶,把脸贴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看空中飘飘洒洒的雪花,他说:"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我竟然从来没有见过杜进。"   杨悠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看我也一年多没有工作了。"   夏星程转头看他。   杨悠明笑了笑,"他有事会给我打电话,其他跑腿的事情现在也轮不到他来做。"   夏星程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上:"明哥,你多拍点戏吧。"   车子在路口排成一条长龙等待红灯。   杨悠明踩了刹车,看他一眼。   夏星程说:"你不拍戏是整个电影圈的损失。"   杨悠明忍不住笑了,"只有你才会这么想吧。"   夏星程说道:"当然不是,是只有我说的话你才能听得到,你看你那么多粉丝哪个不是心心念念你能出来,露下脸也是好的。"   路口的红灯变绿了,前面的车子开始缓缓通行,杨悠明的目光也转向前方,跟着前面的车通过路口。   夏星程则继续说道:"我就想我跟你都能多拍点戏,等我们老了两个人待在家里,可以把以前演过的戏一部部拿出来看。"   杨悠明说道:"你到现在也没看过《渐远》吧?"   夏星程看他一眼,小声说道:"以后再说吧。"   杨悠明又笑了笑,"你不是还有好几部偶像剧吗?想看的话我们到时候可以慢慢看。"   夏星程知道杨悠明说这话是为了逗他,还是说道:"你说的啊,那到时候你不能不看。"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吃饭的地方是陆念欣定的,挺偏僻一个山庄会所,杨悠明开车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到。   山上的雪比市区下得还要大,夏星程打开车门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他不自觉裹紧了羽绒服,一抬头看见李芸正在前面屋檐下站着,他本来想要小跑过去的,不禁停在了原地。   杨悠明关上车门从驾驶座绕过来,抓住了夏星程的手,拉他一起走过去。   李芸没什么表示,只是微笑着冲杨悠明点点头,"总算是等到你们了。"   杨悠明说:"堵车太厉害。"   夏星程有点紧张,唤道:"芸姐。"   李芸也冲着他笑了笑,说:“快进去吧。”说完,她转身走在前面带路。   快要过年了,会所从大门到走廊全部都挂着红灯笼,夏星程一路走过去,映得他的脸也是鲜艳的红。等到李芸带他们走进包间,夏星程才发现包间里比他想象中还要热闹,除了陆念欣,还有另外几个人。   其中一个瘦高戴眼镜的男人他虽然没有打过交道,却看过照片,这个人就是杜进。   陆念欣一看到夏星程进来,就笑着走过来做出迎接的姿态,他抬起手臂想要去搭夏星程的肩膀,被杨悠明一把拍开了。   夏星程停下脚步,退到了杨悠明后面。   陆念欣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对杨悠明说:“何必嘛?”   杨悠明只说:“离他远点。”   陆念欣笑一声,不再坚持,转过身对杜进说道:“老杨带着他小男朋友来了,你不去打个招呼?”   夏星程对于小男朋友这个称呼十分不满,他总觉得听起来太随意,忍不住说道:“那天还是新老婆,今天就成小男朋友了。”   陆念欣诧异地回头看他。   杨悠明抬手搂住了夏星程的腰,把他往前面推,笑一声说道:“介绍一下,我老婆。”   夏星程陡然间脸红了。   杜进这时候开口说道:“什么你老婆,领得到结婚证吗你们?”   杨悠明转过头对夏星程说道:“没事,领不到我亲手给你做一张。”说完,他贴着夏星程的鬓角亲了一下。   夏星程的脸还是红的。   在那之后,杨悠明给他介绍了包间里其他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是李芸的丈夫,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是杜进的妻子。   陆念欣虽然外面一堆情人,但是这种场合一个也不会带过来,实际上那些情人也说不上情人,睡过觉罢了,哪里来的情。   他们在圆桌旁边坐下来。   陆念欣背往后靠,两条凳子腿都翘了起来,他打量夏星程,笑着说道:“迫不及待要给你明哥当老婆啊?”   夏星程说:“反正不是小男朋友。”   杜进神情严肃,一双细长的眼睛在眼镜片后面观察夏星程,看了一会儿对杨悠明说道:“你有什么打算?”   杨悠明语气挺平和的,问他:“什么叫什么打算?”   杜进说道:“你都休息那么久了,该出来工作了吧?”   “等会儿,”陆念欣抬起手打断他,“干什么啊?今晚我们团年,谈什么工作,你想跟老杨谈工作改天约个时间,你们慢慢谈,没看到我们这么多人等着喝酒呢?是吧,星程?”   夏星程没回答他。   杨悠明看一眼杜进,说:“改天说吧。”   陆念欣打个响指,对李芸说:“去催催快点上热菜,我们要吃饭了。”   很快,服务员陆陆续续将热菜送了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个白酒盅,倒上酒之后,陆念欣第一个端着酒杯站起来,说:“今天难得有机会我们一起团个年,一定要先干一杯。”   其他人都拿了酒杯站起来一起干杯。   夏星程一口菜都没吃,就先干了一杯白酒,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他拿着空酒杯刚刚要坐下,陆念欣已经拿起桌上的分酒器给自己又倒满一杯酒,说:“第二杯,我要敬星程,欢迎他今天的到来。”   杜进白他一眼。   夏星程只好又给自己倒满了酒,站起来和陆念欣碰杯,说道:“谢谢陆先生。”   陆念欣右手端着酒杯,左手伸出来抓住了夏星程的手腕,说:“叫什么陆先生,叫我欣哥。”最后那两个字他说得特别轻,挑了挑眉。   夏星程冲他笑一笑,努力把手收了回来,干下第二杯酒。   陆念欣也一口把酒干了,豪爽地拿起分酒器给自己倒第三杯酒,目光在桌面上转了转,对杨悠明和夏星程说:“第三杯我一定要敬你们,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夏星程抬起手想要去倒酒,杨悠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陆念欣说:“行了,我们心领了,你请坐吧。”   陆念欣还想纠缠,杨悠明笑了一下看着他,就是不松开夏星程的手,陆念欣只好说道:“算了,我们都不敢惹你。”说完,在座位上坐下来。   杨悠明拿起筷子,抬手给夏星程夹了热菜放在碗里,轻声说道:“先吃点东西,不需要搭理他。”   夏星程点了点头。   看杨悠明先动了筷子,其他人也都开始吃东西。   这一顿饭吃得其实挺热闹,主要是陆念欣是个闲不住的,不是找人说话就是找人喝酒,他虽然是聚欣的大老板,但是大家明显更忌惮杨悠明,而没人怕他。   吃到后来,陆念欣喝了不少酒,敞开衣襟红着脸靠在椅背上抽烟,他对夏星程说:“要不要跳槽来聚欣,跟你明哥一起啊?”   夏星程闻言愣了一下。   陆念欣说:“我跟你们蔡总挺熟的,我去跟她说。”   夏星程连忙说道:“不用了,我觉得现在公司挺好的。”   陆念欣叼着烟去看杨悠明。   杨悠明也喝了些酒,脸颊是红润的,额前的头发被他抬手拨上去了,微微有些凌乱,说道:“他工作开心就好。”说话的时候,他一只手臂搭在夏星程的座椅椅背上,食指轻轻挠着夏星程的后颈。   夏星程觉得痒,忍不住缩着脖子。   这时候,杜进的妻子凑到李芸夫妻身边,正跟他们聊孩子读书的事情。   杜进对杨悠明说:“我上个星期见到了何征,他跟我聊了他的新戏。”   陆念欣这回没有打断他们谈工作,只是从烟盒里抖出两根烟,扔给杜进一根,又扔给杨悠明一根,杨悠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陆念欣手里还拿着一根,向夏星程示意。   夏星程也摇了摇头。   杜进说:“你跟何征合作了那么多次,合作起来也很愉快,你再考虑一下吧。”   杨悠明手指贴着夏星程后颈停下动作,看着杜进问道:“你知道何征原来是想邀约我和星程一起演他的新戏吗?”   杜进明显愣了一下,“原来?那他现在什么意思?”   杨悠明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下次遇见了可以再问问。”   杜进又问他:“你什么意思?”   杨悠明回答他说:“我还在考虑,想看看何征什么意思。”   陆念欣插话道:“你们猜谜啊?什么什么意思?”   杜进看一眼夏星程,说:“不行,不管何征现在什么意思,我都不赞成你们再一起接戏。” 第110章   杜进说完那句话之后,一时间几个人都没有接话,包间里只有李芸和杜进妻子聊天的声音,她们同时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回头去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话。   杨悠明点了点头,他对杜进说:"我明白你的顾虑。"   夏星程也明白,如果今天这里的人换成黄继辛和蔡美婷,恐怕照样会反对。他自己心里也隐隐在想,继续跟杨悠明合作下去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呢?现在网络上那么多粉丝正疯狂地追逐他们,如果他们再有合作,粉丝怕是更加疯狂,许多不好的言论也会陆续冒出来。   可是他真的很想跟杨悠明再拍一部电影。杨悠明现在接戏少了,合作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十分难得,好的导演剧本,合适的角色,如果错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夏星程闷闷地不说话。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这时候,陆念欣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他翘起一条腿,习惯性地晃椅子,"怕什么?心里有鬼啊?"   杜进严厉地瞪了陆念欣一眼,"他们不就是心里有鬼?"   陆念欣伸手去拍杜进肩膀,"这你就不懂了,当你心里有鬼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遮遮掩掩。"   杜进把他的手推开,"不合作就是遮遮掩掩了?"   陆念欣不服,"不为了遮遮掩掩有什么必要回避合作?"   "行了,"杨悠明说道,"没什么好争论的。"   杜进和陆念欣就都不说话了。   杨悠明转过头来看一眼夏星程。   夏星程本来在发愣,注意到杨悠明视线,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听他说话。   杨悠明于是笑了,他说:"我觉得你们的重点不对,要合作还是要回避都不是我们该放在首要考虑的,我们只需要专注作品本身就行了。剧本好不好,主创团队值不值得合作,角色有没有挑战性,关注点放在这些上面吧。"   夏星程突然想起,杨悠明在还没看过小说原著的时候,就说他不演何征的电影了,那时候的语气任性到近乎幼稚。   可是现在坐在这里,杨悠明又说应该只专注作品,他的姿态就像他一直在公众面前呈现的那样,沉着冷静深海无波。   这大概意味着,杨悠明那些小情绪只会在夏星程面前表露出来,他会生气会吃醋甚至还会撒娇,夏星程看到才是完整而真实的杨悠明,一个所有人都认识却从来没人真正了解的杨悠明。   这个想法让夏星程在那一瞬间沉浸在强烈的幸福感中。   杨悠明又说道:"现在争论也没有结果,等年后跟何征碰过面再来决定吧。"   杜进严肃地说道:"反正我不赞成。"   陆念欣拍一拍胸口,对夏星程说:"星程别怕,哥支持你。"   杨悠明闻言冷眼朝他看去。   这顿饭吃完时间已经很晚了,夏星程和杨悠明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陆念欣已经联系好了帮他们都开了房间,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夏星程有点担心,他凑近杨悠明耳边问一句:"我们直接住一间没问题吗?"   杨悠明还没回答,走在前面的陆念欣听到了,回过头来说:"没问题的,我都安排好了,在这里可以绝对放心。"   "悠明,"走出包间的时候,杜进叫住了杨悠明,"可以单独聊一会儿吗?"   杨悠明看一眼夏星程。   夏星程正想说没关系,他自己先去房间,陆念欣就笑嘻嘻凑近来,说:"我送星程回房间。"   夏星程连忙说道:"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了。"   杨悠明对夏星程说:"让他送你过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夏星程点点头。   他们沿着走廊前行,在一个岔路口分开,陆念欣陪着夏星程去给他们订的房间。他显然非常熟悉这个会所,不需要别人带路,从这栋楼里出来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中间一条曲折的长走廊连通了两栋小楼,他们要去的是花园对面那栋楼。   花园长廊没有遮蔽,冷风夹杂着雪花一下子吹到脸上,让喝了酒的夏星程瞬间便有些晕眩。他的脸还在发热,便显得那阵风更冷了,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陆念欣的背影在长廊的灯光下十分高大,他走到长廊的尽头,要登上台阶进入对面小楼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要抱夏星程:“小心,这里有台阶。”   夏星程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往后蹦开两步,他吸了吸鼻子,说:“欣哥。”   陆念欣顿时笑得很开心,拖长了声音答道:“哎——喊得真好听,再喊一声来听听。”   夏星程看着他:“你是明哥的好朋友。”其实很奇怪,夏星程生命中前二十四年,也是那么漂亮一个男孩子,从来没有男人骚扰过他,自从他演完《渐远》和杨悠明在一起之后,对他抱有异样想法的男人就开始在身边出现了。   陆念欣听到夏星程这么说,朗声大笑,然后说道:“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就因为你是杨悠明看上的,我心痒得不得了,想仔细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空气太冷了,夏星程必须努力吸鼻子才不让鼻涕流出来,他声音闷闷的,“我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特别爱明哥吧。”   陆念欣被他说得愣了愣,看着他的笑容变得柔和了一些,他站在阶梯上伸手推开挡风的玻璃门,对夏星程说:“先进来再说,外面太冷了。”   夏星程走过去想要自己伸手拉住门,可是陆念欣不放,站在旁边一定要让夏星程先进去,他只好经过陆念欣身边走了进去。   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看起来跟普通的酒店楼层区别不大,走廊两边全部是紧闭的房门。   夏星程刚一进去,便看见走廊前面昏黄的灯光下有个修长的背影,那人似乎是听到声音转头来看,与夏星程看到彼此的瞬间都愣了一下。   那个人夏星程认识,正是现在娱乐圈最红的流量明星——滕淞。   这时候,陆念欣也进来了,他没注意到滕淞,只是奇怪夏星程怎么突然不走了,抬手便搂住他肩膀,“怎么?”话问完,他才转头看到了前面的滕淞。   滕淞看了看陆念欣搂住夏星程的手,之后朝他们走过来,“老板。”   陆念欣没有松开夏星程,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滕淞一直走到他们前面停下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夏星程刚才有点发愣,现在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避开陆念欣的手,说:“你们聊,我先回房间了。”   陆念欣朝他看过来,点了点头说道:“房间在二楼,房号是204。”说完,他突然伸手抓了夏星程的手腕,贴近他耳边说道:“回去等老杨。”他声音压得很低,尤其是最后两个字模糊不清的。   夏星程看到滕淞瞬间就变了脸色,他知道陆念欣是故意做给滕淞看的,偏偏他又没什么能解释的,只能够不去管他们的事情,转身离开。   他走了不远,便听到陆念欣冷淡地说道:“你走吧。”   滕淞声音很轻,说:“我不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之后的内容夏星程便没有听到了。   上去二楼,夏星程打开204的房门,看见里面是个宽敞的套间,房间温暖干净,透着淡淡的木头香味。   等到杨悠明回来房间,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夏星程已经洗完澡,坐在床上玩手机。杨悠明走到床边,身上还带着酒气,亲了亲夏星程的脸,才去卫生间洗澡。   夏星程继续翻看手机,耐心地等到杨悠明回来,仰着头对他说:“你知道我刚才见到谁了吗?”   杨悠明洗完澡只穿了一条内裤回来床边,他掀开被子上床,问道:“谁?”   夏星程语气有点兴奋,“滕淞。”   杨悠明朝他看过来。   夏星程凑近杨悠明耳边,小声说:“我觉得滕淞跟陆念欣好像不对劲,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杨悠明笑了笑,“什么不对劲?”   夏星程说:“陆念欣是不是潜规则他了?”   杨悠明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夏星程以为能从杨悠明这里打听到些什么,结果杨悠明也什么都不知道,他略有些失望,“滕淞不也是杜进带的吗?”   杨悠明摸了摸他的头,“可我跟滕淞相处很少,我们真的不熟。至于陆念欣,他潜规则的男女明星恐怕我们俩的手指加起来都数不过来,我不会每个都知道的。”   夏星程问:“陆念欣睡过了不负责吗?”   杨悠明想了一下,“这就要看怎么算是负责了。他跟我说他都是玩玩而已,而是玩之前会说清楚,该给的他给,不该给的他也给不出来。都是你情我愿吧。”   夏星程伸手抱住杨悠明的腰,脸靠在他肩膀上,“我觉得滕淞好像是认真的。”   杨悠明躺下来,把夏星程抱在怀里,看着天花板说道:“你不过才见了他一面,就知道他认真的?”   夏星程轻轻说:“能感觉得出来,就觉得挺可怜的。”   “可怜?”杨悠明似乎不能理解他这个形容。   夏星程说:“想起了以前的我。”   杨悠明突然用手臂撑着身体微微坐了起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看着他,“你拿我跟陆念欣比?”   夏星程也抬起头,说:“没有啊,我就是觉得滕淞可怜。”   杨悠明看了他一会儿,毫无预兆地凑近来咬他锁骨上面的纹身,力气还有些大。   夏星程被咬得叫了一声。   杨悠明松开他,语气严肃地说道:“不准拿我跟陆念欣比。”   夏星程看到自己皮肤都被咬出了红色的痕迹,他用手摸了摸,委屈道:“我没有,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陆念欣哪里有资格跟你比!”   这个时候,另一个房间里的陆念欣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冷淡地对滕淞说:“你不走就自己留这儿,我换个房间。” 第111章   他们第二天上午开车从山上离开,临走前也没再见到陆念欣,杨悠明给他打了个电话,听他说:"下次有空再聚。"   回去的路上,夏星程接到了黄继辛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问他现在在哪儿。   夏星程头靠在窗户玻璃上,懒洋洋说道:"正准备回家,怎么啦?"   黄继辛问他:"你哥来了你知道吗?"   夏星程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黄继辛语气还挺冷静的,难得没冲他吼,说:"你哥今天一早给我打电话,说你没在家里,问我你在哪儿。"   夏星程握着手机,朝杨悠明看过去,杨悠明用眼神示意,问他怎么了。   他小声说了一句:"我哥来了。"之后又问黄继辛:"你怎么说的?"   黄继辛说:"我能怎么说,我就说你录制节目昨晚没在家,具体什么时间能回去我还要跟你确定一下。"   夏星程强忍住心里的慌张不安,说:"我知道了,我跟他联系。"   黄继辛"嗯"一声,又问道:"他是不是知道你的事了,怎么招呼都不打自己跑过来直接去了你家,这是查岗来了吗?"   夏星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说道:"我先跟他联系吧。"   挂了电话,夏星程本来想要直接打给夏叶,电话号码都找出来了,通话键却半天没按下去,最后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对杨悠明说:"明哥,你先送我回我房子那边,我哥来了,我有话想当面跟他说。"   杨悠明听他接电话,大概也猜到他们说了些什么,问道:"你想跟他说什么?"   夏星程把手机抓在手里掂,不断地抛起来又接住,他心里乱糟糟的。前几天他就打电话回家,说今年过年有工作安排不回去了,当时是他妈妈接的电话,跟他说没关系,工作重要。当时夏星程想的是过年的时候跟杨悠明一起去国外玩几天,等年过完了他再抽空一个人回去老家。   却没想到,夏叶会突然来了,而且提前也不打招呼直接去了他家。那套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夏星程的东西都陆续搬走,刚开始还有人定期来清洁,后来他把门窗关严实了,沙发和床用遮尘布一盖,定期的清洁也停了。   夏叶手里有他家的钥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去的,但是只要开门进去,就肯定知道他已经很久没住那里。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解释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夏星程有些委屈地想,为什么他谈恋爱就连家里人都不能说呢?   他看一眼杨悠明,突然想起去年回去过年,杨悠明反对他把这件事情告诉家人,顿时更加焦躁起来。   杨悠明一直没等到他的回答,柔声说了一句:"不用害怕,我陪你去见他。"   夏星程愕然朝他看过来,"明哥?"   杨悠明还在开车,目光看着前方,语气低沉而缓慢地说道:"该说的,而且他人都来了,你要我把你一个人送去面对他,然后自己躲到一边吗?"   夏星程有些惴惴不安,"可是上次你不想我说。"   杨悠明对他说:"你都说要一辈子了,能瞒得过一辈子吗?"   夏星程焦躁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一瞬间雀跃起来,却又很快再次陷入焦虑,"还是不行,我哥脾气太暴躁了,我怕他针对你。"   杨悠明安慰他说道:"怕也必须面对,他毕竟是你哥哥,他也是爱你的。"   夏星程犹豫了很久,点了点头。   这套房子夏星程差不多有半年没回来了。他和杨悠明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杨悠明。   杨悠明抬手按在他肩上叫他开门。   夏星程用钥匙打开房门,一眼便看见客厅里面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夏叶,一个是他嫂子方颖。   地上还有两个小孩子跑着追逐打闹,叮叮正在扯咚咚的头发。   夏叶显得很暴躁,冲撞到他腿上的咚咚吼道:"跑什么跑?"   方颖顿时不乐意了,伸手推他一下,"你冲孩子发什么气?"   咚咚有点害怕地往后退,一转过头看见门边上的夏星程和杨悠明,立刻认出他们来了,轻轻"啊"一声,却想不起来该叫什么。   还是夏星程先唤道:咚咚。"然后又开口喊道:"大哥、大嫂。"   夏叶和方颖同时朝他看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跟夏星程一起进门的杨悠明。   那一瞬间,夏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愤懑中暗藏着难堪。   方颖有些紧张地拉扯一下夏叶的衣袖。   夏叶推开她的手,说:"你带孩子进里面去。"   方颖对他说:"你好好跟星程说话。"   夏叶不看她,只是喝道:"快去。"   方颖招呼叮叮咚咚跟她进去里面房间,关门的时候,皱着眉跟夏星程摇了摇头,再指一指夏叶。   夏星程冲她点点头。   等到房门关上,夏叶双腿分开站着,手伸在裤兜里,深呼吸一口气,问夏星程:"你多久没回家住了?"   夏星程手背在身后,摸索着抓到了杨悠明的衣服下摆,紧紧拽在手里,然后说道:"差不多有半年了。"他感觉到杨悠明握住了他的手。   夏叶双手在裤兜里握成拳,脸色越发难看,"那你这么长时间住哪里?"   夏星程还没说话,杨悠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拉着夏星程站到自己身后,对夏叶说:"他住我那里。"   夏叶就像是一头被触怒的野兽,猛地朝着杨悠明冲过来,拳头高高举起。   夏星程吓到了,使劲去拉杨悠明想要挡在他前面,可是杨悠明紧抓着他的手不放,既不回避也不抬手去挡,生生挨了夏叶这一拳。   这一拳用尽夏叶的全部力气打在杨悠明的脸上,瞬间打得他脸偏向一边,嘴角染上了红色的鲜血。   夏星程疯了一般将杨悠明拉开,自己冲到前面,在夏叶第二拳打出来之前把他朝后面推。   夏叶被夏星程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沙发后背上,还愤怒地看着杨悠明,骂道:"操你妈你个不要脸的垃圾玩意儿!那么大年龄离了婚还来引诱我弟弟!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信夏!"   这时候,方颖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抱住夏叶的手臂就往后拖,跌跌撞撞的自己都差点跌倒,一边还气急败坏地喊道:"你疯了吗?有话就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夏叶想要推开方颖,"就是他们让星程去演那什么恶心的电影,趁机搞我弟弟,我不能打他?我杀了他都是应该的!"他毕竟没对方颖使全力,推了一下也没能推开,仍被方颖紧紧抱着。   "他没有!"夏星程抱着杨悠明,看他脸上的伤,心痛得快要哭出来了,"是我追他的,你凭什么打他!"   杨悠明脸颊瞬间红肿起来,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跟着又流出些血来。   夏星程立即说道:"我们去医院。"   杨悠明按住他肩膀,"我没事,别紧张。"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语气还是很稳,听来莫名叫人安心。   那边方颖还在跟夏叶挣扎,她也生气,吼道:"你能不能别像个野蛮人似的,就想着打打杀杀!"   方颖出来的时候心急,房间门没来得及关上,叮叮和咚咚都在探头朝外面看。方颖看见了冲他们喊:"不许看,回去把门关上!"   叮叮没动,咚咚拉了他一下,叮叮还是不动,咚咚咬着牙用力把他拉进去,乖乖关上了门。   夏星程手上沾了杨悠明的血,心慌到极点,掏手机想给黄继辛打电话。   杨悠明伸手过去握住夏星程抓手机的手,抱着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他说:"别怕,我跟他说。"说完,松开手朝夏叶方向走去。   方颖紧紧抱着夏叶的手,不许他冲动。   夏叶只愤恨地死盯着杨悠明。   杨悠明走到他面前了,说:"如果你觉得不解气,可以再给我一拳。"   夏叶双眼猛瞪,右手又握紧了拳。   夏星程立即拦到了杨悠明前面,对夏叶说:"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夏叶目光落在夏星程身上,"我是你哥!你疯了吗?"   夏星程狠狠看着夏叶,"我哥也不许打他!他是我爱的人,只要我在,谁也不许对他动手!"   夏叶冲夏星程举起了拳头。   夏星程冲他吼:"你打啊!"   杨悠明从身后抱着夏星程,将他往旁边拉,"没事,不要激动。"   夏星程还在用目光愤恨地瞪着夏叶。   夏叶又急又气,抬起一脚踹在客厅正中的茶几上,将玻璃的桌面踹得迸裂开来。   随着"哗——"一声响动,方颖拉着夏叶朝后退,看那碎玻璃掉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房间里突然也安静下来。   杨悠明一只手一直握着夏星程后颈,不轻不重地捏着,像安抚炸毛的猫咪,他开口问夏叶:"没事吧?"   夏叶自然不会回答他。   方颖推着夏叶绕过一地碎玻璃,直到推他坐在了沙发边上,说:"你坐着不许起来,我去扫玻璃。"   夏叶转开头没有回应。   方颖问夏星程:"扫把在哪里?"   夏星程胸口沉沉起伏着,被杨悠明捏着后颈,逐渐平复情绪,说:"阳台角落。"   方颖转身朝阳台走去。   杨悠明对夏叶说道:"可以聊聊吗?"   夏叶冷笑一声:"还有什么好聊的?"   杨悠明说:"聊星程。" 第112章   方颖去阳台拿了扫把扫地上的碎玻璃。   夏叶坐在沙发上抽烟,沉闷地一声不发,杨悠明坐在他斜对面,脸上的伤越肿越厉害。   夏星程看杨悠明脸上的伤看得心惊肉跳,难过和愤怒的同时转回头看夏叶,才发现他抽烟的手在微微颤抖,很多话夏星程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客厅的空气中弥漫着香烟味道,气氛沉闷焦灼。   夏叶突然开口:"我弟弟比我小了十岁,虽然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可也是我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年纪轻轻出来拍戏,你们娱乐圈环境复杂,我们不求他大红大紫,就希望他过得开心顺利。"   "我也希望他开心顺利,"杨悠明说道,他说话时皱了皱眉,大概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   夏叶冷笑了一声,又低下头抽烟。   方颖把碎玻璃都扫开了,夏星程开口说道:"嫂子你别管了,我叫人来收拾。"   "没事,"方颖支着扫把站直身体,"你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知道的。"   夏叶抬眼看她,像是生了气又没有多的反应。   方颖用扫把打了一下他的腿,"星程都二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就知道发脾气,发脾气能解决问题吗?"   夏叶烦躁地转开头去。   方颖把扫把放开,在夏叶身边坐下来,问夏星程:"最近工作还忙吗?"   夏星程回答道:"一直到过年都没有安排。"   夏叶立即吼他:"那你过年不回家?"   方颖被吓了一跳,抬手打他:"你喊个屁!"   夏叶又闷了回去。   夏星程说:"我想等过完年再回来。"   夏叶的烟抽完了,他把烟头掐灭了丢开,双臂抱在胸前,呼吸沉重。   杨悠明抓住夏星程的手,开口说道:"是我的错。"   夏星程立即转头朝他看去,"你没错。"   杨悠明拍拍他手背,"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做什么都是伤害,你们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着我来,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我愿意把什么都给星程,只要他快乐就好。"   方颖听到这句话微微愣了愣,仿佛被触动一般,说:"我看了你们那部电影。"   夏叶冷哼一声。   方颖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我看到后面看哭了,真的是一部很好的电影。"   杨悠明对她说:"谢谢。"   方颖思绪也有点乱了,她拨弄了一下头发,犹豫该怎么说出口,最后问道:"你们拍戏的时候是不是就……"她问得语意模糊。   但是杨悠明和夏星程都听明白了。   杨悠明回答她:"是。"虽然并不是那时候在一起的,但确实是那时候动心的。   方颖默默地想,那就是因戏生情了,她暗叹一口气,一方面觉得他们没做错什么,一方面又觉得夏星程真不该选这条路。   她想要劝的时候,夏星程比她先开口:"嫂子,那会儿你家里人反对你跟我哥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什么想法?"   方颖被问得愣住了。   夏星程继续问道:"你后悔了吗?"   当然没有后悔,她家庭富裕幸福,两个孩子乖巧可爱,老公虽然脾气暴躁,对她还是很好的,不然她一开始也不会跟他了。   夏星程在方颖还没回答的时候又追着问下去:"如果我哥现在还是穷,在外面辛辛苦苦也赚不了几个钱,你后悔吗?"   方颖苦笑一下,说:"算了,我没资格说话,我不劝你。"   夏叶却说道:"我不同意。"   夏星程看他一眼,稍微有些怒气上涌,他有和夏叶大吵一架的冲动,可是看到夏叶低落的神情,突然又不忍心和他吵。   这里的人都是爱着他的,各自站在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最终的目的都是希望他能幸福。他舍不得夏叶伤害杨悠明,可他也舍不得伤害夏叶,他是联系他们的纽带,只有他足够冷静有担当,他们才会相信他的选择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于是夏星程站起来走到夏叶面前,对他说:"哥,你看着我。"   夏叶不搭理他。   夏星程伸手捧住夏叶的脸,强迫他抬头看自己,说:"我错了。"说完,他在夏叶面前跪了下来。   夏叶和方颖同时跳起来要去扶夏星程,夏叶更是怒道:"谁叫你跪的?你为谁跪的?"   只有杨悠明下意识动了动,却还是坐回到沙发,目光落在夏星程身上。   夏星程不肯起来,他说:"我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长大的,要什么你都给我,天上的星星你都想给我摘下来,我读大学离开家就很少回去,爸爸妈妈年纪大了,都是你和嫂子在照顾他们,我为家里做的事情太少,你说没有关系,反正家里有你。"说到这里,夏星程也有些动情,他哽咽一下,"我为什么不能跪你?"   夏叶怔怔看着他。   夏星程继续说道:"我今天跪了你,下次回去还要给爸妈下跪,你们既然都认为我错了,那我只能向你们道歉,我可能要一条路错到底了。"   杨悠明一言不发地看着夏星程。   夏叶闭了闭眼睛,摇着头,"我不知道,你别跟我说,我不同意。"说完,他绕开夏星程,转身朝房间里走去。   方颖连忙把夏星程扶起来。   "嫂子,"夏星程喊她。   方颖说道:"别急,我再跟他说说。"她看一眼杨悠明,又对夏星程说道,"我实话实说,年轻的时候我也觉得爱情比什么都重要,等我年龄大了有了孩子,我才觉得我父母当年的反对是可以理解的,我不想你有一天后悔,再好好想想吧。"   夏星程说道:"我不会后悔。"   方颖抬起手摸他的头,夏星程比方颖高了一长截,可看在方颖眼里,他还像个小孩子,方颖笑了笑说:"我当然希望你不后悔。嫂子不是那么传统的人,年龄啊性别啊要不要孩子啊,在我看来也不是太大的事,可是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不管什么结果,你都要自己承受后果。"   夏星程看着她,说道:"我明白。"   方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哥的态度也不用太在意,他赞不赞成没那么重要,你倒是想好以后怎么跟爸妈说。"   夏星程垂下目光,相比起夏叶,他确实更害怕面对父母。可是害怕又怎么样,总是要面对的,他们不是还要一辈子吗?他回头看了看杨悠明,冲方颖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们怎么没跟爸妈一起来?"   方颖说:"爸妈跟二叔一家去南方过年了,说是要住一个月才回来。你哥放心不下你坚持要来北京看你,我才提前请了假,带着叮叮咚咚昨天到的。"   夏星程连忙问道:"那你们住哪儿?"   方颖回答道:"住酒店。"   夏星程说:"住什么酒店,住我这儿啊!"   方颖朝里面房间看一眼,小声问他:"你今天也不住这儿啊?"   夏星程点了点头,"我要跟明哥回家。"   方颖叹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再问问你哥。"   夏星程也朝里面看,正看见咚咚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努力伸出脑袋来看外面。   方颖对咚咚勾勾手指,"咚咚来。"   咚咚立即再将门推开,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他跑到方颖身后抱着她的腿,羞涩地看夏星程又去看杨悠明。   方颖低下头问他:"不记得二叔和杨叔叔了?"   咚咚点头,"记得。"   方颖伸手抓他到前边儿,"叫人啊?"   咚咚看着夏星程叫道:"二叔。"却不去看杨悠明,依然盯着夏星程,喊:"杨叔叔。"   杨悠明笑了笑,他冲咚咚说道:"杨叔叔在这儿。"   咚咚偷偷看他一眼,眼珠子转开了又转回去看他一眼,说:"杨叔叔被打了吗?"   方颖伸手薅了一下他的头发,"都是你爸爸的坏脾气,去给杨叔叔吹一吹。"   咚咚抬头看方颖,又去看杨悠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紧紧张张地走过去,爬着跪在沙发上,凑近了杨悠明的脸轻轻吹一下,"不痛。"   杨悠明笑着摸他的头,"咚咚真厉害,吹一吹就不痛了。"   咚咚转过身,贴着杨悠明身边在沙发上坐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后来一直到夏星程他们离开,夏叶还是没有出来跟他们说一句话。   回去的路上夏星程开车,想先送杨悠明去医院。   杨悠明脸上架着墨镜,说:"这种事就别去医院了,被人看到了怕闹大。"   他们回到家里,夏星程给他脸上了一些消毒药水,看起来比上午肿得还要厉害了。   那天晚上,夏星程洗完澡出来看到杨悠明背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快走到杨悠明身边时,跪在地板上爬了过去,靠近他也贴着床边坐下来。   杨悠明没有说话,配合着脸上的伤,看起来有些低沉。   夏星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怎么了?"   杨悠明轻声说道:"其实你哥说的没错,是我不要脸。"   夏星程一下子抬起头来,"瞎说什么!"   杨悠明说:"你还年轻,你接触了多少人多少事,你知道——"   "别说了,"夏星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阴沉着脸,"你再说我生气了。"   杨悠明被他的手碰到伤口,痛得皱一皱眉,伸手握住夏星程手腕拉开,"面对你家人的愤怒我是最无能为力的,我看你给你哥跪下,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星程。"杨悠明说完这些话,用手抱住了夏星程的腰,他双臂使了很大的力气,将夏星程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夏星程也抱他,"我又不委屈,我哥吃软不吃硬,我一跪他就心软了,总比吵架动手要好得多。他们是我家人,我会处理好的,你只需要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就好了。"   杨悠明不说话,只把他越抱越紧。   过一会儿,夏星程稍微退开,看着他的脸说道:"你也没有不要脸,你脸那么好看,谁舍得不要。"   杨悠明微微笑了笑。   夏星程抬起手按着胸口,"我完了,你这个样子我都觉得帅,我没救了。"他说完,凑近了去吻杨悠明的嘴唇。   杨悠明张开嘴接纳他,在短暂的亲吻之后,他朝后面退去。   夏星程不依,追着他亲。   杨悠明捧住夏星程的脸,说:"星程、星程!"   夏星程嘴唇和眼睛都红红的湿润着,不明白地看他。   杨悠明说:"我脸会痛。"   夏星程问他:"亲嘴都痛?"   杨悠明点点头,"说话都有点痛。"   夏星程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都怪夏叶,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居然敢打你的脸!不知道你的脸有多值钱吗?"   杨悠明笑着问:"多值钱?"   "人类的宝藏好不好!" 第113章   夏星程后来又给方颖打电话。   方颖说他们这趟出来,除了来看夏星程,还想趁放假带叮叮咚咚出来旅游,所以暂时不会回去。而且她也劝说了夏叶,这几天就借住在夏星程的房子里,没有回去酒店。   夏星程对方颖说:"嫂子,过两天就三十了,你和我哥带叮叮咚咚过来我们这边一起过年吧。"   方颖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是杨悠明家里吗?"   夏星程说:"嗯,这也是明哥的意思。"   方颖稍微迟疑,之后说道:"我先问问你哥再答复你。"   本来夏星程说好今年过年和杨悠明一起去国外的,结果因为夏叶突然来了,杨悠明脸上又受了伤,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出门,等过完年夏星程父母回家了,他再自己回去。   于是杨悠明便问夏星程,要不要和他哥哥一家一起过年。   那天晚上,方颖给夏星程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有些赌气,她说:"你哥不来,我带着叮叮咚咚过来,让他自己一个人过年吧。"   夏星程猜测方颖和夏叶肯定又吵架了,他也拿他坏脾气的大哥无可奈何,只能说:"那我下午来接你们,到时候等我电话。"   年三十那天,夏星程开车去接方颖他们的时候,夏叶真的不肯出来,就方颖带着叮叮咚咚三个人上了车。   夏星程问道:"我哥在生气?"   方颖说:"别管他,他气他的,我们过我们的年。"   叮叮显得很兴奋,在车子里蹦,"我们要去过年啦!"   方颖一边按住他一边说道:"家里还有方便面,他不来今天晚饭就自己解决吧,真是惯的他!"   夏星程无奈地朝着车窗外面小区的高楼看一眼,调转方向盘开车离开。   回到家里,夏星程输密码开门的时候,方颖和叮叮咚咚都显得有些兴奋,方颖小声对夏星程说:“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明星家里。”   夏星程转过头来对方颖笑了笑,“家里挺简单的,也没什么装饰。”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那一瞬间叮叮便想要从夏星程脚边窜进去,方颖连忙抓住了叮叮羽绒服的小帽子,“不许跑!乖乖跟着妈妈!”   咚咚要拘谨许多,抓着方颖的衣摆,仰起头朝房子里张望。   夏星程把他们请进去。   杨悠明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迎接客人。他穿着宽松休闲的居家服,脚下踩着拖鞋,身上还围着围裙,看见方颖他们便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方颖一眼看过去,便觉得他脸上的伤实在有些可怕,其实这时候已经没那么肿了,但是颜色开始泛紫,牵扯到一边嘴角有些歪,一边眼睛也明显小了一圈。看到那么好看一张脸伤成这样,方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开口替夏叶向杨悠明道歉。   杨悠明摇了摇头,“不用在意这些,快进来坐。”   方颖领着叮叮咚咚进去客厅,咚咚还好,叮叮老是想要乱跑,她不得不一只手紧紧把人抓着,先在沙发上坐下来。   杨悠明陪方颖聊了两句,之后便去厨房将清洗好的水果送过来,除了饱满红亮的车厘子和草莓,还有一盘子小菠萝。   “哇!”叮叮感叹了一声,咚咚也跟着“哇”一声。   方颖带他们去卫生间洗手,洗了手才准他们拿水果吃。   杨悠明对方颖说:“星程在这里陪你们聊天,我去准备晚饭。”   方颖连忙说道:“麻烦你了。”   等杨悠明离开客厅去了厨房,方颖小声问夏星程:“家里都是杨悠明做饭?”   夏星程坐在方颖对面,拿起一个草莓,“我也不会啊。”   方颖看一眼厨房方向,说:“感觉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夏星程笑着说道:“不麻烦,我觉得明哥还挺高兴的,家里还没在过年的时候来那么多客人,他害怕今天超市会提前关门,昨天就去买菜和水果,昨晚还跟我商量今天要做什么菜。”   方颖听得笑了起来,她压低声音,凑近了问夏星程:“杨悠明是不是对你很好?”   夏星程还把刚才那颗草莓拿在手里,扯掉顶端的叶子,抑制不住脸上的微笑,“是啊。”   叮叮咚咚吃了一会儿水果,便开始在屋子里打闹,方颖想要阻止他们,夏星程说没事,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让他们玩,于是方颖也就没有再阻拦了。   咚咚跑去厨房,看见杨悠明正在切菜,站在他腿边踮着脚往菜板上张望。   杨悠明切的是煮熟的酱牛肉,他拿起一片,问咚咚:“要试试味道吗?”   咚咚腼腆地点一点头。   杨悠明弯下腰,把牛肉递到他嘴边。   咚咚张开小嘴咬住牛肉,全部吞进了嘴里。   杨悠明看他努力嚼着牛肉,问道:“好吃吗?”   咚咚羞涩地点点头。   杨悠明想要摸摸他的头,又想起手上还有油,于是只冲他笑着说道:“去外面和你哥哥一起玩,等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咚咚朝外面跑去,跑到厨房门口了,又抱着门框探头看了一会儿杨悠明,才转身跑掉。   到吃晚饭之前,夏叶给方颖打电话说他愿意过来一起吃晚饭了。   于是夏星程穿上外套,又开车跑了一趟去接夏叶。   夏叶站在小区门口,嘴里叼着烟,双手伸在衣服口袋里,拉着一张脸等他。   夏星程把车子停在他面前,按下车窗,打开车门锁,对他说:“上车!”   夏叶紧紧皱起眉,用力吸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才拉开夏星程的车门上车。   他一坐进车里,夏星程便对他说:“不要乱扔烟头,去捡起来。”   夏叶目光凶狠地看他两秒,长腿迈出车厢去捡起路边的烟头,跑了一小段距离丢进垃圾箱里,才又回来坐进车子里。   夏星程没有立即开车,坐在驾驶座看他把安全带系好,对他说:“今晚过年,大家开开心心吃饭,你要是去找麻烦的就别去了。”   夏叶冷哼一声,“我找什么麻烦?”   夏星程突然动了怒,说:“你把明哥脸打成什么样子了?”   夏叶说:“谁叫他动我弟弟的!”   夏星程狠狠瞪着他。   夏叶转开视线,过一会儿又说道:“男人那么在乎脸做什么?”   夏星程说:“你的脸能和他的脸相提并论吗?”   夏叶开始挽袖子,“信不信我揍你?”   夏星程不说话了,只埋怨地看着他。   夏叶被夏星程看了一会儿,受不了了,他默默地把袖子推下去,说:“怎么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夏星程还是不说话地看他。   夏叶无奈摇了摇头,“我不去惹麻烦,今天大家坐下来好好吃饭行了吧?”   夏星程开车带夏叶回去家里,这次他还没输密码开门,杨悠明已经听到动静过来打开了房门。   夏叶一看到杨悠明的脸,自己都愣了一下,转开头去没有说话。   杨悠明礼貌地笑了笑,“请进来坐吧。”   叮叮咚咚见到他们爸爸来了都很开心,方颖拉住夏叶低声说了他两句,夏叶没说什么,只是朝杨悠明和夏星程看去。   这时候饭桌上已经摆满了一桌菜,杨悠明招呼大家坐下来吃饭。夏星程伸手帮他解开后腰处围裙的绑带,把围裙从他头顶摘下来的时候,又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杨悠明没有躲,只握住夏星程的手,说:“不怎么痛了,别担心。”   夏叶冷眼看着,又记起自己来之前答应了夏星程不会惹事,便只能忍了下去,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吃饭。   那天晚上的年夜饭,虽然有个不高兴的夏叶,但是方颖一直在跟杨悠明和夏星程聊天,加上吵个不停的叮叮咚咚,仍是吃得非常热闹。   而且夏星程还陪着方颖喝了点酒。   吃完晚饭,夏星程给在南方过年的父母打了个电话,一家人轮流问候,连叮叮咚咚都拿着电话给爷爷奶奶问好,不过谁也没有提起杨悠明的事情。   后来,杨悠明把影音室的投影仪拿出来,一起在客厅看春节晚会,到十点多叮叮咚咚就困了,大家便都早早回房间休息。   方颖安置好叮叮咚咚,对坐在床边用手机发拜年信息的夏叶说:“我看你弟弟,要跟杨悠明分手很难了。”   夏叶抬起头来,皱眉说道:“他就是一时头脑发热。他才多大年龄,你看再过几年,杨悠明年纪越来越大了,他会不会跟他。”   方颖说:“你不看看杨悠明对他有多好。”   “多好?”夏叶不服气,“我们一家谁对他不好了?他将来找个媳妇儿,照样可以对他好。”   方颖听得有些不高兴,正要说话时,听到房间外面传来低声说话的声音,夏叶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走到房门边将门打开一条缝,偷偷朝外面看。   “你偷听你弟弟干嘛?”方颖在背后用力打他。   夏叶抓住方颖的手,“别闹,让我听听。”   外面客厅没有开灯,夏星程晚上酒喝得多,摸索着去厨房倒水喝,他打开厨房的灯,瞬间觉得有些刺眼,眯了眯眼睛之后开始找自己的杯子。   不一会儿杨悠明从房间里出来,跟着他进去厨房,手里拿着他常用的水杯,帮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回去房里喝吧,”杨悠明把杯子拿在手里,顺手关上了厨房的灯,朝外面走。   夏星程喝了酒有些兴奋,跑两步跳到杨悠明背上,用手臂抱着他肩膀。   杨悠明手里的杯子晃了一下,晃出来小半杯水,另一只手还是伸到身后托住夏星程的屁股。   夏星程在杨悠明脖子上亲一口,说:“新年快乐!”   杨悠明站在原地,问他:“还要喝水吗?”   夏星程点点头,“要喝。”   杨悠明对他说:“那你先下来。”   他们两个站在客厅,就靠在沙发椅背旁边,光线从他们敞开的房门照过来,能勉强看清两个人的轮廓。   夏叶站在门缝边上看着,方颖这时候也不打他了,安静地也凑过来看。   夏星程靠着沙发椅背站着,杨悠明站在他面前,举起手里的杯子送到他嘴边,看起来像是要喂他喝水。   可是当夏星程嘴唇凑近杯子边缘的时候,杨悠明握杯子的手又往后退去,夏星程看杨悠明脸上带着笑,显然是在逗他。   他说:“我要喝水。”   杨悠明把杯子举高一些,对他说:“那你把嘴张开。”   夏星程刻意张大了嘴唇,发出“啊”一声。   杨悠明在空中倾斜着杯子,控制手腕的力道从杯口倒下来细细一条水柱倒进夏星程嘴里。   夏星程喉结滑动着,努力把水咽下去,可是没吞两口,水就呛进了气管,他转开头用力咳嗽起来。   杨悠明立即把杯子拿开。   夏叶听到夏星程咳嗽,骂了句脏话一挽袖子就想要出去。   方颖立即拉住他:“干嘛呢你?”   夏叶压抑着声音,怒道:“他凭什么那样逗我弟弟?”   方颖说:“人家小两口情趣,你懂个屁!”   接着,便看见杨悠明吸走了夏星程唇边呛咳出来的水,夏星程抱着他的腰,追着他的嘴唇,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杨悠明低声问道:“怎么不要脸了?”   夏星程说:“抢我的水喝,快还给我。”他吻住杨悠明的唇。   杨悠明一手还拿着水杯,另一只手环抱住夏星程的腰,在黑暗中厮磨一会儿,他对夏星程说:“先回房间。”   夏星程搂着他说:“我要喝水。”   杨悠明又拿起杯子,这一回小心翼翼地喂他。   夏星程微微仰起头,嘴唇贴在玻璃杯子的边缘,喉结不断滑动着一口一口把剩下的半杯水全部喝完。   杨悠明把空杯子随手放在了不远处一个小柜子上,他回来夏星程身边,用手指擦他嘴角的水迹,说:“喝那么多水,我怕你睡一会儿又想上厕所。”   夏星程用力眨一下眼睛,说:“那我不起来了,尿床上。”   杨悠明笑了,“你听说过二十五岁了还有人尿床上的?”   夏星程抓着杨悠明的手,“那怎么办?”   杨悠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抱你去尿。”   夏星程呼吸急促地抱着杨悠明,过一会儿说道:“我现在就想尿尿了。”   杨悠明一弯腰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说:“走。”接着便朝房间方向走去。   夏叶动作很轻地关上房门。   方颖与他对视一会儿,突然开始抬手打他。   夏叶被打得莫名其妙,一边抬手挡一边后退,说话声音不敢大了怕吵醒儿子,“你打我干什么?”   方颖打了他好几下才停手,说:“你这个人除了脸长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   夏叶还一脸茫然,方颖已经转身朝床边走去了。 第114章   大年初一,方颖起床的时候夏叶和一对双胞胎儿子都还在酣睡,她穿上衣服从卧室出来,看见杨悠明一个人穿着件黑色背心,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正仰头喝水。   他头发和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看起来应该是刚刚锻炼结束。   方颖看一眼他手臂的肌肉,大方地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   杨悠明站了起来,笑着说道:“起这么早?”   方颖说:“习惯了,在家里也起得早,没事让我睡觉反而还睡不着,你也起那么早?”   杨悠明点点头,“天亮就醒了,习惯每天早上起来运动一下,然后等星程睡够了起床给他做早饭。”   方颖微微笑着说:“星程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   有汗水沿着杨悠明的脸颊滴落下来,他抬手拨一下汗湿的头发,对方颖说:“你稍微休息一下,等我洗了澡就可以准备吃早饭了。”   夏叶睡醒的时候,发现方颖已经没在房里了,他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一会儿愣,才翻身起床,抓起丢在床头柜上的衣服和裤子穿到身上。   他头发乱糟糟地打开房门出来,听见饭厅有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过去,走近了才看到方颖和杨悠明坐在饭桌旁边正在吃早饭。   夏叶走过去拉开椅子想坐下,方颖对他说道:“先去洗脸刷牙,头发也梳一梳。”夏叶看她一眼,站起来朝卫生间走去。   方颖对杨悠明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在家里习惯了,不爱收拾。”   杨悠明背靠着椅背,笑着说道:“就当这里跟自己家一样,没关系的。”   早饭也是杨悠明做的,夏星程早上喜欢吃面食,平时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杨悠明常常给夏星程煮面再加上一个鸡蛋,今天考虑到客人多,杨悠明还煮了粥,蒸了包子,热了牛奶。   方颖面前就放了一碗粥,味道淡淡的咸,里面有鸡丝和小葱,她喝一口粥,舔了舔嘴唇,心里有些话想要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还是轻声说道:“明哥,你比星程大了十三岁是吧?”   杨悠明一只手腕搭在桌面上,旁边是一碗牛奶,他听到方颖的问题,只是淡淡点了下头,“是。”   方颖深吸一口气,说:“如果我们都不站在星程的角度考虑,而是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你觉得再过十年、二十年,能保证星程还是在你身边吗?”   杨悠明没有回答,可他神态是平静的,没有因为方颖的问题而生气。   方颖用勺子搅动碗里的粥,“对不起。”   杨悠明这时才开口说道:“没关系,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但我相信星程也相信我自己,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   夏叶刷牙洗脸从卫生间出来,刚好听到杨悠明这句话,他刚刚睡醒不久,大脑还不怎么清醒,也没有冒火,就有点恍惚。   他走到餐桌旁边坐下来,伸手拿了个包子,对杨悠明说:“他是我弟弟,我比你了解他,他没有定性的,别说十年二十年,说不定明年他就变心了。你不是也离过婚吗?哪来的什么永远不变的爱情啊。”   方颖从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生气道:“没有永远不变的爱情,那你明年是不是也要变?”   夏叶包子都咬了一口,嚼两口迅速咽下去,“我们一样吗?我们孩子都多大了?多少正常家庭没有孩子都得离婚,何况两个男的?”   他声音有点大,刚刚说完,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是夏星程踩着拖鞋的脚步声。   方颖用力瞪夏叶一眼,知道夏星程肯定听到了夏叶刚才的话。   夏星程也是刚起床,身上连睡衣都没换,他睡眼朦胧的,走近了也不看夏叶,只走到杨悠明面前,弯腰坐到他腿上抱着他的脖子说:“我要吃面。”   夏叶狠狠皱起眉头,忍住把夏星程拉起来的冲动。   杨悠明抬手搂住他的腰,说:“好,昨晚还有剩下的牛肉,我但会儿给你切小了放进碗里。”   夏星程笑着说好。   杨悠明扶着他站起来,自己去了厨房。   夏星程转身在杨悠明刚才的座位上坐下来,瞬间变了脸色,抬起手指了指夏叶,压低声音说道:“我警告过你了。”   夏叶把筷子往餐桌上重重一放。   夏星程身体朝前倾,手臂趴在桌面上,低声说道:“你根本就搞错了,不是他不能没有我,是我不能没有他,你要是继续跟明哥说这种话,我过完年就去结扎,我不需要小孩。”   夏叶顿时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星程。   方颖连忙开口劝道:“都冷静点,今天大年初一,说这些做什么。”   夏星程说:“我认真的,反正已经有了叮叮咚咚,我跟明哥也不可能有孩子,我不想他对我没有信心。”   夏叶呼吸沉重,他问夏星程:“是不是没得商量了?”   夏星程对他说:“我跪都跪过了,你说呢?”   方颖伸手按在夏叶手上,害怕他发脾气,努力想要劝他算了。   夏叶最终也没有爆发,他说:“我是为了你好。”   夏星程回答他说:“我自己才知道什么是好。”说完,他把睡衣领口稍微拉下来一些,给他们看他的纹身,说:“刻在肉里了,放不下的。”   这时候,杨悠明在厨房里叫了夏星程一声,夏星程立即转头,脆生生应道:“明哥,我来了。”说完,起身朝厨房走去。   夏叶抬起手捂住了脸,他颓丧地说道:“老婆,怎么办啊?”   方颖的手按在他肩膀上,不停安抚他的情绪,“你是他哥哥,又不是爸爸,再说了,他那么大年龄了,爸爸也管不了这事儿,能说的都说了,就算了吧。”   夏叶说:“我怕他吃亏。”   方颖叹一口气,“那也没办法的事,你现在别去逼他,说不定过一两年他也就淡了,你把他逼急了,我怕他真去做点什么,想挽回也挽回不了。”   夏叶把手从脸上拿开,看向方颖。   方颖笑了,问他:“还要不要再吃一个包子?”   夏叶一家是在年初二那天回去的,杨悠明留他们多玩几天,可是方颖说自己娘家还是有些亲戚需要走动,他们趁着年前人少,带叮叮咚咚把北京的景点都玩了一遍,现在该回去了。   走的时候,夏星程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夏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一安静,夏星程反而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车子停在机场航站楼的时候,方颖带着叮叮咚咚先下车,夏星程对还留在车子里的夏叶说:“等爸妈回去了我就回家。”   夏叶问他:“你要带杨悠明一起来吗?”   夏星程说:“明哥不去。”   夏叶只是“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又说道:“别告诉爸妈了。”   夏星程轻声说道:“明哥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以后再说。”毕竟夏星程现在还年轻,这一关不管什么时候过都不会容易,那不如再往后推一推,毕竟时代在不断发展变化,人的观念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转变,重要的永远不是跟什么人在一起,而是幸福就好。   夏叶要拉开门下车。   夏星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夏叶停下动作回头看他,“你不是觉得你做的对吗?”   夏星程说:“我没有觉得对不起自己,我就觉得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   夏叶有些怔忪。   夏星程声音很委屈:“大哥,你抱抱我吧。”   夏叶看着他。   夏星程说道:“我和明哥走到现在很不容易,我不想和家人为了我感情的事情再争吵,我希望家人永远站在我身后。”   夏叶声音冷硬地说道:“我还要怎么站在你身后?”说完,他转过身便要下车。   夏星程失望地低下头。   夏叶一条腿都已经迈下车了,突然又转回身来,冲夏星程张开手臂,气愤地说道:“来来来,抱抱抱。”   夏星程诧异地抬头看他。   夏叶朝他靠近,两只手臂把他用力圈进自己怀里,手掌使劲拍他后背,“要是杨悠明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下次信不信我能把他牙打掉。”   夏星程抱紧了夏叶,说:“不会的,他爱我。”说完,他又说了一句:“我也爱你们。”   夏叶看到有交警过来催促了,一把将夏星程推开,不耐烦地说道:“快走了快走了!”说完,他已经站在了车门外,一扬手将车门重重关上。   夏星程看了他一会儿,换档准备发动汽车。   夏叶突然又敲了敲车窗。   夏星程把车窗按下去,听到夏叶说道:“记得回家啊。”   “好,”夏星程抬起手揉一揉发红的眼睛,再微笑着对他点头。   回去的路上,夏星程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冷风吹进来可以令他头脑清晰一点。他一直很庆幸有夏叶这么一个哥哥,从小到大都照顾他、宠着他,明明那么生气,最后还是愿意站在他这边。   相比起方渐远,他已经幸运了太多。   他知道以后总有一天要面对父母,可是家里还有夏叶和方颖这样的哥哥嫂子,他们能够理解他,成为他与父母之间的缓冲,到那时他身上的压力可以轻松很多很多。   夏星程自言自语说道:“你真的太幸福了。”说完,他眨了一下眼睛,被泪水模糊的视野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过完年了,夏星程抽一个星期时间回去老家,再回来时,何征那边新电影《陷阱》的剧本已经出来了,杨悠明在长时间的休息之后,还是决定和何征合作,接拍了他的新电影。   相比起来,夏星程要不要接受何征的邀约出演电影,这个决定就显得十分艰难了。   《陷阱》这部电影是一部剧情片,两个重要的男性角色之间没有感情戏,而且故事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女性角色。何征想要请夏星程演的是一个青年检察官的角色,对夏星程来说很有挑战性。   有很多导演都有习惯合作的演员,他们不介意在不同的作品里重复合作,也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但是夏星程和杨悠明毕竟不同,《渐远》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散,追逐他们的粉丝依然很疯狂,网络上各种各样的传闻在蔓延。   对杨悠明来说,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他都可以不理,只需要专注演戏,但是夏星程还不行,他远远没有到达杨悠明的地步,不能完全摆脱偶像明星的定位,只将自己定义为演员。   为了这件事情,黄继辛和蔡美婷都讨论商量过很多次。   最后杨悠明说了一句话,他问夏星程:“你有没有信心让进电影院的观众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部电影,而不是放在我们两个过去演过的角色和关系上?”   夏星程用力一拍桌子,“赌上我的未来,我演了!” 第115章   电影《陷阱》的几位主要演员在网上陆续公布,何征、杨悠明、夏星程再次合作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网上舆论沸沸扬扬。   夏星程让自己不要去关注那些,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对他拍戏没有帮助,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需要静下心来沉浸入角色里。   唯一令他感到在意的,不是网友对于他和杨悠明再次合作电影有什么反响,而是主演名单中出现的一个许多人都不熟悉的名字。   那是《陷阱》中最重要的一个女性角色,演员名字是凌嘉玥。   凌嘉玥是任予昌的外孙女,任镜元的表妹,她外公和表哥名气都不小,可她还没有正式出道,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在影视作品里露脸。   夏星程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在任予昌家里初次见到凌嘉玥时,凌嘉玥对杨悠明异乎寻常的关注。   杨悠明倒是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在电影开拍前一个月,何征要求杨悠明和夏星程分开一段时间,他希望让两个人之间产生一点距离感。而且这段时间何征让夏星程去接触真正的检察官工作,让他熟悉他们的职业状态,可以提前进入角色。   分开之前,夏星程在床上缠了杨悠明两天。   后来他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只觉得房间里光线昏暗,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   身旁床垫有动静传来,夏星程转头看见杨悠明正要下床,翻身过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嗓子沙哑着说道:"不许走。"   杨悠明只好躺了回去,抚摸着夏星程手背问他:"不饿吗?"   夏星程身体朝他靠过去,感觉到前胸紧贴着他温热的后背,才把脸埋在他后颈深吸一口气,说:"不饿,等会儿喊外卖,你别走。"   他说完,又闭上眼睛,抱住杨悠明的那只手在他结实的小腹摸索着。   杨悠明没有再坚持起床,只静静陪他在床上躺着。   夏星程很舍不得分开,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都很不舍。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年轻还不定性,也许过两年就对这段感情厌倦了,可是只有他自己明白,比起杨悠明,他甚至还要不安,他怕年近四十的杨悠明突然想要孩子了就会选择舍弃他。他就连看到咚咚喜欢和杨悠明亲近都感到不安,害怕杨悠明会喜欢上咚咚,因为产生想要孩子的念头。   他希望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彼此。   可是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他们还是必须为了工作短暂地分开。   所以当夏星程再见到杨悠明的时候,就是电影《陷阱》正式开始拍摄的时候。   夏星程扮演的青年检察官韩柏含,政法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父亲是市公安局局长,母亲是已经退居二线的法官,他毕业之后就进入检察系统工作,今年二十九岁,已经是一名员额检察官。   角色年龄比夏星程的实际年龄还要大,而且性格严肃正派,跟夏星程本人性格出入不小。   但是夏星程定妆的造型让何征十分满意,他穿上黑色的检察官制服,白衬衣的扣子扣到最高一颗,领口是红色的领带,脚底下穿一双光亮的黑色皮鞋。头发往上梳,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站立的时候挺直脊背,神情严肃带着些固执。   这时候的夏星程已经不再是拍摄《渐远》时候少年般的清瘦,往上梳的头发让他更显得成熟,有了青年的挺拔气质。   何征一边抽烟,一边对夏星程说:"其实比起杨悠明,我更喜欢你的外形。"   夏星程离开镜头就恢复了原型,在何征身边蹲下来,对他的话表示不满,"明哥那么好看。"   何征说:"就是太好看了,现实生活中有几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的,容易叫人出戏,你这种脸演戏就够用了,他还得靠演技抓着观众的心,不让人转移注意力。"   夏星程用手捧着脸,"我真不知道你夸我还是骂我。"   何征笑了一声,"挺好的,我喜欢你这样的。"   夏星程回想小说原著里的人物形象,问何征:"何导,那你觉得明哥适合孙耀这个角色吗?"   何征回答他道:"不考虑外形和年龄这些因素,没什么角色是他不适合的,只要想演,至于外形,再琢磨一下我觉得也没问题。"   那时候夏星程还没见到杨悠明,等正式拍摄的第一天,他见到杨悠明的时候,才意识到何征说再琢磨一下是什么意思。   杨悠明黑了也瘦了,脸颊都凹陷下去,只一双眼睛依然明亮。   他们是直接在片场见面的,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工作人员,夏星程看到杨悠明的瞬间便睁大了眼睛,他有点愣。   杨悠明穿着等会儿拍摄的服装,正跟道具人员说话,他听到有人招呼夏星程,抬起头朝他看去,露出一个惯常的温和的微笑。   夏星程很想跟他说说话,但是想说的太多,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一句是能说得出口的。   而且何征也不想留给他们交谈的时间,就要他们维持着状态直接开始拍摄。   摄影棚内在灯光的作用下温度很高,夏星程扮演的韩柏含穿着扣得严严实实的检察制服,坐在木头椅子上。   前面是看守所审讯室的木头长桌,粗糙老旧痕迹斑驳,长桌后面便是铁栏杆,将内外完全分隔起来,韩柏含坐在外面,里面的木头椅子上现在还空着。   韩柏含左侧是软包的白色墙壁,已经开始发黄,上面有手指印还有签字笔划过的痕迹,他右侧坐着他的助理小卫,这时候正在抖着腿用手机打游戏。   从审讯室内侧的铁门后面传来了拖着铁链子的脚步声。   韩柏含微微抬起下颌,朝着铁门看去。小卫连忙关掉了游戏,低头整理桌面的文书。   铁门咔嚓一声从内侧打开了门锁,一个警察探头问道:"什么名字?"   小卫大声应道:"孙耀!"   警察退了回去,他说:"你,进去!"   接着,便见到一个穿着囚服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他手脚都戴着镣铐,行动缓慢,在讯问室中间的木头椅子上坐下来,让警察把手铐和座椅上的手铐铐在一起。   然后警察退了出去,关上内侧的铁门,又是咔哒一声落了锁。   韩柏含打量对面的男人,发现他虽然骨架高大但是瘦,皮肤不算很黑但是十分暗淡,他的脸颊是凹陷的,眼睛与韩柏含对视却没有神采,偶尔闭一闭眼睛,显得十分疲惫。   韩柏含靠在椅背上,坐得很端正,双臂抱在胸前,垂下目光语气平稳,程序化地说道:"我们是崇丰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人员,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应当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与案件无关的问题可以拒绝回答,听清楚了吗?"   男人很轻地"嗯"一声,嗓子低沉暗哑。   小卫正在拿笔记录,这时候突然提高了声音喝道:"问你听清楚了吗?"   男人闻言看向韩柏含,提高了声音,语气倒是没什么起伏,回答道:"听清楚了。"   韩柏含没有急于开口说话,他伸出一只手翻看桌上的案卷。   男人手上的镣铐突然发出"哗哗"的响动,他喊:"检察官。"   韩柏含朝他看去。   男人呼吸很沉重,他问道:"请问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小卫吼他:"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啊?"   男人并不畏惧,他直直盯着韩柏含:"我只想知道我女儿怎么样了?求求你们告诉我。"   韩柏含问他:"你委托律师了吗?"   男人缓缓摇头。   韩柏含对他说道:"现在你先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你女儿的事等会儿再说。"   男人舔舔干涸的嘴唇,再点一点头。   韩柏含缓缓开口:"名字?"   男人说:"孙耀。"   "出生日期?"   "1977年,5月15日。"   "工作?"   "现在已经没有了,"孙耀很冷静,或者不该说冷静,应该说麻木更合适,"以前是个电工。"   "电工?"韩柏含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孙耀闭着嘴唇,"嗯"一声,喉结颤动一下。   韩柏含说:"你把案发经过再说一遍。"   孙耀胸口剧烈起伏一下,说:"十七号那天下午,我跟平时一样按时下班,回去家里给我女儿准备晚饭……"   第一天的拍摄比夏星程预想的还要顺利。   何征担心的是他们能不能顺利入戏的问题,但是一旦面对摄像机镜头,夏星程发现杨悠明就不是杨悠明了,他可以是余海阳也可以是孙耀,可以是任何一个他想要成为的人,除了杨悠明。   夏星程觉得何征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拍摄刚结束的瞬间,杨悠明维持着坐在审讯椅子的动作,用属于孙耀的眼神看夏星程。   孙耀是个很复杂的角色,他一出场就饱经生活的挫折,被关押在看守所等待审判。当你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会觉得他的双眼被生活磨砺得失去了神采,可是当时间慢慢推移,你细看那双眼睛也不全是麻木不仁,而是藏着些细小的尖锐的东西在里面,就像是混在沙子里面的碎石,狠狠一把捏上去割伤的只是自己的手。   杨悠明与夏星程对视,两个人都没动,仿佛都沉浸在角色里没有出来。   这时候工作人员来给杨悠明取下他手上的道具手铐,杨悠明低头去看手铐,再抬起头来时眼神就变了,一瞬间尖石化作大海,沉静而包容,他冲夏星程笑了笑,做口型说了句话没发出声音。   后来夏星程才反应过来,杨悠明跟他说:"你很好看。"   跟穿西装打领带还不完全相同,穿着制服的夏星程看起来正义凛然,不可侵犯。   夏星程于是也笑了,低下头偷偷笑的,心痒难耐。 第116章   何征对夏星程的表演评价很高,说从《渐远》到现在,他有了很大的进步。   夏星程以前以为自己是天生有演技的,还在他拍偶像剧那些日子里,随便拍一拍也有人夸赞他演技不错。一直到后来他开始和真正厉害的人合作拍电影,才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天赋的演技,他的表演是拙劣而浮夸的,只是被那些更加拙劣的演技衬托出来显得还不错。他的演技全部都是后来一步步踏踏实实磨练出来的。   从他遇到杨悠明开始,是杨悠明教会他如何进入角色,也是杨悠明教会他如何抽离角色。   后来没有杨悠明在身边,他也在每一段表演中持续不断地摸索,不让表演只是浮于表面,而是深入内心。   在今后他也许再也不会经历一次完完全全把自己活成一个角色,可是他仍可以在每次表演中全心投入到一个角色,不断磨砺,不断成长。   他很幸运遇到了合适的机会,合适的人。   晚上,夏星程穿着一身睡衣去敲杨悠明的房间门。   房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夏星程看到杨悠明同样是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睡衣,袖子微微挽起,手搭在门锁上。   看到是他,杨悠明侧身让他进来,然后再关上房门。   夏星程等到门一关上,就贴着杨悠明的身体把他压到了墙边上。   杨悠明微微笑着问他:"怎么了?"   夏星程没说话,他凑近了杨悠明闻到他身上有沐浴露的香味,应该是刚刚洗了澡,发梢也还微微有些湿润。   杨悠明除了黑了瘦了,头发也剪短了一些,大概是角色气质的影响,看起来比过去显出些更强悍的男人气息来。   夏星程莫名心动,抓住杨悠明的手把他拉到里面房间,一把推到了床上。   杨悠明仰倒在床上,用手肘支撑着身体稍微抬起上身,好笑地对夏星程说道:"这么热情吗?"   夏星程没说话,他直接分开双腿跨坐到了杨悠明身上,把杨悠明的双手压在两边,低头细细打量他。   当他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杨悠明的瘦并不是病态的消瘦,而是常干体力活那种男人的精瘦,他的肩膀脖子都能看到皮肤下紧实的肌肉,与孙耀这个角色的状态十分符合。   孙耀是个电工,在一家大企业的物业管理公司工作,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常年做体力劳动的身体敏捷有力,能用一只手臂勒死一个青年男人。   夏星程弯着腰,目光在杨悠明身上流连,宽松的睡衣领口掉下来,露出一小块白皙的胸膛。   杨悠明一动不动,也在看他。   夏星程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松开按住杨悠明手腕的手,坐直了身体,他在睡裤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罐子,手指扣着盖子一拧将盖子拧开。   杨悠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他问:"是什么?"   夏星程不回答,他把盖子放到一边,手指在罐子里挖出来一小块面霜一样的东西,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给杨悠明抹到脸上。   杨悠明皱一皱眉,问他:"到底是什么?"   夏星程神情专注,手指沿着杨悠明眉梢眼角细细抹开,回答道:"面膜。"   杨悠明不说话了,只看着他。   夏星程又从罐子里挖了些面膜,给杨悠明整张脸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抹上,一边抹一边说道:"美白面膜,花花说这个效果好。"   杨悠明问他:"花花的?"   夏星程摇摇头,"我的,花花说她用不起这么贵的。"说完,他把罐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味道挺好闻的。"   "星程,"杨悠明眼里带着笑意看他,"我为了角色晒黑的。"   夏星程说:"我知道啊。这又不是仙丹,估计没那么快起作用吧,等你拍完了就白回来了。"   杨悠明嘴角上扬,没有说话。   夏星程把半透明的白色面膜给杨悠明涂满了整张脸,还不甘心的,要继续涂他的脖子。   杨悠明抬起手来阻止他,"可以了。"   夏星程这才停下来,把面膜的盖子盖回去,探身在床头柜上抽一张纸巾擦手,对杨悠明说:"要在脸上停十五分钟。"   杨悠明点点头。   夏星程低头看他,把手指插进了他头发里,贴着温热的头皮抚摸,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吻他的嘴唇。   他们分开一个月了,激情像是流淌的岩浆,带着吞噬一切的温度席卷而来,刚开始夏星程还害怕会蹭到面膜,后来也顾不上了,他感觉到嘴里吃到些黏黏的苦苦的东西,来不及吐出来也来不及咽下去,大多送进了杨悠明的嘴里。   杨悠明手掐着他挺翘的臀,手指往上捉到睡裤的裤腰边缘,连里面那层一起用力往下一拉,然后翻身将夏星程压在了身下。   夏星程衣襟已经松散开来,杨悠明很小心没在他脖子上留痕迹,细长有力的双手只用力掐那些藏在衣服下面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揉得夏星程痛了他仿佛才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占有。   杨悠明掀过旁边的被子将他们两个盖在里面。   夏星程努力展开身体迎接他。   安静的房间里从窸窸窣窣的响动变成大床晃动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剧烈而压抑的喘息声。   那些动静过了很久才停下来,杨悠明俯身趴在夏星程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他手臂都掐出了痕迹,仍是舍不得放开,一下下吻他汗湿的额头。   夏星程双腿放下来时已经酸软无力,他抬手摸了一下杨悠明的脸,说:"我的面膜。"   面膜蹭了一半在夏星程的脸上,蹭了一半在被子上。   杨悠明声音沉沉的,带着些慵懒,"我给你买。"   夏星程笑了,"那你得天天用,拍完戏要白回来。"   杨悠明用鼻尖磨蹭他的脸,"你说了算。"   夏星程也是男人,他怀疑这时候不管自己提什么要求,杨悠明一定都会答应他。   春天的南方,气温不冷不热,两人盖着一床薄被正合适。情事过后也懒懒不想起来,夏星程抱着杨悠明的腰,说前段时间在检察院的见闻。   杨悠明略显粗糙的掌心抚摸他柔韧的肩膀,语气仿佛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穿制服很好看。"   夏星程笑着看他,"多好看?"   杨悠明说:"好看得让人想——"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那敲门声不急,响了几下就停了。   杨悠明朝外面看一眼。   夏星程掀开被子,打算先把衣服穿上,杨悠明按住他的手,说:"不用起来,我去看看。"   说完,他伸手拿起丢在床尾的睡衣过来,不慌不忙地穿在身上,然后踩着拖鞋朝外面走去。   夏星程只能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说话的声音,他心里好奇,想要下床去看看,又害怕被人看到他在杨悠明的房间里。   过了一会儿,杨悠明关上门回来,手里拿着个小盒子,顺手放在了电视柜上。   "什么人?"夏星程问他。   杨悠明在床边坐下来,说:"是凌嘉玥,替她外公给我带了点茶叶过来。"   夏星程不说话了,只看着他。   杨悠明抬起手,按在夏星程后颈,"怎么了?"   夏星程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什么。"说完,他在凌乱的床铺上找到他的那罐面膜,跨坐在杨悠明身上坚持要继续给他敷面膜。   穿着检察制服很好看的韩柏含检察官换了一身便装,长牛仔裤、短风衣,依然英俊利落,去社区医院看望孙耀的女儿孙珣燕。   他一只手推开那间单人病房的门,看见房间正中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这时已经是下午,这间病房的窗户是朝西的,下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正洒在病床上,将白色的被子染成了橙黄。   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十七八岁年纪,虽然闭着眼睛,也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张乖巧漂亮的脸,眼睫毛很长,在苍白的下眼睑投下一道阴影。   韩柏含慢慢走进去,一直走到床尾,他弯下腰去看挂在上面的病人名牌,姓名那一栏写着:孙珣燕,年龄一栏写着:17岁,诊断一栏是空着的。   女孩在呼吸,很轻也很缓慢,但是能清楚看到薄被下她胸廓起伏的弧度,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可是这一觉睡得太久,大概快要两年了。   韩柏含双手伸进裤子口袋里,看着孙珣燕的脸,有一瞬间他想,如果这是他的女儿,他也会像孙耀一样,杀了那个畜生。但是这个想法太危险了,出现在韩柏含脑袋里是尤其不合适的,于是他拒绝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这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韩柏含抬起头看过去,见到进来的人是个医生。   矮个子的女医生问他:“你是她亲人吗?”   韩柏含说道:“我不是。”   “哦,”女医生似乎很失望,走到床边看了一下,说,“不知道她爸爸还能不能出来了。”   韩柏含问道:“没有护工照顾她吗?应该有援助机构为她捐款吧。”   女医生说:“护工哪里照顾得仔细,你看她状态不错,全部是靠她爸爸一直把她照顾得很细致,如果她爸爸以后出不来,那这孩子就可怜了。”   韩柏含的目光又落到孙珣燕的脸上,静静看了很久。   这场戏拍摄一结束,躺在床上的少女就立即坐了起来,笑嘻嘻地和夏星程说话。夏星程也笑着和她交谈两句,便转头去看在一旁等待拍下一幕戏的杨悠明。   杨悠明手里拿着剧本,站在他面前的是同样拿着剧本的凌嘉玥,他们两个应该是在对戏。   夏星程看了他们一会儿,走到何征身边,跟他一起看监视器里的回放。   何征手里卷一个纸筒,给夏星程指着监视器,说:“你看这个特写。”他说完,本来是想要夏星程发表意见,却没得到他的回应,于是转头去看他,发现他还注意力根本没在监视器上,而是抬头在看杨悠明。何征于是抄起手上的纸筒就在夏星程头上打了一下。   “唉哟!”夏星程被打得叫了一声,不痛,就是吓了一跳。   何征说:“你给我集中注意力!”   夏星程摸了摸被他打到的地方,“我拍戏的时候是集中注意力的啊。”   何征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都在哪里过夜的!”   夏星程只是说道:“我们不会影响拍戏的。”   何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支烟叼在嘴上,没有急着点燃,他也看了一会儿杨悠明的方向,对夏星程说:“放心吧,杨悠明不会出轨的。”   夏星程有些诧异何征会说这些话,他轻声说道:“我又不担心。”   何征坐在小凳子上,伸手把裤脚往上拉了拉,似乎有些感慨,叹一口气说道:“杨悠明能喜欢上一个人已经不容易,下决心跟一个人在一起更不容易,你这辈子都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夏星程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问道:“你不反对我们啦?”   何征有些怔忡地说道:“我想反对的本来就不是你们。”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算了,不说这些了。”   夏星程觉得何征怕是想起了自己的什么事情,但是何征不愿意说,他也就从来不问。   “何导,为什么是凌嘉玥呢?”夏星程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时候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她外公吗?”   何征嗤笑一声,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看着夏星程说道:“你觉得我当初为什么要找你来演方渐远?”说完,他又继续说道:“因为这小姑娘演技非常好。” 第117章   凌嘉玥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名字叫做舒莬的女孩,年龄与孙耀的女儿孙珣燕差不多大,还是个高中生。   整部电影里,凌嘉玥几乎都没化妆,长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辫在脑后,穿一身蓝色的运动校服,镜头里清纯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不食人间烟火,这句话过去常常被人拿来形容袁浅。凌嘉玥和袁浅五官并不相似,但那种清丽脱俗的美却是共通的。   可是当夏星程看到镜头里的凌嘉玥时,又意识到她和袁浅完全不同。   袁浅性格开朗活泼,到了镜头下面却平淡木讷;凌嘉玥本性腼腆乖巧,镜头下面则灵动自然,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天赋演技。   电影里韩柏含第一次见到舒莬,是从孙珣燕的病房出来,走到社区医院外面的小花园时,看见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发呆。   那时候韩柏含只是看了她一眼,发现她长得少见的漂亮,之后仍是头也不回地朝街边的停车场走去。   这场是放在后面拍摄的外景戏。这部电影有很多外景戏,故事的进度被拍摄计划切得七零八落,情绪不断起伏变化,需要演员的自我调节。   夏星程的剧本被他的汗水浸湿,又被风吹干,纸面凹凸不平,上面那些被他用笔留下的记号也常常被汗水晕开,染出一小团黑色。   他穿着一身制服,坐在办公桌后面,悬在头顶的是收音话筒,正面和侧面是对准他拍摄的两个机位的摄像机,还有明亮的灯光打在身上,时间稍长便能热出一脸汗水来。   在拍摄现场的除了导演和工作人员,还有这场戏并没有戏份的杨悠明。杨悠明坐在何征身边,两个人正低声说话。   从夏星程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见杨悠明的正脸,无论看多久都不会腻。   何征抬起头看见夏星程的目光,沉下声音喊道:"你做好准备。"   夏星程收回视线,落到面前办公桌上面的一摞卷宗上。   这是一幕没有台词的戏,韩柏含一个人坐在办公桌旁思考,所有的情绪都反应在他的细微表情上。   夏星程清空了大脑,暂时将杨悠明驱逐出去,开始回想整个案件。   事情差不多发生在两个月前,17号那天晚上,孙耀像往常那样给昏迷在床的女儿孙珣燕刷了牙擦了脸,关上小房间的灯出来,走进旁边稍大一些的卧室。   他并没有立即睡着,而是看了一会儿电视,关电视的时间差不多在十点半。整个房间安静下来,陷入一片灰寂的黑暗中。   孙耀的房子是租住的,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住二楼,房子只有五十多平米,两室一厅。房子有一些很古旧的装修,木头包才都已经磨掉了漆露出本来的颜色。   小区太老了,是原来一个老工厂的家属院,工厂倒闭已经快二十年,这个院子迟迟没有拆迁,原本的居民已经搬走,住在里面的大多是经济拮据的租户。小区没有物业也没有保安,一道大铁门常年敞开着,看门的大爷因为没人缴纳管理费也早就走了。   孙耀关了电视很快就睡着了,他每天都要早起,给女儿翻个身,通过胃管鼻饲喂她吃早饭,还要为她处理排泄物。然后他去距离租屋很近的公司上班,因为情况特殊,公司同意他每天回家几趟,为他女儿翻身清洁和准备午饭,但是他必须二十四小时保持手机畅通待岗,随时回去公司处理紧急情况,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周七天,没有一秒钟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天晚上,孙耀刚刚睡着不久就被隔壁房间传来的轻微动静惊醒了,他皱起眉头,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下床,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走出房间,他看到隔壁的卧室门关上了。   这个家里从来不会关卧室门。   孙耀返身回去拿起一根防身的木头棍子,走到女儿卧室的房门前,伸手拧了一下门锁没拧动,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老旧破烂的门锁根本经不住他这一脚力道,房门应声而开,携着力道重重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孙耀已经看见房间里床边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弯腰在脱他女儿身上的睡裙。   烧心的怒火一瞬间吞噬了孙耀,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举起木棍就去敲那个人。   床边的人听到动静,敏捷地躲闪,让孙耀这一棍子敲了个空,同时孙耀也在朦胧中看到那人的面部轮廓,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孙耀一棍子敲空之后,便注意到床上女儿的睡裙被完全掀了起来,露出尚且稚嫩的身体,他大脑空白,下意识就伸手去把女儿的裙子拉下来。   却没料到,那个年轻男人趁机抢走了他手里的木棍,举过头顶接二连三击打在孙耀的身上。   孙耀被打得退后两步,咬紧牙承受着棒打,冲过去抢那木棍,木棍被两个人同时握在手里争抢,孙耀用手臂勒住了那人的脖子,直到他被勒得背过气,抓木棍的手也松了力道。这时,孙耀抢走木棍丢开,也松开了那个男人。   男人仿佛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倒在床边,孙耀转头去看床上的女儿,没想到那个男人在那瞬间又捡起了木棍,这一回却是想要一棍子朝昏迷的孙珣燕头上打去。   孙耀抬起左手臂挡住了那一棍子,再一次用右手臂勒住那个男人的脖子,这回他害怕他还有力气起来,于是勒的时间长了一点,等到他松开手,那个男人软倒在地,已经没了气息。   后来孙耀自己报了警。   这是整个案件的全过程,但是,每一个细节都是从孙耀嘴里说出来的,现场除了嫌疑犯和被害人,只有一个昏迷了一年多的少女,再没有别的目击证人。   被孙耀勒死的那个人名字叫曹宇祥,刚满十九岁。按照孙耀的供述,曹宇祥应该是翻窗户直接进去了孙珣燕的房间,因为大门是防盗门,一整晚都紧锁着没有撬锁的痕迹。现勘证实,紧邻着孙珣燕房间窗户的楼梯间窗口有曹宇祥的鞋印,他应该就是从那里翻过去的。   曹宇祥在深夜里翻窗进入孙耀家里,意图强奸孙耀昏迷在床的女儿孙珣燕,被孙耀发现后两人打斗中,孙耀失手将曹宇祥勒死。   孙耀的行为听起来符合正当防卫,但是在批捕阶段就在检察院内部产生分歧的原因是:他是把人勒死的。在勒死的过程中,曹宇祥必然会先因为缺氧而失去意识,已经不再具备反抗和继续作案的能力,而孙耀仍然没有收手,就有了防卫过当甚至是故意杀人的嫌疑了。   韩柏含对于案件的思虑全部反应在了夏星程的面部特写上,他神情严肃,眉头微微皱起,一只手搭在办公桌边缘翻看案卷,正翻到被害人曹宇祥的尸检报告。   报告附了尸检照片,上面的年轻男人躺在金属解剖台上,皮肉被人切开翻过来,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内脏。   过了没多久,扮演韩柏含助理小卫的演员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咖啡。   夏星程有一瞬间被打断思路的恍惚,道了声谢接过咖啡。   他们两个开始讨论案情。   夏星程站起来,端着咖啡走到窗边,浅浅抿了一口,他听到扮演小卫的演员慷慨激昂地发表意见,坚定地认为孙耀是正当防卫,他们应该做法定不诉处理。   "那个曹宇祥就是个人渣,当年孙珣燕究竟是不是意外都还没查清楚,姓曹的连个植物人都不放过!"   夏星程静静听着,他端着咖啡走到办公桌旁边,靠坐在木头办公桌的边缘,服帖的制服长裤绷紧,勾勒出他大腿到臀部的线条,他用一种很稳的语气说:"孙珣燕是不是因为曹宇祥坠楼和孙耀是不是正当防卫没有关系,这些只能作为法院量刑时候需要考虑的因素。"   他的表情很沉着,整个人的气质与本来的那个他都截然不同。   何征凑到杨悠明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星程现在的状态好极了。"   杨悠明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夏星程。   韩柏含这个角色是一个从小家境良好成绩出众,年轻英俊的检察官,他聪明又富有正义感,对法律充满了信念,无论何时都从容而且自信。   夏星程仿佛完全和韩柏含融为了一体,在表演这条路上已经摆脱了青涩,开始走得越来越稳健。   这样的夏星程魅力十足。   夏星程自然是听不到何征对他的评价,他还沉浸在角色中,端起咖啡杯,垂下目光缓缓喝了一口,再抬眼时说了一句:"我要去看现场。"   拍摄到这里结束。   花花跑过去帮夏星程接过咖啡杯,又递了个小风扇给他。   夏星程抓着小风扇一边吹脸一边朝何征他们走过来,他的神情还是严肃的,有点没从戏里状态走出来。   一直到走到杨悠明面前,他用腿蹭了蹭坐着的杨悠明的腿。   杨悠明抬起头看他,见他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来,一瞬间倒是没了刚才一本正经的气势。   夏星程没说话,实际上他已经忘了刚才想说什么了,杨悠明总是能在很快把他从虚幻的角色拉回现实,他想大概是从一开始他就入了杨悠明的戏,再也没能走得出来。从此以后别的戏只是戏,只有杨悠明是他的真实。   何征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视。   夏星程看一眼何征,又变回了那个大家熟悉的夏星程,他说:"刚才那个角度如何?"   何征瞟到夏星程一直在用腿悄悄蹭杨悠明,他装作没看过,只说:"可以换到这边的角度重新来一遍,我考虑一下。"   夏星程说:"好。" 第118章   晚上,杨悠明洗了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夏星程正侧躺在床上看剧本。   他将剧本平摊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伸到身前翻动剧本。   杨悠明在他身边躺下来的时候,他也只抬眼看了看他,眼神是一种平静的审视。   "检察官,"杨悠明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袋下面将头抬起来一些,用孙耀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星程一下子坐了起来,在床上盘着腿,双臂抱在胸前,审讯般问道:"你到现在还要狡辩吗?"   杨悠明表情没有变,只是声线很低沉,甚至都有些沙哑了,他伸出一只手放在夏星程的腿上,隔着薄薄的睡裤轻轻揉捏,"你穿制服太好看了,我才忍不住多看两眼。"   夏星程弯下腰,凑近了杨悠明看他的眼睛,"你岂止是多看了两眼?"   杨悠明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用平淡的语气"你说的没错,我还想一把扯开你的衣服,连外套和衬衣一起扯下来挂在你的手肘上,然后抽出你的皮带,裤子全部褪下来,再把你狠狠按在办公桌上……"   夏星程脸红了,他换了姿势趴下来把脸埋在杨悠明胸口,摇着脑袋胡乱磨蹭。   杨悠明摸着他的头发,"怎么了,检察官?"   夏星程说道:"别说了。"   杨悠明笑了。   夏星程脸贴在他胸口不肯抬起来,问他:"你看我拍了一天的戏就只有这个想法?"   杨悠明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还有点别的,要听吗?"   夏星程抱着他的腰,点了点头。   杨悠明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想把你藏起来,哪里也不能去,谁也不给看,关在一个大房子里面,让你只能依靠我,再也离不开我。"   夏星程这回抬起头看他了,他看着杨悠明的表情,一时间竟分不清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然后他看到杨悠明笑了,依然是温和的笑容,还亲了亲他的额头,对他说:"可我又舍不得,你那么优秀,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你闪闪发光的样子。"   夏星程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些凶狠地扑上去抱着他亲。   杨悠明奇怪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搂着他的腰,问道:"怎么了?"   夏星程亲了他很久,喘着气抱着他说:"你说要把我关在大房子里,哪里也不让去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声音变得轻了,两边脸颊都是红的,却直直看着杨悠明,睫毛微微颤抖,羞耻又认真地说:"我可以的。"   韩柏含去看了案发现场,其实已经没什么可以看的了,所有的涉案物品都已经被扣押,现场没有什么明显的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   这一趟过来,给他最深的感觉就是孙耀父女二人生活的贫穷。小区的楼房非常破旧,外墙是黯淡的烟灰色,从楼下往上看,那些木头窗棱都有些摇摇欲坠,风吹日晒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油漆的颜色,而且除了一楼,其他楼层都没有安装防护栏,似乎在这里生活的人已经顾及不到这些,小偷真是要偷,辛苦翻进去恐怕也偷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而且小区内部是没有监控的,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监控是在前面路口,警方提取了监控,可以看到在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被害人曹宇祥一个人经过那个路口。   时间并不算晚,那个路口附近的街道好些餐馆会开到深夜,所以人来人往的,不断有人经过,曹宇祥从路口很快走过,没有看似可疑的人与他同行。   从楼道敞开的窗口已经不太能看到有明显的攀爬痕迹,但是韩柏含探身出去看时,看到这里可以比较轻易地攀爬进入二楼的房间,那一间正是孙珣燕的房间。   孙珣燕的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连衣柜都是布制的简易衣柜,床上的被子和床单都显得十分凌乱,应该是孙珣燕被人匆匆带走,没有人帮忙整理过床铺。   陪同韩柏含一起来现场的年轻警察是案件的承办人,名字叫郑徐江,他坐在客厅的木头沙发上抽烟,看到韩柏含从孙珣燕房间里出来,说:“这套房子好像是孙耀那个女儿出事之后才租的。”   韩柏含点点头,他走进旁边的一间卧室,看到这间卧室稍微大一些,有木头的衣柜,也有一台电视机,除此之外也是同样的简陋。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床上的被子同样散开着,应该还维持着那天晚上孙耀听到隔壁动静从床上起来时的模样。被子和床单是一套,都是淡蓝的底色,上面有很浅的粉色格子。   郑徐江说:“剩下的都是他私人物品了。”   韩柏含看到床头柜上有一个小相框,于是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相框里面的相片是孙耀和女儿孙珣燕的合照,孙珣燕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站在孙耀背后,弯腰搂着蹲在地上的孙耀的肩膀,笑得非常灿烂,而孙耀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韩柏含和郑徐江一起从孙耀的租屋出来,一边下楼梯,韩柏含一边对郑徐江说道:“我让你们补的关于孙珣燕坠楼事故的材料补到了吗?”   楼梯很狭窄,他们两个人同行,郑徐江不得不微微侧着身子,说:“只有部分材料,当时孙珣燕坠楼被定性为意外事故,没有立案,所以只有一份受案登记和几份笔录。”   韩柏含说:“当时为什么就敢肯定是意外?”   郑徐江说道:“有不止一个学生证实孙珣燕和曹宇祥在谈恋爱,孙珣燕的班主任老师都说看到过他们下晚自习一起离开学校。孙珣燕坠楼的时候衣着完整,也没有性侵的痕迹,而且曹宇祥当时就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他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刚好从楼梯间里走出来。   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烈,韩柏含脚步停顿一下,仰头望向楼房,问郑徐江:“孙珣燕是从三楼掉下来的?”   郑徐江应道:“是的。”   韩柏含看向郑徐江:“一个十五六岁、成绩优秀的高中女生,因为感情问题从三楼跳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郑徐江耸了耸肩膀,“她要是跳了那就是百分之百,谁说得清楚呢?”   韩柏含又想到一个问题:“孙耀以前见过曹宇祥吗?”   郑徐江沉默一会儿,“应该是见过的。”   韩柏含问他:“见过几次?”   郑徐江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韩柏含说:“孙耀告诉我他只见过曹宇祥一次,孙珣燕坠楼之后,他尝试找曹宇祥,但是找不到,因为曹宇祥被他的家人保护得很好,他不顾快要高考转学而且搬家了。孙耀只是在医院远远看到过曹宇祥一个侧脸,当时他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知道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曹宇祥了。”   韩柏含记起他们两个在看守所的对话。   孙耀当时说:“我没有认出来他是谁,当时环境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脸,本来我也不确定曹宇祥到底长什么样子。”   郑徐江长长呼出一口气,听起来就像是在叹气,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插在腰上,摇了摇头。   韩柏含说:“如果曹宇祥和孙珣燕是男女朋友,孙珣燕因为曹宇祥提出分手而跳楼,曹宇祥还主动为她打电话叫救护车,那么过了那么久,曹宇祥为什么会翻窗子进入孙珣燕的房间里,意图强奸已经是植物人的孙珣燕呢?”   郑徐江依然摇头,“曹宇祥都死了,孙珣燕还在昏迷,谁说得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柏含对他说:“再调查一下当年的情况吧。”   郑徐江朝他看过来,“韩检,说句老实话,那件事情过去那么久,当年的学生都高中毕业升学了,有几个还记得清楚那时候的事情,这件事情调查不清楚不说,就算是调查清楚了,也不会改变孙耀勒死曹宇祥的事实。我个人觉得,意义不大。”   曹宇祥肯定是孙耀勒死的,已经不需要再去查证,至于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没有补充到新的证据,韩柏含就只能采信孙耀的供述,那么现在的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到底孙耀是不是正当防卫?   那天晚上,韩柏含回去家里陪父母吃饭,   父母家是一栋两层的别墅,他是家里独子,自从在外面买了房子就搬出来一个人住,平时家里只有父母和一个负责做饭和清洁的保姆。   他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每次回到家里,韩妈妈提到最多的问题就是谈恋爱了没,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韩柏含心里烦躁,面上却还是平静地应付着妈妈,说没有遇到合适的,一旦遇到了立刻就带回来给他们看。   韩妈妈戴着一副眼镜,容貌温和知性,又略显严厉,她从镜片后打量韩柏含,说:“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还是一个人回来。”   韩爸爸这时候不耐烦了,“他条件又不是找不到,着什么急?倒是事业方面该加把劲才对。”   韩爸爸名字叫韩樟,是崇丰市公安局的局长,个子高高大大的,人过中年有些发胖,或许是在外面习惯了,他在家里也总是一副严肃而沉稳的模样,说话的节奏很慢。   韩樟问韩柏含:“我听说你手里最近有一个故意杀人的案子,被杀的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   韩柏含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嗯”一声,便低下头继续吃饭。   韩樟继续用他那习惯性的徐缓语速说道:“被杀害的那个大学生,是姓曹的吧?”   韩柏含觉得吃到嘴里的饭粒有些干涩,他用力咽下去,问韩樟:“怎么?”   韩樟说道:“他爸爸是曹源。”   韩柏含把碗筷放下来,“我不认识。”   韩樟也放下了筷子,说:“本市知名企业家,市人大代表。”   韩柏含脸色渐渐沉下去,他看着韩樟:“所以呢?”   韩樟给自己点了一根烟,不急不缓地抽一口,再用两根手指夹着烟,指了韩柏含说:“你以为办案就只是办案?你不把站位站得高一点,大局观念强一点,你就永远只是个小检察官。”   韩柏含冷声道:“我觉得当个小检察官挺好的。”   “挺好的,”韩樟笑了一声,“你觉得好,那是你没本事,等你有一天爬得更高了,回头去看,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韩柏含感觉跟他说不下去了,伸手抽一张纸巾擦嘴,擦干净了将纸巾团成一团放在桌上,站起来说道:“可能永远没有那一天。”说完,他转身便走。   “韩柏含!”韩妈妈站了起来,大声呵斥他,“你像什么样子?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   韩柏含脚步只是稍微停顿一下,又继续往外面走去。   等到他走出镜头,何征喊了停。   夏星程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朝扮演他父母的两位老演员走去。   那两位演员是娱乐圈很有名气的一对夫妻,年轻时候因为拍戏结缘,这十来年已经很少出来拍戏了,这一次完全是因为何征的关系来客串了两个角色。   何征也离开了监视器过来和他们说话,说等会儿换角度以及特写镜头的拍摄。   两位老演员性格都很好,老先生更是笑着说:“等会儿拍完了,叫上悠明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顿饭,我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何征连忙说道:“没问题,今天晚上我来请客,陪您喝上几杯。” 第119章   晚上吃饭,何征不只叫上了夏星程,还把凌嘉玥也一起叫去了。   这部戏开拍到现在,夏星程和凌嘉玥的对手戏还不多,两个人私下也基本没什么接触,今天也是难得的机会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吃饭的时候,凌嘉玥一直很安静,有人跟她说话时她就腼腆地笑着回答。偶尔她和夏星程视线碰到一起,不过微微一触,便会立即转开脸。   夏星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可他也的确有些在意凌嘉玥。   老演员夫妇性格和善爽朗,尤其是老先生特别好酒,杨悠明悄悄对夏星程说,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跟这位老先生一起拍戏,就天天陪着喝酒,一眨眼过去快二十年,老先生唯一的嗜好还是酒。   杨悠明和何征都陪着喝酒,跟老先生聊当年的事情,这种时候夏星程是说不上话的,他一般就坐旁边听他们说,千方百计帮杨悠明挡点酒,再让服务员煮点热粥或者热面条来暖胃。   到这顿饭吃完的时候,杨悠明喝得有点多了,他不自觉地往旁边倚靠在夏星程身上。   大家身边都没带着助理,何征招呼夏星程去帮他结账。   夏星程扶着杨悠明让他靠在自己椅子的椅背上,离开包间去柜台买单。   他等待结账花了些时间,再回来的时候看见包间门虚掩着,伸手推开门,发现何征和老夫妻两人已经没在里面了,包间里只有杨悠明和凌嘉玥两个人。   杨悠明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往下垂,他前面是蹲在地上仰头看他的凌嘉玥。   凌嘉玥没有注意到夏星程,她好像刚刚跟杨悠明说了一句什么,伸出手想去搀扶杨悠明。   夏星程这时开口说道:"我来吧。"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凌嘉玥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即缩回手站了起来,往旁边退去。   夏星程走到杨悠明面前,弯腰扶他。   杨悠明抬眼看到夏星程,朝他伸出手去搭着他肩膀站起来。   夏星程感觉到杨悠明确实喝多了,整个人似乎都承不住力,比去年过年时在他家里喝得还要多。   他用了不小的力气托住杨悠明往外面走,杨悠明突然转过头来,在他脖子上用力吻了一下,喊道:"星程。"   夏星程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凌嘉玥一眼,看到凌嘉玥的眼神时心里一惊。凌嘉玥在看着他,雪白漂亮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唯独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夏星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憎恶。   当时夏星程只是一扫而过,他把杨悠明的身体往上拉,走到包间门外再回头的时候,凌嘉玥已经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们了。   餐馆外面接他们的车子已经等在那里,李芸和花花都是坐杨悠明的保姆车来的,两个人一起跑过来帮夏星程搀扶杨悠明。   李芸小声抱怨:"怎么喝这么多?"   何征和两位老人已经上了另外一辆车,何征开着车窗把夏星程叫过去,嘱咐了他几句,让他把凌嘉玥一起送回酒店。   夏星程再回来的时候,李芸和花花已经扶着杨悠明上了车,他回过身看向凌嘉玥,说:"上车我们一起回去吧。"   凌嘉玥点了点头。   从餐馆到酒店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夏星程坐在杨悠明身边,杨悠明闭着眼睛,头靠在夏星程肩上,像是睡着了。   凌嘉玥坐在他们对面,与花花和李芸坐在一起。   花花压低了声音,小声对李芸说:"明哥酒量不行啊,醉得那么厉害。"   李芸说道:"年轻时候还行,现在年纪大了。"   夏星程突然便听到杨悠明在他耳边开口说话,声音低低沉沉的,"我还醒着。"   花花吓了一跳,她连忙说:"明哥,我没有讲你坏话。"   杨悠明笑了一声,仍是闭着眼睛靠着夏星程,"李芸说的没错,我酒量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了。"他似乎有些难受,在夏星程肩上蹭了一下,想找个更舒服的位置。   夏星程抬手摸他的额头,觉得他额头和脸颊都火热发烫。   杨悠明轻轻对他说:"我没事,今天酒有点上头,只是不太舒服。"   夏星程注意到凌嘉玥转过头去看车窗外面,过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觉得闷,伸手将车窗打开了一些。   "关了吧,"夏星程立即便对她说道,"喝了酒不要吹风。"   凌嘉玥朝他看过来,依然是单纯的神情,很快将车窗关上,说了一句:"对不起。"   杨悠明睁开了眼睛,对凌嘉玥说道:"没关系的。"   凌嘉玥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目光。   夏星程一直在看着凌嘉玥,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那时候包间灯光太昏暗了,所以凌嘉玥不友好的眼神只是他的错觉。   穿着制服在办公室思考讨论案情的戏份都是之前同一天拍摄的。   这是郑徐江给韩柏含补来了孙珣燕坠楼事故的材料之后的事情,与事故材料一起补来的,还有韩柏含要求警方给曹宇祥死前接触过的朋友搜集的证言,这个朋友是他一个中学同学,当时是暑假,曹宇祥从大学放假回来,出事的一天前跟这个朋友聚过。   韩柏含把孙珣燕坠楼的事故材料拿给小卫让他先看,小卫接过来的时候就说道:"孙珣燕肯定不是自己跳楼那么简单,我想不通曹宇祥有什么值得让她为他自杀的。"   韩柏含只说了一句:"不要以貌取人。"   他坐在椅子上,翻看那份曹宇祥同学的笔录,神情一直是宁静的,直到他翻到第三页,目光落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抓起桌面一支笔,隔着笔帽在那行字下面虚虚划了一条线,然后才继续朝后面看去。   坐在他不远处一张办公桌后面的小卫突然蹦了起来,拿着几份笔录走到韩柏含的办公桌前面,说道:"含哥,我觉得这事情有点问题啊。"   韩柏含抬起头来看着他。   小卫说:"这两个证实曹宇祥和孙珣燕在谈恋爱的学生都是曹宇祥的同学,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曹宇祥和孙珣燕关系的,他们都说是曹宇祥自己说的。曹宇祥说他在追孙珣燕,后来说追到了,从他说追到了到孙珣燕坠楼,中间不过才一个星期。"   韩柏含没说什么,从他手里拿过笔录来看。   小卫在办公桌前半蹲下来,与韩柏含视线齐平,又说道:"孙珣燕的班主任也只是说有一天下晚自习看到孙珣燕和曹宇祥一起走出去学校,但是一起离开学校并不等于两个人就在谈恋爱。当时孙珣燕坠楼现场只有曹宇祥一个人,自然是曹宇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一个人在现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韩柏含仿佛不经意地重复了一遍小卫的话。   小卫说:"一个女生谈了不到一星期恋爱,就为了男方提分手跳楼?"   韩柏含朝他看去,"那你怎么看?"   小卫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我有个猜测,你说会不会是曹宇祥追求孙珣燕没追到,他放学之后把孙珣燕关在教室里想强奸她,孙珣燕跳楼摔成了植物人。曹宇祥贼心不死,夜里翻进孙珣燕房间还想强奸她,被孙耀给掐死了?"   韩柏含把桌上那份曹宇祥同学的笔录拿起来给小卫看,又笔指着刚才他划过线的那句话,"曹宇祥的同学说,在曹宇祥出事一天前他们见面,曹宇祥提到他见到了高中时候喜欢的女生,他想去找她。"   小卫凑近了仔细看那一行字,然后看向韩柏含:"孙珣燕?"   韩柏含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说:"这样倒是说的通为什么曹宇祥会翻进孙耀家里意图强奸孙珣燕。"   小卫义愤填膺地骂道:"人渣!"   韩柏含把笔录放回桌面。   小卫说道:"孙珣燕这件事该查啊,当时究竟怎么回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韩柏含摇了摇头,"曹宇祥人都死了,不可能再立案,也根本没办法查。"   小卫叹一口气:"除非有一天孙珣燕醒了。"   韩柏含沉默着。   这个案子在韩柏含手里,经过向科长和检察长汇报,又经过科室讨论,他最终决定认定为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做法定不诉处理。   检察长问他还有没有继续补证的空间,韩柏含说能补的他都补了,目前所有证据都与孙耀的供述相印证,他采信孙耀的供述那么他就认为孙耀的行为是符合正当防卫的。孙耀还有个昏迷的女儿如今没人照顾,既然要做不诉处理,那不如尽快,也好让孙耀能早点出去照顾他女儿。   案件上了检委会。   检委会委员问韩柏含:"孙耀用手臂勒住被害人,中途被害人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仍然没有放手,难道不是防卫过当?"   韩柏含回答道:"我认为在那种环境下,孙耀没办法冷静地判断曹宇祥是否已经失去意识,他第一次松手时,曹宇祥拿起木棍试图再袭击他父女二人,他出于正当防卫,第二次勒住曹宇祥不敢放手,是可以理解的。他本意并不想杀害曹宇祥,只是防止他继续对自己和女儿进行攻击。"   也有委员问他:"曹宇祥翻窗子进去意图强奸一个昏迷在床的人,行为是不是有点奇怪?"   韩柏含给他们出示审查报告里摘录的证人证言:"案发前一天,曹宇祥曾经对同学说他见到了高中时候喜欢的女生,要去找她,曹宇祥的行为看似不合理,但是有迹可循的。"   到最后,检委会同意了韩柏含关于孙耀涉嫌故意杀人案的处理意见。   孙耀将会被无罪释放。   释放孙耀的后续工作跟韩柏含没有关系,他手里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也没有再惦记孙耀这个人。   这天他照常开车去看守所,市看守所大门前那条马路总是被车子挤得水泄不通。   韩柏含在路口准备左转弯,距离很远就踩了刹车停在一长排汽车后面等红灯。   车窗外面正对看守所释放拘留人员的铁门,铁门关闭着,但是外面站了很多人,都是来迎接被释放的家属或朋友的。   韩柏含一只手撑着头朝外面看,见到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蹲在靠近铁门的看守所外墙脚下,正盯着前方发呆。   那个女孩混在等着从看守所接人的人群中实在太过于显眼,韩柏含看到她的脸,立即回忆起自己曾经见过她。   他盯着那女孩看了很久,她一直蹲着一动不动,表情都没有变化。直到左转弯的绿灯亮了,小卫在旁边催促开车,韩柏含才切换档位将车子往前开去。 第120章   新一天的拍摄内容,是韩柏含在孙耀租屋里的棚内戏。   与上次韩柏含来看现场不同,这一次是孙耀被释放之后的事情。而韩柏含之所以会在案件办结了之后再来孙耀的家里,则是因为在街边的偶遇。   那天是周末,韩柏含一个人开车在街上,原本上一刻还是阳光明媚,车子转进下一条街道时就突然暗沉下去。   韩柏含看到豆大的雨点落在车子的前挡玻璃上,发出嗒嗒声响,汽车的自动雨刮器开始左右摆动,将玻璃上的水珠刮走,沿着玻璃边缘滑落下去。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路上的行人匆忙奔走到街道两边躲雨,神色焦急地盯着老天,不知道这场雨什么时间才能停下来。   韩柏含就在这时候看到了孙耀。   孙耀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袖衬衣,下身是黑色长牛仔裤,他本来也混在路边躲雨的人群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顾大雨从路边的遮雨棚下跑了出来,沿着街边往前跑,大雨瞬间将他全身浇透。   韩柏含汽车行驶与他同一个方向,在孙耀附近减速靠边,放下车窗按响喇叭,招呼他:"孙耀!"   孙耀停下脚步看过来,因为雨水拍打在脸上,他微微眯着眼,神情有些冷漠,在看清了韩柏含的脸之后,才稍微变得柔和,点一点头,道:"检察官。"   窗户放下来之后,雨水不断落进车子里,甚至拍打在了韩柏含脸上,他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去哪儿?上车吧。"   孙耀并没有立即动作,他说:"我全身湿透了。"   韩柏含对他说:"你不上车我车子也要湿透了,快点。"   孙耀这才有了动作,他把右手提着的塑料袋交到左手,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再立即关上了车门。   韩柏含问他:"你要去哪儿?"   孙耀说:"回家。"雨水从他的头顶不断往下流,身下的真皮座椅和脚垫很快积了一滩水。   韩柏含只是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便继续将车子往前开去,他没问孙耀住哪儿,孙耀也木着一张潮湿的脸,不再说话。   然后韩柏含把孙耀送回了家,跟他一起上了楼。   拍摄的内容便是他们进屋之后的场景。   扮演孙珣燕的女演员宋言言是个电影学院大一的小姑娘,还没满十八,容貌乖巧而且稚嫩。   她性格很活泼,特别喜欢夏星程,她说她看了《渐远》就成了夏星程的死忠粉,她同时也很喜欢杨悠明,有一次不小心说漏嘴说她是杨悠明和夏星程的cp粉。   夏星程假装听不懂,"什么粉?"   宋言言立即捂住了嘴,努力岔开话题。   那边造型师还在给杨悠明整理头发,夏星程和宋言言坐在一起聊天。   宋言言说:"哥,我也很累的。"   夏星程看她:"你就往床上一躺,一句台词没有,动都不用动一下,这还嫌累?"   宋言言小声说:"哥,你想没想过,杨悠明把我抱来抱去的,要我一点反应都不能给,我多累啊!"   夏星程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倒是。"   宋言言看着杨悠明的方向,叹一口气说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跟杨悠明拍床戏?"   夏星程诧异地看她,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语言似的说道:"你不是我的粉吗?"   宋言言笑着用手肘撞他一下,"不一样,我是你亲妈粉,可是杨悠明那么性感,哪个正常女演员不想跟他演感情戏?"   夏星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年龄也慢慢大了,跟不上宋言言这种小女孩的脑回路,他说:"我觉得你不像个正常女演员。"   杨悠明的服装和发型已经准备好了,现场经过最后的调整,正式开始拍摄。   房门打开,从屋外一前一后进来的是孙耀和韩柏含。   孙耀从头到脚已经湿透了,还在不断地滴水,他把手里提的塑料口袋放在玄关的鞋柜上,对韩柏含说:"检察官,随便坐。"自己一边朝里面走一边解衬衣的扣子。   韩柏含跟在孙耀身后进屋,抬手关上防盗门,他下意识打量一下整个房间,觉得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孙耀把扣子一颗颗解开,脱下身上的深蓝色衬衣,将就着湿透的衬衣在手臂和胸口随便擦了几把,把衬衣丢到一边木头椅子的椅背上。   他衬衣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背心,背心湿漉漉地沾在身上,从紧实的胸肌到平坦的腹肌都清晰可见,后腰处更是漂亮的凹陷进去,再往下才是绷紧的牛仔裤。   他没有回房间换衣服,而是朝阳台方向走去。   韩柏含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宽松针织衫,肩膀也湿了,他跟在孙耀身后,看他一直走到阳台,才发现阳台上还坐了个人。   他走近两步,看清了那人背影,才猛然间意识到那是孙珣燕。   孙珣燕是坐在轮椅上的,朝向外面,颈后塞一个小枕头把她的头支起来。   孙耀走过去,没有推轮椅,而是一手绕到孙珣燕颈后,一手托着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来,那小枕头便落到了地上。   孙耀抱着孙珣燕走进来,对韩柏含道:"劳驾让让。"   韩柏含避开到一边。   孙耀抱着孙珣燕进去了小房间,把她安置在床上。   韩柏含默默朝阳台上走去,把落在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拍了拍放在轮椅上面。   孙耀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通向阳台的门口,"谢谢你,检察官。"   韩柏含说:"我叫韩柏含。她没淋到雨吧?"   孙耀摇了摇头,"我下午出门的时候还在出太阳,我想我很快就能回来的。"   韩柏含看他的脸,发现他在看着天,嘴角绷得很紧,不知道是在埋怨老天还是在自责。   他身上还是湿透的背心和牛仔裤。   韩柏含对他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孙耀手指抓住背心,往外拉扯一下,说:"你先坐吧,稍等一会儿。"   韩柏含走到客厅里的沙发坐下来,从这个角度可以同时看进两间卧室里面。   两间卧室都没关门,孙珣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另一间卧室,孙耀站在床边换衣服。   他把背心一把拽下来,又低头解开腰间皮带,连着湿透的牛仔裤和内裤一起脱下来的时候,韩柏含转开了视线,他看向另外那间卧室,孙珣燕看起来很安宁。   孙耀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手里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连刚才扔在椅背上的衬衣一起,拿到了厨房后面的小阳台。   然后他回来客厅,一只手拉了一把椅子走到韩柏含面前,跨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韩柏含,说:"谢谢你了。"   韩柏含语气平淡地回应了一句:"不客气。"   房间里安静下来。外面的雨还在不断地下,并没有停止的趋势,房间里光线很昏暗,即使距离这么近,两个人的脸仿佛也笼罩着阴影。   孙耀没有开灯的意思,他就在这种昏暗中目光直直地看着韩柏含的脸,比上次在看守所要锐利了不少。他一寸一寸地打量韩柏含,目光带着审视。   这时,何征突然喊了停,把两个人从电影里拉回到现实。   何征语气不怎么耐烦地说了一句:"眼神收点。"   杨悠明坐在椅子上没动,他显然不同意何征的意见,冷静地反问道:"你说要审视的眼神,我过了?"   何征低头抽烟,抬起头时说道:"不是你,夏星程眼神收收。"   夏星程莫名其妙,"不是明哥特写镜头吗?"   何征没回答,盯着监视器看回放,过一会儿对旁边的花花勾勾手指叫她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两句,一拍她肩膀叫她去给夏星程说。   花花小跑到夏星程旁边,压低了声音说:"何导说你眼神想要把孙耀勾上床一样。"   夏星程不说话了,他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刚才看到杨悠明那副略带痞气眼神凌厉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痒得厉害。   花花说完了话还留在夏星程身边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星程问她:"还有什么?"   花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何导说叫你别骚。"   她话音刚落,夏星程便看见杨悠明笑了,顿时脸一红朝何征的方向看去。   何征却在低着头一直抽烟,并没有看他。   杨悠明朝花花招手,示意她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去跟何征说,就说我的意思,夏星程越骚,我演起来越有感觉。"   他声音不大,就是恰好让夏星程听见了,夏星程实在忍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花花一脸呆滞,问杨悠明:"合适吗,明哥?"   杨悠明说道:"去吧。"   花花小跑着离开,到何征旁边小声说了几句,何征冷笑一声,嫌弃地看他们一眼,拿过旁边副导演手里的喇叭,喊道:"准备重新拍!"   杨悠明冲夏星程笑笑,"检察官,可以开始了吗?"说完,他的笑容逐渐淡去,恢复了刚才孙耀的表情。   孙耀看着韩柏含。   韩柏含在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开口问道:"你去接你女儿的时候,她身体还好吗?"   孙耀脸微微沉下来,"她长了褥疮,而且有些水肿。"   韩柏含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孙耀回答他说:"好些了。"   韩柏含抬起头去看窗外,大雨依然不停,他觉得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有点想要离开。   孙耀这时候问他:"你去医院看过小燕?"   韩柏含愣一下,说:"啊,就在去看守所见过你之后,我去了趟医院。"   孙耀是双腿分开坐着的,双手撑在膝盖上,说:"谢谢。"   韩柏含很轻地笑了一下,"你今天说过很多次谢了。"   孙耀对他说:"应该的。" 第121章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直到韩柏含问孙耀:"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孙耀看着他,声音很轻地说道:"我现在没有工作。"   韩柏含稍微愣了一下,"你以前的公司呢?"   孙耀笑了笑,眼神有点冷,"一出事我就被解聘了,哪个公司会雇佣杀人犯?"   "别这么说,"韩柏含说道,"从法律角度来说,你并不是杀人犯。"   孙耀仍是笑,就是那笑容始终没什么温度。   韩柏含静静坐了一会儿,"那你有什么打算?我记得这房子你是租的吧?"   孙耀抬起头来,在环境阴暗狭窄的房间里左右看了看,最后回答了一句:"是啊。"   这一场戏拍完,何征把夏星程叫来看回放,对他说:"前面都挺好的,后面眼神不好。"   夏星程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在听到杨悠明说被解聘之后,确实眼神变得有些柔软。   何征对他说:"那是孙耀,不是杨悠明。"   夏星程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说:"我知道那是孙耀,我也是站在韩柏含的角度来看的,我觉得他可怜。"   何征没有说话,他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抓了抓脑袋,夏星程都担心他烟灰会掉在头发上。   过一会儿,何征说:"你和韩柏含经历不一样,不要把你的思维代入到韩柏含身上。"   夏星程沉思着。   何征拍一拍他肩膀,"你再想想,重来一遍。"   夏星程回来杨悠明对面,在沙发上坐下来,杨悠明正在喝水,李芸站在他身边,等着把水杯拿走。   杨悠明一边喝水一边看了看他,之后把水杯递给李芸,问道:"怎么了?"   夏星程语速很慢,说话的同时大概也在思考着,"韩柏含手里经历了很多案子,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心境会变得比较冷硬吗?"   杨悠明想了想,"我觉得不会。"   夏星程看着他,"何导不赞成我的处理。"   杨悠明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撑着头,过一会儿说:"但我觉得他会掩饰,觉得心软了就不去看对方,不表露内心的情绪。"   这一段对话后来重拍了两次,何征没说他觉得哪一次最好,只是说剪辑的时候再来考虑采用哪一个。   夏星程的戏份结束,接下来是同一个场景下凌嘉玥和杨悠明的对手戏。   在剧本里面,那是在韩柏含与孙耀交谈结束,离开孙耀家之后发生的事情。   韩柏含临走的时候,他跟孙耀提起他有认识的人经营一个大物业公司,可以尝试帮孙耀联系工作。   孙耀送他到家门口,韩柏含转身下楼,孙耀在后面关上了房门。   从二楼到一楼时间很短,在脚步落到一楼平台的时候,韩柏含看见一个穿T恤和牛仔短裤的女孩子正在上楼。   那女孩长头发披散着,牛仔裤很短以至于露出一双细长白皙的腿,十分惹人注意。韩柏含看她一眼,立即就认出来这个她是他在社区医院和看守所大门见过两次的那个女孩。   女孩没有看他,长发垂落下来遮住半张脸,与他擦身而过然后继续往上走。   韩柏含心里陡然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走到一楼,转个小弯继续往下,要离开单元楼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抬起头,静静听那女孩的脚步声。   女孩走得不快,她从一楼上到二楼,没有停下来又继续往三楼走。   韩柏含收回视线,从单元楼里走出去。   外面雨已经停了,乌云一瞬间散开,刺目的太阳光线又从云层中照射出来。   韩柏含下意识眯了眯眼,他停下来,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回来单元楼里面,听到楼上的脚步声正在下楼,听声音跟刚才那个女孩的脚步声是一样的。   脚步声从三楼下到二楼,停下来敲门,不一会儿房门打开,里外的人都没有说话,脚步声进去房里,房门再"砰"一声关上。   韩柏含静静站了一会儿,朝外面走去。   女孩进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电影里面的韩柏含是不知道的,但是夏星程却是坐在拍摄现场看他们拍这一场戏。   还是刚才一模一样的房间布景,夏星程看着杨悠明在厨房里用搅拌机打碎食物,那是孙耀在给女儿准备晚饭。   自己拍戏的时候因为投入了角色,夏星程会觉得面对的人是孙耀不是杨悠明,等到距离拉远了,他从韩柏含的角色中离开,才觉得杨悠明还是杨悠明。   只是动作神态都变了,变得粗糙变得痞气,他一只手压着搅拌机的盖子,听着搅拌机发出巨大的噪音,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食物被搅成稀碎的糊状。   凌嘉玥从他背后经过。   厨房空间狭窄,凌嘉玥经过的时候身体是要碰触到杨悠明的后背的,他们两个神情都没有一点点变化。   夏星程盯着凌嘉玥看,看到她脸上并没有表情,但是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澈感,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像是个还没懂事的孩子,眼神是放空的,而她的大脑显然不是放空的,这让舒莬这个角色显得有些诡异。   这一场戏,除了昏迷的孙珣燕,明明房间里只有孙耀和舒莬两个人,但是他们之间没有对话,沉默地各做各的事。   后来,孙耀进去女儿房间,舒莬正蹲在床边折纸。   她折了一个纸飞机,拿在手里平平地沿着孙珣燕躺着的身体线条飞,跟她的身体只隔了几厘米。   孙耀总算是开口说话了:"不要打扰她。"   舒莬回过头看他,纸飞机离开了孙珣燕的身体,站起来走到孙耀面前,她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手里的纸飞机,举起来落在孙耀脖子旁边,尖头朝下,就像刚才贴着孙珣燕身体那样沿着孙耀的脖子、胸口一路往下飞。   夏星程看到这里,立即意识到凌嘉玥没有按照剧本演,他刚才扫过一遍杨悠明的剧本,这里本来应该是舒莬直接把纸飞机飞到了孙耀手上。   可是何征没有喊停,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对于凌嘉玥这段自由发挥他似乎是很满意的。   凌嘉玥手上的纸飞机一直朝下靠近杨悠明小腹的时候,杨悠明伸手抓住了。   他们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后面演,杨悠明把纸飞机从她手里拿走,说:"小燕该吃晚饭了。"然后从她身边走过去。   何征喊了停。   夏星程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   杨悠明走到夏星程身边,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看起来并不是太暧昧的动作,但又透着亲昵。   何征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往后仰,抬起头看着杨悠明,小声说了一句:"凌嘉玥不错。"   夏星程看见杨悠明竟然点了点头。   凌嘉玥虽然没按照剧本演,但她那段表演显然更贴合小说原著舒莬这个人物的角色性格和她面对孙耀时候的反应。   夏星程顿时不服气地对何征说道:"我也要改戏。"   何征翘起一条腿,哼笑出声,对他说:"怎么改?来来,你跟我说。"   夏星程说:"我也可以拍韩柏含勾引孙耀的戏。"   何征白他一眼,"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杨悠明说道:"嘉玥表演很有灵气,但我不赞成这么演,会让观众转移注意力。"   何征在犹豫。   夏星程朝凌嘉玥的方向看去。   凌嘉玥拍完了戏就一直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小椅子上,她和宋言言虽然年龄差不多,可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一般何征不主动招呼她,她就一个人安静地看剧本。   杨悠明一只手压在夏星程的肩膀上,突然弯下腰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的戏晚上回去演给我一个人看。”   那天晚上,杨悠明从卫生间洗澡出来,看见夏星程坐在梳妆柜的镜子前面,双臂抱在胸前,两条长腿朝前伸着,一看到他便沉声唤道:“孙耀。”   杨悠明本来还在用毛巾擦着头发,他见状把毛巾抓在手里,语气不怎么客气地问道:“韩检察官找我什么事?”   夏星程眼神锐利地朝他看去:“你跟那个女孩儿什么关系?”   杨悠明走到了他面前,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轻声说道:“关你什么事?”   “那个女孩儿跟你女儿年龄差不多大了吧?我现在想起来,上次在看守所门口看到她的时间,差不多正是你释放那天,她是不是来接你的?”夏星程冷声问道。   杨悠明闭了闭眼睛,笑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要看她?你这双眼睛要是只看得到她,留着又有什么用?”   夏星程闻言稍微有些发愣,便见到杨悠明抬起手来,用手里的毛巾来遮自己的眼睛。夏星程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感觉到湿润的毛巾还带着杨悠明洗发水的香味,被杨悠明在他脑袋后面打了个结,他忍不住抬头,便被用力吻住了嘴唇。   这个吻刚开始很粗暴,后来逐渐变得温柔起来,吻了很久,杨悠明似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嘴唇,问道:“你现在看到了谁?”   夏星程喉结颤抖一下,他在黑暗中回答道:“你。”   杨悠明问他:“我是谁?”   夏星程说:“孙耀。”   杨悠明的声音陡然间变得森冷,“你再说一遍。”   夏星程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摸索杨悠明,被他温暖的手抓住了捏在手心,才觉得稍微有了安全感,说道:“明哥。”   杨悠明突然把他抱起来,然后整个人轻轻放到床上。   夏星程倒在床上的时候,后脑勺被毛巾打的结硌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扯,轻易便把结扯松了,可是当他想要把毛巾摘下来的时候,却被杨悠明按住了手。   杨悠明对他说:“别摘。”   夏星程听话地停下动作,仍然被半湿的毛巾遮住眼睛,接着便感觉到衣服被杨悠明拉了起来,温软湿热的亲吻落在胸口,然后一路朝下滑去。他忍不住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大口地呼吸着。 第122章   房里的温度有点异乎寻常的高,夏星程满身都是汗水,却懒懒躺在床上不想动,刚才的毛巾被他紧紧捏在手里皱成一团。   杨悠明侧躺在他身后,手掌贴着他汗湿的皮肤,一下一下地抚摸。   夏星程突然说道:"你不觉得凌嘉玥对你的态度不太对劲吗?"   杨悠明没有说话,只是依然抚摸着夏星程的腰,直到夏星程转过头去看他,他才语气平淡地说道:"能感觉出来。"   夏星程盯着他看,发现他眼神一点也不躲闪,于是又问:"不需要做什么吗?"   杨悠明似乎是想了想,"对我表示过或者暗示过好感的女性有过不少,如果直接表示我会委婉拒绝,如果只是暗示我一般当做不知道,时间长了对方会明白的。"   凌嘉玥没有直接表示过,其实就连暗示都说不上,大概只是有点不知道分寸。   夏星程转过身,趴在杨悠明肩上,"可是我觉得她讨厌我。"   杨悠明顺势平躺下来,伸手捏着夏星程的下颌左右晃了晃,"一次工作合作而已,不喜欢以后不合作就行了。你何必在乎她讨不讨厌你,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行了。"   夏星程静静听他说话,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感,"你去告诉她你爱我,让她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杨悠明问道:"哪种?"   夏星程回忆起凌嘉玥的眼神,"不太善意的、憎恨的眼神。"   杨悠明沉默一下,"她这么看过你?"   夏星程其实不想提,总觉得像是自己在找杨悠明告状。实际上他也习惯对女性友好和善,尤其是这样的小女孩,他一向都很照顾体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待。   "算了,"夏星程觉得自己的要求很傻气,"我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搞得我好像跟她一样幼稚。"   杨悠明闻言笑了,他亲一下夏星程的额头,"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个小孩子,想幼稚就幼稚。"说完,他又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会让她知道的。"   夏星程忍不住笑了,他不想让杨悠明看到,侧着头把脸贴在他肩上。   杨悠明用手指梳理他蹭得乱糟糟的头发,"所以你把我盯得那么牢,自己跟宋言言聊了一天聊得那么开心,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夏星程愣一下,抬起头看他,"宋言言?你认真的吗?你知道宋言言跟我说什么吗?她说她想跟你拍床戏!"   杨悠明似乎是真没想到,手指动作停顿下来,"我听谁说她是你的粉丝?"   夏星程埋怨道:"我的粉丝都想跟你拍床戏不想跟我拍,谁给我交代?"   杨悠明伸手抱紧了他,"好了好了,我给你交代好不好?"   夏星程问他:"怎么交代?"   杨悠明小声对他说:"以后床戏我只跟你拍,你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电影拍摄已经过半,夏星程和凌嘉玥的对手戏逐渐多了起来。   起因是韩柏含察觉到舒莬的存在之后,去了一趟孙珣燕的学校,从她班主任老师那里查到了班上同学的档案资料,其中就有舒莬。   韩柏含当时是下午去的,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放学时间,他远远便看见舒莬蹲在他的车子旁边捂着肚子,等他走近了,抬起头用虚弱的语气说肚子痛。   韩柏含扶她坐进了车子里,给她买了一杯红枣桂圆茶。   舒莬坐在副驾驶,双手捧着温热的红枣桂圆茶喝。   韩柏含站在车子外面看着她,问道:“你是孙珣燕的同学?好朋友?”   舒莬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小声说道:“是啊,燕燕身体不舒服,我每天都去陪她。”   韩柏含弯下腰来,维持着可以与她平视的高度,“那你和孙耀是什么关系?你知道我是谁吧?”   舒莬朝他看过来,说:“你是检察官,孙耀是燕燕的爸爸。”说完,她突然朝着车门外面倾身过来,靠近韩柏含。   韩柏含下意识往后退去跟她保持距离。   舒莬说:“燕燕不是曹宇祥女朋友,她一点也不喜欢曹宇祥,她不会为曹宇祥跳楼的。”   韩柏含看着她问道:“你知道孙珣燕是怎么坠楼的?”   舒莬一双眼睛像是含水的宝石黑得发亮,她说:“我只知道燕燕不会跳楼。”   与此同时,孙耀开始在韩柏含为他介绍的公司上班,公司的老总是韩柏含的小舅舅,因为韩柏含事先打过招呼,孙耀受到了特别的照顾,可以每天抽出时间回家几趟。   那天韩柏含去公司找他小舅舅,离开的时候走到地下停车场,看到几个人围着孙耀正在拳打脚踢,韩柏含大声喊道:“你们干什么!”立即就跑了过去。   那几个人看到有人过来,转身便跑,其中一个人脚似乎还有点瘸,跑起来一拐一拐的。   韩柏含过去扶住孙耀,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要报警,结果孙耀一把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力道很大,韩柏含几乎怀疑手机屏都快被捏碎了,然后他听孙耀说:“别报警,我该回去看小燕了。”   “你受伤了,”韩柏含看着他说。   孙耀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必须现在回去。”   现在他们正在拍摄的这场戏,就是韩柏含送孙耀回家之后的场景。   孙耀换了新工作之后,为了距离公司足够近,也重新租了套房子,这一套的环境比之前的还要差,是一个小区老楼房旁边的加盖,只有两个房间加上一个卫生间。外面的房间搭了一张单人床,既是孙耀的卧室又是厨房,他们已经不需要客厅了。   开始正式拍摄之前,杨悠明脸上化了受伤之后的妆容,眼角和嘴角都是红肿的,脖子上还有一处破皮的伤口,有血迹蹭到了衣服上。   他的衣服是公司的工作服,灰色一套,没有款式的夹克衫加上宽松长裤,一般人穿上身并不会好看,可是杨悠明的身材却能够撑起来这套衣服。   孙耀一回到家里,便直接进去了里面的小房间,韩柏含站在门口,看他把床上躺着的女儿抱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碰到了他身上哪里的伤口,他整张脸绷得很紧,露出痛苦的神色,手上的动作却仍然又轻又稳,给女儿翻身换了个姿势,又摸她后背有没有汗水。   韩柏含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默默退到外面房间。   这房间不算狭窄,但是东西太多,显得有些凌乱,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的被子都没叠,距离床不远就是一个小方桌,旁边摆了两把椅子,方桌的对面是一个煤气灶,从灶台一根管子牵下来连着地上的煤气罐。   过一会儿,孙耀从房间里出来,对韩柏含说:“喝点水吧。”   韩柏含站在房间正中,实际上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摆着东西,也没办法站人。他问孙耀:“为什么不报警?”   孙耀拿起桌上一个保温的电热水壶,又伸手从灶台上方的橱柜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子,往杯子里倒水。他手背看起来有些脏,因为瘦所以血管突出十分明显,细长的手指紧紧握住水壶把手。   一边倒水,孙耀一边说道:“我也动手了,我怕警察说我打架斗殴,把我抓了就麻烦了。”   韩柏含看着他端起水杯走到自己面前,伸手递过来,于是抬起手去接,同时又问:“你在地下停车场干什么?”   孙耀朝卫生间走去,给他留下个背影,回答他说:“检修负一楼的电路。”   韩柏含问道:“那些对你动手的是什么人?”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同时还有孙耀稍微提高了的说话声:“我不知道。”他拧干盆子里的湿毛巾擦脸,碰到脸上的伤口疼得皱眉,然后他把毛巾丢回盆子里,脱了外套,再用那毛巾擦身体。   孙耀出来的时候,赤裸着上身,上面好几处淤青,他说:“我得罪过的,也无非就是那家人了。”   韩柏含没有问他是哪家人,他知道孙耀说的是谁。   孙耀走到床边,拿起丢在枕头附近的一件外套,直接套在身上,也不知道那外套是不是干净的。   韩柏含看着他,突然为他产生了一种生生的无力感,问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呢?你觉得可以坚持到什么时候为止?”   孙耀立即转头朝他看过来,眼神里透着一种凶狠,仿佛被人冒犯了一般,他瞪着韩柏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等小燕康复了就好了。”   韩柏含本来想问他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终究还是不忍心问出口,孙耀这个人已经鲜血淋漓了,他又何必在他伤口上撒盐。他总是想,如果易地而处,他肯定没办法像孙耀这个样子坚持下去,太苦也太绝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韩柏含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掏手机,接通之后传来他妈妈焦急的声音,告诉他:“你爸爸被人实名举报,刚刚监察委的人直接去市局把他带走了。”   最后一个镜头,是接电话的韩柏含的神情特写。   这个镜头何征拍了很多遍都不满意,他问夏星程:“你觉得当时应该是怎么样的?”   夏星程很认真地思考过了,但是他没有这种阅历,很难真正去体会那种环境下,韩柏含这样一个人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直到那天收工,何征也没说他对夏星程那个镜头是不是满意了。而且从那时候起,何征对于夏星程的表演就十分挑剔,很多时候一条都要反复拍上好几遍。   对此夏星程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加上近期的拍摄内容,韩柏含也出于一种状况不断的焦躁情绪下,他就更感觉到了拍摄氛围的压抑。   正好在这个时候,夏星程和杨悠明同时收到了来自于老朋友陈海阑的一封邀请函,邀请他们参加自己儿子的满月宴。   陈海阑这封邀请函同样也递到了何征的手里,看规模怕是跟他结婚那一次差不多大。   于是何征宣布《陷阱》全员剧组停工一天。 第123章   娱乐圈里十个人陈海阑认识的至少有九个,这九个人里能成为他朋友的至少也有七个。   当时陈海阑举行婚礼地点在海岛,不少人因为工作或者其他安排出行不便所以没能去婚礼现场,这一回孩子满月宴地点就在北京,规模比起上一次婚礼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星程的邀请函是单独的,按理说他不该和杨悠明一起去,但是他们现在一个剧组,再加上有何征在中间打掩护,干脆也就正大光明地同行了。   何征在举办满月酒的酒店迎宾处见到陈海阑的时候,说:"我们全剧组都来给你道贺了。"   陈海阑听得哈哈大笑,对何征说:"你们全剧组就你最难请。"   之后陈海阑便来跟杨悠明和夏星程打招呼,他拥抱了一下杨悠明,松开手时朝夏星程看过来,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地问道:"还好吧?"   杨悠明笑了笑,说:"你问我还是问我们?"   陈海阑于是也笑了一声,"那就问你们吧。"   杨悠明对他说:"挺好的。"   陈海阑心里不知道想什么,突然长长叹一口气,又抱了杨悠明一下,松开手之后转身来抱住夏星程,抬手拍他后背,说:"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夏星程听出来了陈海阑的暗示,小声说道:"谢谢阑哥。"   陈海阑让妻子抱了刚满月的儿子过来给他们看。   夏星程盯着杨悠明,看他只是逗弄了一下小孩,显得兴趣并不是太大的模样,心里不自觉松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杨悠明和何征的出现,整个迎宾厅都显得热闹起来,陆陆续续到达的客人原本送了礼金便会进去酒席大厅,这时都不急着走了,纷纷走近来跟杨悠明和何征打招呼。   也有很多年轻演员等着陈海阑帮他们作介绍。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夏星程突然感觉到自己在演艺圈的地位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即便是他不认识的小明星,也会主动跟他打招呼。   陈海阑看到人越聚越多,便想要把杨悠明他们先请进去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便看见许多人突然转头朝迎宾厅大门方向看去,他才发现竟然是袁浅来了。   夏星程也看到了袁浅。   今天袁浅穿了条淡黄色的修身连衣裙,长发盘在头顶,脸上化了个精致的淡妆,一如既往的美艳夺目。   她先向陈海阑家属送上了礼金,再转过身来,目光在杨悠明和夏星程身上扫过。   夏星程感觉到周围有一种异样的安静,而这种安静中隐藏着许多人等待看戏的躁动,这是杨悠明和袁浅离婚之后,两个人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同时出现。   袁浅神情还算平静,她朝这边走过来。   其他人不自觉给她让了路,夏星程看到就连何征都往旁边退开一步,给袁浅空出来杨悠明面前的位置,只有夏星程还站在杨悠明的身边。   袁浅在杨悠明面前停下来,微微扬起下颌看着杨悠明。   陈海阑担心气氛会变僵,正想要出来打圆场,结果袁浅的目光就转向了夏星程,微笑着张开手臂,“星程。”   夏星程见状,立即上前轻轻拥抱袁浅,唤道:“浅姐,好久没见了。”   袁浅抱住夏星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笑着松开手,“是好久没见了,恐怕你也没想我。”   夏星程微笑着说道:“我一直忙着拍戏,想跟你见面也实在没有时间。”   两个人寒暄完了,袁浅才转向杨悠明,笑容淡淡地问道:“还好吗?”   杨悠明点了点头,“挺好的,你好吗?”   袁浅回答他道:“我当然很好。”   陈海阑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插了进来,说:“都别站这儿说话啊,先进去坐。”   酒席的大厅是两层的,这时候入座的客人差不多已经过半,陈海阑把杨悠明他们请到了最前面靠近主席台的座位坐下,袁浅没跟他们坐一桌,陈海阑也害怕气氛会尴尬。   夏星程的座位在杨悠明旁边,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听到后面有人小声议论,说的是他和袁浅传的那一次绯闻,时间过去挺久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何征没进来,躲到外面抽烟去了。   夏星程他们坐下来不久,陆念欣就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一起来了,那女孩夏星程都没见过,后来听人说不是演员,只是个小网红。   陆念欣一屁股在夏星程旁边的空位坐下来,便不再管他旁边的小网红,专心致志地逗夏星程说话。   夏星程觉得陆念欣对他大概是有什么误解,他就像是把他当成了小孩子,说杨悠明不好,要不要考虑一下他。某些瞬间,夏星程感觉自己面对着隔壁的叔叔,正对他说:“你看你爸爸一点都不爱你,要不要跟叔叔回家啊?叔叔给你买蛋糕吃。”   杨悠明沉默地在旁边坐着,陆念欣那些话大多凑到夏星程耳边说的,他也听不见,只有看到陆念欣上手的时候,才会冷下脸警告地朝他看过去。   夏星程只是觉得陆念欣挺好笑的,他趁陆念欣说话一句话等着他回答的时候,凑到陆念欣耳边说:“不考虑了,我觉得你不行。”   陆念欣顿时“啪”地拍一下桌子,把旁边戴着耳机专心玩手机的小网红也给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谁说我不行?”陆念欣语气凶巴巴地低声问夏星程。   夏星程本来就是随口胡说的,这时候脑袋里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他对陆念欣说:“滕淞。”   于是便眼看着陆念欣脸色一变,从他身边退开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陆念欣才沉声说道:“他放屁!”   刚好这时何征抽完烟从外面进来,听到陆念欣的话,问了一句:“谁放屁?”   陆念欣并不想回答这个话题。   何征在杨悠明身边坐下来。   杨悠明对他说道:“除了他自己,你觉得还有谁?”   何征看着陆念欣,说:“他倒是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夏星程忍不住笑了起来。   宴席大厅里的座位逐渐被客人们填满,后来的客人被请到了二层的座位。   夏星程一眼扫过去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任镜元坐在他们旁边一桌,身边坐着凌嘉玥,而凌嘉玥的座位则紧挨着袁浅。   凌嘉玥没有与他们一起过来,夏星程也是看到任镜元和凌嘉玥一起出现,才知道她今天也来了。   有坐在二层的客人靠在栏杆上用手机朝下面拍照,镜头对准的方向就是袁浅和凌嘉玥的方向。   夏星程也忍不住看她们,发现她们虽然长相并不相似,但气质却的确是像的,只是袁浅年龄毕竟大了,而凌嘉玥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非要比较的话,现在的袁浅恐怕已经比不过凌嘉玥了。   这个想法突然让夏星程跟着伤感起来,再过几年他也就三十了,袁浅这样的大美人也会老,会被更年轻的美人比下去,他不希望到那时除了好看的外表,其他一无所有。   他盯着袁浅发呆。   杨悠明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看袁浅看了快五分钟了。”   夏星程一惊,转过头去。   杨悠明这时候也在看袁浅,他似乎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你是在看袁浅吧?”   夏星程连忙说道:“我没有啊。”   杨悠明说:“哦,那就是在看凌嘉玥。”   夏星程愣了愣,抬起手肘轻轻撞他一下,“那我宁愿看袁浅。”   杨悠明脸上表情很平静,语气也不激动,他只是看着袁浅,对夏星程说:“看她干什么?她亲你了你很开心?”   夏星程忍不住轻轻笑一下,“反正我知道你不开心了。”   杨悠明收回目光,朝他看去,“你知道我不开心还敢一直盯着她看?”   夏星程也看杨悠明,语气有些委屈又很认真:“可我看她的时候,脑袋里想的都是你啊。”   杨悠明没有说话。   这时候,陆念欣在桌子下面踢了夏星程一脚,小声说道:“大庭广众的,收敛点儿。”   何征手里夹着一根烟,在大厅里面不方便抽,就凑到鼻子下面闻一闻过干瘾,这时候不耐烦地“啧”一声。   陆念欣指了何征,说道:“就你找他们拍那什么戏,瞎JB乱整。”   何征瞟他一眼还没说话,杨悠明先开口对陆念欣道:“公共场合,嘴巴放干净一点。”   陆念欣还想要说什么,眼神却先转向了他们背后,停顿一会儿才说:“你老朋友来了。”   夏星程闻言转头去看,看见陈海阑正陪着丁文训朝里面走,看样子是要带丁文训过来他们这一桌的空位。   而在丁文训身后,夏星程还发现了一个熟人,是自从之前拍完《谋杀事故》就再也没见过面的祝天杰。夏星程这才想起来,当时陈海阑结婚祝天杰还是其中的伴郎之一,两个人关系应该不错,这种场合肯定是会到的。   祝天杰看起来本来是跟丁文训一路的,远远看见这一桌坐在杨悠明和夏星程,就中途转了方向,朝旁边一桌的空位走去。   丁文训一直来到圆桌旁边,夏星程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丁导你好。”   “好久不见了,星程,”丁文训微微笑着说完,转头去找祝天杰,发现祝天杰去了旁边一桌,便挥一挥手,说:“天杰,过来一起坐啊。”   祝天杰脸上挂着笑容,拱拱手说:“丁导,我就坐这边了。”   丁文训也不勉强,这才自己坐了下来。   夏星程看见祝天杰坐在了袁浅身边,他对袁浅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与袁浅攀谈起来。   祝天杰这一年在演艺圈发展得很不顺利,原本定下来的大IP男主被临时换人,新播出的一部电视剧又收视惨淡,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肿了一圈,突然显出些老态来。   丁文训刚到,和杨悠明他们攀谈几句,对何征说:“你新电影用同样的演员班底,这是想凑一个铁三角出来啊?”   何征和丁文训同为导演,但是两个人气质截然不同,夏星程一直觉得何征有些颓废,而丁文训却是个文艺内敛的人。   何征听丁文训这么问,说了一句:“哪里来的铁三角,我们顶多算塑料三角,手一掰就碎了。”   他说完,夏星程听见杨悠明低笑出声。   何征夹着烟含进嘴里,才猛然间意识到没有点燃,又把烟抽出来,说:“我就是喜欢跟合作过的好演员继续合作。”   夏星程这段时间拍戏被何征折磨得有点惨,有些时候他都怀疑何征是故意在刁难他了,这时候忍不住探头问了一句:“何导,我是你说的那个好演员吗?”   何征看着他,“你不是。”   夏星程本来是想开个玩笑,可是真听到何征这么说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何征却在接下来说道:“你是我亲自选中打磨出来的,火候还差了点,得继续打磨。”他停顿一下,夹在指缝里的烟来回摇晃,“我觉得你可以算是我的学生吧。” 第124章   学生两个字触动了夏星程,他没想到会从何征那里听到这样的评价,这远比好演员三个字的分量要重得多,他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何征。   杨悠明用手肘轻轻撞他一下,"还不喊老师?"   夏星程张了张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他注意到一桌的人都在盯着他看,连何征脸上都带着笑意看他,到最后很小声地喊了一句:"老师。"   陆念欣立即说道:"这不行啊,认个老师还偷偷摸摸的,你得端起茶杯去给老师敬茶,按照以前的规矩还得磕个头才行。"   夏星程瞪了陆念欣一眼,然后朝何征看去,他想听何征说一句不用了。   结果只见到何征歪着上身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个懒散的笑容,说:"这杯茶我认为我还是受得起的,你自己看看你从第一次拍电影到现在进步多大,你是不是该感谢我跟老杨?"   夏星程忍不住抬眼去看杨悠明。   结果杨悠明坐直了身体,伸出手让丁文训从桌上拿了个干净茶杯过来,亲自动手倒满一杯茶,推到夏星程面前,说:"我就不用了,何老师那一杯是应该的,快去吧。"   夏星程伸手端茶杯的时候,看到一桌子人都眼带笑意地看他,连跟着陆念欣来的小网红都把耳机取了,兴致勃勃地看他敬茶。   他都搞不清楚这几个人是不是在逗着他玩。   夏星程端着茶杯站起来,陆念欣突然拍手,喊了一声"好!"   附近几桌的人全部朝这边看过来。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大方一点,走到何征面前,先是弯下腰,说:"老师,请喝茶。"   何征并没有立即伸手接。   夏星程一咬牙,当真打算跪下来。   这时候何征连忙伸手阻拦了,他把茶杯接过来,又站了起来,对夏星程微微笑着说道:"跪就不用跪了,这杯茶该我喝的。"说完,何征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陆念欣在旁边起哄,吹了一声口哨。   这时候客人差不多来齐了,陈海阑从迎宾厅进来时正听到陆念欣吹口哨,走过来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   陆念欣对他说:"何征这儿收了个学生。"   因为陈海阑过来,整个宴会大厅的客人都朝他们这边看,陆念欣这句话不少人应该都听到了。   夏星程终于还是绷不住,脸红了红。   杨悠明大概是看他有些窘迫,朝他招招手,"回来坐吧。"   夏星程连忙走回来自己座位坐下,稍稍松一口气。   杨悠明抬起手在他后背拍了拍,手按在他背上,看向何征说:"以后有好的电影角色是不是该第一个想到你学生?"   何征笑一声,对杨悠明说:"你放心吧,将来会有很多适合他的角色在前面等他。不过前提是脚踏实地,先把现在这个角色演到最好。"   陈海阑站在了夏星程身后,伸手去捏他肩膀,说:"我们星程没问题的,是吧?"   夏星程已经臊得很慌了,还不得不点点头,说:"嗯。"   那天一直到吃完饭,夏星程都觉得很多人在议论他。当然他听不到别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探究的目光总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两三个人凑近了一边偷偷看他一边私下聊天,自然是在议论刚才的事情。   陈海阑邀请他们去酒店楼上的茶室坐下来喝茶。   在夏星程要离开的时候,连任镜元也过来拍着他肩膀说道:"不错啊,混进去了何征他们那个圈子。"他语气并没有带着嘲讽,但多少也有些酸楚,大概是想不明白夏星程本来一个二线明星,怎么就一飞冲天混进了主流电影圈。   夏星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笑了笑,加快脚步追杨悠明他们去了。   楼上的茶室有许多大小不同的包间,陈海阑去安顿好其他客人之后,便陪着杨悠明还有何征、丁文训在环境最安静的包间坐下来喝茶。   今天晚上也安排了宴席,客人如果愿意留下来吃晚饭,可以在酒店里喝茶打牌,陆念欣就带着小网红去打牌去了。   杨悠明他们都是下午就要走的,陈海阑特意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陪几个老朋友聊天。   陈海阑叫夏星程去跟年轻人一起玩儿,夏星程不想去,他就在茶室的沙发上坐着听他们聊天,或许是环境太温暖,不一会儿便觉得困倦起来,干脆倒在了沙发上想要睡个午觉。   "去开个房间睡吧,"陈海阑对他说。   夏星程说道:"不用,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得轻了起来,过一会儿,有人轻轻盖了什么东西在他身上,他知道那是杨悠明的外套,温暖而柔软。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杨悠明的外套里,脑袋里昏昏沉沉,不一会儿便睡熟了。   夏星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整间茶室里都是安静的,他睁开眼睛, 发现身边就只剩下杨悠明一个人了。   杨悠明就坐在他脚边,细长的手指握着一个晶亮莹润的小茶杯,递到嘴边头微微仰起将杯里的茶喝下去。   夏星程没有说话,而是撑着坐起来,将头和脚调换了方向,枕着杨悠明的腿躺下来。   杨悠明低下头,笑着看他:“睡醒了?”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又帮他把外套在身上盖好。   夏星程说:“他们去哪儿了?”   杨悠明说道:“丁文训有事先走了,陈海阑送他出去,何征找地方抽烟去了。”   夏星程眼睛还没完全睁开的样子,眨了两下,“他们还回来吗?”   杨悠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出声来,说:“他们应该会回来,来不及的。”   夏星程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睡醒,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来不及?”   杨悠明手指摸他的头发,“反正我来不及,不知道你——”   “我也来不及!”夏星程猛然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人也精神起来,“我很持久的好吧。明哥,你变坏了,都不像原来的你。”   杨悠明笑着问他:“原来的我是什么样?”   夏星程伸出手去勾着杨悠明衬衣衣襟上一颗扣子,“原来就是一本正经的男神,结果都是虚伪的表象。”   杨悠明眼角弯曲着,眼神很温柔,“男神那是对别人而言,对你我就是个普通男人,想的也是普通男人会想的事情。”   夏星程手上动作停下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要不我们试试来不来得及?”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躺在沙发上的身体笑得不断抖动。   杨悠明等他笑得累了,问他:“要不要喝茶。”   夏星程点点头。   杨悠明稍微探身,拿起桌面上的茶壶在他自己的小杯子里倒满一杯茶,拍一下夏星程的肩膀叫他坐起来喝,夏星程不肯,坚持要躺着喝。   “我怕你呛到,”杨悠明说。   夏星程说:“你慢慢的来。”   杨悠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茶杯里的茶缓缓倒进他嘴里,可是还是有茶水沿着他嘴角流出来,等到一杯水喂完了,杨悠明从桌上抽一张纸巾帮他擦嘴。   这时候,夏星程听到有脚步声从外面朝茶室的推拉门靠近,他下意识想要坐起来,杨悠明对他说:“别担心,是陈海阑。”   很快,推拉门被人拉开,果然是陈海阑出现在门口。   夏星程已经坐起来,盖子身上的杨悠明的外套滑落下去。   陈海阑表情自然地笑了笑,抬手把门拉上,同时问道:“星程睡醒了?”   夏星程不好意思地在沙发上坐直身体,把外套交还给杨悠明。   杨悠明问陈海阑:“丁文训走了?”   陈海阑走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走了,他现在也忙。”他说话的时候,揭开茶壶盖子看了看,拿起水壶往里面添热水,说,“你们今晚的飞机?”   杨悠明说:“七点多。”   陈海阑往他的杯子里添茶水,又拿了个干净的杯子放到夏星程面前,缓缓倒上一杯茶,说:“想留你们吃顿晚饭也留不到了。”   杨悠明对他说:“以后还有机会。”   夏星程其实是真有点渴了,可是茶杯太小,刚才一口喝下去也没能解了渴,这时候便又端起来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陈海阑一直看着他,看他喝完了又给他倒一杯。   夏星程向陈海阑道谢,拿过杯子继续喝,这回没那么急了,就小口小口地嘬着。   陈海阑看着夏星程微微笑了一下,说:“星程是个乖孩子。”   夏星程还捧着被子,有些奇怪地抬眼看陈海阑,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陈海阑却看向了杨悠明,说:“刚才老丁跟何征在,我不好说,其实这次见到你,我觉得你比离婚前后那些日子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杨悠明抬起手揽住夏星程的肩膀,“老丁不知道,何征知道。”   陈海阑闻言,点了点头,“也是,何征那里肯定瞒不过去,毕竟最早就是他找你们拍戏的。”说完,他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又继续说,“以前我不都不愿意在你面前提袁浅,提你离婚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无所谓了。”   杨悠明说道:“已经过去的事情,其实也没必要再提,那是袁浅的决定,她现在过得开心就好。”   “她肯定是不如你开心了,”陈海阑笑着说。   杨悠明也笑了,捏一捏夏星程的耳垂,说道:“你不是都说了吗,星程是个乖孩子。”   陈海阑看着夏星程,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星程比袁浅适合你。”   夏星程又一次把茶杯里的茶喝干净了,他把茶杯放到桌面上,朝杨悠明看去。   杨悠明摸他的头发,对他说了一句:“乖。”   后来他们也没有留太长时间,何征抽完烟回来便催促着他们去机场,今天剧组停工一天损失已经很大了,不能再耽误明天的拍摄。   与他们一起去机场的还有凌嘉玥。   从上车之后,凌嘉玥就一直安静地一个人坐在后排,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盯着车窗外面心事重重的模样。   何征想在车上抽烟。   夏星程连忙阻止他:“老师,你该少抽点烟了。而且车里面还有女孩子,你这样没有公共道德。”   何征翻着白眼看他,“中午让你叫我老师你就不愿意叫,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觉得丢脸啊?”   夏星程被何征说得不好意思了,小声说道:“当然不是,就是人太多了我紧张……”   何征用拿烟的手指他:“上不了台面。”   夏星程不说话了。   杨悠明只是笑着拍拍夏星程的手背,对他说:“不用在意那些,你开开心心地做你自己就好。”   何征嗤笑一声,显然不赞同杨悠明的意见。   后来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夏星程小声对杨悠明说:“我一直以为何导不喜欢我。”   “为什么会这么想?”杨悠明说。   夏星程想了想,“我不如凌嘉玥表演有灵气,我觉得他对我应该挺失望的。”   杨悠明坐在柔软的沙发里面,手里拿了一本书随意地摊开在膝盖上,说:“你忘了他为什么让你来演方渐远?”   夏星程愣了一下,回忆起何征最初找到他时跟他说过的话,说道:“他说他要拍朋友的故事,觉得我像他的朋友。”   杨悠明轻声说道:“你像他的朋友,他怎么会讨厌你?”说完,他把膝盖上的书拿起来翻了一页,“他一直是喜欢你的。” 第125章   何征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夏星程没有感觉出来,回去继续拍摄之后,何征就恢复了之前对夏星程挑剔的状态,一个一个镜头慢慢跟他磨,让夏星程演戏的时候有一种阻滞感,心情越发焦躁。   然而这种焦躁跟韩柏含目前的角色状态倒是十分吻合,他父亲韩樟被监察委留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他母亲到处去找人托关系,想要先把他父亲给弄出来。韩柏含回去看望他母亲,便会听到母亲愤怒地埋怨,说韩樟过去那些朋友全部翻脸不认人,出了事情一个都不肯为他出面,她又埋怨韩柏含没有本事,在系统内连个可以帮得上忙的关系都找不到。   韩柏含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实际上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包括去向过去反贪局的同事询问消息,可是得到的结果并不好,到如今韩樟工作保不住只是小事情,最后很可能是要被起诉坐牢的,到时候怕是韩柏含自己的工作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他母亲说得对,他没有本事,捞不出来他父亲。   夏星程要扮演的,正是处于这么一个糟糕的状态下,快要被磨平了骄傲的韩柏含。而韩柏含也在这个时候跟舒莬走得近了起来。   韩柏含其实该觉得舒莬可疑的,他在孙耀家楼下那次与舒莬偶遇,舒莬明显是不想被他发现她是去孙耀家里,故意上了三楼,可是韩柏含后来去学校查到舒莬身份之后,舒莬就开始主动接近他。那是第一次,之后还有第二第三次。   但是现在的韩柏含已经无心追究,他喜欢上了和舒莬在一起时候的感觉,至少那时候他觉得心情很平静,好像现实生活中的那些苦恼变得遥远起来。   这天拍摄的场景是在韩柏含一个人居住的房子里,舒莬给他打电话要来找他一起吃晚饭,韩柏含买了外卖,两个人围着客厅的茶几蹲坐着一起吃饭。   韩柏含用塑料勺子,把饭盒里的菜和米饭混匀,然后舀起来送进嘴里,他的吃相很斯文,动作不急不缓。   舒莬就坐在他斜对面,同样是坐在地上贴着矮茶几,一边吃饭一边在练习册上写作业。   韩柏含盯着舒莬的练习册有点发愣,他觉得他好像喜欢舒莬,可是他也没有忘记舒莬还是个高中生。   似乎是察觉到韩柏含突然停下吃饭的动作,舒莬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笔,把左手的勺子交到右手,舀了一勺自己饭盒里的甜玉米粒送到韩柏含嘴边。   韩柏含垂下目光看那勺玉米粒,张开嘴让舒莬全部喂进了他的嘴里。   舒莬收回自己的勺子,又继续用那勺子吃饭。   韩柏含心里突然涌起另一种烦躁,与最近遇到的事情互相纠结在一起,他看着自己的饭盒陡然间没了胃口,站起来要把饭盒拿进厨房扔掉。   舒莬仰起头,奇怪地看他。   韩柏含轻声说道:“你慢慢吃,我吃饱了。”   后来,舒莬吃完了饭也一直蹲在韩柏含的客厅里做作业,直到时间很晚了,韩柏含坐在她侧后方不远的沙发上,说:“还没做完吗?我送你回去。”   舒莬的睫毛是浓密往上翘的,她咬着笔帽回过头看韩柏含,没说走也没说不走,过一会儿伸手去抓韩柏含放在身侧的手。   夏星程被凌嘉玥抓到手的瞬间有点出戏,凌嘉玥的手非常凉,像是被冰块冰了一下让他瞬间抽离角色回到了摄影棚,他突然听到有非常小声的说话声,收音收不进来,但是他的思绪猛然间被打断,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台词。   他抬头朝站在镜头外低声议论的工作人员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她们两个也正在看他。   何征生气了,转过头去大喊:“吵什么吵?”   摄影棚里并没有因为何征的吼声而安静下来,反而一瞬间激起了更多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就像是被何征那一声吼点燃了情绪。   夏星程有些茫然,而凌嘉玥立即收回了握住他的那只手。   副导演走到何征旁边,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夏星程只见到何征瞬间皱起眉头,那个副导演把手机递给他,他自己迅速点了几下屏幕。   过一会儿,何征对夏星程招手,“星程,你过来。”   夏星程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走到何征身边,看到何征直接把手里的手机递过来,于是抬手接住,低头便看见手机屏幕上一张放大的照片,照片像是偷拍的有些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看清那是他自己,他正躺在一个人的腿上,脸上带着笑容跟那个人说话。   这是那天他和杨悠明参加陈海阑儿子满月宴,两个人单独在茶室里的时候被偷拍的照片,偷拍的人应该是在茶室的推拉门外面,或许是将门开了一条细缝拍到的,那时候他和杨悠明都没注意。   夏星程的神情很凝重,但与此相反他的心情反而没那么紧张,他点了一下屏幕,照片缩小,这才看到这是微博的界面,一个娱乐营销号连发了四张照片,全部都是他躺在杨悠明腿上的照片,只不过照片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脸,杨悠明被拍到的是半截腿和脖子以下,他当时脱了外套盖在夏星程身上,外套的部分被前面的茶桌挡住了,只能看见他米白色的衬衣,除了那天在茶室里的人,其他人可能认不出来那个人是杨悠明,但是所有人都能确定那是一个男人。   四张照片中有两张还是杨悠明在喂他喝水。   发照片的营销号名字叫做八卦小报,在照片所配的文字中写到:近日有人私信给小报发了几张照片,小报点开一看,妈呀不得了!这不是最近正红的夏星程吗?夏星程躺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神态亲密,竟然还让那个男人给他把水喂到嘴里!话说夏星程拍摄同性题材电影走红,莫不是真的就把自己掰弯了吧?   夏星程也没有去看评论,他把手机交还给何征。   这时候,花花拿着他的手机匆忙过来,递给他说道:“继辛哥打来的电话。”   夏星程接过来,听到黄继辛在那边说道:“别回应。”   电话里面黄继辛没有大吼大叫,反而声音十分沉稳,夏星程说道:“我知道。”   黄继辛大概很忙,说完这一句就让夏星程等他电话,之后便挂断了。   花花从夏星程手里把手机拿回来的时候,神情紧张,小声喊道:“星哥?”   夏星程发现自己比花花要平静多了,他笑了笑对花花说道:“没事,误会而已。”后面这句话是说给片场其他工作人员听的。   花花这时候又不愣了,她点了点头,说:“那些营销号瞎写。”   何征对夏星程说:“今天算了,去把这些事情处理了吧。”   夏星程点一点头,“谢谢老师。”   他知道很多人在看他,他并不是硬绷着,实际上他的心情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要平静,除非给营销号发照片的人手里还握有别的更指向明确的照片,这件事在网络上热闹一阵终究会慢慢淡了。   而且在某一个瞬间,夏星程觉得被曝光也不可怕,可能他的事业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失去很多机会,但是他可以和杨悠明正大光明地在阳光下手牵手,也没什么不好的。   夏星程去换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凌嘉玥还一直站在原地,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星程的视线,她抬头看他一眼,又神情淡漠地低下头去。   坐车回去酒店的路上,花花一直在用手机刷微博,夏星程能听到她频繁刷新跳出来的提示音,他知道她肯定还在关注这件事情。   夏星程没有继续看,他对网络上的人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那么感兴趣,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支持他也好骂他变态也好,这些来自于陌生的大众的负面情绪跟他关系不大。唯一需要安慰的可能是那些真心喜欢他的小女孩们,但是他也不能急着回应什么。   在中途,他的手机微信响了,发消息过来的是杨悠明,只打了两个字:没事。   夏星程发现他的没事两个字后面还加了个句号,就好像一种无形的安慰,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拿起手机打字,想回复:我知道。字打完了又全部删掉,改成了:我爱你。   杨悠明破天荒地给他回复了一个动图表情:一只扭扭捏捏的猫在胸口比了一个心。   夏星程脑袋里猛然间跳出来一个词:中老年表情包。然后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低声笑起来。   花花被他吓了一跳,她凑近来看夏星程的脸,拍拍胸口说:“你在笑啊,我以为你哭了呢。”   夏星程笑容还没完全收回来,说:“我有什么好哭的。”   花花于是也笑了一下,她把自己手机递给夏星程看,说:“没事的,小星哥,我看到很多人都说这是拍戏的剧照,这个转发已经好几千了,都在给你辟谣。”   夏星程扫了一眼,看是另一个粉丝很多的娱乐营销号,一副知道内情的语气,发了条微博说:都散了吧,真没啥值得激动的。   花花挺高兴的,“我看评论在问是不是剧照,这个人回复说不然呢,我觉得大家都没当真。”   夏星程说道:“我知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花花估计自己也没搞清楚那是不是剧照,反正有人站在夏星程那边帮他说话她就信了,但是夏星程心里清楚,肯定是有人立即给出了反应,先带一带舆论再说。   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经纪公司做的还是杨悠明找人做的。 第126章   夏星程回到酒店,开门进去房间的时候便看见杨悠明正站在窗边打电话,窗帘半掩着,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阴暗。   他走到杨悠明身边,杨悠明转头看他,电话仍然贴在耳边,却已经凑近他额头亲了一下。   夏星程听到杨悠明说:“你去处理吧,我觉得淡化这个话题最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照片,拍到床照再说。”   电话那边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有些情绪激动地提高了音量,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连夏星程都听到了,只是听得不太清楚。   杨悠明下意识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了些,等到电话那边的人话说完了,他才又平静地说道:“开个玩笑,你太紧张了,杜进。”   夏星程这才知道他在跟杜进打电话,那边杜进又说了些什么,语速很快,噼里啪啦一长串内容。   杨悠明睫毛垂下来,目光落在窗帘的一处印花上,听完之后说:“我知道了。”   接着,杜进那边先挂断了电话。   杨悠明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低头看着屏幕黯淡下去,才把手机塞进上衣口袋的边缘,松开手让它滑了进去,接着他转过身看向夏星程,说:“怎么回来了?”   夏星程伸手抱着他,“何征放我假了。”   杨悠明一只手抱住夏星程的后背,一只手抚摸他头发,说:“害怕了?”   “有什么好怕的,”夏星程语气挺无所谓地说道,“要不我们直接出柜吧!”说完,他仰起头看向杨悠明,神情还带着点期待。   杨悠明笑了,“认真的吗?”   夏星程说:“认真啊,就不必躲躲藏藏的,随便他们怎么说,我们开心就好。”   杨悠明不禁将他抱得更紧,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那不行,我们倒是开心了,你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   夏星程一脸茫然,“谁?”   杨悠明说:“比如说你爸爸妈妈。”   听到这四个字,夏星程一瞬间就有些丧气。   杨悠明又说:“比如黄继辛?”   夏星程“啧”一声,“黄继辛可能会拿把刀半夜闯进来杀了我。”   杨悠明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松开手走到床边去坐下来,“陈海阑给我打了电话,他很生气,一定要去酒店查监控,看是什么人偷拍的。”   那天整个茶室那一层全部是陈海阑的客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参加满月宴的其中某一个客人偷拍的,陈海阑觉得那是自己的责任,所以一定要查清楚。   夏星程情绪有些复杂。   杨悠明又说道:“黄继辛和杜进都给我打了电话,杜进说他可以顺着发微博的营销号倒查照片来源,黄继辛比较有意思,他第一反应是叫我安慰你,叫你不要担心。”   夏星程听得愣了一下,“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   杨悠明笑了笑,“大概是关心你又不好意思跟你说那些关心的话吧。你看他为你事业那么操心,你还是别气他了。”   夏星程想到黄继辛现在肯定焦头烂额的样子,胸口顿时有些闷闷的酸软,他说:“知道啦,我不会的。”   到了那天晚上,夏星程有心情打开微博看一看,发现舆论果然已经倒向了剧照上面,而夏星程的工作室迟迟没有出声明,是因为还没有确定照片的来源,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续,所以不敢急着跳出来澄清,害怕到后面会给自己挖坑。   而关于剧照这个说法,就引发了很大一批粉丝和网友的猜测,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渐远》的未播镜头,甚至把这张照片和杨悠明的照片拿来作对比,论证照片上这个没有出现脸的人其实是杨悠明。   还有人说现在这部正在拍的电影也是杨悠明和夏星程合拍的,说不定是这部电影的镜头呢?这个猜测让很多《渐远》电影的粉丝兴奋起来,她们开始期待在新的电影里,余海阳和方渐远能够再续前缘。说实话,这个走向是夏星程没有料到的。   当然,微博上更多只是吃瓜群众,想要知道一个真相而已,但是这群吃瓜群众的注意力也最容易转移,一旦有了新的瓜,旧的瓜就不甜了。   夏星程这颗水分充足的大西瓜只需要耐住性子熬一熬,不要在自己的藤上结出新瓜,总能熬成旧瓜的。   他简单翻看了一下微博,刻意回避掉负面的评论,到最后关微博的时候内心一片平静。   杨悠明洗完澡出来,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近看一眼屏幕,便拿起来接通了电话。   夏星程抬头看着他。   杨悠明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便笑了笑,他说:“是啊,是我。”   夏星程露出疑惑的神情。   杨悠明看到了,用嘴型对他说:“丁文训。”之后直接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按了免提。   丁文训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啊,真的是你?”   杨悠明说:“星程就在我身边,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说完,把手机往夏星程面前凑近了些。   夏星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用力摆手。   杨悠明笑着又把手机凑近一些,说道:“说话。”   夏星程没有办法了,只能够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丁导。”   丁文训沉默了片刻,过一会儿说:“难怪了,我说怎么回事。”   杨悠明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丁文训说:“不知道,我觉得我想不通,下次再说吧。”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星程看着杨悠明,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他不高兴了?”   “没听出来他不高兴,”杨悠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别担心,他是个自己都管不过来,没工夫操心别人事情的人。”   夏星程盘着腿坐在床上。   杨悠明曲起一条腿跪在床边,弯下腰低头靠近夏星程唇边,含住他下唇轻轻蹭了蹭。   夏星程睁大眼睛,看他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张开嘴承受住这个吻。   他们吻了一会儿,夏星程默默闭上了眼睛,却都没有其他的动作,就好像只是想要一个温情脉脉的吻。   等到这个吻结束,杨悠明又吻他的鼻尖、眉心、额头,嘴唇湿润温暖,最后对他说:“没什么大不了。”   夏星程说:“我知道。”   最艰难的日子他都熬过来了,以后那些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第二天,夏星程还是回到了剧组继续拍摄。   他感觉到所有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看他,很好奇,但是又不敢问。   何征只问了他一句行不行,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咬着烟说了一句:“那就继续吧。”   杨悠明是早晨跟夏星程一起从酒店出发的,只是他今天的戏份还在后面,做完造型过来的时间稍微晚些,他直接在何征身边坐下,看夏星程拍戏。   夏星程和凌嘉玥重拍昨天那场戏,从舒莬伸手去拉韩柏含的手开始。   凌嘉玥的手比昨天还要凉,被她握住的瞬间,夏星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出戏,沉浸入角色里面,看着面前这个让他心动的小女孩。   韩柏含很喜欢舒莬,可是舒莬高中还没有毕业,年龄连十八岁都不到,他比她大了十来岁,这是一段可怕的年龄差距。   夏星程抓住凌嘉玥的手腕,将她的手缓缓推开。   杨悠明的注意力落在那个手部特写的机位镜头上,他看到夏星程的手握得很用力,手背青筋凸起,把凌嘉玥的手腕都握红了。   被推开手的舒莬不甘心,又一次伸手,韩柏含却再一次把她推开。   这一回,舒莬转过身,抱住了韩柏含的腿。   夏星程几乎跟韩柏含产生了同样的条件反射,他一下子站起来,连忙后退,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该回去了!”他语气有点凶,看着凌嘉玥的眼神也凶。   杨悠明关了声音的手机在上衣口袋里震动起来,低沉的嗡嗡声仍然惹得何征不满地看他一眼,他拿起手机朝外面走去。   这场戏一次过,顺利拍完。   夏星程听到何征没有要求重新来一次,心情都轻松了不少,最近这段时间,他是NG和被要求重拍的最多的演员,杨悠明和凌嘉玥的戏份常常都是一次过,尤其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戏,几乎不会NG。   下一场要拍的戏是夏星程和杨悠明的对手戏,要重新换衣服,场景也要变动,工作人员都忙碌起来。杨悠明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夏星程正要去换衣服,想招呼他时发现他眼神很冷,那是一种愤怒,并不需要牵动他的整张脸,只有那一双深邃包容的眼睛陡然间温度降下来。   夏星程心里有些不安,但是他必须先去换衣服了。   等夏星程换完衣服出来,何征正在给杨悠明讲戏,他连忙拿起自己的剧本走了过去。   这场戏之前剧本里的情节是韩柏含去他小舅舅的公司,想要在韩樟的事情上得到一些帮助,可是小舅舅劝他什么都不要做。   他小舅舅能开这么大一个公司,很大程度是仰仗了韩樟的地位与关系,到现在韩柏含的小舅舅一方面真心实意想捞韩樟出来,毕竟韩樟倒了他以后的生意也难做,同时又担心韩樟的事情会把他牵扯进去,到时候人捞不出来,他自己也会跟着进去。   韩柏含离开的时候开车在公司外面的路边碰到了孙耀,便提出送他回去。而且在回去的路上,韩柏含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一家花店,买了一束鲜花。   他捧着花上车的时候孙耀盯着他看。   韩柏含低头看着那束鲜花,说:“给小燕的,希望她早日康复。”   孙耀放在膝盖上的手很轻微地颤动一下。   他们要拍摄的棚内戏内容就是韩柏含送孙耀回家之后的事情。   夏星程走近何征身边的时候,听到何征对杨悠明说:“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不要表现出对韩柏含的行为有什么想法,不需要感动。”   杨悠明点了点头。   夏星程悄悄看杨悠明,只觉得他神情严肃,除此之外便看不出来其他情绪了。   何征问夏星程:“你觉得韩柏含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孙耀家里?”   夏星程心里想说:推动情节发展。可是这话肯定不会说出来,而是很仔细地考虑了一下韩柏含目前的心境,说道:“需要点支撑吧。”   “孙耀是他的支撑?”何征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只抬起眼皮看他。   夏星程说:“韩柏含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磨难,他只有看到孙耀过得这么苦还在坚强的生活下去,才能够心理得到一点安慰,告诉自己能过得去的。”   何征没有说话。   杨悠明抬眼看夏星程,嘴角微微翘了翘,说:“挺好的,我支持你的观点。”就好像之前夏星程看到的他眼里的愤怒从来不存在过。 第127章   一直到开始正式拍摄,杨悠明也没有跟夏星程提到过拍摄以外的事情,刚开始夏星程还奇怪过,后来全身心投入到角色状态中,也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现场的打光有些暗,孙耀的小屋因为是楼房旁边的搭建,周围的光线都被四周的高楼遮挡,只有每天下午能从外间的窗户透进来一丝阳光。   所以韩柏含跟着孙耀进去小屋时,看见孙珣燕正躺在外间平时孙耀睡觉的那张小床上面,这时候光束只落在小床的一个角落,其他位置都已经阴暗下来。   孙耀把女儿抱起来,朝里间走去。里间的光线就更阴暗了,唯一的一扇窗户外面紧邻着一堵墙,散射的日光能从围墙和窗户的缝隙透下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若不开灯,也是连人的脸都会陷入阴影中。   这样的环境生活下去必然不会叫人心里愉快。   孙珣燕被换了个姿势,侧躺在床上。   韩柏含手里还抱着那束买给孙珣燕的花,他跟在孙耀后面走进里面的小房间,把花放在窗台上,回过身问孙耀:“放这里可以吗?”   孙耀头也没抬起来,很随意地回应道:“放那儿吧。”他把手伸进了孙珣燕睡衣里面,摸她的后背。   虽然他很快就把手抽了出来,韩柏含看着他的动作,还是不自觉微微皱一皱眉。   孙耀从房间里走出去,过一会儿拿了一张湿毛巾回来,给孙珣燕擦后背的汗。   韩柏含转开了视线,因为他看到孙珣燕睡衣绷紧,一瞬间勾勒出少女身体的曲线,他转身离开了小房间。   很快,孙耀也拿着毛巾出来,去卫生间搓洗,他对韩柏含说:“请坐吧,韩检。”他从不会直接称呼韩柏含的名字,大概是连名带姓地叫显得过于生硬,只叫名字又显得过于亲密。   韩柏含却是一直叫他孙耀,从看守所第一次见面开始直到现在。   孙耀从卫生间出来时,韩柏含还是没有找到合适地坐的地方,房间里几把椅子都被堆放了杂物。于是孙耀把小床的被子掀开一些,招呼韩柏含坐床边。   韩柏含看一眼床上皱巴巴的床单,说:“不用,我站一会儿就走。”   孙耀拉扯了一下床单,抬头看他,“昨天才换过,不脏。”   他这么说了,韩柏含反而不知道如何拒绝才好,他心里想到的就是这张床上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孙耀的体液汗液,他有些抗拒并不想坐别人的床,可是被孙耀直接戳穿了想法,他就只能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下来。   孙耀退开几步,斜斜倚靠着饭桌站住。   房间里沉静下来,韩柏含看到从窗外照进来那束太阳光线倾斜得越来越厉害,就快要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了,就好像同时也带走了房间里干燥的温度,让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大概还混杂了点别的味道,也许是床单上孙耀睡过一夜留下来的汗味。   这个想法让他不太舒服,身体坐得很直,手搭在腿上不愿意碰触到身下的床单,他问孙耀:“最近带小燕去医院检查过吗?情况有没有好转?”   孙耀说:“星期一去过医院,做了检查,身体状况很正常。”   韩柏含问他:“方便吗?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孙耀回答道:“打车去。有些司机会拒载,有些不会,总能去得了的。”   韩柏含点了点头,过一会儿他又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孙耀朝他看过来,“你帮我找工作已经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   韩柏含垂下目光,他觉得他至少可以帮得上孙耀,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用的人。   孙耀站了一会儿,他拿起桌上的电热水壶,打算去卫生间接水,他对韩柏含说:“喝点水吧,我现在烧。”   韩柏含立即说道:“不用麻烦了。今天天气热,烧了热水也半天喝不下去。”   孙耀停下脚步,把烧水壶放回桌上,他站在房间中间想了想,说:“冰箱里还有瓶矿泉水。”他走过去,打开餐桌旁边一个旧冰箱。   那个冰箱距离床很近,韩柏含下意识抬头去看,看见冰箱里堆满了东西,大多是些生的菜和肉,也有好几个盖着的饭盒。孙耀从门背后的抽格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而同时韩柏含看到冰箱第二格放了一个包装蛋糕的纸盒子。   孙耀很快将冰箱门关上,把那瓶水拿过来递给韩柏含。   韩柏含目光好像还残留着那个蛋糕盒的影子,那个蛋糕盒子是市里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小店的包装盒,每天都有很多年轻人拍着长队去那家店买蛋糕,而且价格昂贵。他之所以认得那个盒子,是因为昨天晚上他陪着舒莬排了十多分钟,给舒莬买了一个芒果千层。   矿泉水还在孙耀手里,他奇怪韩柏含不接,拿着在他眼前晃晃。   韩柏含回过神来,说一声谢谢接住了矿泉水瓶,他把矿泉水拿在手里,并没有打开来喝,而是抿一抿嘴唇,问道:“小燕那个同学,是不是经常来看你们?”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孙耀的表情,孙耀的神情毫无波动,他只是问了一句:“哪个同学?”   韩柏含说:“一个很漂亮的,长头发的女孩子。”   孙耀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投射出他的影子,语气沉稳而平淡地说道:“你说舒莬?你认识她?”   韩柏含回答道:“见过两次吧。”   孙耀突然蹲了下来,在比他稍矮的位置,抬起头看他,“她是小燕的好朋友,形影不离的那种,她常常来看小燕。”   韩柏含与他对视,“我看到冰箱里的蛋糕,是她带来的吗?”   孙耀说:“应该是吧,我没注意她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应该是带给小燕的。”   韩柏含嘴角动了动,他想说孙耀撒谎,孙珣燕根本就不能吃蛋糕,那个蛋糕只能是带给孙耀的,可他什么都没说,他脑袋里面有些乱,一时间许多头绪交织纠缠在一起,他站了起来,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这场戏拍完的时候,夏星程仍然感觉到有点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出不来。   他是和杨悠明坐同一辆保姆车离开片场的,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从上车之后,夏星程就显得有些不安分地抱住杨悠明不停蹭他。   这辆车后排与前面做了隔断,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杨悠明搂住夏星程的腰,低头看他,“怎么了?”   夏星程说:“我有点难受。”其实也不是他难受,只是韩柏含难受了。   杨悠明抬起手摸他的额头,又摸他的鬓角、嘴唇,手指干燥温暖,像在安抚躁动的宠物,低声说道:“那怎么办呢?”   夏星程看着他,“我需要你。”   就像当初夏星程在方渐远身上受到的情伤,亟需杨悠明来给他抚平,现在他在韩柏含身上受到的伤,还是迫切地渴望在杨悠明那里得到慰藉。   短时间出不了戏是正常的,尤其是角色的情感波动比较浓烈的情况下,想要不把这种角色的情感带到现实生活中,夏星程就需要用自己真实的情感来冲淡角色的影响。   保姆车空间宽大,杨悠明让夏星程脱了鞋子,侧身坐在他的腿上,两条腿弯曲着光脚踩着真皮座椅。   他一只手贴着夏星程后背自上而下一遍遍抚摸他,另一只手从他小腿滑下去,握住他一只光着的脚,轻轻揉捏。   夏星程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凑近了吻住他的嘴唇。先只是嘴唇的碰触,一下一下动作温和地轻啄,后来便撬开了齿关,动情地深吻。   杨悠明安抚夏星程后背那只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却仿佛不自觉更紧地握住他的脚,将他的脚往靠近腿根的地方推过来,让他的腿弯折着紧贴在一起。   这个姿势对夏星程来说有些痛苦,但也更加兴奋,他刚开始还会想那个冰箱里的蛋糕盒,想到孙耀仰头看着他神情冷漠的脸,后来便什么都想不到了,他只专心沉浸在这个吻里。   等到这个吻结束,夏星程眼睛都微微泛红,他把脸用力埋在杨悠明肩上。   杨悠明声音很轻,问他:“好些了吗?”   夏星程点了点头,他心情平静了不少。   杨悠明抬手摸着他的头发。   夏星程突然抬起头,看他那只手,问道:“这是刚才摸我脚那只吗?”   杨悠明把手拿下来看了看,说:“是啊,你自己的脚你也嫌弃?”   夏星程抓着他的手推开,“一整天了又没洗过,你快把手拿开。”   杨悠明假意要去捂他的嘴,夏星程连忙转过头去再把脸埋在他肩上,喊道:“快拿开快拿开!”   两人闹了一阵,夏星程靠在他怀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他:“我们开拍之前,你是不是在生气?”   杨悠明语气还是平静的,问道:“怎么觉得我在生气?”   夏星程说:“察觉了。”   杨悠明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夏星程忍不住抬起头看他,发现他眼神沉了下去,于是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了?”他心里出现了一个猜测,“是不是找到那个偷拍照片的人了?”   杨悠明缓缓说道:“照片是凌嘉玥拍的,也是她私信发给微博营销号的。”   夏星程顿时愣住了,他脑袋里一瞬间也没什么想法,就是回忆起了凌嘉玥那个对他充满了憎恶的眼神,又想到刚才他们离开之前并没有在片场见到凌嘉玥,应该是已经先回酒店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没想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夏星程缓缓皱起眉头,倒没有很强烈的怒意和仇恨,就是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杨悠明说:“我很生气。”他的语气是平静的,表情也是淡漠的,但是这几个字却是沉甸甸的很有重量。   夏星程把脚从座椅上放了下来,踩在自己的鞋子上,伸手去摸手机,他想给黄继辛打个电话,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就在他刚刚摸到手机的时候,杨悠明的手机先响了,他看一眼屏幕,说:“是陈海阑。”   夏星程于是握着手机听他接电话,杨悠明接通之后只说了一声“喂”,便一直在听对方说话,可是夏星程看他的眼神并没有缓和。   过一会儿,杨悠明挂断了电话,说:“陈海阑在飞机场,他今晚要过来,任镜元跟他一起过来,叫我们等他们吃晚饭。”说完,他看夏星程神情专注地看他,抬起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夏星程本来想说什么,结果被挂完鼻子之后狠狠皱眉,抓住他的手,说:“你洗手之前不许再碰我的脸!” 第128章   晚饭的餐厅就定在剧组所住的酒店。   陈海阑和任镜元临时决定坐飞机过来,在路上要耽误不少的时间,后来等杨悠明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杨悠明和夏星程一起坐电梯下去三楼的餐厅包间,进去包间之前,杨悠明接到个杜进打来的电话,他于是一边接电话一边拍拍夏星程的肩膀,让他自己先进去。   服务员在前面推开门,夏星程看见这是个环境优雅的小包间,门刚打开,距离门最近的任镜元就站了起来,急迫地想迎上来,却在看见只有夏星程一个人的时候脚下一顿,接着才又露出个友好的笑容走近,"星程,你来了。"   任镜元和夏星程关系一般,算不上亲密也没有矛盾。   今天晚上这顿饭任镜元究竟是冲什么来的,夏星程心里已经有数了,现在看任镜元笑着迎上来,他只能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包间里一张小圆桌,除了任镜元,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陈海阑,一个是凌嘉玥。   凌嘉玥整个人都很安静,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外套,长发披散在背上,看夏星程一眼就转开了视线。   陈海阑倒是如同往常一般微笑着跟夏星程打招呼,等夏星程走到桌边,他握住了夏星程的手臂,问道:"还好吧?"   夏星程看他眼神里是真有几分担心,点头轻轻说道:"没事。"   任镜元语气有些紧张地问:"明哥呢?"   夏星程回答他说:"去接电话了,等会儿就来。"   说完,包间里暂时安静下来,任镜元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海阑看一眼任镜元微微皱眉,随后他转向夏星程:"这两天拍戏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夏星程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去看凌嘉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凌嘉玥一直不看他。   任镜元也在看凌嘉玥。他本来是在剧组拍戏,昨天夏星程那几张照片在网上爆出来的时候,他还看了一晚上热闹。虽然网上有人说那是剧照,可是任镜元觉得不是,看衣服还有周围环境,他心里直觉照片就是陈海阑请客那天别人偷拍的。   至于照片里另外一个男人是谁,任镜元当时也没有想到。不过不管是谁,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娱乐圈里男男女女私下里谈恋爱的约炮的再常见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圈子里的人谁也不会拿出去说。   陈海阑请客,狗仔应该是混不进来的,这也不像狗仔的风格,任镜元以为那就多半是夏星程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给整了。   结果今天中午他就接到了陈海阑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他妹妹惹事了。   当时任镜元在自己的保姆车上开了空调睡午觉,他整个人还有些昏昏沉沉的,问陈海阑什么事。   陈海阑语气不是很好,显然有些生气,告诉他夏星程在网上的照片是凌嘉玥偷拍了发给营销号的。   任镜元脑袋有点混乱,他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她脑子出问题了?她跟夏星程有什么矛盾?"在那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毕竟那只是夏星程,不是什么惹不起的对象。   陈海阑说:"那你得去问她。"说完,陈海阑听任镜元反应不大,又说道:"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嘉玥到底得罪的谁?"   任镜元语气茫然,"什么意思?不是夏星程吗?"   陈海阑仿佛无奈地叹一口气,"你知道跟夏星程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谁吗?"   直到这时,任镜元才心里陡然间一紧,他产生了强烈的糟糕的预感,一瞬间嘴里有些发干,问道:"是谁?"   陈海阑说:"是杨悠明。"   说了这些,陈海阑就挂电话了,他对于凌嘉玥的行为也十分不满,打这个电话也只是看在任予昌老爷子和任镜元的情面上。   任镜元接完这个电话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下午拍戏频繁出错,后来他便直接向剧组请了假,又打电话恳求了许久,拜托陈海阑帮他出面请杨悠明和夏星程吃饭,他立即坐飞机赶过来,亲自押着凌嘉玥来道歉,想把这件事情了结了。   这件事他暂时没告诉任予昌,只给他父母打了电话,两位长辈都劝他帮一帮表妹,别把事情闹大。   任镜元强压着怒气,今天看到凌嘉玥的时候还是气得险些甩她一耳光,想她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淡然模样,心里更是气不顺。   本来他想等到杨悠明他们来了,第一时间就让凌嘉玥道歉的,结果没想到只是夏星程一个人先进来,任镜元就想要再等一等,毕竟不让杨悠明亲眼看见,这道歉意义就不大。   在这个时候,杨悠明总算是打完了电话推开包间门进来。   任镜元立即站了起来,态度恭敬地招呼道:“明哥。”   杨悠明从推开门那一刻,目光就在包间里众人脸上扫过去,他神情平静,面对任镜元只是稍微点一点头,什么都没说径直走到夏星程身边来坐下。   坐下的同时,他抬手摸一摸夏星程的头,问道:“饿了吗?”   他们回来时候就吃了点东西,不过都吃得不多。   任镜元闻言立即道:“我叫人上菜。”   服务员很快就把菜都送了进来,这期间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只杨悠明和陈海阑简单寒暄几句。   夏星程发现凌嘉玥开始变得焦躁,她低着头,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下,过一会儿,她抬起一只手神经质地啃一啃手指,然后紧接着抬头看到夏星程在看她,又把手放了回去,默默转开头。   等到服务员上完菜离开,包间门咔哒一声锁上,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动筷子,陈海阑和任镜元都没有吃晚饭,其实该饿了,但是又没有人有胃口吃东西。   连陈海阑都不愿意出来打圆场了,这种场合夏星程觉得还是难得一见的。   最后还是任镜元先开口了,他面对着杨悠明,语气恳切地说:“明哥,对不起。”   杨悠明缓缓抬眼朝他看过去,没有回应。   任镜元转向凌嘉玥,使了个眼色。   凌嘉玥站了起来,朝着杨悠明的方向弯腰,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两边脸颊,声音很轻地说道:“对不起。”   杨悠明并不看她。   陈海阑忍不住开口道:“该接受道歉的人恐怕是星程吧。”   凌嘉玥闻言,又转向夏星程,同样是鞠了个躬,说道:“对不起,星哥。”说完,她仍是朝杨悠明看去,不一会儿眼睛便湿润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夏星程看着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怜,就是觉得挺心烦的,心说:该哭也是我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他很想对凌嘉玥说几句难听的质问的话,可是他的性格和教养又让他说不出口,最后问了一个自己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凌嘉玥用手指抹一下眼角,这回挺直了后背,朝夏星程看过去:“你可以跟明哥分手吗?”   她话音一落,任镜元顿时一脸撞了鬼的表情看她,连杨悠明都朝她看过去。   夏星程瞬间被气得笑了出来,他说:“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   凌嘉玥眼睛依然是红的,她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你要是真的为了明哥好,就应该跟他分手,你们不能继续这样子下去。”   任镜元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一把抓住凌嘉玥的手臂,“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他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是心里几乎确认他这个表妹脑子是有问题的。   凌嘉玥被任镜元抓住了,却还是坚持继续对夏星程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们的关系被曝光了会怎么样?杨悠明本来该是完美的,站在他身边的该是袁浅这种女神,怎么可以是个男人?”   任镜元一只手把凌嘉玥双手手腕都扣住了,另一只手捂她的嘴,紧张地对杨悠明说:“明哥,她可能有点疯了,你别生气。”   杨悠明看了凌嘉玥很久,看她在任镜元手里挣扎,沉声问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说这些话的呢?”   凌嘉玥用力地摇头挣扎,突然在任镜元手心上咬了一口。   任镜元手一扬几乎一耳光就要打下去,最后时刻停了下来,愤怒地喘着粗气瞪着她。   凌嘉玥缩着脖子偏开头,双眼紧闭着似乎都准备承受这一耳光了,没料到最后任镜元停下来,她瑟缩着看任镜元一眼,转向杨悠明,说:“因为我从小就喜欢你啊,我是真心希望你不管生活还是事业都幸福顺利,只要看着你好我就很开心。”   杨悠明对她说:“我现在就很好。”   凌嘉玥用力摇头,“你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暴露的,到时候舆论会攻击你,其他粉丝会离开你,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再觉得幸福了。”   陈海阑听到她说这些话,紧紧皱起眉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看向杨悠明默默地摇头。   夏星程有一种荒谬地抽离感,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局外人正在看戏。   凌嘉玥把手用力从任镜元手里抽出来,指向夏星程,对杨悠明说:“他配不上你。”   任镜元恼怒地说道:“他配不上,你配得上?”   凌嘉玥闻言立即驳斥道:“我当然也配不上!”   夏星程发现杨悠明抬手敲了敲额头,大概是没预料到会变成这种局面有些头痛,他忍不住问凌嘉玥道:“那谁配得上?袁浅配得上?”   凌嘉玥沉默了片刻,“本来我以为她是合适的,可她现在也配不上了。”   杨悠明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略微仰起头,问凌嘉玥:“那我是不是该孤独终老最好?”   凌嘉玥抿了抿嘴唇,她说:“会有很好的适合你的女人。你本来就不是同性恋,你原来不是喜欢袁浅的吗?如果你们不演那个电影,如果夏星程不来纠缠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任镜元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语气平静地说:“我给她爸妈打电话,叫他们带她去看病。”   凌嘉玥大声说道:“我没有病!我就是全心全意地为他好!只有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求回报的!” 第129章   杨悠明冷静地听她说完,脸上表情不变,语气也算是温和,问她:“谁跟你说我是完美的?”   凌嘉玥固执地说道:“你本来就是。”   杨悠明突然笑了一声,带了些嘲讽的意味,“我们认识也挺久了,我发现你根本不了解我,难得今天有个机会,你想要知道关于我的什么,我全部都回答你好不好?”   凌嘉玥愣愣地看他,然后又看一眼夏星程,问道:“你根本不喜欢他是不是?”   “谁?”杨悠明的姿态是松散随意的,“星程吗?我喜欢他。不对,我爱他。”   凌嘉玥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她说:“是因为那个电影,你入戏太深了!”   杨悠明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演了快二十年戏,合作过的女演员自己都数不清,演过那么多感情戏,我第一次对一个人入戏太深。”   凌嘉玥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杨悠明继续说道:“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我不只喜欢,我们还同居,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满了十八岁了,你知道男人怎么跟男人做爱吗?”   凌嘉玥双眼通红地死死盯着他。   陈海阑这时候忍不住开口唤道:“悠明。”他觉得有些话还是有点过了。   但是杨悠明显然不觉得,他没有看陈海阑,而是继续盯着凌嘉玥,“我说了,你想要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我都可以在这里原原本本告诉你。”   凌嘉玥却问不出口下一个问题。   杨悠明似乎是想了一会儿,他看一眼夏星程,之后又说道:“你不是说夏星程勾引我吗?他是喜欢我勾引我,我也喜欢他勾引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你看不上同性恋还是看不上他?那我肯定不符合你的要求了,我是个同性恋,而且我爱他。”   夏星程双手放在桌面上,右手不自觉地捏着左手大拇指。   凌嘉玥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了,她问杨悠明:“所以我们这些喜欢你的人,在你心里一点都不重要吗?”   杨悠明回答她说:“我感谢每一个喜欢我作品的人,但我们都不该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更不能为了彼此去伤害自己身边真正重要的人。”   凌嘉玥用力摇头。   杨悠明坐直了身体,语气严肃起来,“你想清楚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了吗?你喜欢的是我,还是你臆想中那个我?你看,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   凌嘉玥眼泪掉了下来,“我喜欢你的,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杨悠明声音变冷,“可我不喜欢你。你不要打着爱我的名义来伤害我爱的人,这比直接伤害我更叫我难堪,你也不要拿你自己替代所有喜欢我的人,他们喜欢的是我的作品我的角色,他们不会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   任镜元从来没听过杨悠明用这么冷硬的语气跟人说话,他紧张起来,拉住凌嘉玥的手,对杨悠明说:“明哥,真的对不起,她就是还不懂事,她——”   这句话任镜元没有说完,因为杨悠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杨悠明继续对凌嘉玥说:“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如果对我这个人不满,可以去网络上公开我和夏星程的关系,我无所谓。”   凌嘉玥用手背擦眼泪,她说:“我不会。”   杨悠明把手机拿出来,迅速地在屏幕上按了几下,之后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朝着凌嘉玥的方向滑过去,那上面打开的正是杨悠明自己的微博界面,他说:“你可以用我的账号发微博,告诉我的每一个粉丝,那张照片上和夏星程在一起的人是我,每一个粉丝愿意走还是愿意留都是他们的自由,导演和投资方愿不愿意再找我拍戏也是他们的自由,这些后果我全部可以承担。”   凌嘉玥看着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动,直到屏幕逐渐黯淡下去。   杨悠明说:“没关系,你哥说都说了你还小,我不会怪你,以后也不会为难你。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离我的生活越远越好,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来喜欢我。”   凌嘉玥眼睛睁大,神情变得有些惊恐,看起来实在有些楚楚可怜。   夏星程感觉到杨悠明是动了真怒了,他忍不住从桌子下面伸手过去,轻轻按在杨悠明腿上。   结果杨悠明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掌心,然后对凌嘉玥说:“你想清楚了吗?你还要做什么?我父母走得早,夏星程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受不了有人在我面前欺负他,动他一根头发都不行。今天机会给你了,你要就立即跟所有人公开我们的关系,要是过了今天,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夏星程低下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桌面。   凌嘉玥一直在哭,她没去碰手机,也倔强地不道歉。   任镜元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发现是他的姑妈——凌嘉玥的妈妈打来的,他立即接起来电话,听了两句之后要凌嘉玥接电话。   凌嘉玥看着任镜元的手机不肯去接。   任镜元只能向杨悠明道歉说出去接一下电话,然后拉着凌嘉玥的手把她给拉出去了。   包间里陡然间安静下来。   陈海阑看向杨悠明,本来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杨悠明神情依然低沉,他看着对面视线似乎没有落到实处,只是一只手紧紧抓着夏星程的手,用拇指反复摩挲他手背,从陈海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们桌面下的小动作,稍微犹豫之后,他起身说上洗手间,也离开了房间。   一时间包间里只剩下杨悠明和夏星程两个人,夏星程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杨悠明顿时朝他看过来,轻声道:“星程?”   夏星程抬起头来,杨悠明才看到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了?”杨悠明顿时显得慌乱起来,“委屈了?”   夏星程摇头,他没有觉得委屈,实际上从今天听了凌嘉玥那些话之后,他连原来心里那点凉悠悠的恶感都没了,他只是觉得凌嘉玥一厢情愿挺可笑的。   他真正动情,是因为杨悠明后来说的那些话。“我爱你”这三个字杨悠明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毫不掩饰地宣告自己的爱意,还是使得夏星程情绪激动,他看到杨悠明把手机朝凌嘉玥推过去的时候,有一瞬间甚至希望凌嘉玥立刻用杨悠明账号发一条微博,向全世界公布他们的关系。   现在那个手机扔孤零零地躺在桌面上。   夏星程突然站了起来,他探身过去拿起手机,低头看着杨悠明,说:“我发微博了。”   杨悠明看着他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把手机拿给我。”   夏星程看到杨悠明向他伸手,深吸一口气,十分不舍而且遗憾地把手机还给了杨悠明。   杨悠明把手机收了回来,依然朝夏星程伸出手。   夏星程愣了愣,握住他的手,接着便被他拉到腿上坐下来。   杨悠明紧紧抱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过一会儿小声说道:“我很生气。”   夏星程低下头看着杨悠明的头顶,忍不住亲了一下,说:“我知道。”   杨悠明脸紧贴着他胸口,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就好像不是他的声音,他说:“她冲着我来,我也不会那么气。”   夏星程说:“我知道。”   杨悠明把头抬起来,他看向夏星程,“别担心,有我在。”   夏星程眼睛还是红的,却忍不住笑了,“我一开始就不担心。”不是因为有杨悠明在,而是他一天一天同样在成长,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轻易被人伤到。他认真盯着杨悠明看了一会儿,说:“我爸妈还在,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杨悠明修长的手指点在他心脏的位置,“比你父母还重要?”   夏星程笑了,他假装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要不要问要是你和我爸妈同时掉水里了,我会先救谁?”   杨悠明也跟着笑了,他说:“这个问题好回答,那肯定是我帮你一起救你爸妈,我家里还有个游泳冠军的奖杯。”   夏星程大笑着抱住他亲他嘴唇。   过一会儿,任镜元在走廊外面结束了与凌嘉玥妈妈的那通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还狠狠瞪着凌嘉玥,“脑袋清醒点了吗?你要进去继续惹事,那你还是别进去了!”   凌嘉玥红着眼睛,她说:“我没有病。”   任镜元抓着她衣服拉扯一下,把她整个人都拉得晃了晃,压抑着愤怒说道:“你还没有病!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自己作就算了,不要连累我好不好?”   凌嘉玥说:“他是不是讨厌我?”   任镜元冷笑一声,“我都讨厌你!”   凌嘉玥身体轻轻颤抖一下。   刚才她妈妈跟任镜元通完电话,说她明天就过来剧组这边找凌嘉玥谈谈,然后亲自向杨悠明和夏星程道歉。   凌嘉玥低声说:“我真的喜欢他。”   那一瞬间,任镜元看着凌嘉玥觉得很烦,他自己也是人气偶像,什么样的粉丝都见过,很多时候为了维持形象,不管遭遇到言行多过分的粉丝都必须忍耐,他想如果他和杨悠明易地而处,他肯定也很反感凌嘉玥,这种反感几乎涌到了他的嘴边,又艰难压抑下去,说道:“你不要用你那种扭曲的思维去看待杨悠明,杨悠明跟我不一样,他不是偶像明星,他是国民演员。你对他真的不重要,他摆明了要护夏星程到底,我看不是闹着玩的,你别再去招惹夏星程,到时候不等杨悠明动手,我先收拾你!”   凌嘉玥抿紧了嘴唇。   任镜元看着她厌烦,转身回去包间,刚刚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看见夏星程坐在杨悠明腿上,两个人正在亲吻,他顿时感到尴尬,轻轻将门拉了回来。   凌嘉玥在他身后,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把将他推开了又去推那道门,正看见夏星程仰着头闭着眼睛,双颊发红,被杨悠明亲吻着脖子而绷紧了身体,他的嘴唇也是殷红湿润的,分明就是一副情动的状态。而杨悠明则一手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衣服伸进去抚摸他腰侧和后背的皮肤。   任镜元用力把凌嘉玥拉回去,抬手关上门。   凌嘉玥捂住脸蹲在了地上,难受地抽动一下肩膀。 第130章   其实任镜元推门的时候,夏星程只是坐在杨悠明身上,低着额头与他浅浅接吻,他听到任镜元推门的声音,当时便想要起来,却没料到杨悠明却陡然间扣住了他的腰,变本加厉更激烈地吻他。   等到夏星程挣脱着起身在旁边坐下来,脸颊红红的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杨悠明这时候心情似乎是好了,伸筷子给他夹了一片火腿放在碗里,"不是你要求的吗?"   夏星程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要求的?"   杨悠明说道:"你让我跟她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你。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看也让她看到了,你满意了吗?"   夏星程低着脑袋把那片火腿夹起来送进嘴里,"我觉得还行吧。"他语气有点小小的得意,眼睛也笑得弯弯的。   第二天一早,凌嘉玥的妈妈任可婷就坐飞机赶过来。   她直接找到杨悠明和夏星程,态度非常诚恳地道了歉。   夏星程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文雅秀丽的妇人向他鞠躬道歉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伸手去扶。   任可婷说:"是我们家教不严,太放纵嘉玥了。这件事情我让镜元帮忙处理,在网络上把影响降到最低,如果有对夏先生的名誉和工作造成什么影响,我们都愿意进行赔偿。"   "婷姐,"杨悠明对她说道,"没关系,不需要的。"   任可婷看向杨悠明,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嘉玥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执拗。"   杨悠明让夏星程给任可婷倒一杯茶,夏星程连忙起身去用电热水壶烧水。   "我昨天跟嘉玥说了很多,"杨悠明声音温和地说道,"话不是很好听,语气恐怕也有些重。"   任可婷点点头,她说道:"谢谢你,悠明,还愿意花费时间跟她说这些。我刚才去和她聊过,她还是很伤心,我想你说的话应该对她起了不小的作用。"   夏星程端着茶杯过来,放在任可婷面前,看她紧紧皱着眉头,想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可婷又一次对夏星程说:"星程,对不起。"   她气质温婉,人又长得漂亮,夏星程有点招架不住,连声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杨悠明伸手拍拍夏星程的手臂,之后对任可婷说:"婷姐,这件事还是需要你多跟她沟通,我能做的都做了。"   任可婷点头,"我昨晚跟她爸爸商量过了,等现在这部电影拍完,暂时不打算让她继续演戏,还是回去多接受教育吧。"   杨悠明静静听了,没有再说什么。   任可婷在杨悠明房间里没有留太长时间,她还要去见何征。   杨悠明和夏星程把她送到了房间门口,夏星程没有出去,从打开的房门看到任镜元正站在房门外等待。   任镜元本来靠在墙边,这时候站直了身体,微微弯腰招呼道:"明哥你好。"又对夏星程点了点头,"星程。"   夏星程也冲他点点头。   任可婷从房间出来,转回身向杨悠明和夏星程道别,然后才和任镜元一起沿着走廊离开。   听到身后房门轻轻关上,任可婷叹一口气,对任镜元说:"这回杨悠明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任镜元小声说道:"明哥昨晚说那些话也很重了,我还从来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任镜元心里多少也有点委屈,他以为杨悠明看在任予昌的面子上态度会更缓和一点。   任可婷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道:"他如果不是看嘉玥年龄不大,又考虑到和爸爸的情分,他连话也未必愿意跟你们多说。你和嘉玥都要识好歹,不要仗着你爷爷在娱乐圈有几分人情薄面就肆无忌惮,也不要想当然地以为谁是你们惹得起的就可以放肆。嘉玥是我没有教养好,这回受到教训了,希望对她来说教训足够深刻,你也不许再招摇,说不定下次受教训的就换成了你!"   任镜元沉默地朝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向任可婷,"啊"一声想起来什么。   任可婷看他,"怎么了?"   任镜元摇摇头,"没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传闻,说是祝天杰最近工作不顺,和经纪公司也产生了矛盾,有人说是因为他之前拍戏得罪了夏星程。当时他还不信,听过了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那多半是真的了。相比之下,杨悠明确实给了他们任家人很大的面子,让任镜元不由得一阵后怕。   他们走到电梯前面,按了电梯等待。   任可婷轻轻说道:"杨悠明在聚欣是有股份的,陆念欣说是他老板,其实不如说是他合伙人。两个人私下里各方面往来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密切。"   任镜元看着电梯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点了点头,他说:"我懂的。"   任可婷去向何征替凌嘉玥请了几天假,带她离开一段时间。   何征等到任可婷走了之后在房间里发脾气,把茶几都差点踹翻了,咬着烟骂道:"还拍个屁!剧组就地解散算了!"   副导演根本劝不住他,最后还是把杨悠明请了过来。   夏星程是跟着杨悠明一起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夏星程从杨悠明背后探头,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杨悠明弯下腰一只手把茶几推回原来的位置,对何征说:"发什么脾气?"   何征坐在沙发上,看来是脾气发完了,整个人冷静下来开始抽烟,他看一眼杨悠明:"现在怎么办?凌嘉玥她妈坚持要把她带走。"   杨悠明说:"不是说请几天假吗?她还是会回来把戏拍完的。"   何征吐烟圈的同时长长叹一口气,"节奏都打乱了。"   杨悠明对他说:"能先拍的部分先拍了,几天时间而已,你调整一下就行了。"   何征没说话,身体往后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夏星程。   夏星程奇怪道:"看我干嘛?"   何征冲着烟灰缸抖了一下手腕,问夏星程:"心情还好吗?"   夏星程说:"没什么不好的啊。"   何征语气透着点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那小姑娘看起来明明很乖巧的,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情。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心平气和跟她继续演戏了?"   夏星程语气挺平静的,"工作和私人感情我还是能分得开。"   何征点了点头,他说:"委屈你了。"   夏星程闻言笑了,说:"不委屈。你们别总把我当小孩子行吗?出来外面工作,别人也不是我父母亲人,本来也没想过万事都能随心。我能遇到你们已经很幸运了。"   还有些话夏星程没有说。你想要别人尊敬你,一味去讨好人是没用的,只有自己有足够的本事站得足够高,自然人人都会尊敬你。   凌嘉玥说他配不上杨悠明他不生气,全世界除了杨悠明,谁说这句话他都不生气,他总会站得足够高,然后让那些人知道,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站在杨悠明身边的人。   电影继续拍摄。   韩柏含在清理办公室的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在桌面上发现了一个视频文件,这个视频文件是孙耀那个案子当时附卷的光碟里视频文件出了点问题,案件的承办警官给他用U盘拷来一份监控视频,就一直存放在笔记本电脑的桌面上。   这个视频他本来可以删掉了,在右键要点删除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又打开了视频。   曹宇祥出现在监控下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二十九分十五秒,离开镜头是在三秒之后,前进方向朝着孙耀和孙珣燕父女居住的小区。   韩柏含把视频进度条时间一直拉到十点二十分,没有快放,就一直盯着视频看。   期间监控摄像头下面来来往往有许多人,看不出来有任何可疑人员,一直到十点二十六分三十五秒,就在曹宇祥出现的差不多四分钟之前,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裙子的长发少女,她从画面上方经过,时间同样很短,而且脸出现在镜头里不过只有最后一秒钟,还是张模糊不清的侧脸。   案件从侦查一直到审查起诉,都没有人注意过这个经过画面的少女,因为她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也很难通过那一秒钟的模糊侧影判断她是什么人。   但是韩柏含这一次认出她来了,他几乎看她走路的姿态就能认出她来,这个经过的少女正是舒莬。   舒莬的方向同样是朝着孙耀住的小区去的,晚上十点多,她去孙耀那里做什么暂且不谈,曹宇祥差不多四分钟之后出现在镜头里,就算不是跟着她去的,那他到的时候,她应该也没离开才对。   韩柏含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   在那之后,他一直盯着监控视频看,直到案发后孙耀报警,凌晨时分有警车从监控摄像头下面开过,也没有再看到舒莬离开的身影。   当然舒莬要从小区离开不只这一条路,而且就算经过这个路口,如果她贴着街这一侧墙角离开也不会被监控拍到。   直到差不多两个小时的视频被韩柏含完整放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已经下班了,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暗淡,屋里没有开灯,四周都是阴暗的,只有笔记本显示屏的亮光照在韩柏含脸上。   最后是一个特写镜头。   韩柏含看着显示屏,光线照在他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眼神带着一点隐约可见的恐惧,嘴唇微微泛着白,最后他缓缓闭上双眼,疲惫不堪地仰起了头。 第131章   凌嘉玥回来剧组的时间比预计的要快一些,这一趟回来她妈妈依然陪在她身边,而且打算一直陪着她直到整部电影拍完。   何征有点担心,因为凌嘉玥整个人明显看起来比前段时间要消沉,拍摄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就老老实实回到任可婷身边坐下,沉闷地一句话不说。   可是一旦开始拍摄,凌嘉玥整个人的状态就明显不一样了,戏里戏外仿佛完全是两个人。   何征甚至觉得任可婷让凌嘉玥暂时不接戏回去继续读书的决定有点可惜。   凌嘉玥在回来那天找到夏星程,态度很认真地道了歉。   夏星程不在乎她是不是真心的,点了点头接受她的道歉。   那件事在网络上的舆论已经淡了。夏星程的工作室发表了声明,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只是否认了夏星程与男性关系暧昧的说法,也没说照片究竟是哪里来的。   而网上的娱乐营销号全部不再提这件事情,很快娱乐圈有了新的八卦,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转移,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夏星程的心里其实是有些遗憾的。他知道他不应该说,但有时候又存在着一点点幻想,如果真的有一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是不是可以对外公开呢?他不知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   夏星程有时候会产生一种时间回到了两年前的错觉,闷热的摄影棚,来往忙碌的工作人员,他暗自喜欢的英俊沉稳的男人。   韩柏含是内敛寡言的,所以夏星程在片场的时候,也越发安静而淡漠。   在这里,杨悠明一般不怎么和他说话,他们保持着距离,不让亲密的关系破坏角色的情绪。   宋言言有时候会凑到夏星程身边,小声说:"星哥,你没拍戏的时候气质也越来越像韩柏含了。"   夏星程在翻看剧本,头也不抬地回答她说:"拍戏不就这样。"   宋言言问他:"是入戏了吗?"   夏星程没回答。   宋言言又问:"你跟明哥拍渐远的时候,也入戏了吗?"   夏星程翻起眼皮看她一眼,转开视线看向杨悠明,杨悠明本来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却不知怎么突然注意到夏星程视线一般,睁开眼睛朝他看过来,嘴角上扬了一个很轻微的弧度。   宋言言突然屏住了呼吸,她压低声音,对夏星程说:"杨悠明是不是对你笑了?"   夏星程把剧本拿起来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哪有?你看错了。”   宋言言站起来,她穿着等会儿拍摄的长睡裙,头发披散着,转了半个圈,对夏星程说:“哼!反正等会儿杨悠明就要抱我啦!”说完,她开开心心地朝着棚内布景的小床旁边跑去。   夏星程把手里的剧本翻到上一页。   ……   韩柏含开车到舒莬的学校门口,等她下晚自习。他为自己点了根烟,其实他以前不抽烟的,这段时间为了韩樟的事情奔走,身上随时都带着烟,有时候心情烦躁了,就会自己点一根来抽。   晚自习结束,舒莬第一个从学校校门走出来,她穿着学校的制服,肥大的运动服套在她纤细的身体上显得空空荡荡的,头发今天没有扎起来,一直垂落到后腰。   她自己打开了韩柏含的汽车车门,坐上来之后侧着头看韩柏含,露出笑容。   韩柏含咬着烟也对她笑了笑。   舒莬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突然朝他伸出手来。   韩柏含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舒莬伸手抓住了他叼在嘴里的烟,给他抽了出来,左右看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熄灭,她说:“不要抽烟了。”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来。   韩柏含沉默一下,朝舒莬伸出手,说:“我不抽了,你给我来扔,不要烫到你。”   舒莬又看他一会儿,才把燃了半截的烟交还给韩柏含。   那天晚上,韩柏含又开车带舒莬去买了上次那家蛋糕店的蛋糕,这次换了一种水果口味。   舒莬好像很喜欢那个蛋糕,也舍不得吃,把蛋糕盒子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腿上。   韩柏含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莬抬起头,视线从蛋糕盒转移到了韩柏含脸上,过一会儿又转开目光,小声说:“我可以不回去吗?”   韩柏含呼吸停顿一下,他说:“那你想去哪里?”   舒莬声音依然很轻,神情有些不安地说:“跟你一起。”   韩柏含很快发动了汽车,看着前方转动方向盘,“不行,你该回去了。”   舒莬沉默着,她右手手指一直下意识地抠蛋糕盒,在安静密闭的车厢里出发有节奏的噪音。   韩柏含停车等红灯的时候,忍不住转过视线看她的手,她白皙的手指关节一下下绷紧又放松,纸盒子都快要被她抠破了。   舒莬突然停了下来,她对韩柏含说:“我要下车,就在前面路口下车吧。”   韩柏含问她:“你不回家吗?”   舒莬说道:“我不要你送我回家,我自己会回家。”   韩柏含摇摇头,“我不放心。”   舒莬突然凑过来,要亲他的嘴唇,那时候韩柏含刚刚踩油门将车子驶过路口,他躲避舒莬的时候,手下的方向盘也晃动一下,险些撞上了对面的车。   韩柏含随后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他心脏还跳动很快。   舒莬拉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跑了。   韩柏含一个人坐在车厢里面,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发出砰砰的声响,额头全是冷汗,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看到舒莬跑过转角,身影消失了,他这才开着车子追了过去。   他开得不快,拐过拐角是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街道两边都是围墙和整整齐齐的行道树,一辆出租车从对面开过来,与他的车子交错驶过。   韩柏含朝前面望去,街道两边都没有看见舒莬的身影,她就算跑也不可能跑得那么快,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回想起刚才的出租车,当即在对面没有来车的街道上掉了个头,加速往前开。   前面刚好是个路口,那辆出租车停在那里等红灯。韩柏含将车子维持着距离,跟在了那辆出租车后面。   其实他并不用跟太久,就已经发现那辆出租车前进的方向正是孙耀和他女儿居住的租屋。   韩柏含在发现出租车减速的时候,就提前将汽车停在了路边。这是孙耀租屋的小区外面,车子没办法驶进小区,只能够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隔着挺远一段距离,韩柏含看到舒莬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还提着那个蛋糕盒子,她步伐轻盈地朝小区里走去。   韩柏含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一只手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他的黑色皮鞋踩在地面上会发出低沉的响声,当他走进小区,越是靠近小区楼房背后的搭建小屋时,就越是放轻脚步,直到自己也听不见脚步声为止。   小屋的周围没有路灯,只有小屋的窗户有灯光透出来,照亮了小屋前面一小片范围,而小屋的门是紧闭着的。   韩柏含走到门边,他尝试靠近防盗门听里面的声音,可是里面很安静,他什么都听不到。   于是他又轻轻走到了窗户前面。   窗户同样紧闭着,这时候窗帘也拉了过来,窗帘分左右两扇,颜色是淡黄色上面有浅绿的碎花,不遮光,所以光线能从里面透出来。而且它闭得也不紧,左右两扇窗帘中间还留着一条缝。   韩柏含悄无声息地凑近了那条缝朝里面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黑色的头顶。他心脏几乎停跳一拍,发现是有人背对着窗户坐在孙耀的那张小床上,头正靠在窗户上。不过即便只有一条缝隙,韩柏含也能看见那人是直直的长发。   如果那是舒莬,那孙耀又在哪里?   韩柏含继续从窗帘间的缝隙往上面看,这样他不得不凑得更近一点,才能够看到屋子里更大的范围,这么一来,他距离舒莬也更近了,他甚至觉得舒莬可能随时会回过头来发现他。   可是舒莬没有,她一直靠坐在窗前,而韩柏含从窗子里也没有看到孙耀,他不知道孙耀是不是在卫生间,或者是在里面的小房间。   “韩检,”毫无预兆的,韩柏含听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像是突然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瞬间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尽可能平静地转回头去,看到孙耀正站在他侧后方看着他。   孙耀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短袖衫,下身是一条有些破的短裤,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脚底踩着一双拖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韩柏含,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吗?”   韩柏含的嘴唇有点泛白,他感觉到额头出了些冷汗,开口说话时语气还是镇静的,他说:“是啊,我刚才敲门没有反应,以为你不在家。”   孙耀缓缓朝韩柏含走近。   韩柏含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其实除了最开始在看守所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看到的孙耀只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后来每一次见到孙耀,韩柏含都能感觉到这种压迫感。   孙耀比韩柏含稍高一些,走得近了,他会微微低着头看韩柏含,他问:“你敲门了吗?”   韩柏含站直身体的时候会显得特别端正而挺拔,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般,不屈不挠不易屈服,他与孙耀对视,没有退缩,说道:“我敲门了。”   孙耀在审视他,片刻之后说:“哦,应该是我没有听到。请进来坐吧。”说完,孙耀转身朝房门前走去。   韩柏含却没有动,他知道舒莬就在屋子里面,他不懂孙耀为什么会邀请他进去,他也不知道进去之后要如何同时面对他们,他有些迟疑了。   孙耀都走到了门口,发现韩柏含没有跟过来,又停下脚步回过身看他,“韩检?”   韩柏含还是没有动。   孙耀突然笑了一下,他说:“进来吃点蛋糕吧。”   蛋糕两个字突然刺激到了韩柏含,他看孙耀一眼,朝着房门方向走去。   孙耀仍然站在门口没动,韩柏含进去的时候几乎是贴着他身体进去的,那时候孙耀低低咳嗽两声,气息正吹在韩柏含的侧脸,让他下意识转开了脸。   进门之后,韩柏含的脚步停顿了,他看向孙耀那张靠着窗边的小床,发现坐在床上的人并不是舒莬,而是孙珣燕。   孙珣燕闭着眼睛,因为没有意识自己维持坐姿,身体左右两侧还堆着被子将她支撑起来。   那么舒莬去了哪里?韩柏含下意识朝这个并不大的房间里左右看去。   这时身后一声轻响,是孙耀关上了房门。   韩柏含回过头去。   孙耀对他说:“时间已经很晚了,韩检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第132章   韩柏含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想要看时间,可是孙耀家里的墙壁上并没有挂钟。   孙耀站在门口没有动,神色在略显阴暗的灯光下显得不太清晰。   韩柏含张了张嘴,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说:“我有个同学从美国回来,他是脑外科方面的专家,我跟他说了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帮小燕看看。”   孙耀沉默地看着他。   韩柏含并没有完全撒谎,他确实有个在国外医院工作的同学回来,也确实是脑外科的专家,他们之前见面的时候,他想到过让孙耀把孙珣燕带来给这个同学看一看,可是还并没有跟对方提出来。   这个时候,孙耀的目光缓缓转到了房间里的小床上。   韩柏含问道:“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让小燕在外面坐着?”   孙耀语气有一些很微妙的变化,“她睡了一天了,让她出来坐坐,我顺便给她换一条新床单。”   韩柏含朝小屋里看去,看见里面的床上果然有一床正铺了一半的新床单,他迟疑了一下,说:“既然你还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孙耀问他:“你要走了吗?”   韩柏含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他点了点头,“我回去了。”   孙耀说:“那我送你出去吧。”   韩柏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整个房间,没有舒莬,也没有蛋糕盒,而孙耀已经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等待着他,像是并不希望他在这个房子里久留。   他朝房门口走去,到孙耀身边时,孙耀抬手按在他背后,稍微用力,他随着孙耀手上的力道走了出去。   这场戏拍到这里,何征大声喊了“Cut!”   杨悠明顺着手还贴在夏星程后背的姿势,抬手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然后很快就松开了手。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那不只是在摄影棚里闷出来的汗水,还有这一场戏给他心里压迫流下来的汗水。   花花拿着一瓶冰可乐过来递给夏星程,又抽一张干净的纸巾给他擦脸颊没擦干净的汗水。   夏星程打开瓶盖,刚刚喝了一口可乐,便注意到杨悠明正在看着他,便又默默地把可乐瓶盖拧上,递还给花花,说:“换一杯温开水来。”   花花莫名其妙接过来,问他:“不是昨天说太热了要喝可乐吗?”   夏星程小声说道:“有老年人说碳酸饮料喝多了会骨质疏松。”   花花没明白,“哪个老年人啊?”问完了她一下子反应过来,问道:“明哥啊?”   夏星程瞪她一眼,“明哥哪里老?明哥一点都不老好吧。”   花花更茫然了,“那你说的是谁?”   夏星程揉了揉眉心,“你管我说的是谁,我随口说说而已,你盘根问底的干什么?还有,不许说明哥老!”   花花委屈地撇撇嘴。   那天晚上,夏星程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梦到他和杨悠明两个人在一间环境很熟悉的小屋子里,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杨悠明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总觉得小房子的环境非常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他脑袋里面很混乱,可是整个人睡意昏沉,他想让自己不要睡,偏偏又很快陷入了睡眠,在熟睡中,他猛然想起,这个小屋是孙耀和他女儿租住的小屋。   因为这个想法,让夏星程一下子从熟睡中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在那间小屋里,可他发现他并不是夏星程,而是韩柏含,而孙耀就坐在房间阴暗的角落,面目不清地看着他。   然后夏星程再次被惊醒,这一回是真的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酒店的房间,躺在他身边呼吸深沉正在熟睡的是杨悠明。   夏星程静静躺了两分钟,那种紧张焦虑的心情才逐渐沉浸下去,他意识到他是夏星程而不是韩柏含,真的是太好了。   窗户前的窗帘紧闭着,几乎遮挡了外面所有的光线,除了靠近门边一处应急灯的绿光,整个房间完全陷入一片漆黑。   夏星程能听到杨悠明的呼吸声,却看不清他的脸,心里有些不安地朝他靠近一些,过一会儿,又靠近一些,直到碰到了杨悠明温热的身体。   杨悠明睡眠浅,低沉的呼吸声瞬间便消失了。   夏星程知道他大概是醒了,便转过身去面对着他,一只手抱住他的腰。   过了两秒,杨悠明伸手搂住了夏星程,声音是没有完全睡醒的低沉,问道:“怎么了?睡不着?”   夏星程整个人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有些害怕地把脸贴在杨悠明颈前磨蹭,说:“我做了个噩梦。”   杨悠明一时间没有回答,夏星程几乎都怀疑他又要睡着了,结果杨悠明在黑暗中亲了亲夏星程的额头,问他:“梦到了什么?”   夏星程没有急着告诉杨悠明他的梦,只是问道:“我做噩梦把自己吓醒了,再把你吵醒给你讲我的梦,我是不是很讨厌?”   杨悠明轻笑出声,他声音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讨厌,不过你要讲快一点,我怕我没听完就睡着了。”   夏星程仿佛真的怕他睡着,撑着爬到了杨悠明的身上,整个人压着他紧紧把他抱住,头靠在他的头边。   杨悠明不得不躺平了,被夏星程压得闷哼一声,低声说道:“小伙子你多少斤?”   夏星程说:“最近拍戏轻了一点,应该还是有一百四吧。”   杨悠明抱着他的腰,像是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说:“嗯,一点都不重。”   夏星程声音闷闷地说道:“明哥,你不能不要我。”   杨悠明拍他后背的动作停了下来,侧过头似乎想看他,但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便伸手按开了床头一盏小台灯,手肘支撑着稍微坐起来一些,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梦到了什么?”   夏星程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闭上了眼睛,他脸贴着杨悠明的脖子,说:“我梦到我是韩柏含。”   杨悠明的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他后背,“被角色影响了吗?”   夏星程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演这部电影。”   杨悠明轻声说道:“不是你说想多跟我一起拍几部戏,以后我们可以坐在一起看吗?”   夏星程说:“那也该拍一部我们谈恋爱的戏,最后还要幸幸福福在一起的。”   杨悠明笑了,胸腔微微震动,“首先我认为不会有这种戏再来找我们了,就算有,你也不要接,知好不好?”   夏星程说道:“不好。”   杨悠明在他脸上亲了亲。   夏星程的语气有些沮丧,“之前我拍电影的时候,就不会受到角色那么明显的影响,就算是女朋友死了我都没那么难受。”   杨悠明忍不住轻笑一声,“拍戏就是拍戏,你可以分清演戏和现实的。”   夏星程想了很久,“可能不包括对你吧,有了你我就分不清。”   杨悠明声音徐缓低沉,问他:“那怎么办?孙耀又不爱韩柏含,何征不会给你改戏的。”   夏星程说:“我没想改戏,我就想你多摸摸我多抱抱我,让我快点脱离韩柏含的角色状态。”   杨悠明抱着他哄他:“快要结束了,等到这部戏拍完,我们一起去度假好不好?”   夏星程问他:“去哪儿度假?”   杨悠明对他说:“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国家,海岛也好,山里也好,找一家酒店住下来,你很快就会忘记韩柏含,继续开开心心地做回夏星程。”   夏星程默默点了点头,他脸紧贴着杨悠明的脖子,呼吸之间全部都是杨悠明的气息,突然就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咬他一口。   结果只是牙齿碰到杨悠明的皮肤,杨悠明就立即说道:“别咬,留了痕迹会影响拍戏的。”   夏星程收回了牙齿,改成了轻舔,他说:“我想一口一口把你咬来吃了,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会离开我的了。”   杨悠明亲了亲他的额头,“等到戏拍完了给你咬好不好?”   夏星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傻笑了两声,问他:“咬哪里?”   杨悠明声音低低沉沉的,“想咬哪里都可以。”   夏星程又开始觉得困了,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说道:“我可以就这样睡吗?”   杨悠明大概也是疲倦的,他伸手关了台灯,稍微躺平了身体,说:“你侧躺着,我从背后抱着你。”   夏星程说:“不行,我也要抱着你。”   杨悠明便说道:“那我正面抱着你。”   夏星程磨磨蹭蹭地从杨悠明身上滑下来,侧躺在床上,与他面对着面,相互拥抱着。他已经很困了,可是又很想听杨悠明跟他说话,于是闭着眼睛,思维混乱地说:“你会抱着别人这么睡吗?”   杨悠明应该也是困的,他说话的节奏都变得慢了,问了一句:“谁?”   夏星程想不到还有谁,他说:“袁浅?”   杨悠明没回答。   夏星程抱紧了杨悠明,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杨悠明说:“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提她,我根本想不到她。”   夏星程这才又闭上眼睛,他昏昏沉沉半睡半醒,说:“我们结婚吧。”   杨悠明这回立即回答了他:“好。拍完戏我就去买戒指。”   夏星程听得心满意足,思维几乎都停滞了,最后说了一句:“我给你生孩子。”   这一回,杨悠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看不清夏星程的脸,可是听到他呼吸已经变得缓慢而均匀,于是微微笑着,再次吻了吻他的额头。   从第二天开始,杨悠明每次和夏星程拍对手戏之前都会喂他吃一颗糖。   他甚至也不掩饰,就当着剧组所有人的面,在开始拍摄之前,先剥一颗糖,喂进夏星程的嘴里,夏星程都不敢一直看着他,害怕多看一眼就会被所有人看出来他的情绪,他每次把糖含进嘴里,就会走开默默地坐到旁边。   有一次,宋言言对杨悠明说:“明哥,我也想吃糖。”   杨悠明冲她笑了笑,说:“只有一颗,下次我给你带。”   宋言言闻言说道:“不用啦!你喂星哥吃糖就等于喂我吃糖!”说完,开开心心地蹦跳着跑了。   杨悠明问李芸:“她什么意思?”   李芸面无表情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133章   那天晚上,孙耀一直把韩柏含送到他停车的地方,看着他上车也没有离开。   韩柏含调转车头,从后视镜看到孙耀仍是站在路边看着他车子慢慢离开,直到车子拐过路口消失不见。   到了现在,韩柏含既不愿意相信舒莬有问题,心里又肯定舒莬一定有问题。   他想要知道真相,利用自己的职业身份,韩柏含私下里找到了舒莬和孙珣燕的同班同学,从一个和孙珣燕感情不错的女生那里了解到,舒莬和孙珣燕的关系非常紧密,舒莬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去孙珣燕家里与她一起过周末,平时在学校里也几乎和孙珣燕形影不离,可是其实孙珣燕并不那么喜欢舒莬,她曾经抱怨过舒莬有点太缠人,让她觉得透不过起来。   韩柏含问孙珣燕为什么不拒绝舒莬,那个女孩子说孙珣燕性格很软,最不擅长拒绝别人;韩柏含又问那个女孩清不清楚孙珣燕和曹宇祥的事情,那女孩子就说不知道了,孙珣燕没有跟她说过,但她直接孙珣燕不会喜欢曹宇祥,更不可能为他跳楼。   “小燕和她爸爸感情很好,她要是死了就只剩下她爸爸一个人,她怎么会舍得?”这是那个女孩的原话。   曹宇祥那一届高中同学都已经毕业去读大学,想要找起来就更不容易了。韩柏含一直觉得,如果曹宇祥和孙珣燕没有谈恋爱,那么总会有熟悉曹宇祥的人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韩柏含就是没能找到一个真正了解内情的人。   他联系到当时作为证人做过笔录的那个曹宇祥的朋友,尝试找到曹宇祥从学校回来这段时间里会过面的其他朋友,终于有一个人在看到韩柏含手机里舒莬的照片时,说他见过她。   那个人当时和曹宇祥在一起,他开着车,路过曹宇祥曾经读书的中学门口的时候,曹宇祥叫他减速,指着路边一个女孩问他:“漂不漂亮?”那个女孩就是舒莬,因为她太漂亮了,所以看一眼也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除此之外,韩柏含再找不到更多的证据。也许在曹宇祥那里会有,可他根本没办法接近曹家人,当初案件的承办警官因为已经结案,对案件相关的调查也丝毫没有兴趣,推塞两句拒绝了韩柏含。   既然曹宇祥那里没办法调查,那么就只能从舒莬那里入手了。   韩柏含总觉得自己很可能犯了个错误,如果这个错误真的是他犯下的,那么无论如何,就算是丢了工作,他也必须把这个错误纠正回来。   期间,韩柏含帮着孙耀一起,带孙珣燕去医院请他同学帮忙做了个检查。   这场戏是在一家医院实景拍摄的,不过拍摄时间是在深夜,已经没有门诊病人的时候。   韩柏含整个人最近都很憔悴,化妆师给夏星程化妆的时候,特意突显出他眼下的阴影,唇色也很浅淡。进入夏天拍戏,每天都出很多汗,胃口也不好,夏星程一天天看着在瘦,整个人倒是与韩柏含的状态有些符合。   开拍之前,他在医院走廊上来回走动,嘴里还残留着一点甜味,是杨悠明刚才喂他吃的那颗糖,这时糖已经完全化掉,到最后一点甜味消失的时候,夏星程进入了角色的状态。   韩柏含和孙耀站在走廊上等待孙珣燕做检查。   孙耀双臂抱在胸前,神情绷得很紧,显出一些焦躁不安来。   韩柏含穿着便装,是连帽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很年轻,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腿伸直,背靠着墙壁,说:“舒莬和小燕感情很好吗?”   孙耀缓缓回过头来看他,“是的。”   韩柏含又问了一句:“小燕喜欢她吗?”   这一回孙耀没有说话。   韩柏含微微仰起头,将头也靠在了墙壁上,“小燕不可能喜欢曹宇祥是吧?”   孙耀的语气阴冷中带着点恨意,“当然不可能。”   “那你认为,当初小燕究竟是怎么坠楼的呢?”韩柏含声音很轻地问道。   孙耀直视着韩柏含的双眼,“小燕是被他逼着跳楼的,小燕不想被他碰。”   韩柏含仿佛陷入沉思,“然后过了那么久,曹宇祥又一次见到小燕,还没死心,翻窗户进入你家里,想要再次对小燕下手。”   这是一开始韩柏含心里的猜测,他认为整件事情就该是这样的,然后孙耀出于正当防卫,杀死了曹宇祥。那舒莬又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韩柏含问孙耀:“这么久以来,你一直认为是曹宇祥害小燕坠楼,就没想过报复吗?”   孙耀冷声问道:“我能怎么样?我一开始就跟警察说了,后来我也想去找曹宇祥,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小燕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刻也离不开我,我能怎么做?检察官你教教我,我要怎么报仇?”   韩柏含看着孙耀,说:“对不起。”   孙耀没有继续说话,他转过身去,看向检查室紧闭的大门,之后很久都没听到韩柏含再说话,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韩柏含睡着了。   韩柏含的眼睛下面有青黑的痕迹,脸也瘦的尖尖的,嘴唇苍白,搭在腿上的手能看到突出的腕骨,他是真的很疲惫了。   孙耀悄无声息地走到韩柏含的面前,他低下头看了韩柏含很久,脸上的表情有些阴冷,到最后,他却只是转过身在韩柏含的旁边坐下来,弯下腰将脸埋进了两只手里。   这时候何征喊停了。   杨悠明坐直身体,却发现身边的夏星程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头往旁边栽倒下来,倒在了杨悠明的肩上。   花花跑过来,惊讶地问道:“真睡着啦?”   杨悠明侧过头看一眼,点一点头说:“这几天拍戏太累了。”   最近拍戏的进度比之前要紧张,夏星程和杨悠明都有些睡眠不足,杨悠明还要好一些,夏星程就时常都在犯困。   有工作人员搬动仪器的时候撞到墙壁发出了吵闹的响声,夏星程猛然间醒过来,抬起头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转头去看杨悠明,先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戏里,又松一口气,说:“我居然睡着了。”   杨悠明对他说:“去车里睡。”   夏星程点点头,他转头去找何征,大声问道:“过了吗?”   何征没有抬头,只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夏星程起身要离开的时候,看见宋言言穿一条睡裙蹲在角落里,正在用手机噼里啪啦打字,他走过去想问她在写什么。   宋言言连忙把手机藏了起来,看着夏星程说:“不能给你看。”   夏星程转身离开,走到电梯间门口,回头来看时看见宋言言又埋着头,两只手迅速地打字,一边写什么还一边露出奇怪的笑容。   他困得很了,打个哈欠等待电梯下来。   夏星程回到保姆车上,随便抓了一件杨悠明的外套把自己连脑袋一起裹起来,沉沉睡了一觉,留给他睡觉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等到天亮了他们又要开始新一天内容的拍摄。   等到夏星程醒来的时候,他听到身边传来杨悠明说话的声音,他躺着没有动,想听杨悠明在说什么,结果杨悠明只说了两句“嗯”、“好”就挂了电话。   夏星程把裹在头上的衣服掀开,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杨悠明坐在他脚边,探身过来摸一摸他的头,说:“再睡一会儿吧。”   更换拍摄场地,夏星程见到了凌嘉玥和陪在她身边的任可婷。凌嘉玥一见到夏星程和杨悠明便躲开了视线,而任可婷则大大方方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她说给凌嘉玥联系了国外的学校,等下个月电影拍摄结束就送她出国,后续电影的宣传包括电影奖项评选她全部不会参加。   夏星程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与她打了招呼就匆忙离开了。   这是一场韩柏含和舒莬约会的外景戏。周六上午,舒莬学校要补课,韩柏含中午开车去学校门口接她。   现在正是中学放暑假的时间,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都是联系学校请来的学生群演,夏星程在这群中学生中的人气非常高,每次出现都会引起骚动,必须由学校老师来维持秩序。   夏星程穿着亚麻色的短袖T恤和深黑色长裤,他打开车门,一条腿伸出去踩在地上的时候,看起来又长又直,有些撩动人心的性感。   韩柏含是主动来找舒莬的,自从那天晚上舒莬拿着蛋糕去了孙耀那里,韩柏含跟过去没有见到她之后,两个人就一直没有联系过。   今天韩柏含是特意在下课时间来等她的,他看到舒莬和两个穿校服的女生一起从学校里走出来,便立即拉开车门下车。   舒莬看到他,停下了脚步,朝他走过来,“我以为你生气了。”   韩柏含说:“不是你生气了吗?”   舒莬看了一眼他的车子里,没有其他人了,于是说道:“你在等我吗?”   韩柏含“嗯”一声,“去吃午饭。”   舒莬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踮起脚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韩柏含整个人都有点愣,没有反应过来,而舒莬已经离开了他的唇边,回过头去,笑着跟两个女同学挥挥手,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韩柏含对于男朋友三个字感到不太适应,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是舒莬的男朋友,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一个高中生女朋友,到现在他就更不能接受了,因为这个高中女生也许还牵扯到了一起故意杀人案。   他没有表现出来,开车带舒莬离开,问她:“你用不用跟家里人打个电话?”   舒莬心情好像很好,她哼着歌,“不用了,我一般不回家吃饭。”   韩柏含看她一眼,“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舒莬也看他,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我还有个奶奶。”   “只有奶奶?”韩柏含问道。   舒莬轻轻“嗯”一声,“只有奶奶。”   韩柏含捏方向盘的手紧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掌心出了点汗,舔一舔干燥的嘴唇,说:“我们买点吃的,一起去你家看望你奶奶好不好?”   舒莬看着他,突然笑容变得更明显了,她说:“好啊,奶奶一定很开心。”   韩柏含带着舒莬去买了一些熟菜和水果,开车带她回家,这是他第一次来舒莬的家。舒莬家里的环境比韩柏含想象中要好,是一个不错的小区,他们坐电梯上楼,到了三楼便从电梯出来,舒莬走在前面,用钥匙打开电梯间左侧的一道房门。   那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舒莬的父母都在国外,她与奶奶两个人一起住,她奶奶年纪很大了,眼睛不太好,脑袋似乎也不太清醒。   韩柏含把买来的熟菜装在碗里,与她们一起吃午饭,实际上他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只吃了自己带来的菜和水果。   吃完饭之后,舒莬去帮奶奶洗碗,让韩柏含在她房间里等她。   舒莬的房间跟普通女孩子的房间并没有区别,白色的墙壁,鹅黄色的卡通图案床单,还有小碎花的窗帘,房间里有书桌,桌面上收拾得很整齐,立着一排高考的辅导书。   韩柏含听到厨房方向传来的水声,把书桌的抽屉拉开,看见里面收拾得也很整齐,一眼便能看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又打开了书桌旁边的书柜,没有时间仔细看,可是从一排排教科书和辅导书上方看过去,只有一本书里夹着东西。   他把那本书抽出来,翻开来看见是一张照片,照片是舒莬和孙耀还有孙珣燕三个人的合照,看起来像是在公园或者什么地方拍的,孙耀搂着孙珣燕的肩膀,舒莬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孙珣燕身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又总是让韩柏含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他把照片放回书里夹住,又把书放进了书柜里。他觉得自己在舒莬这里恐怕找不到什么东西,舒莬也许不会留下任何与曹宇祥相关的东西。   这件事也许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就算韩柏含以目前手里掌握的证据移交警察,恐怕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不足以使警察重新启动案件的调查。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口传来了咔哒一声锁门的声音。   韩柏含立即回过头去,看见舒莬站在关着的房门前正在看他,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舒莬却突然抬起手来够到校服的拉链,她把拉链缓缓往下拉,校服里面只穿了件紧身的短袖T恤,她脱掉校服之后,便抓住T恤下摆,将T恤整件也脱了下来。   韩柏含脑袋里没有任何绮丽的念头,他额头出了一层冷汗,在舒莬脱衣服的时候,问道:“做什么?”   舒莬正弯腰脱校服长裤,动作稍微停顿,看向韩柏含,语气不解地问道:“不要做爱吗?”   韩柏含的语气有些严厉,“你才多大年纪?”   舒莬眨了眨眼睛,“我满十八岁了。”她说着,缓缓朝韩柏含走近。   韩柏含摇头,“把衣服穿起来,我什么都不会跟你做。”   他话音刚落,听到从房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舒莬和韩柏含同时朝反锁着的房门看去,舒莬大声说了一句:“奶奶,什么事?”   然而房门外传来孙耀低沉的声音:“开门,是我!”   韩柏含看到舒莬明显微微怔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为听到孙耀的声音感到安心,他不愿意继续和不穿衣服的舒莬待在一个房间里,下意识便走过去开门。   正当韩柏含打开了门锁的时候,突然脑后感觉到一下重击,顿时眼前一阵发黑,而这时房门已经打开了,孙耀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那张脸却是模糊不清的。   孙耀抬手扶住了韩柏含,冲舒莬吼道:“你疯了吗你?”   韩柏含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只是瞬间头晕目眩,有冷汗从他额头上不断流下来,他听到舒莬冷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已经知道是我们故意把曹宇祥引过去,杀了曹宇祥的,你不杀了他,他就会抓你坐牢,以后就再也没人照顾小燕了。”   在那一瞬间,韩柏含感觉到孙耀扶着他手臂的手蓦然间收紧,他发现原来舒莬是真的想他死,而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是逃不掉了。 第134章 (本章全部是戏中戏)   韩柏含感觉到自己被孙耀抱了起来,他眼前一片模糊,隐约觉得头上被砸的地方是出血了,可是相比头上的伤,他更担心的还是目前的处境,这使得他呼吸急促,不自觉想去抓孙耀的手臂,又使不上力道。   孙耀把他抱到了舒莬的床上,托着他的头看他脑袋上的伤口,对舒莬说:"拿东西来给他止血。"   舒莬上前一步,"你还想救他?"语气是一种天真的难以置信。   孙耀摸到韩柏含头上的伤口出血不严重,又伸手捏着韩柏含的下颌,喊他的名字:"韩柏含?"   韩柏含回答不出来,他头晕得厉害,整张脸冷汗淋漓。   舒莬说:"他会把你抓去关起来的。"   孙耀的语气很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犯法。"   舒莬走到床边,低头看韩柏含,说:"他已经找到证据了。"   孙耀猛地朝舒莬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抓住她的衣襟,可是舒莬身上只剩下一件内衣,孙耀把手又收回来,说:"去把衣服穿上。"   舒莬退后两步,她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声音轻轻软软地说道:"你不该来的,他只要碰了我,我就去告他强奸,我还没满十八岁。"   韩柏含很难受,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喘息声。   孙耀呼吸也很急促,他看着韩柏含,似乎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舒莬说:"你放弃吧,他一直在查我们。你以为现在他还会信你?"   孙耀的声音很冷,"你不该去接近他。"   舒莬把衣服一件件穿回去,校服的拉链都仔细拉上了,"是他先来学校的调查我的,而且他一直出现在你们身边。"她走到孙耀身边,抓住了孙耀的一只手臂摇晃,"杀了他吧,我们没有退路啦!"   韩柏含听到她语气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顿时全身发寒。   孙耀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杀了他我们跑不掉的。"   舒莬凑近他耳边,小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说他要强奸我,你赶来救了我就行了。"   孙耀朝她看去,"警察不会信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连曹宇祥那件事也会被牵扯出来。"   舒莬说道:"让他真的强奸我。"   孙耀难以掩饰语气里的愤怒,"他都快死了,他强奸不了你!"   舒莬松开了抓着孙耀的手,"你为什么生气?"   孙耀并不回答她,他被逼到了绝境,到了现在,韩柏含死或者不死,他都逃不掉了。他看着韩柏含,看他痛苦涣散的眼神,朝他脖子上伸出手去,如果韩柏含死了,也许还能为他争取到时间,带女儿一起从这里逃走。   舒莬看他掐住了韩柏含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走廊和楼梯都没有监控,楼梯出口的监控被砸坏了很久了,我刚才让他把车停到了靠近楼梯口的地方,那里是停车场监控死角,我们把他放进车子里,你再穿上他的衣服坐电梯去停车场,小心不要被拍到脸,然后你开他的车子把他送走。"   孙耀的手已经碰到了韩柏含柔软的前颈,他语气没有起伏地问道:"能把他送到哪里?"   舒莬说:"没有监控的野外,把车和人一起推进一条大河里面,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河水冲刷掉。"   孙耀没有说话,他不相信真的能躲过警察的侦查,可他也许有时间带孙珣燕离开。   韩柏含感觉到孙耀的手开始用力,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耗尽力气抬起手按在孙耀的手背上,声音很轻地唤道:"孙耀……"   他的手指冰凉而且没有力量,孙耀的手却明显颤抖一下。   韩柏含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意识。   有一个瞬间韩柏含以为自己会死,但是他还是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视野里还是一片模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尝试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稍微一动头就晕得厉害。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旁边,遮挡了光线,有力的手掌轻轻托起他的头,把热水喂到他的嘴边。   韩柏含没有喝水,他嗓音沙哑,唤道:“孙耀。”   孙耀语气没有起伏,冷静地说道:“喝点水,你头已经没有出血了。”   韩柏含说:“可是我看不清楚。”   孙耀没有说话,他耐心地把热水一点点喂进韩柏含嘴里,直到韩柏含被水呛到了,转开脸去艰难地咳嗽几声。   每咳一声韩柏含都感觉到牵扯到头上的伤口,他的眼角很快浸出了泪水,不是痛或者伤心,就是生理性的泪水。   孙耀看着他,过一会儿说道:“等我带小燕走了,我就打电话找人救你。”   韩柏含喘着气,他说:“自首吧,你带着小燕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孙耀淡漠地好像在议论一件别人的事情,“那小燕怎么办?我坐牢了小燕怎么办?”   韩柏含问他:“小燕在哪里?”   孙耀说:“就在这个房间里。”   韩柏含呼吸沉重,“我同学说她有可能醒过来的,她需要更好的生活条件和医疗条件,你不要害了她。”   孙耀又沉默了,韩柏含一直听不到他回答,有些心急尝试伸出手去摸索到了孙耀的手,可是孙耀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孙耀捂住脸,嗓音沙哑沉闷,他说:“小燕不能没有我。”   韩柏含说:“为什么要去杀曹宇祥?你知道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孙耀没有回答。   韩柏含能感觉到孙耀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孙耀如果不想坐牢,唯一的机会就是像舒莬说的那样,杀了韩柏含。他知道孙耀没有动手,就是一直在和自己的良心挣扎。   孙耀是一条绝路上的困兽,前后左右都是致命的陷阱,没有一条路他可以走得下去。   韩柏含想问他舒莬在哪里,想问他知不知道曹宇祥喜欢的是舒莬,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孙珣燕究竟是为什么坠楼,可是他突然也感觉到了孙耀的绝望,比起过去每一次他所见到的孙耀的处境,还要更加绝望,那一瞬间,韩柏含想到的是,如果孙耀真的坐牢了,孙珣燕该怎么办呢?   “要不然你杀了我吧,”韩柏含说道,“可就算你杀了我,结局还是得不到任何改变。”孙耀手指张开捂在脸上,他呼吸声浊重,他说:“小燕怎么办?”   韩柏含慢慢说道:“可以申请法律援助,我帮她寻找社会机构帮助,你去自首法院会轻判,你坐牢最多十几年就能出来,那时候小燕也还年轻,也许那时候她已经醒过来了,你能看到她结婚生孩子……”这些话韩柏含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究竟有没有用,可是他已经尽力了,他没有去责备孙耀为什么要设计杀害曹宇祥,他只是尝试着唤醒孙耀的人性。他发现醒过来时间越久,视线越模糊,他怀疑再过些时候,自己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韩柏含听到孙耀起身,应该是去照料孙珣燕了。   等到孙耀再回来的时候,韩柏含问他:"这是哪里?"   孙耀说道:"我老家,离市区有六十多公里。"   韩柏含闭着眼睛,他只要睁开眼睛时间长了就觉得头晕,他感觉到孙耀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听到一声打火机的声音,然后闻到了烟味,孙耀在抽烟。   "你知道曹宇祥喜欢舒莬吗?"韩柏含问。   孙耀眼神是虚散的,他说:"我知道。"   韩柏含问他:"那为什么会是小燕和他在一起?小燕为什么会坠楼?"   孙耀轻声说道:"小燕去帮舒莬拒绝曹宇祥,除了曹宇祥,没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舒莬呢?"韩柏含问。   孙耀说:"她也不在。"   韩柏含问道:"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孙耀语气淡漠,"我说了,警察不信。他们觉得我赖上了曹家,想要钱。"   韩柏含说道:"所以你和舒莬串通,把曹宇祥引到你家里,杀了他?"   孙耀没回答。   韩柏含继续说道:"我信你,结果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爸爸还被关起来一直没有消息,我就算不死,工作恐怕也保不住了。"   孙耀沉默了很久,说:"对不起。"   韩柏含后来睡着了,在这个环境下他实在不应该睡觉,可是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再醒来的时候韩柏含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他开始以为到深夜了,可是后来实在觉得太黑,心里开始害怕,他喊:"孙耀!"   孙耀没有回答。   韩柏含抬起手,顾不上头晕目眩,在空中摸索,然后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孙耀的声音响起:"你看不见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孙耀突然抓着韩柏含的手臂将他扶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韩柏含的车就停在院子外面,周围一片漆黑寂静。   孙耀扶韩柏含上车的时候,韩柏含问他:"小燕呢?"   "我把她暂时送到我表姐那里了,"孙耀拉开车门把韩柏含扶到后座,短短几步的距离,韩柏含头晕目眩已经是一头冷汗。   孙耀坐进驾驶座启动了汽车,他说:"最近的县城医院有二十多公里。"   韩柏含没说话,他趴伏在座位上不停喘气。   汽车行驶在乡村间的小道上,道路还算平整,但是只有一条单车道。   韩柏含闭着眼睛,面无血色地说道:"我听到水声了。"   车子刚刚转了一个弯,孙耀朝车窗外看一眼,说:"右边是一条大河。"他家乡的大河,水面平静宽阔,水底足有十多米深。   韩柏含把额头抵在真皮座椅上。   突然,孙耀猛地踩了急刹车。   韩柏含控制不住身体,从座椅滚落到了脚垫上。   孙耀什么都没说,拉开车门下车,车子正前方,舒莬穿了条连衣裙站在路中间,长发散乱,鞋子都已经坏了一只。   "你发什么疯?"孙耀朝舒莬吼道。   舒莬抓着他的手臂,"你要带燕燕走是不是?"   孙耀没有回答,他问她:"这么晚你怎么过来的?"   舒莬说:"我打车,司机找不到路不肯走了,我就从车上下来走过来的。"   孙耀冷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有多危险?"   舒莬不回答,她只是看着孙耀,"你不要带燕燕偷偷走掉,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孙耀胸口剧烈起伏,用力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抓着舒莬的手腕,把她拉到副驾驶座位上推了进去。之后又拉开后座,把韩柏含抱起来放在后排座椅上。   舒莬手抓住椅背,看韩柏含,她问孙耀:"你要去哪里?"   孙耀回到驾驶座,发动汽车,"去医院。"   舒莬说:"不要去,你会被抓的。"   孙耀没理她。   舒莬声音轻轻的,凑近了孙耀说:"我们还有机会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吗?就像杀曹宇祥那样,制造意外把他杀了,这附近没有监控,没办法定我们罪的。"   孙耀依然不说话。   舒莬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错了,我不该去接近他,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   孙耀总算是开口了,他说:"我先送他去医院,然后带你去公安局。"   舒莬打了个寒颤,她问:"燕燕怎么办?"   孙耀冷静地说道:“你不用管了。”   舒莬突然开始哭了起来,她说:“都是我的错。”   孙耀将车窗稍微按下去一些,用力呼吸一口夜里微凉的空气,他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你连十八岁都不到,还是个孩子,我是个成年人,这件事该由我来负责任。”   舒莬哭得很伤心,“可以不去公安局吗?我去求求韩检察官,让他放过我们好不好?”   韩柏含的意识几乎已经模糊不清了。   “舒莬,”孙耀的声音低沉下来,“你不是这么天真的人。”   舒莬的哭声一下子停止了,她脸上还有泪水,在阴暗的车厢里看了孙耀很久,她说:“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坐牢。”   说完,她突然探身来抢孙耀的方向盘,在孙耀猝不及防地情况下,猛地将方向盘往右边扳去。孙耀急着送韩柏含去医院,车子本来就开得快,一瞬间便控制不住朝道路右边栽去,然后沿着不高的河堤冲进了河里。   在车子冲进河里的瞬间,孙耀反应很快地将车门打开了,在河水朝车内猛灌的时候,他一脚将车门踹得更开,同时回过身去抓住舒莬的手腕,拉着她一起从车子里游了出去。   孙耀把舒莬往岸边推,等她抓住岸边水草的时候,又转回身朝下沉的车子游去。   这时候,舒莬一把抓住了孙耀的手臂,喊道:“别去,这是意外!我们打电话报警!”   孙耀没有说话,用力一把推开了她,转身朝着已经即将没顶的车子游去,这时车子里面全部都是水,他拉开了后车厢的门,伸手过去抓住韩柏含。   韩柏含恢复了一点意识,他开始挣扎起来,孙耀只能从背后抱住他,手臂从他腋下托住他的身体,从水里踩着水用力浮上水面。   舒莬全身湿透,站在岸边看着他们。   孙耀拖着韩柏含游到岸边,把他轻轻放在水草从中,唤道:“韩柏含?”   韩柏含难受地呛咳起来。   舒莬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开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警车的警报声,她茫然地回头,又转头看向孙耀,“为什么?”   孙耀跪坐在泥泞的岸边,河水不断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他喘息着,抬头看向舒莬:“我出门之前就报警了,我希望能有一天可以亲眼看到小燕结婚。”说完,他低下头,用手缓缓抹去脸上的水。 第135章   汽车在河边落水是杨悠明和夏星程拍摄的最后一场戏,而孙耀把韩柏含从水里救上来是他们两个拍摄的最后一个镜头。   这场戏拍完,他们的所有戏份就彻底杀青了。   拍摄地点是在野外的河边,虽然已经到了夏天,深夜的河水还是能将人全身凉透。   水面上打了灯光,但是水面下漆黑一片,他们要先潜下去再由杨悠明托着夏星程浮起来,河水水流不算急,却始终叫人不由担心潜在的危险。   还好杨悠明和夏星程都是擅长游泳的。   他们选择拍摄的那处河道河水不深,杨悠明和夏星程可以踩着河底走到拍摄点位,那处的河水刚旁边是道具车顶,看起来几乎快被河水淹没了。   先拍远景镜头。   夏星程借着灯光看了杨悠明一眼,在何征喊准备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下。   杨悠明就在他身后,手臂从他胸前绕过来托住他,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   夏星程没有忘记自己是韩柏含,头部受到重击半昏迷状态,他下意识把头靠在杨悠明的肩上,等着借杨悠明的力道托他浮上去。   结果没想到杨悠明突然扳过他的脸,吻住了他的嘴唇,夏星程一口气憋不住,细小的气泡从嘴里冒出来,他张开嘴便被杨悠明的嘴唇结结实实堵住。   河面上有灯光还有几十个工作人员,他们无非借着水下这一点掩护偷偷摸摸接吻,夏星程心尖都绷紧了,他感觉到往上浮的瞬间,杨悠明才松开他。   等到他们浮出水面,夏星程大口喘着气,根本不是一个昏迷的人的状态。   何征在岸边拿着个喇叭大喊:"怎么回事?潜的时间太长了,下次快点,夏星程给我憋住气。"   夏星程没说什么,他只是奇怪地看向杨悠明,杨悠明一般不会在拍戏的时候闹他。   杨悠明站在河水里,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单薄的T恤紧贴在身上,他在夏星程耳边低语了一句:"我有礼物送你。"   夏星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他没有时间问杨悠明是什么礼物,就被要求再一次潜到水下。   杨悠明的手臂缠上来,绕过他的前胸手指碰到他的下颌。   夏星程不敢在河水里睁眼,实际上就算他睁眼也什么都看不见,他以为杨悠明又要吻他,可是这回却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贴在他的嘴唇上。   因为整个人浸在冰凉的水里,夏星程也没办法判断那是什么,只是感觉到一个坚硬而光滑的小东西,原本被杨悠明手指捏着贴在他嘴唇,后来往下滑去,从下颌到脖子,经过锁骨上方的纹身,隔着单薄湿透的衬衣划过胸口,吸引得他心脏跟着剧烈跳动,然后从他左边肩膀沿着手臂滑下去。   杨悠明握住他的左手,在水里抬起来,另一只手将那个一路贴着他身体滑下来的小东西寻找到他的无名指指尖套了进去,直到箍在了他最下面的指节上。   夏星程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他感觉到杨悠明搂住他往上浮,在出水之前他才想起自己还在演戏,闭着眼睛头靠在杨悠明肩上。   那只被戒指套住的手垂直落在身边,掩藏在水下面,牢牢握成拳。   副导演小声对何征说道:"还是在水下面时间太长了,不过前面可以剪掉。"   何征没有表示,盯着监视器过一会儿笑了一声,他拿起喇叭,喊道:"这条过了,换机位拍特写,拍完杀青!"   拍了几个月的电影结束了。   夏星程站在岸边,回头盯着河水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几个月拍电影的辛酸感触,而是一直用手抚摸杨悠明给他戴的戒指,心跳剧烈。   花花拿一条大毛巾给他披在背上。   夏星程突然转身,朝着停在路边的保姆车方向跑去。   那一辆是杨悠明的保姆车,现在只有杨悠明一个人在车上换衣服,夏星程拉开车门,灵巧地跳上车,反手将车门关上便扑进了杨悠明的怀里。   杨悠明本来已经脱掉湿衣服,用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夏星程又一身湿透扑上来,他顾不得别的,只能够先张开手臂抱住夏星程,身体往后坐在了座椅上。   夏星程紧紧抱着他,用腿夹住他的腰,双眼通红,嗓音粘糊沙哑地说:"你不跟我说什么吗?"   杨悠明贴着他耳边低语:"我们结婚好不好?"   夏星程哭了,他很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够用力点头。杨悠明就一直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夏星程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他从杨悠明肩上抬起头来,看了杨悠明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看手上的戒指,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戒指,样式简单大方的铂金男戒,上面镶嵌了精巧的碎钻,好看而不夸张。   杨悠明抬手帮他解开湿衬衫的扣子,说:"这是求婚戒指,还有一对对戒,等到结婚的时候我帮你戴。"   夏星程乖巧地任由他帮着自己脱衣服,眼睛亮亮的问道:"为什么是这时候?"   杨悠明把他贴在身上的湿衬衣剥了下来,又给他解裤子扣子,拍拍他屁股示意他抬起来把裤子也脱了,同时说道:"我想在杀青之前给你戴上戒指。我知道这部电影你拍得辛苦,我希望将来你回忆起来我们一起拍的戏,留下的最后印象不是角色的痛苦,而是我亲手给你戴上的戒指。"   夏星程愣愣的,等到一身湿衣服全部脱掉了,他又忍不住掉眼泪,抱着杨悠明不肯撒手。   从方渐远一直到韩柏含,属于别人的人生经历却一幕幕镌刻到了他自己的记忆上,那些爱过的人和那些受过的伤害,在这一刻全部被杨悠明亲手抚平,将来残留在记忆里最深刻的永远都是杨悠明亲手为他戴上的戒指。   杨悠明拿毛巾给他盖在头上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擦一边说:"怎么还在哭?"   夏星程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眼泪,他知道自己一定哭的很傻,可就是停不下来,他说:"我真的好爱你。"   "我知道,"杨悠明回答他,"我也爱你。"   直到后来夏星程哭得累了,他面对面跨坐在杨悠明腿上,把头靠在他肩上,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   花花在车子外面小声敲车窗,说给夏星程拿了替换的干衣服。   杨悠明低下头问夏星程:"要去拿衣服吗?"   夏星程哑着嗓子回答道:"不拿。"   杨悠明笑了笑,说:"好。"   夏星程找到杨悠明的手,摸索着与他手指交握,戒指被卡在指缝之间,碎钻闪烁着光芒,折射出是夏星程此刻犹如烟花绽放的美好心境。   这部电影的最后结局,韩柏含经过治疗恢复了视力,孙耀和舒莬为他们犯下的罪行承担应有的法律责任。   韩柏含去参加了韩樟的庭审,亲眼看见韩樟因为贪污受贿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而他自己则主动辞去了员额检察官的身份,作为一名普通的检察官助理继续留在检察院工作。   孙珣燕接受法律援助住进了疗养院,韩柏含去探望她,和她说她爸爸目前的状况。孙珣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在韩柏含说完话之后,纤细苍白的手指微微抽动一下,电影便就此结束。   这个结局跟小说原著结局有一些出入,不过夏星程更喜欢这个结局,他是相信人性本善的,一个人不管外表有多冷硬,心里面始终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柔软的,只要你能碰触到它。   电影《陷阱》杀青,杨悠明和夏星程都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两个人在剧组每天都住在一起,自然没有久别重逢的新鲜感,可是夏星程还是时时刻刻都愿意和杨悠明黏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腻。   然而夏星程现在最期待的,还是能和杨悠明举办一个婚礼。   虽然这不能得到法律上的承认,但是夏星程需要一个仪式,经历过这个仪式之后,不管对他来说还是对杨悠明来说,他们就在事实上确立了婚姻关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不过在那之前,夏星程不得不面对最艰难的一关,他想邀请父母出席他的婚礼。   杨悠明在厨房准备午饭的时候,夏星程就焦躁不安地在他身后来回走动,过一会儿走过去抱住杨悠明的腰,说:“我好紧张。”   “不用紧张,”杨悠明停下切菜的动作,“父母嘛,总是希望你好,希望你开心,时间长了就会心软的。”   夏星程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怕他们为难你。”   杨悠明说:“为难我是应该的,养那么大一个傻儿子就跟着我跑了,谁也该生气的。”   夏星程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倒是没有反驳傻儿子这个说法,只说道:“我爸妈跟我哥不一样,他们肯定不会动手的。”   杨悠明笑了,“没关系,他们动手我也能扛得住,毕竟你哥拳头那么硬我也扛下来了。”   夏星程听他这么说就觉得心疼,抱着他晃了半天不肯放手,吃午饭的时间也耽搁了。   这是杨悠明第二次陪夏星程回老家,上一次的经历在夏星程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   出发之前他就一再地对杨悠明重复说道:“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提前走了啊。”   杨悠明在衣帽间收拾行李,蹲在地上把他们两人要换洗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同一个箱子里,还要抽空安抚夏星程不安的情绪:“我不会走的。”   夏星程走到他身边盘腿坐下来,“你发誓。”   杨悠明停下动作,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我发誓,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掉。”   夏星程想了想,说:“要是他们太过分了,你还是走吧,但是你要带着我一起走。”   杨悠明闻言笑了,握住他的手说道:“我当然要带你走,我们还要结婚的嘛,以后不管我去哪里,我都得把你带着。”   上一趟杨悠明陪夏星程回老家是冬天,而这一次却是在最炎热的夏季。   同样是夏叶开车来接他们,但是又有点什么不太一样,夏叶的态度比起之前缓和了不少。   夏星程事先给他打过电话说办婚礼的事情,夏叶在电话那边愣了半天,最后他说:“我真的没想到。”   很多事他都没有想到,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的两个人会走到一起,然后现在甚至决定去结婚。他已经不再生气,多余的怒气在他打杨悠明那一拳就已经释放出来了,后来方颖跟他说:如果杨悠明和夏星程真的能走到最后,也是一种幸福。夏叶不想承认,但他渐渐开始认同。   回去的路上,夏星程靠在杨悠明的肩膀上睡着了。   夏叶从后视镜看他们,看见杨悠明正托着夏星程的头,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等杨悠明抬起头来的时候,也正好撞见后视镜里夏叶的目光,他笑了笑轻声说道:“他紧张,昨晚没睡好。”   夏叶说道:“我给爸妈打了预防针了。”   杨悠明微微点一下头,过一会儿又说道:“谢谢。”   夏叶说:“我不想星程太伤心。”   杨悠明低头看一眼夏星程,随后说道:“这只是一个过程,不得不去经历,但是到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的语气很笃定,有一种奇妙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夏叶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很难得的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希望是吧。”   “明哥,”夏星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维持着靠在杨悠明肩上的姿势,轻轻唤道。   杨悠明回应他:“嗯?”   夏叶忍不住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到夏星程把左手抬起来,正仔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神情专注而幸福。   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戒指上的碎钻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一瞬间,夏叶这个大老粗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感动,就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   紧接着,夏星程握住杨悠明的手,用指腹磨蹭他掌心的茧,突然声音轻轻的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喊道:“老公?”他刚刚喊完,便不好意思地一头扎进杨悠明怀里,觉得自己大概是还没睡醒,一边笑一边用力害臊。   杨悠明抱住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你喊什么?”   夏星程摇头。   杨悠明嘴唇几乎贴在了他耳朵上,一只手紧紧抓住他手腕,态度强硬又语气温柔地哄他:“再喊一次。”   夏星程不喊,始终不愿意把脸抬起头。   夏叶开着车,额头跳痛一下,他决定收回刚才的感动。   在发现自己在听到夏星程喊“老公”两个字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想把夏星程揪下车打一顿,这个弟弟太没出息了! 第136章   车子停在夏家别墅门前,夏星程下车的时候看到只有他大嫂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心里顿时更加不安了。   夏叶帮着杨悠明把车上的行李箱拿下来。   方颖笑着拥抱了夏星程一下,之后低声说道:"我跟爸妈说你和杨悠明要一起回来,妈没说什么,爸好像反应过来有点不对了。"   夏星程勉强笑了笑,他点点头说知道了,接着便经过方颖身边直接进了屋。   夏妈妈穿着围墙站在厨房门口,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说道:"星程回来啦?"   夏爸爸则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放着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神情严肃,抬头看一眼夏星程,说:"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   夏星程深吸一口气,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说:"爸、妈,我要结婚了。"   夏妈妈仍然无意识般地擦着手,匆忙走过来,"怎么那么突然就说结婚了?"   夏爸爸还是冷静的,他说:"跟谁结婚?哪家姑娘都没带回来看看,就直接打算结婚?"   杨悠明这时候已经走进了客厅里面,开口说道:"伯父伯母,星程打算跟我结婚。"   夏爸爸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仿佛受到了什么屈辱一般,胸口随着激烈的呼吸上下起伏。   夏妈妈则一脸不知所措,看着夏爸爸没有说话。   夏爸爸站了起来,不去看杨悠明,只对夏星程愤怒地吼道:"你结什么婚?跟个男人结什么婚?"   方颖和夏叶站在门口,夫妻两对视一眼,都预料到了这种局面,却不知如何是好。   杨悠明走到夏星程身后,握住他的手臂,态度诚恳地说道:"伯父,您不要怪星程,听我们说几句话好吗?"   夏爸爸看向他,毫不客气地说道:"杨先生,我教训儿子跟你没有关系。"   夏星程转头看杨悠明,他看到杨悠明似乎把想要说出口忍了回去,然后拍一拍自己手臂,示意他听着。   毕竟有些怒火总是要先让老人发泄出来,不然这把火只会越燃越激烈。   夏爸爸指了夏星程说道:"我就不该让你去拍什么戏当什么明星!乌烟瘴气乌七八糟的,一塌糊涂!把你自己都搞得不男不女的!"   夏星程听到爸爸这些话并不觉得生气,实际上爸妈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如果只是愤怒的指责的话,要远比伤心流泪使他心里好受一些。他低着头挨骂,只是在最后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没有不男不女。"   夏爸爸愤怒道:"你没有不男不女你跟男人结婚?你不是交过女朋友吗?从小到大都是正常的,怎么现在突然就不正常了?"   说完,老爷子捂着胸口呼吸不畅地大口喘起来,吓得一家人都围了上去扶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拍胸口的拍胸口,递水的递水。   夏妈妈很紧张,"你别激动啊,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夏爸爸喝了几口热水,总算是稍微冷静下来,转开头不肯看半跪在他面前的夏星程。   他们生夏星程生得晚,从小宠大没给过一点委屈,夏叶都经常挨打,换到夏星程这里夏爸爸就舍不得动手了。   夏星程在他眼里,现在也是个孩子,他很生气,气的就是夏星程在娱乐圈那个环境被人带坏了,可他又没办法去骂杨悠明,只能够责怪自己的儿子。老爷子是传统家庭出来的,脑袋里根本没这些观念,也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就知道男人跟男人是不对劲的,结不了婚,也生不了孩子。   被家人围着一阵安抚,夏爸爸也逐渐冷静下来,生出一阵悲凉的情绪,他说:"可以再考虑一下,不要急着结婚吗?"   夏星程半跪在夏爸爸面前,仰着头握住了他的手,说:"爸爸,我现在很幸福,如果离开了明哥,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开心的。婚礼时间和场地已经预订好了,你和妈妈去不去我们都要举行婚礼,可是我希望你们可以去,你们都是我最爱的人,我想让你们看到我过得有多幸福。"   那天在夏家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杨悠明和夏星程并没有急着离开,晚上两个人住进了酒店。   夏星程情绪低落自然是不必多说的,他洗了澡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用手机和方颖发微信。   方颖告诉他,其实妈妈并没有那么生气,也觉得不是不能理解。   夏星程有点诧异。   方颖说夏妈妈现在没事就拿平板电脑上网,估计什么都看到过。   夏星程打字:爸爸不同意的话,妈妈也不敢来参加我婚礼的。   方颖回了他一个叹气的表情。   杨悠明这时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没有换睡衣,依然穿着整齐,他走到床边,曲起一条腿跪在床上,俯下身摸夏星程的头发,说:"我出去一趟。"   夏星程猛地翻过身来,仰面躺着看他,"你去哪里?"   杨悠明对他说:"我出去办点事,你自己等会儿早点睡觉。"   夏星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猜不到杨悠明在这里除了跟他家有关的事还能办别的什么事,他有些紧张地说道:"你不会去绑架我爸妈吧?"   杨悠明笑了,顺势在床边坐下来,"我不敢,怕你哥打我。"   夏星程说:"那你干嘛去?"   杨悠明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我去找你爸爸,心平气和地聊一下。"   夏星程回想起他爸爸今天发脾气的样子,不怎么有信心地说道:"我怕他不会跟你聊。"   杨悠明说:"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你爸爸又不是不讲道理,他只是希望你好,那凡事都是可以解决的。"   夏星程微微蹙眉,看了他一会儿始终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杨悠明捏了捏他的手,"你别去了,我去单独和他聊。"   夏星程说:"我不放心。"   杨悠明想了一会儿,把他抱起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说:"这样吧,你再喊一句老公。"   夏星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今天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两个字就喊出口了,自己羞耻得恨不能脚趾都蜷缩起来,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喊了。   他用手指勾住杨悠明衬衫两颗扣子之间的缝隙,转开了视线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杨悠明低头看着他,"你喊我一声老公,老公什么都为你做。我一定让你爸妈松口来参加我们婚礼,你看怎么样?"   夏星程抬眼朝他看去,过一会儿伸手抱住他脖子,凑过去吻住他的嘴唇。   两个人在床上厮磨得杨悠明衣服都散开了,夏星程气喘吁吁地抬起头来说道:"他们不来我们也要结婚,反正以后时间还长,可以慢慢跟他们说。我也不要你为我赴汤蹈火,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   说完,他看杨悠明直直看着他,觉得不好意思了,抬手捂住他眼睛,贴着他耳朵小声说道:"老公,我爱你。"   然后他看到杨悠明的嘴角往上扬,又凑上去啃了他一口。   之后杨悠明便整理好衣服出门了。   夏星程心里始终隐隐不安,他给方颖发微信,说杨悠明现在要过去。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方颖回复他说:"杨悠明来了,现在和爸爸两个人在客厅说话。"   夏星程连忙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方颖回复:"我不知道,你哥也没过去,他们说话声音很低。"   夏星程:"爸爸没骂他吧?"   方颖:"没有,爸爸向来跟人客客气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挺平和的。"   夏星程从床上爬起来:"要不我还是回来看看吧?"   方颖:"我觉得你别来了,让他们聊吧。"   从那之后,方颖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杨悠明没有回来,夏星程一直在床上辗转不安,根本没办法睡得着。   后来直到凌晨了,他听到有人用门卡开门的声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打开了床头灯唤道:"明哥!"   杨悠明走进房间,在床边站住了弯下腰亲一亲夏星程的额头,"没事了,睡觉吧。"   夏星程抓住他的手臂,"我爸同意了?"   杨悠明抬手解衣服的扣子,"我把想要说的话都跟他老人家说了,我也邀请他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他会不会来我就不知道了。"他把衣服脱了搭在一边,拿起放在床边的睡衣打算再去洗个澡,离开房间之前,他又说道:“我相信他们会来的。”   婚礼时间定在一个月之后,地点自然是在海外的海岛上,因为婚礼规模不大,所以筹备起来比想象的轻松,而且关键是杨悠明有钱,效率也就特别高。   这场婚礼的客人只有十来人,全部都是两个人的至亲好友,夏星程除了家人,就只请了花花、黄继辛还有他的老板蔡美婷。而杨悠明没有请亲人,来的全是他在圈里关系密切的好朋友,包括陈海阑夫妻、丁文训、陆念欣还有何征,以及他工作上合作多年的杜进一家人、李芸一家人。   婚礼当天,夏星程和杨悠明都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   他们的婚礼仪式相当简单,没有伴郎和伴娘,只有一个婚礼的主持人,他们在蓝天碧海前面,交换戒指,立下誓言。   夏星程的父母最终还是来了。   杨悠明始终没有说那天他和夏爸爸到底聊了些什么,老先生一脸不情不愿,连个笑容都没有,却在他们婚礼的时候,坐在礼台下面看着自己的儿子红了眼睛。   夏妈妈则偷偷哭了,低着头拿手抹眼泪,以为别人看不到,其实夏星程一眼便看见了。   叮叮咚咚第一次到海边,兴奋得一直跑来跑去,后来叮叮还把咚咚推到了海里,被方颖抓过来丢给夏叶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咚咚身上的新衣服全部湿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方颖只好带他回去酒店房间换了一套衣服,本来咚咚与叮叮是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小西服,结果咚咚换了衣服出来跟叮叮不一样了,也没那么有气势了,他情绪便一直不是太高。   而叮叮因为挨了打,坐在椅子上哭得很伤心,根本顾不上咚咚。   让夏星程比较诧异的是,黄继辛坐在下面眼睛也红了,他叹一口气,转开头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   丁文训坐在陈海阑夫妻身边,整个人还有点懵,小声问他们到底杨悠明和夏星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念欣则遗憾地摇头,显然不赞成杨悠明刚刚摆脱了一段婚姻,又自愿迈入另一段婚姻的不明智选择。在他看来,人和人有很多种可能性,何必非要跟某个人死死绑在一起呢?   何征不能抽烟,就显得有些烦躁,他时不时搓手指,坐在椅子上的姿态就一直没有端正过,翘起一条腿仿佛在等待婚礼快点结束,又仿佛在走神,视线落在夏星程身上,心思却飘到了远方。   夏星程没有被父亲牵着手交给杨悠明,而是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过铺满鲜花的小路,一直站到举办仪式的小礼台上。   从那一刻起,夏星程与杨悠明面对面站着,蓝天碧海全部成了虚浮的背景,他眼里倒映出的只有杨悠明的身影。   两个人对视着,彼此都微微红了眼眶。   再然后郑重其事地交换戒指,拥抱,亲吻。   这是一场不受法律约束的婚姻,但是约束婚姻的从来就不是法律,而是进入婚姻的两个人的两颗心。相比起一张证书,他们更需要的只是一个仪式,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们不只是相爱的恋人,他们还成为了家人。   杨悠明和夏星程接了个漫长的吻,到最后他把夏星程抱在怀里举高了起来,仰着头看他,说:“我爱你——”   夏星程低着头,一边掉眼泪一边又露出个笑容,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竭尽我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