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 作者:万家灯火   文案:明知是错,飞蛾扑火。   高冷直男攻x忠犬人妻受,年上,直掰弯,HE。 第1章 排骨萝卜汤   临近过年,街上已是一派喜气。趁着排骨打折,莫沫选了几块又瘦又直的,一并挑了两根粗壮水灵的白萝卜,准备回去煨汤。路过小区里的蔬果摊,买了一小把葱,称了三斤十块钱的皇帝柑,两手提着沉甸甸的袋子上楼。   艰难地腾出手掏钥匙开门,门还是他走的时候反锁的状态。家里没人。正三点多,他的表哥兼房东——周庆还没下班。莫沫正好有时间准备晚饭,头一天周庆就说过,今天会带女朋友过来吃饭。   排骨洗净在大锅里先过水,萝卜切滚刀备用,然后一起放进高压锅里,到饭点正好出锅能喝上热腾腾的汤。配菜是一碟春卷,一盘木耳炒小白菜,还有昨天剩下的半盘板栗烧鸡。   莫沫在厨房忙着,听见上楼脚步声和掏钥匙声音,三步并两步走到大门口,从猫眼瞥了一眼,果然是周庆和他女友蕾蕾,便马上开了门,笑道:“今天好早下班,蕾蕾姐也来啦,快进来。”他侧身让路,拿了两人专用的拖鞋,这才看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小伙子,拘谨地低着头。   周庆先换好鞋进门,多拿出一双毛拖鞋,对莫沫说:“这是蕾蕾的弟弟,罗裕,家里没人就带过来蹭饭了。”莫沫点点头,庆幸多煮了一盒子米,“菜少了,我下去买点卤味吧。”   蕾蕾拉着罗裕的手,“别麻烦了,这小子吃得比我还少。”这时罗裕刚换好鞋进屋,抬头和莫沫四目相对,不过三秒又底下头。   莫沫匆匆一瞥,罗裕是个挺白净清秀的小伙子,小声问站在门口换鞋的周庆,“蕾蕾姐怎么突然冒出个弟弟?”   周庆馋得两只眼珠子轱辘转,说:“这小子是蕾蕾青梅竹马的大哥哥的弟弟。”   莫沫脑子也跟着转,说,“就你那情敌的弟弟?”又向罗裕打招呼道:“你好。”   罗裕闻言抬头:“你好,打扰了。”   莫沫回到厨房继续忙,周庆换了居家外套跟过来,揭开锅盖,一阵肉香热气熏脸:“好香啊。”说着就抽了双筷子要偷吃,被莫沫制止了,“还没放盐,你也不怕烫嘴。”   周庆猴急点头。   “今天饭煮的多,够吃。”   等所有汤菜端上桌,四人依次坐好,蕾蕾对莫沫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裕没人管饭,只好来蹭了。”莫沫笑了笑,罗裕正坐在他对面,羞怯而发红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忙摇头说:“不麻烦,人多吃饭热闹。大家多吃点。”   蕾蕾给罗裕夹排骨,周庆给蕾蕾夹排骨,莫沫给自己夹了个春卷。   平时三人吃饭有说有笑,今天有外人在,莫沫话就少了,罗裕更是不问不开口。不过吃菜吃得挺认真,应该是真心喜欢吃,这点莫沫还是很高兴的。   周庆吃完咬了半口春卷,感叹道:“好久没吃春卷了,现在真的越来越贵,就我们以前常去那家,现在一个都一块五了。你这买的多少钱?”话说完剩下半口进肚子。   莫沫说:“十二个十块,一块二一根也没便宜多少。再算上燃气油钱也差不多。”   说完,他发现另三人全都注视着他。   莫沫:“……?”   蕾蕾捂着嘴装作没笑,罗裕也是低头吃菜,还是周庆说:“八毛三。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啊。”   莫沫嘿嘿一笑,“我自学的。”顺便给周庆拍马屁,“庆哥不愧是庆哥。”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夸我呢。”   无意间闹了个笑话,气氛松快多了。吃饭的时候连没怎么说话的罗裕也真心实意的称赞饭菜很可口。吃完饭时间还早,蕾蕾打发周庆收拾洗碗,拉着罗裕和莫沫坐着看电视。主要是蕾蕾在问罗裕的情况,莫沫忙了一下午,这才得空掏出手机来看,游戏QQ群刷了好几百条消息。   “你哥最近很忙?”   听到蕾蕾提到周庆“情敌”,莫沫警觉地竖起耳朵。   “嗯,最近我也没怎么见着他。”   “为什么没让吴妈做了?”   “吴妈老念叨给他介绍对象,就……”   蕾蕾愁眉苦脸,“哎,我妈我爸出去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要是会做饭就好了。”   罗裕摇头:“我这么大的人了,也饿不死。”   “饿是饿不死,你这小身板,风一吹就不知道哪里去找你了。”   罗裕舔舔嘴唇,他很久没喝到家常味道的排骨汤了,唇齿似乎还残留着骨肉的香气。这让他不由得向莫沫窥觑。面相清秀,一头短发,中规中矩不会出错的一个模样。   “再说吧,快过年了不好找人。”   饭也吃了,家常也聊了,时间不早周庆就要送蕾蕾和罗裕回去。莫沫赶紧拉住周庆低声说:“锅里还有好多排骨,你盛出来给蕾蕾姐。”   周庆自然明白莫沫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   “周庆快点,摸什么呢?”门口蕾蕾和罗裕换好鞋子催促道。   “来了来了。”周庆提着保温盒递给罗裕说,“刚起的锅,明天热一热就能吃。”罗裕哪里好意思接,蕾蕾笑着拿过来,“拿着,一天到晚跟我们讲客气。”   罗裕这才两手接过,“谢谢。”   周庆比预计回来的晚,冒着恋爱中人特有的傻气和喜气。   “这是和蕾蕾姐好事将近了?”   周庆傻兮兮地摇头,“还没有,还没有。倒是你什么时候有个对象啊?”   恋爱中的人的毛病,想什么都能成双成对。   等周庆洗漱去了,莫沫暗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只能继续单身了。周庆从浴室出来,坐他旁边,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问:“找到合适的工作没?”   “还没。”   自从年底莫沫一气之下辞职,到现在也两个月时间了。周庆和他一起住,没要他房租,于是他主动承担了水电和菜钱。如今家里蹲,周庆连这些生活费都提前布置好,他成了名副其实的米虫。莫沫的低落失意显而易见,周庆也不再多提,转而说:“我走的时候,蕾蕾夸我体贴来着。”   “我看你这么高兴,不仅是夸了一句吧。”   周庆横了他一眼,“不许多想。对了,有个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啊,这么客气。”莫沫警惕地盯着周庆。   周庆嘿嘿一笑,不好意思道,“是这样的,就是刚才那个罗裕吧,他们家……没人做饭,想请你过去……”眼见莫沫放下手机皱着眉盯着自己,周庆连忙解释,“急上头才想的办法,当我什么都没说。”   “就是去做饭?”   “嗯,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和你说,又怕蕾蕾先问你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搞得我都紧张。”   “还不是怕你多想。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就做到罗裕开学,只做晚饭。下午去晚上回,就是没休息。钱方面肯定不亏待你。”   莫沫笑,“这么好的事你还不跟我说。就算罗裕不给,既然这事蕾蕾姐提的,按她性格就不会让我吃亏。”   “怕你介意。回头我和蕾蕾说,确定好了时间你再去。”   “刚我听他们聊天,罗裕家什么情况?”   周庆说,“罗裕的大哥,就是那个罗殷,三十好几没对象,他们家之前的吴妈,总是念念叨叨,罗殷一不高兴就让她走了。要我也得承认,罗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亏得蕾蕾爹妈还总想他做女婿,也不怕引狼入室。”   “诶,等等……”引狼入室是这样用的吗?莫沫来不及吐槽,又听周庆讲,“你看罗裕那么内向胆小,都是罗殷给吓的。不过好在罗殷经常不在家,你过去估计也和他碰不着面,要碰着了离远点。罗裕还是很好相处的,很乖的一个孩子。”   “行吧,你都这样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事暂且就这么定了下来。只不过等他见过了罗殷,才悔恨自己话说得太早。 第2章 戚风蛋糕   蕾蕾得知莫沫愿意帮忙,十分感谢,毕竟叫一个大小伙子去专门给人做饭,她也觉得羞愧。好在莫沫不以为意,问清了时间地址,提前两个小时就到了罗家。莫沫坐在窗边,一路听公交车报站记路,一路观察周围地标。他方向感不好,陌生地方更容易晕头转向。   罗裕家在一个新修建的小区里,离市中心有些距离,不过开车出行就很方便。离着一站路就有购物广场,还设有一个地铁站。莫沫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地方。   罗裕一人在家,莫沫早些时候和他通话确认了时间,此时门铃一响,他就知道是莫沫来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他对莫沫颇有好感,不温不火,下得厨房,很容易相处。   莫沫进了门,环顾四周,屋子里静悄悄的。   “就我一个人在家,快进来。”   第一站先进了厨房,毕竟也是他往后一个月工作的地方。罗裕家的厨房和周庆家的截然不同。应该说他们两家风格就大相径庭,一个是精装修样板房,一个是温馨小居室。罗裕把厨房里每样东西的位置告诉了莫沫。油盐酱醋,锅碗瓢盆,冰箱烤箱消毒柜,一应俱全,可偏偏,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吴妈走之前把东西都收拾了,你看要是差什么,我再去买。”   “就这样,挺齐全的。”莫沫摸了摸光可鉴人的烤箱,漆黑的箱体照映出他跃跃欲试的笑脸。   “晚上要吃什么,我尽量做。”   “不麻烦了,怎么方便怎么做吧,我不挑食。”虽说已经雇佣莫沫做厨师,罗裕还是客客气气。   莫沫打开冰箱,里面是一些耐放的食物。几个鸡蛋,一块瘦肉,几条刨花鱼。检查了还很新鲜。莫沫把这些都拿出来,鱼和肉放着解冻,米饭先煮着。“晚上就番茄鸡蛋,西芹千张肉丝,炸鱼,可以吗?”   “会不会太多了,就我一个人吃。”   “每样我都少做点,你这么大小伙子,胃口也太小了。”   罗裕带着莫沫去生鲜超市,顺便介绍小区环境。言谈之中莫沫对罗裕家了解得更深入了些。大概情况他听蕾蕾都交待过,其他都没什么,但提到罗殷,就连罗裕都很直白的用“脾气不好”来形容。还劝他如果以后见到了,尽量少说话避开些。   莫沫一边点头,不由得更好奇,却不方便问出口。罗殷的情况,他听周庆就提过很多次,但从没见过真人。现在听他们一说,又想见又怕见。   晚上做了说好的三个菜式,罗裕想留他下来吃饭,被他拒绝了,“庆哥下班我也得回去了。”往后几天都是如此,他过来买菜做饭,做完就回去。说是周庆在家,其实只有莫沫一个人。周庆出差还得一礼拜才回。这期间蕾蕾每天都在问,莫沫觉得她关心紧张过头,如实回答一切顺利。   头几天莫沫过去罗裕还给他开门,后来直接给了门卡和钥匙。这天莫沫按往常时间过去,家里没人。他这才想起罗裕跟他说过要晚点回来。因此他没急着开始准备饭菜。家中无主人,莫沫尽管好奇,也只在客厅里坐着休息。除了做饭之外,他还顺手做一些家务,整个屋子里,只有大门紧闭的书房他没有进去过。   稍微坐了坐,莫沫开始忙活起来。打从第一天过来,他就对那烤箱念念不忘。他喜欢吃甜食,饼干面包蛋糕来者不拒,且现在有这么现成完整的工具,他一颗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之前为了熟悉烤箱性能,做了奥尔良烤翅,罗裕吃着赞不绝口。这次做入门的戚风蛋糕先练练手。   做戚风蛋糕的材料简单,过程也不复杂,面粉过筛之后就开始混合面粉蛋黄,搅打蛋糕糊。一步一步按照教程来,最后从烤箱里拿出来那一刻,满心的成就感不言而喻,即使塌陷了一小块也没影响好心情和好味道。莫沫忍不住用手掐了一小块,浓郁的蛋奶味和绵软的口感,无一不让他吃得打呼满足。   只是“得意忘形”间,他没听到开门声,等意识回笼才发现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面色阴沉的男人。不用多猜也知道,这就是罗殷了。   罗殷一言不发,目光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莫沫身上。“你是谁,”没等莫沫回答,接连又问,“罗裕呢?”   作者有话说:父子那篇是的哦^ω^   这篇cp是罗殷x莫沫   还有一更   罗殷根本就是自问自答,不管莫沫什么反应,掏出手机给罗裕打过去。对面想了三声,罗殷就没耐性等接通,直接挂断。   “我……”   “这些收拾干净,”罗殷抬了抬下巴,脱下长羊尼外套,手机抛到沙发上,“你可以走了。”   事已至此,莫沫也别无他法。从罗殷的反应不难猜出,他过来给罗裕做饭,只是蕾蕾牵的线,罗裕同意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罗殷一句话就直截了当炒了他。   嘴里甜味过后,一阵发酸,莫沫沮丧地站在原地,直到罗裕不耐烦地催促,“还站着干什么?”   他甚至没有自报家门,没有和罗殷道清原委。客厅里尚未开暖气,就这么说话的功夫,刚才还冒着热气的蛋糕,此时连余温也无。莫沫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将蛋糕放在一边,把用过的厨具一一清洁还原。那烤箱依旧光可鉴人,仿佛崭新。   最后莫沫叠好围裙,走到客厅,把钥匙和门卡放在茶几上。他和男主人的外套一样,被遗忘在原地。莫沫每个房间看过去,在书房找到了罗殷。书房门半掩,些微的暖气扑面。地板上铺了厚实的地毯,罗殷来回踱步也并没足音。他正在与人通话,因此莫沫站在门外等着。   莫沫这次看清了罗殷的模样。在开了暖气的书房,罗殷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了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领口大概是被用力扯开,松松垮垮的,甚至能看到一点锁骨。他和罗裕除了相貌上略微相似,根本让人连想不到他们是一对兄弟。   见罗殷结束通话,绕到书桌后,莫沫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罗殷并没让他进去,只是用眼神示意,莫沫说:“我收拾好了。门卡和钥匙我放客厅里了。”   “嗯,这几天的工资我会让罗裕打到你卡上。”   话已至此,莫沫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愤懑在胸口横冲直撞,只得转头走出罗家大门。直到走到车站,莫沫长叹一口气,先给罗裕发去消息,简单地说明情况。   到了晚饭时间,他没兴致开火做饭,在小区门口点了蛋炒饭带回去吃。从小区门口到家,不过几分钟的路,炒饭凉了大半,米饭里裹着一点葱花和碎蛋,纸餐盒的底部被油浸透,看着就毫无食欲。   稍晚一点,罗裕才打电话解释,他去学校办事,被几个要好的同学拉着去唱歌,才没接到罗殷和莫沫的电话。他也没预料到罗殷会突然回去,还直接把莫沫轰出来了。   莫沫也不好多说什么,罗裕知道这事,蕾蕾那边他也不想多问。   本来不过一件小事,他不知道为什么罗殷反应这么大。幸好这几天周庆在外出差,不然估计要和蕾蕾一顿吵。莫沫一想到那画面,顿时头昏脑胀,饭没吃几口直接倒掉了。   和罗殷才见过一次,麻烦就接踵而至,幸而也没第二次见面的机会了,这样想着,低落的情绪才恢复了一些。 第3章 桂花糊   既不用照顾罗裕晚饭问题,周庆暂时未回,轮到莫沫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对做菜有兴趣是真,抗拒洗碗也不假。周庆不在,自然也没人洗碗,为了省这个功夫,每天也就是冰冻速食打发早中饭,晚上丰富一点也不过是下饭的番茄鸡蛋或酸辣土豆丝。   这样时间上徒然空下来,打算把之前屯了好久的视频补完。   “大家好,我是宿舍管理员,那么今天继续这个《生化污染7》,上一期说到这个男主人公呢,为了找老婆去岳父家吃年夜饭……”   点开收藏了好几天的视频,刚听见一股自带笑意的普通话,莫沫就下意思笑起来,好好一个恐怖惊悚游戏被解说成单口相声,边听边乐呵,岳父敲破男主角脑袋的时刻,一通电话打过来,掐断了播放。   看着来电显示上“罗裕”二字,莫沫涌起不详之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11点过5分,24小时制就是23点05分。这种乖小孩早早睡觉的时间,罗裕打给他难道还谈诗词歌赋,话人生理想吗?   “喂?”   “莫沫哥,实在不好意思,能现在来我家一趟吗,我实在联系不到别人了。”那边罗裕急促无奈,莫沫也被传染得紧张兮兮,“别慌,怎么了?”   “就是,就是……”罗裕支支吾吾道,“我哥喝醉了,倒在浴室一动不动,叫了没反应,我怕他出事。”   “我知道了,这就来,先别动他。”   醉酒这事可大可小,莫沫翻身起床换衣服,抄起钥匙钱包大步往外走。夜里下起了细雨,丝丝冷冷地往人脖子里钻,莫沫拦了辆出租车急忙地赶到罗裕家里。罗裕很快就来应门,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酒气并酸味。   莫沫扇了扇风,忍不住把客厅的窗户开了一掌宽,好通风透气。   “这是喝吐了啊,喝了多少?”   罗裕引着他到卫生间。   罗殷双腿大张,背靠着浴缸,整个人伏在马桶上,不省人事。只不过仅仅一晚,此时的罗殷看着狼狈落魄,哪里还有下午那般颐指气使的恶劣模样。凑近了,酸臭味更重,衣襟上还沾着呕吐物,要不是看在罗裕的情面,莫沫真要一走了之,任他自生自灭。   “刚才吐了好多。”罗裕手足无措,围着他们团团转。   “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说着莫沫脱掉自己的外套,用温水打湿毛巾,先给毫无反应的罗殷擦脸擦手。罗裕的衣服拿来,两人合力给罗殷换上,一起扛到卧室的床上,这才勉强安顿好。   罗殷的衬衫西裤价格不菲,莫沫在放机洗和直接丢弃间犹豫不决。还是罗裕说,“扔了吧,脏成这样就算洗干净了他也不会再穿了。”   莫沫皱眉,可真龟毛,在厨房扯了垃圾袋装好,准备塞进垃圾桶,却看见他那只来得及吃了一口的戚风蛋糕。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将脏衣服狠狠塞进桶底。   早知道这样,他走的时候就把蛋糕一起带走,免得心血被这样糟蹋。   “莫沫哥,真是麻烦你了。”罗裕低头垂手,诚恳道歉,“你的事情是我们没安排好,对不起。”   莫沫摆摆手,客厅里总算散去了不少异味,就把窗户关起了。为了防止罗殷着凉,卧室开着暖气,被热气一烘,罗殷身上的酸臭味就被烘了出来,毕竟这情况也不方便洗澡。莫沫又接了一盆温水端到卧室,准备仔仔细细地给罗殷擦拭干净。   罗裕娇生惯养,做不来这些,只得给莫沫换水拧毛巾,小声说:“我一回来就看见大门没关,吓得以为家里进了贼,后来看到他倒在卫生间。”   “喝成这样,酒量不行就不要强出头嘛。”   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嘴脸,到头来还是要人擦屁股。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醉,平时他不怎么沾酒的。”   莫沫解开罗殷的睡衣扣子,他胸前到小腹都是红的,更不要说那张万年高利贷的脸。再喝两杯估计就到医院再见了。莫沫拿着毛巾盖到罗殷脸上,罗殷鼻梁挺直,每次都挡着他的胡来的右手。罗裕在一旁打哈欠,一副他在处理就很安心的样子。   莫沫估计刚才的力道,一般人的脸早蹭得又红又疼,只不过罗殷喝醉上脸看不出,睡死毫无感觉。   理应醉得昏睡沉沉的罗殷紧抿着嘴唇,连眉间也皱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也不知是被什么解不开的恶梦困扰。   莫沫有几秒的幸灾乐祸,很快这感觉又消散而去,被挫败的无力感取而代之。他也只不过能在此时小小的报复一下,等天亮罗殷睡醒,又是一头暴躁的雄狮。   等擦拭得差不多,也到后半夜了。罗裕安心下来后早就睡意连连,强撑着没走,莫沫让他去睡觉,“我在这看会儿,等下我也回去了。”   “就这睡一晚吧,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生怕莫沫拒绝,罗裕麻溜地从卧室搬了棉被枕头进去,体贴地拆了新的牙刷毛巾给他。   折腾了大半夜,莫沫也确实累了,离天亮就几个小时,暂时先对付一晚也没问题。   客房就在罗殷卧室的对面,只要两扇门开着,里面情形一览无余。莫沫简单的洗漱过后,浑身乏力躺倒在床上,两眼大睁地盯着天花板,侧个身就能看见对面卧室的半张床。   似乎是有个人影靠近,他看得不真切,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方才视频中僵尸的身影。   莫沫猛地坐起,掀开被子跳下床,方才还躺着的罗殷此刻苏醒,竟然还站着。这他妈喝的假酒吧,醉成死人还能突然站起来,还挪动了两步。不过也只是两步,罗殷手脚无力,很快跌回床上。   莫沫想了想,倒了一杯温水慢慢递过去。   罗殷困顿地撑着额头,盯着水杯许久,就在对方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猛地捏住他的手腕。触手皆凉,就像一股清泉慢慢滋润了干涸燥热的土地,直到手下的温度渐热才不舍地松开手。   莫沫却被罗殷吓得一惊,冷静下来才看到他脸上潮红冒汗,喝酒热身,又开了空调,被捏住的手腕简直如火在烧。他把水杯往罗殷手里递了递,罗殷半握着杯子半握着他的手,就着喝光了一整杯水。   “你喝醉了,快点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罗殷歪着头,这句话好耳熟,是在什么时候听过,他混沌的大脑记不起来任何片段。   莫沫给空调设定好时间温度,看见罗殷还傻呆呆坐在床边,他也不想管了,却听见一声低低地,“别走。”   饶是平时好脾气的莫沫此刻翻了个大白眼,去你的,老子要睡觉了。   天刚亮堂,罗殷就醒了,但浑身不能动弹。他听见空调吹风的声音,听见雪粒哐当敲上玻璃,双眼酸涩胀痛,脑袋迟钝昏沉。他知道自己难得放纵地喝醉了,还醉得形象扫地,威严全无,醉得不像众人眼里霸道傲慢的罗殷。   躺了许久,卧室外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终于是停顿消声,他这才慢吞吞起身。   这间房子当初装修就按他的喜好,是北欧简约的风格,他精心挑选的黑木桌上,却铺着一块格格不入的塑料桌布。小小的一块桌布上摆满了餐盒,里面装满了热腾腾的豆浆油条炸酱面,还有一碗他只有小时候经常吃的桂花糊。一小碗桂花糊,用白白的陶瓷碗装着,因为有红枣,就有点微黄,桂花糊里悬浮着红枣丝,米酒,桂花和小汤圆,犹如琥珀一般晶莹剔透。   罗殷不免怀念地端起碗尝了一口,毫无滋味,才发现碗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自己加糖,冷了放微波炉加热。我先回去了,有事电联。莫。 第4章 苦咖啡   在罗家被失业后,莫沫也没空闲几天。之前他参加同学聚会,以前大学时期要好的室友捣腾了一家奶茶甜品店,正为缺人发愁。两人一拍即合,莫沫就此答应去奶茶店做事,算不上什么正经工作,也好过一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奶茶店开在商务区内,小小的一间门面,上下两层。一楼点餐,二楼摆了几张桌椅供人休息就餐。装修风格上特意往复古怀旧靠拢,连店名都独树一帜,在门外挂着“芳园”字样的招牌。   原先店里就有一个收银小妹,一个糕点师傅,加上老板陈超然三人能对付,后来拓展了外卖业务,常常忙不过来,这就拉来了莫沫。   莫沫在店里熟悉了几天,惊诧于这小小奶茶店生意居然很不错。十点开始准备各种材料,十二点正式营业,一直到晚上九点。为的就是中午晚上两个就餐高峰。寒春时节,手捧一杯温热飘香的奶茶,浑身都熨帖了。   外卖范围主要是附近的写字楼,他仔细又耐心,从没错送少送,和几个常客聊熟了后差不多都摸清了他们的点餐喜好。   晚上送餐高峰过去,莫沫卸下保温箱,倒了一杯温水咕咚咕咚灌下肚。陈超然拉着他上楼吃东西,以茶代酒碰了碰杯,“辛苦了兄弟,多亏了你。”   莫沫笑了笑,也碰了碰陈超然的杯子。   陈超然待他很和气,他上下班不用打卡,店里饮料吃食随便拿。莫沫心知肚明,从来不得寸进尺,每天按时来去,和其他人无异。只不过心底多多少少还是羡慕失意,同一批毕业,他还是默默无为的他,陈超然已经把自己的事业做的有声有色。   不过仔细想来,陈超然走到今天,也是有迹可循。大学时期,莫沫随波逐流的时候,陈超然就积极参加各种校内外活动,很快在新生中脱颖而出。不光爱“出风头”,学业上从不迟到早退缺课,每每都是奖学金第一人,他这样的“不合群”,当时就被疏远在外。   “莫沫,莫沫?”陈超然打了个响指,把莫沫从回忆里拉回来,“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没事,就突然觉得你变了很多。”   陈超然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头发,“来,说说哥是怎么变帅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   “别这样啊,你说你说,我虚心接受,看情况改正。”   在莫沫看来,陈超然有种飞扬的神采,敢说就敢做,让他倾羡不已。   “莫沫,有顾客找你哦。”收银小妹从楼梯探头,喊了一声。   “你这样就很好。我去忙了。”莫沫说完,留下陈超然一人。   收银台前站着一个四顾探望的年轻女生,看见莫沫下楼使劲招手,“这里这里!”   莫沫对她印象很深,叫徐曼,刚毕业不久,做公司前台,人很活泼又自来熟,常常扯着他聊天。   “还没下班啊?”   “项目组加班都陪着呗,”徐曼苦着脸,“你们这小蛋糕啊饮料之类的还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们有多少,我们对顾客都是有求必应啊。”陈超然坐了一会儿,也下楼来,正巧听见这么一问,就接了一句。   “要的不多,一人份是各一杯奶咖不加糖,糖包单独给,三块培根三明治,麻烦老板三十人份的,送过去结账。”   确实也不多,可现在临近关门,现成品所剩无几,要做还得时间,好在是拿来当宵夜点心,还来得及做。陈超然先挂了结业的门牌,他学了怎么冲调也留在后厨帮忙,莫沫和收银小妹分装打包。   全部准备妥当后莫沫送了过去,前脚刚踏进店门就接到徐曼的电话,“还有一杯冰咖啡,不加糖不加奶,马上就要。”   既然对顾客有求必应,也不过是再跑一趟的功夫。莫沫拿了咖啡,寻思着又拿了三块三明治,一起装进保温盒,转身冲进夜里。他到的时候,徐曼看到他急地跳起来,提着咖啡往后面办公区跑。   总算忙完了,莫沫松了口气,进了电梯,门刚合上,一只手拦住了。定睛一看,不是罗殷又是谁。他赶紧低下头,视线里罗殷的手按下楼层1,此后再无动作。   明明还算宽敞明亮的电梯里,站进来一个罗殷后,空间就变得逼仄暗淡。好在罗殷只安静站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没有认出他,还是不屑于和他搭话。   电梯终于停了,莫沫迫不及待站在门后,等了又等门都未开,抬头一望,电梯才堪堪停在10楼。10楼的显示灯没亮,电梯门固执地紧闭,这一切都应照着莫沫心里糟糕的预感。   接下来该是电梯灯一瞬全灭,紧接着电梯毫无预警地猛烈下坠吗?然而他想象的画面此刻并没有实现,如此看来,是极大的幸运。   “给值班室打电话。”   罗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莫沫定了定神,按下紧急通话按钮。   “嘟——”   “嘟——”   “嘟——”   无人应答。   也许保安上厕所去了呢,等了两三分钟,莫沫又试了试,然而毫无反应。又过了五分钟,依旧如此。   “不会是坏了吧?”四处张望的莫沫看到电梯里的摄像头,高高举起手臂比叉。   相比之下,罗殷没有采取任何应急措施,莫沫甚至听见他点了一根烟,终于忍无可忍,转身看见罗殷背靠着电梯墙,一手支撑着身体,一手揉`捏着太阳穴。   他看起来只有无止境的疲惫,却没有一丝慌张不安。   “再等一等。”   罗殷抽了一口烟说。   作者有话说:不是,电梯里的戏码不是这样的……   因为头顶排风扇还在正常运转,罗殷才这么有恃无恐。不过,就算这小小的方格内只剩最后一口空气,罗殷都会拿来点烟吧。莫沫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罗殷的横行霸道了,劝也无用,他只有靠墙坐下。   罗殷手指间的烟抽得不疾不徐,两人都沉默着。莫沫两眼无神地发呆,看着那烟头一点点变短,最后被罗殷掐灭。   罗殷拿出自己的手机,跟对方说,“是我,电梯停在10楼不动了,找人过来。”   莫沫也拿出自己手机,陈超然给他发了微信,问他怎么还没回。看罗殷那么平静,莫沫不想让陈超然担心,回道徐曼拉着他聊天,马上回。另外给周庆发消息:加班,晚点回。   两条消息发出后不久,手机提示电量不足,为了省电,莫沫调到飞行模式。   而后又是沉默,除了莫沫的肚子突然咕咕两声,在这静如死水的电梯里,分外突出。他吃饭吃得早,就下午四点半吃过一餐,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会饿很正常。   莫沫徒劳地搜遍了外套裤子荷包,连颗压饿的糖都没有。咖啡和三明治也早都送过去了,果然保温箱里——居然剩下了一个培根三明治?他赶紧在肚子咕咕叫唤前按住了,明明记得送过去了,而且徐曼也没有说还差一块,这难道是慌忙之中多抓的一个?   管不了那么多,莫沫拆开包装纸,见罗殷似乎在闭目养神,继淡淡的烟味后,电梯里又被食物香气充满。他又咬了一口,脆生生的蔬菜在齿间断裂,烘焙过的培根肉汁浓郁,满足地吞咽下肚。   香烟和培根三明治的互相伤害,怎么说也是他大获全胜吧。   培根三明治是芳园的招牌之一,据陈超然讲,市面上一般的三明治没什么看相,干瘪的面包,难嚼的培根,甜到发腻的沙拉酱,而芳园的三明治避开了这些缺点,尤其沙拉酱是自配的,带点酸,刚好中和培根里偏肥的部分。有很多顾客希望他们早点营业,好买三明治当早餐。当然陈超然为了吊足胃口,根本就不打算这么干。   一块吃完,莫沫舔舔嘴唇,尤为不足,但起码能压一下饿,他决定出了这“牢笼”后要大快朵颐,比如麻辣烫,生煎包,烤面筋这些馋得人就直流口水的宵夜小吃。   罗殷睁眼看了看时间,余光扫到对面的青年突然莫名其妙的咧嘴笑得很开心。   他记得这个青年的模样,也记得名字。在他书房外探头探脑,讲话细声细气,跟只胆小的老鼠似得。他在停摆的电梯里抽烟,小老鼠敢怒不敢言,只能傻不愣登地盯着他把烟抽完。肚子饿地咕咕叫,找到一块三明治就如获至宝,吃饱万事足地窃笑,也像只小老鼠。   大约二十分钟后,电梯开始缓缓下落,稳稳当当地停在一楼。电梯门开后,物业的几个保安都在外面,见人毫发无伤,都凑到罗殷面前鞠躬道歉。只是有惊无险,莫沫不想多浪费时间,提着保温箱赶紧回店去了。   店里陈超然还在,看见莫沫劈头盖脸一顿责备,“要不是徐曼跟我说你困在电梯里了,我还真以为你把妹聊天舍不得回了。”   莫沫还没反应过来,陈超然抢过他手上的保温箱,把外套甩到他身上,冷声道,“换衣服,我送你回去。”   把人送到家后陈超然什么都没说,一踩油门,车飚得老远。   莫沫睡前给手机充电,才看到微信消息提醒爆炸似得往外一条接一条不停。看完最后一条,他心里酸酸胀胀,手指在键盘上游移许久,半晌打不出一句话,只得闷闷地闭眼睡觉。   被人关心的滋味,并不如期盼的那样甜,却让人一再回味。   第二天去店里,陈超然嬉皮笑脸,这事一字没提,莫沫几欲开口,最后不了了之。   中午的时候徐曼来了店里专门找莫沫。一个是看他,另一个是公司行政部工作日都订了下午茶,需要他们三点半准时送到。至于份数和餐点头一天会告知他们,但特别说明了培根三明治一定要有。   蕾蕾打电话来希望他空出一个周末,说有三张温泉券,不用就浪费了。周五是情人节肯定会忙一些,不过刚好忙完就是周末,去放松一下也不错。出于愧疚,他也邀请了陈超然一同去,但陈超然有事,只能下次再约了。   三张温泉票,莫沫原以为是周庆,蕾蕾和他。回去和周庆说,周庆撇撇嘴,“是罗裕给的票,点名要你去。”   最近他和罗裕没联系过,还是周庆说,“他家礼数大,还想着给你赔礼道歉,不去白不去啊。还有,万一罗殷也去了,你帮我盯紧点他。”   见周庆满心戒备,莫沫哭笑不得。   周五晚上忙完,蕾蕾开车带着罗裕来接莫沫。罗裕坐在副驾驶,老从后视镜偷看莫沫,反而搞得莫沫不好意思,于是闭眼装睡。到温泉酒店,一人一间房,当夜无事,各自休息。   白天三人在附近景点游玩一番,晚上才去泡温泉。当夜天气怡人,一轮明月于空高悬,温泉池子上仿若铺着一层朦胧细纱,池中倒影隐隐呼应着天上明月。   温泉池男女不拘,莫沫找了个人少的待着,没一会儿听见一群人呼啦而过,扑通下水。这池子大,不显得拥挤,他也就没重新挪地方。没安静一会儿,旁边窃声窃语,先还顾忌着小声,后面讲到高`潮,你一言我一语,连莫沫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外乎讲的狗血三角恋,原先一对共同打拼事业的好兄弟A和B,先后喜欢上了学妹C。A先追求的C,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时候没想到B在事业上坑了A一手,等A摆平,学妹C告诉A其实她早心属于B,也几次提到要分手,只不过A没当真。然后BC两人拿着一笔钱远走高飞了。只留下A众叛亲离,好不可怜。   八卦讲完了,讲故事的人也走了。   莫沫也跟着起身,走在后面,借着灯光发现那堆人里面居然有徐曼。碍着人多,莫沫没有上前打招呼,选择另一条路回到了酒店。罗裕早在外面等他,趁着时间还早,就邀他一起去吃东西。   罗裕早在一家日料馆订了位子,怕吵还特地选了最里面的包房,两人坐定先点餐,顺便等蕾蕾过来。   看着罗裕一直欲言又止,莫沫先开口说,“那事我早忘了,本来就没什么,当帮个忙而已,”   “嗯,”罗裕点点头,问,“这边环境还可以吧?其实秋天来还有桂花可以看。”   莫沫见罗裕拘谨,想了半天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只好就地取材讲起了刚才听到的狗血故事,虽然没有原版的跌宕起伏,也够仔细详尽了,越讲到后面,罗裕的脸越白。莫沫心道糟糕,不会罗裕正好在上演狗血三角恋吧。   “你听谁讲的?”   “之前一起泡温泉的陌生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催催菜。”   罗裕起身打开门,就一声不吭地站着,莫沫抬头一看,罗殷那尊阎王怎么也来了,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庆那个乌鸦嘴。   罗裕侧身让开,问:“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一会儿,”罗殷答道,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却盯着莫沫不放。 第5章 刺身、芥末   四方的长桌,莫沫坐在里面,罗殷本就高大,宽敞的位子不坐,偏偏就挑了莫沫正对面的位子,活生生就是一堵人墙。罗裕原本要讲点什么,奈何笨口拙舌,想想作罢,真的就去催菜了。   莫沫假借喝茶掩饰尴尬,一杯茶水喝光,还想再续,茶壶却在罗殷的手边。伸手能拿,莫沫偏伸不出手来,只好左顾右盼,瞧起挂灯壁纸,细细研究。   罗殷哼地一声冷笑说,“刚才你给罗裕讲的事,我只听到结尾,不如你从头再讲一遍。”   房内再无第三人,这话只能是对他说的,莫沫认命地转过头,“什么事?”   这又算什么开场白,还是什么新的搭话方式,明明之前两人电梯独处,罗殷根本连话都懒得说。   罗殷亲手拿过莫沫的茶杯,倒了八分,推到他跟前,似要长谈。他没有回答莫沫的问题,看着那张装傻充愣的脸,耐心地等着。   莫沫大脑乱成一片,往前回忆,不就是随口扯了一个八卦,罗殷为什么会这么有兴趣。面对罗殷居高临下的目光,莫沫硬着头皮说,“就是一段三角恋,没什么。”   “可我听你的语气,并不是这样。你怎么跟罗裕讲的,就怎么跟我讲一遍。”   莫沫认定罗殷在为难他,左思右想也回忆不出是哪里得罪了罗殷。他挺直了背脊,直视罗殷道,“如果是我哪里得罪你了,请你告诉我,我会道歉,至于其他我无话可说。”   罗殷审视着变得强硬的莫沫,说:“得罪还谈不上,只是厌恶一个男人背后嚼舌根而已。”   不过是和罗裕寻常聊天,在罗殷眼里就是乱嚼舌根,这莫须有的罪名,他辨无可辨,但自从一开始,罗殷就没给过好脸色,包括现在也倨傲凌人,对比罗裕,更映衬了那句话,一样米养百样人。   “你不喜欢别人多嘴,我也不喜欢别人多管闲事。”   罗殷没料到莫沫转而指责他,愣了一下。   罗裕在外面等到了蕾蕾,两人一起进门,见罗莫相对而坐,怒目而视。   蕾蕾坐到罗殷的旁边,自责道,“都是我好心办了坏事,和莫沫没关系,他也是一片好心想给我帮忙。”   罗殷看了看蕾蕾没说话。   蕾蕾撇撇嘴,眼眶都红了,半撒娇半低声埋怨,“你是我大哥,罗裕自然就是我弟弟,你工作忙难免疏忽,我也是心急没和你商量好。再说了,莫沫不仅饭做得好吃,又会照顾人,那天晚上你喝得烂醉,还是莫沫大半夜赶过去的,怎么就不好了?”   在旁的罗裕点头如捣蒜。   饶是罗殷,当下也摆不起脸色,比起罗裕,蕾蕾甚至更亲近他些。何况自小一起长大,蕾蕾对付他的手段层出不穷,让他招架不住。   罗殷笑着摸了摸蕾蕾发顶,“行了,我又没怪你什么。”   见罗殷态度缓和,蕾蕾破涕为笑,挽着罗殷的胳膊拍马屁,“我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   一旁罗裕和莫沫都看傻了眼,先不说蕾蕾在周庆面前娇蛮任性,谁也没想到罗殷就这么被哄住了。   蕾蕾挽着罗殷不放,翻开菜单,“都点了什么啊,泡了一晚上好饿。”   “你想吃什么就点。”在蕾蕾面前,罗殷影帝级的好大哥,“有冻虾吧,你喜欢吃。”   “那就点刺身拼盘,我看看啊,这个吧,冻虾、三文鱼,北极贝都有。”   罗裕凑过来看,说,“知道你们喜欢吃,已经点了,马上就来。”   罗殷点点头,“光吃生冷的凉胃,加一个日式火锅,两瓶烧酒。”   “还有,芥末单独放碟子里,不要混了。”蕾蕾补充道。   莫沫目瞪口呆,周庆怕早就见识过这对青梅竹马,所以才戒备担心,还特意叮嘱他盯紧罗殷。   服务员送来先前点的菜品,罗裕又招呼着加餐,这次火锅和烧酒很快就送来了。   蕾蕾把芥末匀成四份,每一碟里倒入平底的酱油,从罗殷开始,依次分到莫沫和罗裕面前,还不忘向罗殷邀功,“来,这是小妹我亲手调配的,绝对一如既往地合胃口。”   罗殷极其给面子,夹了一块三文鱼略蘸了蘸,细嚼慢咽,赞道:“好吃。”   蕾蕾喜笑颜开,不忘给莫沫和罗裕夹菜。   莫沫边吃边执行任务,罗殷没什么举动,蕾蕾黏得紧,他又不可能上前去把两人扯开,就有意无意地跟蕾蕾提起周庆,帮他找点存在感。可惜三言两语之后,又马上转到别的话题。并且每次说起,罗殷都会有意无意地扫视过来,莫沫怕显得太刻意,后面就没有再提。   吃饱喝足,一顿饭宾主尽欢。   月夜下的街市,三五成群的亲友相聚碰杯,在这团聚的夜里,欢声笑语。莫沫触景生情,方才对峙的不痛快被如水的月光洗涤干净。他喝了几杯清酒,后劲上头,但也借此忘却烦忧,整个人轻盈而快活。   连在不远前方挥手离开的罗殷,看着都不那么讨厌了,尤其他轻轻笑起,让莫沫想起一句歌词,不言不语都是好风景。   等蕾蕾和罗裕送走罗殷后,莫沫跟在他们后面慢悠悠地散步回酒店。   蕾蕾捏了捏罗裕的胳膊,“一点肉都没有。”   罗裕苦着脸,“我也不想这样。”   蕾蕾又问,“家里请人了吗?”   “没有,”罗裕兴奋地说道,“莫沫哥那时候教了我几个家常菜,现在我都会做了。”   莫沫倒是没想到罗裕会自力更生,回想起来每次他做饭罗裕就围在他身边看,“你偷师啊!”   罗裕嘿嘿地笑着摸鼻子。   “不错不错,我们小公子哥知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下次去尝尝你的手艺。”蕾蕾左手拉着罗裕,右手拉着莫沫,关心问,“听你庆哥说现在和同学一起创业?”   给自己的同学跑腿打工被周庆说成创业,周庆也是撑他面子。莫沫坦白说,“他忙不过来,我就帮着做事,老板还是他。”   罗裕问,“莫沫哥,你们那儿还要人吗?”   “怎么?”   “想找个短期兼职,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罗裕清秀高瘦,眼角微垂,一双眼巴巴看人,能把人心都软化摊成一团,和罗殷的上扬凤眼真是截然相反。   “明天我回去问问,应该是要的。”莫沫笑着上下打量罗裕,“要是去了,体力活就别想了,当个人形招牌绰绰有余。”   “我说小裕,之前你可没这么积极,没发烧吧。”蕾蕾作势把手贴上他的额头,逗得罗裕满脸通红。罗裕仗着腿长,三步并两步走远了,惹得两人开怀大笑。   “有时候我真怀疑,他和罗殷是不是亲生的,一个是糯米团子,一个是冰渣渣。”   蕾蕾坏笑着拍了一下莫沫,“还真被你说对了一半,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莫沫只是随口一说,望着蕾蕾,“真的啊,不是开玩笑?”   蕾蕾看他呆若木鸡,道:“这事有什么值得开玩笑的,罗裕没跟你讲吗?”   莫沫僵硬地摇头。   “明眼人一看都看出来了,”蕾蕾反问,“罗殷和罗裕除了相貌上有点相似,还有哪点相同,除了都姓罗?”   “其实刚才吃饭我就很奇怪,”莫沫说,“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看罗殷对你比对罗裕还亲近,你们不会也是……”   他话未落地,蕾蕾横眉竖目道,“又是周庆跟你说了什么吧,早跟他说百八十遍了。刚才你还一直提他,生怕我忘了似得。”   莫沫尴尬地移开视线。   “你说你们两兄弟,脑袋里想什么呢,蠢得我伤心。”蕾蕾泄愤地戳着莫沫的胸口,“缺心眼啊你们?”   莫沫嘀咕:“不缺,周四掉太多了。”   “你说什么?”   “我说,就是罗殷对你真的很好,还对你笑来着。”   蕾蕾长叹,抬头望着好像踮起脚就能够到的月亮,慢慢回忆道:“从小我们家和他们家门对门,所以关系一直很好。罗殷小时候又乖又可爱,不懂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个总会变出糖来的大姐姐。他爸妈离婚,不久他爸再娶,就是罗裕的妈妈,后来罗裕就出生了。从那个时候罗殷就变了。”   蕾蕾点到即止,这里面有很多曲折,并非三言两语能评判分明。莫沫沉默地跟在蕾蕾后面,听到她无不惋惜道,“只能这样说,我认识的罗殷和你们认识的罗殷,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有机会去了解他,你才能真正看清他。”   莫沫被蕾蕾勾起好奇,“那在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蕾蕾停下脚步,回头反问,“你先说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莫沫也停下脚步,蕾蕾的这一问,他可以脱口而出罗殷的种种来,例如目中无人,倨傲恶劣,是非不分。但他想起刚才罗殷的轻轻一笑,想起醉酒那夜他的蹒跚而行,他竟无言以对。想了又想,莫沫赌气说,“不管他是方是圆,我都跟他坐不到一起去。”   蕾蕾失笑道,“你这么大,不也是孩子脾气,快走吧,罗裕又要等我们了。”   莫沫上班和陈超然碰面,将罗裕的事情说了说。按目前店里的情况,这人手可有可无,不过既然是莫沫的熟人,陈超然欣然答应,不过也说了按工时发钱。莫沫就转告罗裕事情搞定,并嘱咐他一定要听老板的话。   第二天罗裕就按时到了,莫沫带他介绍了店里的人员和布置。收银小妹心花怒放,一再称赞超哥沫哥好眼光。陈超然见罗裕身板瘦弱,安静内向,暂时先安排他去后厨给糕点师傅打下手。罗裕也十分愿意,尝了师傅的手艺,偷师的兴趣高涨。过了几天,罗裕渐渐适应了新环境,每天不亦乐乎,有吃有喝,有说有笑,下了班还不愿意走。   反而莫沫突然意识哪里不对劲,找了个空闲,单独叫住罗裕问,“你出来做兼职,罗殷知道吗?”   罗裕先点头,又摇头,莫沫那颗心跟着七上八下,“到底几个意思?”   “我和他说,想找个兼职打发时间,他同意了。但是他不知道我在这里做事。而来他没问,我就也没说。”   “你哥愿意你来吗?”莫沫觉得按罗殷那个暴君的毛病,事情还真不好说。   “他愿不愿意是他的事,我这么大了,还要他管东管西?”难得罗裕也叛逆一把,“再说又没杀人放火,怎么就不行了。”   听这话还是给自己壮胆,莫沫拍拍罗裕的肩,给他鼓劲,“是了,既来之就随他便吧。”   两人悄咪咪地达成共识。   罗裕大多时间在后厨帮忙,自然也尝过了芳园的招牌培根三明治。他喜欢吃,自己就包揽了许多,买回去放冰箱,第二天当早餐。莫沫还是按徐曼的要求,每天下午准时送餐,顺便结账收款。他靠在前台,百无聊赖地等徐曼从财务支款。   前台对着大门,三五人跟着罗殷从大门快步走过,罗殷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马上就走了。莫沫不确定罗殷是否看到了他,上次也是在这层楼碰到了罗殷,难道他也在这里上班?   “你数数。”徐曼从财务室出来,将钞票给莫沫。   莫沫边点钞边问,“你们公司吃了这么多天培根三明治,就没一个人觉得腻味了?”   徐曼点头,无奈说,“腻到还好,不过确实想换个口味。”   “想换就换啊,”莫沫把手机里的图片菜单给徐曼看,“看上什么跟我说,管够。”   “说的轻巧,又不是我点,你把图片传我,我拿去给经理看。”徐曼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前几天我们经理把行政主管辞退了。现在位子还空缺,没招人来。所以现在大小开支经理都要过眼,忙得跟陀螺似得,一天往外跑好几次,就为着抽烟。”   莫沫扬扬眉,配合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主管,就是扣扣摸摸,东一点西一点拿公费,被经理查出来了,然后就……所以现在管得严。”徐曼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喔,这样啊,金额很大吗?”   “关键不是钱,办公室政治你懂的。”徐曼不多说了,莫沫也没兴致打听。   第二天晚上徐曼给莫沫发微信了,“培根三明治还是每天一份,和冰咖啡一起不变,其余的数量发图片了。”   莫沫都被这锲而不舍的口味感动了,“这是芳园真爱粉啊,我要报告老板。”   “真爱粉就是我们经理,要不你给你们老板说说,打个真爱折呗?” 第6章 鸳鸯火锅   开业至今,诸多辛苦,陈超然一直计划找个时间,店里人聚一起吃饭。虽然共事时间尚短,但却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相熟的莫沫自不必说,罗裕谦虚勤快,前台收银小妹活泼爱笑,后厨大师傅沉稳靠谱。一切都井然有序且蒸蒸日上。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莫沫,莫沫也十分赞同,便定了周五的晚上聚餐。   周五晚上提前结业,可惜天公不作美,从中午开始雨就没停过,还越下越起劲,陈超然只好定了外卖送来。   海中捞的服务有口皆碑,底料食材器具一应俱全,而且他们在店里吃不用等位,点心饮料也是现成。五人围坐一圈,圆桌中间鸳鸯火锅热气渐盛,周边摆了一圈肥牛肥羊脑花猪肚百叶虾滑,素菜如土豆山药冬瓜生菜排队等着上桌。   作为老板,陈超然首先二话不说,倒满三杯,一饮而尽,倒杯不滴酒,诚挚道:“年后一直忙,这次有机会把大家聚在一起,本来定了包房,可是下雨也不方便,只好委屈你们继续加班了。”   其他几人大笑,收银小妹起哄道,“以后就每周五定成火锅加班日吧?”   “你也不怕上火长痘。”连一向少言的大师傅都开起了玩笑。   “我简单讲两句啊,”陈超然做领导状,双手负背,“首先,感谢我们的小妹和大师傅,小妹是我们店的招财猫。大师傅兢兢业业,大家有目共睹,十分感谢。”   “所以,新一年也请多多关照了。”说着变魔术似得拿出两个大红包,依次递过去。   两人感谢地接过。   “接下来,同样谢谢我们的新成员,罗裕,自从他来了之后,店里上座率居高不下,他功不可没。”   罗裕被逗得脸红,连连说,“没有没有。”   陈超然同样变出一个大红包递过去。   罗裕接过后,陈超然将目光转向莫沫,沉吟了一会儿说,“莫沫和我一直是好兄弟,漂亮话我也不会说,这杯敬你。”说完倒满一杯,仰头豪饮。   莫沫酒量奇差,白酒基本没沾过,这会儿也倒了酒量所及的小半杯,一敬一饮。   陈超然如何不知道,上前拉过,轻捶两拳。   莫沫忍着酒辣,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来来来,肉都下进去吃。”   莫沫喝得太急,连灌两杯白水,陈超然笑,“酒量完全不见长啊。”   “还不是舍命陪你。”   “行,是我不好,再喝一杯?”   “不了,我去排解一下。”   莫沫转下楼,外面的雨稀里哗啦,似乎还有个人站在门口。莫沫朝外面摇了摇手,又点点挂在把手上结业的牌子,示意今天已经关门,明天请早。他就绕到后面厕所,上完厕所出来,偶然一瞥,那人似乎还在。   莫沫湿冷的手拍了拍已经涨红的脸,走进道,“今天不营业了哦。”   “开门。”   雨水打在玻璃门上,楼下又关了灯,昏沉的雨夜里只隐约看到来者高大的身影,莫沫走到门边才看清是谁。   什么叫阴魂不散,什么叫孽缘不解,为什么他总能看到罗殷呢,而且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事。   饶是罗殷撑着伞,半边手臂都被打湿,莫沫还是开了半边门让他避雨。   “已经关门了,要买东西明天来吧。”   罗殷往楼上看了一眼,问,“罗裕是不是在这里?”   莫沫拒不回答,只重复说道,“已经关门了,要买东西明天来。”   罗殷紧紧地盯着他,越发不耐,强硬命令道:“叫他下来。”   陈超然久等莫沫不来,刚下楼来,就见他和门外一个男人气氛不对,顿时紧张地大步走到他身边。   “你好,今天已经结束营业了,有什么需要可以明天来。”陈超然摆出标准的服务笑脸,见来者陌生且不善,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中间。   罗殷对突然出现陈超然只瞥了一眼。   “我们在吃饭,有什么事等罗裕回去了你再跟他说。”   言谈之间听得出来三人相识,陈超然不好冒然插嘴,随时警惕着。   “你喝酒了?”   听罗殷这不满的一问,莫沫酒劲上头,瞪着通红的眼,“我说你到底什么毛病,罗裕要管,我也要管?我喝不喝酒关你屁事。”   “还醉得不清。”   罗殷轻蔑地一哼。   “是啊,我是喝了,你不喝,你不喝能醉成死人,吐一身?”   莫沫火冒三丈,声音都拔高了不少,讲出这话瞬间就有点后悔,但借着酒劲硬撑着不低头。   罗殷怒极,反而没什么表情,从西装内口袋里拿出一个轻薄的扑通信封,“把这个给罗裕。”   见莫沫不接也不语,陈超然才开口问,“请问您是罗裕的家人或者朋友吗?”   莫沫没接,罗殷塞到陈超然手里,又盯着莫沫看了看,转身撑伞消失在雨幕里。   陈超然举起信封对光看了看,摸到一个小方块,猜测道:“好像是张卡?”   莫沫摸了把脸,像被戳破的气球,低声说,“上去吧。”   两人前后上楼入座,楼上三人吃喝得正热闹,小妹在教罗裕划拳,玩得兴致高昂。罗裕输了几次,认命喝酒,见他们两人沉默不语,问,“怎么脸色都不好?莫沫哥不舒服吗?”   莫沫看了陈超然一眼,陈超然把信封递到罗裕面前,“刚才有个男人过来,叫我们给你的。”   罗裕懵懂地接过来,嘀咕,“给我的?”撕开信封,倒出了一张银行卡,愣了几秒突然“啊”地一声,望着他们两,“我哥来了?”   “那是你哥?”陈超然直白道,“我还以为是要债催命的来了。”   “他就给了这个?”   莫沫低头说,“我以为他来找你麻烦,让他走了。”   看刚才那气氛,就不是简单走了那么轻描淡写,罗裕小心翼翼问道,“他没说什么吗?”   莫沫反问,“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其实不问也猜得出,不是罗裕说的,还能是谁?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说个前情提要啊?”小妹和大师傅肉也不涮了,探究地看向对话意义不明的三人。   “这个,从哪里开始说起呢……”罗裕猜也猜到事情大概,“这个卡对我一直想要,今天是我生日,所以他拿来送给我,只是……”   只是被不明就里的莫沫合伙陈超然挡在门外。   “你生日?”陈超然回忆道,“我记得你生日不是今天啊。”   “那是身份证上的……”   莫沫脸红体热,口干舌燥,心脏咚咚咚地越来越大声,血液奔腾地游走全身,他知道这只不过是生理反应,却解释不清想要拔腿冲进雨中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谢谢观看,评论的各位   这篇写的比较细碎,想努力通过各种细节让你们慢慢了解笔下的人物。   看大家都不喜欢阎王罗(这个外号好棒!)我就放心了!   每章标题虽然都是吃的,也隐含了想要表达的一些内容   再次感谢,比心   “早说啊,今天你生日一起庆祝嘛。这蛋糕也来不及订。”陈超然懊恼道。罗裕这么腼腆的性格,就怕麻烦别人,怎么会自己主动说。往年也不过是两三个铁哥们吃喝打闹就过去了。   “蛋糕多得是,老板你忘自己干啥的了?”小妹推推大师傅,大师傅下楼就拿了好几个小蛋糕上来了,精致又美味。   陈超然拍拍脑门,“权当是心意,下次补上个大的。”   罗裕看向各人,叠声连谢。莫沫坐到罗裕身边,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是来给你送礼物的。”   罗裕笑笑,果断就把亲哥卖了,“莫沫哥也是为了我,千错万错都是我哥他太凶,回去我和他说清楚就没事了。”   把话说开,莫沫心里才好受了点。   聚餐庆生结束,罗裕多拿了一块酸奶慕斯,他回去时,罗殷已经到家,躺在书房的大靠椅上,似乎是睡着了。罗裕轻手轻脚,悄悄地将小蛋糕盒子放在书桌一角,正要转身,看见罗殷睁开眼。   “现在几点了?”   他看文件看得昏昏沉沉,不想就浅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过了多久,随口一问,罗裕紧张道,“才九点多。”   罗殷捏捏鼻梁,取来眼镜,才看清电脑下方小小一块时间显示。   “我不过随便问一句,你慌什么。”   罗裕却不敢说是怕责怪他晚归,于是低着头,不做声。   罗殷瞧了罗裕一眼。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天是他的生日,罗殷尽量放缓语气,问:“东西拿到了吧?”   罗裕拿出银行卡给他看,罗殷点点头,“我还有事,你出去吧。”本该快速逃开的罗裕却原地不动,对他说,“莫沫哥不知道你要给我送东西,他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听了这话,罗殷倒多瞧了这个弟弟一眼,“所以呢?”   “所以……?”   罗殷听罗裕这句,失笑问,“是你向我道歉,还是他向我道歉?再说,他有什么立场帮你把我挡在外面?他姓罗吗,他是你哥吗?你才认识他多久?”   罗裕手足无措,“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罗殷问完,转向电脑。仿佛当罗裕透明一般。   罗裕可怜巴巴地视线游移不定,过了一分钟,才听罗殷平淡道,“既然卡你拿到手,很多事情自己就能做主了,而且你已经成年,我也不该管你这么多。”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谢谢你。你先忙,我出去了。”   这次罗裕走得爽快,罗殷看着被搁在书桌一角的酸奶慕斯——他不喜甜,罗裕才特意选了口味最淡的——犹豫几秒,仍是让它留在原地。   他的窗外,有一株枯树,早在冬天来临前就已枝叶落尽。而今立春多日,枯树根枝上都缠绕着细密嫩绿的藤蔓,也不知冬去春来,这树能不能挣扎求活,一朝逢春。 迟到的情人节番外 猫   他们养了一只猫,因为莫沫总摸而不得,所以叫摸摸,名字是罗殷取的。   有时候罗殷对莫沫说,“摸摸。”猫就会凑上来,硬挤到两人中间,罗殷摸到一手毛。   摸摸是只田园猫,小小一只的时候就被莫沫捡到了,但尽管莫沫负责喂食喂水加铲屎,摸摸更亲近罗殷,莫沫解释为这是同类的共性,虽然罗殷对猫并不感冒。当莫沫太专注于猫而忽略他时,他就会利用摸摸。   比如好几次,莫沫都手痒想摸猫,但猫跳得高,跑得快,经常蹲在衣柜上或者藏在书桌下面。   认真工作的罗殷被窜到书桌下的猫打断,但莫沫从不在他工作的时候冒然进入书房。莫沫只在书房外小声叫唤,“爸爸在做事,快出来。”   罗殷不想当猫爸,但莫沫小声喊着,勾得他心痒。   猫很记事,被罗殷教训过,就不敢放肆,却被一双长腿拦住,还被夹在小腿间。   “喵?”   莫沫还以为猫躲着不想出来,很伤心。猫是他捡的,奶是他喂的,屎尿都是他收拾的,一手拉扯大的却只喜欢从不管事的罗殷。但是看罗殷的脸色绷紧,莫沫怕猫又挨打,软软地叫,软软地哄。   在罗殷耳朵里,他的叫唤和猫叫没什么不同。   罗殷招招手,“在书桌下面。”   莫沫这才进去,书桌和地面一条狭窄的缝,他只得趴在地上,脸贴着地毯,朝里面张望。   此时猫早就被罗殷赶跑了。   莫沫委屈地抬头,“没有啊。”   罗殷喉结动了动,从他视角望去一片春光。莫沫穿着宽大的T恤,领口掉得低,锁骨胸口一览无余,乳尖旁还有一块吻痕。   莫沫泄气地拍拍腿站起来,却被罗殷一手拉到腿上坐着,一手不老实地钻进T恤里,在他耳边轻声地,“摸一下。”   猫的听觉太灵敏,从书柜和墙的夹缝中探出头,“喵喵?”   莫沫被身后的罗殷圈着腰,站不起来,和猫大眼瞪小眼。   罗殷鼻尖蹭着莫沫的耳朵脖子,热气喷在莫沫耳朵里,讲话都是颤音,“你给猫下什么迷魂药了!”   “那要问问你,给我下什么迷魂药了。”   罗殷轻轻咬住莫沫颈后一小块肉,又舔了舔,就像猫科交配时一样。   “我在说猫。”   罗殷别着他的下巴,两人脸贴脸,“你不是我的猫吗?”   莫沫在罗殷不断地啄吻中挣扎,“你又不喜欢猫。”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不要转移话题!”   也不知道罗殷哪根神经打通了,情话张嘴就来。莫沫面红耳赤,胸口也热,屁股那块更热。   罗殷凝视着莫沫,他眼里全是他的倒影。他一手搂着莫沫,一手慢吞吞地摘下眼镜,将衬衣扣子解到锁骨下方。向后背靠着靠椅,腾出足够的距离,让莫沫大饱眼福。   每次下班回家,习惯性的脱外套,松领带,解扣子,即使在做饭或者玩游戏,莫沫都会放下手上的事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然后扑上来说辛苦了。   如果只是寻常外出回家,莫沫只会和他打个招呼,然后继续手上的事情。   三番几次后,他终于发现其中蹊跷。找了个休息时间,他把正式的,休闲的西装衬衫买了个遍。就像猫不能抗拒猫薄荷,莫沫也不能抗拒身着西装的他。   他深知自己外表对莫沫的吸引力后,就从不吝啬展现,他从莫沫看他时的赤`裸目光里获得了巨大满足。   一如此刻此景。   不光他会色`诱,莫沫也会。   相比罗殷不动声色的若隐若现,莫沫的表现时而大胆,时而羞涩。   “你把猫叫来,我就让你摸。”   实际上罗殷的手已经滑到了他的腰,停在宽松的腰带上。   “你要抱着猫做吗?”   “他还小,等长大了再说。”莫沫催促道,“快点快点。”   罗殷前几声还喊着摸摸,后几次就变调成沫沫。   他的声音低且沉,每喊一声,指尖就顺着莫沫的脊椎骨,从脖子滑到腰窝。   莫沫在他身上不住地颤抖,双手紧捏成拳。   猫循声而来,莫沫却再没有功夫看上一眼。   “喵喵?”   它总能听见莫沫拙劣地模仿着猫叫,企图将它喊到身边一通乱揉。可这次莫沫叫了好几声,也没辣手摧猫。原来老大钳着莫沫的两只手腕,老大干得好。   老大也经常揉莫沫,手艺肯定好很多,光听叫声就听得出来。   它跳上窗台,窗外的树枝繁叶茂,有一对小鸟搭了窝,这几天孵出了两只小小鸟,叽叽喳喳闹不停。   是时候拜访一下新邻居了,反正这个时候,它就是这个家里最闲的猫。   作者有话说:一直苦兮兮,来点甜蜜蜜,谢谢大家! 第7章 生滚鱼片粥   一早莫沫去上班,罗裕已经到了,就问起了那事。罗裕虽然说着没什么,可莫沫敏感地察觉得到罗殷根本不会原谅他。再次表示歉意后,谁也没再次提起。   莫沫下午照例送下午茶去徐曼那里,徐曼却将冰咖啡和三明治退回了,说;“经理这两天不在公司。”   晚高峰过了,一向乐不思蜀的罗裕主动向陈超然请求希望早点回去,一问才知罗殷发烧了。   莫沫心里打鼓,怕是那天淋雨引起的,更是过意不去。然而第二天罗裕直接告假,罗殷夜里高烧不退,幸好就医及时,晚一些可能就转成肺炎了。   莫沫哪里想到罗殷这么“身娇体弱”,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去探望,哪怕罗殷会直接把他拒之门外。第二天恰逢休息,莫沫起了个大早,赶着去菜市场买了活鲈鱼,剃刺去骨,取肉质最好的鱼肚切片腌制,接着又熬了一锅浓稠软烂的大米粥,加鱼片生焖,最后煮开。全部搞完都已经将近中午,差不多是和罗裕约好的时间。去往医院的路上莫沫自己只吃了两个花卷,不知怎么地,越接近医院,越紧张。   达到医院,莫沫直接找到罗殷所在的病房。   罗裕正在门外等他。   莫沫手心都是汗,把保温瓶交给罗裕,“这是早上熬的,热的。”   “麻烦莫沫哥了,还是你有心。”   说着跟在罗裕身后走进病房。原本是双人病房,另一个病人早一天出院了,便成罗殷的单人病房。   罗殷靠在床头,和下属在谈公事,谈的差不多,只看了一眼罗裕领着莫沫走进来,继续集中精力听下属汇报。   莫沫因为罗殷的视而不见松了口气。   下属见有人来匆匆结束了汇报,搁下文件先行离开。   罗裕挪开床头柜上的鲜花水果,换上保温瓶,垒起枕头让罗殷坐直,又将小桌搭好,打开保温瓶,盛了一小碗,一阵热气飘香。   “哥,你尝尝。”   眼前一碗白粥,毫无点缀,唯有香气勾人。   罗裕一时都忘了问这是什么,急忙向莫沫使眼色。   “鱼片粥,早上做的。”   罗殷用调羹拨了拨,粥下面白嫩的鱼片细碎的火腿粒就翻出来了。   “怕你不吃葱,就没放。”   莫沫也是考虑到罗殷住院,没人照顾吃食,才做了这个。以前周庆因为肠胃炎住院他就换着花样煮粥,周庆出院时满面红光,生龙活虎。   罗殷穿着病服,脸色苍白,即使住院也没闲下来,另一边床头柜上还堆着一叠文件。   三人一人坐,一人看,一人陪站。   莫沫低声道,“那天是我不好,对不起。”   罗殷扬脸看了看他,只见莫沫满脸愧疚。   罗裕在一旁帮腔,“莫沫哥一听说你住院就说要来看看。”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罗殷自认做了罗裕这么多年的哥哥,所有的照顾不过是一份不得已的职责,他对罗裕关心不多,罗裕对他惧怕有余。罗裕偏颇亲近莫沫,都是情有可原。事情已经过去,追究无益,罗殷既在病中,也懒得计较。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我都是罗裕的哥哥,以后希望你不要插足我和他的事情。”   莫沫自然点头答应。   罗殷不是客气的人,话说完便让莫沫离开。   这已经比莫沫原本的设想要好得多,没有被拒之门外,鱼片粥也没有重蹈覆辙戚风蛋糕的命运。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莫沫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走出医院大门他便转向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盒皮蛋和一块里脊肉。同样是提早熬好皮蛋瘦肉粥,上班前转交给罗裕,直到罗殷出院。   在莫沫看来,罗殷能吃掉他煮的粥,才是真的原谅他了。   罗殷出院后还有两天病假,他没急着销假上班,反而不声不响地一个人买了张城际列车票。   过年期间也只象征性地吃了个团圆饭,对他来说只是顾全父亲的脸面,吃完饭住了一晚,没有过多停留就走了。圆桌四人,三人其乐融融,那不是他的家。   列车快而平稳,窗外的风景也依旧,一片林子一块田,一所砖房一片塘。近几年远郊城区也逐步发展起来了,不久前他接到拆迁通知,小时候住的老房子就快消失了。   路还是那条路,他已经往返过千百次,三个人手牵手地走过,两个人相互依靠地走过,一个人孤独地走过。   到达时尚早,小城镇生活节奏慢,十多点钟还有人买早点。   罗殷走到跟前,掏出六块钱,“一碗桂花糊,一笼蒸包。”   “还差两块,涨价了。”收银的中年妇女头也不抬地玩消消乐,指了指墙上的价格表。罗殷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个老旧的木牌上,油漆涂了又改,桂花糊三块,鲜肉小笼包五块。   罗殷难得笑说,“黄妈,下次再付行吗?”   “小店不赊账。”中年妇女冷漠地抬头,看见是罗殷,又惊又喜地回头往店里面大喊一声,“老头子,罗殷回来了。”   “嚷嚷什么呢?”店里头走出一个矮壮的男人,一见是罗殷,也笑起来,“过年都不回来,小子没忘了我们吧?”   “黄伯哪里话,怕过年来你们回老家不在。”   “老头子,快去,小罗要吃桂花糊和蒸包。”黄妈喜滋滋地领着罗殷往里头坐,桌椅油腻,她亲自拿了围裙擦。罗殷竟毫不在意,环顾四周,店里六张桌子,十来个塑料板凳,墙面瓷砖上点点油污。   “黄妈,你这点开了二十多年,就没想过装修一下?”   黄妈准备好姜醋味碟,卤水花生和碗筷,坐在罗殷旁边。   “有什么好装修的,白浪费钱。光这些塑料板凳,一个月都要换,你说那些人吃就好好吃,非要把脚蹬着,没几天就坏了,还有的板凳正中间破的洞,屁股是锥子啊,烦都烦死了。”   黄伯端了一大碗桂花糊和一笼蒸包蒸饺过来,“你说你,小罗才回来就说些有的没的。”   罗殷不客气地夹了个小笼包,沾沾醋,咬了半口,肉馅肥瘦相间,面皮里侵透了油汤,姜醋开胃去油腥,他不顾烫剩下半个也马上吃掉了。   “怎么样,我这包子还是那个味道吧?”   罗殷嘴里塞满,不住点头,伸出大拇指。   黄妈搅着桂花糊摊凉,说:“这次回来是为房子的事?”   罗殷连吃了几个,此时口渴,正好桂花糊凉了许多,喝了两口他擦擦嘴,问,“我总看别的地方,不是这样的,那种是白的,不是这种透明的。”   他还记得醉酒之后的那天早上,吃的是这样透明的。   黄伯说,“加了藕粉,才像这样是糊状但也透明。我这是当年在船上做事,那时候他们拿大缸,煮了加藕粉,桂花,红枣切细丝,加小汤圆,一碗一毛钱。现在为了省事省钱,几乎没什么人肯费功夫了。”   罗殷又尝了一口,比他之前吃的那碗甜些。   “房子拆就拆吧,这几年麻烦你们照看了。”   “说的什么话,当年要不是你妈妈租给我们,还不知道要流浪到哪里去,你也吃不到这些好吃的了。”   听老伴提起,黄伯问,“上次你和你女朋友一起来的,这次没一起?”   卤水花生泡了好些时候,味道特别足,咸又辣,罗殷嚼完一颗,味蕾刺刺麻麻的。   “我和她分手了。”   说完喝了口甜津津的桂花糊冲淡味道。   黄妈黄伯面面相觑,想深问也了解罗殷的性格,倒是黄妈开导了一句,“分就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的都在后面。我那年轻时候相好一个接一个,最后还不是找了个最好的。”   黄伯听前半句还怒瞪,听到后半句憨笑起来,也说,“下次有了好对象,带来我们看看。”   “嗯,一定的。”   因为罗殷来了,黄氏夫妇等罗殷吃完就关了门。   老房子在几条街后面,不算远,三人一路走一路聊,到了门口,黄妈把钥匙给罗殷,“我和老黄先回去换身衣服,钥匙在这儿,里面干净得很。”   “谢谢黄妈。”   黄氏夫妇住楼上,就先上去了。   罗殷打开防盗门,再推开里面的木门,目光所及的桌椅电器原封原样。冰箱头上还盖着碎花布。卧室的床褥上铺着防尘罩,黄氏夫妇勤于打扫,很是整洁。   罗殷的房间小得多,但有个小阳台,还算宽敞。他书桌格外与众不同,木板是桌面也是盖子,掀开来里面像个口袋。黄妈很细心,用报纸把他的课本捆牢,粗笔标注是几年级什么科目的课本。   过了这些年,报纸都泛黄了。连同相簿和里面的相片也是。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黑白照,黑色钢笔写着他的名字和生日。那时候的他,来这世上不过月余,两眼黑圆,嘴巴微张,肉嘟嘟傻乎乎,戴着小老虎帽子。往后翻是一年一年的他和他的妈妈。他的家庭也曾经历过一段美好快乐的时光,直到他的父亲出现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他们的怀里抱着另一个孩子。   “小罗,在屋里吧?”   “在房里。”   听到黄妈的呼声,罗殷将相簿放回原位,却摸到一个鼓鼓的小纸袋。倒出里面的东西来看,是个平淡无奇的金戒指。   黄妈走到他身边,也看到了戒指,惊讶道,“这戒指哪里找到的?”   罗殷指了指桌底,“这是?”   “哎呀,我可找了好久,这是你妈妈当年结婚戴的戒指。她的东西我都收一起了,就是没找到这个,当时跟你说过了,记得吗?”   罗殷想了想,摇头说,“不太记得了,不过找到就行了。”   他把戒指放进内里的口袋,黄妈把用绒布包裹严实的几本册子交给他,“这是房契,还有一些其他证件,你收好。”   罗殷顿了顿才伸手接。   黄妈也看见了那些课本和相簿,无不感慨道,“一转眼都过了十几年,你也长成个大人了,可比我家那个猴子出息多了。算我多嘴,可我看你过得不怎么开心,都不会像原来那样笑了。”   罗殷问,“很明显吗?”   黄妈用力抹揉了揉罗殷眉心,“你这里都皱成一个川字了,肯定一老摆脸色发脾气。”   罗殷摸了摸,装傻充愣,“有吗?”   黄妈假意生气,“你就是太钻牛角尖,什么都憋在心里,我虽然不懂你们那些七七八八,至少说出来心里敞亮些。人活着向前看就行了。”   有一瞬间罗殷就要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过去事都过去了,我把你自己儿子一样,只想你们过的开开心心,就比什么都好。”   罗殷合上桌板,连同那些存载了记忆的时光一起封存。   “我知道,我会开心的。”   晚上在黄家吃了晚饭,躺在老房子的木板床上,罗殷头一次睡得深沉。   第二天他带着黄妈硬塞的水果鸡蛋返程。自从罗裕捣鼓起做饭之后,家里总少不了这些东西。他回去的时候门口摆了两双鞋子,能让罗裕往家里带的,不做第二人想。   好在他心情算好,放下水果鸡蛋后,径直走进书房放好房契和戒指。   “啊,你哥回来了?”   “嗯,还带了鸡蛋和水果。”   沉默的一分钟。   “快点,油锅冒烟了。”   “是炒辣椒还是炒肉?”   “放肉。”   “油溅到手上了!”   “我来吧,用冷水冲一下。”   锅碗瓢盆交响曲的半个小时后,罗裕敲门,“哥,可以吃饭了。”   罗殷合上笔记本,走到客厅,在餐桌前坐下。   莫沫来来往往,端出四个菜,把清淡少油盐的山药肉片和清蒸基围虾放在罗殷的面前,农家小炒肉和凉拌海带丝放对面,最后摆出三套碗筷,脱下围裙擦擦手,“你们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罗殷敲敲桌面,“如果不赶时间就一起吧,罗裕去再拿一套碗筷来。”   说完,罗裕机械性地听从命令,而莫沫局促慌乱,手脚都不知要怎么摆了,就好像被猫堵住去路的老鼠。   “坐,我有事要问你。‘’ 第8章 兔子耳朵虾球   莫沫心里直打鼓,他撒谎找借口要走,本来就心虚,被罗殷锐利明亮的目光盯着,身不由己地就坐下了。   “那个,是有什么事吗?”   莫沫恨不得缩到桌角,罗殷看着就要皱眉头,他想起黄妈说他一老摆脸色发脾气,连忙放缓语气,“坐过来点,又不是没有位子。”   目测莫沫挪了个十几厘米,罗殷太阳穴直跳,“你很怕我?”   难道罗殷是要问这个?莫沫思索一会儿,肯定不能说怕,那得多怂啊,要说不怕,光凭他现在这个样子也太欲盖弥彰了。   这时候罗裕反而直白开口,小声说,“大哥有时候太严肃,我也怕。”   罗殷和莫沫两人齐齐将目光转向罗裕,罗裕捧着碗一颗一颗夹着米粒,现场演绎活生生的我也怕。莫沫飞快地捏住一个虾头,掰断去脚剥壳蘸醋,一气呵成,放进罗殷碗里,“尝尝看,这是罗裕做的。”   被两人打岔过去,罗殷没有追问,白嫩嫩的虾肉鲜甜弹牙,“不错。”   罗裕极少被这么直白表扬,扬起头亮晶晶的眼来回望着罗殷和莫沫。莫沫也尝了一个,边吃边竖拇指,自夸道:“不错,这次我买的虾买得好。”   罗殷点头。   看着罗裕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莫沫憋着笑,手上不停,马上剥出一只完整的虾肉给罗裕。   罗裕说,“就怕时间久了,我一直盯着时间。”   “蒸虾虽然简单,用心做了才会好吃。蒸多久,火多大,都是有讲究的。”   罗殷在他们说话间,把桌上四道菜尝了个遍。凉拌海带丝和清蒸基围虾这两样相对简单的应该是罗裕做的。山药肉片和农家小炒肉就是莫沫做的了,一个脆甜,一个香辣,色香味俱全,作为两道寻常的家常菜,下饭正好。   “莫先生对下厨很有自己的心得?”   “莫先生”莫沫反应了几秒才惊觉是罗殷在和他说话,“叫我莫沫就好了,心得谈不上,都是小菜。”   “那你在家是谁做饭,也是自己做吗?”   “在家一般是我妈做,她做的菜才叫真的好吃,尤其腊肉藜蒿,椒盐排骨,香脆掌中宝,口水鸡,太多了。”   罗裕已是很崇拜莫沫,听他这么一说,两眼冒光,“想吃,莫沫哥什么时候做啊?”   “下次吧,家里都没有腊肉,这边菜场的藜蒿也不好。”莫沫擅自定下时间,又怕罗殷介意,立即补上,“下次你去我家,我来做。”   “嗯嗯!”罗裕猛点头,罗殷一反常态道,“就这里做吧,总麻烦你也不好,家里缺什么叫罗裕去买。”   在这里才麻烦,莫沫暗自心说,而且你就是最大的麻烦,既然罗殷开了这个口,莫沫也不好拒绝,就点头应承下来。   罗裕很是殷勤地剥了个虾给莫沫,“你也吃。”   心意是好,但罗裕剥的只能用浪费可耻来形容,虾身残缺,连皮带肉好多都被他丢了,再看罗裕小盘子里,都是这样。这一盘活虾可不便宜,莫沫暗自心疼,再偷眼看对面罗殷的小盘子干干净净,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莫沫吃了罗裕剥的,手上拿了一只,剥干净给罗殷,罗殷面无表情地吃掉了。他一向吃虾剥多吃少,周庆和蕾蕾是懒,罗殷罗裕看起来就是不会。   “还有一个小吃,叫凤尾虾球,又叫兔耳朵虾球,”莫沫擦净手,点开手机里的成品图片,放在桌子中间的空位,罗裕伸着脖子看得起劲,“好可爱,这个怎么做的?”   而罗殷不动如山。   莫沫找了只完整的大虾,边演示边说,“做这个当然是生虾,首先去头,然后把脚都去掉,沿着壳子底部一直剥开,尾巴留着。”说完手上就是完整的虾身,他偷瞟了眼罗殷,发现罗殷若有所思的视线停在虾上,又说,“剥的时候慢一点,轻一点,这样虾身比较完整好看。”   “然后呢,其他是用什么做的?”罗裕迫不及待地追问。   “这个是土豆泥,搓成团状,里面可以塞一小块芝士,然后把肉包在里面,炸也可以,烤的话还没试过,应该也没问题的。不过一般都还是把虾肉剁成馅,再把尾巴插上去,不然就太大了。”   “莫沫哥,下回做来吃吧。”   傻罗裕,我只是想教你怎么剥虾,莫沫笑了两声,这次没答应,“可以,生虾你来剥壳去虾线。”   生虾滑溜溜的,而且触须蛰手,从虾背挑虾线更是个手眼并用的活儿,莫沫起初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熟练自如。   “好,我试试!”说着罗裕就抓来几只熟的开始练手,为了避免其余的惨遭毒手,莫沫赶紧麻溜地剥完,一条一条摆在盘子里。等罗裕剥完,盘子里现成的虾肉几乎都被罗殷吃掉了。   罗裕双手不停,剥完问,“怎么样?”   莫沫看了看,本来就是个简单事,罗裕学得很快,说,“可以,快吃吧,都冷了。”   罗殷吃饭少语,吃相斯文,饭量不小,他吃完放下碗筷,罗裕本来就猫食,莫沫倒没吃多少。   “你不吃碗饭?”   “做饭都是这样,做完反而不想吃了。”   罗殷没做过饭,更没这样的体会了。但他想起黄妈也是如此,张罗了一家人的饭菜,一个劲要他们多吃点,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   “现在年轻人很少这么喜欢自己动手了,更不谈做得有点水平的。”   年轻人?你也不老,别把自己摘出去啊,莫沫摸摸鼻子,“还凑合吧,主要还是喜欢吃。”   “看不出,你算瘦的。”   “还好还好。”   这是怎样,他不想饭后话家常,可也只得配合下去。   罗殷怎么看不出莫沫坐立不安,问,“现在哪里高就呢?”   “谈不上高就,”莫沫说,“就和同学一起做事。”   “我听罗裕说是一起经营奶茶店?”   这说法模棱两可,莫沫不做声算是默认了,在罗殷面前,他做不到对蕾蕾那么坦白自己就是个跑腿的。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   莫沫慌忙看了眼时间,他怕继续被罗殷盯着,那眼神深沉且一望无底,却清清楚楚照映出他的窘迫。   罗殷也站起来,叫罗裕送莫沫下楼。   莫沫换好鞋,在罗殷的注视中飞快地逃了,连声再见都没说。     作者有话说:补19号的更新。   白天的我尽量早点更><   请珍惜肝yys还坚持日更的我TvT   to 花下骊歌:因为大家都想要(划掉)防御不止生命不息的(划掉)针女啊! 第9章 酒味饮料   莫沫例行在前台等徐曼给他结款。徐曼拿着明细单和钱交给他,“你点点,没问题签个字。”   “你们是管严了啊?原来不搞这套的。”莫沫扫了眼单子,钱没问题,刷刷签下自己名字。   徐曼把明细单塞进文件夹,快下班的点她无事可做,给莫沫倒了杯温水,便聊了起来,“就跟你说因为之前那个事。”   莫沫点点头,难道清闲一点,刚好蹭杯水喝。“你们真爱粉经理回来了吗,最近没见点三明治了。”   徐曼说,“回了,不过经常不在公司,今天就不在,中午前就出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公司。”   “难怪你敢上班摸鱼,徐大佬,现在游戏玩到多少级了?”   莫沫的时候,公司大厅空无一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低着头的徐曼被挡住了,听见莫沫喊还吓了一跳。   莫沫也是无意见发现徐曼和他玩的同一款手游,两人所在的服务器不一样,但不影响两人有事没事吐槽交流。徐曼玩得比他早,上班摸鱼玩得多,等级也比他高多了,被戏称为徐大佬。   “已经满级了,你呢?”   “50啊。”   “才50啊?”   “什么叫才50,我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给你们这些摸鱼大佬送吃送喝,升到50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不过送外卖工作性质就是这样,你有没想过换份工作?”徐曼抽出一份招牌启示,“喏,我们公司行政主管职位还差人呢。”   莫沫看了一遍,苦笑道,“别拿我开心了,这是你们公司内部招聘。”   “也有对外发布啦,应聘条件都是一样的,你看看呗。”   “行了,我把这个机会留给你,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的。”   “谢您了,不如跟我们经理说说。”徐曼把启示收回去,又问,“那你之前做什么的?”   “之前啊,跑市场做业务的。”   “干嘛不做了?”   “就觉得不合适。”   莫沫自认学不来死缠烂打,也并非三寸不烂之舌,一直以来没什么亮眼的成绩,多亏了公司前辈的关照,哪知道时日一久,心变了,人也变了。   徐曼嘿嘿一笑,“我倒觉得你挺合适,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快来欺负我的气质。”   “大佬行行好,你就放过我吧。”   两人光顾着聊天,徐曼突然脸色一变,手机锁屏丢抽屉,低声道,“经理回来了。”   莫沫仰头喝光水,捏着杯子,“那我走了。”   还没来得及抬脚迈步,有人就已经走近,徐曼点点头打招呼,“经理好。”   “嗯。”   这声音怎么听着耳熟?   莫沫侧过脸,不是罗殷又是谁。   罗殷也侧过脸望着莫沫,一贯看不出什么表情。   徐曼赶紧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罗经理,这位是楼下芳园的外卖小哥,今天给他们结账。”   罗殷转过脸,对徐曼说,“签字了吗?”   “签了。”闻言,徐曼翻出莫沫签过字的明细单给罗殷看。   罗殷点点头,最后又看了眼莫沫便向后面办公室走去。   见罗殷走远,徐曼才一改方才职业笑容对莫沫说,“这就是真爱粉经理。”   “他就是你们经理啊。”莫沫庆幸,罗殷装作不认识他,不然徐曼肯定会问东问西。原先两次遇到罗殷都不是巧合,他本来就在这里上班。罗裕从来没讲过,难道他也不知道?   “我回店里了,你忙吧。”   那天吃饭罗殷还问他在哪高就,显然是明知故问。他对罗殷一无所知,却在他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待续   重大进展!(x)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JPG   回到店里罗裕正在前面帮着收银,莫沫把徐曼的款给他,站在他身边小声说,“刚才我看见罗殷了。”   罗裕数钱数到一半,手上停下来,瞪大眼望着莫沫,“我哥,在哪里看见的?”   莫沫努努嘴,“喏,徐曼他们的公司,还是总经理。”   “啊?”罗裕目瞪口呆。   “你不知道他公司就在这里吗?”   “他没说,我也没问。”   莫沫怀疑:“你和他真的是兄弟吗?”   “那他也不知道我学校在哪儿呀!”   “好吧。”   “那你怎么见到他的?”   “我去收款,和徐曼聊了两句,他从外面回来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难怪当时我跟他说在这里做兼职,他没有反对。”   “你都自投罗网到他眼皮底下了。”   “我能怎么办,不然你叫超哥换个地方开店。”   “对了,”莫沫想了想说,“罗殷和你一样,都很喜欢培根三明治,看来还算是兄弟吧。”   “三明治,我们店里卖的吗?”   莫沫疑惑地点头,“对呀,就我们每次送过去就是罗殷点的。”   “奇怪了,他之前不怎么吃这些东西的,我放冰箱里也没见他吃过。”   罗裕刚来的时候喜欢得天天买回家,过了一阵子也消停了,现在嘴馋时才吃一块。   “可能是徐曼他们经常吃,就推荐了咯。说起来,那次我和他被困在电梯里了,饿得不行,我也吃了一块,那味道,啧啧啧。”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莫沫吐槽,“你大概只知道他叫罗殷,是你哥这事。”   罗裕耷拉下肩膀,靠在墙上叹气。   莫沫只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他不喜欢吃甜食,你知道吗?”   “我知道,上次过生日拿回去的蛋糕他放着没吃最后丢掉了。”   莫沫又想起那个无辜的戚风蛋糕。   晚上下班回去,周庆和蕾蕾约会还没回,莫沫洗完澡随意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游戏玩得正开心,一通电话打到手机上。   “喂,妈?”   莫沫妈刚和姐们从外地旅游回来,带了些当地特产,准备找个时间送给周庆。   “我过去拿就好了,何必专门跑一趟。”   “你吃他的住他的,我当然要亲自送过去。”   “都是一家人,搞这么客气干什么。”   马上莫沫妈就不客气地质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住?周庆他都有对象了,你别妨碍人家小两口。”   “妈……”   “你也老大不小了,工作没着落,又不谈对象,天天赖他家,你就一点不紧张不着急吗?之前那份工作好生生的,说不做就不做了,你说你……”   “妈,我有我的理由,总之现在挺好的,你要来之前先跟我说声,我要去洗澡了,就这样。”   莫沫气闷地挂了电话,把手机甩到一边,四肢大摊地躺在床上。   他说不出口。辞职是因为被喜欢的人耍了一顿,不谈对象是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眼下的工作暂能度日,并非长远之计,他也不可能总住周庆这儿,一旦回去他妈就耳提面命地催婚。   莫沫无比烦躁地抓乱了头发,游戏也没心情再玩,随便抓起衣服裤子往身上一套,出门买酒消愁。他自知酒量浅薄,又喝不惯红酒啤酒,只能买果味的鸡尾酒饮料,十来度的度数,足够昏睡一晚了。   提着一袋各种口味的酒饮料,莫沫抓紧衣服往回走,出门穿少了,夜风阵阵够冷的。偏偏祸不单行,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家门钥匙。手机也丢在床头,没带出来,只能等周庆约会回来,前提是他舍得回来。   泄气至极,莫沫反而笑出来,他拿最后一点零钱买了烤面筋和炸鸡锁骨,在单元楼下找了个亮堂又少人的地方坐下。   “啪”地一声拉开易拉罐,莫沫仰头狠灌了几口,一路从嘴凉到胃。再咬口咸辣的烤面筋,嘴巴里热冷甜辣要打起来了。最后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一人吃喝,自得其乐,刚才那点失意沮丧随着肚子的满足渐渐烟消云散。他买的酒多,下酒的酒不够吃了,烤面筋一口一个,细嚼慢咽才吞。右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滋滋有味地咬下外面一层酥皮,随后就是多汁的鸡肉,再喝一口,畅快淋漓。   小区里的流浪狗闻香而来,在莫沫面前左蹦右跳,可惜身矮体圆,怎么也够不着桌上的骨头。   莫沫有时会拿骨头或者火腿肠喂它,流浪狗不像宠物狗那么亲人,每次都是有吃的才围上来,没吃的原地不动,懒得看一眼。   莫沫丢了一根,狗连忙扑上前,咔嚓几声咬得粉碎。他边吃边习惯性的摸手机,才想起手机不在身边,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看见自家单元楼下有个人影左右徘徊。莫沫立即警觉起来,他拎着没吃完的鸡锁骨站起来,狗也不吃了,跟在后面跑。   走近还没等他看清楚,狗就汪汪地叫起来,那人循声转头,莫沫和他正碰了个面对面。   “罗殷?”   待莫沫走到路灯下,罗殷才看清来者何人,他收回手机,提起手中的纸袋,“我给蕾蕾送东西过来。”   莫沫:“她不在这里。要不你直接给她吧。”   罗殷将纸袋交给他,“她说先放你这,等会就过来拿。”   莫沫另一只手接过,问:“蕾蕾姐什么时候到?”   罗殷疑惑地:“她打电话你了说十点半,没接到吗?”   莫沫:“那个,我手机忘家里了。现在几点了?”   罗殷抬腕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   莫沫庆幸还好不用等太久,点点头道谢。   罗殷转身取车回来,看见莫沫还站在楼下,一旁的流浪狗围着他打转。他打开车窗,问:“怎么不上去?”   路窄车宽,车窗半开,莫沫靠近就感到一阵暖气扑脸,转头打了两个喷嚏,“钥匙忘家里了。”他背手把塑料袋藏在身后,以免罗殷以为他好吃,连钥匙都可以忘在家。罗殷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不免失笑。将车开到空地,打开车门,“上车。”   莫沫还以为罗殷这就开车走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心“收留”他,小跑到跟前说,“我就在这儿等,她和周庆一起,周庆有钥匙。”   “上车。”   罗殷不跟莫沫废话,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莫沫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坚持,但直觉还是少违背他的意愿比较好。   莫沫本想坐后座,但罗殷只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他坐进去,想关车门却十分艰难。右手拎着炸鸡,油腻腻的,左手提着大纸袋,只好先把纸袋搁腿上,再用干净的左手关车门。就算罗殷不是那么讲究的人,他也不想把油指印沾在干净的车里。   罗殷一旁注视他多动症似得只为了关门,直接身体略倾,长臂一伸,利落地关上。   “啊,啊嚏。”莫沫忍着小声打了个喷嚏。罗殷调小了些暖风,将抽纸搁在纸袋上,“这样好点了吗?”   “可以,谢谢你。”   莫沫揉了揉鼻子,刚才罗殷靠得太近,头发扫鼻子才打的喷嚏,而且他还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熟悉的味道。他想问,又不好意思问,最终车内两人无话,十分冷场,耐不住好奇心问,“你用香水吗?”   “不用,怎么?”   “没什么,就问一下。”   莫沫低下头,这下感觉更尴尬了,不过罗殷不用香水,总不会是蹭上去的吧,那得要挨多近蹭多久才能在衣领脖子这儿留味啊。而且这味道没认错的话是男士香水,虽然也有女性在用,但怎么想都……莫沫偷瞟过去,罗殷开了半边窗,低头一手夹烟,一手点火,吐了一口,转头察觉到视线向他扫过去,和他窥视的目光撞个正着。   莫沫这才发现,罗殷眼尾略挑,平时不苟言笑,因此看人的目光十分凌厉,此时烟雾缭乱,罗殷漫不经心地视线隔着烟就像隔着纱,只剩一丝探究像挑`逗。   莫沫的脸被暖气吹得红彤彤,好在罗殷还开了车窗。一阵夜风,吹散了烟,吹散了他一脑袋的荒诞联想。   待续   改了一下情节   也是重大进展哦。   欠了两次没更,番外来补   大家想看什么番外呢?   比如阎王罗来抽卡,会不会抽一手的地府全家(可怕)……   欢迎点播><   他思索不出什么话题活跃气氛,罗殷抽烟,车内安静得只听见吐息声,并不如他担心的那样冷场尴尬。莫沫无所事事打量起车内布置,没有吊坠,没有靠枕娃娃,简洁明快的商务风格。   罗殷说了一串车型,莫沫不懂这个,就摇了摇头。   “驾照呢?”   “考了,没车开。”   莫沫现在的车,就是店里那台电动车。   罗殷说,“罗裕会开,有什么事可以叫他。”   这话很让莫沫受宠若惊,“我以为你不会同意他在我们这里做事的,毕竟只是一间奶茶店。”   罗殷烟抽得慢,朝车外弹了弹烟灰,夹在指间,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他胆子小,要多跟人接触。”   莫沫暗想,罗裕也没他说的那样,刚开始罗裕被蕾蕾他们带着来吃饭,确实寡言少语,后来他倒是发现罗裕能闹能疯,顶多算慢热。   “蕾蕾姐带罗裕过来吃饭,他那个时候安安静静的。”   “罗裕来过?”   “是啊,就那次我们第一次见,你不知道?”   罗殷摇摇头,“我和他聊得少。”   莫沫偷笑,“你不怕他被拐跑了?”   “跑就跑吧。”罗殷一股无所谓的语气,莫沫便没有接下去,免得扯到兄弟关系上,另起话题说,“不过他真的太瘦了,要跑也是刮大风被刮跑的。下次多煮点排骨汤,看不看吃胖点。他上次不是说要吃凤尾虾球吗,就一起做好了,你也一起吧?”   莫沫絮絮叨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说完才发觉他自以为是地把罗殷也算进去了,连忙说,“要是没空就算了。”   罗殷却在意别的,那次罗裕带回一个保温瓶,说谁谁做的排骨汤,很好吃,他第二天才吃,早忘了谁谁是谁谁。   “行,你们定时间。”   罗殷爽快地答应下来,莫沫略感惊讶,很快问,“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尽量试着做。”   罗殷轻轻笑了两声,把半截烟摁灭,“随你。”   莫沫小心翼翼问,“你不挑食?”   “罗裕点了那么多,我再点就太不客气了。”   “那好。”   莫沫没料到罗殷这么随意,呆呆地应下来。   “真要我点的话,就桂花糊吧。”   莫沫就怕他不挑,到时候都不知道做什么,便忙点头,“这个简单,家里……你家里还有没用完的藕粉和桂花糖,再买点小汤圆就行了。”   “你要什么材料,叫罗裕提前准备好。那天你直接去就行,免得还麻烦你买。”   这方面罗殷倒比罗裕考虑周全,莫沫点头表示知道了。   蕾蕾和周庆十点半回了,罗殷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放下莫沫独自开车离开。   莫沫只讲自己出门宵夜忘了手机钥匙,多亏罗殷一直陪他等他们来。周庆拖长语调,“到底是他陪你等,还是你陪他等?”   蕾蕾给了乱吃飞醋的周庆一手肘,嘴上骂着脸上却笑着,三人一起上楼,这么晚了蕾蕾也不打算回去。她在周庆这里偶尔会过夜。   莫沫将纸袋给蕾蕾,“这些是什么啊,还专程送来。”   蕾蕾拉着莫沫坐下,兴致勃勃地一个一个拆开看,全是从国外捎回来的小手包,口红香水之类。她扒拉到最后一个盒子,递到莫沫面前,“这个是给你的。”   “我的?”   “拆开看看。”   莫沫依言小心拆开,不过巴掌大的纸盒,拆开外包装纸,慢慢显露真身,他也渐渐瞪大眼,惊喜万分,“这是?”   “之前听你说喜欢,刚好就有,一起买回来了。”   全部拆开,里面是莫沫最心仪的一款香水。   “谢谢蕾蕾姐。”   “打开试试?”   莫沫有点难为情,他手上还沾着炸鸡的味,不过他也迫不及待,喷了一点在自己的手腕上。   味道瞬间散开,前调辛辣略冲鼻,待几分钟后,柑橘味才缓缓展现,越往后是越来越沉稳柔和的木质气息。   周庆直直蹦远,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冒,留他一人沉醉。   莫沫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他翻了个身,枕着手臂,洗过的手腕还留有余味,正和刚才在罗殷身上的相差无几。     作者有话说:点播收到,待我想想怎么写>< 番外之戚风蛋糕   “莫先生,又来接老婆回家啊?”   莫沫将车靠边停好,坐在报亭边的老大爷眼尖,一眼就认出莫沫的车。莫沫摇下车窗,和老大爷打招呼,“您也接孩子呢?”   再稍晚一些就是放学下班的时间,他们两,一个接老婆,一个接孙女,总是偏巧碰到面,老大爷健谈,一来二去就和莫沫聊上了。莫沫下了车,今年冬天格外冷,他围了一条羊毛围巾,穿着毛呢大衣,里面套着羊绒针织衫,还穿了秋衣,才觉得抵寒。老大爷原先在东北当过兵,南方的冬天小意思。见莫沫全身羊毛,不免发笑。   “年轻人,身体不行啊,走路怎么都哆嗦呢。”   冷风刮得脸红,莫沫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冷,冷。”   两人聊了几句,隔街的小学铃声响起,围拢在校门口的家长们,等到放学,陆陆续续牵着孩子各自回家。   老大爷从不凑这个热闹,他只站在马路这边的报亭边,等孩子自己过马路走过来。   莫沫看着车来车往的都不放心,老大爷说,“狗都会自己过马路。”   莫沫啼笑皆非,不多时,有个兔子般蹦跳的身影窜到眼前,“爷爷,莫叔叔。”   小孙女穿着白棉袄领子一圈绒绒毛,衬着苹果似的小脸蛋越发可爱,还好这孩子瘦,包成个粽子还能灵活跑动。老大爷牵起孙女的手,“手这么凉,手套呢?”   小孙女说,“刚上完书法课洗了手。”   老大爷才不听分辨,硬是给小孙女戴上,那是双深灰色的连指手套,一戴上小孙女就噘嘴,“不戴,同学都说我像只羊。”   莫沫听着一瞧,忍住笑,毛茸茸的白色外套,裹得严实,加上深灰色手套和头上的两只小辫,确实像。   老大爷接到孩子,不忘关心他,“孩子放学了,你老婆也快要出来了。”   老大爷一直以为莫沫的老婆是学校的教职员工,殊不知他接的不是老婆,是他的大老爷。莫沫不说破,由着别人误会,看了眼手机,罗殷刚发了条已下班的消息。   “那你再等会儿,我们先走了。”老大爷牵着小孙女,两人渐行渐远,莫沫还能听见小孙女说我比羊可爱。   莫沫回到车里,往罗殷公司楼下开去。一般他来接,都会在这里停会儿,等罗殷工作结束再开过去,那时候刚好能接到人。一是因为写字楼那边更不方便停车,二也是两人并没有刻意出柜,况且罗殷的性取向和工作无关,更没必要搅到一起。   莫沫车停稳没几分钟,就透过车窗看见罗殷从写字楼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徐曼。如今徐曼已经是行政主管,罗殷还比较赏识她。莫沫都不好意思说你的年度最佳员工以前总摸鱼打游戏。   罗殷和徐曼分开,慢慢走过来。离得近莫沫才看清,罗殷羊尼外套里面就一套面料稍微厚实的西装,连围巾也不带,露出修长的脖颈。   罗殷一上车就说暖气开太足,莫沫抱怨,“又只穿这么点,知道你大胸长腿,别秀了好吗?”   罗殷朝他瞥了眼,一言不发,咬着左手黑色羊皮手套的尖尖,稍一用力,再摘下手套,露出让莫沫百看不厌的手。罗殷把手套摘下来丢一边,要脱外套,莫沫赶紧调小了空调,把副驾的窗也开了一点,“一会儿就要下了,去超市买点东西。”   “买什么?”   “天冷,多买点菜放家里,还有罗裕明天生日,准备做个蛋糕。”   罗殷声音略提高了点,“做蛋糕?”   “之前也不知道他具体哪天,也没个准备,这次就补上。”   “这么大人了,生日有什么好过的。”   蛋糕有什么好吃的。   莫沫白了他一眼。   车驶进地下停车场,莫沫规规矩矩停好,熄火,开门,罗殷还坐着不动。   莫沫知道罗殷埋怨他。罗殷生日的时候,他提前几天就预定了盐渍樱花蛋糕,但从没说要亲手做一个给他。   “罗大爷,走了,停车费又贵,结账要排队的。”   罗殷从鼻子里哼气,“在车里来一发的钱我都付得起。”   莫沫心有余悸地又摸了摸屁股,按下心头火,软声说,“知道你能干,螺旋的和超薄的都没剩几个了。”   罗殷才俯身亲了亲莫沫的嘴角,“走吧,结账要排队的。”   待续   这是上,努力下就写完……   超市开着中央空调,暖气更足,加上人多闷得慌,连莫沫都耐不住闷热脱下围巾外套,放手推车里。罗殷一早就脱了,本来随手也要放进去,莫沫心知他衣服娇贵,拿过来搭在自己臂弯里。   罗殷说不用麻烦,衣服坏了可以再买,但连细节都为他打点妥帖的莫沫有且只有一个。   超市三楼日用品多,莫沫边往二楼走,沿路都划算的洗化用品就随手放进推车里。有时两三种同类型商品难以抉择,他问罗殷,罗殷从来只选贵的。   下往二楼推车里多了沐浴露,洗发水,剃须泡沫,牙膏牙刷和毛巾。   逛食品生鲜区的人明显多了些,罗殷推车跟在莫沫一边,莫沫往车里放的东西他从没还到货架上,而他放进去的总有三两样,不是被替换掉,就是从回原处。就好像前面一家三口,孩子抓下来的零食,一样一样的又被妈妈又拿了出来。区别是孩子会撒娇耍赖,罗殷在公众场合做不出。不过听莫沫念叨“这个太贵”“那个划算”,心中泛出不可替代的满足。   “有没想吃的零食?”   罗殷摇头。他不理解莫沫为什么热爱一切高热量无营养的“垃圾食品”。而且莫沫总喜欢跟他一起分享,看电视冷不防被塞一口薯片巧克力。   “我在看有人推荐了泡菜味和青柠味薯片,帮我找下哈。”莫沫还翻出手机找到包装图案给罗殷看。   膨化食品区两排高立的货架,有序的摆放着不同品牌,不同口味的薯片薯条,让人眼花缭乱。罗殷从高往下顺着一排排看下来,找到了莫沫要的口味,却默不作声。而莫沫走马观花地已经错过了,还半弯腰撅着屁股看最下排的货架。   被厚实的毛衫牛仔裤包裹着,看不出什么性`感的线条,罗殷还是拍了怕他的腰,故意问,“找到了吗?”   “没有啊。”莫沫嘟囔着,近视眼眯眯瞅瞅,“是没上这个口味吗?”   罗殷率先绕到坚果区,莫沫又看了两遍,只好作罢,走到罗殷身边,看到有罗殷喜欢的坚果,高兴地挑了几包,这让罗殷生出一丝罪恶感。他只留了一包开口榛子,其他的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要?”   “太多了,懒得剥。”   “罗先生,每次都是我剥好你才吃的。”   “就是懒得让你剥,会手疼。”   罗殷的特技之一,一本正经地讲漂亮话。   “这是良心发现了吗?”   “嗯。”   “好,为了表扬你良心发现,你切芒果给我吃。”   罗殷笑着点头。   于是莫沫把那些放回去的又都丢到车里了。   两人逛完,推着满车去结账,靠近收银台,罗殷问,“还有要买的吗?”   莫沫点了点车里的,如何不知道罗殷的言外之意,说,“你用你买。我用我买。”   罗殷大大方方拿了四盒,螺旋凸点超薄热感,看得莫沫脸热心跳。   “钱包在外套荷包里。”   外套在莫沫胳膊上。   结账的时候莫沫掏出罗殷的钱包,刷卡签字,一气呵成。   两个大号塑料袋才堪堪装满,罗殷全部包揽过来,莫沫想提一袋,罗殷要他把衣服拿好。   超市闹哄哄的,还有对夫妻说话声音大,丈夫弯腰捡洒了一地的水果,妻子抱着哭闹的婴儿,两人你枪我炮,硝烟弥漫。   莫沫被炸得脑袋疼,赶紧跑两步走远了,罗殷经过时还停步看了看,才跟上莫沫。   “吵架有什么好看的。”   罗殷若有所思,“你觉得我们会有孩子吗?”   “想要总会有办法吧。”莫沫紧张追问,“你想要孩子吗?”   罗殷:“看到他们吵架,我在想如果我结婚了会不会有这一天。”   “那想明白了吗?”   罗殷似笑非笑,“想不明白的。”   只要有莫沫在,这就是个无解的假设。   “哦,那你继续想。”莫沫有点闷闷不乐了,他很肯定自己的取向,却保证不了罗殷一直对他有感情。中途走了弯路,又不是不能回到正轨。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停车场取车,这回罗殷直接坐在驾驶位,莫沫看着窗外一对对男女夫妻,试图找出一两个同类来。   罗殷单手扶盘,右手牵着莫沫的左手,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   “你要愿意,明天趁着罗裕蕾蕾都在,我会跟他们说我们的事。”   莫沫惊诧地转头,这是第一次罗殷明确提出要出柜。   “不愿意吗?”   “没有必要,先维持现状吧。”   罗殷目视前方,却一直握着莫沫的手,一旦他想要抽离,就会越发用力握紧。   待续   这是中,努力下就写完……   第二天莫沫起了个大早,中午罗裕和蕾蕾就过来了,他要在这之前把蛋糕准备好。   罗殷难得赖床不起,问他吃早餐也不吃,莫沫关门放他睡觉,开始准备工作。六寸的蛋糕胚子不费功夫,做好后成一厘米厚的片状,淡奶油提前冷藏好了以便打发。芒果一半切小块一半打成糊状,和打发好的奶油均匀混合,再一层胚子一层慕斯,小块状芒果果肉做装饰,放入冰箱冷藏。   全部搞定临近中午,罗殷起床起来,厨房里还残留着奶香和水果香。   “中午是在外面吃吧?”   莫沫掐着时间冲了个澡,清清爽爽地走出来,看见罗殷对着桌上一小碟蛋糕边发呆。   罗殷问,“这是什么?”   “蛋糕边啊。”   “为什么你给他做蛋糕却不给我做?”   “呃,”莫沫顿了顿,家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却凑到罗殷耳边细声说,“他过生日,正好练手试一试,看看好不好吃。”   罗殷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拖进怀里,侧脸一口咬上他耳朵,“家里烤箱放着生灰,也没见你拿着练手。”   “你摸着良心说话,什么时候烤箱有灰?”   他这一口咬下去使了点劲,莫沫喊疼,他又安抚地舔了舔。   莫沫使劲挣脱出来,抽了张面纸擦耳垂上残留的口水,小声警告道,“我们的事以后找机会再说,你答应我的,记得哦。”   罗殷笑说,“我不说,你也克制点,免得他们看出来了。”   莫沫嫌弃地晃晃面纸,“你也别对我动手动脚。”   罗殷扣住他后脑勺猛亲一口。莫沫猝不及防,被罗殷略地侵城,虽心有不甘,但片刻就失守,他刚闭上眼回吻,罗殷松开手,人也退后两步,莫沫恼羞成怒睁开眼。   “你说要克制。”   “哼哼,好,给我等着。”   罗裕早早定好了吃饭的地方,莫沫专门买了礼品蛋糕盒把蛋糕装上,怕磕磕碰碰,一路小心谨慎。罗殷配合他,车开得比平时更慢更平稳,两人到时,罗裕和蕾蕾已经就坐在等了。   莫沫先送上蛋糕,“你也不缺什么,之前欠你一个蛋糕,今天补上了。”   罗裕惊喜极了,笑容满面,“谢谢莫沫哥。”   四人落座,蕾蕾坐到了莫沫和罗殷中间,拉着莫沫的胳膊问,“莫沫,住着还好吧,他要你欺负你跟我讲。”   罗殷意味深长地看着莫沫,一言不发,莫沫头皮发麻,对蕾蕾说,“没有的事。”   蕾蕾小声说,“真的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面对蕾蕾追问,莫沫装模作样想了想说,“就有时候不洗碗,其他没什么了。”   “还有呢?”   “不洗衣服。”   “还有?”   “不拖地。”   “还有什么,不叠被子吗?”   莫沫点点头。   罗裕一脸惊奇,默不做声。   蕾蕾愤愤不平,“你这是把莫沫当佣人吗?”   罗殷开口,“家里有洗碗机洗衣机,他不用我有什么办法。”   莫沫澄清,“就两个人的碗筷餐具,随手就洗了,衣服也是,他的多半干洗,其他小件手洗还快,被褥床单还是用洗衣机的。”   “你也真是的,又不是当他老婆,”蕾蕾抱怨,“而且当老婆也不用这么任劳任怨吧。”   莫沫顺势问,“你和庆哥还好吧?”   说到周庆,蕾蕾得意洋洋,“我倒是想动手,周庆还不让。”   “庆哥还没来?”   “他有事,来不了,就我们吃,不用管他。”说是这么说,蕾蕾预先就点好了周庆喜欢的菜打包。   菜上齐了,罗裕站起身倒酒举杯,腼腆道,“谢谢大哥,蕾蕾姐和莫沫哥,我也不会说话,先干为敬。”   蕾蕾和莫沫鼓掌,“小公子长大了。”   罗殷很干脆地一饮而尽。   莫沫稍稍皱眉,罗殷中午才起,早饭没吃,肚子空空,趁着蕾蕾和罗裕相谈甚欢的空隙,他用自己的碗盛了一些清淡的菜推给罗殷。而后又给蕾蕾和罗裕都夹了许多,显得一视同仁,毫无偏颇。   为了装不熟,两人克制地不交谈,不接触,只好吃菜。罗裕和蕾蕾聊完,赫然发现碗里堆积如山,而早已吃完一轮的莫沫和罗殷碗里空空如也。   罗裕还劝菜,“多吃点,你们都没怎么动筷子。”     作者有话说:没脸说努力/下/了……   小日常就是写起来很好玩啊……   跑开 第10章   天还未转暖,说话呼吸间尚有团团白气,鼻息里都是冷冽的味道。   周末一早,莫沫躺在床上,侧身看了眼时间,不过七点,外面天光雪亮,透着薄薄的窗帘印进来。他起身穿衣,拉开窗帘一看,窗外已然一片银装素裹。   莫沫在煮锅里蒸好鸡蛋和红薯正要出门,周庆哆哆嗦嗦出来,说,“这么大雪还去上班啊?”   “去看看,不行再回来。”莫沫回道,“早饭在锅里温着,记得吃。”   “行,那你路上小心。”周庆说完飞快地窜进空调房里。   此时雪已停歇,周六的早上行人稀少,厚厚似绒毯的积雪上一个脚印都没有。莫沫试探地迈出一步,鞋底都没淹进雪里,走出院子口,回头一望只有他的两行足迹。   他掏出手机把身后的脚印拍下来,发到朋友圈。   马路上情况稍微好些,早有清洁工人撒盐铲雪,但风疾雪猛,成效见微。路上出租和公交也少了很多,莫沫等了快半小时才搭上车,司机开得小心翼翼,愣是花了比平时一倍多的时间才到芳园。   这样大的雪,加之又是休息日,往日热闹繁华的商务区,仅有枯枝冻木,幽幽鸟鸣,竟有些萧条素净之美。   莫沫推开芳园的门,开了暖气搓了搓手脸,他想着今天没什么生意,给陈超然发了条消息,这才注意到半夜时分陈超然在群里说如果晚上雪不停,就停业放假。后面消息刷太快,他没有留意到。   不过这样惬意时光,也是难得。   被暖气熏着,莫沫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听歌,迷迷糊糊间听见迎客铃清脆的声音。   “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哦。”   莫沫支起脑袋,向上看去,猛地醒了神。   罗殷已经推门而入,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已经脱了黑手套搭在台面,闻言微微蹙眉,但很快平复下去。   “是、是你啊。”   罗殷复而戴上手套,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转身欲走。莫沫看他鼻尖都被冻红了,不做多想,急匆匆从柜台后面绕到罗殷面前,“要不你坐会儿,暖和一下,我弄点吃的来。”   罗殷犹豫了一下,依言在暖气较足的窗边坐下。   “你要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   莫沫忍住笑,假咳两声,“那你坐会儿,桌子上贴了wifi账号密码。”   后厨没有成品,三明治之类要冷藏口感才好,莫沫一边小火热好锅,就地取材切了几片吐司,中间挖洞,又磕了一个鸡蛋进去,略用勺子压实,用锅的余温煎了几片火腿肉。另一边隔水温着的牛奶也好了。怕罗殷不够吃便做了两份。   待他装盘端出去时,罗殷已经脱了长尼外套和羊绒围巾,搭在椅背上,手套也规矩搁在桌边。   一点稀薄的日光透窗而入,给罗殷的侧面轮廓度上一圈金边,配上此刻平静无波的面容,真有点“佛系”的意思。   莫沫将餐盘推到罗殷手边,介绍说:“你尝尝。”   罗殷轻声道谢,拿起餐叉切了一边方角,吐司焦脆,内馅的鸡蛋火腿绵软咸香。清冷的早上吃上这么一餐,浑身都妥帖了。   “很好吃。”在莫沫期待的眼神中,罗殷给出赞予。   莫沫放下心来,讲起西多士和厚多士的区别,直到罗殷一言不发吃完两份,才发觉自己单口相声根本没人捧场。他不讲话,店里只有歌声传来。趁着罗殷用餐,莫沫摸出手机,看到周庆给他的朋友圈留言:单身狗的爪印。惹得他又气又笑,回了一连串告辞的表情。   罗殷吃完放下餐具,对面的低头专注的青年时而皱眉,时而憋笑,手指如飞,他打断问道:“多少钱?”   莫沫摇头,“当我请你的吧。”   罗殷环顾一周,莫沫顺着他的目光一一介绍过去,毕竟这也是罗裕工作的地方。希望能给他留个好印象。   莫沫收拾完,罗殷还没离开,“我载你回去。”   惊奇于今天罗殷的平易近人,莫沫刚要婉拒的话又吞了回去。   “笔直走有块空地,我去取车,你在那里等我。”罗殷交待完先走一步。   莫沫随后拉下闸门,看着茫茫天地,皑皑白雪中,罗殷的身影笔挺坚定地独行着,渐行渐远。他不由自主地追上几步,却又不敢上前。此时罗殷侧身回首,直直撞进他的视线。   耳边尽是风声,远处传来的话声听不真切,回过神来,罗殷近在咫尺,“怎么了?”   幸好风吹得脸红,莫沫仍低下头怕被看个真切,掩饰道:“脚滑了一下。”   罗殷扶着莫沫小臂道,“一起过去。”   白绒似的雪地上,留下一小片纷杂错乱,两人错肩走着,终于留下并行的足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仅打乱了整个城市的节奏,而且还让莫沫在梦里不止一次地和罗殷并肩走着,走着,走向苍茫的遥远。而在一周的融雪之后,他的梦也消失了,只留下梦里的悸动。   外卖工作恢复正常后,莫沫经常希望能借机再见见罗殷,他和他的交集可能也就仅限于次了。但罗殷并不经常出现,莫沫好几次失望而归,只得曲线救国,拐弯抹角地向罗裕打探。而罗裕又恰巧生病在家。   莫沫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老天给的明晃晃的暗示。   因为天冷,罗裕每次回家都会开暖气,不知怎么地过了两天就咳个不停,嗓子也咳哑掉了。莫沫了解情况后买了一斤梨和一根甘蔗,“别有居心”地上门去了。   罗裕穿着珊瑚绒的居家服缩在被窝里打游戏,而莫沫自打一进门,水也没喝一口开始忙起来。等材料备齐上锅,罗裕才得空和他说上话。   “你要是我哥就好了。”罗裕跟个小孩一样抱住莫沫胳膊摇晃,莫沫笑笑说,“你都有个哥哥了,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谁可怜可怜我,我也想要个哥哥。”   罗裕因为生病,难得说话直白,“我那个哥哥,你要你拿去,有不如没有。”   莫沫无心研究罗家兄弟之情,罗裕许是憋久了,抱怨道:“小时候我很崇拜他,他虽然不是亲生兄弟,但样样拔类出众,不得不服气。   可不管我怎么听他话,讨好他,他都不正眼看我。后来时间久了,我想明白了,不是一家人终究合不来。”   莫沫拍拍罗裕肩膀,他不了解罗殷过往,也不好评价什么。只是刨去罗殷所有的尖刺,雪地里那一扶,还是给他留下了浅浅的温柔,时而想起就像划过心头的一丝火光。   “顺其自然吧。”略过这个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等梨子甘蔗水炖好都已经快到饭点了。莫沫故意挑着下午时间来,就指望能和罗殷来个巧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要下楼买菜的时候,罗殷回了。   罗裕见到罗殷,越发要缩进被窝里。罗殷以为他病情加重,说:“撑不住就去医院看看。”   莫沫注意到他嗓子也有点沙哑。   罗裕小声说,“我没事,吃两天药就好了。”   罗殷不置可否,看见莫沫在一旁,说,“麻烦你照顾了。”   罗裕瞪大眼。   莫沫说,“那什么,你们晚上吃什么,要不我来做吧。”   罗裕不等罗殷说话,急忙点头,“好啊好啊,我想吃烧羊肉。”   罗殷看了他一眼,但没有表示反对。   莫沫跟着罗殷走到客厅,听罗殷说,“羊肉上火,做点清淡的就行。”他想想也是,但如此绝佳的相处机会,难道真要做点白菜丸子糊弄吗。顿时他心里就有了计较,也给罗殷盛了一碗梨子水,“刚煮的梨子甘蔗水,你也喝点?清热润肺的。”   罗殷不爱吃甜,点点头却不接过,“先搁着吧。”   莫沫只好又放进锅子里温着,“那我先去买菜了。”   罗殷说,“等我换个衣服,和你一起去。”   莫沫懵懵地点头。   罗殷换了一身休闲卫衣和牛仔裤,外面罩着黑色短款羽绒服,精神干练,看着也青春许多。莫沫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棉服外套,落后几步走在罗殷后面。   本来罗殷要开车去前面的超市,莫沫说附近有个农贸市场,步行几分钟就到了。   这下换成罗殷走在他后面。前面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比他还熟门熟路,七拐八拐,一路上招猫逗狗,东瞧西瞟地来到菜市场。一个不留神,青年就从眼前遛到了鱼摊。   罗殷不紧不慢地跟上,莫沫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第一家摊子前,又和鱼老板讨价还价,终于愉快成交。莫沫拎着鱼头得意地比了个小小的v,又不好意思地藏起手。   罗殷一直看不上磨磨唧唧的男人,他也从来没有耐心容忍,可这一刻他在莫沫身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烟火气。   接下来他又见莫沫重复如此,手上拎满了塑料袋。   “不好意思哈,我们回去吧。”   罗殷伸出手帮他分担一点重量,哪料青年触电似的碰开了。   察觉到罗殷的好意,莫沫说,“又不重,怕把你衣服弄脏了。”   两人往回走,莫沫说,“炒菜容易凉,买了鱼头萝卜豆腐大白菜金针菇年糕,煮个火锅吃暖和。”   罗殷最近都吃的外卖,听莫沫一说,心生期待。   回家之后,罗殷还饶有兴致地在一旁看着,莫沫手脚很麻利,鱼头洗净切半,萝卜豆腐切块,锅中热油,鱼头和葱姜下锅煎至变黄,加萝卜豆腐,再倒入足量水煮。最后金针菇,大白菜年糕排盘边烫变吃。   罗裕被香味拽出被窝,恨不能直接锅中取食。碍于罗殷在场,他殷勤地摆好碗筷。   鱼头锅上桌,三人围坐,罗裕狼吞虎咽,罗殷慢条斯理,莫沫盛了碗热汤,捂着碗暖手。罗裕吃到兴起时,蕾蕾一通电话打进来,他开了免提:“蕾蕾姐什么事啊?”   蕾蕾开门见山,“你哥在家吗,他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罗裕一口热豆腐含在嘴里来不及回话,只听蕾蕾道:“方姨说他们要来,为了结婚的事,打电话也不接,再找不着他人,他们就要去你们那逮人了!”   罗裕被烫了舌头,一口豆腐吐在碗里,急忙抓起手机想关免提,却被罗殷一手挡住了,“开着,说我不在家。”   “我没和他在一起。他还没回来。”   “我看两老这回来真的了,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他回来你赶紧跟他说。”   罗裕喏喏答应,蕾蕾那边猛地挂断电话,现场又只剩火锅咕噜咕噜。   罗裕不太敢看罗殷的脸色,一个劲低着头,碗里豆腐都凉了。   饭后罗裕主动收拾,溜到厨房不敢发声。剩下莫沫和罗殷相对无言。   这下好了,他还没敢出手,人家直接上门逼婚。就算单恋直男,这失恋也来得太快。   罗殷看不出喜怒,对莫沫说:“走吧,我送你一程。”   莫沫看时间还早,拒绝了罗殷,自己搭公交回去。大雪过后,小区里那只流浪狗不见踪影,路灯坏了好几个。快到单元楼下,贪几步路,真的摔了一跤。   莫沫丧气地坐在地上,一双手伸到眼前,来者笑道,“见到我这么高兴吗?”   作者有话说:炮灰就像鱼头锅里的葱姜蒜,不吃但必不可少哇 第11章   罗裕收拾完碗筷,估摸着时间给莫沫发了条微信问是否到家。等了好一会那边才回复到了,还嘱咐煮的梨子水不喝就泼掉,不要隔夜了。罗裕闻言到厨房去看,那一小碗已然空空,只能是罗殷不知什么时候喝了。   另一边罗殷在房里终于拿起手机,静音状态下十几条不同来电一点没吵闹到他。蕾蕾见他电话不回,复又在微信上狂轰滥炸,比他这个当事人还火上眉烧。   罗殷一目十行扫过微信消息,前因后果了解个大概。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调调,他今年也才不过三十几,事业有成,但在别人嘴里就是老大不小,再不生个儿子就要嗝屁。他前段感情无疾而终,这回给他“介绍”了一个知根知底的。   过了一周,罗殷从国外出差回公司,徐曼慌慌张张跑来给他说有一对夫妻来了,声称是他父母,将人带到会议室等候。   上门逼婚的果然言而有信,他父亲和那个便宜小三,也就是罗裕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罗裕见他隐露怒色,话都说不利索了。   罗殷放下公文包,自顾自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了。他还没开口,罗父先声夺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罗父身边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便是罗裕母亲方兰,她急忙扶着罗父后背顺气。   罗殷并不搭腔,罗父气得直直站起,数落起他种种劣迹。他被吵闹得头昏脑胀,冷冷注视着面红耳赤的父亲。   罗父愤然停下指指点点的手,嗓门越来越小。   罗殷说,“你们能耐得很,专门跑到公司来,再大点声,让全公司都听听。”   “你!”罗父怒目而视。   “罗裕,你给他们订酒店。请个假,好好陪陪他们。”   罗裕如何听不出弦外之音,也不愿在这里久留,软声央求:“爸妈先休息,大哥工作忙,这才回来,有什么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方兰赶紧搀着罗父,“是啊,你们父子找个时间坐下来慢慢聊,先不打扰罗殷工作了。”   罗父终是被母子二人劝走了。罗殷回到办公室,都已经是下班时间,除了加班的没剩几个人,徐曼一间间办公室检查关灯关电脑,被他叫住了。   徐曼惴惴,不怪她八卦,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会议室里传来吼声,附近的同事都伸长着脖子看。罗殷出来后面色阴沉得要打雷了。   “罗总,有什么事吗?”   “你帮我煮一壶咖啡,送到办公室来。”   徐曼应是,等罗殷走进办公室她才想起茶水间订的咖啡还没送来。   “莫沫,你们那里还有冰咖啡吗,要一壶。”徐曼急中生智,赶紧找救兵,“还有什么东西吃了能让人心情变好的也送来,赶快赶快,江湖救急。”   莫沫一听冰咖啡,福至心灵就猜到罗殷回来了。他满头大汗地赶到,徐曼在位子上团团转,见他像是见到救星。   “谢谢谢谢,”徐曼双手合十拜托拜托,“你好人做到底帮我送过去吧,在顶前面右手边第一间就是。”   换作以前避之不及,现在可是求之不得,莫沫亮出一口大白牙,“没问题。”   “下午好像是罗总的爸妈来了,刚走一会,看情况不欢而散,你小心点儿。”   莫沫点点头。   罗殷办公室很好找,走到头右拐,只此一间。   磨砂玻璃门半掩着,莫沫从门缝里窥视到罗殷坐在老板椅上闭眼小憩,便轻轻地叩门。   “进来,”罗殷睁眼,“怎么是你?”   莫沫晃了晃食品袋,“送外卖啊,你要的冰咖啡。”   罗殷走到小茶几边,见青年将东西一一摆好,“我没要这些吃的,你弄错了。”   莫沫随口胡诌:“三明治是套餐里的,你们公司又是我们黄金VIP,其他都是店长送的。”   面对莫沫真诚的笑脸,罗殷此刻也没多的精力计较小事。   莫沫拆开三明治的包装袋放在冰咖啡旁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咖啡吧。”   罗殷看了看,鼻尖似乎飘散着熟悉的味道,脑海里拨云见日,浮现出他俩在停摆的电梯里,他抽烟,对面青年敢怒不敢言的记忆片段。而现在,还是这个人,却笑得一脸傻气。   莫沫假意对高层办公室的夜景好奇,略站了会儿,最后实在找不出共同话题,就要离开。   离开的时候莫沫心情很好,哼着歌回到店里,收银小妹一针见血说他满脸傻乐,是不是看上了徐曼。他急忙摇头澄清,接着听她说陈超然却愁眉不展,躲在楼上。   莫沫去找,陈超然那时在抽烟,晚饭一动没动,烟灰燃了半截没磕,被突然出声的莫沫吓一跳,险些落到餐盒里。   陈超然心不在焉,听说是这样的小事很随意地点头答应了。   “还好吧?”   陈超然张了张嘴,狠抽一大口,把烟蒂用力地摁在餐盒盖子上,烧出一股难闻的塑料味。   莫沫见他如此惶然,“到底怎么了?”   陈超然嗓音干哑,“店子……可能周转不开了。”   这事莫沫倒想过,店子开在这数一数二的商务区里,光是租金就很吃紧。虽说平时生意不错,也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还不算借贷的部分。   “我对不起你们。”   “你不要自责,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关门,至少你做了很多人不敢做的事,创业哪有那么容易的。”   陈超然一直摇着头,手紧紧攥着。   莫沫轻声安慰,也不知陈超然听进心里没有。   晚上营业结束,莫沫笑着对大师傅和小妹说再见,他们也以笑脸回应,总有一些小小的温暖在寒冷晚夜聚而成火。   “看来你和新同事相处很愉快啊。”   莫沫拉下卷闸门,寻声后望,惊诧道:“你怎么在这里?”   脚步笃笃,眼带笑意,来者从阴影处现身,短款羽绒服和牛仔裤被穿出与众不同的帅气,即使面戴口罩,光是那一双眼就勾人够够。   “我要是说碰巧在附近和朋友吃完饭,碰巧经过这里,你信吗? ”   莫沫抿紧唇,口舌之争向来不是他的强项,便只能沉默以对。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你陪我走一走好吧?”   莫沫转身大步流星,被来人紧追不舍,“别跑啊,摔跤了怎么办。”   “蔣虎哲,”莫沫沉声道,“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蒋虎哲食指勾下口罩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再是诚挚不过:“可我想见你啊,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你的,你的话说完了,可从来听过我说吧?”   莫沫嗤笑,“你一言抵万金,还有什么说的,错的不是我这个不要脸的变态同性恋吗?”   “我喝醉了,不算数。”   “酒后吐真言,难为你肯陪我逢场作戏那么久。”   “这样抬杠就没意思了。”   蒋虎哲把莫沫逼入暗巷,此处左右无人,料定他不愿声张,越发肆无忌惮。只是说出口的话无比委屈,“要不是碰巧逮着你,你是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吧?”   莫沫抿着嘴,蒋虎哲的无辜和委屈在他眼里全是无赖。   两人僵僵对持,莫沫心如死灰,蒋虎哲渐渐收起调笑,藏在黑影里的脸色阴沉冷漠。莫沫如何不知晓,这是蒋虎哲耐心耗光,再僵持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和你之间已经结束了,就不用再往来了吧。“   ”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答应了吗?“蒋虎哲冷哼一声,出手钳住莫沫的肩膀,猛地往后一掼。   莫沫吃痛闷哼一声,心里暗暗着急。   “莫沫,是你在那里?”   莫沫剧烈挣扎,踢翻了脚边几个啤酒瓶,犹如天降的罗殷愈发确定心中猜测。蒋虎哲被罗殷钳住肩膀,不得不松手放开。   莫沫赶紧拉住罗殷的胳膊,“不好意思,下班迟了,让你等我,走吧。”   罗殷来回在面前两人脸上巡视,最终一语不发,跟着莫沫走到街面。两人站在霓虹灯牌下,莫沫低垂着头,闷声不语,他无从得知一切的来龙去脉。   “那个,刚才谢谢你。”莫沫仰起头,勉强挤出笑,“之前的同事,有点误会。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我去接蕾蕾,你坐我的车走。”   换作今晚无事发生,莫沫当然很愿意偷这么一点和罗殷相处的时间,但他拿不准罗殷听到了多少对话,他这么狼狈不堪,就不能再丢人现眼了。   两人再次经过小巷,早已不见蒋虎哲的踪迹。   罗殷有事要与蕾蕾说,蕾蕾此时在周庆家,要他顺路将莫沫带回去,他这才去店里找人,远远看着莫沫与那人争辩就没有接近,直到眨眼间两人从眼前消失才赶紧上前。事发后莫沫欲盖弥彰的神情证实了他的一些猜测。   罗殷将目光从莫沫的侧脸挪向正前方,恰好绿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如果前后文情节,设定不一致,请以后文内容为准,大体走向不变。   敲我自己木鱼脑袋 第12章   路上车流稀疏,罗殷一路平稳地开车过去。因为莫沫下班太晚,周庆不好意思再叫他准备晚饭,蕾蕾不怎么会做饭,两人点了外卖吃得正香,就听见咔哒一声开锁声,莫沫和罗殷回了。   莫沫先进门,换好鞋后又转身在鞋柜里找了一双崭新绒面拖鞋放在罗殷脚下。   脚下毛绒拖鞋红彤彤还立着两只三角狗耳朵,莫沫说:“这双新买的,你穿吧。”   罗殷看了一眼狗狗拖鞋,又看了一眼莫沫,穿着拖鞋走到客厅。因为蕾蕾找罗殷过来,周庆只敢心中腹诽,把专门给莫沫留的一份鱼粉拿出来,“饿了么,快吃,还是热的。”   此时蕾蕾已经吃了一半,丢下碗筷和罗殷站在阳台边,俩人小声嘀嘀咕咕,周庆脖子抻老长,两眼一眨不眨盯着。   莫沫想和周庆说,人家爹娘都逼婚上门,就不要对罗殷满腹敌意了。可毕竟这是罗殷的私事,他不能随便和人说。   周庆被蕾蕾瞪了几眼,总算收敛许多,坐在莫沫旁边用筷子挑起一根鱼粉,掐断再挑。   “你说,”周庆鬼鬼祟祟离得极近,“罗殷会不会是基佬啊。”   莫沫猝不及防,竟没料到周庆脑袋简直有坑,他以基佬的雷达发誓罗殷直成一道不拐弯的光。   “那你说为什么罗殷还不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莫沫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周庆凑到莫沫耳边,猥琐地挤眉弄眼,“他肯定不行。”   莫沫也不知道罗殷行不行,但觉得周庆这样编排有点过分了,夹起一块子香菜塞他嘴里。   周庆呸呸地往外吐。   “你们干嘛呢。”   蕾蕾像是讲台上的班主任,发现他们两个讲悄悄话,质问道。   莫沫说,“庆哥想试试香菜什么味。”   周庆漱了口,瞧见蕾蕾后面的罗殷像教导主任,一时心虚,连连点头。   蕾蕾刚和罗殷说完话,没心情管周庆吃的飞醋,指使道,“我牙刷和毛巾要换新的了,你去超市帮我买回来吧,还是之前用的牌子,別买错了。”   周庆忙不迭地答应,狗腿得不行。莫沫心里门儿清,蕾蕾的牙刷毛巾才换不久,这么急着把周庆支开,怕是有事。   等周庆出门,三人里的蕾蕾率先打破沉默。   “是这样的,莫沫,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蕾蕾不安地看了看罗殷,莫沫放下筷子,两手隔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就是……”蕾蕾几度欲言又止,一旁沉默许久的罗殷接过话,“你现在单身对吧?”   罗殷如此笃定,想必蕾蕾把他老底卖光了,莫沫红着脸默认,只不过现在单身暗恋中。   “我的事你或多或少知道了一点……”   我不知道啊……   “所以想请你假扮我的男朋友……”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弯的……   “只要我力所能及能做到的事都可以,希望你认真考虑……”   不禁是莫沫傻了眼,蕾蕾更是目瞪口呆,“不是……刚才明明说……”   罗殷一笑,“也別争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和周庆快点定下来,到时候我给你包圆。”   莫沫回过味来,还没等细思慢想,罗殷说,“时间比较急,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答复。”   “我、我……”   莫沫咽了咽口水,他想说我答应我愿意,可这个时候是不是假装思考一下才比较直?   “我会考虑的。”   周庆买完东西回来,罗殷已经走了。蕾蕾不等他歇口气,又让他收拾善后,拉着莫沫嘀咕起来。   “刚才太突然了,我都没想到他会突然要你……本来的意思是我和他假扮先应付过去。”   蕾蕾家里本意就想找罗殷做乘龙快婿,虽然能拖得过初一,也瞒不到十五,何况周庆必然反对的。找莫沫就一劳永逸了,都是同性恋了,别逼婚了,国家没这个政策,更别提生孩子了,代孕违法。   “到时候一定让罗殷好好补偿你。不过千万别让周庆知道,他个大嘴公,传到你家里就不好了。”   被蒙在鼓里的周庆嫌弃地把狗狗拖鞋塞到角落。   睡前莫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零点一过,日期变成2月14日。这年的春节比寻常来得更晚些。而他的有情人,已经在等他了。     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 第13章   夜里有做不尽的好梦,被闹钟闹醒时,莫沫浑身还是懒懒的,回味最后一丝蜜一样的甜。即便不舍,还想睡个回笼觉重温旧梦,时间也不允许了。上班的路上他翻来覆去地看手机,懊悔应该找蕾蕾要个罗殷的联系方式。要不是蕾蕾还在劝说他拒绝,他真的要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当做是梦了。   罗殷要他考虑,他就假作慎重地考虑,其实一秒都不想耽误,这样一个正大光明赖在罗殷身边的机会简直是天上掉的大馅饼。脸上是遮不住的洋洋喜色,正和情人节相得益彰。因为是情人节,又逢周末,格外忙碌一些,莫沫要顾着送外卖单,即便时刻留意有有没罗殷的信息进来,也百密一疏给漏掉了。   他坐在一处楼梯口休息,迫不及待解锁手机,发现有一通本地的未接电话。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罗殷打来的。   莫沫假作若无其事地抖着手指回拨过去,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干渴、紧张到嗓音嘶哑,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绑架犯。   那头的确是罗殷的声音。   “是莫沫吗?”   莫沫的小名叫沫沫,恍然有种亲密感单方面在他周身蔓延。   “我、我刚才在做事,没有接到你电话。”莫沫赶紧找回自己声音,他很想问罗殷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他和罗殷之间,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事,若问出口就显得太假太虚伪了。   果然罗殷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莫沫顿了顿,甚至还有功夫喝了几口水,罗殷没有催他,他想好了说,“我九点下班,这之后有时间当面谈谈吗?”   罗殷答应了,让他下班之后直接去公司办公室找他。   莫沫客气又礼貌地等罗殷挂断电话才收起手机,将罗殷的电话号码存在通讯录里,骑上小电动车回到店里。   夜里冷风扑面,身边经过一对对牵手拥抱的情侣。莫沫拎着精心挑选的饮料食品慢悠悠朝罗殷办公室走去,他四顾而望,心里的一簇火苗被冷风吹得越来越旺。   他在读书时就察觉到自己性向异于常人,到如今毕业工作了,正经的同性对象也没找过一个。高中时暗恋自己的学霸同桌,大学时暗恋年轻帅气的辅导员,出来工作后对蒋虎哲也曾心生情愫,可惜好景不长。   他从没主动招惹过谁,可如今是罗殷主动找上他的。   莫沫笃笃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罗殷还在办公,头也不抬叫他进去坐等一会。莫沫把拎来的夜宵摆好,无所事事地偷偷打量着罗殷。他在电脑屏映照下的五官越发深邃,办公室里开着暖气,罗殷口敞开,扣子解到锁骨下面一点,连袖子都卷到了手肘,露出的小臂结实有力。   莫沫看着口干舌燥,被暖风熏着简直忘了神,而食物的香气总算把罗殷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我刚忙完,还没吃,不介意一起吃吧?”   罗殷点点头,自顾点起一支烟,透过烟雾看着莫沫鼓着腮帮,青年偶尔还会抬头笑眯眯地看他两眼。   莫沫咽下最后一口饮料,罗殷的烟也抽的差不多了。他起身将窗户半开,让烟味散去。此时莫沫在桌前站定,三思而后问,“为什么要找我假扮……男朋友?”   他看着莫沫可能是被暖风熏红的脸,也选择性忽视青年话里难闻的颤音,将窗户留了半掌宽的缝隙,以便空气流通。   眼前的青年抿着嘴,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等他的回答,好像有求于人的是自己一样。他故意拖延时间,默不作声。随着沉默的时间越长,青年眼里的急切就越浓烈。   “无意冒犯,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同性恋吧?”   莫沫等到双手冒汗,听闻罗殷轻轻说的这句话,简直晴天霹雳。   “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视,否则也不会找你。”   罗殷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这点眼里劲用在莫沫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看个透透。他清楚自己什么条件,也明白莫沫是什么样子——一张白纸,对着光一照,毫无遁形。   来的路上莫沫还为自己的小心思得意,这会浑身冒汗,我了半天,没个所以然。   “你……你知道还找我?”   “目前的情况下,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合适的人。”   罗殷一点不怕莫沫摔门就走,直白坦荡。   莫沫如何不懂,罗殷对他知根知底,他是个同性恋,还对罗殷有那么些想法,用来假扮男朋友再合适不过,只要罗殷下些功夫,他都要信以为真。   “怎么样,是时候给我答复了。”   莫沫目光炯炯,“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没有演技就是最自然的表演。”罗殷说,“我会尽量避免你和他们见面。不过有些话还是要当面说才有用。”   罗殷抽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十万,密码是六个一,你先拿着。”   在商言商,罗殷此举令他失落失望,却毫无怨怼,反而逼出一股难得的拼劲。他没有接卡,就势握住罗殷的手,打的什么主意明晃晃写在脸上,胜负不拿真心赌,怎么有意思呢。   罗殷抽手,捏住莫沫的手腕,一把将人带到跟前。   “合作愉快,我的小男朋友。”   晚上莫沫搭罗殷的顺风车回去,两人互道再见,此外并无多的接触了。莫沫拿不准罗殷的意思,要说假扮情侣,不该两人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吗,这么半生不熟的掩耳盗铃,也不知道骗得了谁。不过往好了想,虽然被罗殷看穿心思,但也扎实松了口气。   莫沫甩着钥匙大跨步上楼,脚步声在窄小的楼道回响,周庆提前给他开了门。他赶紧收敛表情,这事要被周庆知道可算完蛋了。   然而周庆不比莫沫这个单身汉,他今天向蕾蕾求婚了,正幸福得云里雾里,浑身轻飘飘,一开门就给莫沫一个大大的拥抱。   莫沫听说了也是万分高兴,只是好奇这会两人怎么没如胶似漆,趁热打铁呢?   周庆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晃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宝贵的处男之身要留到新婚之夜的。”   莫沫:“……”   周庆说:“要洁身自好知道吗,爱她就要对她负责。”   莫沫问:“那你什么时候上门?”   周庆说:“正好趁着过年去,对了,你是不是有男士香水,我用合适吗?再帮我挑一套衣服,还有,那个眉毛替我刮刮……我绝对要从内到外都把那个罗殷比下去。”   周庆罗里吧嗦一大堆话,完全不给莫沫插嘴的机会,直男精致起来太可怕了。虽然周庆没提,莫沫心里已经盘算另外找房子了。   洗漱回来,周庆已经关上房门给移动事业添砖加瓦了。他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手机习惯性地在论坛逛了一圈,突发奇想,搜索起“掰弯直男”的帖子,把几个热门的浏览一遍,革命的火苗有点岌岌可危了。   莫沫拍拍脸,振作精神,长征才踏出第一步,可不能现在就灰心丧气。他想了想,把自己和罗殷的情况简化总结,也发了一个求助帖。千里送了好几个人头之后再看帖子,各种回复都有:   一楼:我坛写手水平堪忧   二楼:给楼上递笔   三楼:内部消化啊,私张照来看看   四楼:直男求介绍,我帮楼主拿下   ……   无一例外都是调侃吹水,莫沫叉掉帖子,寻思起房子的事情来。还有两天就过年了,陈超然提前给他们放了假,想起来陈超然这段时间怪怪的,常常不见人影,偶然碰见也是强颜欢笑,下次要问问怎么回事……     初一一大早,周庆就把莫沫叫醒了。他今天就要郑重拜访岳父岳母了。莫沫头天晚上把衬衫外套熨得平整妥帖。周庆穿上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美滋滋地照了好久镜子,突然紧张大喊,要莫沫给他刮眉毛。   莫沫哭笑不得,干脆全套做完,叫周庆脱了外套去好好搓搓脸,又给他敷个面膜上水乳,拿出眉笔眉刀给他仔细修整。周庆再瞧,镜子里的他还是他,但眉目精致多了,人更有精神气了,说是去接新娘都不为过。   “我们沫沫就是贤惠,饭做得好吃,连眉毛都画得好,谁要嫁你是谁的福气。”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庆夸给没完,莫沫赶紧把他推出门。   周庆一走,屋子里就清冷下来。他捡好自己的眉笔眉刀,放到装满各类化妆品的收纳盒里,他会化妆,有时兴起也化,可谁也不敢告诉,怕被人说三道四。周庆见怪不怪,以为他是被蕾蕾带歪的。   看着闲置已久的化妆品,莫沫的手不由自主动作起来……      除夕当晚的年夜饭,罗殷没有参与,他只提前给黄妈一家寄了礼物,这些年都如此。除夕夜只身一人,拜年信息电话闹个不停,他推了所有应酬,自顾自吃饭看书,困了睡觉。初一一早就驱车去公司办公。   休息间隙清除信息记录时,偶然注意到莫沫的祝福短信,简简单单,规规矩矩。一点都不像那天斗志昂扬的小公鸡。   手指移到键盘,罗殷习惯性地回复新年快乐,还说如果现在有时间就来公司找他。信息发出去那头没了反应。罗殷也只随口一说,大年初一睡懒觉的,出去玩的,走亲访友,谁没点事呢。   莫沫接到罗殷短信时已经在附近逛了。他们家亲戚少,就省了许多麻烦,他妈妈更是潇洒,丢下他和几个好友飞到三亚过年。年夜饭他和周庆一家子吃的,也很温馨热闹。   莫沫走到罗殷公司不过一刻钟,却在楼下偷偷摸摸地照了十分钟的镜子。   罗殷没想到莫沫来得这么快,晃然一眼竟认不出来。   眼前的青年紧张地垂着脑袋,可抓得高高的头发依然直挺。天气晴暖,青年穿着破洞牛仔裤和低帮板鞋,露出一截麦色的脚踝。上身则敞着一件宽松的短款羽绒服,里面是件深色V领针织,幸好知道挡风,还松松地缠了圈围巾。   “头抬起来。”   罗殷饶有兴致地走到莫沫跟前,莫沫比他矮了一个头,低着头的时候才到胸口。   等了几分钟,罗殷再次不耐地催促,青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抬头撞进他眼里。   原本是圆眼,描了上扬的眼线之后就显得细长了些,憋着一股气的瞪视,无端有点娇嗔,罗殷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情。   “看够了吧!”   青年还不服输地与他直视,嘴唇还润润的泛着水红。   “挺好看的。”   青年呆了几秒,不可置信,脸上砰地红了。   罗殷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穿好外套,越过原地站立的青年,“走吧,出去吃饭。”   莫沫回过神,小跑跟上,还想追问,是真的好看吗。     作者有话说:是约会!   想写个谈恋爱的文,要不是我上网没WIFI,手机掉厕所的   另外还想写女装,不知道现在炖肉是什么尺度…… 第14章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莫沫就没有独自一人时的坦荡了。一路走来很有一些回头率,莫沫甚至还暼见路人把相机对准他们。其实他和罗殷的穿着都合乎身份,怪只怪两人走在一起。   罗殷还是长毛呢外套,里面一件高领衫,可耐不住他身高腿长骨架好,简简单单就很出挑。   罗殷问他想吃什么,莫沫左看一间火锅店,右看一家烧烤店,都已经在叫号排位了,他不敢让罗殷陪着等,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过一家清静的日料店,便走了进去。   马上有服务员过来领路,带他们到后面的小隔间,两人脱鞋坐定,莫沫想起他和罗殷第一次坐下吃饭,也是吃的日料,那时候他怕罗殷怕得话都不敢多说。罗殷让他点,莫沫也不知道罗殷口味喜好,按照记忆里也点了一份日式锅和烧酒,其余寿司刺身若干。   等餐期间,莫沫调好两人份的芥末酱油,其中一份递到罗殷手边。罗殷正专注手机,手搁在深色的木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手背上隐有青筋浮现。莫沫也掏出手机来,调成静音,偷偷地拍了个手部特写。   罗殷无话,莫沫也无话,只好看了微博看微信,突然想起自己发的帖子,找过去看。久不更新,就显得越发编造,心一痒,他把刚刚拍的照片发了上去,又加了几段话。   餐点上齐,莫沫无暇看帖了。他给两人斟酒,拿起自己的一杯,“新年快乐。”   罗殷与他轻轻碰杯,也祝他新年快乐。   他当然快乐,这是新年第一天,这个小隔间里他们相对而坐,有时筷子都会轻轻碰到。他抿嘴偷偷地笑,把满心的雀跃狠狠塞进胸口里。   莫沫喝了大半瓶酒,脸红体热,心跳急促又响亮,他听见自己问罗殷,“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呢。”   罗殷说,“找过,分手了。”   “哦,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罗殷就笑了一下,把酒杯从莫沫手里收走,换了个新杯子,倒了一杯温水还给他。   “我又没醉。”   莫沫喝酒很上脸,清酒度数低但后劲足,现在他在罗殷眼里就是根红萝卜,眼红脸红,V领露出的一片胸口也是红的。   “那你呢,没有男朋友吗?”   莫沫反问,“你不就是男朋友吗。”   罗殷摇摇头。   “好吧。你又不喜欢我,到时候跟别人说这是我男朋友谁会信啊。”   “那是他们的事。”   莫沫还想问罗殷是怎么看出自己是同性恋的,难道是火眼金睛吗?他歪头,罗殷瞳孔黑而明亮,眼神锐利。还是他根本掩藏不了这份喜欢,底牌尽显。   “……好吧。那我会和你家人见面吗,你家人多吗,会不会不让我进门,我一进门就把我撵出去了。”   罗殷眉心皱了皱,发现喝过酒的莫沫有些话唠。   “我不会带你去见他们。”   莫沫叹气,“所以我是个摆设吗?算了,你是制片导演兼编剧男一,你说了算。”   罗殷道,“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莫沫认真地盯着罗殷,“你真好看。”   罗殷哑然失笑,莫沫第一次见他笑这么开心,又觉得他笑起来没有不笑的时候“好看”。   这顿饭罗殷结的帐,莫沫觉得他签单的样子很潇洒,只不过因为POS的小故障,耽误了一些时间。   莫沫跟在罗殷身后走出店门,午后的阳光像情人的爱`抚。罗殷却一点都不贪恋,走得干脆。莫沫追上去,路上还被塞了一张宣传单。他看着宣传单上的二维码,拔腿挡住罗殷的路,笑眯眯地问,“先生,扫个二维码吧?”   罗殷:“……”   仗着厚脸皮,莫沫要到了罗殷的微信,粗略看了看朋友圈里什么都没有。   “放心,我不会骚扰你,只是微信方便多了。”   莫沫低头走在罗殷身后,喜滋滋地将最新战况写进帖子里。因为刚才发布的照片,沉寂一时的帖子热闹了起来。   十四楼:编的图文并茂,有点进步。   十五楼:百度搜不到,楼主求个原图,好人一生平安。在线等,不急才怪。   十六楼:这个袖扣不便宜啊。   十七楼:要真的,楼主快点拿下,这哥们极品,包你性福。   莫沫看到这里就没下文了,心里又是鹿撞又是猫抓。本来他对罗殷还没这方面意思,被人一点就有些心猿意马。   罗殷侧脸融进阳光里,天庭饱满,鼻梁直挺,形成一道分明的剪影,莫沫忽然大胆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仰头求他,“走慢点,等等我。”   走慢点,再慢些,现在阳光正好。   ——————————   推荐一下bgm《wonderful U》by AGA   罗殷被莫沫拖着一起放慢脚步,他向来争分夺秒,很少这么悠哉地在大街上逛。莫沫憋着笑,还怕他不乐意,一个劲说难得天气好又这么暖和,指着新立的雕塑好奇不已。他略微低头,正好瞄见青年张扬的头发迎风摇摆,耳垂一片红,肉肉的,还挺圆润。   莫沫似有感应似的回头,即使暖和,鼻尖和脸颊也被风吹得薄红。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莫沫又退到罗殷身边,稍稍仰头,松松绕在他脖子上的围巾衬得脖颈细长。   “你呢,不用和家人吃饭吗?”   莫沫吐舌头,大方指着眼线说,“我这样怎么去吃饭,进门就被打死了。我妈在三亚过年,管不着我,哈哈。”   他做这样孩子气的举动毫不做作,罗殷笑说,“所以你就放飞自我?”   莫沫惊奇地瞪大眼,“你还会说放飞自我?”   罗殷说,“我也上网。”   “可你连支付宝都不用。”   罗殷有点被气笑了,他才三十几,就因为不用支付宝,被眼前傻冒青年当老古董一样看。   莫沫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要你晚上有空我请你吃饭呀?”   罗殷想了想,今天才初一,罗裕肯定不在家,省了麻烦,他还没打算现在就摊牌。   “可以,去哪里?”   莫沫眼睛都亮了,“你想吃什么?”   现在中饭还在胃里消化,罗殷说,“随你。”   莫沫手掌一拍:“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吧……好不好?”   罗殷假装没听见那个语气词,往公司停车场方向走,问:“时间还早,有没有想去逛的地方?”   莫沫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大型超市,“买菜去,我来做晚饭。”   新春佳节,传统农贸市场都歇摊了,大型超市好多货架空空,像是被洗劫一番,莫沫挑挑拣拣还是选到了不少菜。一只土鸡,一条鲈鱼,四颗大土豆,一袋鲜蘑菇,三把鲜油麦菜,一瓶沙拉调味酱等等,结完账还跑去零食店买了一袋子零食。   林林总总加起来两大袋,罗殷自然而然地把两袋都提着。莫沫抱着轻飘飘的零食袋,走在罗殷身后,这一刻的喜欢尤为浓烈,满心满谷的要溢出来。   罗殷提着购物袋直接去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莫沫坐在副驾驶位,自觉扣好安全带,两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却像个向日葵,随着罗殷的动作晃动。不被戳破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掖着藏着,既然罗殷心知肚明又不反感,就“小小”地表现出来。   一进罗殷家门,莫沫就洗手开始忙碌起来。罗殷挂好大衣外套,椅在门框上当起监工。莫沫对他的厨房摆设熟门熟路,甚至不少油盐酱醋就是他自己添的。   杀鸡剖鱼,刨皮择菜,罗殷就是有心帮忙也插不了手,只好烧了一壶开水,等忙完给他喝口热水。   罗殷和莫沫第一次的见面,莫沫就是在厨房里刚忙完,而他不由分说就下了逐客令。   晚饭时分,饭菜陆续上桌,干锅版土豆蘑菇炖鸡,清蒸鲈鱼,番茄鸡蛋粉丝汤,麻酱油麦菜,冷菜拼盘里是泡椒酸笋,卤鹌鹑蛋,香辣海带,都是零食店的小吃。   莫沫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年初一外面酒店饭馆多的是山珍海味,他私心把人拐来,能力有限做了几个家常菜。好在罗殷没说什么,菜上齐后还开了一瓶自己珍藏的红酒。   两人相对而坐,莫沫望了望门,问,“罗裕回来吃饭吗。”   罗殷刚给两人倒了半杯酒,说,“不用管他。”   莫沫便不多问,眼巴巴地等罗殷点评。   自然比不上酒店大厨出品的色香味俱全,他在莫沫做菜时甚至还闻到一点糊味。家常菜不够精致完美,却仍然被人喜爱,是因为有家的味道,是日复一日生活里的烟火气。   罗殷笑着揉了揉莫沫的脑袋,给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肚肉。   莫沫看愣了,罗殷很少笑,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如水涟漪,一眨眼就没了。蕾蕾说罗殷是邻家好哥哥,他今天才信,罗殷笑起来真的就像邻家温柔可亲的大哥哥,带着几分宠。   幸好幸好,罗殷和蕾蕾没看对眼,不然就没他什么事了。莫沫喝了一大口红酒,暗自庆幸,一分神不仅被呛到咳出声,满脸通红,还把剩下半杯撒了。红酒渗入厚厚的布艺桌垫,不断蜿蜒。   罗殷倒了一杯温水来,“慢点喝,顺顺气。”   “对、对不起,把酒撒了。”   罗殷这么讲究的人,收藏的酒肯定不菲,就这么泼了半杯,莫沫自责得眼睛都红了。   罗殷又给莫沫倒了一点,还主动碰了碰杯,“谢谢你这一桌,我很喜欢。”   莫沫受宠若惊,这一天下来,他对罗殷的好感值已经突破警戒线了。他再不敢如牛饮水,边小口啜着,边偷偷抬眼偷觑。   罗殷微微垂眼抬头,酒液随着喉结滚动流入喉肠。莫沫脸上猛地一热,急急收回目光。要命要命,纯情处男对上性`感直男,狭路相逢,他先投降。   罗殷尤不自知莫沫心里的小九九,见他闷头喝酒,还夹了些酸笋卤蛋给他下酒。   美色当前,莫沫食不知味,盛极的欢喜下滋生出丝丝缕缕的酸苦,再就着一点甜蜜,他和罗殷吃喝聊天,终究酒足饭饱。   两人都喝了酒,罗殷自然无法开车送莫沫回去,想起他也是在这里住过一夜的,说,“明天再回去,晚上罗裕不回来,你睡他的房,找找有没新的毛巾牙刷。”   莫沫没找到新的,倒是找到上次过夜时罗裕之前给他拆的一套。夜深时分,万籁俱寂,他披了外套,借着倒水,悄悄走到客厅里头,客厅和阳台连着,窗帘只拉了一半,罗殷侧靠着护栏抽烟。月光流泄,柔柔浅浅地披在他的肩背上。   莫沫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可心跳声越来越大,唯恐不能暴露主人的行迹。他右脚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左脚像是生了根原地不动。正当他的意志和身体争执不下时,罗殷看了过来,随手掐了烟。   左脚何时抬起,右脚何时落下,莫沫已经无心追究,几个跨步,他已经拉开门,站在离罗殷一步之遥处。   白天晴空朗朗,夜里明月昭昭。   莫沫结结巴巴地开口,说今天的月亮很美。反正罗殷是听不懂的,他不说点什么,心就要从喉咙管里跳出来了。   罗殷拢了拢莫沫的外套,“晚上冷,回去吧。”   天上的月亮那么远,眼前的男人这么近,一步之遥,万里之隔。寒夜的风吹来,莫沫拢紧外套,原地转身向屋内走去。 第15章   那天罗裕被罗殷从公司赶出来后,放心不下陪着父母回去,路上罗父突然紧抓着胸口,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出租车赶紧把他们往医院送去。经检查是急性心机梗塞,好在就医及时,尚无大碍,住院两天后就出院了。   罗裕随后给陈超然打电话请假,说三句才模模糊糊得一句嗯,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发过去的请假微信也一直没有回应。他给罗殷也发去罗父急性心梗住院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和方兰抱怨,方兰只是叹气。   往年罗殷也不和他们一起过年,待罗父恢复,方兰定了三人三日度假的行程。南湖度假村在市郊外,占地广阔,青松温泉,空气清新,心旷神怡。这么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心照不宣地不提罗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过了个新年。   初二一早,罗裕收拾好,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方兰轻手轻脚出来,带上门,“你爸还没醒,我们先下去。”   度假村提供的早餐种类多,味道好,罗裕吃了半笼小笼包。方兰慢慢搅着热粥,轻轻叹了口气,“过会你去叫你爸下来吃饭,吃完我们就回去,还有几家亲友要走动,你也别找借口糊弄我。”   罗裕想着回去又是一团糟,包子咬了半口就搁下筷子,“那可不行,我要回去写报告,电脑资料都在那边。”   “时间还早,吃完就去拿。”   “我自己去拿,免得你们又和罗殷怼上了。”   罗殷虽然肯把房子给他住,可不代表就欢迎随意被人参观。罗殷这套房子自己付的全款,买的时候根本没会过他们,还是后来从亲戚那里得知此事。罗裕还记得当时罗父砸了个挂了好多年的摆件。   后来因为罗裕住那里上学方便,方兰背着罗裕低声下气地求罗殷,罗裕才能过去。去之前和罗裕再三嘱咐,要懂事听话,家里像战场,只有罗裕还尚未被牵连,也是希望借此机会缓和关系。   方兰说,“你自己上去,我们在楼下等。”   他吃完,按方兰吩咐叫罗父下来一起吃早餐。休养了三天,罗父精神尚可,他偏疼小儿子,和颜悦色,和寻常慈父别无两样。   方兰趁此说了安排,罗父点点头,“去吧,我还没看过他买的新房。”   罗裕暗自庆幸,罗殷这个工作狂,多半在公司,两边人一时半会还是不要再碰面得好。   从南湖度假村过去,走高速才一个小时,过年了,这座城也空了。   方兰将车停在不远处,罗裕自行上去。罗父下车四处走了走,“这块地还不错,升值空间大。”转而对方兰说,“要不给罗裕也在这里置套房?”   方兰说,“再看看吧,他现在还小,不晓得定哪里。二伯说等罗裕大四实习就招到省局里去。”   罗父笑道,“也是,要他自己争气啊,能去总局那边落地最好。”   方兰和罗父见时间差不多,往回走,遥遥地见楼下有个身影眼熟得很。方兰定睛看了看,有些不敢认,罗父上前两步,自然认得那是罗殷。   罗殷换下西装革履,穿上连帽衫球鞋,头发微湿,搭着额头,低头朝身边青年人的眼部吹了吹气。似是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头看向罗父和方兰,眼里笑意尽失。   罗裕背着电脑包下楼,怕父母久等,匆匆忙忙跑过去,完全没注意到门口几米处正是罗殷。他循着父母视线方向望去,也是看了再看,才认出那是罗殷,旁边个头稍矮的……好像在哪见过?   罗殷与罗父无话可说,罗父更不可能主动搭话,面带愠怒坐进车里。方兰推了推罗裕,“你过去和罗殷打个招呼。”   罗裕万万没料到两方还是碰着了,还好是在楼下。   他走过去,向罗殷说,“大哥新年好。”   莫沫睁着半只眼闭着半只眼,这才看见是罗裕,“罗裕,新年好呀。”   罗裕上上下下打量着比他还“青春时髦”的莫沫,不可置信,“你怎么了?”   莫沫眼睛酸涩刺痛,不住地揉搓,被罗殷狠狠捉住了手,“别睁眼,上去滴点眼药水洗洗。”   莫沫挤眉弄眼,努力撑开眼皮,“走路不小心被树枝戳到眼睛了。”   罗裕:“……服了你了。”   莫沫心说我是被你哥迷了眼,摄了魂。   罗殷放开莫沫的手,“站着别动,等我一起上去。”   莫沫两眼紧闭,松手就不知东南西北,只能原地待机,“好噢。”   罗殷示意罗裕跟上,走开几步,“他们怎么来了?”   罗裕只好如实解释,又说,“真没别的意思,他们也没上去。”   罗殷沉沉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方兰,“最好如此。”说完不顾罗裕作何感想,顺手牵起莫沫上楼。   莫沫还扭着身子和罗裕挥手拜拜。   方兰和罗裕一起回到车里,问,“罗殷身边那个是谁?”   罗裕说,“蕾蕾姐男朋友的表弟,就是上次我跟你说吴妈走后,过来给我做饭的那个小哥。”   罗父不屑地哼了一声。   方兰这才说,“蕾蕾都有对象了,年前遇到他们家里人,都可惜和罗殷没成一对。不过难得看见罗殷对谁这么好,怕是你这个弟弟都没这待遇吧。”   罗裕无言以对,却也想着这事有点奇怪,但说不出哪里蹊跷。   莫沫被罗殷一路牵着上楼进门,他手心发汗,都不愿意洗手了。罗殷给他滴了几滴眼药水,半晌莫沫才睁眼看世界。他还想揉揉眼,被罗殷眼神定住了,嘿嘿傻笑,“谢谢你。”   睡到起来起来屋里就他一个人,猜着罗殷或许是出去了,等他洗漱穿戴好了,又坐了会没见人回来,就准备自己回去了。正往车站走,遇到跑步回来的罗殷,他急忙跑上去追,不小心把眼睛戳到了。然后又被罗殷领了回来。   莫沫都没想过会在这里睡一夜,晚上草草洗了脸卸妆,见到罗殷就是原形毕露的模样。   唉,十二点一过,灰姑娘一无所有,而他徒留黑眼圈和毛孔,刚刚罗殷给他滴药水,不过咫尺,肯定都看到了,扎心。   莫沫眼睛偷偷地在罗殷身上滴溜滴溜地转。   罗殷问,“看我做什么?”   他早见识过罗殷酩酊大醉的狼狈样子,勉强是扯平了。只是没想到,永远强悍自持的罗殷也会有大醉不醒的一夜。   他会不会有这么一夜,为眼前的男人酒入愁肠。   周庆藏不住喜悦兴奋的脚步在安静的楼道格外响亮,莫沫不等周庆掏钥匙就直接开了门,迎来周庆一个熊抱。   上门提亲十分顺利,蕾蕾父母都是教养极好的知识分子,虽然一心想把蕾蕾和罗殷送做堆,可心尖上的闺女另有所属,再求强就是棒打鸳鸯。何况周庆事业有成,一表人才,重要的是他与蕾蕾相爱,还有什么不满呢。   婚期就要马上提上日程了。现在周庆和莫沫住的这套房子将作为婚房,婚前还要再简单改造装修一番,婚后若有条件更好的学区房就卖掉再买。   莫沫算着日子,在周庆这边住不了多久了,顶多两个月的时间,要赶快找房子了。他想过回去和母亲住,但离芳园太远,交通不便,再说回去怕被管着。   周庆同样考虑到这个问题。莫沫却不知道在芳园还能做多久,陈超然最近没怎么露面,具体情况还得找他详细问问。平心而论,莫沫还挺中意在芳园的工作,人机关系简单,送外卖辛苦了些,可陈超然不约束他,还能常常假公济私跑到罗殷公司去。   眼下还有缓冲时间,现在要紧的是周庆和蕾蕾的婚事。   晚上莫沫母亲打电话来道贺,顺便还训了儿子一顿。莫沫一腔委屈,只得暂时应付。周庆拉着他去吃烤串宵夜,两人喝着冰啤,莫沫听周庆说往后说未来,真心祝福。还被周庆拉着当头号伴郎,叫蕾蕾找她单身姐妹做伴娘,在一场唯美的婚礼上诞生一次浪漫的恋爱。   莫沫只道周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看上周庆其他伴郎还差不多。   两哥们醉醺醺,肩并肩,又唱又笑。   莫沫喝的少,把周庆安置好了后,他洗了个澡。耳边水声沥沥,他在一片热雾中呆愣片刻,朝着雾气模糊的镜子扯开嘴角,做一个笑的表情。   躺在床上漫无目的网上乱逛,看到可爱的好笑的马上能笑出来,看到感人的煽情的也立马泪水盈眶。   莫沫丢开手机,关掉床头灯,缩进被子里当一只蜗牛。   假期总是一睁眼一闭眼就过了。初七开工,陈超然终于现身,还给每个人包了开工红包,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罗裕销假回来上班,开心地捧着红包拍照发朋友圈。莫沫找个时间跟在陈超然身后准备问问,却看见他背靠墙,隐隐听见几声叹气。   陈超然发现了他,抹了把脸,“陪我坐坐。”   莫沫从荷包里掏出芳园的面纸巾给他。   “是我对不起你们,大概这两个月就要关店了。”   莫沫陪着陈超然坐在地上。   “店里一直勉强维持,自己开店,比不得加盟连锁那些。前前后后这条街加我们五六家奶茶店了吧。”陈超然平静道,“我一直没敢和你们说,之前有笔进项是找高利贷借的。”   莫沫心惊,陈超然接续道,“放心,小数目,已经连本带利还上了。那段时间我觉都不敢睡,天天睁着眼睛到天亮,总说爱拼才会赢,拼也拼过了,也不是所有结局都天遂人愿吧。”   莫沫问:“一点转机都没了吗?”   陈超然摇头说,“年前我问到一笔投资,对方现在也没有回复,这两天我再试试,不行的话就……”   莫沫忽然道,“带上我吧,我和你一起去。”   陈超然笑了笑,“行,我这就打电话问。”   拨号的时候莫沫紧张地屏气,直到陈超然和对方商谈起来才不自觉轻轻呼气。陈超然边走边谈,过了几分钟才挂断电话,转回到莫沫眼前,“这周六五他们过来现场看看,再当面谈。”   莫沫精神振奋,周四晚上拉着罗裕和陈超然三人里里外外将店里收拾布置了一遍。罗裕跟在莫沫后面拖地,小声歉意说,“做完这周五我就要回校了,这学期课业很紧。”   莫沫理解地笑笑,“加油。”   罗裕央求道,“莫沫哥给我做顿好的吧,让我吃饱上路。”   莫沫被他视死如归的表情逗笑了,私心还能为见到罗殷雀跃。过年期间莫沫和罗殷再无联系,有时莫沫看到什么好笑的段子表情发给他,罗殷回了两次在忙,他就自己看了自己乐,罗殷的忙是真的忙。   周五莫沫特地留空,下午高峰期人流量来了帮忙打包送陪餐。   “79号顾客在吗,79号顾客您的港式奶茶好了。”   “是我的。”   人一多莫沫也忙的晕头转向,莫沫瞟了一眼递来的79号小票,反复倒杯确认封口严密,装袋抬头双手微笑递上。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莫沫的笑凝在脸上。   “下次再来,”蒋虎哲调笑道,“你招待我?”   作者有话说:喜闻乐见…… 第16章   莫沫不愿与蒋虎哲过多纠缠,只得克制而礼貌地请他离开。蒋虎哲赖着不走,大有你能耐我何的架势,后面排队的人不满地围上前一探究竟。莫沫急忙拉住在后厨帮忙的罗裕,让他去前台打包,自己则把蒋虎哲拉请到一边。   “你们这儿生意还不错。”蒋虎哲喝了一口温热的奶茶,又被冷柜里的小糕点吸引住了,指了指说,“这个看起来不错,我边吃边等你忙完,我们聊聊。”   莫沫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没事请你离开。”   蒋虎哲笑了笑说,“好歹我现在也是客人吧,想买你们一个蛋糕都不卖,还把人往外撵,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样子吗?”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加之身边还有不少顾客,一时间引来了许多目光。莫沫忍了忍,去冷柜取了那块小蛋糕。   蒋虎哲找了个空位坐下,塑料小勺刮下一块抹茶奶油,送进嘴里,舌尖微苦又香甜。   莫沫看了眼时间,给陈超然去了个电话,陈超然把人接来了,正在停车。莫沫索性在门外等候迎接。不到一会儿,就远远看见陈超然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边聊边走往店里来。   陈超然互相介绍道,“这是我说的合伙人,莫沫,这位是陈小姐。”   莫沫笑着问好,眼前陈小姐年轻不轻浮,大大方方地微笑回应,“我的老板在附近,等一会就过来。”   他看了一眼陈超然,只站在一边。   三人进店,前台后厨都忙得热火朝天,店里客人也多,加之奶茶飘香,很能赚印象分。陈超然道,“陈小姐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们边吃边聊?”   陈小姐环顾四周,正欲拒绝,却见角落的一桌她的老板已经吃上喝上了,还对她微微摇头,便改口道,“好的,有什么招牌吗?”说着走到蒋虎哲邻桌,放包入座。   原本陈超然想把人请到办公室,看这架势是就这里坐定了。莫沫拿来小册子给陈小姐过目。店里的小册子花了很多功夫设计,图片显眼,色泽明亮,图上的各式茶点勾人馋虫。陈小姐翻看一遍,又看了看周围客人的,随意问,“旁边这桌客人点的什么?”   莫沫看向邻桌,蒋虎哲对他一笑。   “是港式奶茶和抹茶蜜豆蛋糕。”   “那就这个。”   莫沫去拿奶茶和抹茶蛋糕,顺便还有芳园的招牌三明治。   店里人多口杂,实在不是谈生意拉投资的好地方。陈超然只得和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陈小姐问,“刚才你说莫先生是你的合伙人,是……?。”   陈超然道,“他是我大学同学,开店以来帮我很多,店里运营基本都是他在负责。”   莫沫心里咋舌,陈超然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包括制定饮品点心种类数量,都是花了很多心血的。”   莫沫不好意思地笑笑,做出客气自谦的样子,又顺着陈超然的话把店员都大夸特夸了一通。   陈小姐尝过奶茶和蛋糕,说,“就目前而言,店里情况我也有些基本了解,你们想做出自己的特色,尽量避免同质化的想法非常不错,但这需要大量投入和足够的市场调研。现在人口味更新换代太快了,但也容易受意见领袖的影响。而且据了解,营销这块是空白的,还没有形成稳定的口碑。”   莫沫点头,心道可真能说,不过他也认同这番话,要把芳园做出来,需要大量投入和时间,不是一蹴而就能成的。现在最关键的要资金撑着他们走下去。   话尽于此,陈超然直接了当问,“照你看最后能成吗?”   莫沫同样十分关心,等待陈小姐的回答。邻桌的蒋虎哲早在他们谈话时就侧身在听,同时关注着莫沫的一举一动。   “就我个人而言还是觉得很有希望的。公司方面有更多的考量,我会尽量争取。”   莫沫是真心佩服能把场面话说得诚心实意的人。   蒋虎哲此时转向陈超然,开口说,“无意偷听,做口碑不光靠实力,还要看员工的态度,尤其服务业,我认为这方面你们还要需要改进。”   话一开口,莫沫震了一下,“你!”   陈超然拦下莫沫,客气道,“您说的是,我们会加强员工教育。”   蒋虎哲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指了指自己桌上还剩一半的蛋糕,“这个味道还不错。”   陈小姐也站起身,跟着蒋虎哲往外走。   陈超然拔脚跟上,低声对陈小姐说,“我们真的很需要这笔投资,麻烦贵公司多考虑考虑,我也想当面和贵公司负责人当面谈谈。”   陈小姐见蒋虎哲点头,笑说,“身边这位就是我们负责人。”   陈超然皱眉捏拳,深深吸了口气。   蒋虎哲笑着看了眼还立在原地的莫沫,说,“那找个地方,把你那合伙人也叫上,我们好好谈谈。”      楼下人多,实在抽不开身,莫沫跟陈超然说随后就到,见一旁蒋虎哲没有反对,他又回到柜台前,露出客气的笑,不停地重复着“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自从进店开始,蒋虎哲一直在观察他这个曾经的小尾巴。黑了不少,笑容开朗了很多,有一次他看见莫沫连人带车一起摔了,莫沫扶起车,收拾完一地狼藉,干脆利落地骑车而去。看他和无理的客人据理力争,不卑不亢。   那一口抹茶始终在口里化不开。   莫沫上去时,隔着门板听见里面人的笑,这种礼节性的,商务的笑声,他曾经百听不厌,希望自己也能如此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他的敲门声打断了里面的会谈,进到办公室他坐在陈超然旁边。   打断的商谈由陈小姐起头,陈超然回应,蒋虎哲偶尔问一两个问题后,沉思不语。莫沫不说话,也说不上话。他坐在陈超然身后,就是他的后背。   决策权在蒋虎哲手里,然而莫沫看得出来,蒋虎哲对芳园不看好,只是为人处世总习惯留条后路,才没有一口回绝。   陈超然竭尽所能,只等来蒋虎哲模棱俩可的回答。   那一点希望,点起了,燃烧着,又渐渐熄了。   莫沫从办公室看着蒋虎哲离去的背影,看着陈超然木然呆坐的背影,突然风一样地冲下楼去。   陈小姐诧异地看着他,莫沫喘匀气,对蒋虎哲说,“我有话想说。”   蒋虎哲望了望被高楼大厦分割的天空,雾霾灰尘散去,一晴如洗,只是将近黄昏,日落西山,一点残阳把莫沫的影子拖得极长,那里面还有他自己的半截影子。   “该说的刚才陈先生已经说完了,你现在一时冲动,有能说服我的理由吗?所以,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蒋虎哲说完,越过莫沫身边,往相反的方向走远,两人影子融合,重叠,直至分开,再无交集。   莫沫挫败地低下头。   晚间莫沫比其他人都走得晚些。他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又在路边要了几种烤串,拎着塑料袋,望着仍灯光如常的写字大楼。心里默数了十秒,第十秒从他身边经过的是一个男人。于是他拎着塑料袋,去走无数次的路。   那一层楼的公司员工都已经认得这个外卖小哥了,开门由他进去。他径直穿过走廊,在尽头处左手边的办公室门口停下。   门口的声控灯尽职地照亮他前方的一小段路。   墙上的铭牌刻着此间办公室主人的名字及职位。莫沫一个字一个字认过去,终究还是转身走了。他没有坐电梯,转而朝上,步行爬梯。   去处是徐曼随口提的一处地方,夹在两层楼电梯中间,只有爬过一个半层楼梯,才能看到。这里联通大楼的景观台,少有人知,只有风时不时和来人打招呼,然后卷起头发调皮地飞远   莫沫在一个半人高的水泥台上坐着,拉开啤酒的扣环,喝了一大口。   晚上也晴,有星有月,俯视眺望,一片人间灯火,摇曳不息。这片星月下,有人高声歌,也有人闷声哭,有无尽的春风暖意,也有不止的调零萧索,世间从来如此多情又无情。   “坐这儿干什么?”   莫沫发呆许久,耳边低声响,惊得手边的啤酒罐哐当落地。   捡起滚落的罐子被放回原处,啪的一声,火苗窜起,幽幽映出侧头点烟时专注的眉目。   “我听他们说我外卖送来了,我猜是你,但没想到你在这里。”   莫沫点点头。   “为什么走了?”   莫沫用筷子夹下一片烤面筋,伸到他面前。   “新筷子,没用过。”   他就着筷子咬了半口,莫沫咬了剩下的半口,油腻又咸辣,实在算不上好吃了。   “喝酒吗?”莫沫开了一罐新的递给他。   他喝了一口,口中的味道冲淡了些。   莫沫说,“还有烟吗?”   “你抽烟?”   莫沫摇头。   “那就别学了。难戒。”   莫沫还是看着他。   他捏着烟嘴下面一点,教莫沫拿好。莫沫有样学样地吸了一口,烟冲进肺里,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把烟重新夹在两指间。   莫沫喝了一口啤酒顺气。   他说话间,烟燃了一半,莫沫又从他指尖拿走烟。   那些失意的人,给自己点一束火光,拼命地想往前再多走一步,却不知道能够走多远。   作者有话说:间接接吻√ 第17章   今天的天有点奇怪。前面是蓝天白云,转头就是乌云密布。   蒋虎哲合上百叶窗,他的助理陈小姐正汇报完最后一句,合上文件夹,原地待命。蒋虎哲回到办公桌前,一份关于芳园资产评估的文件端正地摆在他眼前,电脑打印的白纸黑字,最后一页的意见一栏,却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跳出了文字框:不予通过!   蒋虎哲笑着弹了弹那四个字。   陈小姐适时开口,“莫先生在外等了三个小时了,你要见他吗?”   蒋虎哲看了一眼表,此时快六点了。   “才三个小时啊,你让他进来吧。”   几分钟后,陈小姐将久候的莫沫带到蒋虎哲的办公室,并贴心地关上门,然后愉快下班。   “坐,喝点什么?”   莫沫拘谨地摇头,也不坐,蒋虎哲随他,说,“你很沉得住气,隔了两个星期才来找我。既然你来了,那就说说你的方案吧?”   莫沫还是摇头:“陈超然不知道我来找你。”   蒋虎哲耸肩,无言地盯着莫沫,右手指间轻松飞快地翻转着一支签字笔。   “我只想求你一句实话,芳园真的拿不到投资吗?”   “哈,”蒋虎哲嗤笑一声,“你是在怀疑我,因为我故意针对你,所以从中作梗?”   “不,不是的!”莫沫的反驳近似吼叫,随后在蒋虎哲诧异的眼神中找回冷静,“我知道芳园的情况不如人意,其实我知道拿到投资的几率不大,但是能不能,能不能求求你,你肯定有办法……帮帮我们?”   “当初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蒋虎哲指间的笔慢下来,“现在有求于我了,又是什么态度?”   莫沫难堪地低下头,手指绞紧,不断命令自己,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我还以为你辞职是去哪里高就了,结果你在送外卖?芳园对你就这么重要,那个叫陈超然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蒋虎哲一把停下手,将笔直直地朝莫沫砸去,莫沫站在原地像生了根,一动不动。   随着签字笔落地,蒋虎哲也冷静了一点。   “头抬起来,看着我回话。”   莫沫依言抬起头,惊惧之后还有坚毅。   “眼神很好,但是没用。”蒋虎哲实事求是,“餐饮业门槛低,收益高,都趋之若鹜。可你们连小打小闹都算不上,顶多就是个扮家家的水平,你要我怎么说服投资人投钱?”   莫沫摇头,磕磕巴巴地说,“芳园真的凝聚了我们很多心血,从选址开店,装修营业,都是亲力亲为,还有营收,我们可以赚钱,只是现在遇到了困难,过去就好了。”   蒋虎哲说,“意气用事,异想天开,这么久你一点没变。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你怎么会来找我。”   莫沫被蒋虎哲的话直捅了个穿。   “的确,我有办法让你们拿到投资。”   莫沫的眼蓦地亮起来,“真、真的吗?”   蒋虎哲沉声道,“这钱就当扶贫了,但你怎么弥补我的损失?”   “我们会还钱的,还有些抵押……陈超然押了房子和车。”   陈超然将自己新房和车做抵押,莫沫也是听他说漏嘴才知道的。陈超然所有积蓄都投进去了,还找亲友都借了些钱,到了这地步,陈超然家里就劝他趁亏损不大,及时收手。但陈超然孤掷一注,全部家当都投进去了。   所以,即便和蒋虎哲不想再有所纠葛,莫沫还是主动找上蒋虎哲。被嘲笑、奚落,来的路上他已经料到了,如果能换来芳园的一线生机,被骂两句有什么要紧。   “房子车子给弥补公司和投资人的损失,可你想过我了吗?我力排众议,得罪人,最后落个什么名声,别人以后一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那个头铁要做赔本买卖的。”   莫沫抖动着嘴唇,“你这是假设,我们有信心可以做好,不会让你失望的。”   蒋虎哲笑:“失望?不,你应该说让我超出预期,毕竟我也不好看你们。何况,我并不是凭空想象,陈超然之前还借了一笔高利贷,也没见你们所谓的希望。”   莫沫深知蒋虎哲的脾气,再说下去也是枉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身后说,“谢谢你,还曾给我一点希望。”   蒋虎哲拨开百叶窗,终究还是下雨了,路面上行人撑着形形色色的伞,是这个灰暗雨天的缤纷色彩,也有人不躲雨停,在雨中固执地奔跑,淋得浑身湿透。   他弯身捡起被他丢掉的签字笔,这支笔他用得最顺手,所以经常被拿来丢人,而且从不会骨碌太远,他总能捡到。   蒋虎哲重新打印了一份评估报告,并连带签上“同意”字样,临走前放在助理桌子上。   #   莫沫失魂落魄地回到芳园。   芳园的招牌也不亮了,就在昨天陈超然以处理私事为由,暂时关店,关店前结算了小妹和大师傅的工资,他们并没有多问,只说有事随时联系。   短短几个月,芳园就像莫沫的第二个家。这个家虽然小,但充满欢声笑语,充满了他对未来的期盼。   莫沫忍不住红了眼睛,咬着手背不敢哭出声,哭出来好像就宣告这一切都结束了。可他觉得一切崭新,才刚刚开始。一份他喜欢的工作,一个他中意的人。   流完了眼泪,莫沫不再哽咽。手机铃声慈悲地现在才响起,是罗殷的来电。他接通电话,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如常。   “喂,莫沫。”   “嗯。”   “你现在有时间来一趟凡赛吗?”   莫沫摸了一下头发衣服,被大雨淋得没一处干的。他一张嘴,就是要哭的声音,光是听见罗殷的声音,他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本来流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莫沫急忙挂断电话,在微信上文字回复:手机掉水里了,听筒有问题听不清,有什么事吗?   罗殷很快回复:你陪我见个人。   莫沫应好,此时和罗殷约定的时间不多,没时间半路回去洗澡换衣服了。他打开散热风扇将自己囫囵吹了个半干,衣服开暖气烘得差不多,急忙拦出租车赶去。   立春后的夜,还是让莫沫狠狠打了个哆嗦。   坐在出租车里,莫沫想起了罗殷和他的交易。   交易。莫沫内心念了好几遍,就在罗殷要给他十万的卡时,他都当游戏,他中意的人邀他一起玩的游戏。   十万块不多,解救燃眉之急却是刚好。拼死拼活他都会把这十万块还上的。莫沫进了水的脑袋迷迷糊糊,被司机提醒才看见已经停在凡赛门口了。   莫沫付了钱,他一下车就裹紧外套,哆哆嗦嗦地往里面走,门口的迎宾员倒看他还算衣冠整齐,将他带往茶厅。   莫沫道了声谢,一眼就看见独自坐在沙发上的罗殷。罗殷今天穿的黑色高领衫,依旧那件深色毛呢外套。顶灯是柔和的鹅黄色,渡在他侧面的光,生生柔和了他侧脸的冷峻,他抬腕看了眼表,在等人。   莫沫一路走来,就像不小心迷路跑到天鹅湖的丑大鸭。尤其,他要见面对的,是湖中那唯一的黑天鹅。   莫沫挺直腰背,让自己看得挺拔自信,对着镜子拍了拍脸,含着一点笑,从后面轻轻拍了下罗殷的肩膀,提醒他我来了。   罗殷一转头,莫沫就傻兮兮地凑到跟前。   “不好意思啊,本来想回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怕迟到了。”   罗殷体贴地没有问他为什么狼狈不堪,找来服务员要了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茶厅里开了暖气,罗殷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他身上。   莫沫推脱着要脱下来,被罗殷按住手,他也的确需要这份温暖。毛呢外套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偷偷深嗅,正是他钟爱的味道。   如果能拥有的罗殷只是此刻,那么环绕周身的温暖和气息,可以更长久一些吧。   “要见谁?”   “来了。”   不等罗殷解释,莫沫就明白了。   面前落座的是一位气质佳人,身着一袭红裙,耳手皆无装饰,唯有颈上佩戴一条璀璨不菲的钻石项链。即便莫沫是同性恋,也非常欣赏这样的异性,落落大方,神采奕奕。   “罗殷,好久不见了,旁边的这位是?”   视线落在莫沫身上,莫沫正欲开口,感到罗殷按了按他的手,便只是笑笑。   罗殷说,“是好久不见了。你和明帆过得好吗?”   来不及了,明天继续   “还不错吧,我们准备下半年就结婚了。”   “下半年?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结婚了。”   莫沫转头看了眼罗殷,相处这么久,多少也摸清了他一些情绪。虽然光听谈话只是好友叙旧,但讥讽之意油然而生。   罗殷甚至噙着一丝笑。莫沫试探安抚性的捏了捏还按着他的大手,罗殷没有侧头,手掌却用力将莫沫的手包在自己掌心。   莫沫受惊地缩了缩。   “怎么了?”   罗殷这才注意到莫沫的小动作。青年两颊潮红,眼睛红通通的,罗殷随即招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温牛奶,又把披在莫沫身上的外套紧了紧。   莫沫两手捧着玻璃杯,偷偷盯着罗殷随意搭在腿上的手,他想起帖子里那句“包你性福”的回帖,顿时脸红的更甚,要不是闭着嘴巴,全世界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可他找不到什么理由再去牵一牵。去抚平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莫沫只得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罗殷和对面女人身上。   原本他以为该是发挥他挡箭牌的作用了,继续听下去又推翻了好友叙旧的可能性,你来我往,针锋相对,反目成仇还差不多。   前面的对话他打岔去了,此时两人已经是压低声音近似于争执。对面的女人已经不复方才的落落大方,睥睨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莫沫。   莫沫感受到压力与敌意,迟钝的脑筋蹦出一个猜想。他探究地朝对面看去,只得到一个冷漠的注视。   “你和明帆的所做所为我会追究到底,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女人眼神闪烁,不过几秒又镇定自若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罗殷说:“好,希望你能永远这么想。我下手的时候才不会顾念旧情,于心不忍。”   “罗殷……”   “魏霖,好自为之。”   莫沫跟着罗殷站起身,他往外走,完全没有穿回衣服的意思,莫沫赶紧追上去,回头的最后一眼只看到那个女人悬泪欲泣的模样。   莫沫在门口拉住罗殷胳膊,脱下外套,“外面冷,你快穿着吧。”   罗殷的脸紧绷着,捏紧的拳头使得手背上青筋更加明显,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莫沫将大衣转而披到罗殷肩上,想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虚虚握住罗殷的拳头,小声恳求,“我有点冷,没带伞,你送我回去吧。”   罗殷终于看向莫沫,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我。”   莫沫坐进车里的时候,已经感到一片暖意了,罗殷还是把外套要莫沫穿着。既然车里开了暖风,不怕罗殷受凉,莫沫从善如流地穿上,两只胳膊从袖筒里伸出,袖子果然长了小半截,而且还宽松许多。   莫沫望着窗外流逝的行人车流,街上建筑越来越像往罗殷家里的方向。他不敢多问,怕提醒罗殷走错路。装作若无其事道,“我还以为,今天你要相亲,然后叫我来,说‘这是我男友’。”   罗殷听闻终于笑了,面色缓和许多。   “她是你女朋友吗,已经分手的那种?”   罗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雨夜里朦胧的前路。   “嗯。”   “哦,”莫沫小声说,“那我并没有表现得很喜欢很爱你,是不是没气到她?”   早知道那个时候就大胆牵他的手了。   罗殷说,“你坐在我旁边,她就已经明白了。”   莫沫心里酸涩泛滥,不愧是前任男女朋友,这么了解。   “我叫你来,确实存心想……气气他们。”   “她和她男朋友?”   “可惜没来。”   “你们为什么分手了?最后你走的时候,我看见她要哭了。她可能心里还是放不下你吧。”   罗殷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莫沫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见罗殷说,“她男朋友曾经是我一个朋友,也是合伙人。”   罗殷的话点到为止,接下来不用详细叙述莫沫就明白了。普天之下捅兄弟两刀的故事屡见不鲜,好像之前就听人说过类似的故事。然而罗殷是一个直男,莫沫是如假包换的同性恋,一个直男带自己的男朋友在前任女友面前“出柜”……   “罗殷,”莫沫端坐,严肃道,“你好幼稚。”   罗殷笑了笑。   说话间罗殷已经把车停到车库,两人搭电梯上楼。   罗殷说,“你先洗个热水澡,罗裕还有件浴衣在这里。”   莫沫站在热水下,浑身都懈了一口气,骨头肌肉便酸痛起来。热水洗去寒冷和疲惫,却给莫沫带来无尽的骚动。在此之前,没有哪一刻像今晚一样,想要罗殷抱抱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没有穿罗裕的浴衣,只拿大浴巾裹住身体。   罗殷也洗了澡,和罗裕保守的上下两件套不同,穿着件系带的浴袍。他头发偶尔还在滴水,并没有擦干,毛巾还搭在一边。罗殷端着已经见底的高脚杯,见莫沫出来,“你……?”   “我穿不惯别人的浴衣……”莫沫红着脸小声争辩,“没关系,有暖气,我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罗殷也给他倒了半杯红酒,在自己衣柜里翻出一件T恤给莫沫,“干净的,没穿过几次。”   莫沫接过衣服,头都抬不起来。他在客房换上了T恤,衣服上一股香水的留香,这才想到,罗殷该不是拿香水当清新剂用吧。   莫沫换好衣服出去,罗殷已经喝完第二杯了,莫沫喝了几口,手碰到微湿的毛巾,不可抑制地颤抖。   “罗殷……”   “嗯?”   “我帮你擦擦头发吧。”   “嗯。”   莫沫单膝跪在罗殷身后,庆幸罗殷此时专注地浏览手机新闻, 才没有一眼看穿他挣扎的渴望。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情`欲可耻,甚至耽溺其中。此刻在罗殷身后,他就像一个乞丐,一个小偷。   他隔着毛巾轻柔地给罗殷擦拭水分,前胸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热度。   衣袍的布料被罗殷宽厚的肩背撑出流畅的线条,莫沫渐渐直不起身,跪坐在他身后,毛巾搭在他脖子上。   “好了吗?”   久不见莫沫动作,罗殷稍稍侧身,却被抵住。莫沫的头靠在他背上,偶尔发出隐忍的抽泣声。   莫沫试探性地慢慢圈住罗殷的腰,从后面抱住他。   罗殷很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摩挲着腰间那双颤抖的手。   窗外春雷霹雳,狂风骤雨,莫沫呜咽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内渐渐消失。他狼狈地低头跑到浴室搓了搓脸。罗殷将红酒换成温水给他。   互道晚安的时候,罗殷还揉了揉莫沫的头发,说:“睡一觉,都会好的。”   莫沫点点头,在黑暗的房间里发呆地望着天花板。发泄过后,心境清澈明朗,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罗殷对他的宽容和慰藉,他终于明白当初蕾蕾那句话:“如果有机会去了解他,你才能真正看清他。”   罗殷对他太好了,好到就像一个哥哥对弟弟。   莫沫闭上眼睛,默念,睡一觉,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熄火了……   眼泪鼻涕不能搞,下次吧 第18章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一天哭两场,眼睛肿得像桃子,又酸又胀。屋子里窗帘遮得严实,莫沫拉开窗帘,眼睛被窗外晴朗的阳光刺迷了眼。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罗殷早就走了。幸好没有碰面,昨天是情绪有点失控,现在清醒过后就觉得窘迫了。衣服已经烘干了,莫沫换上自己的衣服,捧着罗殷的T恤纠结半天,最后自欺欺人,带回去洗干净再还回来好了。   莫沫留下感谢的纸条,贴在冰箱门上,希望罗殷能看到。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话完全可以在微信上和罗殷说。罗殷不太回复他,这又浇了不少冷水。   回家的路上,盒饭摊子都推车出来了,莫沫差不多一天都完全没吃,饥肠辘辘,在小区门口的小餐馆买了份盒饭,稀疏的紫菜蛋花汤也没影响到他的食欲。吃饱喝足后,碗里还剩一点骨头和啃不干净的肉,小区流浪狗围着桌子打转,他就把剩下的倒地上,流浪狗叼了骨头跑到花坛里独食。   冬去春来,雨过天晴,树枝上已经有了些花骨朵,麻雀和中午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叽叽喳喳。   莫沫刚到家里給手机充上电,陈超然电话就打进来了,开口就是钱批下来了,批下来了。莫沫愣了三秒,也是激动,转而疑惑不解。   陈超然估计守在电脑旁,马上给他发了一张到账截图,莫沫这才敢信。   陈超然说陈小姐一早上给他说了公司同意投钱,叫他去签协议,他签完字都不敢声张,眼见为实第一个就给莫沫打电话。根据陈小姐说,她一早上班就看见桌上的文件,日期签的头一天,是公司刚下的决定。   那头一天,就是莫沫找上蒋虎哲的那一天。   莫沫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蒋虎哲心口不一到底什么心思。他又不好把这些事跟陈超然说,这样一说,又牵扯到好长一段旧事。   无论如何,有了这笔钱,芳园可以重新开张了。陈超然已经在芳园里忙起来,他给小妹和大师傅简单说明了情况,可惜两人都不能再来,陈超然心下了然,门口重新贴招聘信息,又将当初莫沫投进来的五万打到他银行卡里。   店里人手不足,陈超然把自己一个表妹拉来收银。糕点师傅难招,他们合计,不如先把饮品做起来。两人起早贪黑地忙,陈超然表妹一开始还有点新鲜感,过了两周新鲜感消磨殆尽,就抱怨起辛苦。好在陆续来了两个兼职的大学生,帮他们分担了一点工作。   忙到天昏地暗的这一个月,莫沫过年养的几斤肉全倒贴进去了。店里略微有了些盈余,莫沫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只是芳园再也没有自己的招牌三明治了,另一半店面也分租出去。   如今的芳园就像大街小巷目所能级的奶茶店,没有客坐,买完就走,匆匆忙忙地谁也留不住。   莫沫有时晚上下班,还会拎几罐啤酒和烤串,跑到大楼的观景台去。自上次和罗殷的偶然见面后,他们再也没有在观景台同抽一支烟。   夜还是一个人的夜,他也学着抽烟,每次被呛喉咙,就点着烟,静静地看烟灰一截一截,越来越长。之前忙得停不下来,他没有时间想念任何人,可能梦里梦见,醒来就忘了。现在脚步稍停,情意疯长。   他远远地看到过一次罗殷。   罗殷从写字楼大堂走出来,面无表情,身边跟着三四个男人,周围甚至有人驻足拍照,罗殷单独上了一辆车,先行离开。   如果是夜晚九点,莫沫会跑上前去问一声好,不管身边有没有人。   他站在原地,把罗殷的身影照在心里,目送车辆远去。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发汗,也没能照进心里阴暗潮湿的角落。   下了雨,刮了风,莫沫放下卷闸门,拢了拢军色的棉衣。今天生意好,比平时下班早了点。莫沫还和徐曼有联系,互相吐槽工作上的事,然后莫沫拐弯抹角问罗殷晚上在不在公司。毕竟这么冷的天,跑到观景台上吹风有点傻。徐曼说晚上罗殷请公司几个领导在凡赛吃饭,包房还是她定的。   蒋虎哲打电话来约莫沫见面,考虑到钱的方面,莫沫还是去了,这次有过合作,免不了以后还会有接触。   另一方面蒋虎哲约见面的地方在凡赛的酒吧。莫沫虽然没去过,但上次凡赛的茶厅给他留下下很好的印象。和罗殷见面莫沫还有兴趣收拾收拾,他去见蒋虎哲,衣服上还沾着墙灰。   晚上酒吧人多,灯光绚烂迷离,莫沫在酒吧一角找到蒋虎哲。桌上摆着两杯酒,莫沫酒量不行,碰也没碰杯子。蒋虎哲也不勉强他,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首歌的时间,莫沫才听见蒋虎哲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莫沫就当作工作汇报,这个他太有经验了,简明扼要的提了几点,蒋虎哲听完还给了不少中肯的意见。就事论事,作为上司的蒋虎哲,很得莫沫的心。   在酒吧里谈工作还是头一遭,谈完接着保持沉默。莫沫的心已经飞到同在凡赛吃饭的罗殷那里。蒋虎哲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喝酒不说话。   莫沫没有问徐曼详细的情况,他来凡赛统共就这么两次,又不知道几层楼哪个包房。世界这么大,他和罗殷曲折地相识,凡赛这么小,却找不到人在哪里。   蒋虎哲问他有没有后悔辞职。莫沫看着光怪陆离的镭射灯光,想起曾经的动摇,可因为他辞职才有机会和罗殷认识,便摇了摇头。   蒋虎哲笑起来,“那天接你走的人,是新目标吗?”   莫沫古怪地看他一眼。   “别装了,你最喜欢玩这一套,嗯……撩完就跑?”   莫沫冷漠说:“你喝多了。”   “喝多了,”蒋虎哲晃了晃酒杯,冰块和玻璃哐当哐当,“我能喝多少你不知道?”   “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蒋虎哲耸肩请便。但莫沫说归说,如何不明白蒋虎哲的意思,只是脚朝门口半坐着。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蒋虎哲语调上扬,弯眉笑眼,“那天太晚没看清,回头一想,那个人竟然是罗殷。”   莫沫心下大震,“你认识罗殷?”   蒋虎哲:“很意外吗,做我这行,认识几个人不稀奇吧。倒是你和他很熟啊?。”   莫沫转念一想,确实如此。蒋虎哲和钱打交道,交际广泛,估计和罗殷也只是泛泛之交。莫沫闭口不谈,蒋虎哲说,“罗殷婚事告吹,都在传未婚妻移情别恋。”   莫沫只听罗殷亲口承认有过女朋友,然后分手了,根本没想到女朋友竟然是未婚妻,三个字的差别不可谓不大。他连蒋虎哲的话都来不及反应,追问道,“什么未婚妻,是不是……是不是叫魏霖?”   蒋虎哲诧异道,“你还认识魏霖?”   莫沫不认识,只不过之前被罗殷带着见了一面。   蒋虎哲说,“魏霖骗情,明帆骗财,还合伙给罗殷戴绿帽子,如今这两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你也小心点。”   莫沫听到后面简直笑起来,他虽然不认识魏霖明帆,可既然骗了罗殷,就该不好过,和他没什么关系。至于蒋虎哲担心的就更莫名其妙了。   “蒋虎哲,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么的八——”莫沫想了想,“卦”字改口“八婆呢?”   蒋虎哲脸色未变,把剩下的半杯酒一口灌了。   “我和罗殷什么关系你管不着,也不用你管。”莫沫想起罗殷那句小男朋友来了底气,“希望你我公私分明,你说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完莫沫朝凡赛大堂走去,大堂里播放着悠扬闲适的钢琴曲,美妙的琴声也安抚不了他四处巡梭的焦急。   按徐曼说的时间,现在刚好饭局结束,莫沫边等待边犹豫,最后下定决心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拨打罗殷的电话。   “喂?”   “喂,嗯……是我。”   “怎么了?”   “你在公司吗?”   “不在,我在外面吃饭。”   “喔、喔,那下次我再去找你吧。”   “嗯,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好。你也是。”   莫沫挂断电话,嘴角上扬,手机里很清晰传来钢琴的背景音。   世界那么大他们都相遇了,更何况小小的凡赛。莫沫站在经过门口的角落里,凡赛人来人往,他终于等到了罗殷。   罗殷面色微红,应该喝了点酒,步伐算稳,他送身边几个男人离开,自己却在前台拿了房卡。随后身边一名女性亲热地挽起罗殷的手臂,两人共乘一部电梯离开。   莫沫从头看到尾,捂住脸,好让玻璃镜里的脸显得不那么狰狞。   作者有话说:憋怂,就是干。 番外三   书房里罗殷正在看财报,莫沫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他桌前足足站了三分钟,罗殷才从报表里抬起头。罗殷还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莫沫决定原谅他这三分钟的罚站,又反思自己太没立场,颜狗百分百。   莫沫:“明天我要参加大学聚会,晚饭你自己解决。”   罗殷放下财报,靠向椅背,二郎腿都翘起来。   莫沫:“在凡赛自助厅,七点开始,我会早点回来的。”   罗殷摘下眼镜搁在桌子上。双指搓着眼镜腿,搓得莫沫有点腿软,“就是这样,你忙吧。”说着同手同脚地转身,被罗殷一声不轻不重的“回来”喊立定了。   “转过来。”   莫沫同手同脚向后转,“报告长官,汇报完毕。”   “长官说同意了吗?”   “干嘛,同学会也不让我去吗,你这是绑架,是监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侵犯我的人权。”   莫沫胡说八道一通,没说完自己都笑了。罗殷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提醒道:“早一个礼拜你就约了我明天看电影。”   “啊?”   莫沫头上灯泡一亮,确有其事,电影预售时他就催着罗殷空出时间给他。   “那个电影是零点首映,来得及!”还好还好,是首映场,不然莫沫还真扯不出理由了。   “……你赢了,记得不要喝酒。”   “好的长官!”莫沫立正敬礼,又贱兮兮地凑到罗殷旁边,贴着他耳朵吹气,“干嘛一直不高兴呀。”   罗殷从衣摆伸手进去,揉`捏莫沫的腰,刚跑步过来这人身上热乎乎的,莫沫痒得缩起来,捉住捣乱的手咬了一口。   罗殷挑眉反问:“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我为什么要高兴?”   莫沫闻言发笑,“我那些意气风发的同学现在都发福了,放心,朕的心里只有爱妃你一个人。”   “爱妃?”   “啊不,不是,皇后,你是皇后。”   罗殷把莫沫的口水全蹭回到他身上,又戴起眼镜看财报。   莫沫一把挡在他身前,“你倒是说我,下次你参加同学会我也不准你去。”   罗殷冷淡地把莫沫拨开,“我的大学在英国,同学也在英国。”   “……哦。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人跑的,虽然我暗恋的辅导员也会去,但是他孩子都小学了。虽然我欣赏的班长也会去,但是他都胖成球了。虽然我们全班女神也会去,但是她是女的。所以……”   罗殷剥开巧克力塞到莫沫嘴里,莫沫嚼吧完大喊:“我刚刷牙了!”   “再去刷。”   莫沫索性又掏出两颗,被罗殷拍红了手。   “是谁说要减肥的?”   莫沫不舍交出刚拿到手里的巧克力,掀起衣摆看了眼毫无迹象的腹肌。前段时间生病养好了些,就吵着要减肥锻炼,把心爱的巧克力全委托罗殷监管。   莫沫悲伤的问,“如果我胖成了球,你还会爱我吗?”   罗殷陷入不可名状的思考,缓缓摇头。   “原来你只是肤浅的颜狗。”   “跟你学的。”   “哦。”   莫沫捏着肚皮,乖乖地又踏上跑步机。这台跑步机是他吵着要买,结果使用次数可能连罗殷的零头都比不上。不过通常罗殷在跑步机上运动完,就会找莫沫一起运动。实践证明,随后他们参加的双人运动,效果非常好。   在书房这个属于罗殷的绝对领域,莫沫不会轻易翻动里面的一丝一毫,罗殷将刚收缴来的巧克力重新放进抽屉,这个抽屉里除了巧克力还有两份文件。   一份是罗殷的体检报告,另一份是受益人为莫沫的巨额保险。     “下次有机会再聚啊。来,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好好好,等我儿子周岁一起吃饭。”   “我叫的车来了,先走了,拜拜。”   ……   东西南北路,悲欢离合情,车来车往,人聚人散,莫沫挥手送别昔日的老师同学,心里一点惆怅,看到罗殷远远站定,顿时又烟消云散。   莫沫心口一热,不知怎么突然鼻头泛酸,闭了闭眼把眼泪憋回去,一步一步,越走越快,到最后小跑撞进罗殷的怀里。   “你怎么来这么早,吃了吗?”   此时不过十点,这座城正从夜晚中苏醒,满街华灯,流光溢彩。   罗殷点头,莫沫却知道他肯定吃得不多,拉着他往小吃街走。那里有家粥铺子,刚好晚上宵夜。   粥铺子旁边是烧烤摊,在罗殷的允许下莫沫又点了些烤串。   “你没吃饱吗?”   “你留着肚子等我吃饭,我怎么会吃饱。”   罗殷笑笑,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海鲜粥,顺便把里面的细姜末挑出来。   莫沫一边对付鸡爪一边眉飞色舞述说同学会的场景。   “心痛啊,结了婚的男人就等于过了保质期,一个个的,都是弥勒佛啊!”   “我不会。”   莫沫咬到了舌头,却大力给脸扇风,小声说,“我、我也不会的。”   两人对视一眼,互换了温度恰好的粥和剔掉骨头的鸡爪。   粥铺子和烧烤摊并排,他们周围陆续坐满了人,有三五成群的,有成双成对的,有独自一人的,又喧闹又寂寞。   两人吃喝到七分饱就结账,莫沫拿罗殷手机刷的支付宝,算好时间提醒他和自己收能量。罗殷支付宝好友就他一个,要种一颗梭梭树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罗殷不了解也不热衷这类小游戏,不过在莫沫的“耳提面命”下也常常关注种树事业。   小吃街的尽头就是影城所在的商业广场。影院大厅里已经聚集了相当多的观众,莫沫排队取了票,乐得眉开眼笑。他票买的早,又便宜,位子也好。   还有半个小时进场,两人找了座位等。因为人多,把他们两个老挤到一块儿。莫沫一点都不介意,因为挤成连体婴,就没人发现罗殷偷偷在荷包里扣着他的手。   这种偷情似的快乐,莫沫欲罢不能。   手指有些磕着疼,那是罗殷的戒指磕着莫沫了,有时还会磕到腿、腰、背……   莫沫不想别人多问,戒指串起来当项链戴着。罗殷反而光明正大戴在无名指上,别人想问都要在心里打个转,但真被人问到了就诚实点头。   坐到广播播放入场通知,两人跟在队伍后面检票入场。   正中间的两个座位,不偏不倚,电影开始前播了一小段广告,灯光暗下来,正式开始。   这部电影是去年大作的续篇,罗殷还没机会看,坐他旁边的莫沫已经跟随紧张的配音全程投入进去了。   莫沫看电影很规矩,提前静音手机,激烈骇人的场面不叫不抓人,不讨论不剧透,全程自己安静看完。总之是有点忘我。   罗殷就算不看电影内容,光看莫沫表情和肢体就知道什么剧情。   罗殷心理素质强大,悬疑片看一半下面剧情全猜对,恐怖片全程面瘫脸。爱情片文艺片,莫沫没有邀他看过,就算看也是最没有反应的那种观众,幸好不会跑去打一星,瞎写影评。   罗殷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冷淡,可散场时看见莫沫的红眼眶,莫名他心里有点酸。   和前作不一样,导演这次给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莫沫意犹未尽地看着一行行演职表,电影为人生提供了无数个可能性,用两个小时讲完一生的故事。   他的故事还在继续,他在灯光未亮时,握紧了故事里另一个主角的手。   作者有话说:借亲王的祝福,祝你们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并从中得到幸福~ 第19章   晚上九点,芳园结束了一天的营业。照例莫沫是关门,最后一个走的人。他换回自己的衣服,拉下卷闸门,陈超然的表妹捧着热奶茶站在一边。   莫沫点点头说了声再见,往前面走,陈表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莫沫和陈超然熟,和这个表妹不怎么投缘,仅仅工作时候能说上几句话,私下里陌生得很。   三月中旬的晚上不怎么冷了,刚忙完莫沫浑身的热,兜着卫衣扇风。   等了几分钟,路口出现了他的“专车”。   莫沫上了车,将车窗降下半边,拐弯的地方,陈表妹站在路灯底下朝他挥手再见。莫沫礼貌性地也摆了摆手,赶紧关上车窗。   罗殷边开车边看他。   莫沫解释道,“老板的表妹。”   罗殷没说什么,其实他不在意。   九点超市也将近停止营业,罗殷直接把车开回去。   莫沫跟在罗殷身后,看他摁电梯,开门,换鞋,脱衣服,进浴室。他才送了一口气,这是他和罗殷“同居”的第二天。   周庆的房子开始装修了,莫沫谎称他和同事合租,其实他没找到合适的房子,一直在芳园里将就。好在店面虽小,休息室还是能摆下一张行军床的,要洗澡换衣服,他就回自己家一趟,远是远了点,比去小宾馆要好。   前几天的晚上,罗殷突然来了,想买点吃的,才发现芳园已经不是原来的芳园了。见莫沫下了班,又提出开车将他送回去,莫沫无家可回,他才知道这段时间莫沫一直窝在店里。   罗裕开学后住校,罗殷问他愿不愿意住他那边。   莫沫第一反应就是点头,心里放了一场烟花。   罗殷一般晚上九点才从公司离开,这个时间也正好是莫沫下班的时间,两人就一起回去。   罗殷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换莫沫进去。家里有两间浴室,莫沫几乎都是等罗殷洗完才接着洗,很少用另一间,他嫌打扫麻烦。   洗衣篮里是罗殷换下来要洗的衣服,莫沫把自己的也放进去,边洗澡边洗衣服。浴室里还残留着雾气和沐浴露的味道。沐浴露是他带来的,海盐香型,他换掉了原本薄荷香的,罗殷好像没察觉,有什么用什么。   浴室里有浴缸,罗殷不用,莫沫就省了洗刷的功夫。明天休息,就不急着洗澡睡觉,他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里,仰面闭着眼。   头以下都浸在热水里,全身的疲劳酸痛都被蒸了出来,就冲着浴缸他也愿意住过来,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浴缸的主人。   莫沫泡完澡把浴缸刷了,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晒,罗殷的头发还没干透。他头发长长了些,大多数被扒到头顶,一两撮搭下来到眉眼。   莫沫问,“给你擦擦?”   罗殷把毛巾递给他,“又要哭?”   莫沫闹了个脸红,毛巾搭罗殷脑袋上胡乱呼噜,惹得罗殷大笑出声,转身掐他的痒痒肉。莫沫左闪右避,尽量避免和他过多的身体接触,赶紧求饶。   罗殷半靠在莫沫身上,闭着眼享受头部按摩。莫沫手指使着劲,趁罗殷闭眼,贪恋地描摹他眉骨的弧度,嘴唇的线条。   雷达感受到微弱的信号,罗殷也许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笔直。每当这样侥幸的时候,马上警铃大作。   莫沫垂下眼,状似随口问道,“明天我休息,准备去超市,你要什么吗?”   罗殷说,“我和你一起去。”   莫沫收起毛巾,手指梳过他发丝,“你头发长长了吧。”   罗殷闻言,手也插进发丝了,莫沫赶紧缩回手。罗殷晃了晃脑袋,头发垂到额前,“是有点长了。”   “要剪吗?”   半干的头发软顺又亮泽,搭在额前,穿着浴袍的罗殷慵懒又性`感。莫沫咽了咽,嘴巴发干,磕磕巴巴,“挺、挺好看,显年轻。”   说完自觉失言,闭紧嘴巴。   罗殷不以为意,随手把头发往后扒,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凌厉的眉目,胸前浴袍衣襟交叉形成一片深V,莫沫抓着毛巾落荒而逃。   躲在浴室里挂好毛巾,转身看见镜子里的脸烧云一样,取向已经公开,情`欲只能隐藏。夜里春`梦造访,他跟发情似的主动求欢,梦里另一人一一应允,加倍奉还。醒来时手脚发麻,胸口都是汗,全身不受控制地品尝梦的快感。   心里的野兽焦躁不安,快要冲开栏栅,破闸而出。   他的幻想里,有把罗殷绑起来,坐在胯间,起起落落。反过来也很好,他爬多了楼梯,身体比以前柔韧不少,还能够折起来。   逐渐变冷的身体又因为想象而加热。西装革履也好,运动休闲也好,只要是这个人,就想看他因为自己,微皱着眉,发出粗喘。唯独这样的罗殷,他以前,现在亦或者以后,都只能靠罪恶的想象才能见到。   在幻想成为现实之前,他真的要搬出去了,不管这里是不是有浴缸,和浴缸的主人。   莫沫醒了再睡,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处理好罪证,背好包下楼。路上罗殷约他超市门口碰面。他到的时候罗殷已经停好车,并且已经剪完了头发。   罗殷可能也休息,莫沫从他穿的夹克和休闲裤猜的。他的头发并未像之前剪的那么短,还有些可“显年轻”的操作空间。   一楼惯例是日用百货,罗殷以为莫沫会直接去二楼。到了这里就是他跟在莫沫身后走了,货架虽然一列一列,看着仍像个迷宫。好在他身高优势明显,很容易就能找到如鱼得水的莫沫。   他跟在莫沫旁边,负责推车。车里逐渐多了四条颜色花纹各异的毛巾,买一送一的洗衣液,两包用来洗澡的盐。逛完二楼食品生鲜,推车被满了一大半。   他主动掏出手机付款结账,谁还不会用支付宝啊。结完账东西归类放好,莫沫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张,“怎么了?”   “没、没什么。”说着莫沫推车往楼下去,“中午在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罗殷说,“随你,这周围我不熟。”   莫沫点点头,先和罗殷把两大袋东西放到车上,然后带他去吃云南米线。   罗殷又跟着莫沫穿街走巷,进到一家米线店里,吃饭的点里面坐满了,赶巧有桌客人吃完了,他们还没坐下,手脚麻利的店家就收碗擦桌子。   罗殷看着莫沫递过来的菜单,听见他说,“你看看,这家米线我觉得很好吃,份量很足。”他点好两荤一素,莫沫也点好,拿着单子去付钱。   他们坐在窗边,有一点太阳照进来。这种逼仄狭窄的巷子很难有阳光,各家各户搭起衣杆,晒衣服晒被子。小件如袜子,内衣内裤五颜六色,迎风摇摆。修鞋的老匠,缝补的阿婆,晒太阳的土狗,安安静静。三轮车的铃声,走贩的吆喝,小孩的笑闹,此起彼伏。   店家夹着两个砂锅端上桌说小心烫,莫沫已经摆好碗筷勺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砂锅里的汤还在咕噜咕噜,荤的红素的绿,米线晶莹剔透,汤面上飘着红油。   罗殷夹起一片生烫牛腰,吹凉了些送进口,又脆又嫩,一点腥味没有。   “好吃。”   他说完,莫沫才拿起筷子挑了些菜到小碗里,小口小口吃起来。莫沫吃相斯文安静,和秀气的姑娘一样。他的细致妥帖,也和会过日子的姑娘一样。   罗殷不禁有些可惜。   罗殷把莫沫送到楼下就开车走了,莫沫还没来得及问晚上回不回吃饭。他回去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换了睡觉的T恤靠在床头上网。   之前他在论坛发的帖子已经歪成比萨斜塔,有人回复因为掰弯直男现在还没出院,差点被打断腿。他在原帖里编辑了一下,说已经和“男神”同住屋檐下。等回帖的时间里,琢磨晚上吃什么,看着看着竟拿着手机睡着了。   很沉的一觉,没有梦,直到天快黑了才迷迷糊糊睁开眼,半睁着眼刷新网页,下面有人出主意,叫他霸王硬上弓,然后被打断腿,再来一出苦肉计。   莫沫瞌睡都要笑醒了。睡觉的时候手机静音,没有来自罗殷的消息,莫沫也不想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毕竟也只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   晚饭一个人吃就很随便,之前看到番茄煮饭的菜谱就很想试试,其他豆米萝卜香肠的食材都已经买了。豆米丁萝卜丁香肠丁,加一颗番茄,放油放胡椒,煮好就能吃。莫沫还买了一瓶腐乳下饭,吃得心满意足。吃得咸了热了,又把梅子酒从冰箱里拿出来喝。   他一个人自得其乐,酒劲上头,跟着电视里综艺节目蹦蹦跳跳,大半杯梅子酒洒了一身。莫沫脱下T恤,赤膊又觉得冷,洗衣篮里躺着罗殷昨天丢下的浴袍。   他还没穿过浴袍,摸着柔顺丝滑,叫不出名字的好面料。他把浴袍披在身上,醉红的脸,迷蒙的眼,敞着衣襟,只是大裤衩不太美观。   浴袍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舒服极了,内心却因为偷穿浴袍躁动起来。   多希望罗殷能像这件浴袍一样与他肉贴肉。   电视里传出一阵阵笑声,莫沫因为自己的幻想满脸傻笑,酒精使得他的五感变得迟钝。以往他能在罗殷掏钥匙前就帮他开门。   这次罗殷不仅开了门,还换了拖鞋,莫沫才后知后觉,在罗殷的视线里,穿着他的浴袍,无所遁形。   罗殷换上一套运动服,里面穿着黑色的背心和运动短裤。   莫沫喉结滚动,脑袋停摆。   罗殷没有责怪和训斥,坐到沙发上拎起所剩无几的梅子酒瓶,瓶身标注的才18度,这酒他当凉白开喝。   莫沫显而易见地有点醉了,原地站着就有些摇摇晃晃,抬头一阵天旋地转,左脚踩右脚,抓着沙发扶手跌坐在地。   罗殷朝他晃了晃手,“这是几?”   “我没醉。”莫沫小声嘟囔,一把抓住眼前晃动的五个手,压在脸颊下,枕在罗殷膝盖上。他身上发热,罗殷的手也热。   “别动啊。”   罗殷手掌被压着,手指乱动,指尖上下拨弄莫沫肉肉的耳垂。他手指有多挑`逗,面色就有多沉静。莫沫抬眼偷觑,酥麻从耳垂经过心房,跟着奔腾的血液流向全身。   罗殷手掌使力,半强迫地将莫沫的脸抬起,四目相对。   莫沫起初还要别开脸,手脚无力,推脱不开,索性就借着酒胆直直望去。   罗殷眉头微蹙,似疑惑似戒备。这种冷漠的表情却使莫沫情`欲高涨,酒胆壮色心,他两手捧着罗殷的手腕,舌尖若有似无地划过。   这次换罗殷瑟缩,却被牢牢抓住。莫沫的舌头有点干,轻轻一舔,掌心并不湿润。罗殷没有再要收回手,反而放松地靠在沙发垫上,眉头也舒展开。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莫沫吻了吻他的手心,上半身挤进罗殷的两腿之间。他握着罗殷的膝盖,倾身用脸蹭了蹭罗殷的腿间。宽松的运动裤也掩饰不了半硬的物体,他没多余的脑容量思考为什么罗殷硬的这么快。只知道这样做会让罗殷起反应。   一只手从敞开的宽大的裤脚伸进去,因为这只手的造访,罗殷大腿肌肉紧绷着。莫沫咬下裤腰,里面黑色的内裤已经被撑起。   隔着面料,莫沫从下到上沿着柱身舔了一次,刚运动完,气味当然不美妙,却像最好春药,罗殷没有阻止莫沫作乱的舌头。   直到将外面的面料舔得七八分湿,莫沫才拉下内裤,和他挺直的性`器面对面。   “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罗殷听到没有,他掩耳盗铃地就当做罗殷闭起了眼,看不到他淫乱的脸。   口腔里布满咸腥味,他停不下来了。罗殷的手经过他的发顶,耳后,贴上后颈。手指刮着因他低头而更加突出的脊椎骨。   罗殷的大腿肌肉放松下来,还张大了腿,让莫沫靠得更近,吞得更深。   口腔湿润又火热,因为在他身下的人喝足了酒,咽不下的唾液顺着柱身流了下来。   吐出半截,莫沫握着已经完全勃`起的性`器,吸`吮着凸起的筋络。这根东西和他的主人一样强势性`感,光是看,就足够他高`潮。   罗殷没有闭上眼,反而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后颈的手移到侧脸,耳垂再度沦陷,那里就像被装了奇妙的控制开关。罗殷手指刮过耳廓,莫沫就会从头舔到根部。被用力揉`捏耳垂,他会吃进龟`头,舌尖围着马眼打转。指尖戳进耳道,他就收紧脸颊,上下晃动脑袋。   口舌发酸的时候,舌尖尝到了精`液的味道。   他没有吞进去,低头张嘴伸着舌头,浓稠的精`液从舌头上缓缓滑落到手上。   他知道罗殷一直在看。   莫沫站起身,宽大的浴袍遮盖住了他的窘迫,他沉默地走到浴室洗手池边,流水冲洗干净手掌里的东西。   罗殷走了过来,站在他身后,伸手关掉水龙头。他从背后环抱着莫沫,牵着莫沫的手按在鼓胀的部位。他的双臂紧紧钳着莫沫胸口,双手在他上身游移探索。   莫沫被快感逼迫得向前挺起腰,裤子被扯到大腿根,两瓣臀肉间挤进一个硬热的东西。他反手扒住横在胸口前的小臂,小声喘气。   腿心被粗糙的毛发磨得刺痒,可他很沉溺。眼前就是镜子,明晃晃的灯光照着一切。关了灯,外面的光在他们身前止步,再望向镜子里,只有昏暗里模糊的影子。 第20章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   这句歌词真是应景,莫沫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胡乱裹着那件丝毫不见褶皱的浴袍,撩开浴袍一看,内裤还好好穿在屁股上。两股之间没有撕裂肿痛,昨晚就那样点到为止了。   除了麻雀多嘴有点吵,整个屋子安静的可怕。昨晚像是做的一场梦,掐了虎口觉得疼,嘴角上扬根本压不住,走路的步伐轻盈的要飘起来。   好的开始,成功的一半。   这样隐秘的快乐只能和网友分享了,手机还落在自己房里。莫沫拉开罗殷的房门,刚迈出一大步,就直愣愣地僵在原地。   两拨人隔着茶几对峙,他看到罗裕,罗裕和他身边一对夫妻也看到他。只有罗殷背对着,循着他们的视线转过头,才发现他。   莫沫七手八脚地系好腰带,进退两难,他的房间在另一头,要过去就要从他们身边经过。   罗殷先开口,“你先回房。”   莫沫小跑进自己的房间,翻出长袖长裤赶紧穿上。没有罗殷的命令他不敢出去,开着一条门缝偷窥。   此情此景,活脱就是捉奸现场,还被罗殷父母弟弟抓个正着。不过他出来的时候穿着衣服,硬要解释也不是找不到理由。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罗裕快拉着你爸!”   女声尖锐刺耳,罗裕还没反应过来,莫沫撒手甩开`房门,挡在罗殷身前,罗裕及时拉住老头子。   罗父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凶狠的瞪视挡在罗殷身前的人,“你又算什么东西?”   莫沫抿紧嘴,全身戒备,罗殷上前一步,复又挡在他的身前。   “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个!现在连不知道哪里来的烂婊`子都敢拦着我。”   罗殷厉声道,“罗正国!”   莫沫站在罗殷身后,又急又怕,想拉住罗殷的手,又缩回去。   “多少年没人连名带姓喊过我了。”罗父怒极反笑,“你不认我这个老子,还想断绝关系,可惜你做不到啊,罗殷。”   “说完了吗?”   众人皆无声响,除了发出古怪笑声的罗父。   “你怕我说什么?先是为了那个疯子,这次为了一个婊`子,你还怕人说吗?”   莫沫一咬牙,顾不上别人怎么看,握住罗殷的手,以挺立的姿态与他并肩而立。   “与其担心我,不如看好你的老婆儿子。”罗殷这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了,配上森然冷厉的目光,方兰赶紧把罗裕护在身后,“小裕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没关系。”   “妈……”   “你威胁我?”罗父重复道,“你威胁我?”   他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莫沫的脑袋!   竟是连罗殷都未曾预料他会动手,烟缸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莫沫看着烟缸滚了两圈就停下来,然后眼前一片血红,痛觉爆炸。   罗殷抱住向后仰倒的莫沫,朝罗裕大吼:“叫救护车!”   罗裕浑身一震,七手八脚掏出手机颤抖地拨通急救电话。   罗殷一把抢过手机,冷静地说明完情况和地址,甩开手机,就近用茶几上的抽纸堵住莫沫脑袋上的血窟窿。   “莫沫,莫沫?”   睫毛眼睛被血糊住,看不见了。喉头滚动,嘴唇张合,话也讲不出来了。   头都被砸破了,和说好的打断腿不一样啊。把这出货真价实的苦肉计演下去,才对得起遭的罪。第一句台词要说什么呢,好疼……等睡醒了再想吧。   午休刚过,徐曼从镜子里瞥见罗殷大步从后走向门口,赶紧调出文档假模假样地工作,罗殷走出公司大门时才点开微信。   我们那工作狂阎罗王居然连着五天天天中午就早退,这是怎么了,从此老板不加班!   微信发给莫沫,吐槽老板这种事当然不能和同事一起。   徐曼:而且就是这几天,老板的血丝黑眼圈眼袋吓死人了,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妖精!   莫沫偷笑着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哪里的小妖精?他和徐曼聊得不亦乐乎,完全没发觉罗殷推开门后的黑脸。   罗殷去病房前先和主治医生谈了谈。   莫沫也算是有惊无险,脑袋砸个窟窿,缝了好些针,没有伤及神经,除开瘀血未清,视力受损。如果恢复的好,就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术后清醒时,莫沫眼前一片模糊,看什么都是大片大片的色块,只能听音辩人。现在情况好多了,凑近了看,还能看个大概。   医生的建议当然是避免使用手机电视,多看看花草树木。   莫沫每天坐在病房里快疯了,罗殷请的护工跟保镖似的,尿尿都跟在后面盯着,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罗殷来了才能下去散散步。   莫沫悻悻地把手机埋在枕头下面。   罗殷伸出手,意味明显,莫沫几番挣扎,把手机乖乖递到他手上。   罗殷每日一问,“还疼吗?”   莫沫摇头,摇得幅度大了,又疼起来。   罗殷抬着他下巴,看了半天,脑门上缠着纱布,看不出什么一二三。   “吃了吗?”   莫沫慢动作上下点头,罗殷怀疑地打开保温盒检查,果不其然底下的菠菜猪肝汤一动未动。他挑眉严肃地盯着莫沫质问,莫沫却仰着头朝他傻笑。   视力还没恢复,要让莫沫看清他眼里的认真,怕是要亲到一起去。   “又没喝汤。”   闻言莫沫耷拉着脸,也不知道谁给推荐的,说猪肝菠菜汤明目,他天天喝,喝到要发疯。只是罗殷永远不会讲他特意向黄妈问的。   莫沫摸索着在床头找到一个苹果,扶着墙去卫生间洗干净,洗完讨好地递给罗殷。   罗殷沉默地接过,从抽屉里拿出折叠水果刀擦干净,站在垃圾桶边,一手灵活地转动着苹果,一手稳当当地握着刀子,转了几圈,苹果削好了,皮没断。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莫沫,莫沫摸到是一整个,掰了好几下才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他。   莫沫开心地啃着苹果,汁水多,糖分足,脆生生的格外好吃。吃到最后他连沾了汁水的手指也不放过,一个一个吸`吮干净。   “好吃吧?”   罗殷早两三口吃完,洗了手拿湿巾给莫沫擦手。吃完了水果就是放风时间,他扯着罗殷的袖子催促。   “下雨了。”   “啊?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   “在下雨。”   “哦。那你把手机还我,我接着听相声。”   莫沫摊开手掌讨要,举到手酸换手,还是没要回手机,沮丧地放下手。   “罗殷,我没事,真的没事,医生说我恢复得都很好。我只是暂时看不见了,不要担心了好不好?我也不疼,说疼那是骗你的。”   罗殷还是不说话。   莫沫探出双臂就摸到罗殷伸向他的手,才发现罗殷的手是凉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莫沫语速很快,“你这么担心我,肯定又心痛又自责,觉得这个倒霉蛋真是太倒霉了,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那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看牢他。”   罗殷依旧沉默着。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耳边呼吸声渐近,他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里。外面的雨很大吗,莫沫不禁疑惑,所以罗殷的怀里才这么凉。   “还有,罗裕来看过我了,这个苹果就是他送的。他很抱歉……”   罗殷松开莫沫,坐在病床边,脸色阴沉。   莫沫一段一段捏着他的手指,犹豫再三,组织语言:“他说他被停课了,他妈妈生意上也遇到困难。你看……”   罗殷道:“罗正国去坐牢,也受不了什么苦。”   莫沫急急说,“我没想过要让他坐牢。”   罗殷:“坐牢这么便宜的事,还轮不到他。方兰自己手脚不干净,都是咎由自取。”   “那罗裕呢?”   “所以只是停了他的课。”   莫沫叹气。   罗殷反握住莫沫的手,安慰道,“只是要他们长记性,我有分寸。”   莫沫被推出手术室时,麻醉刚过,第一眼看到的是他,很高兴,嘴唇哆哆嗦嗦的想说话。为了缝针,被剃了个圆寸,额头扭扭曲曲的一道伤口。每次被他问起疼不疼,纠结之后总摇头。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他还看见过,深夜里莫沫一个人沿着墙,跌跌撞撞,磕磕跘跘,在灯光全亮的病房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那么明亮的灯光下,想看不到他的眼泪都不行。   罗殷久未出声,莫沫拍拍床铺问道,“要不你休息会儿,下午还有事吗?”   他料定罗殷下午不得空,之前天气好,能下楼放风,带他散完步罗殷就走了。可现在下雨,他在病房憋了一天,还不能玩手机,实在闷得慌。   床一侧下陷,罗殷脱了外套躺了上去。   这是间单人病房,连床都比莫沫自己的软。如果不是住院,他很愿意一直睡在上面。莫沫无事可做,手不知是摸到罗殷哪里硬邦邦的肌肉,被按住了,于是自言自语道,“我帮你按按,盲人按摩?”说完自己笑出声。   那只按住他的手牵着莫沫的手搭在肩膀上,算是默许了。   莫沫摸到肩膀,手掌下硬的不仅是肉,还有骨,手上功夫不停,使出七分力揉`捏起来。眼睛看不清,全靠手乱摸,一会儿在肩上捏,一会儿竖掌捶背,跟用刀背剁肉馅似的。刚开始攒足了劲,一个劲头的使,到后面手越来越酸,力道和搔痒差不多。   他坐在床沿歇口气,听见罗殷翻身,说:“我想出院了。”   入院以来所有的开销都是罗殷负责,过了一把“度假”的瘾。   莫沫对陈超然的说辞是回家摔了一跤,磕到头在家休息,陈超然要来看望被他回绝了。周庆蕾蕾那边忙装修,最近联系少,至于他妈妈,一直通话交流,这两边都能瞒天过海。   吃好喝好睡好,过了几天猪一样的日子,查房的时候莫沫问了医生,按照他目前恢复情况,再过些时候眼睛就能好了。   “再过两天,等我手头事情忙完了就陪陪你。”   这是莫沫从罗殷嘴里听过最动听的话了。他出院,肯定也要继续住在罗殷那里,家里没外人,多方便。   要是现在有个时间快进按钮,他一定毫不犹豫按下去。休息好了,莫沫鼓足干劲,捉住一条胳膊就揉`捏捶打。他心里藏不住,有意识地压嘴角,面部失调。罗殷看他想笑却非要忍着,能出院真是把莫沫高兴坏了。   身上松泛,这几天几宿的劳累就找上门,罗殷迷迷蒙蒙地睡过去,外面雨声也催眠得很。   小声喊了几下无人应,莫沫也靠在罗殷身边躺下。单人病房,房间大,床也大,没人吵,他放心大胆地和罗殷躺一块,盖一张被子。第一次同床共枕的代价颇大,再不给自己找点福利怕是要亏到姥姥家。   莫沫顺着胳膊摸上脖子,再从脖子摸到下巴。眼睛看不见,听徐曼说最近罗殷“憔悴”了许多,不难想象。他轻轻刮着罗殷眉骨,嘴角,凑得近极了,隔着手指亲吻他的嘴唇。   罗殷似有感知地动了动,吓得莫沫屏住呼吸,一只手搭在他腰间,差不多将他半抱着。他还是不敢肆意妄为,但已经很满足了。   罗殷醒了,莫沫挤在他身边睡得比他还沉,微微张着嘴,跟条鱼似的。他安静起身,打开窗户换气,清凉夹着雨水的空气铺面而来,他看了看还在睡的莫沫,把窗户关上了。   雨势已经小了,罗殷洗了把脸准备走,走出来正看见莫沫东张西望,他走到床边,莫沫循声望过去,“几点了?”   “五点半。”   “那你吃了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   莫沫失望地问,“这段时间很忙吗?”   罗殷不去看他,随口说,“还好。”   莫沫懒得计较前后矛盾的说辞,闷闷不乐地盘腿坐在床上。他眼里的罗殷只有一片实心的轮廓,黑衣灰裤,笔直挺立,脸上的五官模糊成一团。这团脸越靠越近,终于能看清了一点。   “忙完了就接你出院,”罗殷说,“也可以不吃菠菜猪肝。”   罗殷眼里藏好了疲倦,莫沫撒气的话全咽进肚子里,“好。”   盼星星盼月亮,病房一天,人间一年,约定好的两天过去,罗殷如约而至,把他从医院领了回去。他现在看东西和高度近视差不多,一米之外,人畜不分。   屋里和离开那时有了点变化,客厅那张他特别中意的地毯没了,那地毯很柔软,跪在上面很舒服。他倒下的时候,流出的血肯定沾到地毯了。   没人做饭,晚上罗殷叫人送来饭菜,都是无盐又少油的清淡菜色。平心而论,还不如菠菜猪肝汤,但莫沫无论如何也不会讲。他还盘算着等罗殷外出时叫一个全家桶吃个过瘾。可罗殷除了早上晨跑,居然一天都和他待在家里。   莫沫找不到偷吃的机会,馋得饥肠辘辘问罗殷:“你都忙完了吗?”   罗殷只是在家里办公,仍旧忙,还是说,“差不多了。”   莫沫眼睛扑闪,“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罗殷合上笔记本,雨后的这周天气放晴回暖,他丢给莫沫一件外套,自己也穿了一件,“下去走走。”   莫沫放风的地点从医院旁边的小公园变成小区里的小公园。小公园里种了很多树,树也开了花。一朵一朵地点缀着枝头,一树的花,风吹过,落下一阵小小的花瓣雨。   有熊孩子跑去合伙摇树摇花瓣,莫沫心里暗道可惜了,好东西都被不懂珍惜的人糟蹋了。他在树下蹲了半天,才捡了几朵堪称完整的花,捧着放到罗殷手掌里。   罗殷说,“谢谢。”   莫沫却从他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他得在罗殷监管下使用——熟练地打开相机抓拍了一张。罗殷的手指细长,骨节明显却不粗大,手指自然弯曲,几朵小花躺在手掌中间,指缝间漏下一束光。拍完照片,莫沫乖觉地将手机放回罗殷口袋,让罗殷无话可说。   晚上罗殷去洗澡,允许莫沫玩一会儿手机。他赶忙把拍的照片挑出来,选了一个柔和自然的滤镜。发朋友圈当然不行,罗殷的手太男人,混不过去。于是照例把自己的帖子打开,更新进去。   他许久没上线,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地猜腿是不是也断了。莫沫心想说出来吓死你们,玻璃烟灰缸砸头是开玩笑的吗?可他只字未提,只将照片发上去,说春天来了。   这个明示的隐喻等于昭告天下。不过多久有网友问楼主是不是毫发无损地拿下直男男神了。   罗殷拉开浴室门,莫沫还没来得及回帖,他的游戏时间结束了,他把手机放罗殷床头,一步三回头地回自己房间。   罗殷在床头擦干头发,处理完最后一点事,还不见莫沫过来,于是走到莫沫房前。莫沫开着电视听相声,却抱着一床被子若有所思。   他敲一敲门,引起莫沫的注意。   “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又都同时闭嘴。   “是不是电视声音太大吵到你了?”莫沫放下被子手忙脚乱地到处找遥控器。罗殷看他围着床跑了几圈,直接按了电视机上的开关。   突然消声,莫沫放开落在床头夹层的遥控器,手足无措。   “明天再找,睡我那儿吧。”   莫沫连连点头,跟在他身后,心里锣鼓喧天,烟花绽放。   睡觉之前他特地用茉莉味的漱口水漱口,薄荷味的太辣,柠檬味的普通。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罗殷岔着腿坐在床边,莫沫从他身前经过被一把拉住。卧室的地毯也很柔软,莫沫嘴里有些凉,不到一会儿就暖起来,热起来了。他嘴里分泌了很多唾液,口腔湿润热滑,舌头很狡猾,撩完就跑。   罗殷怕碰到莫沫伤口,只扣着他半边脸。   莫沫眼神涣散,嘴边湿湿的,嘴唇亮泽红润,舌头不安分地乱舔。罗殷另一手扶着阴`茎根部,用龟`头去戳他的唇缝。   莫沫垂下眼,专心地盯着第二次见面的家伙,他想用手打招呼,被罗殷拍了下去,于是侧着脸从腿间根部一直舔到头部。   罗殷刚洗完澡,身上是清新的海盐味。莫沫把脸埋进他胯间深吸一口,脸颊瞬间充血通红,他仰着脸,主动蹭着坚`挺的阴`茎,发出啪啪的轻响。   罗殷一脚探到莫沫腿间,那里比他想象得要兴奋多了。他试着用脚趾和脚掌让莫沫也舒服起来,脚下并不好掌握力度,甚至有一两次弄痛了莫沫,但那种偶尔的痛马上化成他的催情剂。   莫沫急促地喘着气,相反罗殷虽然性起,尚能克制。莫沫教给他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从来没在男人身上试过这些。他抓着莫沫后脑头发,阴`茎轻轻地拍打他的舌面和脸颊。   从莫沫愉悦的难耐的表情他读懂这并不是屈辱,也因此更硬了些,故意引着莫沫的口舌追逐。他也会在他嘴里猛地抽`插一阵,再抽出来,用马眼分泌的液体在他脸上做标记。   尽管莫沫也硬得厉害,却没有自慰,或者借助他的腿发泄。   他们还没有准备,也还未曾想到准备润滑物品。   罗殷拉着莫沫让他站在自己腿间,剥开衣服,露出新鲜的果肉。没有柔软白嫩的胸脯,那两颗硬挺的乳头格外显眼。   乳`头早就硬了,手指翻来覆去地拨弄,罗殷指甲修剪得整齐圆滑,抠着乳尖。莫沫意乱情迷,两手环住罗殷的脖子,挠着他后颈的碎发。   罗殷是个好奇的探索家,在这片身体上实验他所想知道的一切,他把莫沫抵在床上,莫沫两手抓着床头,凹下腰以便臀部翘的更高。   罗殷脱下他裤子,却被莫沫紧紧扯住裤腰,一个劲摇头。他冷静了一些,将裤子又穿回到莫沫腿上。   莫沫回头,眼眶里还有些眼泪,看了看他,低头主动脱光了。   他这才发现,原来莫沫的腿间洁白光滑,和他截然不同的粉色性`器无所遮掩。   罗殷红了眼,拉着人抵到墙上,热挺的阴`茎插进他下意识闭合的腿。莫沫抓着他的腰,后来逐渐被激烈的操弄操没了力气。罗殷毫不客气,侵城略地,莫沫阴部被操得痛快难当,他的阴`茎夹在两人小腹之间,偶尔被罗殷临幸。   股间被两人分泌的体液弄得湿漉漉,莫沫没想到罗殷会正面这样操`他,快感加剧,情难自抑,竟抽咽起来,岂料罗殷见把人操哭,越发猛烈。   莫沫推搡着,下面是痛也是快,罗殷缓了缓神,安抚地吻了吻他侧脸,莫沫稍一转头马上追吻上去。   罗殷退开了一些,留彼此一点喘气的余地,却在莫沫再次追吻上来时反客为主。莫沫嘴里是茉莉的淡香,混着精`液的腥咸。被刮去阴毛的下`体生嫩羞怯的经不起碰。罗殷摆着结实劲瘦的腰,不容余地地开疆拓土。他射出一股股精`液,亲手涂满他的会阴,睾`丸,阴`茎,又歉意满满地轻柔吻他。 第21章   缠绵过后,一夜噩梦。   莫沫不知怎么地,梦见罗殷朝他后腰捅了一刀,他恍然无措地找蕾蕾和陈超然求救,睡梦里甚至感觉到后腰那处的疼,醒来才发现他穿着裤衩侧身抱着被子,整个后背都裸露着,凉飕飕。   他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找了件衣服套上,找到正在打领带的罗殷。罗殷刚把领带绕过脖子,见他来了看着他,莫沫呆了呆,意会到罗殷的意思,摇摇头,还是走到手边。   罗殷动作流畅利索,莫沫还没看明白,衬衣领上就系好了。   他一身黑西装还打领带,想必有活动了。莫沫有点兴奋可以吃全家桶了,又止不住的不舍。   “晚上等我接你吃饭。”   罗殷交代了一句,走到门口又站住。   莫沫哒哒地小跑过去,依依不舍说,“我等你,再见。”   罗殷又说,“我会尽早回来。”   “好。”   罗殷还以为莫沫会冲过去抱抱他,临睡时莫沫就变得粘人,胆子大得多了,在他身上磨磨蹭蹭,哼哼唧唧不肯好好休息。   罗殷出门没多久,莫沫也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大快朵颐。他才一打开门,中午送饭的小哥就站在门口,乐呵呵往他手里一塞赶着电梯走了。   莫沫接着饭盒,回到桌前,一样一样打开看。这几天吃的素,这餐丰富多了,椒盐排骨,鱼香肉丝,滑藕片,南瓜饼,海鲜粥,四个热乎乎的蛋黄流沙包,全是他爱吃的。罗殷走了,没人管他玩手机,他一边啃包子喝粥,一边看帖子。   帖子后面是另外一个人在讲自己怎么掰弯直男。莫沫浏览一遍看得目瞪口呆,他完全是姜太公钓鱼,直着撒钩,罗殷上钩是求都求不来的。   莫沫看到那人说“没什么直男是咬一次不行的,要是有就咬到行。”,他心情复杂地回复了一句“……大师您可真厉害”。   只为掰弯而掰弯,和直男集邮性质差不多恶劣。   看到这里想把重点拉回来,免得帖子越来越歪,详略得当地叙述最近因故和男神住一起睡一块了。又专门点赞了之前“楼主快点拿下,这哥们极品,包你性福。”的评论,真心实意回复道“兄弟料事如神”。   再有下次,他得准备好套子和润滑剂了。莫沫吃完,心动不如行动,立马打开淘宝搜索。   现在都是一条龙服务,店里不仅事前清洁的,事中助兴的,事后收拾的各类物品都有,还连带售卖各种情趣内衣。   莫沫硬撑着快瞎的眼翻来覆去选购,往购物车里添加了小号按摩棒,润滑剂,大号及加大号安全套,聚拢型内裤。罗殷还挺喜欢操`他屁股,边操边打,边打边操。   买完付款,这些东西得三天才到,送来时希望罗殷别在家,看到了多尴尬。   趁着午后太阳好,莫沫心满意足地沿着小区溜达消食,再去偷吃一顿肯德基麦当劳下午茶,晚上和罗殷一起吃饭睡觉打`炮。     罗殷最近放手,许多工作交给下属去做。有些交际推辞不了,还得亲自参加。中午有个饭局,之前和主办人有过几次合作,他受邀而来。   会上还有几个“熟面孔”,罗殷装作没看见,一路客气地应酬,一路端着酒杯避到角落。   午后阳光明媚,正是春意浓时,连摆设用的塑料花都焕发光彩。无聊又无烟,罗殷有点想念家里那个人了。和小狗一样,他走哪儿就跟哪儿,现在还得负责每天喂饭。他吃香喝辣,格外破例给莫沫点了油腻荤腥。   莫沫爱吃又好吃,无聊翻他朋友圈,全部和吃的有关,不是学着菜谱做了些什么菜,就是今天和谁去哪儿吃了什么菜,还拍得好看,鲜艳诱人。   罗殷被勾起点食欲,手边却只有酒和观赏性大于食用性的点心。   “罗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罗殷抬头,眼前高挑的男人有点面熟,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来。   “上次我们在一条巷子里见过。”   男人点到即止,罗殷蓦地回忆起来,“是你?”   蒋虎哲笑着和罗殷一同靠在围栏上,端着酒晃了晃。他们在二楼阳台,一楼乐队现场演奏着轻快的舞曲,才子佳人推杯换盏,结伴起舞。   “魏小姐也来了,舞跳得真好。”   罗殷转过身,收回视线。   蒋虎哲与他对视,“前几天,魏小姐在我这里寄存了一条钻石项链。”   罗殷一点就透,上次魏霖见他还戴着,还没几天就已经当卖,可见窘迫。楼下魏霖刚跳完一支舞,白`皙的脸上透出红晕,一双含情脉脉眼,望眼欲穿。他朝魏霖虚虚碰杯,丝毫不掩讥讽之意。   蒋虎哲说,“魏小姐不懂爱惜,放我这里生灰,糟蹋了。”   罗殷道,“找个下家转卖或者送人。”   蒋虎哲说,“魏小姐把项链交给我时,说了很多,让我不要轻易出手,看来还想取回去。”   罗殷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想要,凭本事吧。”   蒋虎哲笑了,“人云亦云不如眼见为实,如今罗先生哪里情场失意,分明是得意。”   罗殷道,“说了这么多,你想问什么?”   蒋虎哲直言道,“我什么也不问,作为过来人,只想好心提醒一句,在男人身上栽跟头可难忘多了。”   “多谢提醒,”罗殷问,“你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蒋虎哲意外一愣,掩饰说:“就像魏小姐和你。”      罗殷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   蒋虎哲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罗殷一支,替他点上,自己也点了抽,继而说道,“当时我在朋友的公司帮忙,他也在那个公司,拿不出业绩,被批得狗血淋头。我看他可怜,调到身边做事。”   蒋虎哲吐了个烟圈。一楼正有个侍者打翻了盘子,被领班叫到角落教训。蒋虎哲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他见莫沫的第一眼也是如此。那时候他初来乍到,不能服众,看到莫沫被骂废物,一时兴起把人要过来,就是要证明老子带个废物都比你们强。   “他腼腆内向,根本做不来交际应酬,但踏实认真,又听话,太听话了。”蒋虎哲笑了声,“能干的不少,真能按心意做事的不多。”   罗殷听他讲,磕了截烟灰。   “后来我们闹了些不愉快,他就走人了,我没想到,他被人拉着搞创业。”   如今搞创业屡见不鲜,从蒋虎哲嘴里说出来像是搞传销。就算认真地创业,在他们这些老滑头面前,什么认真努力都是笑话,没有人脉和资本在后面运作,成功者凤毛麟角。   “现在什么世道,赔的倾家荡产的不少。他们店到处找人借钱,找银行找高利贷找我。现在亏的不多,及时止损,就是赚钱了。”   罗殷不禁回神,开始认真听他讲话。   “说起来,他们那家店离罗先生公司近的很,只隔了一条街吧。”蒋虎哲话锋一转,“罗先生青年才俊,我老板时常提起你,还想找机会和你合作。”   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罗殷就兴致缺缺,仍礼貌性地问,“他在会场吗,方面的话麻烦你引见。”   蒋虎哲摇头,“等他回国,再找机会坐下好好聊。”   罗殷倒是无所谓,他想听一听莫沫的事,蒋虎哲不讲,他不好再提。要想知道,还得回去找另一个当事人。至于现在他和莫沫的关系,他自己懒得想,更不会和蒋虎哲深究了。   两人酒喝完了,烟也灭了,本该各走各路,可偏偏各怀心思,而且楼底下还有个魏霖等着。   蒋虎哲更是直白,“我现在出去,魏小姐该找上来了,就不知道她找你还是找我。”   魏霖一袭素雅白裙,身量纤纤,黑发成髻,偶有两缕散落,乌眉红唇,美还是美,罗殷早没了当初的心动,只觉得故作姿态。   “不如这样,我和你一起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坐坐,不管魏小姐找你还是我,就说没空。”   罗殷觉得这主意不错,谢了蒋虎哲的烟,走在他后面一齐下楼。   魏霖见蒋虎哲和罗殷一前一后,顿了顿脚步,在罗殷面前停下。蒋虎哲做戏做全套,“我不知道两位有约在先,那么下次有机会再聚。”   罗殷说:“不用,走吧。”   罗殷说走,魏霖不再拦阻,见他们走远,悄悄跟在后面。   蒋虎哲带着罗殷去了茶厅,下午茶时间刚过,又是晚饭前的时分,茶厅里的人寥寥无几。两人就真的坐坐,聊些无关痛痒的事。过了许久,大概是觉得魏霖不会跟过来,蒋虎哲告辞,罗殷看了眼时间,该回去接莫沫吃饭了。   他喝了酒,不敢贸然开车上路,于是叫来酒店代驾,又打电话给莫沫。电话马上就通了,莫沫接得极快,应该一直守着。   莫沫当然接的快,手机屏幕就没黑屏过。他累了他远眺看绿植,手机累了就充电。   “喂,在家吗?好……我现在不方便开车,叫人接你过来……认得我的车吧……等会把他姓名和联系方式发给你……嗯,待会见。”   罗殷边问代驾姓名电话,边发给莫沫,仔细和代驾形容了莫沫的外貌穿着,特别嘱咐了他眼睛不好,一定多注意。   代驾点头,接过钥匙去开车接人。   见蒋虎哲和代驾前后脚离开,罗殷坐在原位随手翻杂志,似乎在等人。魏霖深呼吸,踏入茶厅,径直向罗殷的方向走去。   #   沿着小区往外走,笔直一条大道,前面有家大型商超,里面就有家肯德基。路上广告牌也登了肯德基新品的大幅宣传广告。   莫沫睁眼眯眼,一字一字,仔仔细细看清了产品名字,心中默念,长又绕口,他悠闲地走过去,进店排队时点开电子券,直接指着让店员扫码,免得费神再看。   他只点了小食盒和可乐,新品是主食,已经吃不下了。不得不说,炸鸡外酥里嫩,使人快乐。莫沫吃得心满意足,再三感谢把罗殷叫去的恩人。   他正吃得高兴,一个电话打来,罗殷专属铃声响起,马上就接了。   “在、在家……好……认得啊车牌号背给你听……好,那待会见。”   挂断了电话,莫沫抓起纸巾擦嘴抹手,跳起来往回走,车赶来之前他得在楼下等着。幸好也没吃太多,鸡翅鸡块还有剩的,可乐也只喝了小半杯。   路上莫沫还侥幸也许路上塞车来的迟,实际上他刚到楼下,把气喘匀了,车恰恰就到。代驾给他打电话确认位置,亲眼确认无误,将莫沫带上车。   莫沫上了罗殷的车,说:“来得好快,路上没堵车吗?”   代驾说:“没有,路上好走,我抄近路来的。”   唉,老司机,老司机。   莫沫:“车主人怎么了?”   代驾:“罗先生喝了点酒。”   代驾暗地里瞄了莫沫好几眼,也不觉得他眼睛不好,眼神也挺明亮,就是爱眯眼瞅人,不就是个高度近视吗?殊不知莫沫对罗殷的车熟得很,闭着眼睛都能上下车,系解安全带,升降车窗。   路上两人无话,代驾专心开车,还是抄近路,没花费多久把莫沫带到酒店。   一到酒店莫沫就摸瞎了,紧紧跟着代驾走,人少还跟得住,走到酒店大厅,一个老年旅游团过来把两人冲散了,等旅游团的小红帽们走过去,莫沫放眼望去,酒店服务生制服统一,代驾也穿的黑制服,他现在就靠衣服声音认人了。   莫沫灵机一动,代驾打过他电话,直接回拨过去就行。那头代驾也在找他,接到电话后两人二次回合,代驾觉得莫沫大概是脸盲症,看谁都一样。   酒店七弯八拐,代驾又怕把人带丢了,尽量走人少宽阔的地方,经过庭院时,莫沫却被叫住。   “先是遇到罗殷,再碰到你,还真是不意外啊。”   莫沫循声缓缓转头,蒋虎哲走路的步伐姿态他如何不熟。蒋虎哲本要走了,他都没预料到能在这里碰见莫沫。   久不见人,莫沫额头上的伤格外引人注目,两眼视物缓慢,蒋虎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这是怎么了?”   莫沫抿嘴不答,催促着代驾去找罗殷。   蒋虎哲片刻就明白,这事多多少少和罗殷脱不了关系,沉声道,“我带你去。”   莫沫并不理会,只跟着代驾后面走,一行三人沉默地走向茶厅。走进门了,蒋虎哲一眼就看见罗殷还在原位上坐着,对面却多了一个魏小姐。   莫沫被前面代驾挡着,没有看见,满是欢心地走到罗殷身边,拿着车钥匙说,“我来啦。”   代驾功成身退,莫沫这才看见对面尚有一团模糊的白影。蒋虎哲不客气地往前站在莫沫身前,魏霖眼见独处机会就这么被破坏了,强压着满脸怨色,撑出一丝疏离的笑。   罗殷脸色彻底沉下来了,莫沫即便不看也知道,晃了晃钥匙,“怎么了?”   他心里直打鼓,该不是偷吃被知道了吧? 第22章   茶厅服务员见那一桌还有两个客人,立即上前贴心问道:“您这座需要加两个位子吗?”   蒋虎哲点点头,服务员拿了两张椅子来,还端上两杯柠檬茶。莫沫见罗殷不接钥匙,先放进自己荷包,在靠着罗殷的一边坐下。坐下后才慢慢看清对面的白影居然是魏霖。   他转头看沉着脸的罗殷,心下有了计较。两只手如盲人摸象般沿着桌沿摸索,其实按照他现在的视力完全不必,右手摸到罗殷前方。   罗殷见莫沫的的手伸来,直接将自己的茶杯塞到他手里,还怕他拿不稳,掰开五指又按牢。莫沫本想只引起罗殷注意,给他递水,不过这样更好。他小口小口啜饮,要不是在外面,恨不得吐出舌头扇风。罗殷喝咖啡苦,喝的茶也是极苦。   莫沫皱着脸望着罗殷,罗殷才意识到他喝不惯这种茶,又将他手里的杯子取走,换了柠檬茶。莫沫赶紧喝了一口,柠檬茶里加了蜂蜜,酸酸甜甜很可口。   等莫沫舒展开脸,蒋虎哲适才问道:“你的头怎么了?”   莫沫反射性地碰了碰伤口,“撞到桌子角了。”   伤口仍包扎着,蒋虎哲尽管不信,也不能拆开一探究竟。   魏霖也抬头看他。第一次她见罗殷身边坐着这么个青年,没有多想,这次也才第二次见,心底却不愿承认罗殷改了性。她从莫沫看向罗殷,问:“这位是?”   “你好,”莫沫抢答道,“我是他的朋友。”   罗殷默认。   魏霖隐隐有了猜测,但碍于蒋虎哲在场,没有宣之于口,另起话头说道,“蒋先生,我的项链你还留着吧?”   蒋虎哲笑说,“当然在,既然你都说了项链是未婚夫所赠,在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之前,我怎么会轻易转手。”   魏霖抚着空荡荡的锁骨间,哀婉道:“是啊,我怎么会轻易转手。”   莫沫就是看不清,也听得出魏霖的一派愧疚后悔,故意附和,“既然是未婚夫送的,想必很珍贵了。”   魏霖和罗殷不约而同地看了莫沫一眼。   “如果是未婚妻送我的东西,我一定好好珍藏,这样才对得起她的心意。”莫沫转头看着罗殷,“是吧?”   罗殷端起茶,掩住嘴角微微的笑。   魏霖慢慢说,“是我错了。”   莫沫被这直白的认错打回一肚子话,只好偷偷瞧罗殷,罗殷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莫沫一瞬间慌了神,立刻暗示自己镇定下来。   罗殷什么性格,心高气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马不吃回头草,怎么会简单地为了一句我错了而动摇。   蒋虎哲在一旁说,“那我就等物归原主的那天,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原主人收藏得好。”   魏霖坚定地点头,“当然。”   莫沫无计可施,三番两次地朝罗殷投向视线,而罗殷只是沉默地旁听,不参与他们三人的针锋相对。   魏霖率先起身,走到罗殷身边,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魏霖走了,莫沫松口气,心里又沉甸甸。他心不在焉,蒋虎哲看在眼里,最终因罗殷在场,什么也没说。   座上只剩莫沫和罗殷两人,两人的茶杯都见了底。   莫沫小声说,“我真怕有一天她找到你说肚子里有你的孩子。然后说当初和你分手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罗殷简直被莫沫乱七八糟的想象力气笑了。   莫沫继续道,“后来看她肚子应该是没可能了,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罗殷本不想再提,估计不说清楚,莫沫的联想力能编一部电视剧。   “年初。”   “年初啊。”莫沫喃喃自语。那时候他从蒋虎哲身边辞职后不久,闲职待业,第一次见罗殷就被扫地出门,结果当天夜里仇将恩报,照顾了他一晚上。   那天罗殷还把他第一次做的戚风蛋糕倒进了垃圾桶,夜里罗殷却紧紧扣着他的手说“别走”。   莫沫抹了把脸,喝完整杯水的嗓子依然干哑,“吃饭吧,你要吃什么?”   罗殷说,“我要吃的你现在又做不了。”   莫沫狠狠眨眼,眼前忽而模糊忽而清晰,“试试吧,再不做我怕来不及了。”   罗殷打断他的痴心妄想,“什么来不来得及,你又不会瞎,眼睛好了再说。”   “我……”   “行了,不准讨价还价。”   “没办法给你生孩子。”   罗殷无可奈何地反问,“那我就有办法了?”   莫沫倚在他身上,凑得极近耳语几句,罗殷被桌子挡住的手狠狠掴了一下他的屁股。   “我看要先办了你。”   莫沫求之不得,殷勤地掏出荷包里的车钥匙,连带把肯德基纸巾团也塞到罗殷手上。   再想毁尸灭迹,犹时已晚。哦嚯,这算什么,自投罗网?   罗殷只拿了车钥匙,把纸团丢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他腿长步幅大,莫沫还在和桌椅缝隙作斗争,他已经站到门口。   罗殷一语不发,莫沫心里发慌,着急得像迷宫里团团转的小白鼠,好不容易走到罗殷面前,仰头努力瞅着,“我可以解释,那个券不用就过期了。”   罗殷绷着脸,“吃都吃了。”   莫沫说:“都没吃完剩好几块。”恰好此时响起咕的一声,印证了后半句“我都没吃过瘾。”   罗殷光喝酒,这会儿肚子也饿,直接带着他去餐厅点菜,一桌下来全是素菜,蟹黄豆腐、清炒笋尖、清炒菠菜、菠萝咕咾肉,肉还是素肉。莫沫夹了一筷子咕咾肉,口感和味道与真猪肉毫无分别,吃得他连连赞叹。   罗殷问,“这个菜你会做吗?”   莫沫细嚼慢咽地体会,笑眯眯点头:“会呀,不过做不出这么好吃的素肉。”做不出来也正常,他的厨艺达到这种水平可以直接当大厨了。   吃完饭罗殷酒醒了,但没有开车。他和莫沫从酒店出来,沿着街慢慢走。已经开春,平时这时候天都黑了,现在还亮堂堂。日落时分,天依旧蓝,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有刚放学的小学生奔跑追逐,把莫沫撞了个趔趄,转而看到黑面神罗殷,吓得撒丫子跑更快。   罗殷把莫沫换到里面,走到车站,这个车站有一路公交直达目的地,莫沫心思灵动,提议道:“我们搭车回去,坐公交,终点站就到了。”   罗殷说:“人多,挤。”   莫沫心道不挤我坐什么公交。   罗殷的意思自然坐出租车,但天公都偏疼莫沫,过来的车要么载人,要么去加油,要么拒载。走了好几辆,莫沫说,“这个时间很多出租车换班。”   出租车没等到,莫沫要的公交车已经进站,他走在前面,拉了一把罗殷,“快点快点。”   莫沫刷了两次公交卡,往车后面走。座位都满了,他扶着拉杆站好,斜前方的车窗开了一半,春风大把大把地拂过每个人的脸。   罗殷基本告别搭乘公交了,一股久违的新鲜劲涌上心头。公交开动,车窗外流逝过各色行人,路过大街小巷。他很久没有这样浪费时间去观察无关紧要的人和风景。   世界如此鲜活,这个城市跟随日升月恒,永远不曾停下脚步。   公交开开停停,又经过几个车站,乘客越来越多。莫沫半面身体贴着罗殷,随车摇摆。   “有段时间,我很喜欢坐公交。”   “嗯?”   “就漫无目的,找一辆空车就上,终点就下。坐在上面看外面风景,或者听歌发呆。挺有意思的。”   罗殷说,“哪来的风景,都是商街店铺。”   莫沫:“是啦是啦,你这种有钱也懒得弯腰捡的人不懂。”   罗殷的确不懂,他忙起来能在路上休憩已是奢侈。   莫沫说,“公交车可以去很多地方,但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罗殷道:“没有可比性。”   莫沫突然觉得对牛弹琴,“你真的很理性,唉。”   两人不再交谈,进多出少,车厢里塞满了人,莫沫仗着罗殷人高马大,直接把他当扶手。身边有推推挤挤的人,看到罗殷都闭嘴。   太阳落入地平线,余辉给这座城披上一层金纱。莫沫在罗殷怀里仰起脸,偷偷看他被余辉眷顾的脸。   罗殷直直望着窗外远方,低下头撞进莫沫发光发亮的眼瞳里。   “怎么了?”罗殷以为莫沫被挤得厉害,又将他往怀里带了带,“明知道挤还要……”……坐公交,他忽然明白过来,直接把莫沫扣在怀里,口里却说,“你挤到人了。”   莫沫摸到罗殷垂下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划挠了十下。   越临近终点,车上乘客越少。莫沫自觉和罗殷站开了一些,自己抓着扶手。车到终点站时,只剩他们两个人。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莫沫跟在罗殷身后,亦步亦趋。他忽然大跨步上前,牵住罗殷左手小指。   “天黑了,看不见。”   罗殷只看了一眼,任由他牵着,听他哼曲不成调的歌——“许下我第一千零一个愿望,有一天幸福总会听我的话。”   罗殷问:“什么歌?”   莫沫接着又哼唱了两段,罗殷还是听不出来,他问:“你听歌吗,听什么歌?。”   罗殷哼了一段曲,莫沫听着耳熟,旋律就在耳边,开口却说不出来。他摇着罗殷手臂,“你连歌词一起唱,我再猜,肯定能猜出来。”   罗殷摇头,敲他脑门,“自己想。”   莫沫捂着额头,脑海里窜出许多歌名,一一猜过,都被否定。两人聊着天走到家门口,到家后莫沫拉着罗殷坐下,在手机里找到听曲识歌功能,“对着手机再唱一遍。”   罗殷说,“要你自己想。”   莫沫说,“我这是场外求助。”   罗殷笑说,“那行,如果场外求助也听不出来呢?”   “只要你不是自己编的,随便唱的。”   “不是,这首歌很多人唱过。”   “愿赌服输,我听你的。”话落,罗殷爽快地对着手机重复一遍,他声音低沉悦耳,哼了有十来秒,莫沫捏着手机等结果,却弹出“该歌曲无法识别,请找准姿势再试一次”。他重重抛下手机,十分不甘心。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等会儿再说,去洗澡。”   莫沫脸红点头,热水从花洒里洒落一身,皮肤透出红润,他搓了又搓,洗了又洗,穿着印花T恤和内裤走出浴室。在另一间浴室罗殷也洗了澡,穿着一件黑色工字背心,深色居家裤,伸长手臂在捣鼓什么。   莫沫走过去,“怎么了?”走近了才看见罗殷屁股挺翘,把宽松的居家裤都撑出弧度。背心贴身,显出腰身结实有力,是和浴袍截然不同的性`感和挑`逗。   罗殷拧下发黑的壁灯,丢进垃圾桶,“坏了,要换个灯泡。”   莫沫坐在床头灯边,和周庆聊天。房子装修顺利,周庆和蕾蕾准备五月份结婚,还发来结婚照,并且邀请他担任伴郎,莫沫立即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这么一算还剩一个月,到那时视力能恢复如初,只是额头横着这道疤,有点头疼。   罗殷接完电话,正看见莫沫摸着脑袋发呆。   “头疼?”   莫沫下意识点头,罗殷轻轻托着他脑袋,长指点按,“哪里疼?明天去医院复查看看。”   莫沫回过神,“我怕留疤,到时候当伴郎不好看。”   罗殷放下手,沉默了一会儿,莫沫被他看着发毛,想起无辜牵连的罗裕,赶紧说:“没事,问医生开点祛疤药,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头发长了也能遮住。”   罗殷眼神愈发深沉,莫沫拿起手机举起结婚照,“你看你看,蕾蕾姐好漂亮。”罗殷这才将注意力转到手机上,红衣花嫁,娇艳似火,新娘眉眼如画,和门外新郎遥遥相望。跟在他身后,找他讨糖吃的羊角辫小女孩,此时笑意甜蜜,迎接幸福。   “她应该跟你说了吧?”   “我也才知道。”   罗殷看完,把手机还给莫沫,莫沫没接,就着他的手点开淘宝,“刚才那个灯泡我看着像这几个,你看看。”   罗殷挨个顺着看下去,也拿不准,于是拿着手机和浴室里的灯泡对比。他垂下手,指尖划过屏幕,等看好灯泡型号再拿起手机已经不是之前的页面。他准备喊莫沫过来,却在暼见某几样东西。   方块大小的图片,主体清晰逼真,标题直白重点突出。   罗殷直接锁屏,把手机还给他。   “是这几个吗?”   “嗯。”   “那我就买一个。”   “好。”   罗殷居高临下,一览无余。莫沫大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和大片胸口,还有细长光滑的腿,这双腿像是天生就毛发稀少,不像被处理过。   在外晃了大半天,莫沫自觉收起手机,在床上躺好,罗殷在看书,手指拂过书页,沙沙作响,是很好的催眠音。他闭着眼,毫无睡意。罗殷关了灯,他侧躺面对着他,小声说,“你还没告诉我那首歌叫什么。”   罗殷也翻身和他面对面,“告诉你可以,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的。”   “好呀!你先回答我。”   罗殷直接念出歌词,“为了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啊——竟然是这首,我怎么会没想到。”莫沫叹口气,“怎么连手机也没听出来呢,不应该啊。”   “换我问你了,”罗殷不缓不急问道,“为什么下午非要坐公交?”   “因为……”   “车上你在我手心里写的什么?”   “什么……”   莫沫既羞又窘,拉起被子捂住头脸。罗殷掀开他被子,伸手进来揽住他的腰,他双腿紧闭,还是被强硬的撑开,暧昧地缓缓磨蹭。   “还有这里……什么时候刮的?”   莫沫一声不吭地摇头,捂住罗殷的嘴巴,这些问题,他有一个标准答案,罗殷可以有一千个猜想。有些问题,本身就不需要回答。 第23章   罗殷去上班了。   莫沫仍躺在床上。物流信息显示包裹已经到集散点,预计今日送达,他松了口气,罗殷虽然从不过问他的快递,可光是这个家里多出他的这些私人物品,就浑身难为情。   回忆起昨晚后续,脸红身体热。莫沫不由自主缩进被子里,闷头盖脸,贪婪地呼吸着事后的余味,是他喜欢的香水混着喜欢的人,和他做了喜欢的事的味道。   罗殷没有追根究底,明明也不是他的错,却过意不去,百般讨好。   过了一会,莫沫猛地掀开被子,大口吸进新鲜空气。心情约莫是晚上要吃海鲜大餐,所以连早饭都很克制。   周庆约了他试礼服,不然一天待在家里,脑子里会塞满黄色画面。   莫沫准时到达婚纱店,他一露面,周庆吓了一跳,“你这……”   莫沫看着镜子,“好很多了,到时候遮一遮看不出来的。”   “谁跟你说这个了,”周庆左看右看,“这到底怎么搞的,哪能磕成这样,小姨看见得多心疼。”   莫沫急道,“哎,别和我妈说,我都没告诉她。”   “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周庆猜测道,“不能吧,小学之后你就不打架了。”   莫沫心道我冤得六月飘雪,“你快点试衣服吧,蕾蕾姐来吗?”   “下午过来,晚上一起吃饭。”周庆随手取过一件对镜比试,“这些衣服我看着都差不多啊。”   莫沫顺着衣架一件件看过去,男士礼服整体大同小异,差别在细节方面。周庆也是个衣服架子,穿最基础的样式都腰细腿长,挺拔俊朗。罗殷身材比例更好,肩宽腰细屁股翘,摸着就带劲。   “这套白的不行吧?”   听周庆说话,莫沫才看见自己竟拿了套白礼服,周庆还说,“白色不是显胖吗?”他慌慌张张扑灭臆想,把衣服挂回去,脑海里想罗殷着白,英姿潇洒。   尽管莫沫能看出礼服细节不同,也说不出哪套更好,就是喊来店员,也难以抉择。周庆干脆放弃,把试衣照发给蕾蕾,让她决定。莫沫倒是看中一套伴郎服,类似休闲西服,不会过于刻板。他上身试穿,周庆连连夸奖,拍了小视频给蕾蕾。   莫沫换下衣服,“你别搞得好像是我结婚一样啊。”   周庆说,“你就当提前准备,结婚事多,手忙脚乱的。”   店员适时说,“熟客推荐有优惠哦。”   莫沫连忙摆手,他对西装没什么正经想法,算了算了。   兄弟两个白忙了半天,决定先去吃饭。周庆为了结婚健身,平日吃得少油盐,身体健康了,但大鱼大肉的心寂寞了。莫沫和他一拍即合,两人中午就烧烤撸串。   周庆边吃烤腰花,边说,“我现在不是在家住吗,发现我妈做的饭没你好吃。”   莫沫笑笑,两手抓着鸡爪,咬下一根指头,牙齿剔肉,舌头吐骨。   周庆知道莫沫现在和同事合租,叹道,“和你一起住也太幸福了。”   莫沫吃完一个鸡爪拿起另一个,不然要让周庆看出淫`笑。罗殷有没有觉得幸福他不确定,可能有那么一点?但养伤这段时间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周庆还知道悬崖勒马,“不能吃多,下午还要试衣服。”   莫沫和他一起放下肉筋,“结婚好难,我想吃肉。”   周庆说,“你又不结婚怕什么,都吃了,把我的这份也吃了。”   莫沫推开盘子,他怕晚上要吃大餐,吃大餐还要提前做准备,吃多了不方便,说,“是兄弟就同甘共苦,没道理我吃你看着,走,结账。”   两人吃个半饱,看见沿路的小吃,像什么鸡翅包饭、酸辣粉、生煎,两眼放光。两人苦哈哈地相视一笑,莫沫跑去买了两个鸡翅包饭,“这是饭,可以吃。”包饭的米软糯粘牙,里面还有豌豆玉米黄瓜粒,四舍五入是半碗扬州炒饭,鸡翅外焦里嫩,皮下的油全渗进饭团。   胃里有了油,两人红光满面,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蕾蕾面前摆着一份黑椒牛排,刚端上来的,还在滋滋冒着热气。蕾蕾把牛排切成条,装到小盘子里给罗殷。   “快吃快吃。”   养伤期间莫沫吃得清淡,罗殷也不例外。看着牛排他不怎么有胃口,沙拉倒是很爽口。   五分熟的牛排恰到好处的柔嫩,蕾蕾见罗殷居然吃起沙拉,“食肉动物也吃草吗?”   罗殷没听清,“什么?”   蕾蕾说,“没什么,你口味变淡了。”   罗殷放下叉子,喝了一口柠檬水。他掏出百年好合的红包,放在蕾蕾手边。蕾蕾咽下牛排,“这……”   罗殷道,“祝你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蕾蕾收下红包,薄有点硬度,里面放了张卡。罗殷送出手的,决不可能再让她还回去,她还是说,“我先看看,太多了我可不要。”   罗殷笑笑,“不多。”   蕾蕾说,“你每次都这么说!我长大了,自己可以赚钱。”   罗殷接道,“那也是我妹妹。我把你当自己亲妹妹。”   蕾蕾问,“敢问小妹我什么时候能给大哥包个红包吗?”   罗殷笑而不语,叉了一块切好的牛排,细嚼慢咽。   蕾蕾喜说,“唔……是不是有情况?什么时候认识的?结婚带来见见吧?”   罗殷失笑,“你想多了,快吃吧。”   吃完罗殷和蕾蕾一起去婚纱店。罗殷站在橱窗前,看着展出的礼服婚纱若有所思,蕾蕾轻声说,“周庆向我求婚时,我很平静,因为知道会有这一天。但越往后我越发现,原来我们真的要在一起了,房子怎么装修,酒席怎么订,办中式还是西式婚礼,很多事情要一起商量做决定。”   罗殷侧头,柔和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妹妹,“不要怕,我不会看错,你也不会选错,他值得你托付。”   “我知道,我知道,”蕾蕾声音越来越低,“我怕的是,期待越高,失落也越大,我想和他共度余生。”   罗殷按着蕾蕾的肩,“往后是你们两个人的生活,把你的想法跟他说清楚。”   蕾蕾一时情急,眼眶湿润,周庆见罗殷和她一起,又急又恼,围着蕾蕾团团转,“你别哭啊,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蕾蕾瞪眼,“你别转了,我头晕。”周庆乖乖原地待命,说,“这两天你总像不开心,是不是太累了,你要不想办酒席就不办吧……”   见小两口亲密地说悄悄话,罗殷关门退了出去。莫沫从隔壁试衣间过来,见罗殷站在门口,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他身上穿着件掐腰的马甲,西裤修身,人靠衣装,活脱脱俊俏儿郎,罗殷上下打量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莫沫悄悄红脸,朝镜子里看了又看,罗殷也穿的正装,比他像模像样多了,“你穿西装才好看。”   罗殷到不觉得,他穿因为方便,不用搭配,也是工作需要。   莫沫用力点头,站在罗殷身边一对比更明显,“真的好看,气场气质摆着,跑不掉的。”   店员见多了穿龙袍不像太子的,想夸罗殷,听见莫沫的话,点头附和。   周庆打开门,把店员喊进去帮忙。他自己换了一套,不比罗殷的长沉稳自若,也是俊逸挺拔。蕾蕾从试衣间提着裙摆出来,一眼见着三个气质不同的男人站在门口,“你们想在我婚礼上迷死多少人?”   周庆狗腿地表明立场,“我已经被你迷死了。”   蕾蕾左右转身,她身材比例好,适合贴身剪裁,曲线毕露,头纱至肩,盈盈一望叫周庆小鹿乱撞。   莫沫比起大拇指。蕾蕾踱到他和罗殷身边,“婚礼上有很多优秀单身女士,这两位优秀的单身男士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呢?”   莫沫迅速看了眼罗殷,见他不说话,连忙摆手,“第一次当伴郎,我紧张。”   周庆走过来,“哎,你这么说我就过意不去了,那要不你就专心了解一下?”   莫沫下意识往罗殷身后躲,“你们俩别逗我了。”   蕾蕾捂着嘴笑,周庆伸手捉人还被罗殷不着痕迹挡了一下,“你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追女孩子。”   罗殷也笑,和身后的莫沫对视一眼,胆子小?   莫沫偷偷捏了一把罗殷的虎口,一步跨向前,赌气说,“像我这样温柔体贴品味好的男人哪里找,还不知道谁追谁!”   周庆拍掌大笑,“就应该这样!”   一番笑闹过后,新郎新娘正经地试起衣服,罗殷先走了,莫沫留下来帮忙,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饭间莫沫故意喝了点酒,快递打电话说东西放自助柜了。他算算时间,罗殷此刻应该还没回去。   莫沫自己搭车回去,坐在靠窗的后排,车内推推挤挤,车外熙熙攘攘,唯独在他这里时间静止。周庆结婚了,往后还会有孩子。他可能没有那一天,和相爱的人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上红毯。   相爱的人啊,他心底藏着一个爱的人。 第24章   莫沫抱着四方的快递盒走到门口。钥匙转了三圈门才打开,玄关处的灯应声而亮,罗殷的拖鞋静静待在鞋架子上。他比做贼还心虚,赶紧窜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用钥匙划开胶带。   四方的纸盒里,躺着他购入的各类物品。罗殷不在,时间还早,莫沫抓紧机会准备了起来。如果一次性成功最好,失败了就当积累经验。   温水混合开塞露灌进针管里,软管插进肛`门里,用针管把溶液推进去——总结起说明书就是这么三句话,莫沫第一次做,望着成品,差点想放弃。不是不了解同性之间的性`爱方式,看书看片和自己实践,总归不一样。   他努力心里建设,做好润滑,放松肛`门,软管慢慢进入到体内,再将针管渐渐推到底。为了让溶液流得更深,莫沫翘着屁股顺逆时针揉着肚子,大概五分钟后感觉来了……一切做完,身体轻松舒畅,甚至想下次好好地来一次。   他又顺便跑泡了个热水澡,肛`门比平时松软许多,擦干身体后,内外抹了许多润滑剂,思前想后把小号按摩棒推了进去。为了不把内裤弄湿,外面只套了件浴袍,里面空空。   可能是肠壁都清理干净了,润滑剂就感觉非常润滑了,而且他不怕死的还买的加热型。   罗殷还没回,莫沫有点坐不住了,想给罗殷打电话又怕打扰他,只好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娇气粘腻。   希望罗殷回来能有性趣吧,莫沫心里七上八下,之前几次都是用口手或者腿,尽管他把下`体清洁得非常干净了,也难保真正要插入的时候倒胃口。   他就像一只等主人回家的宠物狗,一听见响动立马坐直身体,朝门口紧盯不方。门锁咔哒,莫沫冲到玄关,最后却放慢脚步。   罗殷放下钥匙,莫沫接过把电脑包和外套,将拖鞋取下来搁在他脚边。罗殷换好拖鞋,直起身借着玄关鹅黄的灯光发现莫沫红着脸。   罗殷把手贴在他额头上,稍微有点热,也不是发烧,见他松垮地穿着浴袍,说:“晚上风凉,别感冒了。”   莫沫泄气地把外套和电脑包放沙发上,躲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脸色嫣红,欲说还休,罗殷却怕他感冒。他干脆拢紧衣襟,系好腰带,悼念自作多情的自己。   罗殷松开领带,卷起袖子,喝完一瓶水才意识到莫沫不对劲,并且空气里似乎飘散一丝甜味。厨房干净整洁,冰箱空无一物,两人在外面各自吃完,没有外带。   “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喝酒了?”   罗殷在浴室里找到莫沫,越是走近,甜味越明显。   浴室壁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换,莫沫的眼睛亮得可怕,就像森林里猎食者一样……散发着桃子味的猎食者。   罗殷对着镜子抽掉领带,随手搁在一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还有的顺着脖子流进胸口,沾湿了白衬衫。   莫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所有幻想的具象就活生生站在眼前,不足两米的距离。在婚纱店,在他不由自主取下那套白礼服的时刻,他就想这么做了。   莫沫从背后抱住罗殷的腰腹。脸颊蹭着结实的肩背,深深呼吸,企图将他气味融入血液。   罗殷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呼吸声带着浓重的情`欲,更像急促地喘息。他应该在点开那条语音时就明白的。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手指撩拨挑`逗,已经滑入内裤作怪。隔着衬衣,啄吻如同蜻蜓点水落在背上,处处涟漪。莫沫在性`事上羞涩又奔放,不知道这次又会给他什么惊喜。   莫沫把罗殷转过身,正对着自己。他垫脚倾身因为情`欲和羞涩,不仅脸潮红,眼也湿润。   罗殷扣子只解到锁骨下,衣襟形成的深V内阴影晦暗。衬衣下摆还扎在西裤里,那个大家伙从内裤里冒出了头。他亲了亲头部,罗殷抬起他下巴,“等我洗个澡。”   莫沫歪着头舔他手心,他牵着罗殷的手贴在光裸湿润的股间,“我洗好了,很干净。”   指尖搓`揉,滑腻又温热,罗殷早经人事,自然明白。   “莫沫……”   莫沫埋在他胸口,把衬衣扯出一角,手攥着皮带不放松。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莫沫点头。   “你……”   莫沫贴在罗殷胸口,胸腔里鼓噪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他用口,用手,用腿都帮罗殷做过,就是插进肛`门也没什么区别。   “快点,好热。”   莫沫催促道,手下的性`器已经完全勃`起,他也难耐地踮着脚将两人的性`器握在手里摩擦。罗殷指尖若有似无划过他的胸前,腰间和背后。莫沫怕痒,总是躲开下次又凑上去。   “嗯……”罗殷仰着头,舒服地半眯起眼,莫沫从他小腹一路连吻带咬,轻轻一口啃上喉结,吸`吮着斗胆想种颗草莓。   罗殷痒得笑出来,低头几次吸咬,莫沫锁骨下面就多了一枚吻痕。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深沉的渴望。罗殷一把抱住莫沫的腰,让他坐在洗手台上,同时莫沫突然闷哼一声。他坐在洗手台上,堪堪与罗殷平视,罗殷眼里欲`望直白炽盛,他垂着眼,偏偏舌尖舔过干燥的嘴唇。   罗殷慢慢靠近,两人鼻尖挨在一起,他没有直接吻上,而是亲一下就退开些许,莫沫毕竟耐不住,微张着嘴,舌头探出一个尖尖,被罗殷含在唇间轻轻吸`吮几下。   罗殷放开他,他就追着贴上前,直到再次被吻住,口腔里湿热润滑,光是接吻好像就能融化灵魂,身体轻盈又无力。罗殷在他股间揉`捏拍打,在肝口摸到半个环扣,他扣住环扣,向外一截一截从莫沫的体内拉出。临到最后只剩按摩棒的头部,却是因为他体内太润滑,直接掉了下去。   莫沫再也忍不住,双腿夹着罗殷腰侧,用下`身磨蹭他挺立的阴`茎。   罗殷解开浴袍腰带,让莫沫身体完全暴露无遗。莫沫挣扎着想遮盖,却只能徒劳无功地捂着自己的眼睛。   尽管他把下`体处理得很干净,他天生是男人,性奋时阴`茎勃`起,他也没办法自行分泌体液润滑。   罗殷握着阴`茎根部,挺着腰将龟`头一点点插进他的体内,那里面已经期待已久,做好了准备。下`体传来的热胀真切,罗殷势不阻挡地完全埋了进去,倾身主动给予一个安抚的吻。   莫沫的计划里原本有给罗殷戴套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本来肠道已经习惯了按摩棒的尺寸,现在比那个小玩意更有存在感的大玩意往后退离,被撑满的肠道好似也被外扯。   莫沫缩紧肠壁,原意不过是下意识地抗拒,殊不知对罗殷而言是一种无言的催促。他整根都退了出去,不等莫沫回神过来,强势猛烈地发力,抽`插大开大合,如入无人之境。   莫沫像是被顶出窍,除了接连呻吟做不出任何反应。他不断地往下滑,罗殷干脆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掼到墙上。   天花板,花洒,壁灯,镜子,眼前的一切都在上下快速晃动,他在镜子里捕捉到了此刻的自己。   罗殷一直注视着莫沫的反应,他顺着视线也看到了镜子里的画面。他把莫沫换到身前,从后面再次插了进去,这次他动作缓慢,不减力道,他们都能好好地看清楚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   命令声低哑简短,莫沫遵从抬眼,他们离得稍远,半身镜诚实清晰地映照出此情此景,两人的声音,情态,颤抖,都远比自己预料的更投入。   莫沫垂下的衣摆剧烈摇晃,罗殷的衬衫大敞,凌乱褶皱。   最后罗殷如愿洗了个澡,莫沫不得不再洗第二次,按摩棒孤零零躺在地上,谁都没有去管。   餍足过后,莫沫侧身躺在罗殷身边,他筋疲力尽,精神亢奋,眼睛滴溜溜地围着事后的罗殷打转。   罗殷看上去好得很,实际上也是好得很,还有精力看手机。莫沫暗自腹诽,一掌按在手机屏上挡住他的视线。   罗殷还算知情趣,把手机丢到一旁,躺下来搂着他。   莫沫说,“看什么就挪不开眼了。”   罗殷说,“蕾蕾的朋友圈,里面有个视频是你。”   莫沫顿时语塞,半晌才说,“大活人就在眼前你不看。”   罗殷问,“你想过结婚吗,过正常人的生活。”   莫沫说:“我必须纠正你,同性恋也是正常人,同性恋不是病。而且我从以前就喜欢男人,也不可能结婚。”   罗殷嗯了声。   反而莫沫想问罗殷,话到嘴边却是,“这个时候不应该说点调`情的话吗?”   罗殷一下一下轻刮着莫沫的耳廓,低声说,“睡吧。”   他的抚摸一如这夜里的春风,莫沫安然入睡,只有罗殷听见窗外那棵树的枝叶,偶尔被阵风刮动,簌簌沙沙。 第25章   外面下了蒙蒙雨,玻璃窗上尽是细密的水珠。   莫沫比罗殷先醒。两人几乎赤身裸`体,同盖一床被子。他按了按自己那处,又收缩肌肉感受了半天,没肿没破当然也没出血。收回手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罗殷平躺正睡得安稳,胸膛腹部无一不令他垂涎,只不过刚摸过屁股的手不好意思染指。   悄悄盖好被子,莫沫望着性冷淡风的顶灯,捂着脑袋偷偷乐。   罗殷幽幽转醒,这一觉睡得香甜。可他身边人不仅脑袋被蒙着,还一颤一颤抖个不停。他一把揭开莫沫的被子,莫沫还来不及收回笑,两人面面相觑,罗殷竟还生出些初`夜后的不知所措。   “你没伤着哪里吧?”   莫沫涨红脸猛地摇头,一蹦一跳逃进浴室。他事前工作充足,罗殷事中也很注意他的感受,这场性`事没什么可挑剔了。他在浴室待得时间久些,期间罗殷还来敲门问,莫沫胡乱套上睡衣,罗殷已经穿戴整齐了。   “你要出门吗?”   “嗯。”罗殷已经拿了车钥匙,他现在把莫沫一个人丢下,显得十分无情,于是再次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啊。”   “那你今明两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呀!”莫沫兴奋问道,“怎么了,要带我出去玩吗?”   罗殷低声道:“算是吧。你去换身衣服,不用带什么,我们现在就走。”   莫沫欢呼着给罗殷一个拥抱,小跑进屋子,面对衣柜却犯愁。罗殷还是一身黑白灰的休闲装,他总不能也穿一身黑白灰,勉强安慰自己是情侣装吧。最后莫沫选了一件明黄色的卫衣和黑色牛仔裤,配一双同色军靴。   “我好了,走吧!”   坐上车,莫沫安静不了一会儿,可罗殷专心致志开车,他只好戴着耳机听歌。心里思绪万千,一会儿为出游兴高采烈,一会儿又纳闷罗殷说走就走。再仔细想想,罗殷那时已经拿了车钥匙,原本就没计划把他也带着……吧?   莫沫偷偷瞟了一眼,罗殷微微蹙眉,一辆车总不紧不慢挡在他们前面。最终罗殷找到机会超车,眉间舒展了,可嘴唇又紧抿着。   莫沫问:“看你好像很着急,是和人约好了?”   罗殷看也不看他回道,“没有。”   莫沫说:“不急慢点开。”   罗殷稍微减缓车速,说,“后面有个靠枕,你可以垫着。”   莫沫连忙摆手,“不是的……”他才看清斗大的高速路牌,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罗殷已经开上去城郊的高速了。   “我们是要去哪儿啊?”   罗殷没有回答。高速公路两旁一片片田地阡陌纵横,垂枝杨柳亲吻着池塘,不远处青砖红瓦房炊烟袅袅,和着朦胧细雨,真一副画中水乡。   他不再言语,娟秀风景迎面而来,目不暇接,看得久了又渐渐合上了眼。再睁开眼,车已经开进城区,莫沫没有来过,罗殷显得熟门熟路,七转八弯在路边停好了车。   莫沫下车,立即被夹着雨丝的风吹得哆嗦,他抱臂紧紧跟着罗殷,这里人生地不熟走散了都不好找。坐了一个多小时车,腰和屁股后知后觉发作起来,一早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吃,肚子空空如也。   就在莫沫开口想问个吃饭的地方,罗殷似有感应,走到一家早餐店前。莫沫上前看了个大概,店里摆了六张桌子,都坐了人,塑料凳子还有剩几个,不那么讲究的食客端着碗蹲在门口大快朵颐。   “小伙子吃些啥哟?”   矮壮的男人随口招呼着,收掉桌子上的碗,空出两个位子。莫沫转头喊罗殷,没想到罗殷和老板娘有说有笑,男人也走过去打招呼。   黄妈指使黄伯准备罗殷爱吃的桂花糊,又问,“还想吃什么,黄伯给你做。”   罗殷指了指热锅里的煎饺,“不用麻烦,你们忙吧。”   “行,你说啥是啥,那边个小娃子是你朋友?”黄妈笑说,“要你带个对象来,怎么是个男娃子哟!”   罗殷笑笑,走到莫沫身边,“坐吧。”   “哦哦。”   莫沫一肚子疑问按下不提。黄伯端上香喷喷的两盘韭菜煎饺,一笼鲜肉小笼包,两碗桂花糊。莫沫馋的两眼放光,夹了一个煎饺蘸辣椒酱,咬一口嘎嘣脆,内里还有汁水,口齿被烫得结结巴巴,“好、好好、吃。”   莫沫給舌头使劲扇风,还不忘把剩下半口饺子吹凉。   罗殷小笼包蘸的姜丝醋,放在莫沫的盘子里贪凉。   “好好吃。”   莫沫找回舌头,把罗殷夹的小笼包也咬了一口,默默竖起大拇指。   黄伯开心极了,“小伙子喜欢吃就多吃点。”   罗殷喝了半碗桂花糊,起身找黄妈。黄妈早从自己钥匙圈上取下老房子的钥匙,低声说,“今年来得好早哦。”   罗殷接过钥匙,“怕要忙,赶不及过来了。”   黄妈说:“屋子里都是现成的,晚上要住,床铺都晒过,不过只有你那床。”   罗殷道:“不要紧。”   “唉……”黄妈叹道,“你也是辛苦。这块地方年底就要拆了,你要有空多来住住吧,也不知道要变成个什么样。”   罗殷问:“你们要搬到哪里?”   黄妈望着罗殷,“当年我和老头子逃到这里,举目无亲,后来遇见你们,才在能安家落户。孙子要人照顾,我和老头子打算把房子卖了……我们对不起月秀,对不起你。”   话到此时,黄妈已然哽咽。   罗殷安慰道,“这有什么对不起,是我该谢谢你们。”   黄妈抹干泪,“一家人别瞎客气了,找个天气好的日子一起去看看月秀。”   莫沫吃得半饱,煎饺小笼包一样给罗殷留了一半,边等他边和黄伯聊天。   黄伯自豪道:“我这家铺子开了三十多年,已经是老招牌了,上个星期还有电视台来采访。要不是这块拆迁,开成百年老字号都没问题。”   一旁相熟的食客损道:“那还得指望你孙子会生火才行啊!”   黄伯道,“一边去一边去。”   莫沫无不惋惜,“要拆了啊?”   黄伯道,“没办法……”   罗殷和黄妈说完话,把剩下的煎饺包子都吃了,领着莫沫走过几条老街回去,他推开门,屋子里干净整洁,开了一扇窗通风换气。   “这是你老家吗?”   莫沫睁大眼,想努力看清这个罗殷自幼长大的老房子。这里的家具家电,陈设布置,和罗殷那套北欧性冷淡截然不同。年代久远,冰箱不免发黄,桌椅油漆缺失不少。   雨天屋里昏暗,一盏小灯就能照亮大半。这里陈旧又温馨,静谧得仿佛一醒不来的梦。 第26章   不久黄妈过来送水果零食,莫沫裹着罗殷的外套坐在床边看电视,听见敲门声去开门。黄妈卷着袖子还嫌热,把水果放桌子上说,“我那里有件毛毛外套,你先穿着。”   莫沫不好意思麻烦她,罗殷在厨房出声,“还要一床枕头被子。”   黄妈送来就匆匆离开。罗殷烧好水叫莫沫泡脚暖身,莫沫穿着毛毛外套,是件黑底红花的珊瑚绒外套。红木盆里热水烫脚,他搁在盆沿的双脚显得越发苍白。罗殷伸手贴着他额头,体温正常。   莫沫试探着把脚放进去,被烫得缩回来,于是罗殷又加了点冷水,“试试。”这次水刚好,浸在水里不过几秒,全身都暖和起来。   卧室里罗殷铺好两床被子,眼见才中午一点多,可外面下不停的昏暗雨天,像是下午六七点的光景。   莫沫泡热身体,擦干水被罗殷塞进被窝里,还贴心给他打开床头的电视,把遥控器放手边。他浑身暖洋洋,也有了点瞌睡,床铺被子松软,不由自主就半躺了下去。   忙了一阵,罗殷也脱衣上床,半靠着看电视,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遥远的电视声和雨声。   电视里传出很夸张的笑声,莫沫无暇顾及,他全心全意凝听耳边平稳有力的心跳,捂热的手穿过去,捉住罗殷的手,忽然明白了。   罗殷关掉电视,垂眼望着他。莫沫把连埋进枕头,倒不敢和他对视了,捉着罗殷的手也缩回来,在胸口紧紧地攥成拳头。他默默地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眶已然泛红,让罗殷看见他这副样子,就不太好解释了。   他以为的情,源于雪地的那一扶,然而爱,始于这一天的这一刻。他还未铸成铠甲,就已有了软肋。眼闭着,心亮着,一点睡意全无,罗殷开了一早上车,比他先睡着。于是莫沫明目张胆地偷看。   这么近的距离,当然什么瑕疵都显而易见。可这么暗的光线里,什么都是朦胧,唯有他目光似火,心眼一清二楚。   罗殷睡到五点多才醒,身边被子空了很久,莫沫在阳台抽烟,被他逮个正着。后来莫沫没怎么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到砰地巨响,惊惶睁眼,四周唯有呼吸绵长,他起来喝光了整杯水。   雨水洗涤空气,香樟树的清香格外突出,烟味很快散去,莫沫摁灭只抽了几口的烟,穿上外套。罗殷洗了把脸,眼里红血丝消退了许多,带他出去吃饭。   莫沫第一次来,看什么都新奇。其实这里平平无奇,没什么特产名胜,只因为这里是罗殷长大的地方,他就想把什么都进眼里。   吃完饭时间也早,雨停了,莫沫不想这么快回去,借着消食为由,他和罗殷慢悠悠地散步逛街。走着走着,街边夜市出摊,他拉着罗殷挤过去。小摊上卖什么的都有,莫沫东张西望,纯粹凑个热闹。   夜市的岔路口车来人往,莫沫都找不到机会过马路。他脚边有只小黑狗,更是四爪不停团团转。小黑狗四脚和腹部的毛湿漉漉的,莫沫有心抱它过去,却怕弄脏了罗殷的外套。犹豫之间,反而是罗殷一手抄起小黑狗,托在掌心里,过了马路才把小狗放下来。   泥巴水弄湿了罗殷掌心,莫沫懊恼吃完时应该留几张纸巾,罗殷若无其事甩甩手。小黑狗汪汪叫了两声,跟着他们走了一小段路才折回去。   路边经过小超市,莫沫买了包湿纸巾给罗殷擦手。他的“举手之劳”太可爱了,莫沫边想边笑,对罗殷来说简直称得上“行侠仗义”。   莫沫笑着看他,“没想到你还挺爱护小动物。”   罗殷若有所思盯了他一眼,迈步往前走,莫沫原地站了三秒,拔腿小跑跟了上去。   “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   罗殷问,“什么话?”   这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要说了,是不是又不打自招?最坏不过他的一厢情愿。   莫沫追问:“我说你爱护小动物,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看你也像小动物。”   “那你看我像什么动物,”莫沫说,“狗吗?”   罗殷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猜对了一半。”   “一半?”莫沫瞪大眼,“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了啊?猜对有奖吗?”   “没有。”   莫沫闷闷不乐:“哦。猴子?”   “不是。”   “鹦鹉?”   “不是。”   莫沫迟疑了一下,“总不会是猫吧?”   罗殷上下把他看了个遍,莫沫就知道又猜错了,罗殷才像个大猫,他好不容易才把毛撸顺了。   “到底是什么?”   “求你了,告诉我吧。”   “罗殷,罗殷……”   作者有话说:不能乱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更新吧   这句真的不是flag了吧   后面情节说出来可能流产,还是憋着吧,其实也挺好猜!   那个……就很萌这种看破不说破,暧昧又朦胧的阶段,在一起反而没什么了   后面会在一起的……嗯……我怎么说出来了!   第二天雨停,乌云阴沉,罗殷穿了一身黑,莫沫还套着他那件明黄色的卫衣。罗殷的衣服从来黑白灰,出来玩也不会穿得活泼些,虽然罗殷和平常无异,但莫沫敏锐察觉到他兴致并不高,因此安安静静坐在副驾发呆。   罗殷怕他不舒服,分出手握了握他,体温正常。莫沫收紧五指,又怕影响他开车,松开了把手筒进袖子里。   车程不长,缺越开越偏僻,两旁尽是些残砖败瓦,莫沫问:“你要把我卖去哪里啊?”罗殷看了他一眼,方向盘打转。高拱石门印入眼帘,石门中间刻着“永安堂”三字。路过的行人捧着花,拎着纸钱,三三两两盘山而上。罗殷在半山腰停好车,莫沫也跟着解开安全带,罗殷说:“你在这里等我。”   莫沫只得听话坐回车里。   罗殷孑然一身,步入被雨洗净的天地里。这里是灵魂安息之所,来此的人,或悲戚或平静,双手合十,鞠躬致意。   莫沫下车,走得不远,此处地高,一眼望去尽是石碑林立,青烟袅袅。天地轮回,人无往生,一世生老病死,埋骨之地不过江海黄土,最后仍归于天地。   远处一座墓前,罗殷静立,将黄妈递过来的纸钱用石块压好,其余烧尽。墓前的香炉里积满了水,罗殷清理干净,往后几日阴雨连绵,他没有再插上香。   黄妈拜了拜,说:“月秀,罗殷来了,让他和你说说话。”   黄妈走远后,罗殷半跪,视线与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齐平,照片上的女人温婉含笑。   “妈,”罗殷道,“罗正国住院了,住在治好你的那家精神病院,还是那间病房。现在条件好多了,什么都有,还把人当个人照顾,我看他在里面过得不错,你要愿意可以去看看他。”   “黄妈已经跟你说过了吧,老房子拆迁,他们也要搬走了,他们家添了个孙子。”   “我么……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但没这个打算。我走了,还有人等我,下次再来看你。”   罗殷说完,慢慢往山腰上走。此时天比刚来时亮堂了许多,也许过不久还会转晴。那抹明黄色身影特别招眼,远远地就能望见。莫沫见了他,小跑过去接,想关心却笨拙地开不了口,只好握着他的手,黄妈从后面赶上来,惊得他马上松开。   罗殷倒是淡定自若地抬起手,安抚地捏了把莫沫的后颈。   黄妈独来独去,回程的车上仍是罗殷和莫沫。车上莫沫就大胆许多,仗着红灯倒数十秒就捏了十秒罗殷的手。   因为罗殷扫墓的事,莫沫也想起自己家的事。   他从小没怎么见过父亲,甚至如今不知父亲生死。每年清明扫墓,他母亲带这白菊去江边走走,以尽哀思。自莫沫懂事后就当没有父亲,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再过不久,清明节前,他肯定要陪母亲去江边撒花。在此之前,莫沫也开始上班了。他受伤后第一次露面,伤口愈合得好,没吓到人。陈超然仍给他安排较为轻松的工作,空闲时莫沫就四处帮忙。   他养伤这段时间店里发生不少事。光是蒋虎哲就来了好几次,罗裕也三五天不经意“路过”。   陈超然说:“你是去躲债了吗?”   罗裕找他,他还能猜到原由,蒋虎哲找他,可能就是来找麻烦,蒋虎哲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这天,罗裕先找来了。   莫沫和陈超然打声招呼,带着罗裕去拐角的星巴克。这段时间在罗殷眼皮底下,他没什么偷吃机会,现在正好尝尝新上市的星冰乐。   罗裕没胃口,还是被莫沫强塞了一块小蛋糕。罗裕推开蛋糕,开门见山:“这段时间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莫沫只好干笑,罗殷背着他不知道挂了多少罗裕的电话。他指了指自己眼睛,罗裕点了点头,问:“你知道后来罗殷怎么处理这件事吗?”   莫沫老实摇头。   “我爸被罗殷关进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   罗裕紧盯着莫沫逼问,“你真的不知道?”   莫沫转而冷静下来,罗裕说:“之前他还想把我爸关进牢里,现在更好了,直接送进了精神病院,那是正常人待的地方吗?”   面对咄咄逼人的罗裕,莫沫问:“之前你被停课,你母亲生意有困难,现在解决了吗?”   罗裕一顿,说,“我复课之后,我爸就……”   莫沫沉声道:“当天你也在场,我和你父亲第一次见,怎么就是我被凑巧砸得头破血流?因为他是罗殷的父亲,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追究这件事。”   “那是因为,因为……”罗裕涨红脸,说不出话。   旧事重提,他脑袋的伤口似有感应地胀痛,莫沫不禁自认倒霉,却不曾后悔。 第27章   被罗裕耽误了不少时间,莫沫加快脚步回到店里,陈超然正把两个易拉宝摆在门口,叫住莫沫:“显眼吗,能看见不?”   莫沫驻足,隔了好几米,易拉宝上几个主题大字倒是一清二楚,下面几行小字依旧看着模糊,他走近了,原来是给这周日的白色`情人节造势。周日肯定忙,虽然罗殷不见得过情人节,他还是想和他一起。   陈超然在莫沫眼前打响指,“喂,有人吗?”   不想罗殷还好,一想到满心满眼都是他。莫沫猛地回神,把陈超然吓一跳,“你这根中邪一样,去干什么了?”   莫沫急匆匆地说“我去忙了。”陈超然在他身后大喊,“哎哎,回来!”   周日情人节当天,莫沫一早赶到店里。为了配合今天的活动,他们都换上粉色爱心围裙,店门口挂着一串串粉色白色千纸鹤,莫沫看着就手指疼,看着来来往往地情侣,心中不禁凉凉。   微信里罗殷的名字置顶,他们最近一次对话还是前天。同住屋檐下,罗殷一忙起来,见面时间少得可怜。莫沫憋了一眼易拉宝,“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只看前三个字就好啦。”   莫沫拍下易拉宝给罗殷发过去。   临近中午,徐曼打电话给他定外卖。他们店自从上次停止外卖业务后就告知了老顾客,徐曼不知忘了还是怎么,照例点了一大堆。他和陈超然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备餐送过去。   莫沫拎着两个大保温箱,熟门熟路找到徐曼。趁徐曼喊其他人过来领餐的时候,莫沫借口去卫生间,悄悄从罗殷办公室路过。   可惜办公室空无一人。   他一早就醒了,醒来已经不见罗殷的身影了。   不甘心地贴着门框张望,再一次确认,没有人。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里带着无奈,莫沫转过头,罗殷皱眉正看着他。   “找人。”   罗殷问:“找谁?”   莫沫火从心头起,恶狠狠地,“找人付钱!”   罗殷愣了愣,掏出钱包,“多少钱?”   莫沫也愣了一下,把捏成纸球的发货单抚平,“131.4元。”   听罢,罗殷真的数出131元递到莫沫手里,说,“我没有四角零钱。”   “不用了,”莫沫掏出口袋里的玩偶钥匙扣,一本正经地,“买满52元就会送,你拿着吧。”玩偶钥匙扣,毛茸茸的,小兔小狗小猫小熊,总之可爱是唯一标准。   罗殷没有接,越过莫沫身边,一把握紧他胳膊带进办公室锁上门,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莫沫靠在门后,罗殷怕他脑袋撞门,还贴心地把手垫在后脑勺。   莫沫再演不下了,第一个笑场。罗殷却道,“我先写个欠条,回去补给你。”说罢将莫沫衬衫解到锁骨,熟练盖章。罗殷满意地将他扣子扣到原处,才发现他还穿着粉色爱心围裙。   莫沫后知后觉摸了摸发烫的锁骨,他看向罗殷,罗殷也在看他。他捏紧罗殷胳膊才撑直身体,后脑勺的手掌也逐渐收力扣拢。他半踮起脚,比罗殷快一步,主动亲了上去,不出所料,罗殷马上反客为主。   莫沫的手失力滑下,松松地环着罗殷的腰。一吻绵长,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   “耽误太久,我要走了。”莫沫主动拉开距离,可罗殷不动如山,两人还是贴着。   罗殷抚平莫沫被他弄乱的头发,“晚上早点回去。”   莫沫:“你也给我早点回去。”   罗殷摸了摸他的欠条,“知道了。”   “走了走了。”莫沫红着脸落荒而逃,这次真的跑到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徐曼在前台等了他半天,问道:“你跑哪去了?”   莫沫心虚,把玩偶钥匙扣塞到她手里。   徐曼莫名其妙,“这是什么,好可爱呀。”   莫沫:“今天活动的赠品啊。”见徐曼一头雾水,莫沫简单介绍了一下,末了还奇怪徐曼怎么会不知道。   徐曼说,“什么214,314,520,七夕,就算每天都是情人节,和我这个单身狗又有何干?我只是按照老板吩咐做事。”   莫沫点点头,转身向外走,越来越压不住脸上的笑。      莫沫回去后,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甜蜜,看那些光顾的情侣也格外顺眼了。到快结束营业时连送带埋把陈超然进回来的毛绒挂件都推销出去。陈超然盘完货,大叫那是他给520准备的赠品。   莫沫此时结完一天的销售额,脸上再藏不住兴奋,拉着陈超然的胳膊戳屏幕,陈超然定睛一看,和莫沫激动地抱在一起。   莫沫说,“你下次活动就是再进两箱,我也能给你卖完。”   陈超然说,“行行行,月底请大家吃饭。”   莫沫脱下围裙,趁陈超然不注意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和他道了再见往外走。夜晚的街依旧热闹,灯火通明处有人在等他。他和罗殷隔着一条马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像极了电影画面,怕是下一祯的画面里罗殷就会消失不见。   红绿灯倒数十秒变得各外漫长,他冲到对面,又在靠近时放慢脚步。   “罗殷?”   闻言罗殷侧过头,莫沫抿着嘴笑,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之前从来没见到过,头发乱糟糟的,一边的背包肩带拧着。   “走吧。”罗殷把他的肩带矫正,走在莫沫的外侧。   取车的途中经过一家便利店,莫沫忙了一晚上早饿了,进去买了两份关东煮和三明治加买三送一的酸奶。他吃完自己那份后再塞不下了,三明治还能放放,关东煮就要浪费了。   罗殷沉默地拿过另一份,两口一个鱼丸,吃相斯文,速度不慢,在莫沫的注视下解决了浪费问题。   坐到车里,莫沫犹带惊讶:“你居然肯坐在便利店里面吃关东煮!”   罗殷顿了顿,一时语塞。“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莫沫心想,误解可多了,便说:“就像皇上微服私访,在路边摊吃臭豆腐的感觉。”   罗殷说:“那你是跟在皇上身边的……?”   莫沫嘿嘿一笑:“小太监,小宫女,侍卫,爱妃,皇上说什么小的就是什么。”   罗殷被莫沫的狗腿逗笑了,“小太监你也愿意?”   说起太监,莫沫心热脸红,罗殷目光坦诚,想不到那方面去。   “小太监怎么了,金枝欲孽里就有一段情节是嫔妃妆扮成小太监去侍寝。”   罗殷笑着摇头。   “那你喜欢小宫女?”莫沫说,“既然是小宫女,那就是清纯不做作的,天真又不谙世事,宫里唯一的男人就是皇上,这个皇上呢又……”   莫沫以审视的目光认真端详,得出结论,“是男狐狸精转世。”   罗殷道:“继续。”   莫沫一本正经道:“小宫女见到了真龙天子,春`心萌动,芳心暗许,皇上见小宫女清纯毫不做作,和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也很喜欢。”   罗殷接道,“然后皇上就带小宫女出宫去吃臭豆腐?”   两人沉默一阵,过后不约而同地闷笑。说话间两人已经到家,莫沫殷勤地调好热水,捧着罗殷的浴衣跟在后面。   罗殷已经裸了上半身,赤脚往浴室走,“衣服放下,你先进去。”莫沫后退一步,立刻被他眼神钉住,“又想什么歪心思?”   莫沫只得放下衣服,自己脱光,先泡进浴缸里。随后罗殷也坐了进去,给莫沫丢了一只搓澡手套。随即莫沫报复性地在罗殷头顶放了一只塑料黄色小鸭。   水汽氤氲,罗殷趴在浴缸边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背部,莫沫往手套里挤了一团沐浴露,兑水起泡后就往罗殷背上胡乱涂抹。罗殷微微侧目,头上的小黄鸭啪地掉到水里,自在地随波逐流。   莫沫把罗殷脑袋掰回去,“趴好。”他下手还知轻重,罗殷舒服地闭目养神,就听见身后嘀咕:“欠钱的都是大爷,还要我给你搓背。”   罗殷暗笑不语,等莫沫给他冲掉泡泡,他自浴缸站起,将莫沫也拉起来,在花洒下接吻。此间莫沫还呛了一鼻子水,好不痛苦,于是愤然关掉花洒,才看清罗殷捉弄的笑。罗殷不再闹他了,冲掉身上的泡沫,略略擦干身体套上浴袍先出去了。   莫沫独自坐在浴缸里,浴缸又滑又硬,不是个办事的好地方。他洗好澡出去,罗殷已经倒了两杯红酒等他。莫沫接过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脸上和胸口都在发热,他把脸在罗殷的胸口,才发现心跳也很急促。   莫沫急急抬头,眼前人依旧波澜不惊,却几乎要把他溺死在这暗藏汹涌的眼神里。   常言道,欠债的都是大爷,此言非虚。   莫沫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被罗殷一把捏住,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手指灵活解开他的衣扣。莫沫连忙按住差点就扯下内裤的手,“我就是没给你擦背,你要干什么?”罗殷充耳不闻,抽出手来反手照着屁股蛋就是一巴掌。莫沫又忙不迭捂住屁股,哇哇大叫:“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再也不是你心爱的小宝贝了吗?”   没等罗殷笑,莫沫自己就乐不可支,罗殷一副无可奈何,补偿性揉了揉他的屁股蛋,帮他把裤子提了上去。   莫沫笑嘻嘻地:“你刚才那样,好可怕啊!”这话倒是半真半假,情事当中一向由他挑头,偶尔罗殷主动就有点奇怪。   罗殷看他一眼,“也有你怕的时候?”此时两人倒进沙发里,莫沫毛毛虫似的蠕动地翻找遥控器,罗殷变魔法一样长臂一捞,不知从哪个缝隙捞出遥控器,随手选了个综艺节目。他俩都不怎么看综艺,只是图个热闹,。莫沫热衷于在罗殷身上搞怪,一会儿伸进衣服里戳戳肌肉,一会儿摸完自己的若有所思。   罗殷其实有点怕痒,但他不说,莫沫戳两下就被他拎出来,继而反复,乐此不疲。最终罗殷忍无可忍,捏着莫沫下巴低头吻上去,这一吻让莫沫彻底老实下来,指尖发麻,轻轻搭上罗殷的腰,幸好沙发宽大,够两人缠缠绵绵。   罗殷趁着莫沫换气,手又伸进他裤子里,莫沫往下一瞧,手被裤子遮住了,只看得见布料起伏,他只感觉到全身都通电发麻,有点忍不住地蜷起腿。他也撩开罗殷的衣服,眼前一片肉色,也不管是哪里就上嘴轻轻咬了一口,舌尖又舔来舔去,尝到微咸的味道让他更不能自己。   手机响了,没有人在意,莫沫听出是自己的手机,还是专属来电铃声,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花了几秒撑着罗殷才坐直,清了清嗓子,开口仍旧嘶哑:“喂,妈?”   莫沫跨坐在罗殷下`身上,以眼神示意不可躁动。   “没干什么啊,在看电视……我看看啊,”莫沫捂着手机,小声问,“下礼拜五多少号?”   场外听众罗殷找出手机,调出日历给莫沫看。   “那天我休息,就那天吧,周四下班我就回去,周五早上我们坐地铁过去,很快。”   莫沫挂断电话,呼地叹口气,说,“周五我要陪我妈去扫墓。”   罗殷嗯了声。   接完这通电话,莫沫翻身和罗殷靠在一起,他也想把罗殷带着去,可解释不了罗殷的身份。   “周四晚上我回去,再陪她过个周末。”   罗殷说:“要我送你回去吗?”   莫沫想想,“不用了,周四我早点走。”   莫沫扫墓,祭奠的是外公外婆,他对外公外婆也没什么印象了。隐约记得外婆一家住在山上,屋子的后面却是蜿蜒曲折的石巷,墙上刷了许多浆糊,贴了布,味道不好闻。   周四下午回去,莫妈妈做了爆炒腰花和鱼香肉丝,都是他喜欢吃的菜。吃饭间讲起,莫沫尽力描述了这段不甚清楚的记忆。莫妈妈听后,竟也不知道莫沫哪里来的这段记忆。他也只当做梦做混淆了,他没有多少记忆,也没有多少悲痛。   周五一早上莫沫和妈妈到了江边,外公外婆的骨灰撒在了江里。莫沫拿着一束白菊,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父亲。然而和母亲生活这么多年来,没有这个人,也活得很好,因此不被人提起。   照旧莫妈妈让莫沫撒完花等着,自己走得远了些,莫沫只看得见她在江边的背影。每年都是如此,渐渐他也不再问妈妈为什么要独自在江边站一会儿了。   母子两人从江边折返,经过商业街,边走边逛。当初莫沫还在念高中,正是不折不扣的叛逆少年,很不愿和妈妈一起逛街,怕被人看到说还没断奶,现在他却很珍惜陪同母亲的时光。   逛到中午,两人一起吃饭,用餐高峰期,一个独自带着小男孩的女人和他们拼了个桌。小男孩大约三四岁,坐到位子上,见眼前两个陌生人,糯声说,“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莫沫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我是叔叔?”   莫妈妈笑说,“小朋友好有礼貌。”   莫沫他们的菜上得早,小男孩眼巴巴盯着,时不时望着自己妈妈,“我饿了。”   “等一下,我们的菜还没上来。”   “我想吃这个。”小男孩指着莫沫他们端上来的文蛤炖蛋。   女人把小男孩的手捉回来,低头轻斥,又局促地对莫沫笑笑。   小男孩委屈说,“我好饿。”   因为是刚端上来的,谁也没动筷子,莫沫用烫过水的餐具舀了两勺递过去,“让他垫垫肚子。”   女人安抚地亲了亲小男孩,拒绝了莫沫的好意,“谢谢,他还小不能吃这个。”   莫沫收回碗,自己吃了一口,调皮地对小男孩眨眼,哪知小男孩嘴一瘪竟哭出来。这下莫沫始料未及,女人又是责怪又是哄弄,小男孩越哭越大声,引来左右瞩目。   莫沫也手忙脚乱帮着哄,小男孩哭声不歇,莫妈妈摘下莫沫背包上的毛绒娃娃,在小孩眼前晃,“看看这是什么呀?”小男孩起初不理,可禁不住眼前晃来晃去的东西,就边抽泣边凝神看清,这次莫妈妈把毛绒娃娃递过去,女人再没有拒绝。   这期间他们的菜终于来了,女人把孩子抱自己腿上,拌了一小碗火腿玉米饭,小男孩捏着娃娃一口一口吃。   莫沫再不敢碰炖蛋了,只敢扒自己的海鲜炒饭。他们两个人点了四个菜,剩下的打包带回去,临走的时候,小男孩还捏着毛绒娃娃。   走出店门,莫沫说,“我就只吃了一口,他怎么一下就哭了。幸好后来被你哄住了。”   莫妈妈说,“这个小孩算很懂事了,你小时候多不听话,每次出门高高兴兴,回来哭哭闹闹的。”   午后吃了饭回家,莫妈妈去休息。莫沫躺在自己床上看手机,每分钟确认一遍微信没有新消息。他之前兴起写的帖子都被水成闲聊楼,很多人问他后来怎么样,两人成了没。他翻过最后一页,在回复框里输入“谢谢大家关心,我们在一起了。”本来还想配上定情信物,才遗憾发现,定情信物被莫妈妈拿去哄小孩了。   莫沫突然想起一次吃饭,小姨对周庆讲的话。说小时候莫沫和周庆比起来,简直乖得不像话,让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他那时还小,他也懂得,只有听话妈妈才会要他,接他回家。   他现在也这么听话,也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粽子节快乐!   他们还在吃青团的时间线emmm我会加油的! 第28章   飞机落地前,机舱内响起广播,空乘走过过道,罗殷挪开覆在眼睛上的手,窗外红霞满天,原本预计中午抵达的航班,晚点到此时。他没什么可收拾的物件,听从安排等待降落。下机后打开手机,除了公事,没有其他消息。   司机把车开来已经在等他,虽然晚点,天色还算尚早。罗殷打发司机回去,自己开车。周末的下午,从机场到市区,越走越热闹。他草草应付过午饭,现在肚子空空,却不知道吃什么。   罗殷把车开回去,换下衣服洗了澡,冰箱里只有鸡蛋和水,厨房的菜篮子里是姜葱大蒜。莫沫周四下午走后,他周五早上去外省视察,家里断了两天粮。   家里空荡荡的,很安静,自从莫沫住进来后,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候。罗殷工作忙起来可以几天不着家,但是一回家总能见到莫沫忙里忙外。只要他把钥匙插进锁里,门就从内先开了,莫沫接过他的手提包,把他的拖鞋放脚边。   他换了鞋在沙发上坐着,面前茶几上就有温水和水果点心,即便他吃得少,每次总也有。这时莫沫就不管他去厨房忙了。吃了饭洗完澡,洗衣机又开始转起来,这些家电按部就班,好像就没停过。就算是周末,只要天气好,莫沫也能找出床铺被褥枕套,一样一样晒出去,落日时分再收回来。   屋子里太安静了,但也听不到门外的声响,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偶尔亮起,很快熄了。   罗殷盯了手机许久,突然拿起,点开莫沫的对话框,他们的对话记录停留在一周前,最后结束在莫沫的一句“不聊了,你先忙”。再往前翻,每次结束语都大同小异,罗殷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工作效率,他忙是忙,也不至于回个话的功夫都没有。   罗殷正犹豫要不要给莫沫发个消息,手机屏上突然跳出莫沫的来电显示,没等他接通,那头挂断了。他等了一几分钟,第二通电话打了进来。   罗殷问:“正要接,怎么挂断了?”   莫沫:“没什么,不小心按到了,之前打你电话关机,又出差了吗?”   罗殷没有跟他说出差的事,也不知道他关机的时候打了几个电话。   罗殷:“嗯,刚下飞机回来。”   莫沫:“哦,那你先休息吧,工作辛苦了。”   听这个语气,莫沫似乎又不准备继续了。罗殷又把他们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果不其然发现,只要他露出一点“现在我没空”的意思,莫沫就会主动结束话题。   罗殷靠在沙发上,放轻声音:“别挂,我想和你说说话。”   电话那头先是嘈杂,片刻后极为宁静,连带莫沫也放低声音,“我在,你想说什么?”   罗殷只想听听莫沫声音,好让家里热闹一点。他不说话,只好莫沫来说,“那你吃了没有……哎呀我忘记买点菜屯着了!”   罗殷说:“吃过了,你回来再买菜吧。”   莫沫兴奋道,“我妈买了特别可爱的小南瓜,回去做给你尝尝。”   罗殷说:“等你回来做。”   莫沫回来后要买菜,做饭,收拾,围着他打转,点点滴滴,罗殷自认换作是他,当初与魏霖在一起,也未曾想过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到这一步。   “莫沫?”   “嗯?”   “和我一起你觉得开心吗?”   莫沫警觉,“当然开心。”   罗殷嗯了声,莫沫那头似乎欲言又止,说:“等我回去吧。”   莫沫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叹气,他一转身见莫妈妈站在身后,扎扎实实吓了一跳。   莫妈妈说:“你见鬼了?”   莫沫按着胸口,“我没想到你站在后面。”   莫妈妈撇了眼儿子,“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我还是谁?喊你吃饭没听见吗,谁等你回去呢?”   莫沫说,“我室友啊。周庆结婚不是把房子腾出来了吗,我和别人一起租了个房子。”   莫妈妈问,“就你们两个人合租?”   莫沫点头。   莫妈妈感叹说,“现在房租不便宜,早说叫你不要辞职,住家里多好。现在外面什么人都有,你室友做什么的?”   莫沫说,“互联网信息之类的,你放心,人很好很可靠。”   莫妈妈瞪眼说,“就是做互联网的不靠谱,拿了钱就跑路,你没看新闻吗,刚抓进去一个。”   莫沫:“人家大公司,大公司!而且你说的那是网上非法集资,我哪有什么钱去集资。”   “反正你在外面给我小心点。”   莫沫说:“莫女士,您能拿出那天十分之一哄小孩的态度、耐心、语气对我说话吗?”   “多话,快吃饭吧你。”   周一趁着午饭前,莫沫收拾好东西,依约带了一箱可爱的小南瓜回去。惊喜的是,罗殷居然也在家。罗殷接过他的背包和南瓜,让他进屋换鞋子。   莫沫洗了手,见罗殷穿着居家服,胡子也没刮,猜测道:“你今天休息吗?”   得到罗殷肯定的答案,莫沫兴奋地往他身上扑去,罗殷踉跄两步堪堪站稳,莫沫仰头亲了一口他下巴,嘿嘿傻笑。   “要知道你休息我就早点回来了。”莫沫抱着罗殷的腰摇摇摆摆,像是跳滑稽的华尔兹,又忍不住想时时刻刻挂在罗殷的裤腰带上。   罗殷随着莫沫晃荡转圈,“以后多抽点时间陪你。”话落,莫沫如他意料中一样两眼放光,随即听见莫沫说:“你工作这么辛苦,不用勉强,现在这样也很好。”   罗殷站定,莫沫也站住了。   “所以同理,我也希望你不用勉强自己。”   莫沫从罗殷身上分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罗殷慢慢解释:“你还年轻,除了工作之外,可以去尝试更多的事情,家务我可以另外请人做。”   莫沫花了好几分钟试图理解消化这番话,他如鲠在喉,“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罗殷没料到莫沫想岔这么远,他上前抱住莫沫,莫沫既不挣脱也不回应,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他强硬地扳过莫沫的脸,迫使莫沫正面对他,“我没有嫌你烦,让你误会是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希望你在工作之外不光只有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莫沫倔犟地抿紧嘴,缓缓摇头,“罗殷,到现在你还不懂,爱有千百种,这只是我爱你的方式。”他缓了口气,轻轻推开罗殷的肩膀,再次背过身。罗殷从背后环抱住莫沫,他的肩膀已经足够宽厚,可此时怎么也温暖不了怀里的青年。   ——————————   小南瓜真的超可爱,有的小到巴掌大小,跟玩具一样,口感软软粉粉的,不会特别甜。   这一章的话,两人有点像家燕和老鹰,没有谁对谁错。阅历见识不同,世界也不一样。   周庆和蕾蕾的婚礼定在五月的一个吉日。莫沫作为周庆的表弟和伴郎,提前两天过去帮忙。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周庆和几个他的朋友,还有莫沫坐一起打气球。   莫沫和周庆的朋友不认识,安安静静坐一旁出力,听他们聊天。周庆不是最早结婚的那个,头一个结婚的兄弟在传授经验,比如喜糖红包多带点,接新娘的时候不要迷路了云云。都是小事,周庆早和蕾蕾安排好了。   新房除了气球只布置了鲜花,到时候人一多,彩带彩条弄得到处都是,不好清理。说到这,周庆复又强调,“明天去接蕾蕾,她们那边不会刁难,兄弟们别把门装坏了。”蕾蕾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知礼斯文,蕾蕾一早就说过不要搞得太过。   到了半夜,气球也都扎好了,新房睡不下那么多人,周庆把莫沫留下,其他人住酒店,第二天六点吃了早饭就过来集合。其余人走后,周庆让莫沫先去梳洗,自己坐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   莫沫跟着在他身边坐下来。   周庆说,“虽然领证了,但一想到明天还是有点紧张。”   莫沫拍了拍周庆的肩膀。   周庆说:“除了紧张,我一点也不激动,是不是有问题?”   莫沫笑说,“你们在一起都四年了,她早就是你认定的那个人,你又不是现在才想要结婚。”   周庆攥紧拳头,连连点头附和。莫沫看在眼里,怕周庆是激动傻了。   第二天一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天气很好,云淡风轻,连带莫沫的心情也轻快起来。婚车一路无阻抵达新娘家,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接亲过程十分顺利。周庆抱蕾蕾出门时,蕾蕾趁机给莫沫塞了个大红包。   婚宴定在凡赛,采取自助形式,来过两次,莫沫勉强能认路。离中午开席尚早,莫沫跟在周庆后面收红包递烟,这个时候他才稍稍歇了一会儿。   蕾蕾和她四个伴娘说说笑笑,突然把目光投向莫沫,蕾蕾拉他过来,说,“这位伴郎是周庆的表弟,最小的一个,你们今天没欺负他吧?”   伴娘伴郎彼此不熟,但因亲友的婚礼相识,其中一个伴娘说,“原来他是周庆的表弟,我们今天最照顾的就是他了。”莫沫回想了一下,果然如此,默默红了脸道谢。他一说谢谢,其他人友善地笑起来。   蕾蕾见缝插针地夸莫沫,体贴又温柔,厨艺好,特别会照顾人。快要把莫沫夸到天上有地下无时,蕾蕾眼尖,望见刚跨门而入的罗殷。她穿着婚纱不好走动,对莫沫说,“罗殷来了,你帮我接一下他。”莫沫这才看见罗殷走过来,急忙迎过去。   莫沫站在罗殷跟前,说了声“你来了”,把他往蕾蕾那边引去。罗殷什么也没说,跟着莫沫走,他见到蕾蕾道恭喜,拿出两份红包递给她。   蕾蕾了解罗殷的脾气,给出的必要收下,并无推辞,左右望了望问,“小裕没来吗?”   罗殷说,“他在外地实习来不了,这里面有一份是他的。”   蕾蕾略有可惜,“你先进去吧,我爸妈也在,还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莫沫目送罗殷走入会场,听见有人问,“蕾蕾,刚才这人是谁啊。”   今日罗殷一身休闲西装,一派闲适,不似往日凌厉,自然夺人眼球,叫人亲近。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围绕罗殷谈论起来。蕾蕾倒是猜出罗殷和魏霖没有结果,但她不敢为他牵红线。   话题又从罗殷转到蜜月,莫沫越发插不上嘴,他见无事,在会场边眺望罗殷的身影。会场开放,宾客众多,莫沫还是在一群人中捕捉到罗殷的。他们隔着远,他听不到罗殷说话,罗殷也看不见他。   待到吉时,婚礼开始。   莫沫跟着周庆,站在舞台边,罗殷和蕾蕾的家人坐一起,是女方家属。在空中他们目光短暂交汇,遂又各自移开。   司仪仅仅是司仪,主持流程,没有花里胡哨的那套。蕾蕾挽着自己父亲的胳膊走过红毯,站在周庆面前。相较蕾蕾的自若淡定,周庆已经红了眼眶,抿着嘴。   一对新人互换诺言和婚戒,紧紧相拥。莫沫同样心潮澎湃,下意识地看向罗殷的位子。罗殷的目光也从新人转向莫沫,这是他们第二次对视。   礼毕后宾客不拘坐,相识的人各自三五成群。趁着蕾蕾换礼服的空档,莫沫见罗殷独自一人往外走,他见了正要跟上去,却被莫妈妈拦下来。   “我儿子今天真好看。”莫妈妈心情好,再三打量,却见莫沫魂不守舍,“你这么着急要去哪儿?”   莫沫只好撒谎,“我肚子疼。”   莫妈妈说,“厕所在那边,你走反了。还有,等会儿周庆敬酒,你别傻乎乎地喝多了。”   莫沫急忙点头,转身就走,心里发酸,他和罗殷总在凡赛兜兜转转,以后再不来这里了。没等他去找罗殷说几句话,周庆已经来找他。   敬酒的酒水,都是凉白开,大家心照不宣,可遇到真要喝的也没办法。莫沫酒量不如周庆,没有帮他挡多少,即便如此,一轮下来,数杯白酒红酒下肚,着实被灌了不少。后来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莫沫还怕弄脏了伴郎礼服。   蕾蕾怪周庆没看好莫沫,急中生智想起罗殷好像在凡赛总定了套房,于是马上打电话去问。莫沫不愿罗殷见他狼狈,摇摇晃晃站起来说,“我没事,这里坐一下就好了。”   蕾蕾雷厉风行,已经问到了房间号,周庆架着莫沫过去,“你去躺会儿吧,我找小姨来看着你。”   “不要了,我妈知道要骂我的。”   周庆瞪眼,“现在我就想打你了。”   莫沫虚虚哀求,“求你了……”   周庆把人按在床上,床头搁着一壶水,命令道:“乖乖躺着,我去找一套衣服。”   莫沫脱下外套,赤脚在房里逛了一圈,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发现。他坐在床沿,不知道能等来谁,是周庆,还是妈妈,或是罗殷。   罗殷接到蕾蕾的电话,得知原委,马上找人把房卡送到蕾蕾手上。帮人挡酒,结果自己先倒下,确实像莫沫的行事。   罗殷转动门锁,脚下厚实的地毯叫人走路无声无息,他直接来到床边,莫沫背对着他坐着,而后似有感应,回首看到了他。   罗殷倒了杯水,什么也不问。莫沫摇了摇头,他就把水杯放下。也许是喝多了,莫沫眼眶泛红,抿着的嘴唇微微发颤。   实际上他们才分开两天。临走之前,都还好好的。罗殷伸手去抱,被莫沫挡开了,而当他仅仅张开双臂,莫沫自己就扑进来,他这才如愿地把人圈住。莫沫的脸埋得深,罗殷费力才捞出来,见他眼圈红红,着实可怜又可爱,低头去亲,被莫沫捂住嘴。   莫沫刚吐过,即使簌口了也不想罗殷尝到什么。   罗殷转而亲吻莫沫的掌心,轻声问,“下午还有事吗?”   莫沫声音闷闷的,“没有了。”   “等他们走了,我们一起回去。”   莫沫反问,“你下午没事了吗?”这段时间,他和罗殷聚少离多,生活作息仿佛完全错开了一样,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躺一张床,却难得见面。   罗殷说:“你都这样了,你就是我的事。”   闻言,莫沫挣开怀抱,站在床边,整理好头发,扯平整衣服,,“我又没什么,就稍微喝多了点,现在已经好了。”   罗殷一瞬间皱起眉。   此时门铃响了,莫沫说,“是周庆拿衣服过来了。”   他去开门,没想到门外是自己妈妈。   “妈……”   莫妈妈提着衣服袋子,气势汹汹走进门,一言不发将醒酒药拍在桌子上。   莫沫心惊胆战,幸而套房客厅大,卧室远,莫妈妈又光顾着生气,没有发现罗殷。莫沫急忙拿起衣服跑进卧房,关上门。   罗殷在房里听个一清二楚,莫沫急道,“我妈来了,你先不要出去。”   罗殷沉面不语。   莫沫只当他答应,急忙换上干净衣服,拿起水杯水壶去客厅。他当着莫妈妈面吃了醒酒药,听妈妈教训,想着罗殷还在,提心吊胆。纵然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两人衣冠整齐,就算罗殷走出去,他也可以说是罗殷送他上来,也不愿此刻他们相见。   他没理清自己,理清罗殷,更没有准备好出柜,还是在今天。   “妈,你先回去吧,”莫沫说,“等会周庆有车送我回去。”   莫妈妈气消了些,说:“我和你一起回去,你这副样子我不放心。”   莫沫哪还有可“回去”的地方,那里是罗殷的房子。   “妈……”   “行了行了,别装可怜,”莫妈妈说,“记得吃药,多喝点水,回去之后跟我打个电话。”   “知道了。”   莫沫送走妈妈,总算松一口气。罗殷还在卧房里,他打开`房门,罗殷沉着脸,他鼓起勇气解释道,“对不起,我还没有打算……”   罗殷脸色稍缓,“不用向我道歉。晚上我在家,你早点回去。”语毕,再不看莫沫一眼,径自离开。 第29章   “晚上我在家,你早点回去。”   莫沫一点都不想早点回去面对罗殷,他磨磨蹭蹭到婚礼结束,其余宾客离场,周庆并不让他帮忙,就让他和吉祥物一起坐着。一切结束后,周庆提出要送莫沫回去,被断然拒绝,因为拒绝得太干脆,周庆反而心生古怪。   拗不过周庆的强硬坚持,莫沫只好让他在罗殷家前一站停车,他自己走过去。这附近一片都是新建的高档小区,周庆看了看说,“你们住这里,房租不便宜吧?”   莫沫接着撒谎:“住后面的居民楼,那里不好停车。”   告别周庆,莫沫慢吞吞地挪步前行,酒吐了药吃了,心思一片清醒,想着回去就能见到罗殷,又手足无措。太过无措,便心存侥幸,或许罗殷没这么早回家,现在天亮堂堂,太阳都没落下,挂在天上晒得他发汗。   回去的路上,他又绕了点远路去超市买了点饼干面包,超市收银台只开了两个,他排在队伍最后,一点也不着急。   家里果然安静冷清,罗殷不在书房也不在卧室。莫沫草草填饱肚子,洗澡换上自己的T恤长裤,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躺在床上长长舒口气。   枕套被单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香气,罗殷的那一床早已是他们共同的味道。衣服舒适,床铺柔软,香味清淡,一切再好不过了,莫沫困顿,闭上眼睡去。不知睡了多久,现实还是梦里,像是有羽毛落在额头上,轻又痒,他迷迷糊糊挥手,却被捉住抽不出来。   捉住他的手带着一点湿意所以并不温暖,莫沫很快睁眼清醒,罗殷坐在他的床沿边,衣服未换,只脱了外套,衬衫领口微散,袖子卷到手肘,刚回来的模样。   “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莫沫嗓音沙哑,嘟嘟囔囔。罗殷听不太清,没有回答,说,“起来吃饭吧。”莫沫吃饱了才睡,此时醒来并不饿,但依言起身。   客厅餐桌上摆了几样清淡养胃的粥和小菜。莫沫在桌边坐下,罗殷取碗盛饭菜,递到他面前。他下意识说谢谢,说完愣住,瞧向罗殷,罗殷低头应该没听见。   粥是小米粥,软烂得入口即化,菜色更清淡得像没放盐。莫沫不禁佩服罗殷还能找到不放盐的外卖。粥的温度刚好,含在嘴里不烫不凉,又不像现成的外卖。   罗殷也陪着莫沫吃,他养病期间虽然也素淡,好歹有滋有味,罗殷陪着吃就当换个口味,这粥寡淡得他看不下去,主动说:“你别吃这个了,我给你炒两个菜吧,你想吃什么?”   罗殷拥勺子在碗里划了几圈,他自己尝,味道没有不妥,“怎么了,不好吃?”   莫沫说:“一点味道都没有怎么会好吃,下次换一家外卖吧。”   罗殷放下勺子,“我……下次不会了。”   莫沫说没味道,还是吃个一干二净。厨房菜篮子里还有两颗土豆,冰箱里有鸡蛋番茄,煮一锅饭刚好够罗殷一个人吃。莫沫打开米桶,里面只剩空的米袋子。   罗殷端着碗筷放进洗碗池,听见莫沫自言自语,“我记得还有一点的……”   “没有就算了,我不饿。”   “你减肥吗,吃粥就饱,我去买一袋,很快就回。”莫沫拿出米袋子卷好放在垃圾桶边。余光瞥见桶里有东西,那东西他眼熟,超市散称的塑料袋,价签上的日期是今天。   莫沫装作没看见,拿米袋子盖上去,系好垃圾袋放门外。他换好衣服,问罗殷,“你去吗?”不等他问,罗殷已经拿了车钥匙。出门的时候罗殷主动提垃圾袋,下楼见到垃圾桶就丢进去,莫沫跟在后面想笑又憋住了。   之前来买饼干面包,莫沫没有多留意,恰逢油米优惠,他买了之前想吃但偏贵的一种。既然遇到做活动又开车来,莫沫一起买了食用油和其他生鲜蔬菜。   罗殷在一旁看在心里,他会留一笔丰厚的生活费供日常开销,莫沫基本不曾动用,都是花自己的钱。连带让他不自觉地节约起来。   最后晚餐还是莫沫做了,土豆丝升级成土豆烧鸡,外加一盘番茄炒鸡蛋。新买的米口感更好,莫沫也吃了一小碗,边吃边光明正大看罗殷吃饭。他心生好奇问:“你会做饭吗?”   罗殷夹鸡块的手顿了顿,“不会。”   莫沫追问:“一点都不会?”   罗殷无奈,“会一点点。原先在国外读书,有时想吃就自己做。”   莫沫说,“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罗殷夹起碗里最后一团米饭,细嚼慢咽,搁下筷子,吃完说,“你做什么我都吃。”   莫沫羞赧地撇开脸,眉眼带笑,藏也藏不住。那笑浅浅的,又刻意收敛,却还是撞进罗殷的心口,笑也有千百种,这个笑只因为他一人。   晚间临睡,莫沫刷牙洗脸完,罗殷自饭后一直在书房对着电脑,他轻轻扣门,“我洗好了。”   罗殷抬眼,一语不发地注视着,莫沫两腿不由自主迈开,几个步子就从门口走到他身侧。   书房里只开着桌灯,电脑屏幕发出一点荧光,幽幽笼着罗殷的视线。他衬衫依旧领口敞着,两袖卷到手肘,手臂上略浮起青筋。   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尚且还是贪图美男色的凡人,口干舌燥,心跳如鼓鸣,莫沫及时回神,匆匆落跑,“你先忙,不打扰你了。”   罗殷动也未动,轻声斥道:“跑什么跑,过来。”   莫沫收回已经迈到门外的脚,机器人一样同手同脚折返。罗殷合上笔记本,光线更幽暗了些,映在他深黑的瞳孔里,荧荧发光。   罗殷沉声问:“你是不是有话该说?”   莫沫苦脸,久违了,这种犯错学生不得不面对严厉教导主任的感觉。   “你还在生气?”生气肯定的,他拿不准罗殷到底气什么,是他喝酒到吐,还是金屋藏娇?“别生气了,当时我妈突然过来,我有点慌了。”   罗殷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是说这个。”   “……哦。”他和罗殷都是男人,为什么罗殷的心像海底针这么难猜。   “你最近在躲我,因为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虽然疑问,但从罗殷口中说出又很笃定,莫沫无从反驳,他最近有意无意尝试和罗殷保持距离。两眼一闭,自暴自弃,“我除了工作以外就是你,不行吗,不可以吗,嫌我烦直说,我走……唔!”   莫沫闷声吃痛,话未落地,他的手被罗殷掐住虎口,“痛!”   罗殷的手指松开了一点,却没有半点移开的意思,他再说下去还会狠掐。   莫沫烦恼道:“那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就是这样的人,光是想着能给你洗衣服做饭就很开心,我没什么追求,一日三餐,平平淡淡,一辈子就行了。”   罗殷放开莫沫,却反被拉住,“我成为不了你那样的人,你就不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行文至半,故事走向和人物已经和最初设定差异太多,到现在我也不觉得罗殷闷骚了,莫沫还是带着一点小小勇敢的人妻。   也想证明,除了肉和神经病,我也会写感情,两个人的日常,相处,怎么水到渠成。越发体会到感情的不易和肉病的简单。   谢谢陪伴他们的你们。   罗殷盯着莫沫,盯到他垂下头,只能隐约看见颤动的嘴,却听不到一丝声音。眼前青年发丝柔软,穿着白T,脚趾蜷缩,罗殷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和莫沫之间的代沟,不仅限于年龄。他原本将抽出的手反握住莫沫,越来越紧,用力之大以至于莫沫惊地抬头终于肯看他。   世上的人,孤独久了就变得无情,有人将心肺掏出,赤诚热血,颤抖地捧在他眼前,奢望他投来恩赐的一眼。等他一眼看尽,那人心跳呼吸,早已因他而变。   他放松力道,慢慢上移,扣住莫沫的后脑往下按。两唇相接,气息交融,“我没有不要你,是你追上来的,怎么能走?”   莫沫跌进他怀里,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耳里,还只傻呆呆地望着。这双眼里盛满了太多,罗殷以手覆眼,很快掌心后的眼闭上,他怀里的重量落实。   莫沫是他第一个男人,罗殷笃定他也是莫沫的第一个,接吻都是学他。然而师傅总有后招,他的膝盖插进他腿间,手按着他坐在腿上,两人下`身紧贴,一点风吹草动悉数尽知。      莫沫开始小喘,两唇分开还不依不饶追上去。他绵软的T恤卷到齐胸,露出的乳`头蹭过罗殷丝滑的衬衫,衬衫下包裹着一具火热紧实的躯体,身躯里包裹的心脏,跳动频率已经和他同样了。只有身体交缠,他才从云端踏在地上。   眼睛嘴巴说的谎他辨别不出,只能靠脉搏和呼吸。   书房的窗半开,凉夜的风吹来,他往罗殷怀里更靠紧了些,汹涌奔腾的情`欲只能借由身体宣泄。他仰面躺在光滑冰凉的桌面上,手里什么都抓不住。   罗殷单手撑在莫沫耳旁,拇指颇有闲情地拨动耳垂,沿着侧脸脖子划过,另一只手在他下`身做乱。意乱情迷里,莫沫听到罗殷又在说什么,耳边是喘息,是风声,是惊鸟振翅。他揽着罗殷的肩,好听得更清楚。   “你说什么?”   罗殷摇头,接着犯规用亲吻堵上他的嘴。他双腿间一团火热,支得更开,圈住罗殷的腰,让他跑不了。他只解了几颗衬衫扣子,手从衣摆里伸进去,扣住肩膀,他以四肢为锁链,紧紧扣住。   太热太燥,空气里水分都蒸发似的,毛孔大张,泌出汗珠,明明才只五月的晚上,夏天还未真正来临。罗殷胸口也冒出细细的汗,尝在舌尖自然是咸的。他爱他的吻和撞击,汗和精`液。   以往的交欢,莫沫总有许多心思花窍,从来没有哪次如同现在,不需要道具情趣,甚至不需要语言撩动。   罗殷身体绷紧,眉头微蹙,皱起浅浅沟壑。   相交的股间靠唾液和精`液就已足够湿润,罗殷还没进去,即使如此,他也心满意足,他俯身细细密密地落吻,把人抱在怀里亲。   莫沫的眼眶泛红,湿漉漉的,他还没下狠手就可怜兮兮。他真的像小狗,摇头晃脑跟上来,稍微露出一点不快就急得原地团团转,于细节处又敏锐熨帖,无声陪伴。欺负狠了,张开嘴咬人,磨人心痒。   莫沫跨腿坐在罗殷腿上,喘息渐缓,眼前人衣服褶皱头发乱翘。他自己也没多整齐,胸口粘腻,全是体液。   罗殷拉下他的T恤,免得流汗一场又吹风受凉。   桌面七零八落,或许有什么落地都不曾注意。笔记本大半个身体悬空,莫沫赶紧捞回来放平。   “又在瞎想什么?”   股间颇有份量的一团顶了顶他。   “书房?”莫沫回过神才发觉这是在书房,除开日常清扫,罗殷都不让他进来。   “嗯……”   脸皮红得发烫,他的吻技偷师于罗殷,没迷倒人就算了,总把自己陷进去。现在罗殷用两根手指就够他晕头转向。可没什么不甘心,罗殷一个眼神就让他动弹不得,光是坐着他就顺服低首。   情爱二字,你情我愿。   作者有话说:迟来的糖醋咕咾肉 番外之四   此物状似象牙蚌,尖头圆身,较之略细且偏长,手感如出一辙,滑腻柔软,弹性十足。     莫沫要赶一早的火车,罗殷开车送他,两人荒唐一夜仍坚持早起。床铺褶皱凌乱,一角被单搭在地上,险些绊倒一跤,莫沫无暇顾及,匆匆洗漱后背着包出门。   难得的罗殷的休息日,他无法共度。这次和陈超然及店里的同事去临市旅游,车票住宿早已安排好,即使男色当前,他也不愿推托。   路上行车顺利,莫沫提早到达,下车绕到驾驶座,对里面戴墨镜的男人说道:“记得我的话,我走啦。”   男人平静无波,直视车前,引擎未熄,随时可以一脚油门踩出去,他等了又等,终忍不住,侧头看向欢快的青年。   明明隔着墨镜,莫沫也感受到眼神的压迫和催促,后方有车駛来,他快速地俯身与男人擦过嘴唇,站直后才大方挥手飞吻。   柔软带着茉莉清香的吻犹如蜻蜓点水,罗殷不着痕迹摸了摸嘴唇,“玩得开心。”说完升起车窗,脚踩油门绝尘而去。   车在视线里消失,莫沫掏出手机,给他发:你好冷酷哦。   瞬时,罗殷手机屏亮。他从这个“哦”字,就看穿了莫沫八点五分调笑一点五分撒娇的意思,毫无小别的留恋不舍。   家里少了另一个主人,餐桌上也少了粥蛋油条豆浆的身影。只要早上时间允许,莫沫能把看到想吃的早点都买回来,摆满一桌子。现在桌上只有半壶柠檬水,两只空的玻璃杯。沙发上靠垫七分八落。   卧室里更不消说,衬衫T恤不分你我,内裤排排躺在床脚。罗殷一一收拾,大件机洗小件手洗,枕头并列,被单抖平。   一个咕咚,有什么东西被抖了出来。上尖下圆,孩童手掌可握,分明是个蛋。   “莫沫,莫沫?”陈超然走近,“现在去泡温泉吗?”   莫沫锁屏,手机光洁黑暗的屏幕照出他掩饰慌张的模样,“啊,好啊。”   陈超然换好泳裤下`身围着毛巾,“走吧。”   莫沫放好手机,翻出行李,“你先过去吧,我泳裤找不到了。”   陈超然无所谓道:“找不到算了,那边有卖的。”   莫沫拉开背包拉链,埋头催道:“你先去,我再找一下,等下和你们汇合。”   “好吧,你快点过来。”   待陈超然走远,莫沫才抬起头,背包夹层塑料袋里装着干净泳裤。伸手解锁手机,聊天界面重新映入眼里。   莫沫:你好冷酷哦。   这是早上的消息,罗殷没回。直至方才罗殷发来三个字:你的蛋。配图:蛋,在床上。   上尖下圆,和最小号的鸡蛋差不多。   莫沫:不是我的,别瞎说!!!   罗殷:怎么不是你?你生它的时候下面都湿了,用劲好半天才掉出来,还要我帮你说老公求你了……   简直没眼看。   莫沫:是我是我,您别复述了   罗殷:你走了蛋怎么办?   简直得寸进尺。   莫沫:烦您照顾了   罗殷:当然,毕竟你能生下来我有主要责任   到此为止,然后陈超然就来了,莫沫尚未来得及回复。提示音响,又一条消息进入,莫沫吸口气点开图片:蛋,在肚皮上。   指尖张开,图片放大,蛋还是那个蛋,肚皮却赏心悦目。若罗殷有条人鱼尾巴,配上他瘦紧结实的腰身,真就是美人鱼了。蛋放在肚脐眼下面一点,那么蛋的下面一点就是……   简直不要脸。   莫沫:你在干什么   罗殷:孵蛋   简直丧心病狂。   莫沫:是这样孵吗?   罗殷:不然呢?   莫沫搜了鸟类抱窝的图片发过去,罗殷无动于衷,甚至录了几秒钟的小视频发过去。   罗殷半靠着,蛋经过腹肌人鱼线滚落。莫沫只注意到,罗殷还是穿着裤子的,还是那种拉链不拉,要露不露的牛仔裤。   莫沫:求你了   罗殷:是这样求吗?   莫沫手机一抛,捏着泳裤跑路。   陈超然和同事靠着池壁,莫沫披着浴巾,下水之前在已经检查过前胸后背,没有什么“疹子”“过敏”“蚊子咬的包”“虫子爬的包”。罗殷分寸拿捏得很好,毕竟是成年人了。   池子里水温偏高,莫沫下水捂到肩膀,惬意地舒展四肢。男色常有而温泉不常有,丢下罗殷过来玩果然不亏。泡得热了,全身都像做了一个深呼吸,就连……莫沫拿来一瓶矿泉水浇头,下`身敏感实在无法忽视。罗殷当然不会比温泉水更烫,但论存在感是绝无争议的第一。只要真身在一日,那些他买的小号中号大号永远做小。   昨晚他勾`引罗殷试用新玩具,初来乍到,只选了基础款,介于小中之间。该有的都有,但和正常人类的又显然不同。蛋进去不易,出来更难,欲到浓时,他手把手教罗殷怎么放进去,再让他看怎么排出体外。   小归小,滑是滑,要从体内把蛋挤出去,羞耻感更胜于失禁。寻常头低屁股翘高的姿势当然不行,罗殷把尿似的架着他双腿,叫他用力。那是他浑身最乏力的时候,刚快活完只想被人抚摸拥抱。   他能明显感觉有东西要掉出来,他掐着罗殷的手臂求他。罗殷的手指也变得黏黏糊糊,还是撑开了一点。蛋终于掉落,松气之余更有无法言喻的空虚。   手指在入口巡视,一个圆蛋似的头部气势汹汹顶入,马上他又因被填得太满而求饶。   温泉泡过,全身泛红,莫沫裹着浴袍回到房间换衣服吃宵夜。他没带手机,免得被人识破心不在焉。接下来两天,他和罗殷没有对话,交流全靠朋友圈点赞。   回程的当天半夜,料想是罗殷入睡之后,莫沫发:蛋还在吗,我再给老公生一个?   罗殷消息回得很快:嗯,这次生一个会叫爸爸的。   作者有话说:你们喜欢更有动力了马上端来一盘麻辣烤串   还是省着写的居然能比更正文字数还多。   罗殷仍圈着他,他自然只能坐在怀里,意识到可能要在这里做一次,心中燃起不可名状的得意,也不知和谁较劲。可手和嘴还敷衍地推托,“去卧室……嗯……”   罗殷如何看不出莫沫的口是心非,手掌托着莫沫的性`器,食拇两指缓缓向外,移到冠沟处竟搓`揉起来,这处敏感至极的地方被人揉`捏,莫沫上半身猛地弓起,然而罗殷手臂强硬有力地将他按压着,生生承受。   这还不算完,罗殷食指钻进顶部小眼,细细磨磨,莫沫扭着腰四处躲闪,却被钳得动弹不能,呻吟中渐至哭腔,在罗殷耳边炸开。   没遇到莫沫以前,罗殷不曾想过会对男人有什么反应。怀里这个青年给他敞开新大门不说,还到处为他引路。年过而立,情场欢爱什么没尝过,还是栽在莫沫手里。   “不准哭。”   罗殷冷声呵止,椅子向后靠,留出腿间一块空处,他稍稍暗示压住莫沫后劲,乖觉的青年就从他怀里滑跪在地。此前莫沫趁机就解开了罗殷的皮带,勃`起的性具将裆部胀得高耸。莫沫轻轻抚着罗殷大腿内侧,舌尖挑起拉链,再用牙齿衔住往下拉到底部。那个大家伙撑出,莫沫又从底部一路舔到顶。   他边舔边拿眼觑,罗殷腹肌收紧,显然受刺激不清,只不肯轻易表露。他垂下眼,双手从腿内侧一路抚至根部两颗阴囊,舌尖以牙还牙地戳进马眼。   他跪在罗殷腿间,自是感觉到方才之举让罗殷绷紧了腿。他戳了两戳,舌尖灵巧地沿着冠沟滑了一圈。若比起情事欢爱,罗殷当然胜他许多,可论这些淫窍……罗殷不像是肯用嘴的。   他给罗殷口的次数数不过来了,可罗殷一次也没这个意思,他不介意,因为被操的快感连本带利还清了。   耳垂陷入指尖,莫沫侧脸将指头也含在嘴里吮一吮。那两个指头的主人顺势拨弄起他使坏的舌尖,又极轻地划过口腔上颚。莫沫浑身一颤,微张着嘴,不敢吐不敢咬,摆出求饶的可怜表情,两眼仰视着高高端坐的男人。   只要一个人肯放下无谓的尊严,总能取悦另一人。   嘴里唾液盛不住了,往外滴,罗殷握着阴`茎,龟`头沾了点,取代了手指的位置,戳了进去。莫沫这才收紧脸腮,湿润的指尖又拨弄起他的耳垂,细节动作他早已熟悉,仿佛就如接收暗号,再被捏了三次后,他缓缓前后摆动头颅。   罗殷并不会像片子里那样猛操`他的嘴,那样会弄得他作呕反胃。他熟知罗殷喜欢看什么,也乐意这么做。   莫沫吐出咸腥的肉具,以他的角度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什么,可桌灯旁的罗殷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莫沫侧着脸伸出舌头,握着肉身的手松开,任由粗长的物事拍打脸颊和舌面。他期许地抬眼望,隐在灯后的罗殷晦暗不辩,可性具又是暴涨一圈,马眼分泌的精水全打在脸上。   莫沫尤不知足,用手指刮,用舌头舔,称不上美味的东西被他吃得津津有味。他放开那一柱擎天,挺起下`身,他的阴`茎也是涨得厉害,可他没管,罗殷更置若罔闻。他又跨坐到罗殷腿上,将两人硬热握在一起,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握不拢。”   罗殷终于肯伸出手,连带将莫沫的手一起,包住两人性`器。   “好大。”   莫沫叹谓一声,不知感叹是手大还是别的什么。   罗殷抵着莫沫耳边,久不出声早已沙哑,“就是大,操得你不舒服吗?”   莫沫眼热手烫,哆嗦得说不出话,罗殷还声声催促,生怕他陷得不够深。那声由耳入脑,由脑入心,像是牵动木偶全身关键的吊线。   “说啊。”   “舒服……舒服……”   莫沫细若蚊吟,偏偏罗殷还蛮横地逼问,“怎么舒服了,这样?”   罗殷边问,手上放开,转而抱起莫沫让他半身躺在桌面,下`身悬空。莫沫一个不稳,下意识手臂一挥,将笔记本挥落在地。他惊地扭身去捡,被罗殷捏住手腕。   “别管它,看着我。”   笔记本落地竟无声息,想来不会摔坏。   莫沫循声上看,罗殷裤链处巨物傲立,衣衫半敞,手臂脖颈青筋冒起,眉间皱成川文,凶狠不耐地紧紧盯着自己。   他下`身已经被各种液体湿透,龟`头几乎不怎么费力顶进身体。本不该承受的地方硬生生被操成罗殷性具的形状。莫沫羞耻地发出呻吟,可腰部却放`荡地朝那根拱去。他下`身依旧光滑无毛,因此被粗硬毛发狠狠擦过就感觉格外明显。   罗殷由缓至疾动起腰来,他捏着莫沫双腕,仿若是马的缰绳。莫沫随着他的快慢轻重发出高低起伏的音节,又像是独属于他的钢琴。   此刻再没有什么撩拨挑`逗,莫沫涨红着脸,下`身不仅是罗殷操`他啪啪做响,他的阴`茎快速拍在腹部,无人照顾。他全身像被细火慢灼,又像置身云海,血液冲向交`合最激烈的所在,大脑放空,只剩被暴操的快感。   恍惚视线里,罗殷也不好受,眉间川字皱得更深,莫沫费力支起身,靠进罗殷怀里,有意刺激,他声音虽清,却字字清晰,描述此刻是怎样的情状。原本罗殷还听得,再让莫沫说下去怕又要栽,恼羞成怒捏着他下巴狠吻住嘴。   莫沫趁间隙换气,抖着声音求饶:“慢点……受不了……”罗殷怜惜地啄吻他,竟也真的从情动中慢下来,深而重地操`他。此时莫沫呻吟再不短促,随着插入抽出而绵长轻缓,连带一点鼻音在罗殷听来都十分可爱。   “舒服吗?”   这次轮到他问,眼里亮晶晶的,满满渴求。   罗殷吻他的眼睛,哑声道,“舒服。”   莫沫没料到罗殷竟比他直率,复又挨着他耳边喃喃,舌尖舔舐耳后的汗珠。   窗外春风也止了,一对飞鸟敛翅驻足,歪头打量窗上晃动不停的人影。 第30章   入夏后,知了声声,吵得人心烦气躁。   周庆和蕾蕾从欧洲蜜月回来,特地给莫沫一家带了东西,大件的周庆这会儿开车送到莫妈妈那边。莫妈妈住的老式楼房,没有电梯,上楼下楼,周庆热得脸涨红,而莫妈妈却脸色苍白,神情略有恍惚。   周庆关心道:“小姨,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莫妈妈摇摇头,“没什么,换季了,这两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可能累着了。”说着在厨房切了水果出来。周庆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水,边吃水果边休息,注意到阳台上晾晒了许多冬衣被褥,还摞了好几个装废物的大纸箱。   莫妈妈叉了块冰蜜瓜,咬一小口,甜到发腻也解不了嘴里的苦,她把果肉搁在一边,周庆已经吃了好些,翘着嘴角哼着歌。   莫妈妈说,“你还特地送过来,给莫沫就好了。”   周庆说:“这不正好顺路,等会也有东西给他,我们俩有段时间没见了。”   莫妈妈惊讶:“你们不是住一起,他都不回去?”   周庆迟疑看她,笑说:“小姨你忘啦?我那房子要装修,莫沫早搬出去了,现在他和别人合租,上次他喝吐了还是我送他回去的。”   “哦哦,”莫妈妈揉了揉太阳穴,“看我这记性,人老了就这样,忘性大。”   周庆说:“既然莫沫在本地,叫他回来好了,还能照顾你。这些收收捡捡的事都让他做。”   莫妈妈笑说:“他是翅膀硬了不想被我管,你工作后不也是自己住。”   周庆说:“哎,可不一样,我住自家的房子,又不用交房租水电,何况莫沫在奶茶店做事能有多少钱,现在条件好点的房子都不便宜。”   莫妈妈深深看着周庆,叹道:“你们两个呀,你从小就比沫沫懂事,读书比他争气,现在我倒是不求他出人头地,能像你一样找个喜欢的人结婚生子,平安幸福就行了。我活半辈子了,以后谁还照顾他?”   周庆心生说不出的古怪,莫妈妈可是比莫沫还洒脱的人,劝慰道:“小姨别这么说,他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说真的,我还挺怀念我和莫沫住一起的时候,能天天不重样的吃,那段时间我胖了好几斤。”   莫妈妈说:“他就会点家常菜,唬弄一下你们。现在家里开火吗?”   周庆苦笑,“还没呢!忙起来没时间做,有时间了小姨教教我们吧。”   “行,我随时可以。”莫妈妈连连点头,抬眼看了看时间,“等会没事一起吃个饭吧,我把沫沫叫上。”   “正好。”周庆笑出一口白牙,转头指着阳台上的废物箱,“这些要搬下去丢掉吗?”   莫妈妈点头,周庆二话不说摞了两个抱起,“小姨等我搬完。”莫妈妈急忙拦住了,周庆已经跨到门外,“刚蜜瓜吃多了,我消化消化。”噔噔地下楼去了。   搬完东西,周庆开车带着莫妈妈往莫沫那儿去。车上莫妈妈问,“你知道沫沫现在和谁租房子吗?”   周庆想了想,“他同事吧,我也没见过。你担心呐?”莫妈妈不答,周庆说,“他都这么大了,你也别老把他当小孩子。”   车一路驶远,离莫沫越来越近。   桌上的塑料桌布早换成了淡雅的碎花桌布,和罗殷精挑细选的黑色餐桌,总算勉强搭一起。时日逾久,罗殷也看习惯了。桌布上摆着今天的晚饭,洋葱牛肚,咸蛋炒南瓜。入夏天热气燥,莫沫说要煮稀饭,打开电饭煲里却是一锅足料绿豆汤。   罗殷已经在餐桌旁坐定,主厨莫沫本该也坐下,和他一起吃晚饭。莫沫满屋子乱跑,急忙忙地冲澡,头发也不擦干,换了衣服又跑到卫生间丢睡衣。一只脚鞋子穿好了,发现忘记拿钥匙,单脚到处蹦。   罗殷终于看不下去,走到门口把钥匙递给莫沫,说:“一起下去。”   莫沫蹲着系好鞋带,抬头瞪大眼望,“不了吧。”   罗殷挑眉,莫沫支支吾吾,“他就来送点东西,又不干嘛。”那挑起的眉还不落下,也不嫌举着酸,莫沫站直身体,伸手硬是把眉毛按平,突然傻乎乎地问,“你说我们这叫不叫举岸齐眉?”   莫沫脸上都笑开花,罗殷不忍说,屈指用了三分力弹他的额头,“你先去拿东西,拿完了我们去餐馆炒个菜。”   “那你等我哦。我们在车站那条路。”莫沫捂着额头,“天热,吃清淡点多好!”   为了避免两人走一块让周庆看见,莫沫和罗殷一前一后下楼。莫沫下楼骑了辆自行车,往上次周庆停车的地方去。离约好的时间还差几分钟,莫沫正准备给周庆发微信说自己到了,此时一通电话插了进来。   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莫沫手忙脚乱来不及接,那边挂断了,随即莫妈妈从马路另一端走到他的眼前。   莫沫愣住,左右环顾不见周庆人影,惊愕道:“妈,你怎么来了?”他注意到妈妈额头挂汗,赶紧抽出面纸递过去。莫妈妈拿过纸巾按了按脸上的汗,将手提袋交给他,“这是周庆旅行回来给你的东西。”   莫沫接过手提袋,随意看了一眼。母子连心,莫妈妈面无表情,可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这是自婚礼后莫妈妈第一次见到儿子,头发剪短了些,精神气足。莫妈妈似审视般地打量,才说:“周庆到我那里去过了,说有东西给你,半路他接到公司电话赶回去了。”   “这样啊……”莫沫挽起妈妈的手臂,却是冰凉,“妈,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中暑了?”   莫妈妈拍掉莫沫的手,力道之大留下半个掌印,“早上在家里清东西,有点累。你又不回来帮忙,你说我舒不舒服。”   莫沫哎哟一声,刚被罗殷弹额头又被打手,叫屈,“那你跟我说我就回去嘛。”   “还要我跟你说,你不知道自己主动点?”   莫沫满心委屈,此时口头上不敢言明,默然不语。莫妈妈顿了会儿,似乎也意识到语气太冲,放缓道:“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莫沫提着纸袋巴巴地跟在后面,被妈妈不耐烦赶跑,饶是如此,他眼见妈妈上公交才折返。看着给周庆未发送成功的消息,心头蓦地一跳,后知后觉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周庆和莫妈妈都知道他和别人合租。而他跟周庆说的和同事一起,跟妈妈说的却是一个做互联网的。当时莫妈妈一问,他下意识把罗殷带入进去,并没有想到也想有一天周庆和莫妈妈谈起此事。   罗殷已经等莫沫有一会儿了,他去时步伐欢快,回时满面愁绪。听完莫沫的顾虑,他没有发表意见。   莫沫勉强笑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想多了,要是他们谁真的问起来,我就说换人了。”   罗殷沉声道:“你说谎的功夫倒是一套一套。”   莫沫暼他一眼,低声说:“你不要说风凉话了。如果可以,这件事上我真的不想骗她。”   罗殷问:“她一直不知道?”   莫沫摇摇头,“我意识到自己是的时候才多大,根本不敢讲,想都不敢想。读高中考大学,毕业工作了,也才遇到一个你。”   罗殷微不可见地扬起嘴角,轻声问:“你会对我说谎吗?”   作者有话说:是真的修罗场……   实话说这文挺冷的……出本糊墙π_π   然后问了出过本的基友,还需要排版封面联系印厂   所以先好好写完,条件允许的话我也希望可以成书   莫沫偷偷翻个白眼,“我觉得像你们这些大老板才是说谎一套一套,脸不红不带喘的。原先我看过一个客户,一边搂着小姐一边跟女儿说爸爸爱你哟。”想起这事,他大热天的搓起鸡皮疙瘩。   罗殷脚下一顿,重点却在“小姐?”   “哎,你可别误会,我弯的就像抛物线。”莫沫连连摆手,不等罗殷进一步发问,坦白道,“那个时候要应酬,见得多这种人了。”   “你之前做什么的?”   两人边走边聊,到餐馆门口,莫沫把菜单递给罗殷,自己没有点菜。罗殷点了一个泡椒牛蛙和盐水毛豆,和莫沫坐在里面。   “我原先在丰擎,年底辞职出来了。”   “丰擎?”罗殷略一思索,随意问,“丰擎在国内数一数二,你怎么就辞职了?”   莫沫一愣,后才答道:“丰擎好是好,但我不喜欢那份工作。”   罗殷闻言一笑,抽出一双竹筷敲莫沫的手,“年轻人说不要就不要,任性。”他正好敲到莫沫被打的虎口上,莫沫唰地缩起来,“反正我只是个小职员,有什么关系。”   罗殷说:“你能进丰擎做事,哪怕最基础的岗位,起点也比别人高。而且丰擎有一套很完备的晋升体系,只要你愿意下功夫,这会儿……”他的话被莫沫打断,“你怎么跟我妈说的一样……”   罗殷见他沮丧又气嘟嘟的,便止口不语。   莫沫低着头,“其实我不是靠实力进去的,我妈托了关系,知道我辞职之后差点没把我骂死。你们总觉得可惜,只有我才觉得是解脱。”   毛豆先备好打包了,罗殷临时又加了两罐冰啤,莫沫划着易拉罐上的水珠,头还是低的。   罗殷在少年就深谙如何轻重取舍,他虽不赞同莫沫的冲动,但看他发顶翘起的头发都耷拉下来,更无法说教。他拿筷子尖戳了戳莫沫的手指,权当安慰。   莫沫被戳后停下手指却不挪开。从丰擎辞职不光因为厌恶工作,还有蒋虎哲的原因。但这些他不能和妈妈坦白,更不可能向罗殷主动提起。   “菜好了,走吧。”   罗殷提着两袋打包盒,莫沫随后起身跟上。回去的路上莫沫闷闷不乐,满腹心事,罗殷还只当他生闷气,看着不知道怎么哄。他所知的不少人,偏好年轻鲜嫩的男女,却都是逢场作戏,拿些钱就能逗得摇头摆尾。莫沫除却情人这层身份,比罗裕更像弟弟,甚至还让他冒出一些老父亲似的担忧。   到两人上楼,菜摆上桌,莫沫喝了半罐冰啤才因美食当前有了些兴致。他一边啃着牛蛙腿,一边辣得直喝酒,一罐下肚就被罗殷拦着不许再喝。   罗殷压下他的手,莫沫面无表情把手抽出来压在罗殷手上,如此反复几回,罗殷算是有点明白可能这就是借酒装疯。一罐啤酒醉不了莫沫,却让他酒怂人胆,罗殷不让他喝啤酒,他就拿出一瓶之前罗殷开封过的红酒,哗啦倒了半杯。   罗殷看出他的不痛快,算是默许。   珍藏的红酒有路边啤酒不可比的醇厚回味,莫沫不懂品酒,只是觉得舌尖苦舌根甜,就如此时他一般五味杂陈。罗殷从对面坐到他身边,就着他的杯子含了一口,捏着他下巴嘴对嘴灌入口中。   莫沫被呛得大咳,怒目而视,因为整个人都是红的,像个虚张声势的螃蟹。以前罗殷与他是不动声色的撩,现在床单滚破好几张,变成明目张胆的诱。但他和罗殷总还像隔着一层玻璃纸,罗殷从来不曾许诺什么,也许哪天松懈,这风筝就飞远了。   “罗殷,你知道吧,我……”   “嗯?”罗殷环着他的椅背,一颗一颗夹着他剥好的毛豆。   其实凉拌毛豆要先吮壳上的酱汁,再吃豆子才有味,可罗殷犯懒只要他剥了小半碗,再蘸着吃。现在想来,罗殷吃虾会剥壳,只是懒得动手,毛豆和虾这些于他而言可有可无,又不是多么矜贵稀缺的东西。   拌毛豆的佐料,多是酱油,醋,麻油,辣椒,花椒,白糖,蒜末,于是亲吻的唇舌间也是酸甜苦辣麻。   空空如也的酒罐子倒了,顺带打翻筷子,滚到地上。   罗殷搂着莫沫倒进沙发里,他的皮肉通红烫手,很难想象只是因为喝酒上脸。莫沫头贴着他的胸口,昏昏沉沉,渐渐睡过去。他无法起身,不得不当人肉垫子。调小了电视音量,手机震动声越大。短促的振动过后,罗殷点开看。来信者的头像和名称他都陌生,发来的是条陌生的网址。   来信者在链接后复制了标题,一目了然。   【知道你们力气大】求助各位姐妹,怎么才能掰弯直男,我好像提到铁板了!(已弯达成,谢谢大家!)   罗殷低头凝视,莫沫睡得安稳,呼吸绵长,他检索来信者的号码,看了一眼,把手机调成静音抛到一旁,闭目养神。 第31章   罗殷姗姗转醒,身旁的枕头与他的齐平,被子里空无一人。他朦胧间听到莫沫洗漱走动,动静极小,关门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他掀开被子,底下自然是不着片缕,在自己家里的自己的卧室,赤身裸`体再正常不过。   卫生间的镜子宽大锃亮,边角几粒牙膏沫子格外显眼,他盯着看了看,转而被镜子里的肉`体夺取注意力。   正常肤色,不白不黑,莫沫似乎比他还黑一些,天热之后他还经常骑着小电动四处奔波。他心知莫沫很中意他的身材,罗殷自己倒是看不出有多好,锻炼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更好适应高强度的工作。他私心里其实很见不得肥胖臃肿的模样,无论男女老少。   罗殷挤了一段牙膏,刷牙时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脸。头发乱翘,也乌黑粗硬,下巴青渣泛起,喉结明显——他尚处在一个男人的黄金年纪。   这种感觉很奇特,如同灵魂出窍,飘在半空,以第二人的视线审视自己。罗殷闭眼站在淋浴头下,水珠滑过他全身,仿佛在帮他勾勒轮廓。他不是对自己优势一无所知的人,相反利用起来得心应手。   淋浴过后罗殷随意套了件浴袍,餐桌上已经收拾干净,只留着茶壶水杯和纸条。他按照纸条上的意思,从锅里盛出蒸鸡蛋和几根红薯,这是莫沫出门前给他准备的早餐。   蒸蛋滑嫩,点缀几段葱花,红薯粉糯香甜,他站在桌边,还未入口就知道,他从餐桌走到阳台,抽完一根烟,压下心头烦躁。   手机还在沙发上,罗殷插好充电,一勺勺捣着脆弱的蛋羹,一边浏览起昨天的网页。其中洋洋洒洒,图文并茂,他看得入神,似乎完全忘记绝对主角就是自己。到目前来看,是个“灰姑娘”似的圆满结局,底下的观众从一开始的质疑到最后的祝福,已经将自己映射进去。   本不是个轰轰烈烈的故事,从头至尾,不过半年。罗殷退出页面,看着手机顶部的时间,他放下勺子,换好衣服,留下一碗破碎的蛋羹,上班去了。   罗殷身为老板,出入自由,却比大多数员工更早出晚归。他一进入公司大门,站在前台的几个人纷纷朝他问好,待他走后又悄声细语。他来后例会才开始,会议室里很快坐满了人。今天周四,他们脸上充满笑容。   例会的意思,就是他坐在主位,手边每个部门负责人一一来报。公司刚步上正轨时,他很享受例会的时间,现在稳健发展,反而越觉累赘。他不是皇帝,反而更像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大事没有,小事一桩一桩。   末了到最后,是行政部的主管,别的没有,只征询他的意思,今年公司的集体活动怎么举行。   罗殷敲敲桌子,主管递上来一份活动安排。详细规划了行程,列举费用,合情合理,他点点头,“就按这个办。”   主管和公司众人喜笑颜开。公司福利待遇很不错,一年两次集体活动,分别在冬夏两季。这年冬天泡温泉,夏天吃虾。   主管代表众人问,“这次您也一起来吧?”   罗殷很少参与,但每次主管都会问。他摇摇头,照例说,“你们去,玩得开心。”   例会结束,众人鱼贯而出,都兴奋地讨论出行事项,看不出什么异样。   罗殷面对会议室的玻璃墙,目之所及,尽收眼底。高楼大厦节次鳞比是参天大树,而芸芸众生只是树下勤劳糊口的蚂蚁。他的那只小蚂蚁,还不知道在哪条街巷穿梭,汗流浃背。   罗殷从会议室出来,绕到前台,“帮我冲一壶咖啡,上次那种就行。”他很少指使人端茶倒水,因此徐曼很快回忆道:“上次?那天公司订的咖啡没有送到,是买的外面的咖啡。”   罗殷说:“可以,再顺便带一份午餐,让他送到我办公室去。”   徐曼马上拿起手机。   天异常的燥热,办公区冷气足到穿长袖长裤。   罗殷调高了自己办公室的空调温度,拉下遮光板。温度适宜,光线柔和,很适合午休。   这次莫沫来得晚些,他拎着外卖盒在电梯里碰到下楼去食堂吃饭的徐曼。徐曼跟他不讲客气,“你上去吧,直接送到老板办公室。”   整个电梯都是罗殷的员工们,基本只围绕一个话题。楼层越往上人越少,莫沫靠刷脸进门,熟门熟路地站在办公室门前,仍敲了敲门。   “进来。”   得到允许后他走了进去,外面太热,里面太冷,而这样刚好。罗殷还坐在桌后,莫沫把餐盒放在茶几上,等身上汗干了些才走近几步。   “先吃饭吧。”   闻言罗殷停下笔,摘下细框眼镜,以眼神示意他坐。莫沫坐了沙发的一点边,罗殷站起身到他对面,打开餐盒,午餐放莫沫那边,咖啡放自己手边。   “吃饭。”   和莫沫略带婉转的劝意不同,罗殷直接下命令。莫沫指了指自己,才明白过来。   “你不吃吗?”   罗殷抬腕看了眼表盘,坐到办公桌后,“快点,吃完休息。”   莫沫被晒得通红的脸看不出什么,拆午餐袋的动作利索起来。徐曼给他打电话送餐,点名要上次的咖啡他就懂了,可惜芳园再没有招牌三明治,着实怀念。   罗殷再次从文件中抬眼,莫沫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最后一口饭团。如果冬天的莫沫是小麦色,现在的他就像高粱,既不秀美也非挺拔。如果莫沫是他的员工,肯定会被批的一文不值,转换身份后,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饭团滚落,莫沫惊醒,一脸迷茫,“我睡着了?”   “嗯,睡了一刻钟。”   莫沫包好掉落的饭团和其他垃圾,罗殷说:“就放那里,有人会收拾。”   莫沫点点头,慢慢说,“刚才在电梯里听说,你们要出去玩吗?”   “对,公司团体活动。”莫沫眼睛亮了,罗殷又道,“我不去。”   “哦……那我走了。”   莫沫走到门口,罗殷还坐在桌后,问:“你想去?”   莫沫的手搭在门上,回头笑了笑,“你不去就算了,没事,就随口问问。”他推开一条门缝,冷气袭面。   “你想和我一起出去?”   这次莫沫没有回头,只是合上门缝,罗殷就这点很讨厌,喜欢明知故问。   “如果你能空出时间,我带你去。”   办公室也铺了地毯,走路无声无息,罗殷离得很近了,耳廓上有几缕气息抚过。   公司集体活动,大概率意味着罗殷也会空闲下来,他们两个宅在家里也好,一起出游也行。可莫沫并不满足,他从未接触过罗殷的生活圈,他想知道罗殷作为领导、朋友是什么样子。   他太贪心了。   “好,可是……”   罗殷看出莫沫的顾虑,“我把蕾蕾也叫上,出去玩可以带一两个亲人朋友,到时候人多,不会有人注意的。”   莫沫点点头。   罗殷站在莫沫身后,目光森然,很快敛去。 第32章   下午下班前,罗殷将行政主管叫到办公室,问了问活动细节。主管一一回答,末了问道:“您也要去吗?”   罗殷点头,“带家人散散心。”   主管笑了笑,“您终于肯来了。”她笑得真诚,罗殷不禁问道:“我去了怕你们不自在,怎么,你们又不怕了?”   主管抿嘴思索道:“因为您在工作上严肃认真,高标准高要求,我们怕的是达不到您的期望。一起出去玩,还怕什么,您别觉得我们玩得太疯就好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罗殷是个好老板,公私赏罚分明,尽心尽责,不苛责下属,这些年积累的威严不可动摇,一般新入职员工都不敢直视他。   主管又说:“其实借这个机会,公司里的人多聚聚,加深了解,才能消除隔阂。”   “嗯,辛苦你了,管这么一大家子,”罗殷奖勉几句,“也不用特地安排我的行程,你小孩应该放假了吧,没事也可以去玩玩。”   主管道谢离开,罗殷手里翻着行程计划,给蕾蕾说了这件事。蕾蕾有时间也乐意,罗殷主动说:“你把周庆也叫上。”这与蕾蕾不谋而合,蕾蕾闷笑,“怎么我结婚了,你反而比我还在意。”   罗殷根本不在意周庆这个“妹夫”有什么意见,他考虑到毕竟周庆和莫沫是表兄弟,关系亲近,省得他不在莫沫独自一人。   蕾蕾说,“他肯定要去的。”   罗殷说:“嗯,我把行程发给你了,去的话我们自己开车。”   夏天吃虾,做法多样,以蒸烧为主,蒸的原味香嫩,烧的麻辣爽口。他们临市是吃虾大户,全国闻名,公司包了两台大巴,两小时路程即到。当日中午,大部队已经到达,罗殷带着莫沫单独驱车前往,周庆和蕾蕾稍晚一些再来汇合。   罗殷定了三间房,他,莫沫和小夫妻。他们到达后先去房里整理,莫沫丢下背包跑到窗前,仅开半扇窗,清新凉意的风迎面而来。窗外是山谷栈道,林荫蔽天,青山绿水,潺潺淙淙。   莫沫坐着乘凉,突然想起,问道:“你怎么和蕾蕾说我也来的?”   罗殷也坐在窗边,风扬起额发,逆光而视眉目深深,“你忘了,你还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   莫沫噌地从脚脖子红到头发梢,因为从罗殷嘴里说出的“男朋友”三个字而浑身燥热,手脚无措。他多么想冲过去抱住罗殷,狠狠地亲他甜言蜜语的嘴。   “那现在我还是名义上的吗?”莫沫的眼又被点燃似的,一点星火,满片燎原。   罗殷状似沉思,足足一分钟没有答话,就像山雨欲来,不等他去浇,星火自己就熄灭了。莫沫并不强求罗殷给他答案,他露出和那天一样愿意理解,自持坚强的笑,化解这片刻沉默的难堪,转头将头伸出窗外,任由清风拂面,最好吹来小石籽,他才有借口说风迷了眼。   罗殷原本一句玩笑,倒没预料莫沫就这么认真,他走到莫沫身边,看他抿紧颤抖的嘴唇,还要忍着眼泪不掉下来。他不止一次觉得可怜的莫沫愈发可爱了。自以为能坚持,自以为很坚强,其实是个哭泣包,还不敢当着他的面,非要偷偷摸摸,怕他看见。   这点可爱极大取悦了他,可也不能让莫沫委屈太久。   罗殷从后面将莫沫整个包进怀里,风吹多了人都有些凉意,可别吹成个傻傻呆呆的。他下巴抵着莫沫头顶,“我是在想,如果你是我名义上的男朋友,那么晚上我们到底是各睡各的房,还是睡一起。”   他说完,莫沫还是僵直的,便伸手关了窗户,将人扳正过来。眼角尖还是红的,鼻子偷偷吸气。两颗黑亮湿润的眼珠子左移右躲,像做眼保健操似的。他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大活人就在眼前,也不知道多看看。   罗殷就笑了,“我发现,你再没有之前那种猛劲了。”   莫沫这才疑惑地偷瞄,马上又低下头。   “之前你那么勇敢,为了我什么事都做了,”罗殷道,“怎么现在看都不敢看我了。”   莫沫嘟囔顶嘴,“有什么好看的。”   简直是吃干抹净后的嘴脸。   罗殷不无惋惜叹言:“是呀,我是不好看了,早上起来照镜子,肿眼皮双下巴,连肚子上几块腹肌都要没了,不得不说人到了年纪就要认命。拿什么和年轻人比呢。”   莫沫抬头,罗殷远没有所说的不堪,他眉目有多深邃,腰腹腿部多紧实,他可能比罗殷本人还了解。真是应当说,年轻人拿什么和罗殷比。   “你这么着急抬头看我,果然只是爱我有六块腹肌的肉`体?”   “不许再说这种话。”   相较罗殷的玩笑,莫沫的认真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罗殷敛眉正色,“好,我不讲。”   莫沫搓了搓脸,转而问:“蕾蕾他们快来了吧?”他打开手机看时间,才看到有两通来自周庆的未接来电。他手机静音,一路上在车上打盹,过来又被罗殷一闹,竟差点忘了这事。蕾蕾转而发微信说已经快到门口了,要他一个人先过去等着。莫沫跟罗殷打声招呼,独自下楼去等。   蕾蕾就在酒店大堂坐着,很好找,莫沫走过去没看见周庆,很是奇怪。   蕾蕾说:“周庆把小姨也带来了。”   蕾蕾口中的小姨自然是周庆的小姨,莫沫慢半拍反应过来,“我妈?”   蕾蕾语速很快,似乎赶时间:“事情是这样的,你听好记清楚,别在他们面前漏嘴了。罗殷带你来玩,我知道因为你们两个要做戏,但是不能和他们说明白吧?”   莫沫抓紧裤子,紧张地点头。   “所以我就跟周庆说,我手里有几张这里的免费名额,不去也是浪费了,就把你也喊来一起玩,周庆才不会怀疑你和罗殷有什么关系。”   莫沫放松了些,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   “周庆就说你,这么好的地方,又是跟家人出来为什么不带小姨一起 ,他就自做主张把小姨接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莫沫羞愧自责说:“是我不好,庆哥比我有心。”   他光围着罗殷转,都顾不上自己妈妈,况且那天的匆匆一面又不欢而散。   “为了避嫌,你和罗殷要装不熟知道吗,尤其他还把你赶……”话到嘴边,蕾蕾也回过味来,觉得不对劲,皱眉疑问,“对啊,罗殷那个馊主意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你和他不是不熟吗?”   莫沫猛地被这么一问,竟没想到差处在这里,他半真半假道:“被赶出来那次,我是挺生气的,后来因为罗裕的事我误会他了,还害他住院,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工作的奶茶店离他公司不远,有时过去顺便打个招呼问个好什么的,一来二去就没觉得他那么讨厌了。”   罗殷住院这事蕾蕾听罗裕提过两句,前因后果正好圆上了。   “原来是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   “果然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就说他其实挺好的一个人,老是冷冰冰地板着脸,别人看了当然发怵。”蕾蕾感慨道,“这主意馊了点,但我没想到我那罗大哥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这样也挺好的,他身边没什么朋友,整天只知道工作,和魏……有你陪着他我就放心了。”   末了还语重心长地托起莫沫的手,“辛苦你了,我虽然喊他一声哥哥,也是隔壁家的,罗裕就更不提了,现在有你在就不一样了。”   莫沫红着脸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莫沫睁着湿润的眼睛,无辜又可怜,蕾蕾看在眼里,暗想莫沫平时受了不少气,敢怒不敢言的。   “我认识的男人里面,罗殷周庆这种的拼事业,我爹一心专研学问,还有的花天酒地恨不得死在外头。你呢——”蕾蕾托长音,捏了捏莫沫的脸肉,“是难得居家型又不埋怨的男人,和你一起生活肯定很幸福,什么都不用操心。”   说罢长叹一口,“怎么就还没着落呢?明明这么大一颗金子在这儿。”   莫沫被蕾蕾夸地抬不起头。   蕾蕾突然兴奋好奇,“你和他平时怎么相处的,他都愿意带你参加公司活动,肯定是很喜欢你的。”   明知道蕾蕾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莫沫还是高兴地扬起笑偷乐。   蕾蕾说:“你太兜人疼了,有罗殷这样一个哥哥对你也是好事。他和罗裕,没什么兄弟缘分了。”   莫沫笑:“我也这么想的,有他这样的……哥哥。”   他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将他照顾得也很好,但内心总渴望有一个肩如山川,胸怀江海的男人,给一点依靠和力量,让自己也成为这样的男人。   “你们在这里。”   罗殷不知何时下楼,也看到蕾蕾和莫沫,眼见周围都是陌生人,才走了过去,隔着一条花廊和两人打招呼。   莫沫跟在蕾蕾身后,表演什么叫和罗殷不熟。   蕾蕾说,“正想去找你呢。”   三人隔着克制而礼貌的距离,罗殷先看了一眼莫沫,方才的不快在他脸上早已烟消云散,眼里又是再熟悉不过的情意,燃起的两簇火苗。   罗殷笑问:“你们聊什么呢,都这么开心。”   蕾蕾说:“你现在不光有我这个妹妹,小裕做弟弟,还有莫沫呢,我刚还在说,他有你做大哥也挺好的。”   罗殷这才转向莫沫,意有所指,“真的吗,我还从来没听过他叫哥哥。”最后几个字的尾音放得轻,莫名地勾人。   说起来也奇怪,平日两人相处,都直呼其名,莫沫的名字是叠音,本来就和小名一个样,就算罗殷叫“莫沫”,也能听成“沫沫”。关起房门在床上肆无忌惮,单纯“哥哥”这两个字却是没喊出口过的。   “这有什么难的,”蕾蕾推了一把莫沫,“现在就喊一声,我给你作证。”   莫沫上前两步,目光灼灼,坦诚大方,叫他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叫哥哥了吗,叫了。   弄了个微博,欢迎大家来玩。   id 灯灯灯灯灯灯火 第33章   这脱口而出的两声哥哥,清脆敞亮,显得罗殷那点心思相形见绌,他咳了一声,转而问蕾蕾,“找我?”   莫沫也不似方才大胆,他脑子一热,喊完更觉得欢喜羞涩,便垂着眼站在蕾蕾身后听他们说话。蕾蕾说:“周庆把莫沫的妈妈也接来了,我刚才问前台,已经没有多的房了。”   周庆这手,突如其来,谁也没想到,罗殷也只定了三间。他道:“我再去问问,如果这里没有,再看看其他酒店。”   莫沫突然问道,“你定的都是那样的套间吗?我看套间也挺大的,我和我妈住一间吧。我睡沙发。”   罗殷按掉刚拨通的电话,“你确定?”   莫沫客气道:“这次出来已经很麻烦你了。”   蕾蕾说:“周庆和小姨已经到门口了,我和莫沫去接人。怎么住再商量。”   罗殷看了他一眼,对他们说:“晚上公司有活动,你们想来跟我说一声。”   蕾蕾急着要走,“我不去了,谁都不认识,莫沫我们走吧。”   “那我们先过去了。再见。”   周庆和莫妈妈在前台问房间,蕾蕾带着莫沫过去。莫妈妈脸色精神都比上次见面好得多,莫沫怯怯喊了一声“妈。”莫妈妈上三眼下三眼地看着扮可怜的儿子,很是无奈叹口气。   周庆倒没察觉出母子两个的不同寻常,一把狠狠拍上莫沫的背,凑到耳边小声说,“你这还没媳妇就忘了娘。”   蕾蕾扶稳莫沫,瞪了周庆一眼,周庆讪讪转移话题,“那个开车好累,我们先上去休息休息,晚上吃顿好的。”   提到这个,蕾蕾更是恼火,终究不便表露,拿出两张房卡,一张给了莫沫。周庆道:“只有两间房吗?”   莫沫说:“我看过了,房间很宽敞,不要紧。”   两个套间门对门,周庆和蕾蕾一起去他们的房间。莫沫则背着莫妈妈的小包,带着她走进去,把背包放好,“妈,你睡房里,我睡沙发。”   莫妈妈正在窗前看景,闻言点点头。窗外山水如旧,竹林簌簌,听得久了,心也静了。莫沫摇着她胳膊,讨好道,“晚上我们去吃虾,明天还可以去爬山。”   莫妈妈却说:“吃饭的时候,你要好好谢谢蕾蕾和周庆,别让他们再破费了。”   “我知道了,”莫沫见她兴致不高,也有些灰心丧气,“一家人嘛,干嘛那么客气。”   莫妈妈点点他额头,“真是不懂事。”   那头关上房门,蕾蕾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便扭头不看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的周庆。周庆一会儿喊宝贝一会儿喊老婆,总算哄得蕾蕾肯和他说话。   “别生气了,我也是看小姨整天闷着,沫沫也在,才想着带她来的。而且我觉得小姨怪怪的。”   蕾蕾说:“我气的不是你带她来,你总得提前和我说一声吧。如果今天真的没地方住了,在哪儿去找酒店。”   “下不为例,”周庆绷着脸,竖起三根指头对天,“我发誓。”   蕾蕾得到保证,气也撒了,靠着周庆问,“小姨怎么了,莫沫不知道吗?”   周庆说:“车上她问我们身边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女生,这不就是想给莫沫相亲吗?”   蕾蕾说:“为人父母,人之常情,有什么奇怪的。”   周庆却说:“还有上次我去送东西给她,她也是跟我说希望沫沫像我们一样结婚,过得平安幸福。还说怕没人照顾沫沫,所以我总觉得吧……”   蕾蕾和莫妈妈接触不多,想不出一二三,周庆猜测道:“该不会是小姨得了什么病……”   蕾蕾捏住周庆的腮帮子:“好了你不要再说了。等会儿你单独找个时间跟沫沫说说,要他多注意一下小姨。要我看,小姨是觉得沫沫现在都还没谈恋爱,心里着急了。”   这么一说,周庆也觉得靠谱,“我还真想不出沫沫和哪个女生走的近。他该不会……”   蕾蕾道:“闭上你的狗嘴。”   周庆马上闭嘴。蕾蕾嫁给周庆以后才知道莫沫家的事,一两句家常话间无意透露,莫妈妈未婚先孕,从来没有提到过孩子父亲是谁。如今社会未婚先孕都遭人话柄,更何况二十多年前。莫妈妈却一意孤行把孩子生下来了。   周庆在饭前找了个时间,将莫沫单独约出来,把自己和蕾蕾的想法都和他说了。莫沫细细回想,暂时倒没有发现莫妈妈身体有什么异状。   周庆开玩笑道:“从小到大也没见你喜欢什么女孩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女生呢。”   莫沫也笑道:“对啊,我爱死男人了,最好是那种又高又帅还有钱,六块腹肌大长腿的。”   周庆一愣,“你在说我吗?”   莫沫憋着嗓子,腻到周庆身边,“帅哥,来嘛。”   周庆嘿嘿一笑入戏,“小伙子细皮嫩肉,今晚让大爷好好快活快活。”   他俩在那你挠我胳肢窝我抓你痒痒肉,活像狗子打架,蕾蕾本来让兄弟俩个说话,越到后面越浮夸,“周庆你要点脸,你哪来的六块腹肌大长腿?”   周庆顿时像霜打的白菜,“我有……真的……”   蕾蕾不耐烦道:“结婚之后你那四块都没了,男人结婚之后真的就没保质期了!”   莫沫抿着嘴偷笑,想他的那个六块腹肌大长腿了。   休息好后到了晚上,小夫妻和母子俩出去吃饭。原本蕾蕾拿的套票就是罗殷公司的,可以直接去吃,想着周庆见了肯定吃飞醋,于是作罢。四人坐车,照网上推荐的一家虾馆去了。下午六点开始营业,门口已经排起长龙队伍。   莫沫照妈妈的意思,一口气闷光一瓶啤酒,谢周庆和蕾蕾的照顾。说完意犹未尽,被小夫妻拦下来。吃完饭小夫妻去别的地方逛街,莫沫陪着妈妈返回酒店。莫妈妈体力不济,在房间里看电视,眼见莫沫也陪着,说:“你自己出去逛逛,老跟着我干什么。”   莫沫就等她这句话,“是你不要我陪的,我出去啦。”   “去吧去吧,闹人。”   莫沫如放飞的小鸟,出门转身奔向电梯,电梯门开,他按了罗殷所在的楼层,门刚合上就有一对夫妻进来,等了孩子等长辈,急得莫沫跺脚,这时间他早爬楼梯到了。   然而在罗殷房间门口站定,一股道不清的感觉使他敲门的手一顿。这种怪异很快消散,兴奋取而代之。他扣了几声,里面无人回应,料想罗殷是参加公司活动了。   莫沫尝试拨打他的电话,也无人接听。他发消息过去,在酒店后的竹林处等他。直到他又乘上电梯,依然那么多人等来等去,他都不着急了,他连一个能等的人都没有。   莫沫漫无目的地在竹林里穿行,偶有情侣亲亲我我,他马上避开。快走到林子口,他被几人的对话吸引,不自觉驻足,躲在暗处偷听。   “没想到这次罗总也来了。”   “是啊,听说是带家人散心。”   “也没见到他什么家人啊,你来公司早,你见过吗?”   “听说有个未婚妻,已经分了。”   “正好我有机会了吧,让他见识见识男人的好。”   “你个小基佬死了心吧,他要是gay,那也抢着有人要,你先去拿个爱的号码牌等着吧。”   “你讨厌啦。”   “来,我给你唱首梦醒时分。”   “我看憋死你们算了,出来抽个烟能瞎他妈扯蛋。”   “哎,开个玩笑嘛,只要公司赚钱,给我多发点,我管他喜欢什么猫猫狗狗。”   “待会儿进去别说了,让人听见不好。”   “知道了,也就私下里说说。”   三人抽完烟,转身回走,莫沫不远不近地跟着,看他们走到酒店大厅,那边酒席散场,罗殷从宴厅出来,那三人还迎过去攀谈。   莫沫就站在门口,人来人往,喝得红光满面,没有人注意到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外来者。罗殷一路走来一路和身边的人交谈,走到离他不远处停步。这个场面何其眼熟,时至今日,他还是只能装作陌生人。   ————————   是快落的偷情时间!   莫沫揉揉脸,酒气散去不少,但脸皮和脖子还是一片红彤彤。他低头垂眼往罗殷走去,听音辩人,到那个小基佬身边的时候右脚一崴,把小基佬和罗殷撞开。   罗殷手掌托起莫沫的手肘,皱眉低声道:“小心一点。”   莫沫赶紧站直,还是卡在罗殷身边。那个小基佬见罗殷都出声警告,原本心中不悦都变成欣喜。莫沫快速地抬头暼了他一眼,低头心道骚鸡,又调头往酒店门口走。   小基佬说他“神经病”,他越走越远,远到听不见也看不见。他还在竹林入口处等着,林子里有风,吹得他发冷,还有蚊子嗡嗡不停。要是罗殷再不来,他就回去了,省得受罪。   “喝酒了?”   莫沫抬头,那个男人站在路灯下,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是说话声音还称得上温柔。男人坐在石凳另一边,将一个纸盒推到莫沫手边。   温温的,莫沫拿在手上看,是一盒牛奶。   “脚崴了吗?”   男人不顾他的沉默,俯下`身卷起他的裤脚。   莫沫收回腿,干巴巴道:“我没事。”   假戏真做,罗殷比他还入戏。   “嗯,”罗殷说:“没事就好。”   莫沫捏着温热的牛奶盒子,“我没喝醉。”   “我知道。”   “刚才我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   “那个人对你有意思。”   “没感觉。”   莫沫借着路灯想看清罗殷的脸,却被罗殷的外套罩住头肩,忽然天地之间,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只有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这是一个他意外的吻,嘴唇只被轻轻地啄吻吸`吮,引诱他张开嘴,等他打开一条缝隙,舌尖勾着舌尖,他尝到淡淡的酒味,原来罗殷也喝酒了。   他们躲在外套下接吻,就和刚才他遇到的情侣一样,他听到闲适的脚步声一靠近,就会马上匆匆离开。   吻毕唇分,他就像喝了杯醇厚的酒,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胸口发热得厉害。除开蚊子多了点,这里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罗殷大拇指擦过莫沫湿润的嘴角,竟也有点情动的沙哑,“你也早点休息。”   身着黑色衬衫的罗殷很快融入夜里,在莫沫的视线里消失。他披着外套,就像罗殷环抱着他。他也该回去了,已经出来太久了。肯定不能穿着这件外套露面,不然就是明目张胆告诉别人。   莫沫捏着两肩,轻轻抖平,对折挂在手臂上。内荷包里的硬物戳着他的手,是一张罗殷忘记拿走的房卡。他捏着房卡,手心里都有些冒汗。回到自己房间时,他把外套搁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   靠近卧室门口,已经听不见电视的声音,推开`房门,莫妈妈已经关灯睡了,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莫沫一点点关好门,又去敲了敲对面的房门,耐心等了一会,无人回应。要么他们还没回,要么已经睡了。莫沫折回拿起那件角落里的外套,再次离开。电梯来得很快,也没有人突然进来。   这一层的走廊也没了人,他在门口站住,像一个归还失物的陌生人,扣响外套主人的房门。他的扣门有了回答,门从里面打开。   他举起外套,走到玄关。他站着不动,罗殷伸臂关上门说,“衣服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莫沫依言将外套挂进衣橱,跟在罗殷身后。罗殷还穿着黑衬衫,衣角整齐地束进裤子里,愈发突显他的好比例。想必他光是站在台上,即便不言不语,就能收割所有人的目光。还包括一些别有居心的男男女女。   罗殷坐在沙发上,莫沫也靠了过去,翻身跨坐在他腿上。   两人视线相对,莫沫想到刚才幽暗竹林里蒙头盖脸的深吻,觉得根本不像罗殷会做出的事。他扯着罗殷的脸颊,“你是不是被什么狐狸精附身了。”   又道:“不对,你本来就是个狐狸精,好像突然开窍了,会勾`引人了。”   罗殷当然不是狐狸精,可未必不会开窍。   因为被扯着脸颊,男狐狸精说话口齿不清,“你要出来玩,但一直不开心。”   莫沫松开手,抱着他的肩膀。   “你不知道吗,我最擅长的就是高兴出门,败兴回来。”他这话有点赌气,也不知道气谁,或者就是在气自己。   “为什么不高兴?”   他不愿承认,周庆把妈妈接来,他其实是介意的。也不愿意面对,也许还有很多个以后,他都要扮演陌生人。想简单地和罗殷一起生活,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莫沫突然道:“有一个人,饿了很久,他在森林里找到一种美味的毒蘑菇,原先以为吃一点点就能填饱肚子,吃完才发现想要更多。因为有毒,只能偷偷地吃,还要担心被别人采走。”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吃毒蘑菇。”   “可他还是担心。”   罗殷再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法再说什么。莫沫学他学得快,没有衣服就拿手代替,盖着他的眼睛。嘴唇上的触感柔软温热,勤能补拙,莫沫的吻技比一开始进步了不少。他松松地圈住莫沫的腰,什么都不用做。   莫沫粗暴地接开他的领带,系在他的眼睛上,胸前的扣子一颗颗解开,皮带拉链也是。缝隙里透着一点余光,他能看见栗色的头发随着动作擦过大腿内侧。   酒味早已散去,唇间是他腥咸的味道,他不喜欢,莫沫却从不在意。敏感的部位被含在嘴里,附以技巧地逗弄,让人上瘾沉迷。 第34章   莫沫洗了把脸,酒气和情`欲的红彻底消散了。罗殷在内侧的浴室冲澡,刚才搞得他身上和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看到还沾着罪证的裤裆,他只好视若无睹,反正罗殷肯定带了换洗的衣服。   罗殷冲掉泡沫,下`身围了浴巾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在家里是这样,外面也是这样,仗着头发短,仍有水珠走哪儿滴哪儿。莫沫抽了一条干净毛巾丢他头发上,“开着空调,你快擦擦吧。”   毛巾从罗殷头上滑落,他抓着毛巾胡乱扒拉两下,随手搁置一边。莫沫看不过眼,抓起毛巾包着他脑袋,前后左右,耳内耳外地揉搓。   罗殷捉住他手腕,“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莫沫气不打一处来,憋着劲胡乱呼噜,“你就不会留我一下吗?”   罗殷平静道:“我说了,你就会留下来吗?”   当然不会,莫沫心说。因为他怕莫妈妈发现他半夜不在房里,怕被人看见他在罗殷房里过了一夜。他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糊弄自己,欺骗别人。   罗殷又问:“明天你们有什么安排?”   莫沫闷闷不乐道:“要去爬山吧,你们呢?”   罗殷说:“我们也去。”   “那明天再见吧,如果见得到的话。”   罗殷顺着莫沫的手腕,将他整个手包在手掌里,说:“公司租了车,明天有大巴来接,不要先走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莫沫心底又盼来一丝希望,罗殷的拇指不断划过掌心,他依依不舍抽开手,“嗯,我知道了。”他回去之后几乎一夜无眠,闭眼睁眼,天就亮了,可浑身除了乏力,倒没什么倦意。   第二天一早,四人吃过早饭,按行程该出发了。罗殷应该先前就和蕾蕾打过招呼,有车带他们去山脚下。莫沫满怀期待地登上大巴,一路走到最后一排,他也没看见罗殷的影子。这是当然了,他怎么会没想到,罗殷当然不会在这里出现。   莫沫倚窗闭目,周庆和蕾蕾顾及着他睡觉,压低声音讲话,莫妈妈看着如画风景,兴致也高。一小时半的车程,莫沫终于在后半路睡着了一会儿,周庆把他叫醒,“没精打采的,晚上捉贼去了?”   蕾蕾说:“他睡一晚上沙发了,你好意思说。”   莫沫怕他们又因为这事拌嘴,只说:“刚吃饱了,车开得有点颠,有点晕车。”   莫妈妈一边说之前不见你晕车,一边拧开矿泉水递给他。莫沫喝了几口,塞进包里,“这么多人,我们是自己上去还是跟队?”   今天天气也好,正适宜徒步爬山。山底下聚集了不少旅游团和散客。如果只是随意走走,尽可自便。如果登顶一览众山小,最好跟队,一上一下,基本就到中午以后了。   周庆说:“我们先到山腰,还想往上走就再跟队。”   刘禹锡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名潜龙山,水唤隐灵湖。之中还有一段不可考证的传说。   他们一路往上,从其他导游旅客的言谈中听到不少关于此地的故事。山顶之上,还有一座寺庙,此前香火极盛,信徒众多,后因年岁催折,寺庙不存,徒留断壁残垣,渐渐行人鲜至,唯有沙石与草木为伴。   甫到山腰,周庆和蕾蕾就嗷嗷喊累,莫妈妈更体力不支。莫沫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晚上没睡,在车上也只是小眠,四肢酸痛犹如千斤重,他那点爬楼的耐力功夫,此刻完全不够看。   山腰人多,多是耐力不济者。山腰处风景也好,远眺而望,天地一线,峰入云中,雾绕山间。偶有鸟声长鸣,御风而行。   莫沫看得怔神,去往山顶的想法激荡于心。他说要继续往上,三人留在山腰等他。越往上,爬山的队伍越安静,休息期间,喝水拍照,即便讲话,也是低声,众人怀着有敬畏之心,怕冲撞神灵。   抵达山顶略做休整,导游带队,莫沫跟在最后。   此处被列为风景开发区后,并未对景色做人工化的更改。寺庙还是那个寺庙,日晒风沙侵蚀下不复往日辉煌。   导游边走边介绍道:“相传唐朝,此地妖魔降世,化为龙身,无恶不作。百姓苦不堪言,妖怪龙法力高强,捉拿它的神仙也无可奈何,正有一僧人周游到此,智擒此妖,劝说向善,改邪归正。然而妖魔作恶多端,必定是要魂飞魄散,僧人为救妖龙,代为受罚。”   听到这里,有人哄笑,“为什么要救,不该杀人偿命吗?”   导游笑道继续说:“妖龙为报答救命之恩,行善积德,时间一久,也被当做神龙供奉起来,就有了这座庙。传说,向神龙许愿,只要真心诚意,愿望就会实现。”   故事完了,那人又问,“僧人救了龙之后呢,得到成佛了吗?”   导游耐心解释道:“这只是后人整理的传说之一,还有其他说法,龙潜灵隐,就是潜龙山和隐灵湖的由来。”   众人听了一笑而过,世上本无鬼神,即便有,也是千百年前了,可抵不过心想事成的诱惑,便纷纷踏入庙里。   庙堂破败,神像金身已毁,经过修补,隐约可辩。不是一般弥勒或菩萨的模样,神像高大,盘踞而坐,几乎占据了庙内半壁空间,上为人首,下做龙尾,垂目而视,俯望世人,似慈悲,似无情。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欲,如果世间有这样一个神,又怎么会众生皆苦,苦于生老病死,聚散别离,求不能得。   莫沫迈过高坎,静静走出神像悲悯的注视。他沿着破败的砖墙,路过打水的枯井,登上高处的竹亭。   那里有在等他的人,天地之大,狭路相逢。   山间云雾缭绕,午时日光倾落,眼前的景逐渐清晰。山脉绵延起伏,无期无穷,湖面似玉似镜,照尽人心。   这一刻,他或许得到了神的垂怜,让他也等到了想等的人。   他站在罗殷的身后,“这里没有神佛,只有你,你能答应我一个心愿吗?”   ————————   他的神get√   如果不会讲情话,多听听情歌吧   番外五   下雪了。   罗殷在夏天的时候答应过莫沫的一个愿望,并且承诺冬天之前完成。而下雪就是冬天最好的证明。   莫沫裹紧外套,将围巾的结摆在胸口,恰好遮住V字领大衣的敞口,腰带系得紧,胸口也有点憋闷。莫沫归咎于地铁暖气开太足的原因。不管冬天夏天,只要开了空调的密闭空间,总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气味。   他扶着把手,侧头不着痕迹地擦过肩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水果的清香,淡淡的桃子味,罗殷曾经说过“这个不错”,他牢牢记在心里,但使用的机会不多,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罗殷不懂香水,莫沫也只是凑热闹的门外汉,罗殷所说的不错的味道,出自网络上推荐的香氛喷雾。只是按压下喷头的瞬间,会有浓烈的气味,消散在空气中后,就什么也不留下了。但衣服上的留香反而意外持久清淡。   莫沫拎着保温盒,在目的地的前一站起身,站到车门口。确认正确的出站口后,莫沫跟着人流刷卡出闸,雪下得大了,地铁口外卖伞的老婆婆进来吆喝。   一到冬天的下午,天就黑透了。城市的夜空上,月亮也蒙着一层面纱。随着雪越下越大,月亮也消失了。莫沫不禁怀疑,他看到的月亮,只是某个照明灯的投影。   和新鞋子总要度过一段令人脚痛的适应期。莫沫很少穿这种看上去不错,但舒适度一般的鞋子。可他找不到比这一双更合适今天全身的搭配了。   不少人抬头看雪,只有莫沫低着头,这样两侧的头发会滑下,尽可能地遮住两边的脸颊。他的鼻尖和脸颊有些苹果红,就像在雪地中行走过一段时间的自然。走进电梯时,无精打采的上班族突然看他一眼,出声问:“你去几楼?”   莫沫礼貌地笑了笑,自己按下楼层。电梯里都是镜子,即便低着头,莫沫也能感受到从镜子中反射出的目光。   “叮咚”一声,上班族的楼层到了,他走了出去。这层楼没有人进来,电梯门缓缓合上,莫沫才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检查面部和头发,还有围巾和衣服,确定没有纰漏的地方。   “叮咚”一声,他的楼层也到了。   大门就在尽头,莫沫拿出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向罗殷说自己在门口。等待罗殷出现的短短时间里,窗外的雪更大了,在高层建筑里,格外能看清,纷纷扬扬的大雪怎么洒落人间。   罗殷出来了,露出他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   莫沫伸出手臂,将保温盒递到男人面前,露出连细节也不放过的部位。男人沉默地接过保温盒,眼睛还在打量着他。   这种盯视比电梯里上班族的注视还要火热。   他开口的嗓音如常:“那我走了,加班别太晚。”   罗殷终于开口:“雪下大了,你等我一起走吧。”   “可以吗?”   莫沫有些不安地问。   他跟在罗殷身后,依然低着头,加班的时刻,所有人都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莫沫摘下围巾,露出脖子。   罗殷提着保温盒坐到桌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莫沫捧着水杯,兴奋地看着外面的大雪。   “从家里过来的?”   “当然啊,我蒸了一点饺子,快趁热吃吧。”   罗殷追问:“没有开车来吗?”   莫沫说:“坐地铁,很方便。”   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把握,在下雪天,穿着这样的鞋子能好好开车。   罗殷终于拧开保温盒,将米粥和蒸饺摆在桌上。罗殷吃得很快,吃完后对莫沫说:“你坐一下,还有最后一点,处理完就可以走了。”   莫沫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他的工作。   莫沫是个很好的恋人,在一起后的第三年,这种认知更为清晰明确。同为男人,莫沫能理解他的心意,也对他十分信任。至少这三年中,莫沫从未提过要查看他的手机,介入他的私人空间。   莫沫还做得一手好菜,却又迷恋他的肉`体,他花费了比年轻时更多的精力保持身材,却还得吃掉莫沫分享给他的薯片,巧克力,蛋糕之类发胖的元凶。   占据了他的胃以后,莫沫成为所有让他兴奋高`潮的点。不管是哀求时的欢愉哭腔,还是红润嘴里吐出的呻吟。尽管里中年或者危机这两个词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经未雨绸缪起来。   成年人的感情里,不仅有责任,还有性`爱。他太需要一样能够紧紧抓住对方的东西。   眼前电脑屏幕上的字符开始胡乱走动,明明在第一页见过,拖到第三页时又突然冒了出来。罗殷丢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终于不甘心地承认,此刻的他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了。   尽管莫沫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上,安静专注地玩手机,他都受到干扰。   罗殷干脆合上电脑,走到莫沫身边,“走吧!”   莫沫抬起头,有些因为他工作效率太高而没有玩够的不舍。   罗殷撇开头,生硬地说:“雪下大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莫沫收好手机,取来罗殷的大衣为他穿上,然后给自己围上围巾,这很重要。   低头认真整理衣服的莫沫总习惯性地嘟嘴,嘴唇很红润,罗殷低头亲了一口,莫沫没有躲开。他笑着抽出纸,擦掉罗殷嘴上印到的一点唇印。   罗殷独自出去,让宣布可以下班回家。等所有人走后,他才牵着莫沫一起走出公司大门,一同乘坐电梯。   期间电梯停留了一会儿,刚才在电梯里和莫沫共乘的上班族迈步进来。莫沫向后退了一小步,躲在罗殷的肩后。   电梯到了一楼,雪已经把无人踏过的空地铺成一块毛毯。路况如此,罗殷也无法开车。莫沫得意忘形地去踩雪,被雪下的石头绊倒,不仅整个人滑稽地坐在雪里,砸出一个大坑,脚也崴了。   他在罗殷的搀扶下站起来,屁股和脚踝又麻又痛,他试着走了两步,沮丧地摇头。罗殷沉默地在他面前蹲下,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重量交给这副健壮的身躯。   罗殷轻而易举地背他起来,稳稳当当地走向地铁站口。沿途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会看他们一眼。看是哪个傻子摔跤崴倒,看是谁有人来背。   罗殷在地铁站口将莫沫放下,地铁口卖伞的婆婆见两人空着手,马上凑上来,操着一口方言,人多嘈杂,罗殷听也听不真切,直接抽出一张钞票递出去,接过快被塞进莫沫怀里的伞。   出站后,罗殷依然背起莫沫,他感受到自己肩背上不算沉重的重量,心口微热起来,身后的莫沫撑起伞为他遮风挡雪。   他背着莫沫,在雪地里留下一行深深的足印,耳边回响起那句方言,说的是,雪下这么大,让你老婆给你打伞,回去的路也好走些。   他们这边话没说完,从庙里出来的人也发现这个观景之处。莫沫朝前望去,天地山川,云海绵长,他们在众人的喧闹中静静并肩站着。   等身边拍照的人少了些,四周又还原成方才的寂寥,罗殷才问:“你要什么愿望,只要我能做到。”   莫沫只是随意开口一问,并不指望罗殷是哆啦A梦,为他从口袋里掏出神奇的小道具。但罗殷这么郑重其事地问了,他心里当然欣喜若狂,压着嘴角说:“你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到,就留着以后吧。反正不会要你上天揽月下海捉鳖。”   说完他和罗殷都笑起来。   莫沫好奇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他们都知道对方要爬山,但没有约好具体的时间地点。这一刻能够相逢,仿佛冥冥之中真的存在一双手,将两个世界,毫不相关的人牵到一起。   罗殷说:“比你早一点。”   一般爬山都会选在早晨,这是个费时费力的运动。他公司的队伍里,不少人也在山腰处放弃了。他独自跟着一个陌生的队伍爬了上来。   莫沫扬着开心的笑,同罗殷复述了庙里导游讲的故事。还提到两次插话的那个人。他问:“你们上来的时候导游也是这么说的吗?”   罗殷上来,只因觉得山顶景色更好,并未认真听导游说什么。   莫沫得不到答案,只是感叹。很快他的心思放在了别处,一遭一遭来拍照的人像割不完的韭菜,可他和罗殷站了这么久,还没拍下一张照片,他和罗殷也未曾合照过。莫沫打开拍照模式,牵起罗殷的手,十指相扣,单单就拍了这么一张。   他抿着嘴笑,光线很好,风也轻柔,按下快门的瞬间,罗殷并没有看着镜头,而在看他,他注视镜头,含着腼腆的笑。   莫沫心满意足地跟着罗殷下山,临至半山腰,两人分开。莫沫不舍地抱了罗殷一下,挥手说晚上见。等罗殷从视线里消失,他才转身,高兴得像周五放学的学生。   周庆他们还在山腰等他,他们三人已经吃过饭了,莫沫才发现他下山已经到午后了,回程路上莫沫买了点面包垫肚子,蕾蕾在微信上跟他说莫妈妈想请他们物色合适的对象。   蕾蕾不担心莫沫的终身大事,只不过他现在挂在罗殷名下,如果真的处对象,始终不好,怕遭人误会。他们这场荒唐的把戏,总要有个结束。   这趟出来,莫沫和莫妈妈相处时间不少,但没听到一句要他相亲的话,他猜测,可能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三番两次望着妈妈若有所思,被莫妈妈察觉,回头问他:“你怎么了?”   莫沫急忙摇头,“没事,爬山累了,想回去睡觉。”   到了酒店,只爬到半山腰的三个人还准备去别的地方逛逛,莫沫刚好猫到这个空隙,怀抱着期盼敲响楼上的门。罗殷在房里,换下了爬山时的运动装,改穿一套休闲装,看样子也是有活动。   “你也要出去?”   莫沫想那他不如回去睡觉。   罗殷看他瘪着嘴,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明明才分开不久,这就好像几天没见过似的。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无奈更多一些。却还是走上前,“已经和人约好了,晚上我来找你。”   莫沫回自己房间,下午这觉没睡踏实。他起来的时候天也暗了,黄昏十分,天空和云都是火烧一般的颜色,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眺得极远。这般好景,他拍下来想和罗殷分享。点开对话框,他和罗殷的聊天记录简单得可怜,可能就比工作汇报亲昵一些。   退出对话框,他把照片在朋友圈里发了,很快陈超然给他点赞说有时间也想来。蕾蕾也点赞了,还有很多其他人。   不久后周庆他们也回来了,莫沫端茶倒水地伺候,莫妈妈拉着他的手坐下,“刚才我遇到一个老同事,她家也正好来这里玩,晚上你和我们吃个饭。”   和老同事吃饭拉着他是干什么。莫沫暗骂自己乌鸦嘴,这不就来了。   “妈,”莫沫磨蹭道,“我还不想……”   莫妈妈耐心劝道:“又不是要你结婚,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我看这两天,你聊手机聊得挺开心的。”   莫沫刚要开口,莫妈妈抢先说:“说起借口来你总是一套一套,先前那些我听腻了,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愿意的。”   这一瞬间莫沫惊觉妈妈已经知道了,勉强压下慌乱说:“我就不乐意你催我。”他这样一说,莫妈妈反而放松下来,不容他拒绝,“我不催你,可我和别人说好了要带你去。”   罗殷言而有信,说晚上找他就打电话过来了。莫沫正跟在莫妈妈身后,直接挂了电话,发消息的时候左思右想,最后只发了一句陪妈妈吃饭。他想如实相告,被迫相亲,可说了又能怎么样。   依罗殷的性格,怕是连个句号都不会给他。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令他欣慰不少的是,对方女儿也不情不愿,饭后双方家长先行离去,留年轻人大眼瞪小眼,两人相视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两略坐了一会,互道再见。   莫沫快步走出饭店,马上给罗殷回拨电话,照着罗殷给的地址,搭车到了一间露天酒吧。心里不禁稀奇,罗殷也是会泡吧的人。他酒吧去的少,不能喝酒去了也没意思。他也不喜欢gay吧像炮房的气氛。   莫沫进了门,马上找到篝火边的罗殷。罗殷还穿着那身休闲服,手里拿了瓶啤酒,见他气喘吁吁跑来,递了过去。   莫沫喝了几口解渴,站在他身边,“没其他人吗?”   罗殷接着也喝了一口,“都走了。”   滚动的喉结看着莫沫搔痒,然而意识到这整个晚上只有他们时,莫沫偷偷勾住罗殷的手。露天酒吧就没有什么限制性的表演和画面,除开篝火周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其他人星星似的散开。   他和罗殷随意走着,离人群越来越远。莫沫一把将罗殷扑住,罗殷载着两人重量,倒退几步,背靠大树停下。莫沫跟小狗崽一样在他胸前蹭脸。边说着好想他边抬头亲他下巴。   罗殷单臂环着他,喝了一口酒低头就灌过去,两人靠在枝叶低垂的树下接吻。吻到莫沫受不了推开他,急促地喘气。   莫沫口渴,而酒瓶子早掉地上咕噜滚远了,他追着吻上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叫起来,罗殷笑问,“没吃饱?”   黑暗里他红着脸,浑身无一处不渴望被征伐占用。被强烈地索取,他才有一些被需要的安心感。   他急于讨好,又试探道:“我陪她吃饭,其实是去见一个女孩子。”话到这里很清楚了,罗殷只是不咸不淡“嗯”了声。   “她没这个意思,我更没有。”莫沫巴望着罗殷给他一点反应,然而就像石头丢进无底洞,一点回声都没有。   终于罗殷有了动作,手指揉着他的耳垂,就像床上的揉法,他的身体反射性地抽空力气。罗殷贴着他耳朵,“不在这里。”   莫沫几个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些,心里还是燥得慌。罗殷却从容自若,离开的时候甚至不忘记捡起空酒瓶丢进垃圾桶。   罗殷先去约车,莫沫在酒吧门口等着。他看到另一对同性情侣互相搂抱走出来,坦然直率,旁边有人说变态,他们比中指回敬,无法无天,无所畏惧。   莫沫羡慕地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笑容还未褪去,忽地左脸火辣的抽痛,视线倾斜,还未来得及看清,又一道耳光掴来。   周围经过的路人也被突如其来地变故震住。   莫沫捂着胀痛的脸,终于看清。   “妈……”   他这一声,莫妈妈面若寒霜,抬手又是一巴掌,莫沫已经缩起肩闭眼,却只听一道低沉的男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莫沫睁开眼,罗殷站在他身前,挡在他和妈妈中间。霎时间眼泪就流过红肿的脸颊,嘴里尝到苦与涩。 第35章   莫妈妈眼里布满血丝,脸色煞白,两颚因咬得太用力鼓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她又看了一眼莫沫,惊恐失措地仍躲在那个男人身后。她转身拦了辆车离开。罗殷马上带着莫沫上车,一路追着到了酒店。   莫沫还没缓过来,罗殷只得把人带回房里。他拿毛巾裹了冰块给莫沫消肿,莫妈妈下手确实狠重,脸上还叠着两个五指印。   “疼吗?”   莫沫摇头,又摇下一串眼泪。   罗殷捏着毛巾角一点点把他脸上眼泪蘸干,莫沫还是疼地缩起来。事发突然,一点预兆也没有,莫沫脑袋里空白一片,只紧紧攥着罗殷的衣角,说什么都不放开。罗殷只得将人揽着,等莫沫稍微平静一些。   中途他给酒店打了个电话,点餐送到莫妈妈房间。过了一会儿酒店说客人说送错了,罗殷又让他们送这儿来。都是清淡易消化的东西,罗殷哄着莫沫吃了半碗,说:“晚点,等她睡了你再过去。”   莫沫极力摇头。   罗殷说:“她现在气头上,不能接受,不想见你,但你还是要去,无论如何你都是她的儿子。”   莫沫背过身,罗殷又说:“我不逼你,你要想清楚。”说完起身去洗澡,洗完给莫沫放了一缸温水,催道,“去泡一泡。”   莫沫搓搓脸,指尖刚碰到一点就放下手,摸着鼻子勉强露出一个笑,马上躲进浴室里。他赤身裸`体,屏住呼吸,连头捂进水里,眼不见听不见,直到憋不住气才扬出头。抹把脸睁开眼,罗殷拿着浴巾站在一旁,他赶紧起身:“你……”   罗殷没说什么,把浴巾搁在一旁,转身出去,浴室的门却只关了半扇。   有罗殷在身边,莫沫踏实不少,他披着浴巾出去,默默坐到身边抱住他的腰。脸还是疼,越是疼,此刻却越感觉到一丝背德的幸福。   罗殷轻轻地顺着他的背,说:“明天早上你和他们一起回去,等你母亲冷静下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不要摇头。”   莫沫贴着罗殷胸口,“她不会听我说的。”   罗殷问:“她怎么知道你在酒吧?”   莫沫边回忆边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她先走了,我和那个女孩子坐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也走了,然后去找你。”   罗殷道:“你觉得她是跟踪你还是碰巧撞见?”   莫沫把脸埋进罗殷的颈窝不说话,然而罗殷道破:“如果她有意跟踪你,恐怕早就知道了,让你去相亲也是试探你。”   下午莫妈妈说,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更早之前他们曾在离罗殷住处不远的车站见过面。还有没有比这更早的时候,她已经察觉了?   莫沫不得而知。   眼下的局面,怪周庆不该好心把她带来,错在他自己贪心想和罗殷一起,还是他天生就是同性恋。再退一步说,还要怪他从小没有父亲,所以对男人抱有特殊的感情?   好像每个人都错了。   莫沫在罗殷怀里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马上被惊醒,罗殷拍拍他的脸,“换衣服过去吧。”他僵着,装作不闻不理,罗殷抽开身,把衣服递过来。   “听话,回去。”   莫沫不情不愿换好衣服,抬眼巴巴望着罗殷,期望他下一刻就改口,直到穿戴整齐,罗殷也没有再说什么。   莫沫上前拉着罗殷的手掌,依然温暖干燥,交握的热度使他生出一点面对的勇气,“明天见。”   罗殷点点头,目送莫沫消失在走廊尽头。等他走后,罗殷给自己倒了杯酒,椅在窗边独酌,手机里消息一条接一条,他点开来看,一些无关紧要,一些他不想理。他边喝着酒,边点开上次的网页链接。   帖子内容没有再更新了,除了感谢祝福以外,发帖人会回复一些近况,最后一条说他在他办公室睡着了。   这个帖子没有造成多大影响,甚至每日和罗殷共事的下属都还不知情。其他人更不用说,罗殷行事低调,私生活简单,况且这也实在算不上事,时日一久,谁还费心记得。   令罗殷颇为意外,魏霖既然早已察觉他与莫沫的关系,明帆却毫不知情,挖到他的一点花边,就以为是什么能狠狠打击他的武器。如此看来,两人之间并未同气连枝,甚至各怀心思。魏霖几次三番提醒他,明帆不会善罢甘休,要他小心行事。   走投无路下,也只能侥幸以为用这样的办法能翻盘。希望明帆抱头鼠窜之时,也能抽空欣赏这月轮当空的景色,毕竟待到中秋,再没有机会了。   罗殷端起酒杯,敬他的旧友。   第二日返程,周庆蕾蕾都看出莫家母子的不对劲。周庆把莫沫拉到一旁偷偷问,莫沫只说因为相亲的事闹得不愉快。   是挺不愉快的,周庆看着莫沫还未消肿的脸劝道:“等小姨气消了,好好道个歉。”   “知道了。”莫沫没好气。   周庆说完凑到莫妈妈身边聊天,不多时莫妈妈被逗笑出来,他有时真觉得,不是她儿子就好了,就没有这么多糟心事,或者他能变成周庆那样,工作家庭都不让她操心。   一早两人见面,谁也不说话,莫妈妈当他是透明人,莫沫也不想在外面多生事端,也把自己当透明人。这时要准备回去了,莫沫小声跟蕾蕾说:“你们先走吧……我和罗殷一起,我妈不想看到我。”   见他垂头丧气,蕾蕾也不多言,和周庆商量几句,折回来说:“我们先把小姨送回去。你回去之后跟我说一声。”   莫沫点点头,莫妈妈从餐厅出来,到门口候车,直到坐进车里始终没看他一眼。莫沫见车开远,汇入车流,长长地叹了口气。   罗殷公司的人中午返程,罗殷开车可以到下午或者晚上再走,如果没发生这事,他还有兴致再玩半天。莫沫自嘲地对镜一笑,镜子里的人肿着半边脸,笑得十分牵强滑稽。如果妈妈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想法,只会打死他。   他们都走了,他去罗殷的房间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他站在电梯里,也不急迫烦躁了。他扣响房门,过了一会儿罗殷才来开门,见来者是莫沫,略一蹙眉,“你没和他们一起走?”   话音刚落,莫沫一愣,收回刚要踏进房门的右脚,还好步子不大,应该看不出他的窘迫。他不敢看罗殷的脸,低头道:“我想和你……一起走……”   话到最后,已经微不可闻。   罗殷没让他进去,他就隔着房门僵持。鼻子一酸,眼睛因为哭多了干涩刺痛,他闭了闭眼,嘴角两边像挂了千斤石,讲不出话,更不能笑。   “如果你不方便……我自己回去……”   他听见罗殷叹气,敞着门走进房内,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才跟进去。罗殷来时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此时行李箱搁在外面,装了大半。   “现在就回去吗?”   罗殷“嗯”了声,将剩下的最后一点收整完,拉上拉链。   一早起来,莫沫也提前收拾了东西,如果不是看见罗殷准备要走,还以为他和他心存同样的想法。   原来到现在,他和他也没有同心过。   罗殷走到他跟前,这次放软了语气,“你的行李呢?”   莫沫越过罗殷,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还没收拾,要不你先回去吧。”   罗殷站在原地,声音沉了不少,“回来。”   莫沫一脚已经踏出房门,闻言顿了顿,另一脚跟上,房门合上的瞬间,几乎逃跑着离开这个令他无所适从之地。   眼见莫沫消失,罗殷也顿了顿,待走到门口,已经不见影子。他在桌边倒了半杯水,一口气喝完,搁下杯子时,厚重的玻璃底座和桌面哐当碰撞,闷的一声响。   他往楼下去,“咚咚咚”三声敲门没人应。掏出手机拨莫沫的号码,“嘟嘟”两声那头挂断了。于是只能发消息过去:十一点酒店门口。   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不管收拾行李还是情绪,都是够的。罗殷安排完公司的事情,提前一刻钟就在车里等,酒店门口来来往往,莫沫始终没有出现。到了时间,罗殷直接开车走了。   莫沫躲在竹林处,见罗殷也开车走了,只剩他一个,着实轻松了些。竹海听涛,山顶观云,一番美景也都看过了,或许流连,也不得不踏上返程的路。   临时决定,时间仓促,只有晚间的车票,九点半发车,回去也要十一点多。他也不知道要回哪里去,出了站背着自己的包,站在马路边。同样也有许多背包客或站或坐,拼车或独行,去往既定的地方。   车来了一趟又一趟,人走了一波又一波,他始终站着,张望着,不知去往何方,每一个方向都不是回家的方向。   最终他背着包,上了一辆夜班公交车。他没有细看车的终点,只是上车靠窗坐着,外面略过什么他就看什么,身边的位子有人坐有人离开,也不曾在意。夜深了,都困倦地闭着眼,他也闭上眼,只听见引擎的轰鸣。 第36章   陈超然打着哈欠,蹲下`身掏出钥匙开卷闸门,门锁却是早开了,两手一抬,闸门上卷,他猫着腰进去,莫沫趴在桌上打盹,听见动静警觉地抬头,一看是他又迷糊地埋下脑袋。   陈超然瞌睡却是醒了,瞟了眼墙上的日历,拉开椅子在莫沫对面坐下。“不是去玩了吗,还来这么早?”   莫沫声音模糊不清,陈超然没听明白,又戳了戳他手臂,“怎么了,一晚上没睡啊?”说完露出八卦的笑,却没人理会。   莫沫慢吞吞坐直,陈超然才看到他已经穿上工作围裙了,伸长脖子再仔细观察,小小店面光洁整齐,显然被人精心整理打扫过。   “你……做了一晚上清洁?”陈超然睁大眼,抬手贴上莫沫额头,“没发烧啊?”   莫沫拍掉陈超然的手,问:“之前那张折叠床放哪里了?”   “在橱柜后面吧。”陈超然跟在他身后转,“找床干什么啊?”   莫沫瞥了眼,没有答话,开始准备今天的材料,陈超然问不出什么,便各自忙碌起来。中午前都只有零散的顾客,陈超然一个人就能忙过来,他见莫沫精神不好,眼下挂着乌黑,打发他去仓库随便干点什么。   莫沫蹲在货架前面,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是为七夕活动准备的赠品。这次赠品不仅有Q版麻雀小玩偶,还有十字绣香包和其他一些小玩意。莫沫面无表情把纸箱封好塞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呆。   习惯性地摸手机,手机早被他锁在柜子里。   陈超然在门口探头一嗓子喊:“莫沫,出来接客啦!”   莫沫坐久了腿麻,扶着货架站了起来,“知道了,来了。”往外走去,徐曼靠在点餐台上搅着杯子底的珍珠。   “来点餐?”莫沫看了眼挂钟,“这么早啊?”   徐曼嚼完珍珠,说:“没呢,下来晃晃,反正楼上也没事做。”   莫沫问:“没事做?你们老板电话多少呢,我要打小报告。”   说罢,徐曼真的掏出手机把电话号码调出来,齐全的很,手机,座机,一线二线三线,“喏,随便打。”   莫沫对那串手机号码倒背如流,也就不关心什么座机号码,他让徐曼把手机收回去,听徐曼开心说:“他早上就没来,我估计今天都不在公司。”   徐曼看莫沫撇嘴,说:“你那什么表情呀,我做什么的,要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可能不知道。”   莫沫偷笑,“是是是,您说得对。”   “我再跟你说个事,”徐曼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憋了很久终于找到出口,“听说老板下半年就不在这儿了,虽然他有点可怕吧,但这种颜值身材气质的老板,哪里还有啊,真是影响我上班的积极性。”   莫沫这次偷笑不出来了,装作随口说:“他不在这儿能在哪儿啊,他不是你们老板吗?”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徐曼摇摇头,奶茶喝完,珍珠吃完,挥挥手回去上班,留莫沫一肚子疑问忧虑。   往好的方面想,徐曼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他真的想知道怎么回事,直接问本人就好了。如果问得出口的话。   陈超然晃到莫沫面前:“我再放你半天假,求你回去吧。”   “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看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年轻人搞太多不好,你养足精神再来。”   莫沫这次没拒绝,脱下围裙,背上背包回罗殷的住所。   屋子里静悄悄的,看来罗殷不在公司也没有回来。他清出需要换洗的衣服,洗衣篮里也放着一堆,莫沫一眼认出是罗殷行李箱里的那几件。冰箱里食材没少,他推测罗殷再外面吃过饭才回来,睡一觉起来第二天去工作。   趁洗衣服的空当,莫沫淘米煮粥,下楼买了几个小菜和水果,罗殷回来得晚也可以当宵夜吃。不管罗殷怎么认为,他做这些琐碎小事,等一个人,留一盏灯,其实是最幸福的时刻。   罗殷把车停入车库,没有搭地下电梯上楼,他绕到便利店买了瓶水,才一步一步往回走。这座小区刚落成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现在短短一年多,二期楼盘脱销,里面已经住满了人。稍微抬头一望,每家每户亮着灯,遮星蔽月。   他所住的楼层偏高,瞧一眼也是亮着光的。   钥匙插进门的那刻,他就知道莫沫不在家,如果在家,这会儿早在门口从里面开了门。可客厅角落的落地灯是亮的。光亮透出窗透出阳台,就是他所见的光。   客厅里开了冷气,留着灯,莫沫在等或者期盼他回来。平时两人都在家,为了节约用电,客厅都是不开空调和灯的。   客厅没人,罗殷换好拖鞋,靠近莫沫的房门口,从里面传来讲话的声音,听起来是在和谁打电话。于是他又回到客厅,松了衣领袖扣,把剩下半瓶水喝完,闭眼小憩。   莫沫讲完电话出来,见罗殷闭眼靠在沙发上,衣服还没换,轻手轻脚过去,还是被察觉。   “回来了啊。”   罗殷点点头,很是疲倦地又闭眼靠在沙发上。   莫沫从冰箱里拿出切好的蜜瓜,小银叉戳起一小块碰了碰他的嘴唇,罗殷只是觉得冰凉,也不看是什么,张嘴吃进去。如此莫沫又喂了几块,担心冰的吃多了凉胃,就把果盘搁一边。   他半跪在罗殷身后,大腿抵着背,十指使力抓捏他的两肩。手下肩骨又僵又硬,他捏了几下,被罗殷按住手,“别弄了,还没洗澡,身上都是味。”   莫沫故作夸张怂着鼻子嗅探,一点烟草一点汗,正常得很。“没事,我有办法。”说着,莫沫到浴室拿了一瓶洗发水,将洗发水按在手心,再插入罗殷发中按摩。   “等下你洗澡直接冲头发就可以了。”   莫沫按头比按肩来得舒服,罗殷不知不觉放松身体,重心也靠到他腿上。   “今天很忙吗?”   “怎么这么问?”罗殷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莫沫低头专心地往他头皮抹洗发水。   “感觉你特别……嗯……没精神。”   罗殷说:“你看出来了。”   莫沫停下手,认真说:“工作上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当个树洞还是可以的。”   罗殷基本不和莫沫谈论工作,莫沫也能理解,那是罗殷的领域,且专业性强,因为听不懂,连最简单的倾听也做不到,而且罗殷不是什么事都往外倒的人,只有他觉得有必要了,才会和人倾诉。   罗殷伸手揉了揉他头发,欲言又止,最后说:“和工作无关。”   他的心像风浪里的小船,沉沉浮浮,既然罗殷这样说,那是不是代表徐曼的话不可信?莫沫跪在沙发上,擦掉指缝间的洗发水,“可以了,你去洗澡吧。”   罗殷站起来,居高临下,颇为严厉地说:“房里等着,有话要问你。”   莫沫鼓嘴巴,“知道了。”   他也有话要问。   ——————————   关于出柜,莫妈妈的暴怒,罗殷的处理,莫沫的选择   后面都会写出来,在此先不剧透啦   谢谢大家,希望多多交流,啾!   在房间里等,自然是回罗殷的房间。莫沫也有一间,放自己的东西,或者“冷战”分房睡。他拿好数据线和充电器,边给手机充电边靠在床边等人出来,罗殷洗澡很快,赤裸着上身,围着浴巾就出来了。   莫沫放下手机,坐直身体,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罗殷也回望着他,刚要开口,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边接起电话边走到书房。   什么要紧事,都比不上工作,工作第一,没谁第二。   莫沫挺直的腰背顿时松懈,抱着枕头,也没心思看手机。现在他们之间存在这么一个严重的问题,罗殷毫无急切之情。这意味着什么,他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   大约十来分钟后,罗殷才从书房回来,莫沫注意到他没拿手机,这就是要开始审问了?他丢开枕头站起来,罗殷反而在浴室里抽出一条毛巾朝他扔去,示意给他擦头发。   莫沫拿起他没接住,落到床沿的毛巾,微微抬头望着罗殷,罗殷岔腿坐下,他站在罗殷腿间,这回换罗殷微微抬头望他。毛巾柔软干燥,搭在头发上瞬间吸走了大部分水珠。   这是罗殷的坏习惯,洗完澡出来,头发从来不好好擦干,一头水到处滴。况且夏天开空调,湿头发也容易引起头疼,感冒。   毛巾宽大,莫沫低头,几乎也能把他的脑袋笼进去。他想起竹林里的拿一吻,心下一动,情不自禁也吻过去,罗殷稍一偏头,避开了。   莫沫若无其事地继续擦头发,短发擦到不滴水就行,没什么好继续的,可他手上动作不停,五指插入罗殷的湿发间,温热的手掌贴着头皮慢慢推按。   罗殷闭眼,说有话问他也问,莫沫沉着气,还是抵不过难耐的沉默,“洗完澡要记得把头发擦干。”   这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罗殷听腻了没有。   莫沫甩开毛巾,抽了插座上的充电器,拿着手机开门,罗殷不知何时睁眼,一双深沉似海的眸子盯着他,“昨天晚上你没回来。”   手机电量显示的54%,这么一会儿时间,根本充不了多少。莫沫心里一股无名火,烦手机,烦自己,还烦罗殷,千丝万缕纠缠不清,无从排解。   “太晚了,就没回来。”   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语气还十分地冲,罗殷果然站起来一步步逼近。   “好好说话。”   罗殷语气也不好,听得出来十分压制。   莫沫在他面前特别容易红眼睛,也不是真的哭,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听话。他低着头,纠着数据线,数据线把他手指头勒得没有血色,他一松开,指头马上就充血变红了。   “为什么不回来?”   罗殷越发严厉,莫沫嗓音带着愤懑,“那你为什么要赶我回去?”   罗殷被他梗了一下,眉头都疑惑地拧在一起,“赶你?”   这句反问实打实地透着不解,莫沫心头一沉,低声说,“没什么。”说完拉开`房门,罗殷“啪”地一声拍在门板上,莫沫被惊地一颤,房门拉也拉不开,低头垂手不语。   莫沫太情绪化了,答非所问,罗殷只得从头开始,“你是说我要你跟你妈妈回来?”   莫沫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还有那天晚上,他想和罗殷待在一起,哪怕没有一句安慰也无所谓。可罗殷还接二连三把他往外推。   “那是你母亲,是你家人,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们母子。”   莫沫抬起头,眼睛亮得可怕,“这件事?那你操我的时候怎么不怕?知道我是同性恋还来招惹我怎么不怕?”   罗殷低声呵道:“难道你要因为我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吗?”   莫沫笑了笑,“是啊,因为你,就算不是你,还有张三李四,谁叫我天生喜欢男人呢。”   只恨不是女人,他顾家又贤惠,渴望感情又一心一意,换作是女人,皆大欢喜。只恨这个社会开放进步,却容不下他爱另一个他。   同性恋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连他爱的人都不要他。 第37章   第二日,莫沫肿着眼上班,陈超然问,他就说睡前喝水太多。到中午消肿,眼里布满血丝,陈超然再问,他又说笔戳到里面了。都是敷衍虚晃之词,陈超然再不好多问,免得还要他费神应付。幸而再过一天,莫沫神色如常。   这年七夕当天正逢周五,下午开始店里迎来高峰,从红霞染天持续到夜幕深深,仓库那几箱赠品备货早送完了。这次再没有人假公济私叫他上去,因而也没有得到七夕玩偶。   自从上次那个玩偶被莫妈妈拿去哄孩子,他背包上就一直空着,空到了现在。   店里的工读生早早选好了两个,下班时兴高采烈地挂在自己和男朋友的情侣背包上。两人手挽手离开,陈超然在一边叹气,“又只剩我们两个了,等会儿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莫沫摇摇头,挂好工作围裙。   陈超然猜测说:“兄弟是有情况了吧?”   莫沫又摇头。现在八点多,晚饭只能在外面吃,便盘算着附近还有什么不错的店。陈超然心下明了,哀怨一声,“你去吧,我来收拾,反正我才是那个孤家寡人。”   莫沫已经背好了包,笑说:“谢谢我们然然哥哥。”   陈超然一脚往他屁股上蹬去,被莫沫敏捷地闪开了。   莫沫快走了几步,揉了揉僵笑的脸,慢步来到罗殷公司楼下。办公楼灯火通明,仰头一层一层数去,越往高层越看不清。看不清的那些楼层里,罗殷或许就坐在里面。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有意避开,甚至在店里睡了几夜,等他再回去,等了整夜,久久不见罗殷人影。他后知后觉蹦起来冲到房间,衣橱里的衣服少了好几套。   按照以往惯例,罗殷这就是出差了,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这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别,他却特别惶然无措。   他现在站在楼下,也只不过来碰碰运气,这里碰不到,就回去再等,总之这个七夕他想和罗殷待一会儿。   离九点还差几分钟,莫沫脚跟一转,转身前又最后望了一眼高楼。   往回的路上处处都是小情侣,还有卖花的姑娘。莫沫从便利店买了水和面包,余下的零钱找卖花姑娘买了一支有点枯萎的玫瑰。忙了一下午,他撕开包装袋边走边吃,车站里等车,一对情侣似乎不合,站在一起,又好像隔得老远。男看女,女看男,两人目光总是错过。   莫沫笑了笑,嚼着面包看不出来。   公车进站,那对情侣一前一后上车,谁都不坐单个的位子。车出站开远,或许双排座空了,这两人就会坐下。   莫沫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将包装袋投进垃圾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他等的公车缓缓驶来,他赶紧把水瓶塞进包里,公车停稳后刷卡上车。   车上无座,他往后车厢走,面对着车窗站好。   车窗外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跟上,不快不慢,车头与公交车窗并齐,莫沫漫不经心一瞥,便移不开眼。   轿车驾驶位车窗缓缓降下,显出一副他时常梦里见过的深邃轮廓,即便夜里也清晰可见。   罗殷怎么会在这里?   莫沫来不及思索,朝他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罗殷收回视线,驱车超过公交,并入车流,消失不见。   莫沫掏出手机,罗殷在开车,他等电话通了两声就马上挂断。此时公交到站,他跳着下车,左右张望,皆是陌路人。此刻他手机铃响,里面传来罗殷的声音:“往前走,第一个路口左拐。”   莫沫捏着手机,掌心热汗,小跑起来,罗殷不说话,静静听着莫沫的喘息,两人视线相对,他才收起手机。   并没有跑多久多远,心跳急促,躁如鼓声。   莫沫前后左右望了一周,恍然如梦,可身边的脚步声,擦肩而过的轻微碰击未免太过真实。他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两步,离倚在车边的人更近了两步,直到两人面对面。   罗殷坐进车里,莫沫坐在副驾,引擎声起,他想问罗殷为什么在,怎么知道自己在车上,还是碰巧遇到?还有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太多太多想问的话。千回百转,最后凝成一个最简单的念头,他回来了。   罗殷开车,从后视镜里瞧到莫沫扬起的一边嘴角,又直视前方。   行至车库,罗殷熄火拔了钥匙,四周无声,两人笃笃的足音回响,莫沫快步迈到罗殷身侧,小指勾着他的小指。电梯门一开,莫沫便松开指头,跟着他后面进去。一路无话到家,罗殷开了门钥匙搁柜子上,莫沫开了房间和浴室灯,又倒水切水果,端到桌上。   罗殷说:“别忙了,过来。”   莫沫放下果盘,走到罗殷跟前,又勾起他的小指头摇摇晃晃,“你怎么知道我在那辆车上?”   罗殷任他晃着,说:“在车站就看见你,按喇叭你都听不见,然后就上了车。”   莫沫点点头,那时他的注意力在旁边小情侣身上,突然想起什么来,从包里抽出那支玫瑰,举到罗殷眼前,“送你。”   罗殷迟疑地接过来,“玫瑰?”   “对呀,”莫沫的声音开朗,一点没有提醒的意味,“今天是七夕,我想着你要是回来就送给你。”   罗殷低头亲了亲莫沫的额头,将那句“我要是不回来”咽回去。他知道七夕,但不知道就是今天。   “你要是不回来呢,”莫沫仿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顺着话说,“我就用水养着,养个两三天你也要回来的吧?”   罗殷嗯了一声,也不知真假。   莫沫就当是真的,高兴地亲了他一口。   家里没有现成的花瓶,莫沫用自己喝水的塑料瓶插花。他想买个好看又耐摔的,看了半天淘宝,最后一个没买,等花瓶到了,玫瑰差不多凋谢了,用不上就有点浪费。   这个家里,有一些其他小物件是他添置的,不锈钢的筷子架,带搓板的水盆,毛巾牙刷洗浴品,细细追究,实用有余,又格格不入。   不管是什么,罗殷都应该拥有更好的。   七夕节的最后几个小时,他为罗殷开心又失落。   罗殷洗漱出来,莫沫在房里静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莫沫望向他的一眼,仿佛千言万语尤在其间。自那日两人争执过后,这还是第一次平心静气地相对而坐。   莫沫靠在罗殷肩头,又勾起他的小指头。   罗殷必不是赶回来和他共度七夕夜,一年当中情人节好几个,已经过了一个,剩下的就不该贪心奢求。   察觉到罗殷有话,莫沫抢先开口,“上次是我冲动,说话不好听,对不起。”   罗殷按着莫沫后脑往怀里揽。   莫沫埋在罗殷颈窝,“我妈现在不能接受,再等等吧,她需要时间。”   争执后的第二天他就尝试与妈妈联系,电话短信微信都如同石沉大海,这是他意料之中。他这样说,罗殷果然不那么坚持。   这么多个深夜,他一个人辗转难眠,终于能坦然面对一个事实。他所要面对和承担的,只有他一人面对和承担。如此,罗殷才允许他继续跟随。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给我一点时间。还有……”莫沫用力闭一闭眼,忍耐至极,“下次你要走,提前跟我说一声吧。”   罗殷吻了吻莫沫的太阳穴,“好。”   莫沫上下晃了晃勾起的小指,“那就这样说定了。”   罗殷答道:“嗯。” 第38章   这是入秋来最舒服的一天,一早出门凉意送爽,莫沫下了车,小巴也刚好到站。按照平时他巴不得坐上,没有小巴也会骑车进去。可今天的步伐,尤为拖沓。   车站在街面,他的家在街里,步行慢的人要走一刻钟,他平时走路快,十分钟的路,走走停停,花了二十分钟才到。   莫沫在楼下站着,老式住房楼层不高,他家在四楼,楼下就能望见从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莫妈妈在家。   一层楼梯十二级,四层四十八级,这四十八层楼梯,他上上下下无数遍了。莫沫刻意放轻上楼脚步,老房子没什么隔音效果,大嗓门阿婆喊一声,整个单元楼都能听见。   在自己家门口站定,他却局促紧张地如同陌生人,踩点的小偷都比他放松自然。原先也有个类似的经历,捣蛋闯祸,他也是这样站在门外,直到那个大嗓门阿婆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没带钥匙。   莫妈妈打开门,谢过阿婆把他拉进家门。莫妈妈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儿子,倒不好多苛责,于是循循善诱,教他知错能改。   可这次不是调皮捣蛋,能改过自新,乖乖听话。   莫沫掏出钥匙,几次三番钥匙都对不进孔里,他勉强静下心,另一只手摸准钥匙孔,钥匙仍插不进去。再细看,眼前这个崭新的门锁,哪像用了十来年的老锁一样锈迹斑斑。   莫沫抬眼看了看门牌号,401,门牌底下贴着一张过塑的红纸,五好家庭。   他不甘心再试,动静引起房内的注意,莫妈妈从里面打开门,母子隔门对望。莫妈妈见他,说不上高兴、惊讶、失望和愤怒,只是陌生与不耐,就像门外客是喋喋不休的推销员。   可莫沫沉默着,嗓子口舌发干,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眼看着妈妈要关门赶人,莫沫上前一步,手挡着门,“妈……”   莫妈妈退后一步,让他进来,“你总算肯来了,也好,把你的东西拿走。”   小居室的格局,站在门口一眼看尽,他的房间门口立着两个行李箱,莫妈妈费劲地把箱子推到门口,指着说:“你常穿的衣服鞋子都在里面,还有一些你乱七八糟的东西。写个地址我,大件的寄过去。床褥被絮我没功夫弄,你自己看着办。”   莫妈妈心烦气躁,提高音量,“站着干什么,把东西拎了快走。”   说着她侧过脸,掩饰泛红的眼。   莫沫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小时候被莫妈妈遗留的恐慌席卷五脏六腑。   那时候他不懂,以为被妈妈嫌弃,所以拼命忍着眼泪,一遍遍告诉自己要不能哭要懂事,妈妈才会接他回家。回了家就不会担心受怕,妈妈对他无微不至,怕他冷了饿了,一起看动画片,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哭哭哭,就知道哭……我怎么、怎么生了你!”   莫沫狠狠勒过眼睛,“妈,我不走,你不要赶我走。”   两人这一番争执动静不小,对面的住户打开门好奇张望,莫妈妈一把合上门。她全身卸光了气力,扶着桌沿坐下。   莫沫膝行两步,被她一脚踹开,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憋着气,不敢发出声。   他从小就容易哭,比小女生还脆弱,亲戚朋友但凡说一两句妈妈不要你的玩笑话,眼泪就跟泄洪似的往下淌。   他又不像别的孩子放声嚎啕,哭得人尽皆知,叫所有人来哄。他哭了就流眼泪,不敢大声抽泣,紧紧咬着嘴唇。   因为一点玩笑话就受尽委屈,这副模样,大人总不爱看,觉得这个小孩一点都不好玩,不可爱。   只有妈妈抱着他,哄着他,擦干眼泪鼻涕,轻声细语不厌其烦说不要怕,妈妈在这里,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现在连妈妈也不要他了。   “你这样子,我也不指望你了,那我把话说明白。”莫妈妈深吸一口气,遥遥望着窗外的虚空,楼梯间里传来娇声娇气的催促,“奶奶快点,奶奶快点。”   一阵咚——咚——沉重的足音后,莫妈妈开口道:“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   见莫沫惊讶呆滞,莫妈妈自嘲笑了笑:“你的模样随我,性格却像你爸爸……不然怎么生出你这个东西。”   莫沫一震,无意识道:“爸爸?”   莫妈妈主动提起这两个字的次数寥寥无几。“父亲”“爸爸”这样的字眼,对于莫沫也只不过是一种称呼,经常听身边的同学同事嘴里说起。   莫妈妈指了指门口其中一个行李箱,“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觉得藏好了?”   莫妈妈再说:“上次我给你送周庆的东西,你以为我上车就走了?”   那个时候……!莫沫瞪大眼。   “我是过来人,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在恨我打你的那两巴掌?”   接连发问,轰地莫沫一片空白。   “我也不想信,”莫妈妈眼光一转,“倒是你逼得我不敢不信。你今天来,不过求个侥幸,求个舒坦,好心安理得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要是真的还在乎我这个妈妈,会有现在的样子?”   话语最后已带嫌恨,一字一刀将莫沫从里到外剖个干净。   “你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了,你走吧。”   说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拽起莫沫的胳膊,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推到门外,紧紧甩上门,门声震天响。   回声下,压抑着女人断续的哭声。   门外,莫沫浑浑噩噩,脑子里各种画面纷至沓来,一会儿是莫妈妈拿玩具逗他,一会儿幻化成妈妈冰冷的表情……   他以为不知不觉其实早已暴露,他以为时间能让妈妈冷静,只不过在拖延逃避。缩在蜗牛壳里,谁也不敢面对。   不知过了多久,狭窄的楼梯间里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奶奶快点。”   一对祖孙互相牵着上楼,经过莫沫身边,小女孩问奶奶:“为什么他坐在外面?”   祖孙两走到楼上,声音渐远渐小。   奶奶说:“可能他没带钥匙,进不家门。”   小女孩得意地晃着一串钥匙,叮叮当当,“我带了钥匙,我帮奶奶开门。”   莫沫拖着两个大箱子,面无表情,浑浑噩噩走在街上。   尽管他衣着整洁,周遭的路人也尽量绕道而行,他浑然不觉,手脚似生锈的发条,机械运转,到筋疲力竭之时自动停摆。   他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走到哪里,眼前一片昏暗,一道惊雷炸响,这才唤起他的一点神识。   抬头一看,强光迎面,下意识低头闭眼,刹车声尖锐刺耳,随即身体滚落,除了最开始一秒的疼痛,他再无感觉,也听不见嘈杂的呼喊……   原来一生中还有这么一刻,时间凝固,世界停止,万籁无息。 第39章   市六医院的门口,总不如别的同级医院热闹。愿意来这儿的病人少,因此医托也少,来的时候安静,去地也安静。   罗殷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出入。   六院装修也和别处的惨白不同,这里的墙面刷着柔和的米色的漆。要愿意联想,就和日出前一刻的光一样,柔和温暖。   住院部也翻新了一遍,什么都是新的,群众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病人的住院环境也改善了。   可也改不了,这个吃人的地方。   罗殷站在病房门口,透过一扇玻璃小窗,看关在里面的罗正国。罗正国背着房门,时而猛捶墙面,时而站立不动。   人高马大的看护在罗殷的示意下打开门,朝里头喊:“634,家属来访。”   罗正国僵硬缓慢地侧过头,见罗殷一身黑装,虽然脸色如常,他却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好几步,哆哆嗦嗦躲在半人高的桌子后面。   罗殷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他往后几天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进来之后,罗正国头发剃成平寸,发根灰黑交错,竟看着比原来年轻了几岁。   罗殷走进病房,随手拖出一张椅子坐下,他拿出打火机,试了好几次才点着烟,火机丢在桌上,咔哒一声,罗正国浑身一震。   直到罗殷抽了半支烟,他才稍稍放松了些,两人隔着桌子对峙。“罗殷,你不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闻言,罗殷抬眼看了他一眼,摁着烟头转了两圈,似乎没有听清,低声重复道:“出去?”   罗殷撑着脑袋,手指点了几点,停下,正视罗正国,平静说:“你才来多久?安心住着吧。”   “多久……多久……”   罗正国嘴唇蠕动,拼命回想进院的时间,他对这个儿子恨之入骨,恨到怀疑是否亲生。不然为什么一个死了母亲的小孩,对他这个父亲永远是冰凉的仇视,冰刃一样将他千刀万剐。   “想起来了吗,多久?”罗殷好心提醒道,“还记得我母亲在这里住了多久吗?”   又是这个人……罗殷的母亲……阴魂不散,时时刻刻都注视着他,以他的恐惧为食。自从迈进这个房间,耳边总响起若有似无的笑声、叹息、哭声……那个女人死在了这里,这间房里。   “我说过了,她住了多久,你也一样。这样才公平。”   “公平……公平……她已经死了!”罗正国大喊,死了!死了!他要死在这个地方吗?不、不、不!   罗正国焦虑地咬着指甲,他的指甲刚长好,又被他撕扯见肉。   罗殷便嘱咐看护,“指甲脏,这个习惯也不好,你们多注意一些。”   看护说:“已经纠正过了,但病人不配合。”   罗殷说:“那就把手绑起来。”   看护看着他。   罗殷又说:“绑起来之后,麻烦你们给他喂饭洗澡了。”   看护:“是。”   罗正国怒目圆睁,额头脖颈凸起根根青筋,嘴里咒骂之词不能耳闻。   看护说:“探病时间到了。”   罗殷站起身,走到门口,随口问道,“他太太和儿子来过吗?”   看护答道,“来过。”又回忆起了来的时间日期,罗殷说:“你也看见了,病人精神状况不稳定,以后多静养为好。”   罗正国扑到门口,房门已经关上了。狰狞的脸贴在玻璃上,光洁的玻璃瞬间布满雾气和唾沫星子,那张苍老的脸紧紧压着玻璃,面部五官肌肉变形,几乎成了一团生出眼睛鼻子的肉瘤。   门外终于清静。   罗殷头也不回地离开,过了一会看护追上来说:“罗先生,你的打火机还在里面。”   罗殷道:“你要介意就拿出来。”   先不说病房里所有物品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轻易点燃,罗正国本来就贪生怕死,怎么会想着自我了断。他不死,才有希望再见见老婆和儿子。才有可能走出那个房间,离开这个病院。   那只火机寿命已尽,罗正国连拿起它的勇气都不会有。   罗殷曾经憎恨他的软弱自私,如今却想好好感谢。   不死,就得活着,活着,就要生不如死。   罗殷一天之内,跑了两个医院。   六院的墙刷成了柔和的颜色,对比之下,一院的墙惨白得怕是连女鬼的脸都比不上。六院多数时候是寂静无声的,偶有几声吼叫,很快归于平静,而一院的热闹每分每秒都不曾停歇。   医护人员短促有力的话语,病患和家属的沉默哭喊,那些喊不出来的,还有点滴声,心电图声帮他们发声。   莫沫就是这样,静静地躺着床上,床头吊着点滴。   他的病床边围着许多人,医生、护士、交警、肇事者,他们围城一圈,互相交谈。   罗殷走近了一点,医生的话断断续续,“伤者目前没有大碍……”这时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明显送了一口气,交警说:“幸好他滚进草堆里,缓冲了一下。”   医生点点头,“很幸运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伤者之前脑部曾被重物打击过,伤口痊愈不久,这次又撞击到了。也是导致昏迷的原因。”   小伙子急急辩解:“警察同志,你看到行车记录仪了,这是个意外,他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按喇叭他也听不见……你看出事了我马上把他送医院来了……这真的是个意外。”   交警安抚道:“你先别着急,医生说了他明天就能醒。”   医生说:“我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交警说:“我联系了其他人,有一个在路上快来了。”   罗殷走过去沉声道:“我就是他的家人。”   他一出声,小伙子连忙拉着交警,交警看着他说,简要地复述了一遍目前的情况。   罗殷冷着脸,眉头皱起,小伙子不敢多言。他点点头,“谢谢,等明天他醒了,我们再具体商议。”   罗殷留下来小伙子和交警的联系方式,莫沫还躺在走廊上,他叫来助理办住院手续,自己站在病床边,静静地陪着莫沫。   莫沫脑袋上又围了好几圈纱布,罗殷伸出手,悬在他的额头隔空抚摸。   很快,莫沫转入了单人病房。监护仪器有条不紊地运转,看着平稳的心电图,罗殷心里才好受一些。   助理办完手续,贴心地买了一份晚饭放桌子上才回去。罗殷没有胃口,坐在床边口舌发干,喝了几口水。   莫沫面无血色,嘴唇苍白,罗殷仔细洗了手,用手指头沾着水,抹在他嘴唇上,怕他躺了这么半天,也渴得厉害。   外面雷声又起,风雨欲来,这间单人病房里,点着鹅黄的壁灯,两人陪伴着,还有些可笑的温馨。   罗殷转动着脖子肩颈,骨头作响,关节酸痛,他想叫莫沫现在就起床给他按按,可莫沫的手还插着针头,规矩地搭在身体两侧。   他疲乏不已,口袋里掏出烟盒,又塞了回去。桌上的晚饭尚有余温,菜色普通,味道一般,饿极了只能填饱肚子。罗殷吃了两口倒进垃圾桶,开窗散去饭菜味。   莫沫躺着,不知道干渴饥饿,也不会起来给他按摩做饭。如今又受了伤,免得莫沫怪他虐待病患,和他讲讲话也行。   最好讲讲,他是怎么就呆呆地竖在马路上当电线杆的。   交警第一时间检查了司机的行车记录仪,的确如同所说是一起意外。司机下坡,莫沫从拐角处突然走了出来,司机连连按喇叭,莫沫充耳不闻,尔后一道惊雷霹雳,闪电炸裂,莫沫才看了一眼,车没刹住,才把人撞了。   可好端端的一个人,即便站在马路上,会一动不动吗?这些,还得莫沫醒了之后才能知晓。   罗殷待到凌晨才走,趁着车少,快车回去洗澡换了身衣服,又在莫沫喜欢的早点摊买了几样清淡些的早餐。他提着早餐转入住院部,医生刚巡查完,两人在走廊上碰见了。   医生说:“伤者已经苏醒了,情况稳定,但仍需要多休息。”注意到罗殷提着的早餐,嘱咐道:“这两天饮食要清淡。”   罗殷点点头,问:“他头上的伤要紧吗?之前严重时眼睛都看不见。”   医生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出现这个问题,不过脑部经历过两次撞击,以后要格外注意。事不过三,不能再伤到头部了。”   罗殷谢过医生,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怕早餐凉了才想着要进去。病房门上也有一扇玻璃窗,莫沫侧头呆望着窗外,他推门进去,见莫沫立马闭眼装睡,用力过猛,眼珠还在眼皮下骨碌地转。   罗殷一一将早点摆出来,配合莫沫的表演,握着他未过针的那只手,“快起来,我买了早饭,都是你喜欢吃的,快起来。”   莫沫慢慢掀开眼皮,努力营造出刚醒的惺忪。   罗殷堆起枕头让他靠着,将白水蛋黄捏碎,拌进皮蛋瘦肉粥里。他嫌塑料勺割嘴,用筷子挑起喂到莫沫嘴边。   “我自己来。”说着莫沫艰难地抬起手端碗,另一只手缺怎么也使不好力气握筷子。他试了几次,不是戳到嘴就是挑到碗外面,手也抖起来,这次脑袋被撞, 不会落下个四肢不调的毛病吧。   想着他又摸到额头,手下是纱布。   罗殷从他手里拿过碗筷,这次莫沫没有拒绝,小口小口吃了半碗,问:“有镜子吗,我想照镜子。”   罗殷扶他起来,搀着走到卫生间。莫沫上厕所,把罗殷推到门外关上门。他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头发乱糟糟,绑了几圈纱布,没有渗血,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擦痕,忽略不计。   洗手池边有一次性牙刷杯子和毛巾,莫沫刷牙洗脸,推开门,罗殷岔着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正就着他剩下的半碗皮蛋瘦肉粥吃早饭。   “怎么了?”   莫沫站在原地,揉了揉眼,“没什么。”   莫沫醒了,罗殷打电话叫交警和司机过来。打完电话,他又找出莫沫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莫妈妈的号码拨过去。   莫沫扯着罗殷的衣角,恳求地望着他。罗殷挂断电话,坐在床沿,拨开他眼前的头发,“说吧,怎么回事?”   莫沫绞紧手指,支支吾吾,罗殷就把他两手掰开,把没遭罪的那只包进掌心。   莫沫鼻头一酸,眼眶就湿了。麻药过后,有段时间将醒未醒,类似鬼压床,全身动弹不得,能听能感知,他的手被另一只手包握,暖得发汗。从那只手传递来的,除了温暖还有安心。   如果就像这样长相守,度余生,愿来世,是不是太贪心了。   “我……”莫沫艰难开口,不知从何说起,“我回来了趟家,见到我妈,被她赶出来了。”说完还对着罗殷笑了一下,又匆匆低下头。   “就这样?那你怎么站在路中间,找死吗?”   罗殷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平静。   莫沫抬起头,茫然地从罗殷脸上扫过。那一瞬的感觉记忆犹新,那一刻,他一片空白,没有母亲,也没有罗殷,甚至没有自己面临死亡的恐惧。   只觉得走了那么久,终于走到这么一个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地方停下休息了。 第40章   罗殷敏锐地捕捉到他瞬时的失神,手下不自觉用力攥紧,莫沫轻呼一声,他才松开些,并不放开。   “肇事者”与“当事人”都称这是一场意外,行车记录仪也强力地印证了这点,但罗殷依旧不满意。   “我真的只是走神了,没有注意到,也没有想死,”莫沫试图缓和一下气氛,轻快地说:“被车撞太痛了,而且也不好看。”   罗殷烦躁地呵斥,“闭嘴。”他走到窗边,下意识摸了摸烟,一无所获。   空气越发僵硬凝重。   交警和司机不久到了,司机见莫沫神志清醒,如临大赦。交警详细询问了当时情况,莫沫所叙述与司机和记录仪一致。交警最后语重心长对莫沫说:“以后千万注意安全。这次走运才没有人员伤亡。”   莫沫连连点头,虚心道歉:“谢谢您,谢谢这位先生。”   司机尴尬地摆手。   事情说明白,交警离开前说:“当时现场还有你的两个行李箱,在交警支队,记得去取。”这事莫沫正要问,闻言点头道:“明天我就去。”   罗殷对交警说:“现在方便的话,我过去一趟。”   “行,走吧。”   路上交警开车,罗殷看着窗外不讲话,交警看了他一眼,问,“他是你弟弟?”   罗殷点头,想起那声清脆敞亮的“哥哥”。   “这事儿和他父母说了吧?”交警劝道,“小年轻和家里闹矛盾,也不要搞什么离家出走,你看这不就差点出大事了?”   罗殷静静听着,来龙去脉猜出个大概。整件事越来越出格,在他看来因为出柜带来矛盾不可避免,他也以为莫沫和莫母都是能坐下好好沟通的人。却未曾料到结果已经逃出控制。还有莫沫暧昧不明的态度。   被车撞太痛苦,还不好看。   那两只行李箱代替主人承受了大部分伤害,已经面目全非,罗殷拖着箱子先回家。他毫不费力就打开了箱子,一个里面装了一些衣物,一个里面装了书画碟报,有几份刺目露骨。但以成年人来看,稀松平常。   罗殷大致翻了翻,衣物类常穿常新,书本画册却已卷边泛黄,光碟盘上全是划痕。书页翻开,里面掉出一页作业纸,笔迹稚嫩,写着“男人”“同性恋”“我”“?”,反复书写反复涂抹。   这应当是莫沫察觉性向后的疑惑挣扎。结合时间,还是他青春期的时候。一个懵懂的少年,为自己的异样,孤独地寻求答案。   少年长成青年,已经接纳了身为“同性恋”的自己。随着时间推移,同性恋由不可说已经走近视野,演变成可以拿来大肆营销的噱头。无数人津津乐道,却不是他和母亲之间能够谈论的话题,更为此流离。   罗殷将衣服叠齐,抚平书页,一一还原,塞进已经关不上的箱子里。又是脑袋遭罪,罗殷熟练地点了两菜一汤,预备给莫沫当午饭。   去医院的路上,罗殷按下印象里的一组电话号码,拨通后那头直接挂断,他想了想,简明扼要地写了几句话发过去。   医院正门口的对面有间星巴克,罗殷约在了那里,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几分钟,他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上,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犹豫再三终于推门而入。   当莫妈妈从楼梯口出现,迎面走来,罗殷站起身,莫妈妈停在几步外,终于将人打量清楚。他们两人都在周庆和蕾蕾的婚礼上,作为男女双方家属出席了婚宴。   罗殷道:“请坐。”   莫妈妈直接道:“有话直说。”   “您坐,今天邀您过来,想谈谈莫沫的事。”罗殷为她拉开板凳,自己坐在对面,静静地等她落座。   周围人来人往,莫妈妈不再僵持,坐了半边椅子,“他人呢?”   罗殷道:“在医院,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   莫妈妈短促地嗤笑,肩背却卸了力,靠着椅背。   在婚礼上,莫妈妈看过罗殷两三眼,也就是见过了。后来借着送东西的理由,见到莫沫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两人一直走到楼下也没有出格的举动,她稍稍安心了些。再后来,竟然也是这个男人,她怎么会看错,莫沫脸上眼里,遮不住的欢喜爱恋。   面对莫妈妈的目光,罗殷坦然自若道:“作为一个外人,你们母子间的事情我无从置喙。他从您那里离开后,神情恍惚以至于发生车祸,他还不愿意让您知道。”   “所以你就替他兴师问罪?”   罗殷顿了顿,不是很接受莫妈妈的阴阳怪气,沉声说,“这件事您有权知道。”   莫妈妈站起来,“真是谢谢你了,我知道了。”   罗殷也站起来,他身形高大,面容冷峻,一股威压使得莫妈妈后退几步。他近乎命令道:“他莫沫就在医院,我希望您能去看看他。”   莫妈妈不得不跟在罗殷身后,来到住院大楼,并不上去,远远站着。临近中午,大楼下进出的人越发多了。就在莫妈妈等到不耐烦的时候,莫沫慢吞吞地现身了。   脑袋上一圈白色,浑身上下一身席白色,真是前后呼应,相得益彰。他在门口外侧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什么,莫妈妈上前几步停下,看得更清楚些。   那脸色倒也映衬上了,连步子都虚浮得和鬼一样,她转头质问罗殷,“他这样还能下床走动?”   罗殷不语,莫妈妈焦急地再次望过去,谢天谢地莫沫还没把脑子摔傻,知道找个地方先坐下。   莫妈妈重重地叹气,就要走过去时,莫沫站了起来,却是朝前面走了几步招手,原来是外卖员送餐到了。莫沫接过餐盒,同外卖员聊了几句,挥手再见后又坐了下来。   这时罗殷的手机响了,眼见是莫沫打来的,他点开免提,莫妈妈靠近屏气来听。   “喂,你还在支队那边吗?”   嗓子有些哑,气也不足。   罗殷回:“我快到了。”   “还是之前那家店哦?他们外卖小哥都认得我了。”不情不愿的,莫妈妈盯着罗殷,马上又被莫沫引去注意力,“我在大楼下面等你。”   罗殷道声好,利落地挂了电话,莫妈妈听见莫沫的声音,又远远望着傻等到儿子,郁结于心。看他那样,怕是人没来,就会一直等下去。却不知道始作俑者,正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莫妈妈横在罗殷身前,仿佛就能护住远处的莫沫。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祸害别人?看他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是不是?”   罗殷笑出来,“我不是什么‘这些人’,是他把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莫妈妈惊愕不语,狐疑地注视着他。   罗殷说:“你是他母亲,如今才发现他的秘密。他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他经历过怀疑否定,挣扎煎熬,谁又与他亲近,能够分担这些痛苦?他接纳了自己,你却把他拒之门外。”   莫妈妈冷笑。   男女之情尚不能长久,何况步步为艰的同性情。真如罗殷所言,他还有娶妻生子的可能,重回康庄大道,莫沫却只能泥泞独行。   罗殷道:“他等太久了。”   莫妈妈眼睁睁看着罗殷朝莫沫大步走去,而她这个母亲只能原地停留。   作者有话说:大罗真是“出柜”界的一朵奇葩   关于爱的问题。   全文至此,有的读者可能会发现,罗殷从来没有明言说爱,从他某些行事好像也称不上“真爱”。   既然作为一篇脆皮鸭,不写爱就算不上脆皮鸭,那么可以笼统地讲,罗殷莫沫之间有爱。   但我更愿意呈现两人间的欣赏,萌动,憧憬,依恋,责任。   人的感情复杂多变,爱之一字,不能蔽之。   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坚持和任性。 第41章   住院的第三天,莫沫就央求着罗殷给他办出院手续。一来,医生点头,二来,住院着实无聊,当时罗殷没有回应,不知是气的还是真忙,整天都不曾露面。   莫沫握着发烫的手机,静静等待对面。他给罗殷打电话,接通后没说到两句,罗殷就被喊走,电话一直搁置。换作是别人,挂了换个时间再打,他却偏偏等着。   那头传来一点细小的动静,听声音像是罗殷终于坐下来拿起了手机。   到了下午晚饭十分,一个自称罗殷助理的男人给莫沫办了出院。莫沫站在楼下,望着医院人来车往的门口,终究没有向助理询问罗殷来不来接他回去。   于是莫沫又一个人走在路上,这次两手空空,只带了手机,连钥匙都在车祸中遗失了。没有钥匙,无处可去,莫沫只得顶着受伤的脑袋回奶茶店,幸好及时,他到店里外头下起一阵大雨。   陈超然见了他,手里抹布掉池子里。莫沫摆摆手不愿多说,自顾自吃了点饼干面包,说:“把你钥匙借我,我的掉了。”   莫沫拿着陈超然的钥匙,盯着盯着,居然笑出来,家里的门锁早被母亲换了新的,有没有钥匙都一样了。   陈超然道:“怕不是把脑袋摔坏了吧?”   徐曼下班来时,雨已经停了,莫沫本想一个人待着,但还是故意从徐曼面前走过,徐曼眼尖,一把拦下,指指自己的脑门,“你这……新造型?”   “脑袋被门夹了,”莫沫问,“下班了?”   他不愿说,徐曼也不多问,答道:“对啊。”   莫沫:“怎么不加班呢?”   徐曼瞪他一眼,“盼我点好行不行?”   莫沫笑说:“你们只要一加班,我们生意就来了。”   徐曼的鲜芋西米露好了,喝了两口,满足地不跟莫沫计较,大方道:“现在公司还有人在加班,老板也没走,你直接送上去就行了,好吧?”   莫沫反问道,“他还在,没走吗?”   徐曼戳着鲜芋块,嘟囔道:“快了吧,听说明天来一个执行经理,老板就走了。”   两人鸡同鸭讲,意思却对上了。徐曼和他又聊了几句回去了,莫沫坐在店里,望着门口的路,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   难怪罗殷忙,要走了,这么大一摊子事情,要交待清楚。因为太忙,还忘了跟他也说一声。是答应过了,如果要离开,会提前招呼一声吧?   晚上到了关店时间,莫沫留下来,卷闸门拉了一半,自己坐着边写盘算,罗殷要是走了,他怎么办。   仓库太小,一张折叠床就占下半壁江山,还有洗漱也是大问题,夏天还没过完,衣服可以攒着一起洗,人可不行。得趁早问问周围有没有便宜的房子出租。一项项罗列着,都是要花钱的。   这些事想通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不得不承认,罗殷原先那番话说对的。   卷闸门从外面被人抬起,缩到顶部哗啦一声响,莫沫吓得猛一回头,动作太大,头晕目眩,只见三四个罗殷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   罗殷也真是小气抠门,这么多个,都要带走,也不留一个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罗殷从门口走进来,不悦地注视着莫沫,“你还能去哪里?”   莫沫不说话了,背对着罗殷把纸条折叠,从缝隙里塞进抽屉,再拿起手机和钥匙,走到门外,踮着脚夠被罗殷抬上去的卷闸门。他要垫脚伸臂,罗殷抬手轻轻松松拉了下来,一顺到底,还帮他锁上门。   上车前罗殷问他吃了吗,他说吃了,上车后,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他见路边一个配锁的招牌,要罗殷停车。   罗殷停车熄火,和莫沫一起下车,按照招牌指示,拐到小巷子门口。配锁的大爷戴着老花镜,就着顶上的灯光看电视。   莫沫拿出陈超然给的钥匙,有店里卷闸门的,小仓库的,抽屉的,一样配了一把。   他看了眼罗殷,又好奇地观察老大爷怎么配钥匙。   就算罗殷家的钥匙没丢,到时候屋子主人一走,他总要搬出来,把钥匙还给他的。   莫沫拿着三把钥匙,用老大爷送到圈串在一起,仔细地放进荷包里。   那天他不过像寻常一样出个门,没想到回来已经是几天后。他在不在家,屋子里也没什么变化。   罗殷对他说,“去洗个澡,伤口不要沾水。”   莫沫早先买洗澡手套送到浴帽终于派上用场了。上次受伤,罗殷还帮他洗澡,可这次他眼又没瞎,他可以自己洗了。   莫沫洗澡出来,罗殷照例在书房里坐着,想了想,还是走近主卧。他喜欢这间屋子,有飘窗,地毯软,通风透气,冬暖夏凉。   主卧外的阳台上有他添置的小花小草,借着灯光一看,花苞含珠,土壤湿润。浇水这活儿,不靠他,就只能靠老天爷了。   罗殷进门上床,莫沫躺在一旁,很快罗殷熄了灯,只有朦胧月光透着窗帘撒进来。   床很宽大,两个成年人能睡出楚河汉界。这么大的床,简直浪费,莫沫腹诽,可这张大床也被他们折腾出了不少花样。   莫沫胡思乱想,回忆旖旎,不觉间呼吸粗重,他翻身背对,手也不自觉向下移动。   大约是有所察觉,罗殷冷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莫沫?”   “嗯?”   这个音,从莫沫喉咙里出声来,又哑又闷,音调却是上飘,好了,这下不打自招。   果然罗殷越过界,直接长臂一捞,将人圈进怀里。   他的手代替莫沫的手,直接肉贴肉,莫沫嗓子眼憋不住,一连串呻吟嗯嗯啊啊的,耳边罗殷呼吸频率不曾变过,莫沫一把翻身,骑到他身上。   借着一点月光,罗殷清冷无波的眼神像猫一样亮。他向后摸索到罗殷胯间,掌中的东西重且热,这样心里好歹平衡些。   他们有好些日子没有真刀真枪干一场了。   莫沫鼻尖抵着罗殷的颈窝,缓慢深重地嗅着残留在皮肤上的一点海盐沐浴露的香味,似乎还带一点柑橘的味道,他不确定,反复嗅着,鼻下那一片肌肤带上了水汽。   他们用的同一款沐浴露,而罗殷身上总是更好闻更吸引他。   莫沫直起背,罗殷略微屈腿让他靠着,他下`身那根竖直挺立,头部冒水,便将水液揩在股间,赤裸光滑的下`身向后,从罗殷结实的腰部移到下腹下方。   罗殷还穿着内裤,莫沫那一点润滑的水液在柔软的布料上蹭干了,他不满地扯下裤头,让彼此下`身毫无阻隔地贴在一起。   有段时间没有刮毛,毛桩子半长不短,粗且硬,磨砺着罗殷那根硬`挺的肉`棒。他握了一手,直接往自己下`身戳刺,间或偷觑一眼罗殷,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只是眉头微皱,像被他捉弄得不耐烦了。   明明阴`茎竖直指天,还能装得那么禁欲,见此,莫沫却是愈发情热,心头被烧了一大把火,目光灼灼。   “鸡`巴又变硬了。”   他松开手,转而托着根部一颗饱满的阴囊揉`捏,另一只手掐着底端,任由棒身拍打自己的阴`茎腿侧,一声重过一声的“啪啪”伴随着他的呻吟,终于使罗殷的面具开裂出一条条细缝。   罗殷抓着他的股肉,手里颠了颠,一个出其不意,大掌带风,狠狠拍上去。   “闭嘴。”   “本来就是,硬还不让我说,你鸡`巴打得我好爽啊。”   他这一句话落地,又换回两个不留情的巴掌。罗殷越打,他说的越起劲过分,疼到实在受不了,“嘶嘶”两声抽气,却不求饶,他越说越起劲,最后罗殷下不了手,指尖滑过红肿的臀肉,莫沫大腿发颤,直接跌倒在他身上。   罗殷确实硬得厉害,前头冒出前精,而莫沫蹭着他下腹自`慰,又被他一番抽打,已经射了不少。   精`液一股股的黏在罗殷的胯间,下腹,甚至胸口。莫沫伸手把精`液在他身上抹匀,这次换来一个轻轻的巴掌,拍在他脸上。   “小气鬼。”   莫沫边嘀咕边伸出舌尖,沿着腹肌竖线往上,小狗吃食似的,一点点舔干净。边舔边擦嘴巴,把自己的东西擦到手背上。   一路舔到锁骨脖子处,罗殷捏着莫沫的下巴,扬坐起身将人困在怀里。   “好玩吗?”   罗殷仰头,鹰一般盯着莫沫。   莫沫双臂被捆,动弹不得,嘴皮上下开合,“我都让你内射了,你让我抹一下怎么了?”   态度不逊,出言顶撞,这次巴掌不拍脸,也不打屁股,罗殷腿腰发力,狠狠顶了一下他的股间。   这种惩罚莫沫求之不得,软声道:“还要。”   罗殷却比他淡定能忍,老僧入定一般,硬着阴`茎抱着他一动不动。莫沫去吻他,被避开,想挣扎,被锁得更紧。   “不好玩,我错了。”   莫沫哑着声音哀哀地求。   罗殷掰着他的下巴,迫使莫沫两唇分开。莫沫和罗殷深沉的目光对上了,鬼使神差地露出一点舌尖,舌尖沿着唇线舔了一圈收回去,喉头滚动。   罗殷期近,嗓音也是又沉又哑,令道:“舌头伸出来。”   莫沫下腹一抽,血液奔流,刚射完的阴`茎竟因这五个字马上硬了。他的嘴里还残留着一些精`液,罗殷毫不在意地吮上他的舌尖,侵城掠地,唇舌占据口腔。   咸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又因交`合的唾液渐渐稀释。莫沫被罗殷吻得不知如何呼吸,胸口大起大落,他反手抓着罗殷的小臂,情热之下掐出五个指印。   莫沫气息不稳,边喘边求,“操、操我。”   罗殷双臂松劲,留出一点活动的空隙,目光深邃,诱哄着,“自己操进去。”   莫沫此时眼中含泪,重新握住那根粗硬的性`器,略抬起屁股,龟`头抵在肛`门口处。   幸好罗殷早关了灯,屋子里只有一点月光照明。罗殷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莫沫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括约肌,反而更捅不进去,龟`头屡屡从门口滑过。   “不行……嗯、太紧了。”   罗殷手指扒着他一半臀肉,将肛口分出一条缝隙,另一手带着他的腰往下一沉,同时臀肌用劲,力大势沉,生生猛插进去。   莫沫仰头一叫,既痛且爽,两般滋味席卷全身,不禁伏在罗殷肩颈上,紧抿着嘴,从鼻腔喉咙胸膛里发声。   罗殷操`他向来少花样,一根鸡`巴捅进去操到他听话。   “叫。”   “啊、啊……嗯……啊啊啊……”   莫沫在他怀里被干地一颠一颠,叫声完全随着底下抽`插的节奏,罗殷慢些力道小些,他还有喘息的机会,一旦真动起来,只会张着嘴吸气。   “刚才挺会叫的,嗯?”   这会儿莫沫脸气都喘不匀,更何况发声吐字,“慢点……受不了了。”   闻言,罗殷慢下来,莫沫抱着他脖子,眼睛垂下,光线昏暗,两人坐拥,许多细节看不太清,可他身体一清二楚,罗殷是怎么操进抽出,他贴着肚皮的手,甚至感觉到了龟`头的形状。   莫沫换罗殷的手贴着,“这里面是你。”   要这手贴胸口上,不折不扣是一句朴实真诚的情话,可这位置往下挪了几寸,意味大不相同。罗殷再戴不住冷静自持的面具,手臂青筋暴起,两掌掐着莫沫的腰,将他往自己鸡`巴上串,他们身下的床单晕湿褶皱,震得床垫闷声做响。   风掀开窗帘,月光走了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投在墙上的影子,也相拥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杭椒小炒肉 第42章   莫沫醒了,闭着眼,手探到身边的床位拍了拍,空的。这才睁开眼,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时间正从6:59跳到7:00。过了五分钟,他起床,被子从身上滑下,光裸的身体上指痕若隐若现,走到浴室踮着脚侧过身,屁股上更严重些。   腰腿使不上力气,莫沫随意套了条睡裤,围着屋子转了一圈,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罗殷把那两个惨不忍睹的行李箱放在他房间里。   他从行李箱里清出旧物,衣服都留下,端来一个盆,把那些糟心的书画碟报撕碎掰断,一股脑丢进盆里,找来个打火机,一把火烧干净。   火点得快,烧得旺,火苗窜起,热气冲着莫沫面无表情的脸。   罗殷一开门就闻见异味,大步走进屋子里,莫沫背对着他,他还能看见旺盛的火舌跳跃。   莫沫察觉他回来,愣了一下,拿起茶几上的水往盆子里泼,霎时,火灭了,他端着盆子,把纸灰冲进马桶里。   罗殷把早餐摆在桌子上,坐在桌等莫沫吃饭。   莫沫仔细洗了两遍手,窗户都打开通风换气,坐在罗殷对面,低声说:“晚上我买个新的。”   罗殷把莫沫爱吃的放在他手边,莫沫视若无睹,只一点点卷着自己碗里的粉条。等罗殷吃完,莫沫的还剩一半,罗殷去冲了个澡,换上西装,将钥匙放在桌上。   “家里的门钥匙。”   莫沫抬头看他,他解释道:“这是备用的,这钥匙昨天那里配不了。”   莫沫拿着钥匙,点点头,又放下了。   罗殷问:“晚上如果没什么事,早点回来。”   莫沫又点点头,罗殷交待完去了公司。罗殷一出门,莫沫就把剩下的半碗倒进垃圾桶,至于钥匙则没有和昨天新配的串一起。   他去了店里,把陈超然的钥匙还回去。到了中午忙完,才拿出手机,周庆打了三个电话,他都没接着。周庆随后在微信上跟他留言,今天他妈妈过生日,趁着周五下午大家有空,要他去吃饭,顺便把中秋节一起过了。   莫沫一拍脑袋,迅速给周庆回复,满口应好。周庆不说,他都忘记了。他和陈超然打声招呼,下午提早走,买了水果牛奶月饼,权当一点心意。   今年也是碰巧,生日和中秋撞到了一天。   莫沫最后一个到,周庆给他开门,笑说:“可就差你了。”   莫沫连忙换好鞋子,周庆的妈妈,他的姨妈从厨房出来,问着,“是不是沫沫来了?”   “姨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周太太和莫妈妈是亲姐妹,两人自然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她的身材圆润,满面笑容,一看就知日子过得舒心。   “哎,沫沫来了,这有大半年没见了,怎么又瘦了?”说着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周庆认栽,“行行行,我晚上少吃点,少吃点。”   莫沫把买来的东西放好,问,“蕾蕾姐呢?”   周庆把他往厨房引,“正和小姨学做菜呢。”   厨房门半掩着,里面热火朝天,莫沫听见他自己妈妈温和的声音,正不厌其烦地讲解炒菜的要领细节。   他推开门,喊道:“妈,蕾蕾姐。”   莫妈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到炉子上的砂锅。蕾蕾热情地回应了他一句,也马上全神贯注,讨教做饭秘诀。   周庆拉着他到客厅坐着,周太太把瓜子糖水果饮料都堆在他面前,喜庆得像过年,“这要不是我过生日,你妈妈才不肯大费周章给我做饭。”   周庆接口说:“沫沫的手艺也好,是小姨的关门弟子,那段时间和沫沫一起住,太有口福了。”   周太太对莫沫说:“你妈妈非要我在外面吃,我不肯,说一年就一次,我们团团圆圆,在自家里多好。”   三个人聊了几句,莫沫说:“我去厨房看看。”   周太太把他拦下来,指使周庆道:“你去,也好好学着点。”   周庆忙不迭跑到厨房里。   莫沫问:“姨爹呢?”   周太太摇摇头,笑道:“回他老头子那里去了,不管他,他不在清静。”   莫沫也笑着。   周庆的家庭,和他的截然不同。周氏夫妻是一对青梅竹马,到了年龄,自然而然走到一起,这么多年恩爱不疑。周庆本身不必多说,他和蕾蕾也是因爱结合。从小不懂这些,只觉得寻常人家都是如此,长大了才深觉,这样寻常的白头偕老有多难能可贵。   “对了,”周太太站起来,从卧室里拿出两本又厚又大的相册,摊开第一页,“看。”   第一页就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童,脸上打夸张的腮红,眉心点了一点,委屈地撅着嘴。   “这是……表哥?”   “对呀!”周太太轻轻地抚摸着照片,怀念说:“这是他幼儿园表演节目的照片,我才找出来。”   不仅照片老,相册也是旧式的,一页六个档,每个格子里塞了至少两三张,他们一张一张抽出来看,里面大多是周庆的,还有他和周庆一起玩耍的,再有些是大人们的。   莫沫注意到有一张,姐妹俩穿着同款裙子,亲热地挽着手,面对镜头微笑,“这是我妈和你?”   周太太抽出这些照片,竟有五六张之多。他们一张一张看去,周太太记得每一张的来历和故事,到最后一张,是姐妹花和一个年轻男子的合照。   莫沫仔细看了看,“这是姨爹吗,不像啊?”   周太太停下讲述,沉默片刻,看了眼热闹的厨房,又看着莫沫,久久不语。   莫沫拿过照片,年代久远,画质不清,五官轮廓却依然可见,想了又想,他认不出这个男人是谁。   周太太将照片拢在一起,重新塞回相册,看着莫沫依旧单纯疑问的眼神,叹声道:“你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   莫沫仔细回味着这句话,喃喃自语,“不像……他?”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他……?!”   周太太已经合起相册,放回卧室。此时周庆和蕾蕾陆续端着菜盘出来,开心道:“沫沫快洗手,可以吃饭啦。”   莫妈妈最后现身,她摘下围裙挂好,走到桌边喝光了一杯水。莫沫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母亲,脑袋里蓦地一闪,回响起那天她的话:“你的模样随我,性格却像你爸爸……”      莫沫满腹疑团地来到餐桌边,今晚的家常饭,就三个小辈,两个长辈,菜不多,道道都是周太太喜欢的口味。中秋吃蟹,因此桌面正中央摞着八只红橙橙的蟹,芋头牛腩砂锅煲,蒜蓉扇贝,鱼香肉丝,猪骨海带汤,板栗烧鸡,时令鲜蔬,外加几盘小菜,把餐桌占得满满当当。   “我妈呀,为了吃上这一口,特地把我爸赶回‘娘家’了。”周庆忍不住夹了一筷子牛腩,牛腩烂而不化,肉里融合了芋头的味,周庆吃得只会比大拇指。   一桌人都坐下来,莫沫见妈妈没有反对,往她空杯里添满了水。   蕾蕾给每个人倒上红酒,末了高举酒杯,“祝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周庆和莫沫也举起酒杯,周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自己姐妹一起,说:“你们都长大了,该是我们退休的时候了。”   周太太又说:“沫沫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庆庆成家立业,沫沫也加把劲。”   莫沫偷偷观察自己妈妈的反应,莫妈妈放下酒杯,淡淡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再怎么操心也操心不来。”   这话模棱两可,他们听在耳里是一回事,莫沫听着又是另外一回事。借此机会,莫沫站起来向莫妈妈敬酒,“妈,是我不好,对不起。”   莫妈妈抿了两口酒,说:“吃饭吧。”   莫沫一饮而尽,坐回位子上。   “来来,趁热把螃蟹先吃了。”周太太给每个人碗里放了只蟹。周庆自告奋勇,剪刀牙签用上,利索地拆解了两只蟹,一只给周太太,一只给自己媳妇。   莫沫也想给莫妈妈拆一只,莫妈妈拒绝了,“我自己来。”他拆到一半的蟹,被周庆拦路抢走,周庆又还给他一整只,“哥对你好吧?”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喝了些酒,吃到最后,莫妈妈头晕,周太太让她去卧室休息。周庆和蕾蕾在厨房收拾碗筷,只剩莫沫和周太太坐在客厅里。   周太太酒量最好,只因有高血压,平时饮食清淡,今晚可算吃了个尽兴。莫沫一肚子疑问,想趁机问明白。   周太太自然知道,悄声关上卧室门,和莫沫站在阳台上。天空一轮明月低垂,望着比平日里亲近了许多。   周太太对着月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故事太久,不知从何说起。   莫沫问:“我听妈说过一句,说我长得像她,性格像……我爸?”   “是吗?你和那个男人不一样。”周太太说,“这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他们怎么认识的?”   周太太回忆道:“那时候你妈妈是工厂女工,他是储备干部,下基层锻炼,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们处了大半年,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他,而且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莫沫疑道:“可我妈未婚先有了我。”   “对,”周太太说,“我知道她要结婚的时候,替她高兴极了,却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你。但是后来,日子越拖越久,那个男人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走了?”   “走了。”   两人一时沉默。   周太太说:“你妈妈呢,就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是后来肚子实在藏不住了,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   “也幸好吧,”周太太顿了顿,“那时候工厂里没人知道她和那个人处过对象。后来几番打听,那人因为作风问题,被叫回去受处分了。”   “什么作风问题,他是有老婆的?”   周太太摇头。   “私生活不检点,乱搞男女关系?”   “这只有你妈妈知道了。”周太太又叹了口气,“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什么样的罪名,她一个人都担了。与其说她爱那个人,不如说她最爱的是你。”   莫沫眼眶红了。   “你也不要觉得,没有父亲就是一种亏欠,她把你生下来,尽心尽力养育你,她没有对不起你。”周太太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看着莫沫,“为什么我坚持要在家里吃饭,要叫你们都过来,姐妹几十年,她不说我也看得出她有心事。有心事,那也只能是为了你。”   莫沫哽咽着说,“我没有这么觉得,是我做错事,对不起她。”   周太太抽出纸巾给莫沫,笑说:“你是杀人放火还是抢人女朋友了?”   莫沫摇头。   “那就是了嘛,天大地大,还有什么能大过你们母子情分。既然做错事,好好地和她说清楚,她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人。”周太太笑出声,“想想她那时候的错事,你姥姥姥爷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莫沫破涕为笑,擦干眼泪。   卧室里莫妈妈已经沉沉睡去,周太太说:“她就在我这里睡一晚,你们再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莫沫抱了她一下,“谢谢姨妈。”   莫沫回到罗殷住处,已经不早了。   罗殷坐在客厅里,电视里的中秋晚会快到了尾声。桌子上也摆着几只蒸蟹和饭菜,却早早地凉了。   莫沫在罗殷身边坐下,低声道:“我回家吃饭,回来晚了。”   罗殷见他眼睛微红湿润,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   莫沫急忙说,“你吃了吗,我把菜再热一下。”   罗殷拉着他的手,两人沉默对视,莫沫的心越跳越快,有一种预感,不想来得这么早。   罗殷开门见山说:“因为公司发展,我要到西南派驻一段时间。”   莫沫嗯了一声,“要多久?”   罗殷沉沉地注视着他,“看情况,短则三年,长则五年。”   莫沫有些懵了。   “所以,我想问你,”罗殷接着说,“你想和我一起过去吗?”   莫沫慢半拍回过神,“你要走了?就只有你吗,你不是老板,不能派别人去吗?”   罗殷看着他不说话。   莫沫低下头,“对不起。”   罗殷想把他揽在怀里,发现拉不动,莫沫倔犟劲又上来了。   “我是老板,但公司不是我一言堂。我需要为公司负责,这是我的责任。”罗殷解释说,“计划已经定下来了,下周一的飞机,还有两天,你可以考虑一下。”   莫沫抬起头,直视着罗殷。   眼前的男人坚定强势,从未改变,而他自己却变得早已经不是自己了。   罗殷说得对,早早给他打了预防针,对他说,不能围着一个人转,要有自己的人生。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怎么会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明知是错,飞蛾扑火。   莫沫缓缓摇头,边哭边笑。   “我不走。”   吐出这三个字,莫沫止住眼泪,眼泪迷蒙中,罗殷并未赞同或反驳。   “谢谢你。”   罗殷抿着嘴,起身将他抱进怀里,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以做告别。   没有等到周一,罗殷已经离开,莫沫坐在空荡荡,只剩他的房间里,手里拿着罗殷放在床头的信封。   信封里,是罗殷曾要给他的十万,如今过了罗殷的手,本金是十万,其他投资理财合计起来,远远超过了这笔数目。   里面还有一封信,罗殷的字迹遒劲有力。   「这十万元连同其他各项,并非我对你的补偿,而是你应得。我从未将我们之间当做交易。   希望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地之大,白雪苍茫,只因罗殷不经意地一个举动,他在寒冷的冬雪里,埋下了一粒小小的种子。   路有终点,梦有尽时,罗殷不是什么冬雪晴空,只是他借着罗殷,做了一场春生浮梦。 第43章   “七点半了还不起来?”   莫沫正睡得熟,被人推了一下,马上惊醒地睁开眼,手机时间正是七点三十分。他坐起身,晃了晃脑袋,他梦见了周庆和陈超然,他们三个变成一所小学的体育老师,有个学生上体育课摔伤了,傲慢霸道的学生家长找到学校来,他正和学生家长据理力争。   梦就是这么天马行空,周庆和陈超然现实中并不相识,梦里却是一对兄弟。   “还不快起来,不是说有朋友要来接你吗?”   见莫沫坐在床边又要迷糊睡过去,莫妈妈又喊了一声,莫沫立马窜到浴室刷牙洗脸换衣服。   莫妈妈早已准备好了鸡蛋煎饼和白米粥,莫沫随意吃了两口,见莫妈妈提着袋子,问:“要我送你吗?”   莫妈妈慢条斯理吃着早饭,“不用,我走过去。晚上回来吃饭吗?”   莫沫已经在门口换鞋,笑着回应:“回来,你都做烧猪蹄了,不回来亏大了。那我走了,再见。”   莫妈妈笑着跟他挥手,“嗯。”   “莫沫,莫沫?”   莫沫“再一次”睁开眼,眼前是周庆。眼睛转了一圈,这里是周庆家的客房,周庆还穿着睡衣。   周庆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是猪吗,可真能够睡的,从昨天晚上吃完饭睡到现在。”   现在是什么时候?莫沫下床,拉开窗帘,窗外阳光普照,却并不感觉燥热,有风拂面,捎带一丝凉意,他赶在这一年的中秋节前回来了。   周庆说:“起来吃早饭,对了,你手机亮了几次,好像有电话。”   莫沫点点头,看了眼手机来电,想来并不是急事,他回了几句话过去。   “蕾蕾姐早。”   “早,快吃早饭吧。”   蕾蕾一身运动服,刚买完早点回来,三人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一碗配咸菜的米粥,一份鸡蛋煎饼,外加豆浆煎饺若干。其他两人已经开吃,莫沫却看着眼前的粥饼,捏着筷子,有些失神。   周庆问:“怎么了?”   莫沫抿抿嘴,掩饰道:“没什么,好久没吃过这些了。”   算来,大概有四年了。   罗殷走后没多久,他也从那个家离开了。   离开前,他买了一个又大又结实的黑色行李箱,将常穿常用的衣服物件带上。一切收拾好,向周庆和蕾蕾告别。   罗殷家的钥匙他没有带走,他将钥匙快递到了罗殷的公司。他带着罗殷给的钱和行李箱,踏上曾经向往的远方。   他去到很多地方,走走停停。作为过客而来,把自己当本地人一样生活,直到厌倦,再次出发。每一处的城市截然不同又不约而同。每个地方的人文风景各具特色,但生活于此的人都只是为了活得更好些。   漫长旅途最后一站定在了西藏。并非因为西藏朝圣,超脱物外,只因西藏足够远。   火车沿途经过郑州,西安,西宁西,格尔木,那曲,最后到达拉萨,花了三天时间。越靠近西藏,窗外的天与地越一望无际,广袤辽阔。经过可可西里无人区,白色荒原上间或出现羚羊,牦牛,野驴,羊群。看见羚羊的时候,车上的人都说那是藏羚羊,远远匆匆一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藏羚羊。   晚上七点半到站,拉萨的天亮如同白昼,拉萨日照长,九点半天光黯灭。莫沫坐在旅馆的窗边,看了两个小时的天空,那里的白云是棉花糖做的,如果能揪下一小块尝尝,肯定是甜的。   他在西藏度过了相对较长的一段日子。直至整个人都被晒成赤铜色,正宗的高原红。周庆与蕾蕾接机,莫沫故意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都没有发现。   走过大美河山,经历世间百态,才发觉原先那点为情爱的执着,比不过海边沙,林中叶,不值一提。与人而言,天地孕育万物,包纳海川,踏出这方天地,还有银河与宇宙。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不仅模样,莫沫的气质神态也似脱胎换骨。他站在那里,笔直挺立,似一棵青松。   匆匆数载,周庆和蕾蕾望着莫沫,千头万绪,最后三人简单的拥抱,一切尽在不言中。   尽管那笔钱数目不小,这几年莫沫能省则省,一切从简,理财部分没有取出继续生钱,倒也没有花多少。他每个月定时给母亲汇款,离开一个地方,就再寄一些当地特产和自己拍的明信片,写着:一切平安。   这几年在外,他瞒着所有人回来过一次。一切都没有变,小区楼下的流浪狗生了小狗崽,奶茶店的工读生又换了一批,前台换了一个开朗的男生。   惬意地吃着早饭,三人闲谈,多是莫沫分享所见所闻,听得两人心驰神往。   周庆说:“看你这样,我都有些羡慕了。”   对于莫沫而言,周庆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两人是表兄弟,年龄相近,少时多拿来比较,长大后也是如此。   蕾蕾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走吗?”   莫沫双眼一亮,兴致勃勃道:“不走了。还记得我跟你们说,在火车上遇到的肖良吗?他有一个朋友在这开店,我们准备帮帮他们。”   周庆道:“那你自己没有什么打算吗?”   蕾蕾给了他一肘子,示意莫沫接着说。   莫沫和肖良在火车上认识,一个上铺一个下铺,本来是萍水相逢。后来两人路见不平,惩治了火车上的一个咸猪手,这才互相认识,一见如故。也是巧的很,肖良的目的地和莫沫同一个地方。   肖良要去找他的一个师兄,这个师兄一表人才,前程似锦,却因病失聪,一蹶不振,后来认识了一位善良温柔的志愿者,才重新振作起来。由己及人,这个师兄开了一家小店,大部分员工都是残障人士,希望借此帮助到更多的人。   周庆还在纠结莫沫又给他人做嫁衣的时候,蕾蕾进一步问道:“你和那个肖良?”   自莫沫与他们出柜,坦明性向后,他们也花了些时间才接受。倒不是对同性恋有什么歧视,别人出柜游行,他们还赞一声勇敢,只不过这事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家亲人身上。   但莫沫始终未曾言明那个人是谁。但如今云烟往时,能有个新开始最好不过。   莫沫笑了笑,不否认不承认,一切随缘。   “等会儿肖良来接我,你们要想看,我介绍你们认识。”   他和肖良一见如故,也是因为两人取向一致。   到了约定时间,肖良开车而来,周庆和蕾蕾怕吓到未来的“弟夫/弟妹”,只当他是莫沫的普通朋友,见面问好。匆匆一面,只观察外表谈吐,是个外向俊朗的年轻男人,莫沫站在一旁,竟比他们三个都要淡定。   如今再看莫沫,阳光下眉目舒展,坚毅有度,噙笑半分,泰然自若,话语神情还保留着年少的纯粹。   莫沫挥手和周庆蕾蕾再见,坐上车离开没多久,三人的小群里,周庆第一个讲话:这个小伙子可以相处看看。   蕾蕾更直接了问:你是1还是0?   莫沫不露声色,肖良比他高出半个头,却比他消瘦一点,肖良曾坦言自己做0多些,换作以前他俩就是无1无靠,今非昔比,莫沫自觉做1问题不大。   周庆马上回复:那必须是1。   肖良侧过头,“你看我干什么?”   莫沫笑了一下。   周庆在群里婆妈道:“在外浪了这么久,有好的人就趁热打铁快定下来吧。这几年小姨嘴上不说,其实态度软化下来了,你寄的明信片,她都收在铁盒子里,有事没事拿出来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该不会你还想着那个人吧?”   蕾蕾也关切地问,“现在也不能跟我们说那个人是谁吗?”   莫沫想了想,看样子他们根本就没往罗殷身上靠,回复说:都已经过去式了。   周庆发了一个举手投降的表情,“好吧,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最好永远不要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要他好看。”   莫沫回了一个乖巧,周庆在后面接了两个字:个屁。   作者有话说:来了!   写到这里发现周庆好老母鸡的,要是发现那个人就是大罗……   母鸡捉老鹰,开始! 第44章   肖良的师兄开了一家网上花店。名字叫“芒果”,一来取自他自己的名字“芒”,二来希望他们的忙碌辛劳会有成果。   这次莫沫就在他们准备的住处落脚。   两人车还未停稳,就见两个男人站在前方朝他们挥手,肖良定睛一看,正是他的师兄康芒和提到的志愿者少维。   肖良找好地方停车,与康芒拥抱,随后向他们介绍身边的莫沫。之前在电话里他就提过多次,康芒和少维对莫沫简直“如雷贯耳”,笑着和他握手。而莫沫也从肖良那里得知了康芒的故事,由衷敬佩。   晚上两人安顿好,康芒和少维给他们接风。莫沫好久未曾好好尝过本地菜色,连酒也比平常喝得多些。这几年在外行走,他的酒量也练出来了。   康芒双耳听力极弱,助听器作用有限,他仍能开口讲话,但语音语调略现怪异。肖良和莫沫与他沟通,需要借助写字板,而会手语的少维则方便许多。   肖良凑到莫沫耳边,悄声说:“他们是一对。”   莫沫跟肖良碰杯,也悄声道:“看出来了。”   见肖良和莫沫交头接耳,少维以手语问康芒:“所以他们也是?”   康芒笑着耸肩摊手。   莫沫倒不如少维意外,他隐约看出少维不算圈里人,跳出自己生活圈才发现他其实一直不孤独,天下之大,形形色色,真要论起“变态”,同性恋只是小儿科。   酒过三巡,话题回到莫沫身上。闲谈之中发现,除开少维,不光肖良,连康芒也是混论坛的。如今莫沫在坛子里算耳熟能详的人物了。他这几年走南闯北,海里捞鱼,山里挖参,地里种田,记录下来发到坛子里。日积月累,不仅帖子加精了,他也有不少粉丝。   话题转到论坛,肖良看了看莫沫,说:“万圣节之夜现在已经可以报名了,你们去吗?”   万圣节之夜活动是论坛每年举办的一个线下变装聚会。参加活动的网友可以打扮成吸血鬼、僵尸、女巫、木乃伊等等。即能玩又可以交友,因此很受欢迎。   康芒要带少维去“见识”一番,莫沫去年因故没有成行,这次补上,也见见坛子里的网友。   过了几天,莫沫在网上帮忙大力宣传,临近中秋,既要卖花又要卖饼,康芒联系云南的熟人,订了许多鲜花饼。鲜花饼寄来,他们一尝,深觉不错,康芒送了莫沫好几盒,正好莫沫借花献佛。   他托周庆给妈妈送了两盒并一束康乃馨,以示心意。   中秋前两日晚,花店突然接到一个大订单,而且是以电话方式直接联系到了莫沫,这让他十分诧异。   对方自称是丰擎策划部负责人,因为中秋当日发布会的一部分装饰花品,原先的供应商因故不能按时提供,他经由他人介绍才找到了莫沫。   这样一说,并且表示可以马上付一半的定金,打消了莫沫的顾虑,丰擎是莫沫的老东家了,而且这也是花店难得的机会。康芒也十分赞同,当即招来伙计准备起来。时间紧急,一伙人赶紧赶慢,终于在发布会当日一早完成。   莫沫忙了一晚上,出发时还穿着连体工服。他原本不用这么辛苦,可花店里的伙计,有的腿脚不便,有的聋哑都不曾停过手,他四肢健全,能背能扛,又怎么好意思袖手旁观。   到达酒店,一刻也停不了,直到与丰擎的人合力将所有装饰摆好,他们才喝上一口水。丰擎的负责人是个雷厉风行的中年人,莫沫还记得他,当他还在丰擎就职,这个中年人还是一个普通职员。   负责人为表谢意,马上付完了全款,并客气地邀请他们参观发布会。   其他人也客气地拒绝了,莫沫心里还有一些疑问,便说:“我留下来,如果会场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   负责人谢过他,马不停蹄转入会场。   莫沫带着工作牌,在会场四处转悠,这几年凡赛没怎么变,和他之前来的时候一样。他找了个不起眼,又能看到舞台的角落靠着。   发布会即将开始,嘉宾陆续入场。   前排往后,依次是丰擎与合作方,丰擎中高层,丰擎优秀员工等等。这次还请来当红明星表演造势。   熬过无聊官方的开场,莫沫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当红明星,目光巡梭,与另一头的人四目相对。   蒋虎哲坐在靠前的位子,似乎对表演兴致缺缺,却又不方便走动,便坐在位子上漫无目的四处张望。   莫沫自然而然地移开视线,再次转回来时,蒋虎哲正和旁边的人交谈,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也是当然,有几次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敢相认,更何况其他人。   不过见到蒋虎哲,他心中的一个疑问就有了解释,丰擎的负责人正是经由蒋虎哲联系到了自己。但另一个疑问油然而生,那么蒋虎哲又是怎么知道他的现况呢?   细细回想,他给花店四处宣传,在论坛、博客、微博与朋友圈里都有相关内容。莫沫进入手机,首先就排除了前三者,只有微信网络现实不分家。从丰擎离职后,他删了蒋虎哲的联系方式,但还保留着一些旧同事。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丰擎的旧同事介绍了他。这么一想,莫沫放下心,他不希望任何现实中人认识网络中的他。不过发布会后,还是要找负责人问明白。   明星表演退场后,台上灯光汇聚,丰擎高层上台致辞:“……众志成城……感谢合作伙伴……”   莫沫对发布会也没有兴趣,便弯着腰偷偷溜出去,准备找些吃的。他一路走出去无人注意,却在出口处停住脚步。   “荣幸……罗殷先生亲临现场……有请……”   从后望向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然而没关系,伴着掌声,那人一步步登上舞台,左右两侧大屏幕上出现了他的半身。   莫沫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此时离得略远,遥望而去,看个朦胧,只能借助大屏幕才看得清楚。   罗殷一身合体西装,笔直挺立,与丰擎高层握手,可谓风度翩翩,他调整话筒高度,眉眼低下的那一瞬,似是故人来。   作者有话说:您的特别关注【罗殷】已上线 第44章 下   罗殷立于遥远的舞台中央,讲话的声音自音响四面八方地传来:“很荣幸,今天代表我公司来到这里。四年前,我们与丰擎达成合作关系……”   莫沫与舞台上的罗殷遥遥相对,听他讲这四年间他和他的公司在西南的经历,短短一席话,好像就真的过了这四年。直到台下响起掌声,他才发现自己也和大家一起鼓掌。罗殷从舞台走下后直接绕到了幕后,接下来主持人上场继续活动。   莫沫也走了出去,在停车场取车出来,开着车窗抽了支烟,抽完才回去。回去后洗澡换衣服,今天中秋节,他的姨妈又把他们拉到家了里吃饭。   莫沫提着鲜花月饼和其他礼物敲了敲门,而给他开门的正是他的母亲。   母子二人许久未见,顿时站在门内外都愣住了,彼此打量着,莫沫率先回过神,莫妈妈这几年眼见得出老了许多,精神尚可,不由地心酸又欣慰。   “妈,我回来了。”   莫妈妈点点头,指着玄关一双拖鞋说:“穿这双。”   莫沫换好拖鞋,跟在莫妈妈身后进屋,屋子里的人都在,周庆蕾蕾,他的姨妈,还有他的妈妈。   这次换周庆和蕾蕾下厨,两人匆忙和莫沫打声招呼,继续在厨房忙碌。周太太一手拉着莫沫,一手拉着莫妈妈,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三人坐着,姐妹时不时扯点家常,都是亲戚之间的鸡毛蒜皮,莫沫几年没听,这四年家里边也发生了不少事情。   饭菜上桌之后,五人围坐,这次又少了姨爹,但周太太高兴得很,要他们多吃,吃完。中秋照例吃蟹,周庆和莫沫负责拆,莫沫拆了一个放在盘子里递给莫妈妈,这次莫妈妈收下了,说:“我自己来。”   莫沫跟周庆相视一笑,顺手将周庆手里拆了的截胡,还了一个完整的给他,“谢谢庆哥,来,吃个大的。”   周庆笑着给他比大拇指。   周太太对莫沫在外游历十分好奇,听周庆转述过一些,见他本人在场,多问了一些。莫沫如何不明白其实是说给莫妈妈听,便挑了一些有趣的一五一十讲出来。   他和罗殷同在这片国土的西南,西南又如此广袤辽阔,山高水长。他去到最远的地方,那时想挣扎身上的枷锁束缚,可牵引着他走上归途的,也是这枷锁束缚。   饭后莫沫和莫妈妈一起回去。到家后莫妈妈为两人倒了一杯温水。家里一尘不染,丝毫未变,老电视旧冰箱,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各得其所。   莫妈妈坐在桌子边,垂手摩挲着杯子。莫沫不知怎地想起周庆说,她有事没事翻出明信片来看,那些明信片上,有山有水,唯独没有他。   为了不让母亲过多担心,莫沫主动开口`交待了往后安排,莫妈妈静静听着,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未置一语。   她眼前的莫沫已和当初截然不同,握着她的手粗糙而温暖。   “妈,你说我长相随你,性格像他,可我已经和你一样勇敢了。”   莫妈妈终于笑了,反握住他的手。   “你不怪我吗?”   莫沫摇摇头。有一种鸟类住在悬崖峭壁上,为了逼迫幼崽学会飞翔,甚至会把幼崽踹下去,虽然这样的比喻不恰当,但大意如此,作用也达到了。   总有一天,或早或晚,他都会和罗殷分开,这是他许久后才愿意明白的一件事。   莫沫问:“那你怪我吗?”   莫妈妈也摇摇头,对着窗外明月,长叹了一口气,说:“你长大了,再不用我牵着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很高兴。作为父母,我所能做到,就是支持。”   “原先我生气,一是因为你一直以来对我的隐瞒。二来,我怕你被人骗,骗了还帮人数钱。”莫妈妈话锋一转,“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人陪着你,不为了传宗接代,你年轻,以后路还长,一个人太难了。”   莫妈妈眼眶微红,一言一句道出肺腑。   莫沫笑说:“妈,没事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秋夜渐凉,告别莫妈妈,莫沫从家里出来,搓了搓胳膊,抬头看天上一轮明月高悬。自万物诞生之初,这颗星球就高悬于空,陪伴了地球千万年,在古人赋予它团圆的意义后,它的圆缺也有了独特的含义。   在他目不能及的城市另一端,罗殷正抬头,和他看着同样的月亮。从发布酒会出来后,助理本想开车送他,可当他抬头时才发现,今夜的月亮明亮圆满,便拒绝了助理,独自踏上晚班公交车。   才不过晚上九点,车上仍许多乘客,车窗半开,凉风阵阵,吹散了不少酒气。下车时他的酒醒了不少,银白的月光铺满回家的路。   罗殷回到自己家,开门后习惯性地将钥匙搁在鞋柜上。他的钥匙旁躺着另一把,原本属于莫沫的钥匙。   家里装了智能灯,不用等人开灯,只要感应到,灯就会自动调节亮起。他回家在玄关换鞋,玄关和客厅灯会亮。走到客厅,玄关灯熄,卧室和浴室灯亮,就好像有人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他在客厅里坐了许久,便只有沙发边的落地灯柔柔的发着光。照亮他,照亮茶几上的水杯和两盒月饼。尽管他不爱甜口,蕾蕾每年都会送他,就连在西南,快递也准时送达。   今年的这两盒,是鲜花月饼,连同一小束干花装在一个纸袋里,纸袋上却印着Q版芒果的logo。花束尽管廉价常见,店家仍用丝带扎了一个蝴蝶结,看着就美观大方。   也许是月色太好,罗殷拆开包装袋,取出一个月饼,咬了一口,口腔里充盈着淡淡的玫瑰香气,馅料细腻柔和,他边吃边走到阳台赏月,心里却想着,家里竟没有什么适合插花的瓶子,或许该买一个了。 第45章 上   丰擎付去的全款,康芒五五分,直接给莫沫转去一半,康芒给地大方,莫沫收地坦率。原本肖良以为莫沫做成第一笔大单,会去好好地搓一顿,没想到莫沫还是点了外卖。   莫沫说:“我有大红包,不用浪费了。”   肖良哭笑不得,按住莫沫外卖的盒子,“弟弟我请哥哥吃一顿,这总可以了吧?”   莫沫不止点了一份,为了凑单给肖良也点了,他把两份饭菜摆桌子上,赶肖良去洗手吃饭。肖良刚洗完手准备坐下,“叮”一声,电脑上来消息了。   肖良起身瞅了一眼,坐下拿起筷子,刚嚼两口,又是“叮叮”两声。晚上康芒和少维去花庄进货,肖良暂时代班客服。   莫沫问:“不管没事吗?”   肖良摇摇头,“师兄这儿可以开火,我找个时间把厨房收拾收拾,以后自己做饭吃。”   莫沫惊奇道:“原来你会做饭?”   肖良还有点小得意,“嗯,家常菜,下次你尝尝。”   莫沫笑着答应:“行啊。”   肖良说:“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又不像差钱的样子,干嘛老这么省钱。”   莫沫指了指自己,反问:“我吗?”见肖良确实在说他,反驳道:“点外卖一点不省钱的,你们这些小少爷不知疾苦啊。”   肖良大学毕业后就全国各地跑,还给花店赞助了一笔,他自己有收入,但不稳定,多半还得依靠家里。   肖良猜,“你和家里闹翻了?”   莫沫摇头。   肖良继续猜,“欠债了?”   莫沫含糊地唔了一声。   肖良关心道:“欠了多少,什么时候还?”   莫沫给肖良碗里夹满菜,“你有空操心我,不如分一点给电脑上那个人。”   肖良放下筷子,颇为苦恼,“这是个新账号,要这又要那,从早上就在问了,我就不想卖给他。”   莫沫:“为什么?”   肖良解释道:“我看了一下,这个账号注册得早,但只交易过几次,我怀疑是职业差评师,他花买的少,花瓶买了好几个,都是瓷啊玻璃的,送也麻烦。”更麻烦的是,总不能和顾客说我怕你打差评,你去别家吧。   为了保证服务质量,芒果花店有个规定,凡达到一定金额及市内主城区范围的订单,由花店自主送货,坏单必赔,所以肖良不想接这个没把握的单子。   吃过饭,肖良还在和那位顾客斗智斗勇,莫沫在一旁看完了从头到尾整个对话,对方简明少语,目的清晰,不像胡搅蛮缠的人。他推了推肖良,示意让他试试。   肖良给他让了座,莫沫坐在电脑前,看完顾客的购物车,确实买了很多,这笔单子丢了可惜。不过他对着满屏的“亲”发愁,“我也要这么说话吗?”   肖良毫无良心地一笑,将客服号“茉莉”腾出来,拖了张椅子坐在一边,开了瓶可乐看戏,“正好,这个号叫茉莉,简直为你量身定做的,加油鸭小茉莉。”   莫沫撸起袖子,在肖良指导下为顾客介绍了许多其他宝贝,结果一番对话下来,反而卖出不少东西,肖良后知后觉,左右为难。   莫沫胸有成竹,“没关系,这单子的地址在市内,到时候我来送,保证不让他挑毛病。”   等晚上康芒和少维回来,肖良把这事跟他们说了,康芒把他批评了一顿,肖良委屈地躲在少维身后。肖良又说了想要开火,这次康芒很是赞同,看样子以前没少和肖良搭伙。   肖良躲在少维后面,“我做给莫沫和少维哥吃,你不要来凑热闹。”不等少维翻译完,康芒就来抓人,另一个护一个躲,三人在客厅里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肖良边闪躲边小声怂恿少维:“你看师兄这么凶,别找他了,到时候万圣节聚会,多得是优质大1温柔小0,到时候你……”   康芒听不见,可肖良使坏的表情一目了解,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少维又囧又羞,直接把肖良交出去,让师兄弟好好谈谈。   这次换莫沫坐在椅子上喝可乐看戏,少维坐过去,他和莫沫不熟,但有些话反而更容易说出口。   少维好奇地问:“上次只听你们简单说了一句,这个聚会是做什么的啊?”   莫沫问:“康芒没和你说,你们不去吗?”   少维摆摆手,“我……我遇到他之前是直的,所以也不清楚你们……嗯,他也很少跟我说这些事情。”   又是一个直掰弯,莫沫心下了然,对少维生出几分亲近。外界提起同性恋,总摆脱不了“乱交”“艾滋”这样负面标签,然而“真爱难寻”“花心本性”,圈子里乱起来,也确实乌烟瘴气。   莫沫打开论坛,点开万圣节聚会报名的帖子给少维看,“这是我们经常逛的同性论坛,规模大也正经,你也知道现实当中隐藏自己取向的还是大多数,所以论坛会组织这种线下活动。你就当网友聚会吧。”   少维一页一页翻着报名贴,跟帖内容除了基本信息,不少人附上照片,他现在还分不出什么大1小0,单是看,体面人还不少。   少维问:“你和肖良也参加吗?”   这时肖良已经逃了回来,听少维提到自己名字,点点头说:“莫沫也去的吧?师兄已经给你报名了。”   少维问:“我?我不是你们论坛的也可以去?”   肖良理所当然道:“可以啊,你是师兄家属。再说了,你不去守着师兄,莺莺燕燕可都缠上来了,毕竟满地飘零,无一可靠。”   少维又是一头问号,康芒也走了过来,他正好向当事人问清楚。   肖良和康芒参加过去年的聚会,肖良忽然坏笑起来,也一页页翻着报名帖,翻到最后,有些疑惑。   莫沫问:“你找人?”   肖良凑到莫沫身边,嘿嘿地笑,“找一个吸血鬼,去年有个吸血鬼,虽然一直戴着面具,不过光看那腰和腿就够招蜂引蝶了。他就出现了一小会儿,后来有人在论坛找他,一直也没找着。”   莫沫好奇心起,肖良动作极快,搜出了去年的帖子。有好几个人都拍了照片,那人一身白衬衣黑长裤,戴着镂空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现场灯光迷离,愈发看不清那人模样,只剪出一个倚桌独饮的身姿。   莫沫看了看,将手机还给肖良,“还行吧。”   “还行?”肖良又看了看照片,照片是还行,“不知道这个吸血鬼今年还来不来。”   莫沫突然一笑,“哪是什么吸血鬼,明明是灰姑娘,半夜十二点敲钟,人就走了。我看八成是论坛的托,叫你们今年继续报名。”   论坛举行这种大型活动,会收取一定的报名和服务费,加之论坛寻人无果,肖良也觉得不无可能。   时间不早,康芒已经带少维回去了,莫沫收拾了一下,催肖良赶紧休息,明天要备货送货。 第45章 中   隔日,康芒一早特别嘱咐,店里的配货大叔把莫沫这一单捡出来,一样不差地严实包好,咿咿呀呀地比划,怎么摔都不怕,要他放一百个心。   莫沫谢过大叔,和司机师傅开着小面包嘟嘟嘟地上路了。出发前他们已经规划好送货路线,只剩他的这一单时,已经下午两点多,过了午饭时间。莫沫和司机在便利店买了几个饭团,囫囵吞枣似的吃完,又马不停蹄地上路。   这几年间,城市建设日新月异,拆除了许多老旧房屋小巷,取而代之的全是高楼大厦,莫沫只知道是什么街什么路,却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光景了。收货地址在一处快递代收点,莫沫有些失望,他东西多且易碎,能让买家当面签收是最好的了,有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莫沫离开前,给代收处的工作人员一人抛了一支烟,强调是易损坏物品,还请他们小心保管。   今日货送完,司机师傅载着莫沫回去,过了两个路口,他才发现这里离陈超然的奶茶店只隔了两条街,步行不到十分钟的路程。莫沫让司机师傅先回去,并给肖良带句话:不用等他吃饭。   莫沫对着路边橱窗整整头发衣服,这才走过去。他回来时和陈超然联系过,可两人都忙,匆匆聊了会儿,还未见过面。今日正好,择日不如撞日。   还未到营业高峰期,莫沫慢慢走过去,点餐处只有两个年轻女生说说笑笑,陈超然背对着他。莫沫压低声音点了杯主推蜜桃乌龙茶,一个女生接了单,另一个走到陈超然身边学着调配。   莫沫赶紧低下头,借着反光见陈超然将蜜桃乌龙装袋,并客气说:“您的蜜桃乌龙茶好了。”他慢慢抬起头,憋笑和陈超然对视,陈超然先是茫然,而后震惊,足足几分钟才开口:“莫沫?”   莫沫招呼道:“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陈超然在原地转了半圈,把围裙帽子口罩一把摘了,掀开挡板走出来,细细地把莫沫看了一遍,“你是去挖矿了?”   “真的这么黑?”   好歹陈超然和他四年室友,又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连陈超然都认不出。   “嚯,还剃的圆寸,你这造型的灵感是酱油卤蛋?”   莫沫耙了一把脑袋,头发已经长了不少。   “变化太大了,”陈超然啧啧道,“你走的时候还是个糖心蛋,是什么改变了你,是岁月还是无情?”   说完两人一起大笑,陈超然揽着莫沫的肩,“走走走,找个地方坐坐,好好聊聊。”   店里的女生急忙喊:“店长,店长!”   陈超然一拍脑袋,店里还离不了他,莫沫说:“不急在一时,等你忙完。”这一等就差不多等到晚上八点,陈超然急性子,晚上一波客流量过了就挂上结束营业的牌子。一晚上两人也没顾得上吃饭,坐着抽烟歇口气。   陈超然听说了莫沫的近况,烟抽了一口又一口,说:“挺好的。你要不是一走就是这么久,我还想你回来帮忙。”   莫沫哑着声音道:“对不起。”   陈超然拍拍他的肩,“没什么,本来就是我胡闹,还把你拉着,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年底门面就到期了,我也只打算做到年底。”透过小小的奶茶铺子,陈超然望着闹市区灯火通明的夜景叹口气,像卸下了重担一般轻快。“走,喝酒去,不醉不归。”   说着不醉不归,饭间两人也只喝了一打啤酒。旁边一桌子大学生热闹得很,说说笑笑,几次压过他们谈话声。这时候两人就安静地碰杯喝酒吃肉。年纪尚轻,还有肆无忌惮的勇气和力气。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后,连醉酒和哭都要挑个夜景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还不敢耽误第二天出门。   莫沫和陈超然对视一眼,摇头失笑,干杯共饮。   送走陈超然,莫沫边醒酒边往回走,这儿的路熟悉又陌生,他又回到奶茶店前。终于旧地重游,而且只有他一人。   前面拐进来一辆黑色轿车,莫沫举手挡着车灯,心头猛地一跳,那车平稳地经过,毫无停留。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心虚和期待什么,可万幸又失落,什么都没有。   他在路灯下看见自己的身影,背着双肩包,来回踱步,甚至能看见那脸上洋溢的笑,眼里期待的光,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傻乎乎,甜腻得就像秋天里的桂花,一小朵一小朵,却一树一树地开。   他走到路灯下,想告诉那个自己不用等了,等他走到灯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朝着路口的方向,像是在张望着谁。行人车辆路过,谁也不知道站在路灯下的,他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莫沫醒来,有些头痛,却不忘关心昨天送到的货物。列表里买家的头像灰暗,已经一天没有上线,莫沫发了一条收货提醒过去,直到下午也无人回应。过了些天大家都把这事抛之脑后。   直到周庆来找他,问什么花是什么意思。除了菊花,玫瑰,康乃馨这些被约定俗成特定含义的,另一些花没人们想得那么复杂,自己喜欢,觉得好看,就可以送人。   而周庆问的那些,多是美好祝福的花,拿来送同事朋友,亲戚长辈都还不错,送老婆就差了那么点意思,周庆不可能不懂。   光是看文字,莫沫就感到熊熊妒火。   「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那个谁送来的!」   传来的图片之多,把这句话都刷了上去。   「这些是?」   莫沫一张一张分辨,他不可能认错,芒果花店的logo和包装。   「你说谁送的?」   周庆咬牙切齿:「你说呢,还有谁!」   周庆意有所指,莫沫心知肚明。   可有什么好奇怪的,又能证明什么?证明罗殷没有删了他,也没有屏蔽他近乎刷屏的广告,甚至十分捧场,买了这些他用不着的花送人。   罗殷买的这些,都是他亲自送达的。   周庆还在发狂抱怨,莫沫真心实意安慰劝解,至少罗殷和蕾蕾真的不可能有什么,罗殷简直算孤家寡人一个,关系好的只剩蕾蕾这个妹妹。   周庆扬言要把这些多余碍眼的东西都丢掉,当然趁蕾蕾不知道这事之前。周庆言出必行,莫沫只觉得可惜,花是无辜的。   「你先放回去,给我吧,丢了浪费。」   周庆眼不看为净,催他快点处理掉,莫沫只好马上动身。兜兜转转,他送出去的东西,又得自己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外卖真的辛苦,尤其被顾客针对的时候=_=   因为全篇基本以莫沫视角在展开,有关罗殷部分写得隐晦,这里做一下说明。以下提到各点请考虑角色性格及当时情景。   关于分手以及期间四年   分手的主要原因。由于莫沫母亲的强烈反对,导致一度与莫沫的冷战和决裂,这是罗殷所不希望的结果。他年少丧母,父亲另娶新欢(小三),还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弟弟,原生家庭对他已经意义不大,他将自己母亲收留过的黄妈一家,和从小一起长大的蕾蕾,这些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当家人   反观莫沫,虽然也是单亲家庭,甚至父亲不明,但他仍称得上有一个爱他的母亲,幸福的家庭。所以于罗殷而言,如果不是因为被出柜,莫沫与母亲的关系不至于如此。另一方面,“出柜”对罗殷和莫沫的影响也不尽相同,罗殷毫无负担,不被影响,因为他足够强大承担外界所有的评头论足,他也足够优秀,即便“同性恋”是一种“黑点”,瑕不掩瑜。但莫沫远远做不到,不管客观还是主观条件都很欠缺。   在两人被莫母目睹后,罗殷的第一反应即是要莫沫去和莫母沟通。这是基于他自己处事的方法,可以说他考虑不全,没有设身处地,但不能算是“渣”。另,罗殷和莫沫意见分歧,也并没有“直接摔脸开车走人”,他给了莫沫时间,莫沫逃避了此时不近人情的罗殷而已。   莫沫回城后,也没有“舔着脸凑上去”,他不敢面对母亲,又十分渴望罗殷的谅解与支持,所以回到了罗殷住处。所以也称不上“贱”。   我写过渣贱,把尊严踩在脚下还吐口唾沫的那种,在以往更新中也明确说明了,这就是一个谈恋爱的故事,这个故事不够傻白甜,也不够跌宕起伏,勉强算是成年人的爱情故事,正如940L的鱼鱼所言,是恋爱里常见的酸甜苦辣。   再,为什么两人没有互相拉黑,保留着彼此联系方式,却一直未曾联系。   在写下异地分开之前,我曾构想过例如天灾人祸迫使两人分离,而后失去才懂珍惜的情节。但我觉得,不管是罗殷还是莫沫,他们之间已有珍惜,不需要用这种情节再去强调(而且这种情节太多了吧)。两人的不合,基于各自的身份阅历,处事观念。   我一直想表达,感情复杂,不是爱之一字可以概括全部。他们之间可以有欣赏,有依偎,有情`欲,有责任,这些是爱,也不尽然全是爱。人一生中,没有爱情比亲情更重要的说法,反之亦然。   罗殷高傲自立,他理性到不近人情,知道自己要什么,追求什么,能放弃什么,也有能力做到。但莫沫不一样,莫沫感情用事,会因为看不惯同事所为,和蒋虎哲处理不好关系辞去好工作。他期望母亲的谅解,却胆小不敢主动坦诚相对。在和罗殷的关系中,他也将自己放在极低的位置。   他们霸道自私,胆小怯懦,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如果两人保持这样的性格状态,即便莫沫随着罗殷远走西南,也不会长久。不如给彼此一段时间,认清感情,理清自己,各自能在这段时间里成长改变。   矫情和钱不用多说了吧。   我不想写“爱来爱去”“要死要活”,也不想写我没了你从此就失去了意义。即便这是一篇nncpy,也可以有一点更多的东西。   我想写的都在文里。   谢谢你们。   晚上(也许)更新,大罗网线不好,艰难上线中?_? 第45章 下   莫沫到了周庆家门口,还没进屋,先被两个大纸箱吸引了注意力,确实没错,两箱花都是出自芒果花店。周庆靠着门抽烟,莫沫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免得烟灰落纸箱上。他又清点了数目,除开花瓶和几束最便宜的干花,其他鲜花差不多全在这儿了。   这就更奇怪了。莫沫一时半会儿猜不出个所以然,所幸不猜,反正罗殷的心思一向藏得深,他绞尽脑汁思前想后,指不定罗殷就是乱买一通,猜了也是浪费脑筋。   眼见周庆愁眉不展,莫沫只能好言相劝,周庆掐了半支烟,恶狠狠地丢进马桶里冲掉。   “他是不是有毛病啊!啊!”   “有毛病。”   这会儿莫沫真心实意赞同周庆。   “没事送什么花啊!”   “就是,有毛病。”   害他辛苦送货,还得善后。   “不行,我要问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嗯,”莫沫愣了一下,赶紧打消周庆这个可怕的念头,“你去问他,那蕾蕾姐就会知道了。”   提到蕾蕾,周庆冷静了一些,不满地抱怨:“我跟你说,这人就是个祸害,人都不在这儿了,每年过年过节,蕾蕾都想方设法往他那儿送礼物。就算他们俩亲如兄妹,”最后四字恨不得是他从后牙槽里蹦出来的,“那也不是真的兄妹。而且他这几年都单身,你说是不是居心叵测?”   “哎,等会儿,”莫沫笑了,“你怎么对他了解这么清楚,连人家单身都知道?”   一遇到有关蕾蕾的事情,周庆还是像当初那样,冲动又小心翼翼,字里行间包含着满满的委屈,“还不是蕾蕾说的,说他爸死了,和他后妈弟弟又处不来,独自打拼,生病住院都没人照顾,好辛苦。”   “他爸死了?”   “死了啊。”   莫沫摸了一下曾经的伤处,被砸个头破血流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蕾蕾姐把他当亲哥一样,你这样胡思乱想,被她知道了,她很伤心的。”   “我知道啊,”周庆低着头,踢了踢纸箱,“所以这事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办。”   莫沫抱起两个纸箱,两人走进电梯,周庆按一楼,问:“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东西?”   “只能拿回去了。”   周庆盯着纸箱,忽然说:“这不是你那个什么,那什么花店吗?”   莫沫哭笑不得,“你是现在才看出来?果然爱情使人盲目。”   “就你耳聪目明,”周庆说,“你可别哪天成了个睁眼瞎。”   “承你吉言啦。”   莫沫找肖良借了辆车,他把两箱花都放进后备箱,合上车盖准备回去了,周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莫沫直言道:“有话要跟我说?”   既然莫沫率先挑明,周庆开门见山,一本严肃,“你真的考虑好,要这样过下去?”   “你喜欢男人女人,现在都不是问题,我们都接受了,”周庆道,“可你想过自己的工作事业吗?就好比你现在在这个花店,算合伙人还是股东?能不能说得上话?你想做自己的事情无可厚非,可更多时候,还得为生活妥协一些。”   莫沫没料到周庆说这个,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唇间,过了一会儿又塞了回去。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回荡着他的低语,“庆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举个例子,花店里有很多残障人士,他们工作,不单单为了钱,更重要的是可以向别人证明,他们也是正常人,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可怜。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一个结果,有时候它的意义就在于这件事的本身。”   周庆仍不认同莫沫的想法。   “你这四年是出走还是出家了?”   莫沫坐回车里,发动引擎,“你慢慢琢磨吧,我先走了。”   他将车开出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迎面而来的阳光一瞬让他眯起眼,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中午,罗殷和他说了一句话。   罗殷对他说:我希望你在工作之外不光只有我。   他那时候想,为什么不行。   他后来才想明白,当他一无所有时,他应当还有自己。   莫沫方向盘打了个拐,前方调头,朝熟悉的目的地驶去。他抱着两箱花,来到罗殷公司,前台人员又换了一个,听说他的来意后,礼貌客气地请他等待。过了几分钟,前台人员请他将两箱花搬进办公室。   莫沫就像第一次踏进这里,跟在前台身后,走进那间办公室。摆设陈列依旧,宽大的办公桌后,空无一人。他将纸箱放在墙角后,毫无流连地离开。只是这次离开时,有一道目光紧紧跟随。     作者有话说:再靠近一点点!   罗殷的存在感,在每一次更新的字里行间。 第46章   万圣节聚会当夜,莫沫、肖良和康芒扮作木乃伊,这种简单省事,直接往身上套衣服就行。少维纯属来凑热闹,跟风戴了个可爱的小南瓜头罩。   做万圣节装扮的人不少,什么男巫女巫、怪兽猎人、吸血鬼骑士,还有超人蝙蝠侠、美队冬兵,甚至白雪公主和小美人鱼都到场了。   少维眼花缭乱,而其他三人正和迎面而来的超人蝙蝠侠打招呼。   少维也跟着笑,等走远一点问:“你们认识?”   肖良笑嘻嘻,“不认识,但我们都看过超人大战蝙蝠侠。”莫沫和康芒在一旁坏笑,少维意识到不单纯,拉着康芒,比划:你们笑什么?   康芒把少维牵着,反而说:人多,牵着我,别走丢了。   四人分两头走,康芒带少维吃喝玩乐,免受肖良荼毒污染,并约在八点碰头,再一起去看选美。   少维一知半解,傻乎乎地问 :“为什么是选美,你们不是该选帅吗?”   “正所谓僧多粥少,骚鸡一笼,公平竞争……”肖良兴致勃勃对少维说明,不等说完康芒就打断了他的话,把少维拉走。   少维:“什么烧鸡?”   莫沫忍笑拉走肖良,“你再胡说八道康芒要打人了。”   肖良不服气,“我这叫什么胡说八道,明明实事求是。师兄就是把少维看太紧了,少维又不是小孩子。”说着,几个年轻的男孩子从身边经过,肖良咋舌,“这是高中生?”   “也许是大学生?”   莫沫望着男孩子们汇入人群远去的背影,颇有些感慨。   “哎,”肖良感叹道,“那也是嫩草啊。”   他们两人边走边逛,最后在露天会场附近找个位子歇脚。莫沫去买饮料,肖良掏出手机,康芒给他发了四个字:把握机会。后面跟了一张“今天也要加油鸭”的表情,一看就是少维发的。他没有回复,抬头看着不远处排队的莫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其实如今的关系正好,可进可退,难得遇到一个志趣相投的人,不想因为做不成情侣,连朋友都没得做。也正因为这样,再遇到下一个这么契合的,不知猴牛马月了。   肖良拔着路边野草,若有所思。莫沫拎着饮料过来,轻轻踢了他一下,“在这儿蹲着干嘛呢,想吃草就去啊。”   肖良反问:“你不介意,真让我去?”   莫沫把饮料塞他嘴边,笑说:“只要你下得去嘴。”   “你倒是了解我。”肖良坐在一边,狠狠把吸管尖嘴一头插进饮料里,“我又不喜欢太嫩的。”   莫沫也喝了一口,这家的鲜芋牛奶糖放太多了,不如他们芳园的好喝,皱眉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上,他们俩谈过好几次了,莫沫不过随口一问。肖良望着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再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答不上来。   肖良问:“那你呢,还是那样的?”   莫沫张口道:“不……”   肖良帮他说下去,“不就是高大英俊,腹肌长腿,器大活好。”   他每次问,莫沫都一个答案,高大英俊,腹肌长腿,器大活好。就像跟他帖子里写的一样,可也和太多人的理想型一样,而且宽泛、空洞。   莫沫发过的众多帖子里,有两个热度最高,一个是他四年间的游记,另一个就是求助掰弯直男帖。既然都混一个论坛,肖良也看过,关于帖子内容的真实性,他既未质疑也不曾向莫沫求证过。   那帖子后面成了树洞和故事大会,真真假假,无人可辨也无从分辨。帖子的最后,停留在“谢谢大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尽管过程曲折忐忑,结局仍旧美满,这样就够了。生活总需要一些童话来粉饰,才好骗自己不至于太过难堪。   莫沫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你还真信了?”   肖良在桌子下回踢了他一脚。   莫沫怂怂肩,“我也不知道。”   这三点用来找炮友还差不多,可真以这样的要求去找一个过生活的人,恐怕就不是童话般的美好结局了。   肖良摆摆手作罢,“快到时间了,走吧。”   选美只是一个戏称,毕竟公开场合,不可能真的叫人脱光光穿一条内裤上去走台步。一般也就是上去混个脸熟,唱歌跳舞,选出一二三来。至于选出来以后怎么和台下发展互动,就不是主办方的职责所在了。   康芒和少维已经到了,肖良和莫沫肩并肩,两人脸上神色如常,趁莫沫被人搭话的空挡,少维指着莫沫摇摇头,肖良则点点头。   少维帮康芒问:“他没那个意思?”   肖良茫然道:“再等等吧。”   很快主持人上台,简单介绍了一下规则。分为唱歌组和舞蹈组,每组由内场观众投票各选出前三,一共六组获奖,五花八门的奖品则由主办论坛和热心网友提供。   现在所有参赛选手在台上抽签,能上台的都是能秀一把的,要么秀实力要么秀外表,莫沫看着台上,注意到舞台边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宽阔的肩上披着深色缎面披风,戴着面具看不清真容,但观望轮廓分明,肩宽体长,像他们说的那个吸血鬼。   莫沫指着他要肖良看,“像吗?”   肖良迟疑地点了点头,去年他也只听说过,没见过真人,并不十分确定。   这人在舞台边,但没有上台参加抽奖,反而转到幕后去了。   莫沫手肘戳了戳肖良的腰,怂恿道:“快去,先下手为强。”   肖良不甘示弱,“你去,你看他三点全中,相遇即是有缘,施主不可错过。”   两人对峙,憋不住笑出声。   抽签完毕,表演正式开始。莫沫他们坐在外场,不参与投票,气氛更为随意些。少维第一次看,津津有味目不转睛,康芒则一副大爷姿势坐旁边保驾护航。再热闹劲爆他都听不见,只有精彩处时少维会拉着他一起鼓掌。   肖良兴致缺缺,他和莫沫坐一起,为彼此挡下不少搭讪。也有不少人聊了会儿,看对眼双双离开。   这种聚会,单身的人乐趣更多些,肖良去年坐着,还很和几个人都聊了聊。今年莫沫和他一起坐着,谁也没和陌生人多说一句。   表演进行到最后,已经决选出前三名,下面是自由表演时间。   安静了不过几分钟,响起一阵前奏,脸戴面具,黑色衣裤的男人走上台调整着话筒,前奏结束,低沉嗓音起,“如果你已经不能控制,每天想我一次,如果你因为我而诚实………”   这首原本节奏轻快悠扬的女生对唱曲,由他低沉地缓缓吟出,平添许多化不开的愁绪哀伤。   全场此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我只要你一件如果的事,我会奋不顾身地去爱你。”   一曲唱完,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当所有人沉浸在歌声之中时,黑衣男人径直走下台,消失不见。马上有不少人好奇打听。   是早已安排或临时兴起都已无关紧要。或许受这首歌的影响,有人站上台,开口说了几句话,这就是要当众表白了。   肖良看着前面的康芒少维,不无可惜地想,如果康芒没有失聪,或许此刻站台上诉说衷肠的人就是他了。同样,他也不会遇到一个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的少维。   在热烈的掌声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相拥相吻。   少维红着眼起身说要去厕所,康芒也要跟去,被肖良拦着坐下,在手机上写:你让他去,他流几滴眼泪你也要管吗?   康芒不解,这有什么好流眼泪的,并反思自己是不是也要正式告白,肖良拉着莫沫偷偷翻白眼。   少维去了一会儿还没回来,聚会到此对他们来说也差不多结束了,三人往门口走顺便等少维。走到厕所附近,确实很多人,却围在一起,只听人群中有个声音说“里面打起来了。”   他们谁也没多想,在附近人群里找少维,打电话也没人接,肖良心道不会人在里面没出来吧。他正要进去,一个醉汉酿酿跄跄从门口扑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而门口站着的正是少维。   康芒不顾三七二十一拨开人群冲到少维身前,一记勾拳狠狠砸在醉汉脸上,没想到醉汉还有同伙,从两边架住康芒胳膊,这时醉汉瞅准时机,连本带利往康芒面部还了三拳,少维来不及护到康芒身前,眼睁睁看着拳头落在他耳边、脸颊上。   莫沫一面喊着报警,一面和肖良也加入战圈,会场的人员闻讯及时赶来,把两拨人分开。几人都不同程度地挂彩,有了肖良和莫沫的帮助,康芒挣开后,专注针对醉汉,他一把抹去脸上的血,大有不死不休的狠戾。   少维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不用说也能猜个大概,他站在康芒身前,指着醉汉,毫无畏惧惶恐,大声道:“他要强`奸我。”   人群中嘘声一片,纷纷指责,醉汉眼看讨不到好,一伙人放下狠话狼狈而逃。   会场人员驱散围观群众,走到他们面前询问伤势,康芒伤得最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如果你们要报警,我们全力配合。”   康芒喘着气看向少维,少维摇摇头,“先不管他们,我担心你,先去医院。”   这种情况他们开不了车,会场又派了一个人一同去。   莫沫身上一些擦伤,“我没事,肖良陪着去吧。”随后对会场人员说:“这儿有监控吗,我想看看。”   于是莫沫留下来,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找会场拷贝了一份事发当时的监控视频。厕所里当然没有监控,所以少维和醉汉如何事起争执并不可知,拍摄到的只有出口处四人混战的场面。何况少维声称醉汉强`奸,这个理由多数警方恐怕难以受理。   莫沫揣着拷贝,离开监控室。   夜已经深了,看热闹的人都已散去,他一个人往出口处慢慢走。打架时扯掉了好多衣服上的布条,加上一瘸一拐,还真像黑夜中的木乃伊。   莫沫嫌衣服碍事,脱了想丢,但上面血迹斑斑,指不定又是证据,只好拿着。此时深秋初冬,热血一凉,直将他冻出好几个喷嚏。   他走到停车场,车钥匙还在肖良身上,方才情急,谁也没顾上这个细枝末节,又走到附近的一个车站。   半夜公交停运,空出租车也没几辆,倒是个隔三差五有车在他面前停下,想顺路载他。   莫沫坐在条凳上伸直腿,拉起裤管,脚踝处肿起个大包。再摸摸口袋,烟盒都挤皱了,行吧,还能抽支烟缓口气。   他低头点火,又一辆车无声停在面前,车窗缓缓降下,莫沫瞥了一眼,继续点烟,憋着一肚子气喊:“等人,不走。”   莫沫点着了烟,闭眼吸了一口,身上筋骨酸痛,又冷又乏。鞋跟和水泥地接触的轻微响声,在他耳边不断重复放大。他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后,来者站定,身形遮去了大半的路灯光线。他看不清楚,却听得分明。   “等谁?”   作者有话说:黄金八点档我错错也要有姓名!   唱歌的不是罗殷 第47章 上   烟雾散尽,罗殷在惨白路灯下的面色苍白,莫沫第一反应居然是,凭什么都在西南,他自己红黑红黑像个酱油卤蛋?   罗殷继而问:“一个人?”   见莫沫不答,两人静立,互看了一分钟,莫沫把沾血的木乃伊藏到身后,向来时方向望了一眼,“快来了。”   自然没有人来,但他苦等已久的空出租车偏偏来了,一阵风似的直接驶过车站。莫沫望着开远的空车,还得把气继续憋回肚子里。   罗殷回到车旁,打开副驾驶一侧车门,自己坐进驾驶位,再明显不过的意思,莫沫站起来,关上副驾车门,坐在了后座。实在是坐前面,他那件衣服没地方藏。罗殷虽然不一定会问,可要是问了,他既不愿如实相告,也懒得再扯借口。   两侧车门车窗关闭,车内温暖舒适,还有一股他熟悉偏爱的味道,让他稍稍放松下来,罗殷从后视镜里看了莫沫一眼,“后面有件外套,冷就披着。”   莫沫果然摸到了柔软的面料,是一件深色的薄外套,他搭在胸前,双臂抱起,有种在火炉边靠坐的错觉。   半夜马路空旷,莫沫意识下坠,昏昏欲睡,他闭目养神,直到听见手机响才清醒一些。肖良打电话来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康芒都是皮肉伤,还问他回家了没有。   车窗外的街景越见眼熟,罗殷一路开车,却不是他要去的地方。莫沫说一声快到了,匆匆挂断电话,对罗殷说:“就这里可以了,放我下车吧。”   罗殷从后视镜看了他第二眼,充耳不闻,接下去经过的路莫沫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地图,只能来之安之。   停车熄火,莫沫瞌睡全醒了,他跟在罗殷后面进入电梯,问:“你怎么也在那儿?”   罗殷侧过头,借着电梯明亮的光线,四面嵌的镜子,将莫沫看个一清二楚。   “我在等人。”   莫沫干巴巴地笑,“你也等人,好巧。”   罗殷从开锁进门后就没管莫沫,莫沫站在玄关门口,进退两难。唯一一双拖鞋被罗殷穿走了,莫沫脱下鞋子,光脚踩着地板,把衣服揉成一团,丢在门口不起眼的角落。   屋子里桌椅板凳,陈列摆设,一切照旧,除了餐桌中央立着的一个玻璃花瓶,和里面插着的几束干花。   罗殷拿着一杯水从厨房出来,见莫沫光脚站在客厅,一语不发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厚底拖鞋放在他脚边,等莫沫穿上拖鞋,再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他。   莫沫小声说谢谢,捧着温热的玻璃杯喝了一小半,虽然口干舌燥得还想再来一杯。   罗殷指了指沙发,“脚怎么了?”   莫沫拍了拍裤子,坐了小半个屁股,装傻,“脚怎么怎么了?”   血衣、口渴、崴脚,这些他都可以掩饰。只不想四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狼狈,被罗殷从路边捡回来。   罗殷问:“能走路吗?”   莫沫恨不得原地蹦三圈,“可以啊。”   罗殷从房间里拿了一套居家服给他,“去洗个澡。”   莫沫马上站起来接过衣服,尽量以正常的姿势走进浴室,合上浴室门才坐在马桶盖上长舒口气。罗殷也真是不跟他客气了,给的那套居家服还是之前莫沫买了没穿几次的,而且连条内裤都没有,要他挂空档。   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把自己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尽量都带走了,这件衣服也不知怎么蒙混过关。   浴室里沐浴露还是海盐香味,莫沫怀疑地看瓶底的保质期,应该是近期新买的。这间房子里的每样东西,似乎被放入了时间胶囊,而他也只不过像出门了四天。   可镜子里确实照出一颗卤蛋了。   居家服裤管能遮住脚踝,他磨磨蹭蹭走出去,空空荡荡的别扭极了。另一间浴室里传来水声,莫沫一口气喝了两杯水,赶紧遛回小房间关上门。   坐了小一会儿,门外面没什么动静,莫沫撑不住躺进软乎乎的空调被。时间仿佛倒流,一次他也是躲在房间睡觉,罗殷回来后,在这里找到了他,好像还亲了亲额头,叫他起来吃饭。   过了这么久,他只记得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门被推开,感应壁灯柔柔发亮,罗殷站在门口问:“睡了吗?”   问是这么一问,但他丝毫没有打断别人睡觉的自觉,走到床边。莫沫从空调被里探出脑袋,罗殷手里提着白色小药箱,顺手搁在床沿,他坐直身体,摇摇头。   罗殷不由分说掀开被子的一脚,拉起莫沫的裤腿,露出肿胀的脚踝。他坐在床沿,将脚搁在腿上,轻轻握着脚踝观察,“刚崴的?”   起初还不觉得怎样,接触到罗殷冰凉的手,莫沫的伤处慢慢感到热痛,“嗯,不小心崴到了。”   罗殷出去了一小会儿,进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毛巾和一只碗。碗里装着方形冰块,罗殷用毛巾包住冰块,又将莫沫的脚搁在腿上,另一手轻柔固定,看了他一眼说,“会有点痛。”   莫沫却在他轻柔的手下抽不出脚,说着:“不用麻烦,睡一觉就好了。”   罗殷试探性地在红肿外围压了几下,再缓缓移到伤处。被罗殷冰敷,对比之下,他的手不再那么凉了。   莫沫盯着罗殷的湿发,显然是被仔细擦干过,没有往下滴水。大约天凉了,罗殷洗澡过后换上了居家服而非浴袍。   随着冰毛巾的移动,莫沫一边忍住细微的呻吟,一边抓紧床单。他一个人从会场出来,徒步到车站的时候都不觉得有多痛,可仅仅被罗殷握在手里,伤处简直爆发一般。   为了转移注意力,莫沫随口问道:“这几年还好吧?”   “嗯。”罗殷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专注冰敷。   沉默了一会儿,莫沫没话找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次罗殷盯着他的眼睛,说:“九月初,要准备中秋节和丰擎的发布会。”   “丰擎啊,”莫沫明知故问,“你和他们也有合作?”   见罗殷不太想说话,莫沫闭上嘴,视线四处游移,最后又回到罗殷身上。这四年过去,罗殷没什么大的变化,看着瘦了些,只有刚洗澡后脸色还算红润。想必这四年,罗殷在异乡独自生活,并没有照顾好自己。   当然了,也轮不到他担心。   罗殷放下毛巾,托起莫沫脚跟,拇指停几秒按捏一次脚踝附近。这时显出手的温热来,热度从脚底攀沿升腾,他的小腿肚还搁在罗殷大腿上,隔着睡裤,也能感受到体温和硬度。   冰敷两三次后,罗殷放下他的脚,用枕头垫高,再盖好被子,说:“尽量平躺,不要压到脚,明天还很严重就去医院检查。”   莫沫笑着说:“好,谢谢你。”   “睡吧。”罗殷站起身走到门口,带上房门,壁灯随之熄灭。   莫沫拉起被子盖住脑袋,脚踝处麻麻地发痒发热,他自己摸了摸,不似罗殷指尖的冰凉。一门之隔,罗殷的手捏成拳,摊成掌,指尖回暖。 第47章 下   一早风稍大些,天气很好。   莫沫一夜都睡不踏实,早早起来了,静悄悄地洗漱完,四处找昨天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四处都没有。除开罗殷的卧室,卧室里连着阳台,门关着,屋主人不现身,他只能等了。   手机电量报警,莫沫不敢多用。冰箱里存放了许多食材,换作以前,他还能利用这个空挡做两人份的早餐,再顺便把屋子简单收拾一遍。如今只能饿着肚子期盼罗殷快点起来。   罗殷没让莫沫等太久,八点就起来了,但比他之前的早起时间晚了许多。   莫沫又耐心等罗殷洗漱穿衣,才问:“你看见我的衣服了吗?昨天我放洗衣机上面,找不到了。”   罗殷在衣柜前面挑围巾,闻言指了指阳台。果然晾衣架上挂着一排衣服裤子,莫沫取自己那套,都还半干半湿,这个天再不是衣服晾一晚就能穿了。   “你、你给洗了啊?”   罗殷拿出一条灰色薄羊绒围巾,理所当然说,“上面沾了灰,你又放洗衣机上,就一起都洗了。”   莫沫捧着衣服欲哭无泪,天地良心,罗殷居然主动帮他洗衣服了。他咬咬牙,暖气开大些烘一烘将就穿,说话间罗殷挑了一套衣服摊床上对莫沫说:“你试试,不合身再换。”   莫沫看去,不消说这一套都是罗殷的,他正要婉拒,罗殷已经体贴地带上房门。   罗殷算是有心,找到内外搭配都是休闲风格,配莫沫的矮靴正好,最最有心的是,莫沫终于看到了一条内裤。   灰黑色的薄呢休闲裤,米白色套头针织衫,打底的棉T恤,这些都是常规款式。莫沫拎着黑色棒球夹克外套,左右翻转,实在想不出罗殷会穿这样的。摸面料就是普通聚酯纤维,短款长袖,袖筒宽大,背面绣着一只咆哮的狼头,尖牙利嘴,目光凶狠。   裤子略长,莫沫卷了个边,针织衫也有些宽松,毕竟不是他的尺码,但不影响穿着,莫沫换好衣服开门,罗殷在客厅看见他,似乎并无不妥,问:“脚好些了吗?”   “有点肿,不怎么疼,应该没事。”   莫沫走到客厅餐桌边,罗殷说:“把围巾戴着,今天风大。”   莫沫摸了摸脖子,罗殷快他一步,从卧室里拿来围巾给他。莫沫又要了两个袋子,分开装他的衣裤和木乃伊血衣。   下楼的电梯里,罗殷终于问了:“出什么事了?”   莫沫说:“昨天和朋友参加聚会,遇到几个流氓,后来起争执动手了。”   罗殷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两人下到一楼,莫沫琢磨着该要走了,罗殷先走出大门,突然问:“想吃什么?”   莫沫拎着纸袋,原地不动,“那个……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罗殷转过身,“吃了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莫沫急忙摆手,“已经够麻烦你了,明天我把衣服还给你。”   罗殷脸上浮出说不清的表情,似是烦躁又像质问:“你不想见我?”   莫沫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好,“也不是……”声音渐渐小去,罗殷站那么远,大约听不见了。   “在这里等我。”说着,罗殷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日升朝阳,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在秋风和日光里,竟有些萧瑟。   莫沫直愣愣站着。秋光暖融融,风却是清冷,罗殷走后身边还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沉静香味,浅淡悠长。   很快罗殷取车过来,莫沫上了车,反而再没有那种味道,车里充斥着豆浆的甜味和小笼包的香。豆浆和小笼包热腾腾的,莫沫捧着纸杯子暖手,小笼包只能搁腿上。   莫沫道了谢,问:“你吃了吗?”   罗殷说:“吃过了,你要去哪里?”   这么仓促的时间,也不知道罗殷吃的什么,但既然罗殷说吃过了,莫沫就当真。他打算先去看看康芒,便报出医院的地址,罗殷听后一言不发地打方向盘,汇入早高峰拥挤的车流里。   路上堵得很,罗殷目视前方,莫沫趁着停车的空档,赶紧把小笼包塞进嘴里。他此时算是后悔了,车内这么窄小的空间,他和罗殷挨得这么近,咀嚼吞咽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还不如在早点摊吃完再出发。   莫沫用塑料袋把纸碗杯子都装起来,准备下车丢掉。这期间,车只挪了堪堪一站路,罗殷面无表情,莫沫也只好按捺焦躁,盯着前面的车屁股,希望能开动起来。   过了几分钟,车往前迈了两步又停住了,罗殷降下车窗,右手伸向副驾的置物箱,莫沫紧张地缩起手臂,罗殷看了他一眼,拿出一盒烟。   罗殷点起烟后,莫沫才坐正,又狠自己条件反射,一惊一乍,为了活跃一下气氛,问道:“还有烟吗?”   罗殷将烟盒打火机丢给他,“你会抽烟了。”   莫沫点点头,抽出一根点上,浅尝似的小小吸了一口,他对烟的口味没那么多讲究,能提神解乏就行。他也将车窗降下来,对着车外吐了一口,解释道:“我抽的少。”   罗殷烟下去了一半,像是被呛着了,闷着咳了几声,把剩下半支摁灭了。开了一会儿窗,早点和烟味散尽,车开动起来,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到医院门口,莫沫拎着自己的衣服下车,他弯着腰对罗殷说:“路上小心,我先走了。”   罗殷点点头,升起车窗,阻隔了莫沫的视线。   莫沫站在原地,半是松懈半是惆怅地望着罗殷远去。他曾假想过这一次见面——他们当然会再次相见——却不是这样。在他的假想里,他已经刀枪不入,游刃有余,可以和罗殷谈笑自若,可以连本带利将那些钱体面客气地还回去。   然而他哪一点都做不到,只想缩起来,再缩小一点,缩在路灯旁的黑影里,好让罗殷看不见他。他和罗殷的感情既不海誓山盟,也非刻骨铭心,但面对罗殷时,他流露出的只有本能反应和拙劣伪装。   莫沫半张下巴埋进灰色羊绒围巾里,忍着脚踝的肿痛,若无其事地走进医院大楼。 第48章 上   莫沫找到康芒的病房,少维正扶着康芒从厕所里走出来,并招呼他坐,把康芒按在床上,少维给莫沫拧了瓶矿泉水,又拿一次性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兑成温水,分出一半给莫沫,一半给康芒。   康芒全程看着,嘴角不自觉就翘了上去,莫沫倒不好意思再看,喝了口水,问:“肖良呢?”   “他回去取车了。”答话的是少维,少维半点没闲住,从门背后找了个扫帚,将病床间走道的瓜子壳碎屑一扫而净。对面病床半躺着看电视剧的老人说少维:“小伙子好勤快哟。”   少维抿嘴笑笑,归好扫帚,被康芒拉着坐下,把那半杯温水塞进他手里,比划:祖宗,求你坐会儿吧!少维一下笑开了,眉眼都弯着。   这时肖良拎着早点回来了,三人围着病床边吃边谈。莫沫拿出了U盘和血衣,这些都算证据。少维主张报警,康芒和肖良觉得不乐观,报了警捉到人,也是赔点钱了事。但无论如何,首先要找到这几个人。   吃完早点,莫沫和肖良先回去休息。肖良走在他前面,先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后就重重摔进沙发里。莫沫跟在后面帮他收拾好钥匙,倒了两杯温水,和他一起坐下。   肖良蠕动着靠在莫沫身边,深深地叹口气,头搁在莫沫肩膀上,仰面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莫沫推了推他,细声说:“去睡一会儿。”   肖良摇头,转身伸手抱着莫沫的腰。   莫沫问:“不舒服?”   肖良只是摇头。   两人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肖良先放开莫沫起身,“你也睡会儿,中午我想吃面。”   莫沫点头答应,等听到肖良躺上床的动静,他才回到房间关上门。一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莫沫也倒在床上不起,脚踝处才开始懂事地疼起来,他蜷缩身体,想起罗殷。并非毫无来由地想,早上他们才分别过,此时他浑身上下都穿着属于罗殷的衣物,还有他被罗殷处理过的脚伤,甚至连肖良都让他想起罗殷。   肖良对他什么意思,他当然一清二楚,可谁也没有率先跨出一步,都在疑虑顾忌些什么。莫沫脱下外套盖在上身,扑头盖脸地黑暗里,他想起那个一往无前的自己,不过是还未深陷,所以尚能克制。   中午起来,莫沫依言给肖良煮了面,榨菜肉丝的,碗底卧了一只荷包蛋。两人对桌而坐,肖良还是恹恹的,一筷子戳下去挑起面条,连带把蛋黄都戳破了。   肖良放下筷子,莫沫把自己那碗换给他,刚吃了一口,肖良又把两人面碗对换。莫沫只当他还为少维的事心中堵气,由他折腾。   康芒住院,把花店交给肖良看管,莫沫也帮衬许多,一忙起来就没有乱想的心思。等莫沫终于空闲下来,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少维去报警,等待警方调查,另一方面,莫沫望着床上整齐叠好的一套衣服犯愁。   当时说第二天就把衣服还回去,这已经过了他单方面约定的时间。罗殷自然不会催,只问了他脚踝好些了没,莫沫回他:好多了。这九个字就是他们这三天唯一的对话。又过了两日,莫沫和肖良接康芒出院,下午莫沫见没什么事,准备去把衣服换给罗殷。   外套围巾针织衫休闲裤叠得整整齐齐,肖良从门外晃过来喊莫沫出去吃饭。莫沫把衣服装进封口塑料袋,再放进手提袋里,听肖良喊他才略带歉意说:“我要出去一下,你们吃吧。”   肖良靠着门框,嘟囔着:“什么宝贝?”一看是几件衣服,问:“你要干什么去?”   莫沫不着痕迹挡在前面,阻隔肖良继续查看的视线,“给朋友送个东西。”   肖良接道:“要很久吗,送完过来吃饭呗,庆祝师兄出院,而且警察那边也有眉目了。听肖良这样说,莫沫模棱两可道:“我尽量。”   肖良盯着莫沫,不是很乐意,“改天再去不行吗?”   莫沫解释道:“之前就该给他了,这段时间忙,才一直没去。”   忙也是因为康芒,肖良心知肚明,不在这上面追根究底,然后还是不高兴,”你早点说嘛。“莫沫对他的一点小脾气倒也容忍得很,肖良比他小几岁,家里外面都是宠着,偶尔闹一闹才像个小少爷。   肖良出门后不久,莫沫找来一个纸箱,捣鼓了一会儿,也出发了。他特意选临近下班的时候到达公司门口,前台正收拾东西,听他说送东西过来,匆忙接下了。   莫沫站在门外,见前台抱着纸箱往里走,想必是去了罗殷的办公室,自己任务完成,随即下楼。   前台扣了扣门,抱着纸箱站在门口,“老板,有您的快递。”   罗殷从电脑前抬起头,示意前台放到茶几上,问:“什么东西?”   前台将纸箱搁好,看着快递面单说:“有点重,看不清单子上写的什么。”   罗殷捏了捏鼻梁,取下眼镜,走到茶几边。纸箱是普通纸箱,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到前台直接抱着就过来了。机打的快递单,寄件人一栏信息粗略,收件人一栏倒是清清楚楚,姓名手机地址。他有两个手机号,而这个写的是他私人号码。   前台原本只借着送快递的机会偷看老板,这会儿老板不仅没吭声,脸色似乎有点疑虑。   “谁送来的?”罗殷问。   前台形容了一下衣着长相,此时越发忐忑,“有什么问题吗?”   罗殷说:“没什么,你出去吧。”   等前台如释重负走出门后,罗殷拿来裁纸刀,割开胶带,里面一层又一层,好像这些布料是易碎品。除开包装用的封口袋,纸袋,纸箱里再无其他。   他绕回办公桌前,按下了寄件人的手机号码。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最近效率低下OTL 第48章 下   莫沫送完东西,搭电梯回到大厦楼下,望着空空的双手,如释重负。趁时间还早,能赶上和肖良他们一起聚餐。他把手机放兜里,小跑进车站,拦了辆车赶紧过去。   到店门口正巧碰到偷溜出来抽烟的康芒,康芒比划让他先进去。小隔间里就少维一个人坐着,百无聊赖地翻菜单,见莫沫来了将菜单推过去,又亲自倒水。莫沫赶来得急,一口喝完才发现肖良未在,便问:“肖良呢?”   少维有点意外,“你们不是一道来的?”   莫沫解释道:“我有点事,提早办完了就来了。”   少维点点头,边起身边说,“我去问问康芒。”   少维现在去找,康芒那身烟味都没散干净,莫沫不着痕迹起身,顺口问道:“师兄恢复得怎么样?”   少维果然停下脚步,小小地叹气,“反正不能更坏了。”   莫沫还想说些安慰的话拖延时间,正好这时康芒和肖良这对师兄弟挤眉弄眼地推门进来,肖良见莫沫也在,顿时脸色垮下来。四人围着一张方桌而坐,一人占一边,肖良既不想挨着,也不想对着莫沫,愣是挤在康芒和少维中间当灯泡。   康芒赶了数次,只要肖良一摸烟盒,就偃旗息鼓。莫沫任由肖良撒气,还未开席先以茶作酒赔罪三杯。这三杯下去,肖良脸色转晴,被康芒挤出二人世界,与莫沫隔个桌角坐着。   上菜吃菜,倒酒喝酒。   莫沫单手扶着酒杯,另一只手捏着漏勺给肖良烫虾滑,叮铃咚隆一阵响,手机铃声都一样,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都聚在莫沫身上。   肖良从莫沫手里接过勺子,示意他接电话。   莫沫掏出手机,那来电显示的一串手机号码,他早烂熟于心,被眼前三人盯着,他滑到拒听,直接静音,将手机塞回兜里。   “骚扰电话。”莫沫从漏勺里夹了一个虾滑给肖良,“熟了,趁热吃。”   肖良收回打探的目光,筷子尖戳了戳弹性十足的虾滑,“烫。”   康芒警告地敲了敲肖良的碗,这头少维刚夹了另一个,咬了半口,烫得直吐舌头。   康芒拿出自己手机敲了几个字,要莫沫看:这小子有毛病,别惯着。   莫沫对康芒笑着摇摇头,他还不至于为了肖良这点小脾气生气。   肖良和莫沫离得近,自然也看见了,刚转晴的脸顿时又阴霾密布。少维把剩下半个烫虾滑塞进康芒嘴里,“就你有嘴叭叭叭。”   莫沫从肖良手边拿过烟盒,“我去抽支烟。”   待莫沫走出门,康芒和少维都放下筷子,康芒纯粹是被小兔崽子气的,恨不得也出去抽支烟。锅里的红油汤咕噜沸腾,越煮越咸,肖良索性关了火,火一熄,不到半分钟,面上就结了一层油膜。   康芒说不出话,少维出面问,“到底怎么了?”他声音柔柔的,眼里满是关切,肖良再不懂事也不会对少维撒气。   肖良道:“我叫他来吃饭,他非说下午要给朋友送个东西过不来。”   少维接道:“那他还是来了呀。”   肖良赌气没说话,他在他们三个人的小群里说:不用费劲撮合我们,他心里有人了。   康芒和少维面面相觑,这段时间四人相处甚久,现在除了肖良,他俩都没有察觉到莫沫和来往过密,此时此刻由肖良说出口,可信度越发打折扣。   康芒直接呛他:还不是看你对他有意思才撮合你们,你不愿意就给句话。   再说这头,莫沫拿了烟,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自打挂了刚才那通电话后,手机又短暂的震动了一次,而后安安静静。   第一通未接电话,他急于赶车没注意到,第二通在饭桌上当众挂断,接着不久,罗殷发消息过来,三个字:回电话。这种作风,既像又不像罗殷。莫沫都有些糊涂了,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罗殷从来没有如此急切甚至迫切地要他做什么。   他望着这只有三个字的信息,把这条从消息列表里删掉。过了一会儿,莫沫叼着烟,又从通讯录拎出罗殷,敲敲删删,一字无成。   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挫得很,磕掉半截长的烟灰,又揉了揉被风吹僵的脸。   行吧,有什么事不能开诚布公地谈,或许罗殷这么急着找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连他都未察觉到,呼吸轻缓,几乎屏气。   “莫沫。”   “是我。”   话音一出口,莫沫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一跳,还未等对方说话,他抢在前头,“不好意思,一直在和朋友吃饭,没注意到手机。”   “没事。”   冷冷淡淡,一共四个字。   尽管如此,莫沫却不知不觉在勾勒出电话那头罗殷的样子,也曾日夜相处,也有肌肤相亲,他多少也能从短短数语中体会一些。罗殷的声音疲倦克制,像遇到什么麻烦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殷说:“衣服我收到了,你不用专程还给我。”   莫沫一时语塞。   那几件衣服,他不敢随便丢进洗衣机里洗,专门查了又查,不能机洗的送干洗,不能干洗的就手洗,洗完晾晒又熨过,装袋也是小心再小心,包了一层又一层,一路捧在怀里送过去。   “本来就是你的,我穿也不合适吧。”   “穿不了吗?”   没等莫沫弄明白,罗殷问,“哪里不合适?”   要说哪里不合适,莫沫回想了一下,倒也说不出一二三,新衣服尺寸都正正好,就是风格太跳了,也没见以前罗殷喜欢这种的。   他这头还在沉思,罗殷却说,“你不要就算了。”   “唉,等等——”莫沫出声大喊,这一嗓子喊完,他没说话,罗殷等他说话,两边都只听见呼吸声。   这个猜想有点大胆,可自古以来都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问:“这套衣服,是按照我的尺寸买的?”   只听得一声“哼”的鼻音,电话便挂断了。   他现在的表情肯定傻得很。 第49章   吃完饭的第二天下午,警察就通知他们去认人。到警局门口少维都一直拉着康芒的手,怕他一时冲动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那晚混乱情形还历历在目,少维很快指认出对他下手的几个。那几人起先百般耍赖,甚至监控截图摆在眼前都不肯承认。少维见势赶紧扯着急红眼的康芒,康芒看看少维,竟然笑了,先走了出去。   警官录完口供出来,宽慰道:“赖也没用,明摆的事实。”   此前莫沫他们还提供了一份验伤报告。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强硬的办法就是起诉,但程序复杂,花费时间长,肖良等不及,反正几个人现在被关在里面,正好找机会,叫他们不要担心。他家里有点背景,果然一周后少维收到了书面道歉和各种赔偿,都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搁在心头的一件事总算落地,肖良开始“解决”他和莫沫之间的问题。那晚饭局,莫沫出去后,三人会谈。谈到最后,越谈越迷糊,他喜欢莫沫体贴温柔,就这样不明不白放过,心有不甘,却不知莫沫会喜欢他什么。思来想去,只能拽着这些体贴温柔做文章。   肖良将家里两人用品全换成情侣款,连衣服都买了好几套,非要莫沫穿。   莫沫摸着肖良头发,说他是小霸王,肖良就霸王到底,看电视喝水要莫沫倒,打游戏吃东西要喂到嘴里,连洗澡都喊人进去搓背。搓舒服了靠在莫沫怀里让他吹头发。   莫沫摸着肖良光泽柔软的发丝,鬼使神差地要去呼噜他的下巴,幸好清醒得快停手了。眼前毕竟还是个有脾气的大活人,不太好下手。   肖良撅嘴吹开脸上的头发,手一扒拉,指间几根赫赫在目。“明天陪我去剪头发。”   莫沫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忍着笑点头。   俗话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大,好像也不假。   就是剪头发,肖良都动了些心思,进了造型室先一步把莫沫按在椅子上坐着,“我看你头发也长了,不如一起。”   这一起的结果就是两人剪了个差不离的发型。两人脸型身形都差不多,这会儿头发剪了,和情侣差了许多,反而像亲哥俩个。   莫沫和肖良在造型室门口分开,自从上次后,他有活动都先说一声,晚上蕾蕾约了他。肖良听说是要和家里人吃饭,便不多问。   晚上莫沫如约而至,蕾蕾坐在窗边位子,很好找。他朝蕾蕾朝了朝手,蕾蕾却等他走近才认出来,笑说:“我当是哪个小帅哥呢。”   莫沫不好意思笑笑。   桌上只摆了两人份餐具,蕾蕾座位边堆满了购物袋,莫沫坐到对面,问:“庆哥呢?”   蕾蕾说:“就我们吃,不管他。”   莫沫偷偷问:“吵架了?”   蕾蕾摇头但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吃饭间便只说了些轻松事,蕾蕾看着一派清爽的莫沫若有所思,最后道:“难怪说gay比直男会打扮。”   莫沫咳了两声,“也不全是,看人吧,有的也是辣眼睛。”他想了想身边的同性,肖良少维康芒自不必说,就连直男周庆也拉着他画眉毛,便趁机说,“庆哥提亲的那天早上,还找我画眉毛喷香水。嗯……也算个精致直男吧?”   蕾蕾撇他一眼,默默撕开一片纸巾。   莫沫自知踩雷,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蕾蕾说:“那也就是他人生最精致的时候了,回家跟头猪一样。你可千万别学他,好歹我还能看你养养眼。对,还有罗殷。”   听到蕾蕾随口提起罗殷,莫沫愣了一会儿,想象了罗殷“回家跟头猪一样”的画面,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蕾蕾受到感染,仿佛也想到了那个样子,掩嘴露出今天第一个笑来,莫沫卖周庆得更彻底,“之前有一批罗殷送你的花,趁你不在,他赶紧叫我拖走了。庆哥真的在乎你,就像一开始那样,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蕾蕾佯装沉下脸,“说得好听,他就是小心眼。”   莫沫心里默念:庆哥我真的带不动你了,自求多福吧。   蕾蕾逼问:“到底怎么回事?”   莫沫一五一十道:“那天他叫我过去,说罗殷送了好多花给你,他看得要气死了,叫我过去处理掉,我就拖回去了。我一看那些花都是从我们花店买的,送货都是我亲自送的,绝对不会错。”   听完蕾蕾满是疑惑,“等会儿他来了我再问问。”   “他要来?”   莫沫惊地坐直身体,跟只警戒状态中的狐獴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蕾蕾手机响了起来,她报了座位号,朝窗外张望,莫沫眼睛不受控制地也望过去,高大修长的人影从远至近,从模糊到清晰,直接在他身边的位子落座。   蕾蕾将菜单递给罗殷,招呼道:“吃点什么?”   罗殷扫了一眼,转而递到莫沫眼前,看了几眼,蕾蕾笑说:“怎么样,是不是有点认不出了?说起来你们也好久没见了吧?”   罗殷收回手,视线落在莫沫低垂的脑瓜子上,含带笑意,“这一直低着头,是有点认不出来。”   莫沫都不知唱地哪一出,只能抬头和罗殷问好,又装作被菜单吸引的模样认真研究,却是竖着耳朵,一字不落地听着蕾蕾和罗殷的对话。   蕾蕾问:“路上堵吗?”   罗殷答:“还好。”   一阵翻动纸袋的响声,莫沫偷偷用余光去看瞧,蕾蕾拿出一个精致的黑丝绒盒子,打开给罗殷看:“围巾手套都在里面,记得带回去。降温了,你多穿点,别老咳嗽,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罗殷点点头道谢。   蕾蕾察觉到莫沫的暗中观察,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喏,这是你的,天冷要记得戴哦。”   莫沫囧迫又感激,连忙双手接过,“谢谢姐。”他捧着盒子,不知往哪里放才好,罗殷自然而然地接过去和自己的放在一起。   到蕾蕾要莫沫点菜,莫沫脑袋一片空白,“你刚才看了半天看什么去了?”   莫沫听见罗殷也轻笑一声,然后蕾蕾说:“我家这个傻弟弟可怎么办呐。”最后蕾蕾和罗殷点了菜,问莫沫吃什么,莫沫说都可以都可以,又惹得蕾蕾说,“哥你多带带他。”   罗殷笑着没做声。   三人共一个方桌,而且靠窗,空间显得窄小了许多,尤其莫沫和罗殷坐一起,难免手腿磕碰到一处。今天还不算冷,加上坐在暖气下面吃饭,都要把汗逼出来了,莫沫像个大火炉子,   罗殷穿的不多,还是他那长外套罩西装,莫沫偷偷往桌下瞅,普通西装裤,就冬天来说,确实穿得单薄了。难怪他贴着罗殷大腿,却感觉不到什么热度。   “怎么了?”   这声贴地极近,仿佛就是在耳边吹了口气,莫沫赶紧收起胡思乱想,热得耳廓都发红了。   “你很热吗?”   莫沫尽量往窗边靠,与罗殷拉开一段距离,桌底下可没那么好过,罗殷伸长手臂夹了一块蒜香排骨,连带腰身也动了动,于是大腿又贴在一块儿了。   那块排骨落到莫沫碗里,“趁热吃。”   罗殷碗碟里干干净净的,不见半点油酱,莫沫投桃报李地也夹了一筷子沸腾鱼。鱼肚子上的肉只有大刺,罗殷仍是吃得慢条斯理,咬了半口肉,剩下露出来的刺用筷子一根一根剔出去,再把半块送进嘴里。   莫沫越发燥热了些。一顿饭吃到最后,好似在烤炉上受煎熬的是自己,幸好吃完炉火也燃尽了。   蕾蕾补了个妆,合起镜子,开门见山问:“你送我花了?”   罗殷想了想,“送了,就前两个月。我记得那时你跟我说,展会想做成发布会上的布置,就是这家的。没收到吗?”   蕾蕾和善的眼神转向莫沫,露出一个浅笑,导致罗殷也探究地望向了他。   莫沫无话可说,只得干笑,好在蕾蕾并未追究,提着自己的购物袋和罗殷莫沫告别,“一会儿周庆来接我,麻烦哥带莫沫一程了。”   蕾蕾走后,罗殷和莫沫仍站在原地,店内外温差极大,一阵冷风卷来,莫沫拢了拢衣襟,罗殷好似不觉得,敞着长外套,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提着两人份的礼品袋。   罗殷侧身往前走,莫沫三两步追上去,现在没其他人,他和罗殷的生分好像也被风吹散了,他从罗殷手上拿过纸袋,手与手接触不过几秒,“你的手这么冰?”   他原地不动,罗殷也停下来,随之将空下的手也放进口袋。   天冷手脚当然会凉,可罗殷的手,像是捂过冰块。   罗殷说:“刚才洗手了,走吧。”   莫沫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坐进车里,莫沫依旧望着他,罗殷发动车身,开平稳后,将手平摊,“现在暖和了。”   车里是鹅黄柔软的灯光,光是看着就充满暖意,莫沫捏了捏罗殷的指尖,“你骗——”话未说完,罗殷反手将莫沫的手扣在掌心里,这会儿是真的暖和了。   莫沫任由罗殷握着,他坐在车里,他不说话,罗殷也不说话,一冷一热交融下来,两人手的温度达到平衡。   自然又是随着罗殷回了家,一开始罗殷就没有问莫沫要去哪里。   莫沫沉默地看着罗殷打开一瓶红酒,倒进一个杯子里,然后朝他走来,罗殷先抿了一口,然后才递给莫沫,“喝一点?”   说是这么说,却没有再取一个杯子的意思。   莫沫看了看罗殷,又盯着他手中的杯子不放,就在罗殷等疲了的时候一把夺过,牛饮下肚。什么幼滑醇厚,他通通不在意,他欺身吻上罗殷后,只觉得浑身发颤,牙齿和嘴唇都在哆嗦,“这就是你要的,是不是?”   “我们都喝酒了,就可以当这是一次意外。”   罗殷迟迟毫无动作,仿佛他只是单纯邀请莫沫品酒,这一个吻他也是所料不及。尽管莫沫也如树一样挺拔,却还无措委屈地缩在他的胸前。   他轻声问:“你以为次次都可以叫意外吗?”   埋在怀里的脑袋使劲摇了摇,这一路他灵光乍现,什么都昭然若揭,只等他或者罗殷说出来。而罗殷从来沉默,却还期望他懂。   高空走钢丝也不过如此了,一步错,步步都错。   他回来就在丰擎的发布会上再见罗殷不是意外。   一身血渍被捡回来不是意外。   那个挑剔的客人也不是意外。   要他一趟一趟送花更是故技重施。   连这个投怀送抱也是意料之中。   罗殷慢慢抬起双臂,将他拥入怀中。   “让我最意外的是,你还肯见我。”他压住急于起身的莫沫,并不想让任何人窥破此刻的自己,也不想在莫沫眼中看见这个陌生的自己。 第50章   接下来的事情好似顺理成章,亲吻过,拥抱过,莫沫力气大得直将罗殷掼到墙上,一丝甜腥味的血混着两人口腔残留的酒渍。   稍稍分开一些,罗殷唇角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冒出一颗小小的鲜红血珠,罪魁祸首却得意地笑着轻轻舔了一口,转而向目的地探进。   时隔多年的吻毫无怀念,反而新奇更多。在罗殷的记忆里,莫沫的吻更像小狗亲昵的示好,远不如此刻夹杂着急切的情`欲拨动人心。一边缠绵地唇舌交缠,莫沫的手拉出他的衣摆,与罗殷光裸的皮肉相贴。   掌心下的躯体依然紧实,肌肉分明,可他与罗殷离得极近,那眉间眼角处,岁月并非格外优待。也许将灯点亮,还能在他浓密发间找到几根白丝。   罗殷也在注视着莫沫。   手指抚上眉间眼角时,他就料到莫沫在想什么。尽管今夜不是两人时隔日久的第一次见面,却是最近的一次。   莫沫头发短了,明亮的眼睛时刻注视他,企图看出他一丝半点的心意。如果他稍稍露出亲近的意思,就会像刚才一样扑上来,不怕失望,仿佛从未受伤。   “我是不是老了?”   他明知故问,只想逗逗莫沫。   莫沫摇摇头,他的嘴唇也被吻得鲜红润泽,贴在罗殷耳边,用气音道:“你不试试我怎么知道?”   罗殷一手狠狠抽出快爬上他胸口的手,在莫沫背后反折,另一只手松开莫沫扣子拉链,把裤子褪到臀肉之下,狠拍了一掌。   莫沫转身与罗殷交换位子,背抵着墙,两腿夹紧罗殷的腰侧,还体贴道:“撑不住了跟我说,我比以前重了不少。”   有力地夹在身侧的双腿证实莫沫所言非虚,罗殷一路从股间摸到后背转至胸口,莫沫一丝赘肉也无,柔韧得像一根青竹。   罗殷笑了笑,“撑不住了跟我说。”   这句话又轻又柔,就像毫无力道的随口回敬。直到莫沫毫不自觉发出一声长吟后,才悔悟永远不该低估罗殷对他的支配力。   一次高`潮过后,大腿酥麻发颤,反而先垂下来。罗殷将体液抹到他的股间,两臂担着他的膝弯,直将他抬起来。此时罗殷再无多余的手,他挺着腰胯,那根硬`挺火热的阴`茎试探地在莫沫肛口戳磨。   “放松。”   这叫他怎么放松,全身腾空,倚仗的只有背后的墙和眼前的人。   卧室离他们也就几步之隔,沙发更是近在眼前。可谁都等不及了,莫沫勉强用一只手揉软了附近的肌肉,一点点朝阴`茎靠近。   罗殷恰时将莫沫放下一些,慢而坚定地挺进,直到莫沫确实容纳不下才停止。这会儿两人都没动弹,毫无准备的性`事并没有多少快感,可谁都没有喊停,倔犟地等对方都能适应一些。   莫沫又涨又痛,甚至闷出一些汗来。体内的东西久久未见,再次相认就不认识了一般。换作以前他好像随时准备好了,被罗殷稍稍撩拨就能动情,活像发情期的动物。   肉`体上的欢愉愈发加深他对罗殷的迷恋依赖,底下一点难挨的痛也能化成瘙痒,恨不得再让罗殷用力蹭进去。   他示弱地发出呻吟:“你动一下。”   罗殷好像在笑,莫沫报复地夹紧,同时就见罗殷双唇抿紧,眼睛告诫地盯着他。   莫沫讨好地:“你这样搞得我七上八下,我也不好受。”   罗殷下`身缓缓摆动,起先只试探地浅浅插入,越进越深后才,动作才大开大合。痛比爽来得更直接,可莫沫光是看着罗殷也情难自制的模样,竟有些自虐的快感。   罗殷微微抬着下巴,显出越发分明的脖颈和喉结,扯开的衣领里隐约现出锁骨。而他除了下`身半`裸,也称得上衣着完好,他们连衣服都不脱,就这样站着,急不可耐地缠在一起。   如果一次做`爱能化解他们之间百分之一的隔阂,那么可能还差九百九十九次。   这场情事犹如盛夏里的一场疾风骤雨,来得快去得快,莫沫第二次射出后,罗殷从他身体里抽出,体贴的没有给他制造额外负担。他当然也没有帮人一把的闲心,手机适时响起,时间不早,肖良打电话来了。   沉默中,两人穿戴整齐,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没有意乱情迷的干柴烈火,他们就只是简单地同饮一杯酒。   莫沫没接电话,径直走到门口,罗殷跟在他身后,已经拿好车钥匙,准备送他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莫沫站在门口外,挥挥手,帮罗殷关上大门。   罗殷吃了个“闭门羹”,反而觉得有趣,他浑身还处在情事后的余韵里,松快慵懒,一个人点起一只烟,有些遗憾没让莫沫抽一支再走。   就算是各取所需的炮友,也总有一支烟的时间享受两人的独处。   沙发上还躺着蕾蕾送给他们的礼物盒,他把莫沫的那一份拆开,和他那一份是同样的款式,只不过颜色是明快的姜黄色。   他还记得莫沫曾穿过一个明黄色的上衣,在一个阴沉的雨天。   等下一次,下次把东西送给他,还能再见一面。   而此刻罗殷始料未及的是,下次见面来得太猝不及防。他不是急色的毛头小子,梦里见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   他还未腾出不被任何人打扰的空闲时间,就在会议结束的一个晚上,接到了蕾蕾急匆匆的电话。   “昨天晚上,我不是要你送莫沫回去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蕾蕾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师问罪的语气质问,“我把好好的一个人交给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罗殷边从会议室走出,边挥退身后的助理,独自走进办公室关上门。   “你冷静一点,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蕾蕾低声说:“莫沫现在在监护病房,还没醒过来。”   “已经一天了……”   “他就昏倒在离你家里不远的地方……”   “凌晨上班的清洁工发现了他……”   “一动不动地倒在血里……”   电话不知何时挂断了,罗殷疾步迈向门外时,顿时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他只有一个念头,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在梦里梦见莫沫的时候,莫沫可能已经毫无知觉了。 第51章   医院门口嘈杂热闹如菜场,深处却寂静,光透不进长长的走廊,一排排冷眼白炽灯照遍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蕾蕾被周庆揽着,他们正和两个陌生人小声谈话。   罗殷在病房外,示意蕾蕾一旁说话。   蕾蕾言语比电话里冷静许多,“刚医生来过,没什么大问题,等他醒了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罗殷问:“说了什么时候能醒吗?”   蕾蕾摇摇头。   他们交谈间周庆频频望来,大概听说了前因后果,责怪迁怒之情溢于言表。   蕾蕾说:“我是凌晨四点半接到警察电话,然后赶过来了。”   罗殷却是下午四点半才接到电话,中间隔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蕾蕾接着说:“那时候莫沫情况很不好,听警察说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伤势主要集中在背部,还被刺了几刀,幸好伤口不深。”   罗殷沉默地听着,只是胸口突然突然抽疼几下,很快平息。   他们交谈完,周庆走了过来,把蕾蕾拉到自己身后。罗殷目光扫过他和另两个陌生的青年,静静注视玻璃墙后的一张病床。   灯光冷白,照得莫沫的脸毫无血色。罗殷分明记得莫沫站在门外朝他挥手时,脸上还带着红晕。那时候要能将莫沫留下来再抽支烟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时病房里的护士走出来,问道:“你们谁是四号床莫沫家属?”   周庆赶忙走过去,率先说:“我是他表哥,他怎么样了?”   护士说:“病人已经醒了,麻药还没退,暂时不能行动,你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周庆连忙点点头,对蕾蕾说:“我一会儿过来。”   罗殷不容置喙道:“我过去,你留在这里。”   这话简直要点炸了周庆,蕾蕾把人拉住,细声劝:“错不在他,有什么事等莫沫醒了再说。”   周庆冷笑道:“非亲非故,不敢劳烦大驾。”   罗殷置若罔闻,等他办完回来,莫沫已经转入单人病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希望醒来,阳光和你都在。   莫沫艰难地转了转眼球才勉强睁开一条缝,白茫茫的刺眼他又闭上了,耳里嗡嗡作响。他又试着慢慢睁眼,适应光线,才把三个罗殷重合成一个。   他下意识想说话,然而鬼压床一般动弹不得,只能快速眨眼表示还好,当然还好了,再来一次失明真是亏得无处可说。   不止罗殷,他还看见蕾蕾,周庆,肖良……全凑一会儿将他围起来,幸好医生护士来了才把几人挤到一边。   医生走后,蕾蕾最先虚握着莫沫的手,“没事没事,再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莫沫使不上劲,只得朝她快速眨眼。   周庆安抚地揽着蕾蕾说:“让他多休息,晚上再来。看能吃什么,晚上带过来。”   肖良在一边说不上话,莫沫也朝他眨眨眼。罗殷站在他们最后,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莫沫望过去,罗殷反而第一个转身迈出病房。   等人走光了,病房里一片寂静。莫沫刚合眼不久,连续的脚步声像闹钟一样,他也赖床不睁眼,要是能动早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了。   这回他的手确实地被握住了。不同于蕾蕾那么细腻柔软,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触感和温度。这个闹钟叫醒他的方式也太温柔了些,莫沫耐不住睁开眼,罗殷拖了张椅子坐在一边。   他还讲不了话,集中全部精力,才堪堪动了动掌心里的手指。   也不知罗殷怎么懂的,单手倒了半杯水,一点点喂进莫沫嘴里。从嘴边流下的水珠,罗殷一一擦干净。   能讲话的不讲话。   想说话的开不了口。   莫沫又动了动指头。   罗殷动了动,却是附身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好像是要他闭嘴的意思。   这会儿连指头都动不了,莫沫只好没意思地和罗殷干对眼。   这么仔细一看,就看出许多细节,比如头发有点乱,眼睛里布满血丝,衣服还是那套衣服,像守了一夜。   莫沫艰难地做斗争,挠着指尖下头一小块皮肤。   罗殷终于妥协,开口说:“已经抓到袭击你的人了,他们把你当成了肖良。”   短短一句,言简意赅,莫沫愣住了。   罗殷松开手,靠回椅背,捏了捏鼻梁,继续说:“这段时间好好休养,其他的事少操心。”   他住院这事,周庆暂时瞒住了还在外旅游的妈妈,莫沫千恩万谢,其余根本没他操心的机会。肖良心怀愧疚,来得最勤,想要照顾他,可罗殷请了专人照料,肖良插不进手。   等莫沫恢复得好了些,肖良低头垂手站在他面前。莫沫笑了一下,扯到脸上的伤口,“坐啊,专门到我这里罚站?”   肖良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马上收回视线。   莫沫反而安慰他:“好了,多大事,你要觉得愧疚想补偿我,就听话行不行?”   肖良乖宝宝似的:“我听话。”   “那你坐着,”莫沫说,“看你站着我脖子酸。”   肖良坐也不敢近坐,屁股沾了板凳沿,莫沫靠着床头,命令道:“坐近点,远了眼睛酸。”   这样肖良才敢向前挪了挪。   莫沫一笑脸就疼,只能面无表情,语气平平:“那天剪完头发,我姐和我哥都说我特别帅,要认不出来了。所以你别钻牛角尖觉得害了我。”   那几个被肖良使手段丢进牢里的,以牙还牙地报复回来,结果认错了人。莫沫剪了和肖良一样的发型,穿着相似的服装,替他挡了一灾。   那个夜里,他从罗殷家离开不久,刚走到一个阴暗处的拐角,被人从后面捂着嘴勒紧脖子,拽进巷子里。光线太暗,他没看清那些人,那些人也没看清他,不过都是一伙的,揍一顿没差。   他被拳打脚踢到半死,路上望风的一个小年轻急忙忙跑过来将那群人喊走了,终于歇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被那个小年轻拖到马路边自生自灭。   这些经过也是后来罗殷跟他说的。   罗殷还说:“事情都办妥了,你安心养伤。”   那之后,罗殷几乎天天来,下午或者晚上,有时陪他出去散步,或者看他吃饭。   倒让莫沫十分难办。肖良和罗殷都在,新欢不是新欢,旧爱也非旧爱,可三人共处一室,多少有些别扭。   莫沫说完停顿许久,肖良垂着脑袋,肩膀在抖,“如果不是因为我自私,只要你想着我,就不会这样……”   一时间,莫沫有口难言,只能寡淡地劝解:“这不是你的错。”   深究起来,也不知肖良和他谁更自私。   在一段不用负责的感情里,可以心安理得享受别人的关心照顾。他们不用为对方背负责难与咒骂,不用记挂下一个明天。   今朝有酒今朝醉。   肖良离开时,最后一点残阳照进莫沫的窗户里。   罗殷在晚饭时分才来,莫沫还来不及把原封未动的饭菜藏好。罗殷看了眼,倒没说什么,脱下外套坐一旁,拿起筷子端碗,吃了一口凉透的香肠菜苔。   莫沫倒了杯温水,小声道:“别吃了,菜都凉了。”   罗殷将那杯温水倒进碗里泡饭,将就吃了半碗,就把剩饭剩菜打包丢到外面垃圾桶。莫沫拿着手机说:“你吃什么,我点外卖。”   罗殷说随便,莫沫也不敢太随便,他点的炸鸡可乐已经放进购物车了,于是只能另选。   罗殷瞥见了又说:“就这个吧,你想吃就吃。”   莫沫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还想点别的饭菜,罗殷站在一旁监督,反而比他还坚持,莫沫败下阵来。外卖还有半小时才到,罗殷闭眼靠在椅子上,没清静一会儿就被电话叫走了。   莫沫摸着外套,上面还有一股新鲜的,未曾散去的清香。到晚上这个时候,罗殷应该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怎么又会穿着洗好晾干的衣服?   莫沫放下外套,轻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偷看。罗殷没有走远,就站在病房门外,背对着他,讲话声音刻意压低,断断续续,莫沫听了一会儿都是工作上的事。他正准备悄悄折回,罗殷却转身推开门,两人撞个正着,莫沫脸涨得通红,连忙澄清:“我、我没有偷听。”   罗殷越过莫沫走进房里,将手机丢一旁,仍旧在椅子上坐下。莫沫原地磨蹭了一会儿,从桌上果篮里挑出一个苹果,洗净削皮切块,捏着一块递到罗殷面前,讨好地:“吃点?”   罗殷就着莫沫的手咬了半口,剩下的半块视若无睹,莫沫拿了半天,转圈塞进自己嘴里。   这时外卖到了,莫沫越发觉得尴尬,在罗殷面前,他总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罗殷从他手里拿过包装袋,一一打开放在桌上,一股令人垂涎快乐的肉香迸发而出。   莫沫的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见罗殷接连吃了两块,莫沫才安心大胆拿起一个鸡翅,满足地咬破脆皮。   大约是被莫沫感染,罗殷还吃了一个汉堡,莫沫则把所有酱料排成一排,捏着薯条点兵点将,略有些遗憾道,“薯条蘸冰淇淋也特别好吃,你吃过吗?”   罗殷吃饱后洗干净手,坐在一旁看莫沫鼓着两颊讲话,眼睛嘴巴都亮晶晶的。   莫沫又问:“你晚上没吃吗?”   罗殷说:“没有。”   莫沫不好意思道:“其实……工作忙的话,不用天天来,这里有人照顾。”   罗殷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徒然沉下来,莫沫后知后觉说错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有事要忙,我现在也好多了,我看你挺累的,你也要好好休息。”   罗殷一把拉过莫沫,眼前放大的脸更显得傻里傻气。他昨晚的飞机,下午才回,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又不想莫沫察觉,急着回家洗澡换了身衣服才来。   他来并不是专程听莫沫说这种话。   罗殷陈述:“以前你觉得我忙没时间陪你,现在抽出时间你又要我走。”   他从来没有从罗殷那里索要过什么,他得到的,不过是罗殷一时兴起的施舍。   莫沫垂下眼,谁也没有放手,一坐一站地面对面僵持。   最终毫不意外是他先妥协,“我有点累,你要是不急着回去陪我一会儿吧。”莫沫抽出手,走到病床边,罗殷不知何时站起,从身后抱住他,犯规地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没有怪你。”   莫沫自嘲地一笑:“你总是这样。”   罗殷在他脖颈边蹭了蹭,双臂轻轻收紧了一些:“是我不好。”   莫沫摇摇头。他手机接连响了好几声,屏幕上不停蹦出新消息,全部来自肖良。他也毫不回避地在罗殷面前打开,也是藏了一点就破的私心。   肖良的话语直白坦承,全是白天见面时未敢表露的心声。   莫沫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方,迟迟无法落下,而身边目睹一切的罗殷一如局外人般平静,不置一语。   “他是我……”莫沫话说到一半停顿,“是我一个朋友。”   “嗯。”   “可能因为这件事总觉得欠我什么,所以才这么说。”   眼见罗殷再无更多表示,莫沫也沉默了,沉默于此刻他还给自己找理由来撇清和肖良的关系。   “罗殷,你要驴子跑前面还得吊个苹果,”莫沫说着自己都笑了,“你怎么能这样?”   罗殷直接从莫沫手里抽出手机关机,盯着他道:“你心里都没有他,我又为什么要在意?”   “那我要是有呢?”   这次轮到罗殷笑了笑,笃定道:“没有要是。” 第52章   下午罗殷接莫沫出院,将上次蕾蕾送两人的围巾手套带来了,一同还有一套罗殷新买的衣服。   莫沫侧身站在镜子前,住院小半个月,除开皮肉之苦,倒还把人养得气色红润神采奕奕。他不禁朝一边的罗殷暼去。   罗殷捏着大衣衣肩一抖,莫沫伸开两臂,让罗殷为他穿戴妥帖。随后将围巾绕过脖子,松松地系出一个结。   莫沫只觉得好看,垂眼盯着系结的手,他心里好似也被这样温柔地缠成结。   卫生间的镜子清晰映照出两人的模样,罗殷贴在他身后站着,对比便愈加明显。莫沫身上这套衣服,样子颜色上并无出彩,胜在衣料剪裁,显出宽肩长腿,又彰显出年轻人的随性洒脱。   而罗殷与他衣着相仿,是另一身周正潇洒,且两人围巾同款不同色,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点端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罗殷对他穿着这么上心。   莫沫藏不住雀跃,索性脸上挂着笑。罗殷收拾完东西正要出门,被莫沫拉住,不得不转身:“怎么了?”   莫沫故意道:“没穿过这么……正式?有点不像我自己了。”   罗殷靠在门口,顺着话问:“那像谁?”   “这个嘛……”莫沫的眼睛在罗殷身上滴溜两圈,“我就是不知道啊。”   “行了,”罗殷摸摸他的脑袋,顺势低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还走不走了,等会儿路上堵车,迟到了别赖我。”   这么一提醒,莫沫收起玩闹的心思,比罗殷还急,“快快快。”   他住院这事到现在还瞒着莫妈妈,周庆只含糊地说莫沫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好解释脸上的伤口。现在好得差不多,再不露面,恐怕真要引起怀疑了。   莫妈妈旅游回来,晚上也约了周庆蕾蕾吃饭。   莫沫再不想因为迟到被妈妈和周庆一顿骂。   莫沫坐在车里对着小镜子左望右看,多动症儿童一般不消停,罗殷趁着红灯,侧身就亲了一口,莫沫瞬时坐定,傻呆呆地回望。   罗殷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亲你才乖。”   莫沫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那你以前也不这么亲我的啊?”   罗殷朝他看了一眼,又直视车前,“那你以前也比现在听话多了。”   莫沫撇撇嘴,他以前的听话跟盲从没两样了,想起来就丢脸,也不愿两人气氛正好,旧事重提,不欢而散。   却听罗殷说:“算了,就现在这样。”   车开到莫沫家楼下,罗殷熄火,问:“晚上在家里睡?”   莫沫点点头,但听罗殷这话弦外之音就有点心猿意马,“好久没回来了,多陪一下妈妈。”   到家之前,莫沫还买了些水果,他拎着水果和罗殷在楼下分别。他们面对面站着,莫沫单手搭在罗殷手臂上捏了捏,嘱咐:“看样子要下雪,路上慢点开,到家跟我说一声。”   罗殷摘下手套,帮莫沫顺了顺头发,拍去肩上不曾有的灰尘,“上去吧,别让她等。”   莫沫点点头,转身走进楼道,罗殷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他停住身侧首而望,罗殷也正在车门边望着他。   他与他隔着昏黄灯光遥遥一望,顿生奇谬之感,好似那儿女情长,从此天各一方。   可他要的是来日方长。   莫沫一步一步上楼去,推开家门,莫妈妈在厨房门口探出头,见是他又守在锅前。母子俩对视一眼,尚未说一句话,门铃响了,莫妈妈道:“你看是不是周庆来了?”   果不其然,周庆和蕾蕾后脚就到,莫沫将两人迎进门,莫妈妈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热情道:“马上就可以吃饭了。你们先坐,沫沫倒茶。”   周庆笑道:“小姨这么客气,我们自己来。”   莫妈妈笑着回到厨房,周庆面对莫沫不见笑了,上下打量一番,“好得挺快,这就出院了?”   在院期间罗殷包揽了所有大小事务,叫他这个正宗的表哥实实在在憋了一口气。   莫沫端来两杯茶奉上,“喝茶,喝茶。”   蕾蕾向周庆递去一个眼神,小声关心道:“身体还好吧?”   莫沫道:“日常活动没什么问题,要避免剧烈运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只能慢慢恢复了。”   说着莫妈妈从厨房端出一锅萝卜排骨汤,并招呼他们餐桌上坐。   莫沫主动布好碗筷,四人入座后,莫妈妈看了眼莫沫,先和周庆蕾蕾碰杯,“唉,这傻小子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莫沫端着杯子不好意思地笑。   周庆欲言又止,最后把话吞进肚里,回敬了一杯。   “来来来,喝汤,一早上在吊子里煨的。”   每人盛了半,排骨酥软入味,萝卜入口即化,周庆不由道:“还是小姨煨的汤正宗。”   莫沫幽幽道:“你对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庆说:“有对比才有差距,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现下莫沫可不敢和周庆有口舌之争,自己小辫子还捏在他手里,于是又给周庆盛上一碗,“好吃你就多吃点,是这么个广告词吧?”   蕾蕾捂着嘴笑,“小姨手艺没得说,你也不差呀,我记得有次带着罗裕去吃饭,当时你也是煨的萝卜排骨汤。”   这么一说来,都已经是四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周庆和蕾蕾正谈着恋爱,他离遇上罗殷尚有几日。那时他还不知,人与人的迹遇竟可如此神奇,且无可回头。   如今周庆和蕾蕾成家数年,他和罗殷聚散离合,料不透结局悲喜。   分神间,蕾蕾问他:“罗裕和你有联系吗?”莫沫摇摇头,“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此话很快揭过,一家人边吃边聊,临走前,莫妈妈还特意给周庆他们打包了一大碗汤。将人送走,莫沫见妈妈脸色疲倦,主动收拾好碗筷,不敢在她眼前久留。   莫妈妈心细如针,等莫沫都忙完了,喊道:“你过来。”   莫沫紧张地搓了搓手,取下围裙,站到她身边,“妈?”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莫妈妈开门见山,接连发问,“刚才楼下的是谁?还是那个人?你受伤和他有没有关系?”   莫沫话到半头又不知从何说起,在莫妈妈眼里等于默认了,不由怒声道:“你怎么还和他纠缠不清?为了他你宁肯四年都不回家,等我服软是吧?”   “你说你是同性恋,我也认了,找个安分踏实的男的,能过到一起,健康平安,我都没意见,可怎么还是他?你都为他浪费了四年,他为你付出什么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你要真的死不悔改,就别让我看见你们!”   莫沫手指脚尖冰冷发麻,竟不知母亲犹如火山爆发,深藏愤恨。   “就算他是女人,单凭这么对你,我也不会让他进这个门。”   一字一句,都是对自己儿子的怒其不争。   莫沫无话可辩,上前两步,单膝跪到莫妈妈身边,仰头望去,妈妈的眼里何尝不是疼惜爱护。   “妈,我不争气,”莫沫笑了一下,“结果到头来还是在他身上栽跟头。他有好的地方,也有让我伤心的时候,可我还是想试这一次。我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   莫妈妈也跟着笑了,捏着莫沫的脸,“你傻不傻。”   莫沫用力地点头。   莫妈妈摸着儿子头发说:“这些话你跟我讲,更要告诉他。你要让他知道,你喜欢他爱他,是他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你不是可有可无,你是无可替代,知道吗?不懂得珍惜是他有眼无珠。”   莫沫轻声承诺:“我会的。”   请列出“他有好的地方”中“好的地方”。(满分1分)   请列出“让我伤心的时候”中“伤心的时候”。(满分60分) 第53章   莫沫在家休息了几天,收到康芒的消息,为了庆祝他出院,肖良想请他吃饭。自医院一别,莫沫再没和肖良见过,也正好趁此机会当面把话说开。   莫沫按时赴约,四人吃了顿饭,席间康芒坐到莫沫身边,拿出一叠文件递到面前。康芒在一旁递出早已写好的字条,大意是希望他入股花店,一起把这份事业做好。   对此莫沫则毫无准备,康芒和肖良家境优渥,花店盈利良好,决非图财,这个提议对他百利无一害。如果只因他“有恩”于肖良,莫沫自己都觉得受之有愧。   沉默许久的肖良开口说:“前段时间师兄受伤,店里的大小事都是你我一起处理,你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况且你加入后,也不是白拿钱吃饭,只会比现在更辛苦。于情于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这话倒是不差,莫沫点点头,收下文件,“我会仔细考虑,这周末给你们答复可以吗?”   康芒点点头,肖良心不在焉,他只好朝少维使眼色。少维拍拍手,“好了,正事谈完了,都放松点。我好久没打球了,我们去打球吧?”   听到打球,莫沫已经做好旁观的准备,没想到少维领着他们直奔台球室。   “打台球没要紧吧?”   少维和球室老板相熟,煞有其事地换上黑色马甲,撑杆而立,派头十足。   莫沫完全外行,选了一根趁手的球杆,弯腰试了试并无障碍,便跃跃欲试地点头。少维拿杆子戳肖良的腰,安排道:“你跟莫沫一队,先开球。”   肖良慢吞吞选好球杆站到球桌边,俯身弯腰,伸臂瞄准,一记强击,22颗球应声而散。等桌面所有球静止不动,少维才走上前不满地嘀咕:“你认真点啊。”   莫沫看不出什么门道,轮到少维出手,轻松击落三颗后收手。一旁的康芒看不下去了,恨不得亲自上阵。   莫沫小声问肖良:“师兄怎么不打?”   似乎被少维激出斗志,肖良一改颓唐,“不用师兄出手,我就能收拾你。”这边少维已经将散落各处的球重新归位,以免领先三球胜之不武。两人开始比赛,仍旧肖良开球,连进三杆示威,少维倒一点都不紧张,大声道:“可以啊,一点没退步。”   莫沫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心痒难耐,也想亲自试试,康芒在旁边开了一桌,莫沫这才知道,原来肖良和少维的球都是他教出来的,现在他也是肖良和少维的小师弟了。   打台球讲究姿势、准度和力度,看了几遍康芒行云流水的示范,还将他的英姿录下来发朋友圈大赞一通。轮到莫沫动手,那些球儿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四处转悠。康芒口不能言,也不便手把手教导,那边少维和肖良对战到半,也注意到他们两个。   少维悄悄跟肖良说,“快去呀,把握机会。”   肖良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解释什么,走到莫沫身边把康芒替换下来。莫沫正专注盯球,未发现身边已经换人,一杆子出去,倒是把白球击落入袋,转向康芒哭笑不得地说:“好歹也算进球了吧。”   那知对上的是肖良沉沉的眼。   莫沫站直身体,肖良一语不发的将白球重新掏出放定,正儿八经地教授技巧,少维在一旁看得干着急,“光说有什么用,你要教他呀。”   莫沫心知肚明他的疏离,主动说:“是我太笨了学不会。”   少维鼓励说:“没事没事,多练练就会了,肖良还教过我呢。你们练,我和康芒买点饮料。”   少维和康芒一走,肖良就将杆子搁桌子上坐到休息区,莫沫也跟上去,刚一开口被肖良截断话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莫沫:“……嗯。”   肖良说:“你觉得我分不清愧疚和喜欢,可我现在就能告诉你,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感情。”   莫沫隔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不是我。”   肖良不依不饶反问道:“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莫沫坦言道:“我有爱的人。”   肖良“嗤”地一笑,“人呢?如果你心有所属,为什么还和我暧昧不清?”   莫沫诚恳低声道:“对不起。”   肖良摇摇头,站起来取回杆子,在球桌边观察了半分钟,随即找好角度,俯下`身出杆,只听到或轻或重的撞击之声,桌面几乎所有球被他一杆带走。他再次回到休息区,语气缓和轻柔了许多,又变回往日些许骄纵的少爷模样。   “那个人呢?”   莫沫愣了一愣;“什么?”   肖良说:“既然你有喜欢的人,总该让我见见吧?口说无凭,我就该信了?”   莫沫道:“你见过的,就在医院里。”   肖良撇撇嘴,满是不以为然,“他不是你哥吗,你就随口找个人敷衍我?”   前后有好几个人都去看望过莫沫,肖良过眼即望,唯独对罗殷有印象。当时莫沫为两人互相介绍,说“这是我朋友”,“这是我哥哥”。他也就不过心,虽然罗殷对莫沫照顾有加,但罗殷对他生疏有礼,和情敌完全搭不上边。   莫沫无奈至极,他可干不出把罗殷叫出来与肖良当面对质的事。   少维和康芒故意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莫沫与肖良间气氛反而越发古怪。   “你们……怎么了?”   莫沫撑出笑,“没什么,我笨手笨脚地学不好。”   肖良特意绕到莫沫身后,与他紧紧相贴,甚至迫使莫沫弯下腰,摆出极其暧昧的姿势,莫沫一把挣脱,面容严肃,显得肖良笑得轻浮无谓:“你不是学不会吗,我教你啊。”   这便是料定莫沫不会当众给两人难堪,莫沫暗暗吃个哑巴亏,恰时他手机响了,正是罗殷来电。他犹豫了几秒,在肖良紧迫的视线里接起电话。   “喂?”   罗殷问:“你在松海路?”   莫沫:“是啊,和朋友在一起。”   罗殷说:“我刚好在附近办事,已经结束了,要去接你吗?”   莫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松海路?”   罗殷顿了一下,才道:“你在朋友圈发的,有定位。”   莫沫不知怎么下意思回了一句:“你还看我朋友圈呢?”   这次罗殷不做声了,莫沫也觉得不好意思,少维还大大咧咧粗神经开玩笑:“你在和谁打情骂俏呢,快过来啊。”他们这个包间静得很,怕是这一嗓子喊得罗殷都能听见,莫沫说,“你过来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在三楼台球室。”   说完挂了电话发去地址,对其他三人道:“等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   少维晃晃塑料袋,“我刚买了四听啤酒,你朋友喝酒吗?不够我再去买。”   莫沫拦住他说:“不用了,他开车过来,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听他这么一说,肖良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的朋友?”   莫沫点头,“你不是想见见他吗?”说完也不管肖良什么反应,坐到一边翻开朋友圈。短短十几分钟,康芒打球的视频下面一排赞和留言。罗殷没有点赞,只留了言,在一排整齐的“我可以”复读中格外清新:打得不错。   莫沫随手回了几个“他有家室了”,又给罗殷回了一条:我一点都不会要笨死师父了。   他刚回完,看见服务员领着罗殷过来了。 第53章 中   罗殷身形挺拔,穿着正式,一件深条纹双排扣西装外穿着一件毛领长尼大衣。皮鞋咚咚地踏过木地板,来到门前站定。莫沫见罗殷并无久留之意,转而向三人告辞,也顾不得肖良紧盯不放,快步走到罗殷身边。   罗殷与少维和康芒不过一面之交,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肖良虽见过不少次,他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挑衅的目光直视而来,他从莫沫身上抬眼,无声地回以警告。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电梯,后面又涌上许多人,莫沫几乎贴在罗殷身上,因此隐隐闻到衣服上残留的一点香水味。偷偷抬眼,头发上还有发胶的痕迹。等到一楼,人群鱼贯而出,冷风不仅吹散了电梯里的闷气,也带走那一丝丝残香。   莫沫揉了揉脸,跟着罗殷走出电梯。商业街人来人往,罗殷光站在原地,都惹来路过行人的频频注目。   莫沫心头一热,也不知哪来的胆量,两步并做一步,与罗殷肩并肩走着,直将自己的手插入罗殷大衣口袋,口袋里还有罗殷的手。   罗殷望了他一眼。   “手好冷,借我暖暖。”   莫沫揣了一只手进去,全然不管另一只冷暖。   罗殷却抽出手来,脱掉皮手套,将手套戴在莫沫外露的那只手上,他光着伸入口袋,展开五指,将莫沫的手包在掌心里。   相比罗殷的若无其事,莫沫的脸立即烫起来,冷风也吹不良。他本意只想闹一闹,现在想抽手就被狠狠一握。既然抽不出,莫沫也学起罗殷的面无表情,可他定力太差,憋了没多久,偷笑起来。   “你真的来了呀,”莫沫侧着脸,微微抬头,眼神闪闪发亮,看起来有点傻,“我还以为你开玩笑的。”   看他这副傻样,罗殷吞下揶揄,只好摸了摸他的脑袋。如果他不来,莫沫也不会再一直等他,但心底多少有些失落吧?   他来了,现下便没有这个如果。   “而且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莫沫说完马上补充,“比平时更好看了。”   恭维称赞之词,罗殷从一早就听了不少,说他如何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伸手便能摘星辰。   罗殷难得笑出声:“上午有个节目采访。”   莫沫好奇追问:“电视采访?什么时候播,哪里可以看,网上有吗?”他比罗殷这个当事人还兴奋,跟只小狗似得拽着罗殷快步往停车位走去。上车后,他迫不及待按罗殷所说搜索到了采访视频,现在只有一条简短的预告,莫沫却乐不可支。   罗殷问:“你笑什么?”   莫沫假模假样严肃起来,视频里面对主持人接二连三抛出的尖锐问题,罗殷对答流利,逻辑清晰,通俗易懂,再加之本人样貌英俊,形象出众,堪称赏心悦目。可就这么短短不足一分钟的预告,莫沫就察觉到罗殷暗藏的不耐,偏偏面对镜头,只得收敛。   罗殷心中一惊,莫沫不知怎地,把他看透了。   莫沫意犹未尽地重播了一遍,皱眉抱怨:“这个主持人怎么老插话,我只想安安静静看帅哥啊。”、   罗殷失笑,解释道:“他是这个栏目的老牌主持,也算懂点,但往深了说他又接不了话,只能跟他不停兜圈。”   莫沫第三次看时,把主持人的脸挡住了,罗殷一把抢过手机锁屏丢到一边,“别看了,听他讲话我头疼。”说完,莫沫笑嘻嘻地凑上去亲了一口:“凶巴巴的,这才像你嘛。”   回家前莫沫绕到超市买了东西,准备晚上下厨。罗殷把他送到楼下,自己先停车。莫沫把两个食品袋搁在矿泉水箱上,趁着罗殷不在,又把采访视频看了一遍。   即使莫沫和罗殷同床共枕,却极少有这么直接的机会接触到他工作的一面,自信专业、沉稳果断。他爱并憧憬,期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想到此处,康芒邀他入伙的提议浮上心头,这倒是一个发展的良机。只不过他和肖良已经摊牌,肖良与康芒又情同兄弟,康芒若为此反悔拒绝,也无可厚非。   “你好,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你。”一道女声将莫沫唤回,女人一头短发,唇红齿白,略显丰腴,对莫沫微笑着。   “你好,你是……?”   女人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实在不好意思,你是?”莫沫羞赧地摇头。   这时罗殷停车回来,还未走近便见莫沫与另一人站在一起。女人先看到他,大方道:“罗殷。”   莫沫来回看着两人,看样子有话要谈,他刷开大门,说:“你们有事要说,上去坐坐吧。”   女人眼神扫过罗殷,一笑:“不用,我能借他几分钟吗?”   罗殷适时开口:“你先上去,东西我来拿。”   莫沫脑袋再不灵光,也记起女人是谁了,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能见到。他点点头,还是拎了两个购物袋先进去,也只不过离得稍远一些,能看见两人动静。   罗殷问:“你怎么来了?”   魏霖朝莫沫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着他,说:“你家小朋友完全不记得我了。”   通过这一眼,罗殷就明白莫沫在偷看,他也不回头,和魏霖保持现有的距离。   魏霖继续道:“明天我就出国了,想了想还是希望能当面跟你说一声。”   罗殷点点头,话已至此,不必多言,“保重。”   魏霖下意识地抚了抚还未显怀的小腹,“你也是。我听说罗裕已经出来了,有可能还会找上你。”   罗殷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魏霖笑了一下,最终也不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便如独来一般独自而去。罗殷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于夜色。人生来去,往事随风,如叶飘零。他一向当断则断,饶是铁石心肠,此刻也不免触动。   他回头时,莫沫已经不在。然而打开家门那刻,仍是熟悉的场景,有灯亮着,玄关处拖鞋摆好,茶几上有水杯水果。莫沫套着围裙,已经在厨房忙碌起来。他的家又如同千万个普通家庭的晚饭时分,他也如同千万个平凡归家的人。 第53章 下   晚饭间,莫沫好似方才无事发生,绝口不提。他不主动开口,罗殷更不会多说,早知如此,心里仍是委屈气闷。等罗殷洗澡出来,他扑上去咬他,连衣服还没扯开,罗殷先把他制住。   既不能动口,还不能上手,莫沫回到自己房里,房门一关,干脆清静。   眼见到了半夜,罗殷还没过来,他慢慢泄了气,偷偷打开门缝一瞧,只有书房灯亮着。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这时书房灯也关了,莫沫赶紧合门关灯,箭步上床,被子拉高埋住脑袋,一气呵成。   摒弃凝神,被子外的世界一片静悄悄。   罗殷不会去睡觉吗,还跑他这儿来找不痛快?他不问不提,脸色却不大好,学不来罗殷那套喜怒不形于色。他比方才更丧气了,一颗心始终被拿捏得无法动弹,今时往与日又有什么区别?   终于,有了声音。   “睡了吗?”   莫沫暗想,什么屁话,真睡了能回答睡了吗,装睡难道还回话?他气也不过和自己生闷气,想想就更气了。   罗殷打开壁灯,连带被子和人一起抱在怀里,把被子从莫沫脑袋上拉开,紧闭的眼皮跳动,他就当莫沫睡着了。这间客卧的床不比主卧,罗殷侧身才能和莫沫一起挤下,拉开被子将两人一同罩住,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捞进怀里贴着。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他什么都不急着干,鼻唇挨着莫沫后颈处轻蹭啄吻,手伸进莫沫的睡衣里,滑过胸口与小腹,最多只在胯骨周围打转,再也不往下了。   莫沫终于装不下去,要翻身都被按住。罗殷钳着他的下巴和喉咙,迫使他像后仰头,舔着他露在外面的耳垂。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滑过罗殷的手掌。罗殷屈起两指,撬入他的口齿之间,莫沫反射性地用舌头抵住,反而被灵活的指头夹住舌尖,弄得好似他主动在舔。这两根不仅指头反复滑过舌面与上颚,更意味明显地在他口腔里进出。   “操,想得美。”莫沫骂不出声,只发出模糊的音节。这个当口,手指夹住舌尖往外退了半截,只将他舌尖拉出嘴外,话都讲不了。罗殷小臂撑在耳边,大掌扣住他半边脸,两人对视时,手指也不松开,含住他那一小截舌尖或吸或舔。他只能被动承受,口水来不及吞咽,从嘴角边溢出。   这种色`情的吻法,还是他教罗殷的。   莫沫浑身细颤,相较于他的情难自控,罗殷眼中黑沉似海,波澜不惊。手指沾满口水,罗殷便一路往下,包住莫沫半勃`起的性`器和底下两个鼓胀的睾`丸。   莫沫不甘示弱地摸过去,尽管罗殷面色不显,实则比他还要硬一些, 他这才感到扳回一城,罗殷却拍开他的手,将他两腿顶开,起身半跪于莫沫两腿之间,只凭腰臀发力,硬热的茎身拍打着他的下`身。   罗殷居高临下,眼眸半垂,注视之下,莫沫的龟`头上甚至泌出液体,间接地也沾湿了他。原先莫沫把下`体毛发刮得干干净净,后来才知这不是莫沫的癖好,只是为了他。现下冒出不少毛渣子,罗殷龟`头顶着那处软肉,又刺又痒。   “我就这样操,你会不会射?”   莫沫摇头,呻吟着:“不要。”   罗殷却说:“试试。”   无人看顾的阴`茎被顶弄地四处晃动,小腹周围被甩出的液体弄得湿漉漉。而罗殷更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一会儿整根从肛`门用力擦过过,他柔嫩的软肉能感觉到茎身上凸起的青筋。一会儿又上下左右地胡乱拍打他的阴`茎和睾`丸,他几乎不是射出来的,罗殷更用龟`头沾着两人混合的精水涂满了他整个下`体。   无论心里怎么不满,身体总是最诚实的。没有一样是他自己可以做主的了。   身下的人衣服卷到胸口以上,内裤孤零零地挂在脚踝,还大敞着双腿,腿间沾满精`液的性`器耷拉着脑袋,好不可怜,后处敏感的肛口不时收缩着。   “哭什么?”   莫沫红着眼和脸,无力地与罗殷对视。   在罗殷看来,更像被欺负狠了的娇嗔。这副模样,他记不清看过多少次,莫沫总是不太能拒绝他什么,他则拒绝过莫沫很多事情。可能也就是莫沫,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敢凑过来。   他并没有说什么哄人的话,莫沫抽泣地坐起身,钻进怀里,用他两只手臂环住自己,嘴唇试探地碰着他的脸。他也如愿将人抱入怀中,这次吻得久些、轻些。 第54章   周末一早,罗殷还在睡。莫沫留下早饭,带着入股合同去找康芒。   花店里只有康芒和少维两人,肖良不见踪影,莫沫松了口气。少维给他们三人倒了水,一同坐下。   少维替康芒问:“你考虑得怎么样?”   莫沫点头道:“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加入。”   实际上头一晚莫沫把这个事情也跟罗殷说了。一来这算是他工作的崭新起点,慎重为好,二来以后少不得要和肖良接触,罗殷面上从来不曾表露介意,但凡事说开,省得以后解释不清。   罗殷仔细地看完合同,还给莫沫:“合同没问题,条款清晰,职责分明,只不过待遇一般。”   莫沫接过合同看了又看,他觉得还算优渥的待遇在罗殷那里只能“一般”了,说不定四舍五入还等于没有。这也越发显出他和罗殷之间差距之大,不能相提并论。   “他们真的给高了,我还受之有愧呢。”莫沫收好合同说:“现在这样我还挺满意的。”   罗殷说他:“你还真不知道贪心。”   莫沫转身坐上罗殷的大腿,为他摘下眼镜,亲他喉咙下巴,靠在肩头小声嘀咕:“有什么可贪心的。”罗殷不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少维和康芒对视一眼,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合同上属于莫沫的那一栏,莫沫已经签字,只等康芒和肖良落笔。而肖良的缺席,仿佛是一种无言的讯息。对于这个结果,莫沫心中早有准备,毕竟康芒和肖良情同兄弟,他却不是无可取代。   现下,康芒没有立即答应。   莫沫直言说:“如果因为我和肖良的关系,你们有新的考量,我也接受。”   康芒摇摇头。   少维的脸涨红,似乎是不情之请:“是这样的,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边,所以希望你以合伙人的身份,负责南城花店的业务往来。”   莫沫先是一愣,马上心思回转,明白用意。这反而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康芒既不至于反悔在先,也将他和肖良撇清。   少维脸皮薄,说完自知理亏,歉意地看着莫沫。   康芒则不然,姿态并不强硬,但也没有多少商讨的余地。他拿出了两份新拟的合同,推到莫沫面前。   莫沫一目十行扫过新合同,除开多了这么一条要求(相应给他的分红也多了些),其余不变。他拿起笔,毫不犹豫签字。而早在他签字之前,新合同上已经签好了康芒和肖良的名字。   莫沫起身告别时,康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莫沫笑了笑摆手:“没事,你们也别放在心上。”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康芒给莫沫一份详细的计划表,其中已经写明了所需的资金人员,一切只等年后开工,便可启程。   回去的路上,莫沫才意识到他做了一个怎么样的决定。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甚至自己也不曾细想利弊,就把未来交由未知的远方。   又一年新春将至,各处张灯结彩,热闹迎新。莫沫买完菜,还顺手买了两个小红灯笼,一路慢慢走回去,心里则想着,该怎么和罗殷说这件事。   到了家,桌上早饭所剩无几,罗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莫沫转身进厨房把菜拿出来,罗殷也从客厅跟过来,倚着门框。   莫沫被罗殷盯得心跳加快,下意识对着光洁的黑色橱柜瞟了眼,他的心事也没写脸上啊。他垂下头,数完了一网十个鸡蛋,准备开口。   “我——”   “你——”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又戛然而止。   “你先说你先说。”   罗殷问道:“下个周末你和阿姨有时间吗?”   “阿姨?”莫沫把鸡蛋拿出来,一个个放入鸡蛋盒,到第九个时,手停在中央,转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罗殷被他逗笑了,说:“下周六过元旦,我想也该正式见见你母亲了。”   莫沫傻愣地张着嘴:“有什么事吗?”   这与罗殷预料的反应截然不同,他想象里莫沫这会儿都要扑上来强吻他了,也不知真傻还是装得这么像。   罗殷想了会儿:“嗯……面试?”他自以为幽默的回答也没有得到莫沫任何反应。   莫沫只是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一个鸡蛋。中午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反射到橱柜上,罗殷也无法窥探此刻莫沫是什么表情。   他耐心地等着,等着莫沫把鸡蛋盒子盖好,拉开冰箱门,将鸡蛋盒放进冰箱。呆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第十个鸡蛋被他孤零零地遗落在外。   罗殷上前两步,替他把鸡蛋放进盒子里。   “莫沫?”   莫沫快速地抬头看了眼罗殷,又低下头:两人手贴手地扶着冰箱门,罗殷的手比他大许多,几乎能整个罩住他的手。缓缓地,这只大手五指收拢,嵌进他的指间,变成一个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想看,又不敢看罗殷现在的样子。   他想永远记得今天,阳光正好,罗殷穿着居家服,头发乱翘,冒着胡渣,好似问了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他从未从罗殷那里得到任何承诺期许,但也许从现在开始一切都有了回答。   莫沫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我打电话问问她。”   罗殷又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莫沫独自拿着手机进房打电话,他本想跟上去,想想还是作罢。房门没关,从客厅只能隐隐听见一两个字,也不真切。过了几分钟,莫沫从卧室出来,比进去的时候轻松多了,收好手机对罗殷说:“下周六晚上我们过去。”   罗殷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位子,莫沫刚一坐下就把人拉到腿上,捏着下巴与自己面对面。   “你有话想说?”   莫沫迟疑地摇头。   “刚才又不肯看我?”   莫沫视线左右游移,来回不定,说:“太突然了,连我自己也没有想过……”   连莫沫也没有想过要将罗殷介绍给母亲,没有想过罗殷于他之前提出去见母亲。或者再晚一些,以春节一起吃饭的理由,让两人见见面。但罗殷并没有,他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选择。   以下内容需要积分高于 1 才可浏览   罗殷捏着下巴的手改而扶住莫沫的后脑,轻柔地吻上去,几个鼻尖交错后,莫沫已有些气喘,他还气息平稳,另一只手扯出莫沫的衣摆,贴上温暖的皮肉。   莫沫只是闷哼了一声,被罗殷摸得化了骨头,喘着又去咬他的嘴巴,“唔……中午吃什么,我去做。”话虽如此,却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罗殷起得晚,刚把早饭当中午吃了,已是饭饱,更不可能在此刻把莫沫给放了。手已经摸到莫沫的胸口,拇指转圈地把一颗乳粒按进肉里,弹出来时一小颗胀成一大颗圆圆的乳果,指甲甚至能抠到微不可见的缝隙。   午后日光正盛,莫沫早已没了做饭的心思,难耐地挺胸催促:“去房里……”   罗殷促狭一笑:“没关系,二十多层高,没人看得见。”   有时晚上他们也不拉窗帘,兴致来了就做了,可那也是晚上,现在明日昭昭,莫沫就有点提心吊胆。   罗殷从沙发角落的衣服堆里抽出一条领带,蒙住莫沫的眼睛。   “这样呢?”   蒙住他的眼,又不是蒙住别人,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莫沫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没关系,不脱衣服。”说着罗殷让莫沫叉开腿坐在自己大腿上,拉开他的裤子拉链,那块鼓鼓的,但没有完全勃`起,还是一团软肉。   莫沫眼睛被蒙着,摸索着扯下罗殷的睡裤,没有内裤阻隔,大东西正好跳到他手心里面,惊地他猛然缩手。昨天晚上才做过,然后赤身裸`体抱一起睡了,这会儿罗殷在家,只套了条长裤。他面色如血,有点庆幸自己看不见罗殷。   但罗殷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令道:“扶着,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莫沫已然感知到手中热物的硬`挺硕大,咽了咽口水,重新握住。   上衣裤子齐全,只是不整,就算有人望过来,也只能看见两个人亲密地搂抱在一起。抛去这层顾忌,莫沫胆大起来,手里一边学着罗殷的手法套弄,一边把罗殷的手扯到胸口。   隔着衣服,罗殷也看不见,只凭着手指触感形容道:“好小,还圆圆的,怎么长不大?”他两指用劲外拉,松手就弹了回去。   “痛不痛?”   “痒……”   只要罗殷一停下,莫沫就主动挺胸蹭着罗殷的手掌,缓解骚痒。托莫沫的教导,他看过一些片子后发现,很多男性的乳`头之大之敏感不亚于女性。   莫沫也戴过乳夹,长时间戴过之后,胸前红艳艳的一片,回想起来,罗殷手下不禁加重三分力道,惹得莫沫又痛又爽地在他身上扭动起来,他这一扭,把裤子蹭到腿根,露出两瓣臀肉,换来罗殷两下巴掌。   莫沫顺势跪在罗殷叉开的腿间,双手背后,仰着头,微微张开嘴,舌尖若隐若现。   主宰我。   用你的双手,十根手指。用你的性`器、腿、甚至脚趾。   莫沫视线受阻,却不难想象此刻罗殷的模样,冷静近乎淡漠,克制自持,可他意料之中感受到,蛰伏的野兽已经苏醒,正一步步朝他而来,越来越近——   首先触碰到嘴唇的是指尖,然后是指腹,直至整根手指,在口腔里翻搅着唇舌,确认能够承受后沾满唾液退了出去。   罗殷远没有那么冷静自制,因为进入莫沫口中的阴`茎太过火热巨大。口腔里柔软的内壁包裹着大半的茎身,脸颊两侧时不时鼓起。   莫沫衣着不整,顺从地跪他在腿间,蒙着眼,张着嘴,任由他进出。他爱怜地抚着莫沫的脸颊,退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看着身下的人。   莫沫伸出舌头,舔着嘴边的拇指,用脸蹭掌心,讨要抚摸。   罗殷将人抱起,自己则同样跪在两腿间,自下而上地仰头吻着莫沫。   你赢了。   用你的不甘与甘愿、眼泪和吻。用你的憧憬、臣服还有爱。   作者有话说:全文完,好想在这里打上这三个字……   然而下周罗殷就要上门啦!   剩最后一个情节就正式要结束他们的故事了。   这段肉隐藏起来有点不够连贯。   写到后面我有悄悄抹泪。   希望能为罗殷挣回一点正面形象。   下篇还要搞直男,真的又挺又直。 第55章   罗殷早已在凡赛订好酒席,只等周六莫沫把人接来。   起初莫妈妈接到电话,原以为是自己儿子牵线搭桥,直接就回绝了,后来听说是对方主动提起,心里稍微舒坦点,这才答应下来。莫妈妈转头挂了莫沫的电话,马上联系了周庆。   因此莫妈妈到酒店门口时,周庆和蕾蕾也掐着时间到了。   莫沫一下慌了神。   此时周庆还不知包厢里面坐着何人,只当是莫沫新交的男友,还开玩笑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蕾蕾拍了一下他:“别胡说八道。”   莫妈妈当然兴致不高,对莫沫说:“你们都是年轻人,彼此好沟通,让周庆和蕾蕾来,也是帮你掌掌眼。”   周庆自感使命重大,也严肃起来。   莫沫按捺住忐忑,点点头,带着三人走到包厢门前,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沉重的木门。   罗殷侧身站着,和经理商量今晚菜品,听得门声话声,转过头,正见四人进入,视线各自交汇,表情精彩。他合上菜单,递还给经理,让出主位,对众人道:“坐吧,一会儿就上菜了。”   蕾蕾从进门见到罗殷后就没说话了,她看了看莫沫,又看了看罗殷,嗓音干涩:“莫沫把大哥也叫来了。”   莫沫顾不得多加解释,眼见周庆后槽牙咬碎了,他赶紧挡在前面,用力握着周庆的手臂,“坐下说,服务员上茶。”   周庆火冒三丈,一甩手把莫沫挥开,拳头松了又紧,到底顾忌公众场合,拉开椅子坐下了。   莫沫可怜兮兮地拉着蕾蕾的手:“蕾蕾姐也坐吧。”   蕾蕾如何还不明白,戳了戳莫沫额头,坐在周庆旁边。相比之下,莫妈妈淡然得多,已经自斟自饮了一杯,环视一圈,只有莫沫和罗殷站着。   罗殷替莫沫拉开椅子,牵着莫沫让他坐自己身边,而后他也坐下。   罗殷吩咐经理道:“可以上菜了。”   经理点点头,过了不久,菜品陆续上齐,服务员都退了出去。外人一走,偌大包厢寂静无声。   方才之举,二人动作并不刻意亲密,罗殷自然而然把人护在身后,周庆看在眼里,严厉质问:“莫沫,到底怎么回事?”   罗殷开口道:“我和莫沫已经在一起了。或许你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借今天这个机会,我希望能放下成见,互相理解。”   他态度谦和,语气诚恳,却仍是立场强硬。   果然周庆把炮火对准罗殷,“互相理解?好啊,那你先说说莫沫跟你一起,为什么会被人深夜袭击?”   这次连静默不语的莫妈妈都眼神如刀,刺向罗殷。   莫沫连声解释:“这就是个意外,和他没关系。”   周庆并不理会,接着说:“在一起了,你倒是说得轻巧,代价是莫沫为你离家四年,那时候你在哪里?还有之前的车祸,他脑袋上的伤,都跟你脱不了关系!”   桩桩件件,目目在历,真应了一句话,只是遇见你,就花光所有运气。莫沫也无力辩解,苦笑地低下头。   罗殷握住莫沫微颤的手,十指交缠相扣。   精致佳肴展示品一般布满一桌,无人动筷。   沉默过后,莫妈妈说:“我想单独和这位罗先生谈一谈,你们先出去吧。”   莫沫抬头:“妈?”   莫妈妈不容置否地挥挥手,莫沫只得遵从。待包厢只剩两人时,莫妈妈和罗殷面对面直视彼此。   眼前的罗先生,她已是第二次再见。时隔多年,她才知晓原来莫沫为了这个人,几经不测。然而就是这样,莫沫还非他不可。   莫妈妈问:“你多大了?”   罗殷回:“今年三十五。”   莫妈妈说:“莫沫还有两年也快三十了。”喝了口茶,又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罗殷原以为莫妈妈是反应最激烈的一个,然而现在闲话家常一般,想了想答道:“我年少时母亲就去世了,后来父亲另娶,有一个弟弟。父亲前两年也去世了。”   莫妈妈问:“你的继母和弟弟知道这件事吗?”   罗殷说:“高中之后我就出国读书,前几年回国创业,和他们那边没什么联系来往。”   “也是,”莫妈妈直言不违道:“看你样子你不愿人管,也没人管的住。”   罗殷笑了笑,往莫妈妈的杯子里添了热茶。   莫妈妈继续问:“我记得,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吧,之前交过女朋友吗?”   罗殷点点头,“曾经有过婚约,后来她出轨,就不作数了。”   “这事和莫沫有关系吗?”   “不,”罗殷断然否认,“我并不是抗拒女人才喜欢男人。”   听罗殷这么说,莫妈妈顺势问下去:“那你喜欢他什么?”   罗殷看了看桌上凉透的菜,即便如此,这些菜风味不减。或者只要他想吃,就永远都有新鲜的、热腾腾的端上来。换作在家里,也是如此,莫沫几乎会满足他各种口腹之欲。   可终究不同。   “有一次醉酒,莫沫照顾我,做了一道桂花糊,和我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一模一样。”罗殷回忆道:“他做的都是家常菜,但也很好吃,说都是向您学的。我觉得,这些就是我一直以来欠缺的东西。”   罗殷年少丧母,父亲无德,另娶小三,偏爱幼子,他出国后才摆脱了这样的生活。而后独自一人,虽然和魏霖也有过甜蜜时光,最后也不欢而散。   后来遇见了莫沫。   直到遇见了他。   莫沫出身自单亲家庭,却从不缺乏关爱,还像大哥哥一般卫护罗裕。来到他身边后,更是亲力亲为,事事周到,百依百顺,他对莫沫既期望,也失望。   莫妈妈浅抿了一口热茶,道:“莫沫他从小没有父亲,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比同龄人胆子小,又害羞,但同样的也更听话。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可我直到看见你们在一起,才发现他瞒了我这么多事。他会这么喜欢你,我现在一点都不意外了。”   罗殷面露诧异之色,莫妈妈不再往下讲,转而说:“莫沫快三十岁了,我也不能替他做选择。现在社会发展,同性恋不足为奇,到底还不被大众接纳,法律认可。我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们无缘将来,也能好聚好散。”   罗殷道:“我明白您的担忧。”   他拿出一叠文件,一一摊开。待莫妈妈过目后,郑重道:“这些财产是我准备赠予莫沫的,不够他大富大贵,但能保他往后自在无虞。这件事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等所有文件生效后,麻烦您替他收着。”   “你是有备而来,我还能说什么。”最终莫妈妈叹口气:“我信你真心相待,也请你不要辜负他。生活工作上,多教他一些,少走弯路,我不能守他一辈子。”   罗殷笑道:“您放心。”   莫妈妈再无嘱咐,走到门口说:“今天让你破费了。告诉莫沫一声,我先走了。”   罗殷将她送到门口,目送而去。她的目光依旧锐利,步伐坚定,将曾经的尖锐凶狠藏在爱子情切的心里,比任何人都冷静平和。   另一头莫沫则没这么好过,周庆完全不理他,掏出烟就走了出去。   蕾蕾不得不留下来问个明白。莫沫一五一十地讲出两人之间的过往,蕾蕾听后,久不能言。   莫沫扯着她的袖子,低声道:“你骂我吧,我知道是我不好。”   蕾蕾苦笑一声:“小姨没少骂你吧,你怎么还不懂呢?”   莫沫懵懵地:“什么?”   蕾蕾恨铁不成钢,把从他额头都戳红了,“千错万错,最不该就是为情所困,任性用事,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想过小姨,想过我们的感受吗?天下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你还这样对他,不值得。”   蕾蕾缓和语气,握着莫沫的手。   “人要懂得爱自己,才能去爱他人,得到别人的爱。好在你们在一起了,只要罗殷认定你,你就准备和他过一辈子吧,小傻瓜。”   莫沫红了脸,用力地点头。   蕾蕾不禁笑起来,揉了揉莫沫的额头,“你庆哥那边我来说,他气消了就会明白的。”   一餐饭,五个人,饭菜未动,人各自离去。今日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街上已经聚集起人海。   眼见罗殷心情颇为愉快,莫沫不禁问:“你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罗殷据实以告:“阿姨说她一点不意外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了。”   莫沫满头问号,这和他设想的情节完全不一样。“对了,你之前和妈妈是不是见过?”   罗殷大方承认:“见过。”   莫沫狐疑地盯着罗殷,“你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情?”   罗殷一愣,随后摇头。   莫沫将信将疑。   “走了,还傻站着。”罗殷把莫沫的手揣进口袋里,问:“晚上跨年,你想回去还是在外面过?”   莫沫掩不住情动,小声说:“回、回去吧,外面人多。”   这是他最幸福的一天,他身边有最爱的人,他们要一起度过第一个跨年夜。   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莫沫把这桌酒席全部打包带走,还美滋滋的,起码三天可以不用做饭了。   车开到停车场,罗殷停好车,两人四手才勉强拿完大部分餐盒。到电梯门口,罗殷让莫沫先在电梯里等,他再折返一趟把剩余的小部分拿过来。   莫沫等了几分钟,停车场本就昏暗清冷,渐渐连灯也灭了。他赶紧查看电梯,信号灯还亮着。可空旷的停车场里,只听得见风的呼啸。   他把餐盒放在空地上,走出两步,正要去找罗殷,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在他不远处停下。光亮有限,他只看到罗殷双手下垂,手里空无一物。   “你没拿……”莫沫正欲上前,罗殷低声喝道:“别动,就站在那儿。”   回音重重,莫沫却听到另一个惊喜的声音:“你也在这里,正好省事了。”   黑暗中的影子从罗殷身后显现,脸上光影各半,圆寸,一道竖疤贯眼,没入嘴角,似笑非笑。 第56章   “罗裕,这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与莫沫无关,让他走。”   危急时刻,罗殷仍然语气平稳,头也不回,直直地盯着离他数米的莫沫。莫沫听他一说,再次望向罗殷身后的男人,眉眼狠戾,全无半点往日温和之相。   莫沫借着阴影掩护,手缓缓挪向身后的裤子口袋,一边说话分散罗裕的注意力。“小裕,好久不见了,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这可得问大哥了。”罗裕把罗殷顶得向前踉跄两步。   莫沫回望罗殷,却只见他以眼神示意不可妄动。如今罗裕面貌大改,体型上仍不及罗殷,只怕罗裕手里有致命武器,此刻正顶在罗殷腰间,才使他动弹不得。   莫沫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温声劝说:“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慢慢说,好吗?”   罗裕啧啧两声,向莫沫问道:“现在几点了?”   莫沫刚握住手机的手臂顿时僵直,盲猜道:“十点多吧?”   罗裕命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把手机丢到前面来。”   莫沫咬咬牙,不得不照办,余光瞥见屏幕上的时间,比他预想的晚了许多,现在临近转点,等钟声敲响,烟火齐放,就是新年第一夜。显然罗殷也看见了时间,腰后力道不减,罗裕心思难猜,一向沉稳如他,也焦灼难安。“罗裕,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罗裕不屑地嗤笑一声:“罗殷,别这么自以为是,你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不远处的莫沫紧紧地盯着他俩的一举一动,而罗殷也次次与莫沫撇清关系,罗裕见此,计从心头起,残忍笑道:“不如这样,我也很公平,一命还一命,叫莫沫替你走一趟怎么样?”   “好!”   “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给出的回答却截然不同,让罗裕玩味不已,目光在他们之间巡梭。他以枪口抵住罗殷,以此威胁道:“我觉得可以,莫沫过来,你过去。”   罗殷原地不动,罗裕超他膝盖窝一脚踹去,直将罗殷踹倒在地。同时罗裕将枪口对准莫沫,警告道:“下次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   罗殷半跪着,浑身绷紧,两拳死死捏住,指甲掐入掌心,眼睁睁见莫沫替他站在枪口之前。   “哎呀呀,你对他还真是用情至深,感人肺腑。”罗裕阴阳怪气点评一番,“上次那个女人可没这么大胆量,罗殷,你还真是好福气。”话到后来,罗裕表情越发扭曲狰狞,“凭什么?!”   莫沫在一旁插不上话,未免多说多错,闭嘴不言,但罗裕渐趋疯狂,枪口几度狠狠撞上身侧,一味拖延也不可行。正无措之际,罗殷冷冷开口:“罗裕,你还记得罗正国怎么死的吗?”   罗裕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双目眦裂。   罗殷继续道:“还有你的母亲,她也死了。”   莫沫感觉枪口偏离了些许。   罗殷表情冷漠,事不关己道:“还有你眼睛上的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谁……是谁……”罗裕浑身颤抖,大喊:“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饶是如此,莫沫身后的枪口不曾挪开半分,罗殷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尘,一步步逼近罗裕,看向他的眼神也如同一瞥尘埃,不值一提。   “对,是我。”   罗殷声音森然凛冽,平静叙述之下,恨意汹涌,不比罗裕至于他的少。   “罗正国想活着,可偏偏只能在疯人院活着,求死不能。他死之前都喊着你的名字,而你甚至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吧?”   “你的母亲,则是害怕我携怨报复,每天提心吊胆,竟然是被活生生吓死的。那时候你又在哪里?”   罗裕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手握枪,枪口从莫沫身后对准罗殷。   罗殷已站在枪口之前,将莫沫挡在身后,“你倒是学聪明了,第一次用刀,这次用枪。你会开枪吗,不要驼背,肩膀放松。”   罗殷越是这么说,罗裕姿势越是僵硬。   忽然,浑厚悠远的钟声传来,在这间空荡黑暗的地下停车场回响,间或几秒,便传来一声。   这声钟响,唤起罗裕被愤怒掩埋的一丝神志,他脸部肌肉颤抖,鼻翼耸动,嘴唇翕张,举枪的手臂却渐渐平稳。早在两人僵持之间,莫沫捡起地上的手机,伺机报警,罗裕身形一偏,正欲对准罗殷身后的莫沫,却被罗殷握住枪口。   “朝这里开枪,这是你第一次捅下去的地方。”   “砰——!”   倒计时钟声最后一次回荡,隐约夹杂着人群热烈的欢呼,随后烟火升天,掩盖枪声于无息。这是莫沫和罗殷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在地下车库,人群欢呼与绚烂花火与他们毫无相关,但烟火终有消散,那时一切会重归平寂。 第57章   因左胸中弹,罗殷在医院前后住院近一个月,最终赶在除夕前一天出院,蕾蕾过来接他。他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蕾蕾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护士,垂眼掩去一丝失落。   蕾蕾特意问了护士今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护士例行给罗殷检查完,各项指标正常,说:“可以回家休养,注意不要扯动伤口。”蕾蕾这才放心下来。   入院这段时间,听蕾蕾说他昏睡的头两天莫沫一直守着,等他醒了,莫沫反而不见人影。他却无所谓哪天,甚至猜要是在医院过年,莫沫会不会来给他送一顿年夜饭。   蕾蕾笑他幼稚,抱怨道:“事不过三,下次找别人接你出院吧。别人家哥哥带妹妹出去玩,怎么到我头上总接你出院?”   罗殷笑笑,摊开被灼伤的右手,“我暂时不能开车了,手没事的话也不麻烦你。”   蕾蕾望着他叹口气,收拾好东西载他回去,将人送到门口,语重心长地说:“莫沫在家等你,好好地把这事跟他说清楚,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可现在有这么一个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末了。蕾蕾抬眉问:“你该不是害羞吧?”   罗殷撇撇嘴角,“知道了。”   蕾蕾笑道:“进去吧,过年再一起吃饭。”   罗殷看她进电梯,电梯下到一楼,才敲响自家大门。果不其然,屋内立马传出动静,莫沫给他开了门,两人隔着门槛对望,几天不见,莫沫比他还憔悴些,自他手里接过行李包,又给他摆好拖鞋,转身走进客厅。   罗殷换好鞋子,跟在后面,客厅里已经弥漫着肉汤的味道。   莫沫一手端着卤味,一手端着炒青菜出来。罗殷想进厨房帮他拿碗筷餐具,还被赶了出来,只好先在餐桌边坐下。莫沫又进出了两趟,端了汤和餐具,分别摆好,才脱下围裙,坐下时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   汤是排骨萝卜汤,令罗殷想起他回国后第一次喝,还是罗裕带回的,盛在一个保温盒里。那时尝过一口,肉嫩鲜香,只觉得回味。那时罗殷也不曾想到,两人会有如此际遇,说浪漫些谓之缘份,或许还能叫做姻缘。   他不忌讳在医院过年,却也愿意相信冥冥之中有一双手,一根线,把两人绑在了一起。   右手不便,罗殷喝汤有些艰难,勺子和碗不时地磕磕碰碰,他这边吃进小半碗,莫沫的一碗却一动未动。再等他吃完,莫沫只吃了一点,收拾好碗筷,终于肯跟他说话了,“要洗澡吗?”   罗殷点点头,前脚进浴室,后脚莫沫拿着他的睡衣进来了。他里面穿的套头衫,左手反手抓住衣摆,卡在了脖子处。莫沫不声不响地上前,轻柔地把他从衣服里摘出来。   罗殷上身赤裸,左胸前缠着一圈纱布。纱布下有两处伤口,一处新的,一处旧的。他坐在莫沫寻来的小板凳上,高大颀长的身躯缩成一团,光是看着就觉得委屈。   莫沫站在他身后,掬起一捧手润湿头发,再用洗发水揉出泡沫,顺着脖子流下的水很快被擦干。罗殷从镜子里看到他抿嘴皱眉,又把话吞进肚子里。洗到上半身,莫沫用湿毛巾擦了一遍,涂上肥皂,避开纱布,以手搓洗,最后再用湿毛巾擦干泡沫。等莫沫扒他裤子了,他一把抓住裤腰,声音沙哑:“我自己来。”   莫沫还是抿着嘴,手不松劲,几秒过后,罗殷松开手,任由莫沫把他扒个赤条条。下身那根精神的东西迫不及待探出头,罗殷自觉尴尬,莫沫浑然不觉,他手法轻柔仔细,不带情欲,而罗殷腹肌缩了又缩,刻意放缓呼吸,暗自忍耐,好在莫沫很快放过了他。   终于结束了酷刑,罗殷丝毫不感轻松,莫沫越是忙进忙出,他的心越是下沉,仿佛跌入一个无底洞,遥遥不知何处是尽头。   半夜罗殷惊醒,躺在黑暗的房间里,犹如两周前那个跨年之夜,同样是黑暗的停车场里,耳边几乎同时乍响了枪声,烟火爆炸声,呼喊声。枪口偏离,子弹飞速钻进靠肩一侧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忽略紧握枪口的右手也被灼伤,皮开肉绽。莫沫嘶吼着从他身后跃出,将罗裕扑倒在地,罗裕后脑撞地,丧失反抗能力,晕了过去。   罗殷急促地粗喘着,旧伤口仍会作痛,就像他听到莫沫被袭击入院那次一样,就像现在一样。他并没有等太久,房门悄然开启,露出一丝光,随着房门关闭,房间又陷入黑暗。来者小心翼翼地在他右侧躺下,侧过身,摸到手,勾着小指再无动作。   罗殷也侧过身,将人揽进怀里,带着噩梦后疲惫,声音低不可闻:“让我抱一会儿。”   两人面对面,却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怀里轻微挣扎起来,罗殷安抚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终于低声开口道:“罗正国在精神病院去世后不久,罗裕的母亲也走了。他知道是我逼死了他父母,但他手里没有证据,走投无路之下单独找上了我。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想到差点就死在他手里。”   罗殷握住胸口上莫沫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罗裕后来逃跑,被警察逮捕,按故意伤人罪入狱。我本可以让他免去牢狱之灾,可我没有,他眼睛上的伤就是在牢里留下的。   的确,是我逼死了罗正国。他那几年已经从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疯子,没有谁会相信疯子的话。他所遭受的一切,全部是我母亲曾经遭受的,而我母亲在临死前,还是一个正常人,没有疯病,也没有任何人相信她的话,除了我。我可以忍受罗正国不爱她,抛弃她,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谋杀她。”   莫沫忽的想起,周庆曾提过一句,罗殷父亲死了,他住院都没人照顾。当时他并没有多想,现在明白过来一阵后怕,几次情事中,罗殷从不赤裸上身,他被迷得晕头转向未及细思。罗殷可以瞒他一天两天,三月半年,甚至永远瞒下去,直到纸包不住火。   莫沫从罗殷怀里挣脱出来,力道之大甚至顾不得牵扯伤口。他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却说不出话。他想质问罗殷为什么要故意激怒罗裕,问他为什么握住枪口,堵在前面,问这些他已经明知答案的问题。   “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夜里谁也看不清谁,罗殷的声音又那么笃定干脆:“没有。”   莫沫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   罗殷摸开壁灯,不出所料,莫沫眼眶泛红,皱眉紧咬着下唇,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拉开床边的抽屉,从丝绒布袋里倒出一枚九成新的金戒指,强硬地拉过莫沫的手,将戒指推入无名指底部。   戒指样式古朴,不拘男女,大小正合适。   “这是我妈的戒指,说给她的媳妇戴。”罗殷温柔地摩挲着戒指说,“现在戴金的少了,明天按照这个样子做对铂金的,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   罗殷嘴上这么问,手里却加大了劲,根本不给莫沫抽出手的余地,他摇着莫沫的手,轻声问:“好不好?”   莫沫垂眼看向指间的戒指,眼睛怎么眨,眼前都模糊一片,嘴唇翕张,吐不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_→ 第58章   罗殷说要定制对戒,第二天就拉着莫沫去看戒指,幸运的是,有一对款式和母亲的金戒指大同小异,不需要怎么改动。他问莫沫:“这个样子可以吗?”   罗殷说风就是雨,莫沫还没反应过来,被捏了捏手,微红着脸有些结巴:“可、可以啊。”   罗殷还有些不满意,毕竟不是一模一样。说:“不然还是定制一对,不然像我在糊弄你似的。”他一直拉着莫沫的手,毫不避及他人视线,最后莫沫羞涩地握起拳头,小声催道:“差不多嘛,可以的。”   罗殷瞪他一眼,严肃道:“这种事哪有差不多。”   莫沫回瞪,“你都拿主意了,问我不是多此一举,显得你很民主吗?不然我们石头剪刀布?”   罗殷不说话了,叫服务员拿去刻字。等刻字的时间里,罗殷又看上一条黄金红绳手链和一对珍珠耳环。   莫沫不解:“买这多干嘛?”   罗殷指着珍珠耳环说:“第一次去你家吃饭,给阿姨的一点心意。”   莫妈妈对两人态度缓和了不少,但不代表就喜闻乐见了,莫沫却有点犯难,“这么贵重,我妈……也不一定收啊。”   “礼轻情意重,既然情意还没到那份上,礼物就贵重些,表示我把你和你家人放在心上。”罗殷边把红手绳戴在莫沫手上,边说:“大小正合适,这条手链你戴着,没事不许摘。”   莫沫转动手链,盯着端详片刻,金饰上无非刻了些吉祥图案,并无出奇,想不到罗殷为什么一定要他戴着。问:“这又是干嘛?”   罗殷眉毛一抬,神色霸道:“叫你戴就戴。”   这会儿已经吓唬不到莫沫了,跟个纸老虎似得。莫沫也不愿在人前多计较,反正往后有的是机会弄明白。服务员把刻好字的戒指拿过来,罗殷郑重的收进小方盒子里。   去莫沫家吃饭那天,对戒中的其中一枚先出现在罗殷的无名指上。而另外一枚迟迟不肯现身,出门之前罗殷在莫沫面前晃了晃手,莫沫还以为罗殷右手灼伤,导致左手过度疲劳抽筋,关心道:“你还好吧?”   罗殷不得不直接问:“你的戒指呢?”   莫沫说:“在床头柜里呀。”说完恍然大悟,“现在要戴吗?”   罗殷叹口气,亲自拿来戒指给莫沫戴上,莫沫还天真的说:“我以为求婚或者结婚才戴呢。”   罗殷动作一顿,低头吻了吻那只戴上戒指的无名指,接着单膝跪地,仰头望去,莫沫的脸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急忙拉他起身,却无法撼动他分毫,才胡乱地点头。   一时间罗殷也哽住了话头。   莫沫从震惊中回过神,也单膝跪地,笑说:“是我主动追求你在先,怎么你抢我前面去了。”   因为这个小插曲,后半天莫沫都是笑眯眯地哼着歌。周庆见他嘴角破皮,还想问问怎么回事,再看一眼罗殷这个不速之客,顿时脸色铁青。相较之下,莫妈妈显得和颜悦色多了。   在莫沫的恳求下,莫妈妈当即戴上了那对珍珠耳环,看着他们两人指间的戒指,也不再说什么了。   席间周庆有意灌酒,罗殷也全盘接下,莫沫和蕾蕾在一旁干着急,但不能说明原因。如果再让莫妈妈和周庆知道跨年夜的事,这饭怕是又吃不下去了。   周庆还不屑一顾:“不过就是擦破点皮,至于吗。”   喝到后来,还是莫妈妈出言相劝,周庆才作罢。晚上蕾蕾开车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周庆载回去,罗殷和莫沫则留宿一晚。   这是罗殷第一次来到莫沫的家,一套小居室,刚好母子二人居住。装修普普通通,好些地方年月日久显出原形,还有许多修补的痕迹。莫沫的房间十平方左右,一张床就占了大半空间。书桌边的椅子上堆了衣服,罗殷坐在床边,莫沫拿着热毛巾过来。   “先擦擦脸,”莫沫不笑也不哼歌了,“罗先生海量,真叫人好生佩服。”   罗殷一把将人夹在腿间,头靠着莫沫的小腹上,摇摇头,“我没醉。”   莫沫见过罗殷醉过的模样,简直不成人样。“你有伤还这么喝,是不是非得把他喝趴下了?”   罗殷说:“周庆一根筋,让他出一回气就好了。”   “……这话我当没听过,你也没说过。”   “嗯,”罗殷酒后的眼睛湿漉漉,迷瞪瞪,小声道:“我们的秘密。”   莫沫手指插进他的发间,轻轻按摩,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说了。“罗殷,初六我就要动身去南城了。花店预备今年在南城拓展业务,也许要一到两年。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隔了两三分钟,罗殷还是没反应,莫沫又喊了一声。   “派驻那年,我在南城买了套单人公寓,家居家电都是现成的,如果方便你可以住那里。”   罗殷声音平静清晰,莫沫倒拿不住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应了声好。   “跟阿姨说了吗?”   “说了。”   “最后一个才告诉我?”   “对不起。”   罗殷笑了笑:“不用对不起。”   四年前,他派驻西南,千山万水,两人就此分离,而如今换做莫沫远赴,所爱隔山海。   如莫沫所说,初六便和康芒碰头,与其他工作人员一同飞往南城。罗殷来送机,并没有过多嘱咐,只将当时自己在南城时,助理的手机告诉莫沫,有任何事情都可联系解决。   然后莫沫就戴着他们的戒指,他的红绳,飞往他乡。   回公司的路上,罗殷才有那么一刻,还想再抱抱莫沫。他看着日历,计算着下一次两人见面的时间,是2月14日情人节,也是正月十五团圆日。   也就在十几日的不久后了。   南城落地的当日,莫沫马不停蹄到了新店面,计划定于情人节当天开业,时间紧急,根本容不得他感春悲秋,而罗殷所说的那套房子,他都抽不出空去看一眼。   这样日夜赶工,终于在情人节一早准备妥当。接连熬了两个通宵,莫沫再不逞强,将后续事项交由他人,带着钥匙找到罗殷所说的住址。与他原本所想的高档小区不同,这套房子在一个普通住宅区里,视野较好,旁边就是一个小型公园。   屋子里皆是纤尘不染,罗殷应早叫人来打理过。摆设还是罗殷一贯的简约风格,玻璃桌正中间放了块碎花蕾丝边桌布,桌布正中间立着一个小巧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着风干的茉莉花束。   莫沫边走,指尖边滑过这些眼熟的旧物,鼻头微酸。   卧室的布置不无不同,一床一椅一桌,桌上无多余摆设,唯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也未见过的自己的照片,不知罗殷何时拍下的。   莫沫站在窗前,仰头望去,明月高悬,忍住将落的泪,接着抿嘴笑了。   他已经等到了他一次,也许此生还要等待许多次,而他觉得,就算只有这一次也足够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时隔日久,回顾一下:碎花蕾丝边桌布是开头罗殷醉酒后,莫沫带了早餐,怕弄脏他家桌子铺的。   玻璃花瓶和茉莉花是罗殷在花店网店买的,当时接待他的客服小茉莉就是莫沫。   呼~终于,赶在白色情人节完结正文。   这篇从17年2月到现在,因为各种原因坑了一年,然后才陆续慢吞吞的填完。   谢谢挂念的大家,谢谢陪我写完的你们。   过程之中有过疑惑、沮丧,当然也有压力动力,最后才有这篇21万字的正文。   对我来说字数是之前全部短篇的总和还多,并且只是一个普通两个人,细水长流的感情故事,   也是一个自我突破吧。   完结之际,希望大家能多多告诉我不足之处,一个人真的想破脑袋T T   夸奖我也不是不可以啦。   悄悄期待会不会有长评呢……   番外近日更新,是以罗殷为主视角的。 第五十八章 番外五上   下雪了。   罗殷在夏天的时候答应过莫沫的一个愿望,并且承诺冬天之前完成。而下雪就是冬天最好的证明。   莫沫裹紧外套,将围巾的结摆在胸口,恰好遮住V字领大衣的敞口,腰带系得紧,胸口也有点憋闷。莫沫归咎于地铁暖气开太足的原因。不管冬天夏天,只要开了空调的密闭空间,总散发着令人掩鼻的气味。   他扶着把手,侧头不着痕迹地擦过肩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是一种水果的清香,淡淡的桃子味,罗殷曾经说过“这个不错”,他牢牢记在心里,但使用的机会不多,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罗殷不懂香水,莫沫也只是凑热闹的门外汉,罗殷所说的不错的味道,出自网络上推荐的香氛喷雾。只是按压下喷头的瞬间,会有浓烈的气味,消散在空气中后,就什么也不留下了。但衣服上的留香反而意外持久清淡。   莫沫拎着保温盒,在目的地的前一站起身,站到车门口。确认正确的出站口后,莫沫跟着人流刷卡出闸,雪下得大了,地铁口外卖伞的老婆婆进来吆喝。   一到冬天的下午,天就黑透了。城市的夜空上,月亮也蒙着一层面纱。随着雪越下越大,月亮也消失了。莫沫不禁怀疑,他看到的月亮,只是某个照明灯的投影。   和新鞋子总要度过一段令人脚痛的适应期。莫沫很少穿这种看上去好看,但舒适度一般的鞋子。可他找不到比这一双更合适今天全身的搭配了。   不少人抬头看雪,只有莫沫低着头,这样两侧的头发会滑下,尽可能地遮住两边的脸颊。他的鼻尖和脸颊有些苹果红,就像在雪地中行走过一段时间的自然。走进电梯时,无精打采的上班族突然看他一眼,出声问:“你去几楼?”   莫沫礼貌地笑了笑,自己按下楼层。电梯里都是镜子,即便低着头,莫沫也能感受到从镜子中反射出的目光。   “叮咚”一声,上班族的楼层到了,他走了出去。这层楼没有人进来,电梯门缓缓合上,莫沫才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检查面部和头发,还有围巾和衣服,确定没有纰漏的地方。   “叮咚”一声,他的楼层也到了。   大门就在尽头,莫沫拿出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向罗殷说自己在门口。等待罗殷出现的短短时间里,窗外的雪更大了,在高层建筑里,格外能看清,纷纷扬扬的大雪怎么洒落人间。   罗殷出来了,露出他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   莫沫伸出手臂,将保温盒递到男人面前,露出连细节也不放过的部位。男人沉默地接过保温盒,眼睛还在打量着他。   这种盯视比电梯里上班族的注视还要火热。   他开口的嗓音如常:“那我走了,加班别太晚。”   罗殷终于开口:“雪下大了,你等我一起走吧。”   “可以吗?”   莫沫有些不安地问。   他跟在罗殷身后,依然低着头,加班的时刻,所有人都忙于工作,无暇顾及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莫沫摘下围巾,露出脖子。   罗殷提着保温盒坐到桌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莫沫捧着水杯,兴奋地看着外面的大雪。   “从家里过来的?”   “当然啊,我蒸了一点饺子,快趁热吃吧。”   罗殷追问:“没有开车来吗?”   莫沫说:“坐地铁,很方便。”   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把握,在下雪天,穿着这样的鞋子能好好开车。   罗殷终于拧开保温盒,将米粥和蒸饺摆在桌上。罗殷吃得很快,吃完后对莫沫说:“你坐一下,还有最后一点,处理完就可以走了。”   莫沫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打扰他的工作。   莫沫是个很好的恋人,在一起后的第三年,这种认知更为清晰明确。同为男人,莫沫能理解他的心意,也对他十分信任。至少这三年中,莫沫从未提过要查看他的手机,介入他的私人空间。   莫沫还做得一手好菜,却又迷恋他的肉体,他花费了比年轻时更多的精力保持身材,却还得吃掉莫沫分享给他的薯片,巧克力,蛋糕之类发胖的元凶。   占据了他的胃以后,莫沫成为所有让他兴奋高潮的点。不管是哀求时的欢愉哭腔,还是红润嘴里吐出的呻吟。尽管里中年或者危机这两个词还有一段距离,他已经未雨绸缪起来。   成年人的感情里,不仅有责任,还有性爱。他太需要一样能够紧紧吸引对方的东西。   眼前电脑屏幕上的字符开始胡乱走动,明明在第一页见过,拖到第三页时又突然冒了出来。罗殷丢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终于不甘心地承认,此刻的他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了。   尽管莫沫坐在离他很远的沙发上,安静专注地玩手机,他都受到干扰。   罗殷干脆合上电脑,走到莫沫身边,“走吧!”   莫沫抬起头,有些因为他工作效率太高而没有玩够的不舍。   罗殷撇开头,生硬地说:“雪下大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莫沫收好手机,取来罗殷的大衣为他穿上,然后给自己围上围巾,这很重要。   低头认真整理衣服的莫沫总习惯性地嘟嘴,嘴唇很红润,罗殷低头亲了一口,莫沫没有躲开。他笑着抽出纸,擦掉罗殷嘴上印到的一点唇印。   罗殷独自出去,让宣布可以下班回家。等所有人走后,他才牵着莫沫一起走出公司大门,一同乘坐电梯。   期间电梯停留了一会儿,刚才在电梯里和莫沫共乘的上班族迈步进来。莫沫向后退了一小步,躲在罗殷的肩后。   电梯到了一楼,雪已经把无人踏过的空地铺成一块毛毯。路况如此,罗殷也无法开车。莫沫得意忘形地去踩雪,被雪下的石头绊倒,不仅整个人滑稽地坐在雪里,砸出一个大坑,脚也崴了。   他在罗殷的搀扶下站起来,屁股和脚踝又麻又痛,他试着走了两步,沮丧地摇头。罗殷沉默地在他面前蹲下,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重量交给这副健壮的身躯。   罗殷轻而易举地背他起来,稳稳当当地走向地铁站口。沿途擦肩而过的路人大多会看他们一眼。看是哪个傻子摔跤崴倒,看是谁有人来背。   罗殷在地铁站口将莫沫放下,地铁口卖伞的婆婆见两人空着手,马上凑上来,操着一口方言,人多嘈杂,罗殷听也听不真切,直接抽出一张钞票递出去,接过快被塞莫沫进怀里的伞。   出站后,罗殷依然背起莫沫,他感受到自己肩背上不算沉重的重量,心口微热起来,身后的莫沫撑起的伞为他遮风挡雪。   他背着莫沫,在雪地里留下一行深深的足印,耳边回响起那句方言,说的是,雪下这么大,让你老婆给你打伞,回去的路也好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