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 作者:源莱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年下攻/甜蜜 小舅 前言      G城,夜清明,月朗星稀。      “啪啪……”      这两具肉体拍击发出响声,节奏时快时慢,粗吼声喘息声暧昧萦绕在耳边,激烈性事持续了多久?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许久过後,风停雨歇。      “还好吧?”      很有磁性男音,性事过後满足无比。      “嗯……别开灯。”      高大男人将身下人完全遮蔽住,只见一双白皙手从下绕上来,圈抱住男人精壮腰身。      “昱……不要了……”      阳昱低低笑,“还没要够呢。”      “都半夜了,别人早抖睡觉了。”      “我们也是在睡觉啊。”阳昱俯头吻吻怀中人发顶。      “……”      “害羞了?”      “你个野兽!”      “哈哈,说对了,你男人就野兽。”      刚刚止熄风雨再次来袭,甚至比刚更猛更狂,阳昱加快抽插频率,将身下人爱了个彻底。      “啊啊……明天……明天要……”      细碎呻吟不时从齿缝间泄露出来,声音在性爱熏染下变了音,沙沙听著很舒服。      阳昱顿了顿,白皙手指摸在脸颊,阳昱听到身下人细弱声音,“那也没有办法事,我们……”      阳昱停下来,感受著熟悉气息喷在脸上,抓住颊边手细细咬。      “笨瓜。”      “昱……”      “傻子,真个傻子。”      亲吻,旖旎无限。            唯一弟弟要结婚了,老实说阳昱不想回去,千里迢迢只撑个脸面,他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老家电话隔三差五来,母亲父亲弟弟轮番上阵,苦口婆心,晓以大义……血浓於水大道理听著耳膜都起茧了。      “回去吧,这麽些年他们也不容易。”      怒火狂烧中,枕边轻轻一句,阳昱所有不耐烦都烟消云散。      接连开了几天会,阳昱精神不很好,粗吼声喘息声暧昧萦绕在耳边,昨夜又晚睡,上车时候黑著一张脸,司机准备早餐就在手边,看都没看。      “老板,现在走吗?”      摆手,阳昱边看时间边拨电话,那边没有人接听,他皱皱眉接著再拨,拨了几次电话才接通。      “在哪?半天不接电话……”      呵护至极语气,司机好奇望了一眼照後镜,在阳昱寒眸中马上移开视线。他不知道那人谁,从老板态度可以猜测,必定老板心爱人。      阳昱不个小气老板,从来不会亏待手下员工,唯一吝啬就笑容,或许……他的温情,只专属某人吧。      某人,除了幸运,还很幸福呢!   ***   暌违三年,重新站在熟悉土地上,阳昱心情很复杂;连绵起伏山丘一眼望不到头,纵横交错电线布织在头顶,才刚刚入秋,广袤原野已经染上了苍凉色彩。      小桥、流水、山林、小道……还当初模样,潮涌而来记忆里,有那个人笑脸,风吹过耳畔,依稀听到呼喊。      “小昱……”      阳昱不自觉笑了起来,满满眷恋与感怀。      这块土地,记载了他们太多美好,也心里仅存牵挂了。      一进家门,苦候多时亲戚街坊就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张张讨好脸孔让很反感。阳母拉长了脖子往路口望,眼巴巴模样很滑稽,一回头就看到儿子静静看著,阳母脸红一阵黑一阵。      “怎麽不开车?”      “开车太累。”      这个人母亲,不管对家有多疏离,苦候多时亲戚街坊就把围了个水泄不通,是她怀胎十月将带到这个世界上,这份恩情怎麽都抹灭不了。      岁月无情,她真的是老了,肌肤如同枯叶般暗沈无光,灰白发凌乱拱在脑袋上,这一切都深深刺痛了眼膜。      “妈……”      “电话里叮嘱多少次了,最起码要开辆车回来,两手空空会让亲家看笑话……”      阳母很不满,愤懑样子好像儿子行为已经到了‘罪大恶极’地步,丝毫没有顾及到儿子感受。      本来就淡薄愧疚一下子被击散无影,放在西裤口袋里手不自觉握紧,生疏客套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阳昱提著不多行李进了里屋。      “哥。”      阳昱弯腰正想整理行李,听到声音扭过头,门口男子跟有几分相似,笑容很灿烂,只太过热情,透露出他另有居心。      同胞兄弟,相差六岁,对这个唯一弟弟阳昱也没有过多热情,“小辉,恭喜。”      阳辉踌躇了一下,走了进来,“哥,谢谢你抽空回来。”      阳昱笑笑,“我就一个弟弟,没什麽谢不谢的。”      阳辉搓著手,犹豫,“哥,……我有点事情……”      看著涨红著脸弟弟,阳昱轻轻扯唇,有时候真讨厌自己‘料事如神’。      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两眼发亮阳辉,“五千,取完钱卡还我。”      摸著闪光的卡,阳辉喜笑颜开,“这卡真好看,哥,里头有多少钱?”      “不知道。”      心里发寒,阳昱真很不想面对,可是有什麽办法,他们确确实实家人、至亲。      没心思整理行李,阳昱被书桌上零散杂物吸引了目光,很多都小时候玩过小东西,色泽泛黄,看著很陈旧却很温暖。      拿在手里,很仔细看,儿时记忆一起涌入脑海,阳昱不自觉露出笑容,心情愉悦很多。      外面响起摩托车突突声,听著外面喧闹声,阳昱心里一动,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宝乐,在哪发财啊?都几年没见回来了。”      “就做点杂工,混饭吃,发财哪轮到我……”      “外甥都要结婚了,你这个当舅舅也该加把劲了。”      “嘿嘿……这事儿急不来,要看缘分……”      他笑容温和,体格也很纤薄,神情中流露出倦意,脸上却带著笑,耐心和们寒喧。      “哟,宝乐,这麽大袋东西都是给你姐买的?”      摩托车後面绑著大大一包,想让人忽略都难,宝乐摸摸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不什麽值钱东西……”      “大梅,快点来看看弟弟带了什麽好东西,也让们开开眼啊!”      宝乐声音被淹没了,被挤到一边,制止话还在咙喉里,只听著刺啦一声,里面东西已经散了一地。      “小心!”      阳昱眼疾手快,扶住差点被绊倒宝乐,宝乐看到,咧著嘴冲笑,笑容中渗杂了几丝苦涩。      “你什麽时候到的?”      “我也是刚到。”阳昱将拉到一边,“你脸色不太好,又晕车了吧,赶紧去休息休息……”      周围人太多,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宝乐将手从掌中抽走,“没那麽弱,我在县城遇到大柱,他顺路捎我回来了,你知道不晕摩托车,别担心了。”      “宝……”      “姐姐!”      阳母从里屋出来,宝乐笑著迎了过去,阳昱想摸摸他头发手顿在半空。      阳母眼中闪著光,视而不见欢喜的弟弟,直接奔著地上那一堆东西去了。她迫不及待,在街坊注视下拆著大大小小包装袋,吃的穿的用的……在大家嫉妒目光中,阳母很得意,反正别人掏钱买就好东西。      皮大衣被几双手扯来扯去,一股火在阳昱胸腔腾腾燃烧,目光触及浅笑不止宝乐後,怒火悉数化作无奈。      “小舅。”     小舅 001 童年记忆   那一年,盛夏,阳昱五岁。   在父母眼里,他是个奇怪的孩子,不粘爹不跟妈,一年有三百天住在外公家,跟著外公走东家窜西家,小尾巴当得乐不思蜀。   外公是个医师,镇上的人待他都很敬重,到哪都有好吃好喝的款待,自然也少不了阳昱的好。   “小昱这孩子真乖,从来没见他哭闹。”   街坊对他的印象极好,阳昱长得俊,走到哪里都有人想摸摸抱抱,小孩子都喜欢有人抱他,阳昱也不例外,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当然,他也有不买帐的时候,比如摸他的脸,尤其排斥亲吻。脏,口水湿湿的贴在脸上,让他觉得很恶心。   “阳昱,你是个小怪兽。”   童言无忌,孩子都喜欢拣大人的话,他们不懂什麽是怪兽,只是觉得这话新奇。阳昱也不懂,即使是想亲他被他的指甲抓伤的大人这样笑著说,话里没有恶意,他也会觉得难过,因为夥伴们齐齐的哄笑,刺到了他已经开始萌芽的自尊心。   在阳昱的记忆里,夏天总是很漫长,因为怕热,他很讨厌夏天。   托著下巴,目光追逐著天空中的黑影,阳光太晃眼,微眼看了半天才看清那是只老鹰。   烦燥的抹去额上的汗珠,阳昱进了铺著白砖的大屋,那里有电风扇,虽然风劲小了点,吱吱的声音难听了点,起码还能出点凉风。   外公正替人拔罐,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阳昱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外公身後。   “外公,我想出去玩。”   外公侧过身,从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去吧,往阴凉的地方站,别中暑了。”   “嗯。”   出了门口,瘫在草坪里睡懒觉的大黄立即醒了,疑惑的看著阳昱。阳昱挥挥手里的棒棒糖,示意它跟上来。   大黄是阳昱从河里捡回来的流浪狗,只听阳昱的话,忠心不二,镇上一帮小屁孩眼红得不得了,他们养的狗都不如大黄。   “阳昱,下来玩啊。”   波光粼粼的小河里,水花四溅,泡著一群光屁股的小男孩,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河水有些发黄,是河底的污泥,阳昱淡淡的哼了一声,说道,“水这麽脏,长疮疱别来找我外公。”   阳昱最讨厌这样,只管拿药不给钱,外公仁义什麽都不说,他们也就心安理得,好像外公的药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其实,阳昱也喜欢游泳,只是性子太冷,不喜欢跟同龄人扎堆玩,跟大家在一起总是显得格格不入。阳光照在河面上,水光耀眼,不时的有水珠飞过来,凉凉的落在脸上,瞬间的凉爽。   “大黄……”   大黄和一条黑狗正亲密无间,看著小主人离开,它依依不舍的与黑狗对视,眼神中流露渴望。   “哈哈哈……阳昱,大黄不听你的话咯。”   很明显的兴灾乐祸,谁说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嫉妒永远都是人的劣根性。   阳昱没出声,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他紧抿著嘴唇,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犹豫的大黄。   “呜呜……”   大黄内疚了,蹭蹭黑狗的脑袋,灰溜溜跑向阳昱。   什麽叫无声似有声,什麽叫气场,阳昱给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冷睨一眼呆若木鸡的夥伴们,他昂首挺胸往河的上游而去。   上游的水很干净,清透见底,还能看到小鱼游来游去,阳昱在脱衣服,大黄在旁边不停的吠,带著浓浓的警告。   “大黄,一起下去吧。”   “汪汪。”   越往上水越深,除非是有大人陪著,别说才五岁的阳昱,比他大四五岁的孩子都不敢下水。   “大黄让开。”阳昱舞动拳头,喝斥著挡在前面的大黄。   大黄不为所动,用身体将只比它高一点的阳昱推离河边,生气的发出低吼。   阳昱拍他,“臭狗。”   “汪汪汪……”   回头又把他脱掉的上衣叨过来,大黄安慰的舔舔小主人。   阳昱的父母是开杂货店的,两岁的时候就把他放到了外公身边,理由是太忙没时间带。   “想不想爸爸妈妈?”   此类问题经常有人问,以前阳昱还会回答,现在他懒得理会。   很傻。   问得人傻,答了就更傻。   每天忙著摸牌,连儿子的生日都忘掉的父母,想著有什麽用?   阳昱说,“我才不干这种浪费大脑空间的蠢事。”   外公疼他,每天至少有一个鸡蛋,半个月总能吃上一两回肉,好的时候有四五回,一般家庭很难有这种生活。加上外公注重养生,特别是阳昱的饮食,小家夥不仅长得好个头也抽得快,同样是五六岁的孩子,阳昱高了大半个头。   父母经常出现,都是在阳昱不在的时候,不是父母刻意,而是阳昱避而不见。外公经常说他冷漠,小时候他不懂,长大後想想还真是那麽回事。   年初,母亲来过一次,忽然良心发现,要把儿子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外公问他,“你愿意跟妈妈回去吗?”   摇头,阳昱很直接的拒绝。   母亲笑了,临走,不会忘记顺手捎点东西走,自如无比。   隔壁阿婆送了半节腊肉,感激外公用针灸缓解了她的风湿病痛,阳昱洗干净了,准备晚上炖著萝卜吃,母亲招呼也不打就拿走了,那天晚上祖孙俩吃的是咸菜、清炒萝卜丝。   唯一的女儿,外公不想再多说,年纪大了也懒了;独角戏,唱多了很累,也很没有意思。   这大半年,父母一次也没出现,阳昱不提不问,外公时常看著比同龄人内敛许多的他,微不可闻的叹息。   “外公,快下雨了,该收衣服了。”   外公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没有半点疑虑的将院子里的衣服棉被收进了屋。   夏天的雨来得快,前一刻万里晴空,热辣的烈阳还在肆虐大地,倾刻便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劈啪而下,让人措手不及。   外公装了一杆烟,眯著眼睛看著密集的雨幕,“小昱五岁了,是时候去学校读书了。”   再好的玉,只有经过雕琢,才能成器。   阳昱趴在外公膝头睡著了,鼻间萦绕著熟悉的烟草气息,这是外公的味道。   小舅 002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八点,阳昱起床漱口洗脸,大黄趴在楼梯口,眼珠子跟著他转,不时的甩一下尾巴。   静悄悄的,外公在家的话会听到他哼小曲的声音,阳昱踩著凳子,从橱柜里拿出外公准备的早点,鸡蛋和红糖水。   天天吃鸡蛋,阳昱有点腻,糖水喝了一半就喝不下去了,倒在大黄的碗里,它看也不看扭过头。   “外公可能去看病了,你不吃的话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在阳昱的记忆里,外公极少出门不带上他,除非是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天刚亮的时候,模糊间听到有人在说话,阳昱太困也就没留意,不知道是什麽事非得一大早把外公叫走。   他心疼外公,所以很排斥那些让外公辛苦的人。   阳昱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小小年纪就有稳重的气势,外公经常说他,年少老成。五岁是撒娇的年龄,阳昱的字典里似乎缺吧这个词,镇上的孩子玩泥巴过家家的时候,阳昱跟著外公认字,背九九乘法表……   “汪!”   阳昱在看书,外面的大黄叫了一声,他不以为意。他正在看一本寓言书,不认识的字他要停下翻字典,进度太慢,他想今天看完。   “小昱。”   外公回来了,阳昱拿著书往楼下跑,木地板咚咚响。外公看起来很累,眉心紧蹙,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什麽。   “外公……”   阳昱小声的喊他,目光顿在外公身後的门口,那里站著一个垂头缩肩的男孩。   外公看著他,招手,“小昱,过来。”   阳昱慢慢走近外公,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个男孩;说不出口的难受,堵在心头,阳昱伸手揉一揉,感觉好些了,可一看那个男孩,又不舒服了。   真是奇怪。   “小昱,叫小舅,以後他跟我们是一家人了。”   小舅……   阳昱疑惑,这个看起来不比他大多少的男孩是小舅?   “孩子,你过来。”   外公向那个男孩招手,阳昱看著他露在破鞋外的三个脚趾头一点点挪过来,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外公拉他的手,他像是触到高压电一样,抗拒的把手缩了回去。   阳昱看向外公,老人的两眼蓄满了泪花。   “小昱,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再烧一盆热水,让小舅好好的洗个澡……”   第一次,阳昱看到外公哭,声音不大,低低的抽泣更让人听著难过。   外公背著竹蒌去了後山,阳昱目送著外公的背景消失才折回家里,大黄用嘴拱紧闭的门,被阳昱拧著耳朵拉开了,大黄耷拉著脑袋,很委屈。   外公叮嘱过,不能打扰小舅洗澡。   搬了条凳子,阳昱安静的坐在门口,里边没有声音,静得连呼吸都感觉不到。阳昱站起来,绕到屋子後面,墙上有个洞,踩在凳子上正好能看到屋里的情形。   大黄摇著尾巴,前爪拉扯著阳昱,有点迫不及待。   阳昱敲敲它的狗脑,握拳警告:安静点。   澡盆里的水冒著热气,男孩佝偻著背蹲在盆里,眼泪掉在水中,荡起小小的波痕。   “给你。”   面前一暗,蓦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他,男孩跌坐进水里,水珠溅开,扑了阳昱一身。   不在意的抹走脸上的水,阳昱把剥开的棒棒糖递过去,“给你吃。”   男孩很瘦,骨架小得好像风一吹到就会散开,此时的太阳从木格子窗户照进来,他的皮肤白得像雪,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了。   “……”   他瞪著眼睛,睫毛上沾著晶莹的泪珠,微张著唇很惊愕……阳昱笑了,轻轻把棒棒糖放进他嘴里。   “很甜,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头,蠕动著嘴巴品味著甜的滋味。   阳昱很认真的说,“外公说过,舌头先甜起来,心就不苦了。”   男孩半信半疑,叭嗒了几下嘴巴,微微的笑了,左边脸颊露出一个深深的梨窝,眼睛也跟著亮了起来。   “谢谢你。”   刚哭过他的声音有点哑,还是很好听,轻轻柔柔的,阳昱想起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的软糖,软软绵绵的还很甜。   “我叫阳昱,你可以跟外公一样叫我小昱,这是我的夥伴大黄,以後,它也是你的夥伴。”   他接著笑,傻傻憨憨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再次蓄了水气,滚落在水已经转凉的澡盆里……   宝乐,是小舅的名字,意思是像宝贝一样的快乐著。   阳昱很喜欢,因为名字是他取的。   乐,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汉字,外公抓著他的手,一笔一画教他写……很久之会某一天,阳昱终於明白,外公的良苦用心就是从这个字开始的。   将宝和乐两个字组合在一起,阳昱著实费了些精神,反复翻字典,又跟外公研究半天,参考了不少其他的名字,最後才将名字定下来。   宝乐,意寓美好,外公也很满意。   平白无故多了个小舅,不止街坊邻居们纳闷,连阳昱也是一头雾水,外公三缄其口,阳昱有再多的疑问只得憋在心里。   小舅的身上有很多伤痕,深浅不一,外公从山上采了药回来,细细的擦洗、涂抹,阳昱趴在床头,握住小舅颤抖的手……   “疼吗?”   宝乐摇头,有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细细的抽泣。   这样还说不疼,真傻……阳昱给他擦眼泪,只觉得心里发堵。   “外公,你轻点。”   “臭小子,我已经很轻了。”   孙子是个冷性子,有什麽都藏在心里,像这样的关心人还是头一遭……外公看著替宝乐的伤口吹气的外孙,笑了。   “小舅,你睡里面。”   “你个子小,万一滚下去怎麽办?”   “乱讲,我睡外面保护你,怎麽可能会掉床底……”阳昱拍拍枕头,示意宝乐睡过去。   “可是……”   “快点!”阳昱霸道的拉住站在床前不动的宝乐,“外公睡得早,我们说话会吵到他。”   “哦。”   等宝乐躺好了,阳昱将蚊帐掖好,关了灯躺在宝乐身边。   半夜,阳昱被耳畔的细微声音弄醒了。   小舅……   开了灯,宝乐快速用手挡住眼睛,脸上都是泪。   “小舅,你怎麽了?”   宝乐摇摇头,轻声说,“我没事,把灯关上。”   阳昱拨开蚊帐,轻手轻脚下了床,宝乐坐起来定定的看著他。   “小昱,你干什麽?”   “嘘。”阳昱指指楼下,示意他别说话。   听话的闭紧嘴巴,宝乐双膝曲起,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的等阳昱回来。   纵使阳昱的动作再轻,还是把外公惊醒了,大黄凑热闹似的狂吠,阳昱一喝斥,它马上消了音。   “小昱,怎麽了?”   “没事外公,我起来尿尿。”   木房子连翻身都听得清楚,外公说了句‘看著点路,别摔了’,咂咂了几下嘴巴很快就沈入梦乡。   一会儿,阳昱回来,手里除了一把大蒲扇还有两根棒棒糖。   “小昱?”   乌黑的眸子刚被泪水洗过,如同清透的溪水,困惑的模样纯真的不得了,阳昱感叹连连,小舅真好看。   “吃吧,吃完了就能安心睡觉了。”   宝乐捂住嘴巴,摇头告诉阳昱他不吃。   “怕长牙虫吗?”阳昱想了想,“别咬,用舌头舔,就不会长牙虫了。”   宝乐害怕跟人亲近,独唯不排斥阳昱,阳昱说什麽他就做什麽,现在真的很听话的接过棒棒糖,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的舔……   “好受些了吗?”   阳昱摇著大蒲扇替他驱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   “恩,小昱你真好。”   阳昱笑眯眯的,眼睛很亮,亮过窗外的星光。作家的话:《性根性福》个志下个月在鲜开预购,由於经济受限,暂出两册,剩下会在明年初与大家见面……有兴趣的朋友请留意‘我想对你说’,日期定下来後,源莱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小舅 003 我要保护你   镇子小,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很快便人尽皆知,看热闹的人流来了一波又一波,走马灯似的。一大群小萝卜头满眼好奇的盯著阳昱的小舅看,没到家人来喊吃晚饭都不肯散。   查黄历选了个好日子给祖先上坟敬香,再到乡政府给宝乐入了户口,办完这些事情,宝乐名正言顺的成为阳昱的小舅。   外甥与舅舅……不过几岁的年距,辈份就差了一代,对他们来说没有什麽所谓,不过就是一个称喟。   宝乐十二岁,身型过於单薄,看起来才八九岁,跟阳昱走在一起,阳昱更像一个稳重的小大人。   有一种人,天生俱备让人嫉妒的能力,比如阳昱,他什麽都不用做,照样能让小夥伴们对他眼红万分。   忠心的大黄,好看的小舅……他们都没有,更重要的是,阳昱没有会将他打得屁股开花的‘凶恶’父母。   有不懂事的孩子,为逞口舌之快,把“阳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之类的话当歌来唱,戳中他的的痛处似乎就能让他们的心理稍微的平衡一点。   难过,只藏在心里,云淡风轻是对污言秽语最好的回击。父母,在阳昱心里的意义,还不如大黄来得重要,不能说他不孝,是寡情的父母造就了薄情的阳昱。   “咚咚咚……”   碧绿的药草捣得稀烂,绿绿的一团,引得在大黄垂涎不已,趁著外公转身,它迫切的想先尝为快,哪怕是冒著被打骂的风险。   “小昱,这些都给我?”   宝乐眼中流露出惊讶,过份白皙的脸颊透著激动的红光。   阳昱趴在能将他装进去的大木箱上,将他私藏的宝贝一样一样的拿出来,“嗯……全部都是……”   五颜六色的糖果,可人的小布偶,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木雕……阳昱喜欢收藏,比起那些三分锺热度,转手就丢的同龄夥伴们,他算得上是个私藏高手,筑起了属於自己的童趣世界。   “你喜欢吗?”   有点紧张,阳昱仰著脑袋等待著他的回答。   轻声“嗯”了一声,他用手背抹眼睛,在眼角拖出长长的一条湿润水迹。   真心的……好喜欢。   “大黄,你这只贪吃的狗,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楼下传来外公的暴喝,紧接著是大黄的叫声,阳昱踩著凳子倾身往下望,只见大黄被外公抡著鞋子追,捣药的罐子倒在地上,绿色的药泥从罐里流了出来……   “哈哈……”   大黄听到笑声,冲阳昱吠了几声,轻巧避过外公,也跟著往楼上窜。   “大黄真可爱。”   “我呢?”   “小昱也可爱。”   阳昱乐了,眼睛眯成长长的一条线,剥开一个糖果,对高他一个头的宝乐说,“给你。”   露出深深的梨窝,宝乐伸手过去接,阳昱面色一整,不高兴的抿抿嘴唇,宝乐只好放矮身体,张嘴含住阳昱喂过来的糖果。   “好吃吗?”   他很认真的点头,每一次阳昱都会这麽问,习惯成自然,而他不管问多少次,他都无比认真的给予回应。   夜,微风徐徐,山谷中偶尔响起布谷鸟的叫声,萤火虫在夜色中恣意飞舞。   宝乐收拾饭桌进厨房洗碗,阳昱跑到在院子里乘凉的外公身边,乖巧的替他捶背。   “外公。”   “嗯?”   “小舅……我们要对他好。”   老人一愣,他知道阳昱懂事,猛然听到这话,也点出乎他的意料。   小舅为什麽受伤了?   小舅从哪来的?   小舅……   好奇是孩子的天性,老人都作好了面对问题的准备,外孙有别於普通人的思维让他既惊且忧。   “小昱,你心里有疑问,为什麽不问外公?”   圈著外公的脖子,阳昱安静了好一会才说,“有伤痛的过去,提一次难过一次……外公,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胸口酸胀,老人摸摸外孙的小脸,眼光有泪光浮现。   这孩子……贴心的让人心疼。   “宝乐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管过去怎麽样,如今他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到家人的责任,好好照顾他。”   阳昱抬起头,对著繁星闪烁的天空,慎重的许诺,“我要快点长大,保护小舅不再被坏人欺负……”不会再让他晚上偷偷的哭。   天边,流星恍若精灵划过夜空,下一秒锺,便坠入不知名的地方。   阳昱的衣服宝乐穿不了,没有余钱办新衣,外公从自己不多的衣服里挑了两套,拿到李裁缝那里改过後给宝乐穿。   无论怎麽改还是老人穿的样式,那一帮调皮的小子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见到他就喊‘小老头’。阳昱也是个烈性子,别人怎麽说他无所谓,就是听不得他们编排自家小舅……   整个镇上的孩子加起来有二十多个,上山下河自然少不了孩子王带头,这个头就是炳福。炳福比阳昱大三岁,跟泥鳅一样滑头得很,偷鸡摸狗他是一把好手,为这事没少被父母揍。   镇人没人不说阳昱好,连跟著他的小弟小妹都有很多特崇拜阳昱,作为小老大,被比自己小的阳昱抢了风头,炳福忒不服气。   半夜爬到邻村偷刚出生的小狗,暴怒的母狗一嘴咬过来,差点把他的小弟弟给哢嚓了。要换在以前,经历了这麽惨痛的教训,他早就谈狗变色,哪想这次不仅不知後怕,还哭著喊著要养狗,他爹妈没法子,只能到邻村去抱了一只。   炳福是个惹事的主,压根就没心真要养狗,最後小狗被他折腾得奄奄一息,他娘看不过眼,把狗送了人。   养狗失败後他也没消停,除了言语上的挑衅,他也不敢对阳昱动手,归根结底就是他怕阳昱。   阳昱第一次带著宝乐出来,比女孩子还要俊俏的宝乐让他们都看直了眼,那天晚上回去後,炳福缠著他娘也要一个小舅,被他娘一个巴掌掀到了门外边。   炳福心痒手痒,宝乐的脸白玉一样晃眼,惹得他真想拿手指戳一戳。别说阳昱不准,宝乐自己也不干,再怎麽样也不能被小自己几岁的人捏著玩。   炳福心里别扭,非常的不爽快,只要能让自己舒坦了,什麽损人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那天,宝乐一个人在河边洗白菜,正巧炳福带著一队娃娃兵过来。   “小老头。”   没礼貌的小孩……宝乐低头洗菜不理他,炳福煸动娃娃兵一起喊,宝乐看都没看他,淡然的态度像极了阳昱──他的死对头。   炳福头脑一热,裤子一脱就往河里撒尿,其他的小孩也跟著效仿,水声沥沥,宝乐呆若木鸡。   “小老头,小老头……”   “你们太过份了。”   宝乐气极,站起来想追过去,浸在水里的篮子和菜一起顺著水流漂走了,宝乐急忙伸手去捞,没捞到篮子整个人却扑进河里,浑身湿透。   “哈哈哈哈……小老头变成落汤鸡咯。”   河岸上的人捧腹大笑,宝乐喝了两口河水终於把篮子捞著了,望著空无一物的篮子,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小舅!”   阳昱来了,宝乐哭得更凶了。   “谁干的?”   阳昱发了狠,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炳福心里发怵,为了面子粗声回道,“是我,你能拿我怎麽样?”   “混蛋,我杀了你。”   小舅 004 阳昱,我们做朋友   小孩子打架是很平常的事情,当黑壮的炳福跟阳昱扭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为阳昱捏了把汗。   眼泪含在眼眶中,宝乐哭都忘记了,傻愣愣的看著。   “欺负我小舅,打死你,我打死你……”   炳福被阳昱压在地上,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指甲划的血痕,没想到阳昱这麽猛,他估计是被打懵了,都忘记了要还手。   “别打了,小昱停下……”宝乐尖叫著扑过来扯阳昱。   “我叫你欺负他,别以为我不会还手,看你敢不敢……”阳昱两眼发红,被宝乐拉起来了还要补上两脚。   等大人闻讯而来,炳福一脸都是血躺在地上,明显是厥过去了,别说小孩了,几个大人吓得脸都白了,这种时候谁都没有指责阳昱的闲功夫,急急忙忙带著炳福去找外公。   阳昱下手看著凶狠,终究还是个孩子,炳福的伤看著挺严重,其实只是些皮外伤没有多大的事。两个孩子平时的作为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次打架事件不用说也能猜到个大概,炳福娘再心疼儿子,也黑不下脸,自己儿子什麽德行,她这个当娘最清楚。   家里挤满了人,阳昱牵著宝乐,两个人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三四条狗从门前跑过,黑狗风骚的甩著尾巴勾引大黄,大黄回舔热情的相好,用狗语告诉它‘今天不方便’。   这种时候它怎麽能丢下主人,独自去偷欢……恋恋不舍目送相好的离开,黑狗也算有狗情味,一步三回头,含情脉脉的眼神勾得大黄皮酥骨软。   “大黄,去玩吧。”   咦?   大黄扭过头,不敢置信的看著阳昱。   “汪汪……”   阳昱摸摸它的头,“去吧,好好哄著,别让相好跑掉了。”   前方,小情儿在盼著它,这边,小主人不知道会受到什麽惩罚……大黄拿不定主意,阳昱进屋拿出外公的烟杆,大黄活像只见了猫的老鼠,眨眼就溜得影都没了。   “大黄怕阿爸。”   宝乐弓著腰,两只手托著下巴,两粒眼珠子转来转去……惯性动作,一坐下来就这姿势。   “谁叫它不听话。”阳昱坐到他身边,从他下巴底下拽出一只手抓住自己手里,“饿不饿?我给你拿吃的。”   这个时候哪里吃得下,宝乐回头,里屋大人的交谈声还没消停,炳福虽然没什麽大事,可现在还没醒过来,他们只能干坐著,心七上八下的等待著未知的惩罚。   “跟阿爸说点好听的,他不会罚你的。”是炳福太讨厌,小昱又没错……宝乐心里这样想。   “恩。”   这样应承著,其实阳昱心里明白,这件事不会就这麽算了。   外公疼他,但不会溺爱他。   不管今天打架是为了什麽,动了手就是不对,而且还把炳福打得鼻孔都流血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醒转的炳福被父母带回了家,临出门见著门口的阳昱,炳福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眼睛里有很明显的惧意。   外公淡淡的,瞥了一眼因为疲惫搂靠在一起的两个孩子,什麽话也没有说。   香烛燃起,不用外公讲,阳昱主动的跪在香案前,一根燃完接著第二根,小膝盖骨磕在地上,一直磕到晚上。   “小昱。”   “小舅,你来干什麽?”   “你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饭菜还热著,赶紧吃点吧。”   阳昱推开宝乐递过来的筷子,腰杆挺得很直,“洗澡去睡觉,小心外公连你一起罚。”   “罚就罚,反正我想陪著你。”宝乐喂他,“你饿著肚子我也吃不下,小昱,你就乖乖的吃点饭,行吗?”   “你还没吃?”   “嗯!”   阳昱瞪他一眼,“一起吃。”   “好。”   宝乐的食量不大,大半的饭菜进了阳昱的肚子,大黄带著相好进来,也想分一杯羹,直接被无视。   折腾了一天宝乐很困,蹲在地上一摇一晃的打盹,阳昱让他回房间睡觉,宝乐眯眼看看燃了一会的第四根香,迟缓的摇著脑袋。   “我……我等你,一起睡……”   听著宝乐口齿不清的嘟嚷,阳昱心里热乎乎的,“小舅。”   “嗯……”   “给我抱抱。”   宝乐本来糊登登的,闻言乐了,“傻小子,是我抱你才对,你想抱起我啊,再过二十年吧。”这样说著,他还是挪身过去,两条胳膊揽住阳昱,轻声说,“靠著我休息一会吧,睡会也没有关系,香烧完了我叫你。”   “嗯,我靠一会。”阳昱打了个哈欠,小舅的怀抱太舒服,困意一下子就上来子,“小舅你好瘦。”比刚来的时候长了点肉,在阳昱看来还是跟排骨似的。   宝乐无声的笑了,半蹲的姿势很别扭,也很辛苦,要让阳昱靠得舒服些,尽量稳住身形,保持平衡。   在这个家的时间不长,可他真的感觉到了幸福,慈祥的阿爸,维护他的小昱,还有可爱的大黄,这种日子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小昱,谢谢你!”以前,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人为他出头,今天……小昱奋不顾身的扑向炳福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泪,“以後,我再也不用害怕了,有小昱在,我不怕……”   跪香的後遗症,阳昱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小膝盖骨还很脆弱,晚上的时候疼得他觉都睡不好。宝乐不睡,拿捏著力道给他按摩双腿,尽量不去碰触受伤的膝盖,实在疼得厉害了宝乐就用嘴吹,一口一口不厌其烦,一吹就大半夜。   “小舅,睡觉吧,我不痛了。”   “我不困,等你睡著了我再睡。”   阳昱就装睡,有的时候他都迷糊糊的要睡著了,宝乐还是一丝不苟的按著,半点不偷懒。宝乐皮肤白,熬夜过後两只眼睛黑得跟锅底似的,阳昱能下地後他蒙头睡了两天。   “卖冰棍了,冰凉可口的冰棍……”   走街窜巷的小贩又开始了吆喝,宝乐正做梦呢,扯嗓似的吆喝把他惊醒了,醒了眼睛也睁不开,雾里看花似的东瞅西望。   “渴吗?我给你买冰棍去。”   阳昱坐在床边给他扇风,说著就站了起来,刚刚被他挡住的光线直射到宝乐脸上,宝乐背过身,用手揉酸胀的眼睛。   阳昱关了窗户,带上外公喝茶的大瓷杯,咚咚往小巷里跑。   一群小孩舔著舌头,盯著冒著白气的冰棍,小眼神可怜巴巴的。夏天吃冰棍很爽,可是谁都没有那个胆回家找父母要钱,三毛钱就能买一包盐,谁家有那个闲钱买一毛钱一根的冰棍。   阳昱把大瓷杯举起来,“两根红豆,一根西瓜。”   小贩不常来这边卖冰棍,因为这里的生意不好做,阳昱买过几次,加上一张容易占据别人大脑空间的脸蛋,小贩把他当老熟客招呼。   “又来给你小舅买红豆啊。”   不想搭理自来熟的小贩,阳昱给了钱,小心的把瓷杯盖子盖严实了,急匆匆的往回走。   “阳昱,等一等……”   炳福脸上的伤还在,阳昱不想理会他,“有事吗?”   “有事,我想跟你谈谈。”   “我不想跟你谈。”   太阳很烈,阳昱燥热难耐,担心冰棍化掉,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炳福在後面叫,“阳昱,我想跟你玩,我们做朋友……”   小舅 005 亲情,友情……   炳福除了有勇无谋,还死皮赖脸,每天把饭碗一丢就往阳昱这儿跑,阳昱不搭理也无损他的热情。正经八百的道了歉,宝乐好说话倒没什麽,阳昱这会儿的心眼却小得容不下绣花针。   这也怪不得阳昱,谁叫炳福谁不好招惹,惹到他家小舅。虽然阳昱不待见他,外公却很高兴,阳昱性子太闷,连带的宝乐也跟著孤立,炳福是痞了点,好在心眼不坏,多个玩伴对他们都是好事。   阳昱跟冰块似的,炳福还是喜欢跟著笑呵呵的宝乐,虽然宝乐也是在阳昱屁股後面转。   “小舅,後山有野梨,我们去摘梨好不好?”   “小舅,土地庙门前的桂花树开花了,你闻闻……是不是有香味?”   “小舅……”   炳福脑袋转得快,稍不留神又有一个新点子,不管他有什麽提议,宝乐总是回他一句‘小昱去我就去’,炳福撇撇嘴表示鄙视,其实心里却羡慕得不得了,晚上回家又跟他娘闹。   他娘刚从田里劳作回来,给他缠得火都冒了起来,直接把菜勺敲过去。   “我说你成天没个正形,要把我气死是不是……”   炳福闪开了,菜勺落在身後的饭桌上,砸烂了两个碗。炳福一边往门外跑,不怕死的回顶他老娘。   “你别老说我没心没肺,都是小舅,为什麽人家的小舅就那麽好,我那个小舅……”除了好赌还是个烟鬼,好吃懒做三十多年连个媳妇都没有。   “滚!”   一根柴火飞过来,炳福摸摸鼻子,识趣的没有再说下去。   宝乐在摆碗筷,看到炳福他又多添了一副,炳福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吃。   “你不能吃!”   筷子都到嘴边了,炳福不理会瞪他的阳昱,一大块肉进了嘴巴,“好吃,真好吃……”   “小昱,别这样。”宝乐接过他端出来的米饭,给了炳福一碗,“炳福都道过歉了,不要再计较了。”   “就是,就是……”大口吃著饭,炳福忙不迭点头,甚至竖起大麽指,“小……小舅,还是……还是你好!”   都说孩子忘性大,阳昱明显不属於这类人,他真的很记仇。   阳昱拍开炳福的筷子,脸上有了明显的怒意,“你别再吃了。”   “小昱──”外公从厨房出来,声音威严,“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宝乐紧张的拉他的衣服,生怕阳昱再被罚。   拉宝乐坐下,阳昱瞥了炳福一眼,淡淡的出声,“我没有不让他吃饭,这菜是专给小舅做的,他不能吃。”   疼爱,从来不是用嘴巴说出来,也许在那个年龄阳昱还不懂怎样去疼惜一个人,他只是照著自己的心意,想做什麽……想说什麽……一切都是不由自主。   阳昱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麽讨厌他嘛,话虽然不是冲他说的,好歹也是打破了不搭理人的僵局……炳福这样想著,偷偷的乐。   烈阳如火,烫人的高温肆虐万物,大黄热得一个劲伸舌头,焉巴巴的跟著兴致高仰的阳昱和宝乐。   再过些日子就要去上学了,阳昱只想在这之前带著小舅好好的玩,无奈身边总是跟著个尾巴。   一大早起了床,呼吸著新鲜的空气,手拉手奔走在山林绿野,细碎的阳光从葱郁的树木间透下来,落在宝乐红扑扑的脸蛋上,与细细的汗珠交错在一起,闪动著耀眼的光芒。   阳昱背著的小竹篓里有新鲜的山果、野菜,手里还提著一只兔子,灰色的皮毛,圆滚滚的很肥硕。   “小舅,累不累?我们歇会吧。”   “好。”   挑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宝乐把刚采的野花凑到阳昱面前,“香不香?”   “香。”   “我采来给你的,拿著。”   阳昱从竹篓里拿出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宝乐,“我不是女孩子,不喜欢这些东西。”   “小昱不是女孩儿,是小孩。”   阳昱无奈,抱著一大捧花小声的嘀咕,“我又不是小孩。”讨厌当小孩,可也奈何不了心智与躯体不成比例的成长速度。   “我们不带炳福,他会不会生气啊?”   宝乐很苦恼,炳福其实挺好的,捡柴、提水、洗药材……什麽活他都帮忙干,除了说话粗鲁了点,他真的是个好夥伴,宝乐搞不懂,为什麽阳昱跟他就是合不来。   “我巴不得他生气,以後别来我们家。”   “我觉得炳福挺好的,阿爸也蛮喜欢他,你为什麽不能好好跟他相处?多个朋友有什麽不好……”   “小舅!”   阳昱气恼。   他不是讨厌炳福,只是不喜欢他一天到晚追著小舅,看著就不舒服。   ……   宝乐识趣的闭紧嘴巴,再说阳昱恐怕真会发飙了。   “小昱,你饿不饿?”揉揉空瘪的肚子,宝乐趁机岔开让阳昱不开心的话题,“我好饿,不知道阿爸今天煮了什麽……”   “那就回家吧。”阳昱把东西收拾好,连同那捧野花也放进竹篓,“外公做了你喜欢吃的荷包蛋。”   “我们一早就上山了,你怎麽知道是荷包蛋?”   “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鸡蛋能有什麽秘密?”   阳昱一手拎著野兔,一手牵著宝乐,一本正经的卖关子,“是秘密就不能说出来。”   宝乐嘿嘿的笑,紧握著阳昱的手。   剥下来的兔子皮没有丢掉,弄干净了钉在墙上,四肢平铺开的姿势很像只蝙蝠,惹得大黄时不时的冲著墙吼两声。   清洗内脏的水红红的一片,宝乐捂著鼻子蹲在一边。   “宝乐,看不来就别看,跟小昱去玩吧。”   宝乐移开目光,不忍心再看面目全非的兔子,大黄却很兴奋,舔完地上的血渍後,不停的惦记著那些分离出来的内脏。   “外公。”阳昱兴冲冲跑过来,“等兔子皮风干了,给小舅做手套。”   如果皮毛多的话,就能做顶帽子了……阳昱遗憾的想,下次再多放些夹子。   “你这个臭小子,开口闭口都是小舅,外公这把老骨头啊,是彻底的被嫌弃喽。”   带宝乐回来之前,他有担心阳昱的性格跟宝乐合不来,看他们现在相处这麽融洽,老人欣慰没有做错决定。   阳昱看著他的小舅,微笑不语,宝乐倒急了,急急替阳昱争辩,“阿爸,小昱没有嫌弃你,在山上的时候他还在讲你看每天给人看病太辛苦,小昱很心疼你的……”   老人望著著急的宝乐,无奈的笑笑,而後又摇摇头。   “呃,怎……怎麽了?”宝乐不自在的摸脸,“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东西?我去洗洗……”   “外公!”阳昱失笑,“别逗小舅了。”   老人叹息,“你们两个啊,大的小的都没个该有的样。”一个精一个憨,估计是老天爷配错了性子。   兔肉的腥气勾得大黄牙痒痒,舌头伸得老长,尾巴抽风一样甩个不停,阳昱拧著它的耳朵,严肃的警告它,“别打兔子的主意,不然明天吃的就是狗肉。”   “呜呜……”   宝乐撑著下巴,嘻嘻的乐,阳昱撇下大黄靠过来,“小舅,现在去把没吃完的鸡蛋吃了。”   “吃了两碗饭,我好饱。”   “煎鸡蛋放久了不好吃,营养都没有了。”   “骗人。”   宝乐嘟著嘴,表明不相信,阳昱捏著他的鼻子,眼睛眯成一条线,“这话是外公讲的。”   “你刚刚才摸了大黄。”拍开阳昱的爪子,一根狗毛从鼻梁飘下来,“快点去洗手……”   “我去洗手,拿鸡蛋给你,不可以说不吃,等炳福来了你想吃都没得吃了。”。”   奈何不了阳昱的固执,宝乐苦著脸,“阿爸,我的肚子要被撑破了。”   “真是个傻孩子,我没见小昱对谁这麽上心过。”老人想摸摸大睁著眼睛,仔细听他说话的宝乐,瞥到手上的血水又收回手,“爹不疼娘不爱,跟孤儿没什麽区别,作父母的没有责任心,逼著他小小年纪就……唉,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我真怕这样下去,影响他的成长。不过……自从你来了以後,小昱改变了很多,宝乐,都是你的功劳。”   “小昱对我好。”   “他做什麽都只想让你开心。”老人语重心长,“我们一家人,一个人难受大家跟著难受,以後多想高兴的事,那些不开心的统统都……”   宝乐眼里的光彩暗了下去,紧闭的唇颤抖著,似乎在忍耐著什麽。   不管手上的污秽,老人握住他的手,“孩子,过去不重要,无论发生过什麽,我们都忘掉,谁都不许再提……你能听懂阿爸的意思吗?”   宝乐咬著唇不说话。   他的过去,哪能说忘就忘,真有那麽容易就好了。   小舅 006 儿子,房子,交易   遗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老人没有给他压力,拍拍他轻颤的肩膀,无声的叹息飘散在风中。   阳昱在喊,“小舅,快过来。”   眼泪憋回去,宝乐轻声说,“阿爸,别告诉小昱。”   “放心,阿爸谁都不会说。”   “谢谢阿爸。”   水汪汪的眼睛望过来,老人的心被揉拧成一团,“傻孩子……”   阳昱上学的前一天,‘忙碌’的父母来了,不过不是为了来看儿子,而是奔著房子来的。   宝乐趴在楼梯口,抻著脖子看了半天什麽都没看到,隐隐听到女人的低泣与埋怨声。   “小昱,你妈妈在哭?”   阳昱在看书,父母的到来他漠不关心。   “别理他们,肯定又是来找外公要东西的,我都不想看到他们……”   “咦?”   他们住的是老房子,除了几件跟房子一样老旧的家具,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宝乐想不出来家里能有什麽东西值得他们惦记的。   “你皱什麽眉头啊?”阳昱伸手拉他,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瞎操心,不如跟我来认字。”   “噢!”   宝乐乖乖坐下,反正小昱说什麽他就听什麽。   摊开的书本上,有阳昱用笔圈出来的记号,圆圈代表不明白的字词要请教外公,正方形代表这个字刚认识还没记熟……宝乐跟著阳昱,一个字一个字轻声的念,在交集的视线里,相视而笑。   “爸,你不能这样……爸,我是你女儿啊。”   楼下的声音徒然拔高,宝乐握笔的手一抖,钢笔从书本上滚过,墨水漏了出来,模糊了书本上的字迹。   “你呆在这里,我下去看看。”阳昱站起来。   “我……”   宝乐要跟著下去,阳昱瞪他一眼,他忙把跨出门口的一条腿缩回来。   “别乱跑。”   “噢。”   呆会我偷偷下去……宝乐这样想,阳昱似乎窥破他的心思,竟然在外面把门给扣上了。   宝乐趴躺在床上,两手托著下巴,嘴里卡兹卡兹咬著阳昱临走时塞给他的棒棒糖。   这个小昱,老把他当小孩哄,明明他才是小孩……   “外公。”   屋里有三个人,阳昱对其中两人视而不见,笔直的朝低头抽烟的外公走过去。   “这里没你的事,出去找炳福玩……”   外公摆明了不想让他掺合,语气比平时严厉了几分,阳昱不以为忤,搬了条凳子坐在他身边。   “小……小昱。”   听著母亲在叫他,阳昱没看她,淡淡的‘嗯’了一声。   “大梅,你要是对小昱还有点母子情份,就别给他添堵,你们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够了。”   “爸──”   母亲大喊了一声,又开始嘤嘤哭泣,活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阳昱的父亲阳大奎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佝著脑袋坐在门边,不时的抓挠著草窝一样的头发,妻子的啼哭仿佛都没有进到他的耳里,直到脑袋被大梅的鞋子打中……   “你是个死人啊!”   阳大奎没有理会妻子的咆哮,只是定定的看著阳昱,“小昱……”   阳昱单手支起脑袋,冲著这个他应该喊爸爸的男人,扯出一个很朦胧的笑,浅薄的笑痕,有很浓厚的讥讽意味。   记忆库里,搜索不到有关父亲的半点回忆。   两年……难为他还记得,他儿子的名字。   外公的脸色很凝重,烟杆磕在桌脚,发出来的声音很响,乌黑的烟渍滚落出来,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呕……”   大梅捂住胸口,没有东西吐出来,不停的干呕。   “小昱,给你妈拿杯水。”   阳昱默默起身,进了厨房,大黄跟在他後头,鼻孔发出不爽的哼哼声,以示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抗拒。   “爸,你就不能忍会,知道我怀孕了还抽,少抽两口又不会怎样……”抚著鼓起的肚子,大梅一脸温柔,“我有感觉,这一胎肯定是个儿子。”   “别指望我再帮你带孩子。”   “看你说哪的话。”大梅笑得谄媚,“你年纪大了,早就该让你享福了,孩子生下来不用你老操心。”   老人重新装了一袋烟,用火柴点了火,抽了两口才慢悠悠的说,“你别来烦我,让我多活两年,我就已经很享福了。”   “爸……”   “什麽都不用说了,你们回去吧,小昱的事我不指望你们,以後没什麽事不要再来了。”   大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只有一瞬间,很快的她又面带笑容,“爸,不管怎麽说我也是你的女儿,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外孙,你多少也要替他想想……”眼中泛起水光,眨啊眨一滴泪就落了下来。   司马昭之心,是个瞎子都能感觉得出来,活到这个岁数要是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那他真的是老糊涂了。   “把眼泪收起来,你哭也没用,房子的事你们别惦记了,没你们的份。”   大梅压抑著怒火,“你真的要这样吗?”   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老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就这麽一个女儿,他当然想千方百计的宠著,只是她太不尽人情,连亲生骨肉都能这麽冷血,他还能抱什麽期盼?   “先养後孝,是祖宗的老话,这理千百年来都没错过。我养大了你,你心里有没有孝顺自个明白,小昱就要上学了,你要是想让他将来孝顺你,就好好尽尽当妈的责任……”说著,他站起来,饱经沧桑的脸孔有几许沈痛,“大梅,你心里怎麽想的我不清楚,小昱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培养将来一定会成才,亡羊补牢还不晚。”   许久的沈默,大梅面无表情,似乎正在思量。   争论了这麽久,老人心力交瘁,这里的空气太沈浊,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他只想快些远离他们。   大梅拉住抬腿欲走的老人,“爸,我把小昱给你。”   他愣住,“给我?你……”她……她这话是什麽意思?   “你带他这麽多年,理应让他陪著照顾你的晚年,我尽快给他办过户,只要你把房子给我。”   “小昱是你的亲生儿子!”   老人暴吼,身体因为气愤而颤抖,他真的很想把手里的烟杆砸过去,如果不是她怀孕的话。   “就因为他的是我儿子,我才有这个权利。”   她说的云淡风轻,儿子在她的眼中纯粹只是一个交换房子的筹码。   “你……你没救了。”大力甩开她的手,老人佝偻著背,瞬间衰弱了许多,“我对你失望透顶,你们赶紧走,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们……”   他们是想把他气死啊,这样的见面还有什麽意义,他还奢望著他们能好好的对待小昱,这种想法真的是可笑到了极点。   小舅 007 小舅,你喜不喜欢我?   “爸……”阳大奎挡在老人面前,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小昱是我们的儿子,这次本来就打算带他回去……刚才大梅说的话,你不要当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不会跟你提房子的事,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生了,总不能让他一下地就跟我们住草棚吧。”   老人的心一阵阵泛起寒意,烟杆拨开女婿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声音平静的不见一丝波澜,“大奎,你心疼还没出世的孩子,谁来疼惜我的小昱和宝乐?””   “我,我来照顾他们!”   “你?”   眼犀的眼神压得阳大奎心慌,他不敢与老人的眼睛相对,心虚不已。   “大奎,做什麽事说什麽话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想著为後代多积点德,你以前的那些混帐事让老天爷来跟你算,你给我记住了,宝乐……是我的儿子,我拼了老命也要为他和小昱的将来作考虑,等到我死的那天,他们不至於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的地步。”   大奎还想说什麽,老人痛心的挥挥手,长叹一声说道,“我老了,帮你一次没法再有下一次,别再惦记我的房子,不然……你好自为之。”   大奎的脸色瞬息万变,张口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大梅真是恨死了他的懦弱,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当初就是瞎了眼,被他的表相给骗他,牛高马大的竟然是个草包。   “这个时候你装什麽死人啊,没房子我们就离婚,嫁给你个窝囊废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住口,别说了。”手指关节嚓嚓作响,阳大奎忍无可忍,终於暴发出跟他的体积相衬的惊吼,“娶了你我才後悔呢,当初不是看在你爸这栋房子的份上,我怎麽可能会娶你这只母老虎……”   阳大奎有四兄弟,他是最小的一个,兄长结婚的时候把房子都瓜分完了,商议好等他结婚再腾栋房子给他,等他真结婚的时候,兄长们却迟迟不肯兑现当初的承诺。为了房子,对象跟他吹了,最後才跟迷惑在他外表下的大梅走在了一起。   没有兄弟姐妹的好处就是独占家产,哪怕是嫁出去的女儿,大梅不介意阳大奎没有房子也是因为这一点。她自视高了丈夫一等,对他是颐指气使,稍有不顺心就骂,阳大奎为了房子的事处处忍著她,几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如果没有宝乐,房子归定了大梅,如今情势逆转,除非老父亲写下证明,不然大梅半点好处都得不到。   软硬兼施,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打动老父亲,大梅又惊又怕,阳大奎一吼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刚才的彪悍一下子消失无影,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著她的委屈。   “爸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这是造的什麽孽,连片遮雨的瓦都没有,还要被这个挨千刀这麽骂啊。爸……我没妈没兄弟姐妹,你都不疼我了我该怎麽办啊!”   太阳穴突突直跳,老人抓著烟杆的手握得死紧,加快脚步往门口而去,生怕慢了一秒锺,他会克制不住……   “小昱。”   厨房的门口,阳昱手里拿著水杯,在外公心疼的注视下慢慢的挪出来,满不在乎的冲著外公笑。   “外公。”   孩子什麽都听到了,说什麽都是多余,老人只是轻摸了下他的头。   “东边王爷爷的药估计快用完了,你替我送过去。”   阳昱点点头,将水杯放进外公手里,“外公,说那麽多话一定口渴吧,喝口水润润喉咙。”   “乖。”喝了水心里好受很多,老人欣慰的想,幸好小昱不像他们,“药包在楼上药房里,我用黑色的小袋装好了,你正好带著小舅一起,到处转转,老关在家里都憋坏了,”   “好。”   “小昱,睡了吗?”   晚饭的时候阳昱说不饿,筷子动都没动,然後就是让宝乐揪心的沈默,看著这样的阳昱,宝乐心疼的想哭。   阳昱转身面对宝乐,视线相对,默默无语。   枕头底下有糖果,宝乐剥了一颗,“吃了它就能安心睡觉了。”   “糖是给你准备的,我不吃。”   宝乐晚上不哭了,阳昱还是继续在枕头下放糖,半夜的时候经常有糖果滚出来,硬硬的摁在背上极不舒服,阳昱还是乐此不疲。   “你说的嘛,吃糖就不会难过了。”   阳昱眨眨眼睛,鸟黑的瞳孔里有小舅放大的脸,用手指描划著他好看的五官,阳昱轻声说,“小舅,你真好看!”   “……”   “小舅?”   宝乐撇撇嘴,糖果抵在他唇角边,摆明了他不吃就不撒手的态度。   “我不喜欢吃糖。”   这是真话,给糖果他都接著,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阳昱喜欢吃糖,包括外公也是这麽认为的,谁都不知道,阳昱不拒绝是因为礼貌。糖果不经放,特别是炎热的夏天,阳昱经常是几天清理一次,自从宝乐来了後,糖果全都用来哄他了。   “小舅,你吃了吧,我喜欢看著你吃。”   宝乐吃糖不像炳福他们那样,三两下咬碎了一口咽进肚子里,他是含在嘴里,糖份溶入到唾液里,慢慢的从舌头一直甜进心坎里……阳昱尤其喜欢看他满足的表情,仿佛糖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好吃吗?”   笑眯了眼,宝乐重重点头,“薄荷糖,凉凉的。”   “喜欢的话下次我多要点。”   以前,阳昱对糖果不挑,给什麽拿什麽,现在不一样了,不是小舅喜欢的味道他不要,挑剔得很。   夜色沈静,阳昱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今晚没有月亮和星星,窗里窗外都是混沌的黑色。耳边的呼吸平缓,他知道小舅没有睡,摸到他的手,然後紧紧抓住……   “小舅。”   过了一会,才听到宝乐轻‘嗯’了一声。   “小舅。”   “嗯?”   “小舅。”   宝乐头偏向阳昱那一边,什麽都看不到,可他能感觉到阳昱正看著自己。   “小舅……”阳昱又喊了一声,尾音拖长,带著点撒娇的味道。   宝乐难受了,伸手抱住他,手掌轻轻的拍抚著他的背。   “小舅,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毫不犹豫的回答,引得阳昱欢喜不已。   “我也喜欢小舅。”   也不嫌热,两个人就这样抱著,听著屋顶响起劈啪的雨声,屋里的闷热散了很多,开始感觉到清凉的风。   宝乐很困了,眼皮都在打架,抱著阳昱无比的心安,睡意也越来越浓……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阳昱的声音。   “小舅,他们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只要小舅,有小舅喜欢就够了。”   “唔……没关系,我喜欢小昱……一直都喜欢……”   宝乐蹭蹭他的脸,随即坠入梦乡。   小舅 008 那些成长中的浪漫   外公给阳昱报的是学前班,都是跟他一样年纪的小朋友,喷著眼泪鼻涕要回家找娘,阳昱在学前班呆了一天就受不了了。   “外公,我不上学了。”   第一天上学就这样,把外公给吓到了,还以为是在学校被欺负了,听阳昱说清楚後,老人哭笑不得。   “学前班只是适应期,再过一段时间大家都适应了,就不会这种情况出现了。”   阳昱郁闷。   一段时间是多久?   外公好说歹说,加上宝乐的细心劝导,才把别扭的阳昱哄回了学校。   “小昱,好好读书,放学我来接你。”   阳昱一大早就要起床上学,宝乐不懒床,天天都跟他一块起来,送他进了校门再回家,分别时都免不了这样叮嘱一番。   炳福也被父母关进了学校,宝乐没有别的玩伴,除了做点家务,就是眼巴巴的盼著太阳快点下山。阳昱总是第一次冲出校门,不管宝乐蹲在哪个角落,他都能一眼看到,然後兴高采烈的扑过来。   “这个人是谁呀?”   “长得好像噢,是哥哥吗?”   阳昱一甩头,“这是我小舅!”特骄傲。   两个孩子手拉手回家,外公背著药箱的身影与夕阳绿野出现在视线里,大黄率先发现了他们,顾不得在相好面前维持绅士的优雅,撒腿奔了过来,拱拱这个,蹭蹭那个,热乎得不得了。   “阿爸,我给你拿箱子。”   阳昱牵著宝乐,拉著外公,三代人漫步在夕阳下,美丽的景,和谐的人,画一般的美好。   “外公,我不想上学前班。”   时隔半个月,阳昱又一次说出相似的话,认真的模样让人无法当作是孩子的任性话来听。   “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外公少有的严厉,阳昱有点紧张,“反……反正又学……学不到东西。”   “咚──”   烟杆掷在地上,硬实的烟斗飞脱出去,撞在墙上又被反弹著落回地面。   趴在墙上听声的宝乐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阿爸,你别打小昱,他还是小孩子……”   宝乐哭了,比自己挨打还难受。   还是老手段,宝乐成功的被阳昱用糖果哄住了,抽噎著一边吃糖一边擦眼泪。   “别哭了,真丑。”   阳昱看他红鼻头红眼睛的挺可爱,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伸出舌头舔一舔湿湿的嘴唇,阳昱眼睛成了一弯月牙,咸的。   “真的没挨打?”   “没有,说了你又不信我。”   解释没有用,那就用行动证明,阳昱把上衣一脱,转著圈让宝乐看仔细点,“裤子也要脱吗?”   宝乐破涕为笑,“没有挨打就好,我担心死了。”   “傻小舅,外公那麽疼我,才不会舍得。”   “你知道就好,别惹阿爸生气了。”   “还说呢,都没怎麽著,你就先哭了,外公再大的火都给你弄没了。”   不满他的戏谑,宝乐瞪眼,“还不都是为了你。”   阳昱不笑了,抓著他的手指认真的说,“小舅对我最好,将来我一定要让你过好日子。”   眨了眨眼睛,干净的眸子透著不解,“阿爸呢?”   “啊!”阳昱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傻小舅,外公当然也会跟我们在一起。”   “还有大黄。”   “再加上大黄的相好,行不?”   “行,嘻嘻……小昱,你真好!”   一群奶声奶气的鼻涕虫,剥著手指头跟著装可爱的大辫子老师念,“一加一等於二……再加一个等於三……”   上学没意思……阳昱是这麽认为的,这麽白痴的教育赤裸裸的污辱他的智商。   音乐课,扭腰摆臀的女老师教他们唱儿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後面一群小孩子眼著她,东倒西歪乐得跟抽风一样……   好冷!   很多年以後,阳昱回想起这一幕,全身如同千虫万蚁爬过……   为期一年的学前班阳昱上了一个月就没再上,外公找老朋友的儿子王校长开後门。一年级的试题阳昱信手拈来,意料之外的成绩让王校长大跌眼镜,破例让阳昱连跳二级。   “这孩子真不错,将来肯定不得了。”   王校长教了二十年,头一次碰到这麽聪明伶俐的孩子,逢人便夸,也不忘督促学校大力栽培。   时间晃悠悠的过,宝乐伴著阳昱,阳昱陪著宝乐,他们在时光的碎光里一步步的成长。   第二年,大梅生了个儿子,顾及阳昱的心情,满月酒、百日晏、周岁……老人都没有参加,但该有的礼节一样没落下。   阳昱学习成绩很好,代表荣誉的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墙壁,左邻右舍对他都赞不绝口。一传十,十传百……阳大奎跟大梅商量把阳昱接回来,有了小儿子的大梅不乐意,阳大奎跟她分析利弊,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才让她点了头。   “先说好,回来住可以,学费生活费什麽的找他外公要,我们可没那个闲钱……”   这话一出口,阳大奎哪还有心思,摆明了让他去找难堪,既然这样就拉倒,反正儿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阳昱在写作业,宝乐蹑手蹑脚的过来,趴在他耳边悄声细语的问。   “小昱,王校长来我们家干什麽?”   “家访。”   宝乐怀疑,“就这麽简单?”   阳昱看他一眼,挑眉,“那要多复杂?”   “我有听阿爸讲,王校长要送你去大城市里念书,真的吗?”   “这事他有跟我说过,我还没答应。”   宝乐静默了几秒锺,转身趴在床上,阳昱跟著趴过来,轻蹭他的脸颊,轻声问,“你想不想我去?”   想?   不想?   宝乐也不知道,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乱。   五年,除了上学,他们做什麽都在一起,宝乐有想过某天他们会分开,只是没有想到会这麽快。   泫然欲泣的脸,看得阳昱心疼,“傻小舅,我不会答应的,就算去也会带著你一起。”   一起,可以吗?   宝乐的心情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沈重。   “这里……只会埋没了他!”   半夜宝乐从梦中惊醒,王校长的话一直在耳边回绕。   阳昱从身後搂著他,呼吸喷在背上,暖暖的很安逸,很贴心。   小舅 009 小舅,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王校长又来了,宝乐记不清是这个月的第几回,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说话,嘴巴开开合合聊得挺热乎。宝乐猫著腰,偷偷从窗户孔看他们,光看到嘴巴动听不声,他寻思著要不要下去光明正大的听。   “你在看什麽?”   热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麻酥酥的,宝乐反手推开贴在身後的人。   “别说话,我在偷听。”   阳昱好笑,“他们在说什麽?”   “不知道才要听嘛。”   目测了一下距离,阳昱给他一个大爆栗,“隔了这麽远能听到什麽,你以为自己是顺风耳啊。”   敲狠了,宝乐捂著脑袋呼痛,阳昱好笑又心疼,给他揉著痛处也不忘数落他。   “想知道什麽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在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的,别忘了上次是谁从楼梯上……”   “啊……不准讲,说好了不再提那事的……”宝乐捂著耳朵,就差没跳起来了,“丢脸的事儿你干嘛记这麽牢,赶紧忘掉忘掉。”   抿著嘴笑,等他安静下来阳昱才说,“行,我保证以後不提,不过你也别躲这里偷听,让校长看到多不好。陪我去温书,顺便把昨天教你的字默写一遍。”   宝乐叫苦,“我都记在脑子里,今天就别默写了,好小昱……”呜,他看到书就头痛。   “昨天,前天,大前天你也是这样说,以後不能这样惯著你,不然……”   “别,我听你的还不成麽。”垂丧著脑袋,宝乐不满的嘟囔,“都说了我不爱读书,偏偏要赶鸭子上架,哼……”   “你哼什麽呢?”   “呃,没……没什麽,鼻子痒。”   宝乐十七岁了,对阳昱唯命是从多年如一日,面对那些绕舌的拼音、汉字,在阳昱多年的淫威下敢怒不敢言。   “小昱是霸王!”   气鼓鼓的跟阿爸告状,完了还是乐呵呵的追著阳昱跑,当然阳昱也不是什麽时候都让他跟著。   不理他,是宝乐报复他的法宝,很逊,却无往不利。   “小舅,深山里很多蛇,我是怕你有事才……”   “哼!”   那你干嘛还要去……宝乐明白他的用心,还是气恼这样被他抛下。   “下次有活动我一定带你去。”   宝乐闷闷的,“你以前也说过这种话。”   小舅别扭的时候真是可爱,阳昱揉著他的一头乱发,感受著跟小舅在一起才有的快乐。   “勤工俭学不是郊游,在太阳底下砍柴不是什麽好玩的事,你要是出一丁点的事情,外公会把我的皮给剥了。”   阳昱说起理来一套一套的,宝乐的心思又简单,哄哄就忘了生气的初衷,阳昱再揪准时机喂一粒糖果,什麽别扭都没有了。   “不气了?”   “嗯。”宝乐乐开了花,有人这麽哄著,真好!   “那干嘛还拿背对著我?”   老老实实转过来,距离近得能碰到彼此的鼻尖,甜腻的糖块在舌尖跳舞,宝乐吞了一口甜丝丝的糖口水,正经八百的说,“以後,不管是砍柴还是干什麽,我都要去。”阳昱要反驳,他又加了句,“别忘了我是你的小舅。”   阳昱语塞。   该死的辈份,超级讨厌。   又是一年桂花香,稻田里黄灿灿的一片,大人汗流浃背忙著收谷,贪玩的小孩抓蜻蜓、采野花,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阳昱在收拾院子里晒干的药草,眼见太阳快落山了,他赶紧洗了手把棉被收进屋里,免得沾了晚露又潮了。   摇椅上,外公打著鼾睡著了,嘴里还咬著半截烟斗。   秋凉,太阳落山後气温一下子就降了几度,阳昱拿了件厚外衣给外公盖上,迅速的处理好剩下的药草,提著竹篮直奔菜园。   这几年外公老了很多,身体越来越虚弱,药箱也闲置了下来,谁家看病需要什麽药材都交给了阳昱他们去弄。   操心的一辈子,早该让老人享享清福了。   晒晒太阳,逗逗猫狗,和老朋友们下下棋……家里的大小事宝乐都没再让阿爸操半点心,每天只让他记得回家吃饭的时间。   “老夥计,有这个儿子你没亏啊,比亲生的还懂事,是个好孩子!”   老人呵呵笑,“是啊,没亏没亏,得了这麽个孝顺儿子,我这辈子知足了。”   “老夥计争气点,等著他们成家立业,到时你就真正的是享儿孙福咯。”   儿孙福啊……他笑了。   人老了,觉短,梦多,小睡一会都能梦上好几回。   大红花轿,宾客临门,儿子孙子带著各自的媳妇给他敬茶,偎依在他身畔的是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笑著醒来,对上俊秀青年担忧的目光,“宝乐……”   忍下眼中的雾气,宝乐蹲在他面前,亲昵的拉著他的手,“阿爸,睡得好麽?”   “刚才……做梦了。”梦中的场景清晰在目,老人欣然。   “梦里有我吗?”   “当然,还有小昱,你们都结婚了,呵呵……生了一大群小娃娃。”   宝乐想让阿爸开心,於是顺著他的话说,“再过几年就给小昱娶媳妇,不用多漂亮,贤惠知道孝顺阿爸你就成了,然後再让她多生几个小娃娃……”   老人眉开眼笑,连连说好,“我们小昱这麽优秀,一定要挑个好的,不如叫隔壁的王婶她们先留意著,别到时好姑娘都被别家抢走了。”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知道小昱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子噢?”宝乐很认真的思考,“不如这样吧,阿爸,我先问问小昱的意思,不然不合他心意就白忙了,好不好?”   “这样也好,免得白忙……结婚要准备很多东西的,还好时间充足,我们可以慢慢来……”   煞有其事的幻想著将来的各种美好,老人的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阳昱过来叫吃晚饭了,聊得兴起的他们还意犹未尽。   “小舅,你是认真的吗?”   宝乐在洗碗,冷不丁听到阳昱这麽问,他一时怔住了。   “什麽?”   阳昱双手撑在灶台上,正好将宝乐圈在身前,“娶媳妇,生娃娃……你真这麽想?”   宝乐叹口气,“这是阿爸的梦,他心里肯定在盼著这一天。”   “那你呢?”   目光停驻在他的後脑,阳昱静等著他的答案。   抿抿嘴唇,宝乐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很快他又笑了,“我当然很开心,虽然会跟你分开,可是……你幸福就行了。”   “不会的,小舅。”阳昱从身後抱著他,“我不会跟你分开,永远都不会。”   小舅 010 一个人的被窝,有点冷   不知怎麽的,宝乐感觉到一种很莫名的忧伤。   他们的成长,意味著分离的日子越来越近,同时也代表著阿爸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阿爸一天天的衰老,还能守候几个春暖花开?   临睡前,宝乐将一叠钞票用布筋包扎好,放进床头阳昱的行李袋里。   暑假结束,阳昱要返校了,离家千里远,整整一个学期都不能回来,下一次相见就是滴水成冰的隆冬了。   “生活费可能还差点,等厂子里发了工钱我再给你汇过去。”   摩挲著他手心的茧子,阳昱愧疚,“小舅,对不起,我说过要让你过好日子,为了我的学费你要这麽辛苦。”   宝乐笑,“不会这麽便宜你的,等你考上大学,我就好吃懒做,专让你养著我。”   “好!”   离别的心情太沈重,宝乐强打精神讲笑话,两人的反应都挺冷,从对方的瞳眸中看到自己朦胧的影子,心空洞的像是海底无所依的浮萍。   “睡吧,明天要坐好久的车,早点睡。”   起夜风了,树枝嘎吱嘎吱的响,锯木一样的声音搅得他们不得安寝。   “小舅。”   宝乐背对著他睡了,以往阳昱要返校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阳昱将手搭在他腰上,感觉他到微微的颤栗。   “小舅……”   背後传来安心的温暖,宝乐抽抽鼻子,轻“嗯”了一声,带著很浓的鼻音。   “傻小舅,过年我就回来了,真是……这麽大个人了还哭。”   “还有好久。”   好不容易盼到他放假回来,年都没过完又要走了,暑长寒短,一年到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得可怜。   “不会很久,中途我还可以抽空回来,给你带很多家里吃不到的糖果……”   抽空回来的话都知道是给彼此的安慰,起码心理上好受了些。学费的压力一年比一年重,全靠宝乐一个人,阳昱有回家的心,可他不愿因为路费给宝乐增添额外的负担。   被子上有太阳的味道,暖烘烘的,宝乐转身反抱住他,默默的让紊乱的思绪在暗夜中沈淀下来。   哭,总是情不自禁,过後,又会自嘲太矫情了。   阳昱轻啄他的脸,“把厂子里的活辞了吧,累死也挣不了多少钱,把身体弄坏了得不偿失。”   “没事,我年轻,就是些力气活。”   厂子不大,主要编制竹器、竹席之类的,编一张竹席六毛钱,其它的小物什六分到一毛五不等,按件算钱,老人孩子都能做。   竹子割手,有的时候一天也编不完一张席子,宝乐主动要求上山砍竹,再把竹子切割成轻薄的竹片……钱是比编织工拿得多,可拿刀子的活也不好做,刚开始的时候宝乐手生,一天要挨好几刀,好几次差点把手指给剁了。   十指连心,宝乐疼啊,不管在地上怎麽打滚怎麽哭,回家之前都要先把笑容先调整好。   老人抖著手给他上药,“疼就哭出来。”   “我不疼!”   纵使是脸都痛扭曲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仰起头,拧紧了眉头笑,心里疯狂的喊著另一个人。   小昱小昱小昱小昱……好疼……小昱……我好疼!   想著他,才不会那麽痛!   纵使阿爸的药再好,旧伤未愈再添新伤,长久下来,宝乐那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彻底的变了形,数不清的伤痕遍布每一根手指,永远都消不掉了。   阳昱摩挲著他手上的凹凸痕迹,心疼万分,“辞了吧,我有找兼职做,可以赚学费了,你不用再这麽辛苦。”   “尖子是什麽?”   很傻的问题,阳昱听著只觉得心酸,耐心的给他讲解,“就是不上课的时候去工作、赚钱。”   宝乐惊呼,“好厉害,小昱你能赚钱了?”   “是啊,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了。”阳昱紧紧搂著他,瘦小的身躯让他有流泪的冲动,“竹篾厂的活别再做了,等我回来接你,好吗?”   脑袋在他胸口蹭啊蹭,宝乐开心的听不进他讲的话,只是傻呵呵的点头,满脑子都是‘我家小昱能赚钱了’。   “别闹了,睡觉。”   将他的脑袋从被窝里挖出来,重重的亲了两口,抱著热乎乎的小舅,阳昱含笑睡去。   从小睡在一起,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喜欢抱著睡,这麽多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孩子,感情没有跟随年龄的增长而消逝,反而一年比一年深厚。   宝乐喜欢被他抱著,阳昱喜欢亲他……   他们习惯了彼此。   彼此心照不宣。   宝乐捧著饭碗掉眼泪,饭碗都凉,他宝贝著舍不得吃。   小昱做的饭,吃完就没了。   “宝乐,我的眼镜放哪了?”   老人满屋子翻找,没有眼镜什麽都看不清楚。宝乐只得搁了碗过来帮他找,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也没瞧见眼镜的影子。   “他们等我下棋呢,这下可怎麽办……”   “阿爸,要不今天别下棋了,我在家里陪你吧。”   宝乐趴在地上,用棍子探床底下,上次就是掉到下面去了,害他们找了大半天。   “不行,都答应人家了,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现在也不用去厂里做事了,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宝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说,“小昱的生活费还没著落呢,我想晚上带点活回来做,白天不耽误又能多挣钱……咦,阿爸,你的眼镜……”   往宝乐手指著的地方摸上去,果然在脑门上找到了他的眼镜,“老了,一天比一天糊涂,宝乐啊,下次再找眼镜你别理我,该干嘛干嘛去……”   “这说的什麽话,我可不想挨雷劈。”宝乐扶著他往门口走,“慢点,前边是门槛……”   院子里,大黄带著它的狗崽子在晒太阳,听到声音扭头看一眼,又懒洋洋的趴了回去。   有风吹过,空气中飞舞著细小的稻草屑未,还有浓浓的桂花香沁人肺腑。   “又快到中秋了!”   宝乐没吱声。   团圆节,对於月圆人难圆的他们来说,过节是种折磨。   “可惜,小昱不在啊,去年没有他,今年还是没有……”老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孩子刚走,这心里头啊感觉著怪想的,真的是老了啊。”   晚饭爷俩都吃得很少,宝乐给老人擦了身,等他睡下了才上楼歇息。   宝乐在镇上没有什麽朋友,连炳福也辍学外出打工了,想找个可以谈心的人都没有,好在宝乐本就是个安静的人,每天重复著一样的生活,对他也没有什麽影响。   干活,照顾阿爸,还有……想小昱。   临睡前,宝乐将今天的日历撕下来,认真的将余下的日期数了一遍,然後才上床睡觉。   一个人的被窝,有点冷。   小昱说,等日历换新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小舅 011 想念小舅的笑脸   “加油,阳昱加油!”   “阳昱,我们支持你噢!”   ……   秋风习习,助威呐喊响彻整个校园,学生的热情空前绝後,撕破嗓门也要为心目中的偶像加油鼓劲。   场上,蓝红两队你争我夺,激烈的球战让人看得热血沸腾,特别是当其中一名蓝服球员得分时,尖叫声几乎要把房顶给掀下来。   “阳昱,我们爱你!”   热情的球迷似乎没能影响到阳昱,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篮球上,奔跑、跳跃、进球……屡屡得分,在疯狂的球迷眼里,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用完美来形容。   裁判吹哨,“半场结束,休息十分锺。”   终於能喘口气了。   阳昱掀起球服擦试著一脸的汗水,肌肤在阳光底下透著健康的黑,他甩动手臂,缓解运动过量造成的酸胀。   两个小女生眼里闪著红色桃心靠了过来。   “阳昱,请你喝水。”   “谢谢。”   他正渴著,拧开了盖子就喝。   “你好厉害,刚才的那个七分球太帅了……阳昱,你不愧是我们的偶像。”   “是啊,遗憾的是今天没有带相机,拍下来留念该多好!”   女生聒噪,七嘴八舌说过没完,阳昱有点後悔喝了这瓶水,看到不远处的队友,他急忙借机走开。   “怎麽样?小风,还顶得住吗?”   小风个头小小的,长得很精灵,拍拍缠著绷带的胳膊,满不在乎,“这点小伤,没问题。”   “没有大碍就好,下次注意点。”   白色的绷带被血染成红色,如果是女生肯定会失声尖叫了,打球免不了碰撞,受伤也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热散去,感觉到一点凉意,阳昱拿了张椅子坐在太阳底下,小风也跟了过来,“今晚在烧烤街有聚餐,你可别迟到了啊。”   “晚上有事,没时间。”   小风不满,“怎麽老这样,主角都不在,我们玩著有什麽意思?”   捏著手里的塑胶水瓶,阳昱看向球场里玩闹的同学,漫不经心的说,“聚餐而已,少了谁还不是照样玩。”   “靠,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那群女生摆明了就是奔你来的,主要人物不在,咱宿舍一大群光棍哪还有戏唱。”   “那我更没兴趣。”说著,阳昱站起来,“准备上场了,走吧。”   “去吧,算哥哥求你了,我都答应他们一定会把你带到……”   赛前热身,阳昱边活动手脚边回他,“抱歉,我要打工。”   “你的学费不是交了吗?”   “未雨绸缪,为下学期做准备。”   “哇,不是吧。”小风夸张的叫,“这学期才开始啊,兄弟。”   阳昱淡淡的瞥他一眼,“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们是少爷小姐,开洋车住洋房,还有无限供应钞票的父母,而他什麽都没有,只有小舅和外公。   “请一天假不会有什麽的,你看到没有,那边的美女,都不是我们学校的,为了看你才专程过来,女孩子脸皮薄,你这样扫她们的兴……不好吧?”   高挑身材,精致的脸蛋……果真是美人儿,阳昱只看了一眼就挪开视线,视若无睹美女传送过来的秋波。   “够正点吧!”   阳昱皱眉,不置一词往场上走。   “今晚你会去吧?”   裁判吹响口哨,球员预备,小风与阳昱身边的队友换了位置,不死心的追问到底。   开球了,阳昱的双眼紧盯著球,与小风错身的时候说,“我不喜欢老女人。”   老女人!   小风瞬间石化。   太阳西沈,球赛结束,阳昱就著水龙头用冷水冲走一身的热汗,然後从偏僻的後门溜出了学校。太阳的余辉折射在高楼大厦的顶层,反光的玻璃像是镶嵌在半空的宝石,夜幕即来的寒秋格外的引人眼球。   要是小舅能看到该多好!   大力的呼吸几口,风吹散了嘴边的白色气体,阳昱拉紧外套的拉链,卯足了劲狂蹬自行车,从车水马龙中穿梭而过。   车子锁在後巷,一股浓郁的油烟味随著後厨的门被推开扑向他,阳昱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   一个月了,他还是没能习惯後厨的油腻。   “阳昱,你来了啊,赶紧换衣服,外面都忙翻了。”   压下胸口的不适,阳昱急忙回应,“好,我马上到。”   “明珠酒楼”的生意很好,天还没黑透就已经宾客暴满,阳昱刚换上工作服,就被一桌客人叫去点菜。   点菜的是个浓妆豔抹的女人,血红的手指夹著香烟,扭歪著脖子仰视阳昱,举止轻佻。   “哟,小哥长得挺俊的,哪里人啊?”   插科打诨的客人每天都能遇见,阳昱也习惯了,礼貌的微笑保持不变。   “看你年纪不大,还是学生吧?”   微笑,继续微笑。   “呆会过来陪我喝一杯,我会付小费给你,怎麽样?”   女人的手搭在他的後腰上,然後往下挪,阳昱努力的深呼吸,拿起桌上的茶壶。   “我先去加茶水,菜牌在这里您慢慢看,看好了再通知服务生下单。”   来不及转身,呛鼻的烟喷在脸上,女人的手在他的臀部揉搓几个,很不怀好意的怪笑著说,“瞧这脸蛋嫩的,这样的脸红了,还是雌儿吧。”   旁边有人接腔,“这世道哪还有雌儿啊,现在的学生手段高著呢,要不你现在带他开间房试试去……”   整桌人都笑了,引得其他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看,阳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茶壶柄都快被他给捏断了。   好不容易脱了身,他转身冲进了洗手间。   水龙头下,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水珠滴落在洗手盆里,一圈圈的小涟漪……阳昱闭上眼睛,抓在洗手盆边沿的手紧握成拳。   小舅……   比起他的艰辛,这点自尊算什麽。   “小舅,我要让你过好日子。”   “等你上了大学,我什麽都不做,专让你养著我……”   小舅的笑脸……好想念。   收拾好情绪,出现在镜子里的又是那个沈稳睿智的阳昱,正要从洗手间出去,门先他一步从外面推了进来。   “经理!”虽然是在厕所,可是该有的礼貌必不可少。   西装革履的经理看到阳昱,眼中有赞许,“正巧我有事要找你,你先到我办公室等会,我一会就过去。”   除了第一天面试,阳昱是第二次踏进这里,环视装潢气派的办公室,萌发出一股想要拥有的冲动。   不甘贫穷,不甘受缚於人,阳昱有野心,从他五岁那年开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从来没有忘记过。   “从今天开始,你的试用期结束了。”   阳昱没说话,不动声色默等著经理说下文。   “你在大堂的表现老板看到了,他对你很满意……”经理说著,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红包,“这是你的奖励,好好干,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   从办公室出来,阳昱的手抖得厉害。   “小舅,我赚到钱了。”   这是除了外公小舅给的钱以外,他的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笔收入。   钱多钱少,都是他努力所得。   小舅 012 学校里的那点事   上课、打工、打球几乎占用了阳昱的全部时间,有的时候也会被小风拉去参加所谓的聚餐。聚餐的意义在於男女勾搭,阳昱并不是十分看重,他看中的是这些政二代、富二代牵连起来的人际网。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权势恰恰是生存的必需品,阳昱心里非常的清楚。   球赛那天无心的一句‘不喜欢老女人’,粉碎了不少高年级女生的芳心,然而这并没有削弱阳昱的魅力值,更多的小学妹前仆後继,纷纷赞他有个性。   小风跟阳昱走得最近,每天替他收情书、礼物收到手软,堆在宿舍里惹得其他宿友那个眼红啊,时不时的发一通感慨。   “我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   小风头也不抬一下,反手就是一个水杯丢过去。   “咚”   安静了。   长相出众,学品兼优,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吃香,就连家境贫困都成了优点。阳昱在“明珠酒楼”多次遇到学校的老师同学,他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就是因为他的这种气魄,没有谁因为“阳昱是服务生”而小瞧他,反而对他额外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外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教育过他。   吃穿比别人差,他也从不掩饰自己的经济拮据,可这些并不能成为他贪小便宜的理由。   原物退还。   小风收的东西当然也是由他退回去,这样折腾了几次,小风厌了,他比阳昱本人还抵触那些送东西的女生。   天空飘著毛毛细雨,湿冷的天气没有几个人上晚自习,来了的也是边哈手边哆嗦,学校没有装暖气,别说晚自习,就连白天的正课都有好些学生不来缺席。   阳昱为了几天後的模拟考试,提前跟“明珠酒楼”请了假,经理很谅解半工半读的阳昱,二话不说准了假,还说不会扣他工资。   阳昱坐在角落里,眉头拧紧,笔在本子上飞快的划写。   天冷了,去年的冬衣又穿不下了,这个年龄其实蛮麻烦的,长个衣服不经穿。   初步算了算,买衣服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沮丧的丢了笔,阳昱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还说要让小舅过好日子,以他现在的能力,猴年马月啊!   “阳昱。”   後面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缩头缩脑的小风。   “穿成这样,你不怕冻死啊。”   小风就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脚上穿的是拖鞋,头发乱糟糟的估计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好冷,我一个人睡不著。”   “两床被子你还冷?”   小风搓著手,不停的跺脚,“再多的被子也比不上你这个暖炉啊。”   单手支起下巴,阳昱看著蚂蚱一样蹦跳不停的小风,挑挑眉,“我可不想给人当暖炉,再说你的睡相也太差了点,我就差没被你压死……”   “放屁,我的睡相哪差了?”小风眼睛大瞪,手指敲著桌面,振振有词,“打小我妈就说我是乖孩子,睡相睡品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你干嘛不回家睡?”   搞不懂这些人,好好的席梦思不睡,偏偏要来挤窄小的铁架床。   小风搔搔脑勺,故作娇羞状,“不是你在这儿嘛。”   恶!   阳昱本来不觉得冷,一瞬间只觉得寒毛全都竖了起来,“少恶心了,你就不能正常点!”   嘿嘿笑了两声,小风上半身趴在课桌上,眨巴著眼睛,可怜兮兮的望著阳昱,“哥哥求你了,大冷天的在这儿温书起不到什麽效果,还不如回被窝里看,一举两得,好不好嘛?”   撒娇的尾音拉得老长,一个大男孩用这种腔调说话很奇怪,阳昱板著脸很受不了他的模样,无奈小风的怨妇状太有笑果,严肃了几秒锺就破了功,笑骂他两句开始收书本。   “这才对嘛,我有好东西,就等你一起看,赶紧的……”   阳昱嗤笑。   奢侈品在他眼里可称不上什麽好东西,华而不实。   六个人的宿舍,有的约会,有的回家,平时人满为患的房子只剩下阳昱和小风,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   阳昱提了桶下楼冲凉,小风窝在被窝里,贼兮兮的喊,“洗快点,哥哥等你啊。”   搞什麽这麽神秘?   小风全名叫程风,比阳昱还大了一岁多,很阳光俊雅的一个男生,时不时的把哥哥挂在嘴巴,以此来衬托他的长者气概。   一个人的形象不能为他的人品说话,程风就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放荡形骸的花心大少一个,还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如果现在谁要是还这麽形容程风,他肯定会当场翻脸,用他自己的话说呢,就是如今的程风已经脱胎换骨。   阳昱,正是大功臣。   起初阳昱挺反感他,程风全然不把他的臭脸当回事,随著相处的日子久了,程风在阳昱的影响下,富少爷的劣性子收敛不少,很具体的体现了“近朱者赤”的存在价值。   阳昱不太喜欢主动跟人接近,与同学老师之间都保持著一定的距离,程风可不管这些,够主动脸皮又够厚,牛皮糖一样粘著甩都甩不开,终於成功的成为阳昱的“第一知已”。   “阳昱!”   初听以为是幻觉,关掉水闸後细听,声音就在澡堂门外。   “阳昱!”   听出是程风,阳昱翻翻白眼。   “干吗?”   “还有热水吗?”   阳昱开了门,“你不是洗过澡了吗?”   程风抱著衣服进来,神情有些不自在,“我……我想再洗洗。”   阳昱狐疑的看多他两眼,最後也没多问,“你慢慢洗,我先回宿舍了。”   “噢。”   怎麽看程风都不对劲……阳昱出了澡堂後被寒风吹得打了好几个哆嗦,脑子里的疑惑瞬间被冲了个干净,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冲。   宿舍跟个冰窟窿似的,一坐下阳昱就感觉出不对劲。   什麽味儿?   东找西找,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垃圾篓。   里边的东西……阳昱哑然失笑。   这个程风。   小舅 013 意外,街头见老乡   被学业、兼职压得气都喘不过来,难得这麽轻松的早早休息,阳昱宿友床上拽了本杂志,一页没翻完就没有心思,静静躺了几分,竟然迷迷登登的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宿友陆续的回来,脚步声还在门外边阳昱就被吵醒了,程风的大嗓门没个把门的,也不管有没有人睡觉,胡吹瞎侃跟人取乐,阳昱想睡又睡不了,实在是给磨得受不住了,跳起来就把程风“揍”了一顿。   大家都知道阳昱浅眠,都很自觉的放低了音量,连走路都踮起脚尖,程风却依旧故我,跳上床拉著阳昱扯皮。   这麽一折腾,阳昱的瞌睡跑得差不多了,懒懒的靠著不想说话,只是眯起眼睛听程风聒噪,时不时“嗯嗯”两声,表示他有认真听。   思绪飘飞,不由自由的就想起了刚才的梦。   很久没有做梦了,就在刚才短暂的浅睡中,他竟然梦见了小舅。   “小昱……”   小舅喊著他的名字,远远的奔过来,脸上带著他熟悉的笑窝。   很美好的梦,该死的老天爷却偏偏见不得人美好,程风的大嗓门把阳昱从美梦中拉了回来。   晚一会该多好!   阳昱郁闷,狠瞪了程风一眼。   “干吗?”程风莫名奇妙。   懒得搭理他,阳昱转过身想接著睡。   程风纳闷,“你这是什麽意思啊?”阳昱的心思他猜不透,搁心里瞎猜还不如直接问。   “我困了,你赶紧回自己床上睡去。”   他这时候真要听了阳昱的话就不叫程风了,把自己的被窝拿过来,铺好後和阳昱窝在一堆,手脚使劲往他身上招呼。   阳昱心情不是很好,程风这样摆明了是火上添油,他绷著脸怒斥都没有用,嬉皮笑脸的程风完全不当一回事。   “够了!”   阳昱很少笑,可性情还算温和,待人接物也很随性,他这麽吼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程风愣怔,搭在他身上的手脚都忘了收回来。   该死!   阳昱被窝里的手狠狠掐在大腿肉上,借著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只是一个梦,跟程风发什麽火!   程风眼睛眨也不眨,就那麽望著他,眼中写满了惊愕和受伤,水汪汪的好似随时会有泪珠滚落出来。   “抱歉,我……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   听他道了歉,程风的难受也消了不少,神情中多了几分关切,“出什麽事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   “也没什麽,就是梦见家人了。”   这种事情没什麽好藏的,再说想家又不丢人。   程风了然点头,“怪不得!你心情不好就说一声嘛,我又不是无知小孩,非得在你不舒坦的时候找不痛快。”   说不出来的倦意袭上心头,阳昱揉捏著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轻声说道,“没事,呆会该熄灯了,你也别闹了,赶紧准备,别黑灯瞎火的又找这找那。”   认识这麽久第一次看到阳昱露出这麽沮丧的表情,程风不敢惹他,呆呆在他身边躺下,眨巴著眼睛凝视著他的侧脸,流露出别样的光彩。   “阳昱。”   阳昱很想安静,还是应了一声,“怎麽了?”   “我给你看点好东西,看完了你心情就好了。”   “什麽?”   嘿嘿笑了,程风神秘的凑近他,“朋友从日本带的正货,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东西。”   阳昱扯扯唇角。   日本的东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麽。   “我没兴趣,你自己留著慢慢看。”想起那个垃圾桶,阳昱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悠著点,小心走火入魔。”   程风趴在他脑袋旁边,循循善诱,“我不骗你,保证让你大开眼界,以前那些入不了你的法眼,我才托朋友带了些不一样的……”   上铺探了个脑袋下来,“小风,什麽不一样的,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啊!”   一听到程风又有好东西,阳台上正在晾衣服的也很不淡定的冲了进来,“在哪?怎麽个不一样……小风,别藏著了,这种东西一个人独享啥味都没有。”   拧完湿衣服的手伸进被窝里,程风被冷得猛打哆嗦,边躲边吼,“享个毛球,他妈的都滚一边去,想冻死老子啊!”   平时嬉闹惯了,程风越是这样他们越来劲,笑著闹著滚成一团,阳昱被他们挤进墙角,郁闷不已,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谁的床,谁的窝啊?   考试结束後阳昱又开始学校酒楼两头跑,这样的日子也许在别人眼里辛苦万分,对阳昱来说,却是一种精神的支撑。只要想到小舅不必为他下学期的学费忧愁,阳昱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明珠酒楼”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阳昱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有目工人睹,连老板也对他赞赏有加,不仅两次给他加薪,还破例升他当了楼面部长。   老板姓朱,待员工很谦和,无论何时看到他都是笑脸迎人,愿意设身处地站在员工的角落考虑问题,“明珠酒楼”基本上都是跟著他好几年的老员工。   阳昱心想,这或许就是他的成功之道吧。   下午最後一节是体育课,阳昱跟老师打过招呼骑著自行车出了学校。   晚上酒楼有五十席的订婚宴,虽然经理说人手充裕,阳昱想多个人多份力,再则老板待人都不错,缺一节课去帮忙也於情於理。   十字路口,红灯转绿,阳昱推车准备过马路,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夹著凛冽的寒风,听得不是很真切。   “阳昱,阳昱……”   似曾相识的乡音,阳昱左右张望,只见人潮熙攘,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可以是幻听吧。   眼看又要红灯了,阳昱顾不得其他,作势就要走,车子却卡在原处动不了。他回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年纪跟他相仿的青年双手撑在车座上,边大口喘气边拿凶狠眼神瞪他。   阳昱先是一愣,然後淡笑著拍拍那人的肩,“炳福,是你啊!”   炳福满头都是汗,嘴里大口喷出白色的气体,“好小子,行啊你,瞧不起咱这些乡下文盲,打招呼都不理人了。”   阳昱不理会他酸了吧唧的怪腔调,“你怎麽到这里来了?什麽时候来的?”   “为了混口饭吃,哪有路子就往哪跑呗。”   炳福依旧是老样子,就连那股子痞气也一点没少,花哩胡哨的衣著,头发染得乱七八糟,活脱脱就是一个地痞小流氓。   “你不会真去拉皮条了吧?”   小时候的豪言壮语,如今想想只觉得好笑。   “我可是大好青年,老实著呢。”掏出烟盒,叼一根在嘴巴上,问阳昱,“你要不要来一根?”   阳昱摆手,炳福不厚道的嗤笑他,“一年365天当乖孩子,你的人生也够无趣的。”   从小到大炳福都喜欢夹枪带棒的损他,羡慕、嫉妒的成分占了大半,这种时候阳昱不跟他扛,不然以炳福的个性就得没完没了。   他乡遇故友,说不出来的亲切,听著耳热的乡音,不期间想起小舅,本想问问不久前见回过家的炳福,家里……小舅他们好不好……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阳昱微蹙眉心,锁著一种虑郁的情绪,静默的凝视著前方的车流。   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阳昱要赶去“明珠酒楼”,跟炳福约了下次再见的时间,就蹬著自行车匆匆离开了。   阳昱一走,炳福才想起一件事来,刚才聊东聊西竟然给忘了。回转身想去追,只见车流滚滚,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小舅 014 小舅,你等我!   十一点订婚宴才结束,阳昱明天有课,经理早早就说过特许他早点走,只是他不想搞特殊,直到会场整理完毕才跟大家一起离开。   午夜的寒风利如刀锋,寒冷瞬间遍及全身,街心空寂,清冷的路灯将身影拉长,阳昱将衣领高高竖起,一鼓作气踩著自行车迎风而上。   他不怕冷,彻骨的寒风还是让他禁不住打哆嗦。   这天真是太冷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啊?   阳昱心不在焉,没注意的到路边窜出来的野狗,连人带车翻到了地上。   手擦在地上,麻麻的痛,阳昱半蹲著,目光追著在各个垃圾桶里觅食的野狗,双眸深邃如海,似乎满蓄情绪。   小昱……小昱……   小舅的声音,在耳边索绕,静谧的夜里愈发的清晰。   回家,真的好想回家!   还有几天又发薪水了,想像著人民币进袋时的满足,回家的念头愈加的强烈,心早就不受他控制,飞往他魂牵梦挂的地方。   小舅,你等我!   半个月,只要半个月,等中考结束,我一定会回去。   转瞬又是一周过去,阳昱去实验室还完器材,直接回了宿舍。明天是周末,大部分的学生吃了晚饭都跑出去玩了,阳昱想冲个澡,去市区逛一逛。   程风无聊的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听到脚步声跑出来,“阳昱,一下课你就没影了,跑哪去了你?”   “有事?”他以为宿舍没人,程风竟然没有跟女生去约会,真是大怪事。   “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阳昱扫他一眼,“我不想做电灯泡。”   “靠,我是这种重色轻友的人麽?”程风狠瞪他,“如果不是怕你变成老古董,跟社会脱节,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玩你的,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程风好奇。   “程少爷,忙你自己的事儿,别人的事你别老瞎掺合。”他们虽然是朋友,可是不代表什麽事情都要跟他交代吧。   阳昱将换洗衣物用袋子装好,跟洗衣粉一起放进桶子里,程风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後,“阳昱,我们是朋友,有什麽事不能说呀,说不定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不需要。”   程风挡在门口,“你不带我就别想出这个门。”   阳昱苦笑。   大少爷的任性他是领教过的,加上脸皮厚比城墙,任何道理对他都是狗屁,偏偏他这种大而化之的个性还蛮受欢迎,不管男女都买他的帐。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惯出来的,程风很缠人,尤其喜欢缠著阳昱,恰好阳昱偏偏反感他这样,除了打工,程风分分锺都跟他腻一起,一点私人的空间都没有。   从澡堂出来,程风没有意外的守在外边,鼻子冻得通红,渴巴巴的模样。说不出来为什麽,阳昱对程风的这种表情很没抵抗力,叹息、心软,然後妥协。   “阳昱,这件好看,还有这件也不错……”   程风兴冲冲的跑在前面,在服装区里转了半天,他挑了不少衣服给阳昱参考,都被他一一否决。   “你到底喜欢什麽样的?”程风气恼,明明都很适合他。   阳昱没理会他,专心的挑衣服。这是一家很不错的品牌店,是他喜欢的风格,只是标签上的标价让他有点心怵,   犹豫间,店员走了过来,“你好,你看看这款衣服怎麽样?”   是一件淡蓝色的外套,没有繁复的装饰,简洁而干净的蓝……一眼,阳昱就喜欢上了。   他想,肯定很合适。   翻出吊牌,上面的数字……阳昱的眼睛有点蒙。   “怎麽了?”程风拧了两件衣服过来,看了看吊牌,挑起眉毛问,“钱不够吗?”   “不是!”   程风哼了一声,“呶,你去试试这两件。”   阳昱挡开他拿著衣服的手,淡声说道,“你要喜欢的话自己试就好,我跟你身高体形不一样,看不出效果。”   “笨蛋,谁让你给我试衣服了,我感觉这款式挺适合你,你试穿一下,行的话就买了吧,反正你也没一件好看点的衣服。”   笑了笑,阳昱摇头,“我已经挑到中意的衣服。”   “真土!”   阳昱还是淡笑,“你不懂。”   程风不死心,软磨硬施让阳昱试衣服,撒娇恐吓都用上了,引得其他几个顾客和店员都用探究的眼神看著他们。   阳昱有他的坚持,即使程风说不让他买单,他依旧不为所动。将衣服交给店员打包,阳昱去柜台付钱,钞票一张张的数出去,说不心疼是假的。   又到别处逛了一圈,程风将他大少爷的阔气发挥到极致,满载而归,阳昱後来也有消费,他清楚自己的经济,掂量著买也提了四五个袋。   “你等等我,还没告诉我衣服你给谁买的呢?”   下了的士,程风脖子、手臂上挂满了手提袋,跟在阳昱身後咋呼。阳昱替他分担了一半,拧著就进了学校,把程风远远抛在了後头。   大袋小袋堆了一床,典型的“败家子”行径把一干宿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一边拆著包装一边评头论足。   阳昱将脱下的鞋子放到阳台上散味,提了桶又下澡堂去了,程风歪在床铺上,气还没喘过来,唉哟唉哟嚷著腿疼手酸。   “小风,阳昱今天怎麽了?”   “就是,你有钱可以理解,可他就说不通了,从来没见他这麽舍得。”   程风懒洋洋的,“你们问我,我问谁去?”他还郁闷著呢,问了几次,阳昱的嘴巴跟河蚌似的,什麽都不说。   “你买的这些都自己穿啊?”说话的宿友家庭普通,只是不用像阳昱那般节衣缩食,他挺眼馋程风可以肆意的刷卡买任何东西。   “买著玩的,不买点哪能叫逛街。”   这样的随心所欲,听著就让人咬牙,程风无所谓,当没看到宿友复杂的眼神,一脸痛苦的从床上爬起来。   “烦死了,还要去洗澡,我好想睡觉!”   “这个时候都没热水,明天再洗呗,天冷又没出多少汗。”   程风哀嚎,“我也想明天洗,没办法啊,阳昱的怪毛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冷水澡……噢,老天,还让不让人活啊!”冷水,想想都心里发寒。   旁边有人咂舌,“两个男人,要不要这麽腻乎啊。”   那语气冒著股酸味,程风骄傲的一仰头,“我们的关系就是铁,你们只管羡慕嫉妒好了,本少爷照单全收。”   小舅 015 炳福:小舅出事了   睡到半夜,阳昱醒来,听著宿友的呼噜声久久都不能入眠。   胸口特别沈重,窒息般气都喘不过来,程风缩在被窝里,整个脑袋压在他的胸口上,毛茸茸的头发顶在下巴,刺刺的。   阳昱把他的头移开,身体往里挪了挪,刚喘了口气,程风又缠了上来。   “程风。”   怕吵醒其他人,阳昱拍著他的脸,低叫著想弄醒他。程风磨著牙挥开他的手,大腿一横,大半个身子压了过来,嘟囔著叫他“别闹”,阳昱哭笑不得,只得无奈的随著他了。   四周寂静,阳昱大睁著眼,脑中一片清明。   想外公,想大黄,尤其想念小舅。   天这麽凉,农村气温相比都市在低很多,前几天听天气预报,家乡那一带最期有雪,不知道怕冷的小舅怎麽度过难捱的冰寒夜晚?   窗台上,是操场路灯蒙胧的光晕,阳昱几乎眼也不眨的看著,透过那方小小的窗子,凝望著与夜色浓为一体的天空。   小舅,你是不是跟我一样,看著同一片天空,也在想著我……   锁好自行车,阳昱推开了写著XX桌球城的大门,中午没有什麽人,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炳福,旁边围了一群跟他差不多衣著的青年,每个人都叼著根烟,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重的烟味。   炳福揽著他的肩,指著那帮人说,“你们都看仔细了,这是我的好兄弟,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哥们,以後在街在看到都要打招呼,叫昱哥。”   那些人乖乖叫了声昱哥,炳福让他们自己玩,他把阳昱带到里边的吧台,跟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   阳昱环顾周围的环境,问正熟练的开著啤酒的炳福,“你天天都在这里鬼混?”   “靠,你也是有文化的人,别用这麽难听的字眼。”推了一杯给阳昱,炳福一手烟一手酒,用眼神挑他,“乖乖孩,喝一口呗。”   笑著踢他一脚,阳昱端起酒杯一口半杯,炳福微觉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还有些酒量。”   “偶尔喝点。”   边喝酒边聊,转眼一瓶见底,炳福脸色有些发红,还想再要酒,阳昱制止他,“难得见面,意思著喝点就行 ,我带著酒味回学校会影响不好。”   炳福没尽兴,只说没劲,独饮也没兴致,只好听从阳昱的。   “上回忘记跟你说了,你家很快有喜事了。”   阳昱一怔,“喜事?”   “是啊,小舅他要结婚了。”   手里把玩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阳昱错愕的看著炳福,不知道该说什麽,心在瞬间乱成一团。   小舅……要结婚了!   怎麽会?   “哪家的女孩?”说不上来什麽感觉,喉头发苦,空气好像被抽光了,只觉得呼吸艰难。   “邻村的吧,具体哪家我不清楚,听说才见一面,你外公就把这门亲事给定下来了,好像挺著急的。”   已经定下来了,阳昱只感觉脑中一空,恍然被厉雷劈中。   小舅,娶媳妇,生娃娃,你真这麽想吗?   这是阿爸的梦……   想到这一,阳昱紧张的问,“我外公怎麽样?是不是他出了什麽事?”   “哇,你的反应真是奇怪。”炳福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老人家身体还行,出事的是小舅。   阳昱一震,失控的抓住炳福,“他怎麽了?!”   炳福被抓疼了,吸著气把手抽回去,“激动个啥啊,老早以前的事了。别担心,除了少了点东西,小舅现在还是活生生热乎乎的呢。”   “你他妈的赶紧说重点。”阳昱急疯了,偏偏炳福还悠哉得很。   阳昱对谁都是不愠不火,唯有小舅,任何事情都能牵动他的情绪。暴怒的阳昱很有气势,炳福被震住了,他想起那个打架的夏天,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别……别激动,坐下听我慢慢讲!”   找服务生拿了杯冰水,待阳昱平静下来,炳福才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的都讲了出来。   很多工人嫌竹篾厂工钱低了,加上天气转凉,干活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後只剩下加上宝乐在内的五六个工人。年底了,收货方催得紧,宝乐他们加班加点的干,经常连续两三天不眠不休。   宝乐通宵赶工,要照顾阿爸的一日三餐,整个人瘦得旁人看了都心酸。大家都劝他歇著点,他经常笑著说自己不累,为了那点微薄的收入苦苦支撑著。   那天晚上,宝乐实在是困,干著活就睡著了,正好老板过来检查,旁边的工友推了他一下,宝乐跌向一边,手被压在切割机上……原本,切割机不工作的时候都会断掉电源,凑巧的是老板的脚触到了地上的电源开关,於是悲剧就发生了。   阳昱两眼发黑,半晌才白著脸发出声音,“他……他的伤,……重吗?”   “切割机啊,脑袋伸进去都能切掉,小舅的伤能不重吗。”炳福在自己手上比划,“右手……两个手指都……都没了。”   炳福不忍说出口,没了两个字轻若蚊鸣,宝乐被纱布层层缠绕的血手在眼前晃动,胆大如他,想到当时的痛,浑身发颤。   “小舅,小舅……你怎麽这麽不听话,我告诉过你不要做,你为什麽不听……”声音噎在喉咙里,阳昱趴伏在吧台上,满脑子都是小舅的样子。   十指连心,那样的痛你怎麽受得住。   “阳昱,你别难过,小舅的手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外公急著给他娶媳妇,可能就是想找个人来照顾他,不管怎麽说,家里有个女人,总是要好很多。”   脑袋里嗡嗡的响,心脏像是钉了一把冰刀,血液冻结,连呼吸都是冷的。怎麽出的桌球城阳昱不知道,又是怎麽回到学校他也不清楚,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感觉不到周边的一切存在。   在这之前,接连几次收到小舅寄来的汇款单,单上有小舅简洁的话语,都是在鼓励他,没有一个字提到受伤的事。歪扭的错别字,阳昱不会错认小舅的笔迹,他实在想像不到,小舅怎麽用左手写下这些字的。   阳昱控制不住,在空寂无人的宿舍里号啕大哭。   小舅 016 外公奇怪的言行   车站,候车室。   候车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民工,大大的帆布袋占满了过道,好些人没有座位,两手拢进袖子里,倒在帆布袋上睡觉。   阳昱进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批人验票上车了,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没有波澜的眸子定定的望著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   怕误车,特意来早了点,现在距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   黑色的羽绒服,再搭上一条休闲牛仔裤,阳昱的这一身装扮很随性,散发出跟他年纪相符的朝气,英气的脸颊上没有情绪,忧郁的眉头挥之不去,笔直的坐姿让他有了几分属於男人的稳重。   旁边有人搭讪,是个中年妇女,“小夥子,你这是去哪啊?”   阳昱淡声回道,“回家。”   “你一个人啊?”   “嗯。”   “看起来你年纪不大噢,还是学生吧?”   没有心情跟一个陌生人闲聊,阳昱敷衍的点了点,从背包里拿出本杂志,无声的表明了他不愿交流的态度。   有时候,拒绝过於委婉,并不一定两全其美。   搭讪帅哥的女人很亢奋,整个人处在一种打鸡血的状态里,“你这麽帅肯定很受欢迎吧,有女朋友没有?要不要大姐给你介绍一下?找女朋友漂亮没用,会过日子才行……”   阳昱叹了口气。   中考在即,阳昱这个时候请假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校长跟他谈了很久,他本人也非常明白放弃中考的後果,只是满脑子都是小舅的阳昱已经顾不了这麽多。   他只想回家,看到小舅,其他……都无所谓了。   担忧、焦虑、期盼……各种情绪交集,太过於强烈,阳昱根本就压抑不住,在心口蠢蠢欲动。车站的环境很差,人声嘈杂,加上耳边聒噪不休的女人,阳昱的心情更加糟糕。   看时间还充足,阳昱出了沈闷的候车室,走进隔壁的小超市,超市里冷清清,老板看到阳昱进来,欢天喜地的迎了过去。   “帅哥,要买点什麽东西路上吃啊,我这儿什麽都有,食品绝对的安全卫生。”   车站人流很大,小卖部生意应该很好才对……阳昱随便看看价格,心里暗咒老板黑心。   比别处贵了一倍,怪不得没有生意。   想给外公买点什麽,这里几乎没有适合的选择,转了两圈只挑了几袋糖果,都是小舅喜欢的味道,想像著小舅美滋滋吮著糖果的模样,阳昱的心又甜又酸。   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见到他。   小舅,我回来了!   深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阳昱头晕沈沈的,也不知道是睡眠的原因还是感冒了,鼻子有点堵。司机把车开进站台就走了,庆幸的是他没有赶车上的人下去,不然这种天气非把人冻成冰棍不可。   其他人卷著被子在睡觉,阳昱提起行李下了车。卧铺大巴的卫生真是够糟糕,被子黑糊糊的不知道多久没洗,整个车厢迷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阳昱一路上都没有盖被子,车厢的环境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   寒风中站了十几分锺,远远开过来一辆的士,司机漫天开价,价格是平时的两倍,阳昱气愤黑心司机在同乡身上榨油水,怎奈敌不过归家心切,再不满也只得接受。   天黑路滑,半小时的路程竟然颠簸了一个多小时,阳昱微阖上眼,听著车轮声在半梦半醒间魂游。   车停在门前,阁楼上响起大黄戒备的低吼,打开车门的瞬间,久久的压抑的情绪找到渲泄的出口,阳昱鼻头发酸,泪水迅速凝满眼眶。   “大黄,嘘……别喊了。”   听出阳昱的声音,大黄兴奋的从阁楼跑下来,前肢搭在他身上,又舔又蹭。一番安抚,大黄安静下来,晃著尾巴跟阳昱来到外公房门前,还没出声,里边的灯就亮了起来。   “小昱。”老人披著件外衣,不敢置信眼前站著的人是阳昱,“你……你不是在学校吗?怎麽……怎麽会……”半夜回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老人不由的心慌。   阳昱搂住老人,哽咽著说,“外公,小昱想你们。”   老人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魂,心疼的摸摸他冰冷的脸颊,“这大半夜的冷坏了吧,赶紧进屋暖和暖和,我现在去烧水,洗个热水澡祛祛寒,别感冒了。”   “我自己可以弄,你去床上躺著。”阳昱强硬的让外公躺回床上,再替他掖好被子,“外公,你好好睡,我洗完澡先上楼休息,等明天再跟你好好聊。”   老人一听,半天不说话,似乎有点不高兴。   阳昱莫名,“怎麽了,外公?”   看著方圆百里人人称赞的乖孙,老人忽然轻叹一口气,“宝乐感冒了,别去吵他,今晚就跟我在这睡吧。”   “小舅感冒了?”阳昱著急,马上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不准去。”老人有点激动,甚至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外公,就老老实实给我呆著。”   阳昱困疑,重新坐下来,拉著老人因激动而发颤的手,“外公,你很奇怪,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你……”   说不出来为什麽,阳昱有一种很不预感,外公不会无缘无故有这种抗拒的反应,而且还是针对他一向疼爱的小舅。   老人按著剧烈的起伏的胸脯,脸部纠成一团,貌似很痛苦的样子。   “外公,你怎麽了”   阳昱骇然,从桌上的保暖瓶里倒了杯水过来,老人喝了水,脸色好了些,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小昱,你听外公的话,别……别打扰宝乐,还是说你嫌弃外公一把老骨头,不想跟外公挤一起?”   意识到刚才的言行冲动了,老人试图让气氛轻松点,只是紧攥著阳昱的手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外公的身体真的很虚,阳昱不想让他再激动,只得软语安抚。   好不容易哄外公睡下了,阳昱坐在灶炉前,火焰在瞳孔里跳跃,他的内心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安。   小舅 017 外公,我想见小舅   外公的反应很奇怪,那是很直接的抗拒。   他跟小舅从小亲近,外公不是不清楚,小舅生病了,去看他是情理之中。阳昱不懂,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外公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种转变是因为什麽?   真的只是不想生病的小舅被打扰?   阳昱很怀疑。   外公不加掩饰的反应,恰好说明他内心的紧张,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究竟发生了什麽?   “呜呜……”   大黄靠了过来,它不满阳昱因为沈思而冷落自己,带著雨水的皮毛在阳昱身上蹭来蹭去。   “外边冷吧,过来这里暖和一点。”阳昱往灶台里添了两根木柴,让大黄蹲在身前,用手梳理著它粘成一坨坨的毛发,“大黄,你每天都跟著外公小舅,应该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如果你会说话多好,就不用我猜来猜去……”   大黄站起来,咬住阳昱的裤腿,拽著他往後走。   “大黄,你怎麽了?”   到了楼梯口,大黄才松开嘴,绕到阳昱後边用身体推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催促。   “上去看小舅?”   大黄舔舔他的手,然後用脑袋顶了他一下。   上去!   阳昱苦笑,“大黄,你别闹了,我不可能这麽做,不然外公会不开心的。”   狗眼微眯了一下,大黄用屁股对著他,尾巴一甩,弄了阳昱一脸的水,还有狗毛。   “大黄。”阳昱低声喝斥,拧著它两条前腿,将它带回灶炉边,“不管有什麽事情,等明天问清楚就好了,现在贸然忤逆外公,搞不好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鼻孔一哼,大黄趴在地上,不理他。   水开了,隐约能听到沸水滚动的声音,阳昱稳坐不动,下车时感觉很累,很想倒头大睡,此刻却睡意了无。   这样的老房子藏不住一点声音,刚才的动静竟然没有惊动楼上的小舅,担忧的阳昱更加惶惑不安。以前,不管他何时回来,小舅听到动静就会一骨碌爬起来,欢天喜地的跑下来,抱著他又叫又跳,今晚……阳昱怅然若失。   外公说他感冒了,可许真的是感冒,睡得太沈才没有觉察到他回来吧……   这种想法,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你家很快就有喜事了。   小舅快结婚了……   见过面……定下来了……   那天在桌球城里,炳福的话……魔音一样冲击著他的大脑神经,头好痛,阳昱捧著仿佛快要裂开的头颅,发出呻吟般的低泣。   小舅,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麽?   我永远不会跟你分开……我还没有让你过好日子,还没有成为你的依靠,你又怎麽会舍得离开我,去跟别人组织家庭……   小舅,小舅,小舅……   惶然抬起头,泪水掉断线珠子一样,夺眶而出。   阳昱不愿这样想,可是外公的反应太奇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此时,他们的床上,小舅的身边,是否睡著另一个人?   “小昱,醒醒,怎麽睡在这里?”   头昏脑胀,阳昱努力了几次才把眼皮撑起来,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外……外公,咳……”   嗓子又干又疼,吸口气就跟吞刀子似的,阳昱清醒了一点,顿觉全身冷飕飕的,止不住的打寒颤。   “你这孩子,感冒了吧,大冷天的在这坐著,不生病才是怪事。”老人的手搭在他额头,有点发烧了,“真是太不小心了,趁水还热乎,赶快澡个热水澡,我去找两片药,睡一觉就好了。”   “我没事,不用吃药。”阳昱站起来,从窗口望出去,隐约可见山峰模糊的轮廓,“外公,现在什麽时候了?”   “别管什麽时候,先管好自己,越大越不省心,越大越不会照顾自己。”说著,老人弯腰拨动几下奄奄一息的炉火,火光重新亮了起来,“澡堂太冷了,把澡盆搬这来,会暖和些……”   “不用这麽麻烦,外公。”阳昱强打精神,提桶装水。在学校里他经常洗凉水,已经成了习惯,用热水对他来说已经很矫情了。   夜深人静,除了偶尔有几声狗叫远远传过来,只有柴火在灶膛里燃烧发出轻细的劈啪声,大黄躺在灶台边,作著暖烘烘的美梦。橘黄色的灯光照著安静的老人,他看著孙子进了澡堂,就一直维持著凝望的姿势,眉头深深的纠在一起,心事重重的模样。   “外公,你怎麽还坐在这里?”   老人想得入神,阳昱走到他跟前才回过神来,“哦……洗,洗完了,我去拿药给你吃。”   “是药三分毒,外公,能不吃尽量别吃。洗了澡我感觉舒服多了,只要饱饱的睡一觉,明天肯定什麽事都没有了。”   阳昱从小身体好,很少有头昏脑热,偶尔有一两次都不吃药,热水澡、姜汤对他来说胜过灵芝仙丹。外公看他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没有坚持让他吃药,只是催促他快点去休息睡觉。   “外公,我想去看看小舅。”   哪怕会让外公不高兴,还是想见小舅,从进门那一刻到现在,见到小舅的心情分秒倍增,捱到此时……已是耗尽了所有耐力。   果然,外公瞪他一眼,“我说过宝乐在生病,你……”   “小舅在生病,我知道,就是这样我才更需要去看。”阳昱飞快的说,不给外公插话的机会,“外公,小舅是家人,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连他生病都不去看他,他会怎麽想?”   外公一听,脸沈了下来,“不是不让你看,天都快亮了,非得急著这一会功夫啊,看了你又能看出什麽名堂来?”   阳昱定定的看著外公,眼中带著倔强的坚持,“我跟小舅感情好,不是一天两天,他在生病,我根本不可能睡得著。外公,我不清楚你为什麽不让我看他,我不问,我就坐在这里等,等到天亮……”   “你……”老人瞪大眼,气得身体直发颤,“你连外公的话也不听了?”   “不是不听,只是我不懂外公的紧张是为了什麽。”   老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得异常难看,他哆嗦著嘴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外公都是为你好。”   “外公!”阳昱定定神,竭力克制住情绪,“你对我好,我都明白,可是这跟小舅有什麽关系?他也是我们的家人,今晚的动静不算小,小舅一点声音都没有,外公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说他在生病。”第一次,被外孙用这种语气说话,老人既生气又伤心,“你长大了,可以不听我的话,反正人老了就是这样……”   这样的妥协,其实无形中给了阳昱更大的压力,外公佝偻的背影像是一座沈重的大山,阳昱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酸。   僵持没有持续多久,阳昱收拾好灶炉里的柴火,搀扶著外公准备回房,楼上响起两声狗叫,是小狗崽尖细的吠叫,黑夜里听著让人心底发怵。   大黄仰头向著楼梯,低低的吼了两声,似乎在警告狗崽,小狗崽不仅没有安静,反而嚎得更厉害。在大黄静了几秒锺,似乎觉察到狗崽的反常,冲阳昱叫了两声,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著他。   “大晚上的你们发什麽疯啊,别把邻居吵醒了。”老人作势要用拐杖敲它,大黄却挡在他们面前,暴燥的龇起牙,这神情好像在无声的表达著什麽。   阳昱心里一紧,条件反射般往楼上冲。   “小舅……”   小舅 018 医院,小舅生病了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床上隆起一个圆形,阳昱看著露出被头黑黑的发顶,心脏骤然紧缩。被褥一点点的掀起,压抑的平静无法再维持,他的双手颤如筛糠。   宝乐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鼻间的气息低弱的几乎感觉不到。阳昱抱起他,感觉他全身热得跟火炉一样,睡衣全都湿透了,而额头却冰凉冰凉的……   阳昱喊他,一声比一声急,一次次都得不到宝乐的回应,阳昱怕极了,声音哽在喉咙里,呜呜 的哭。   小舅,我回来看你了,你看看我,不要这样不理我……   外公摸黑跟了上来,眼前的情景震住了他,“这……小,小昱,怎麽……怎麽了?”   大黄瞟了老人一眼,鼻腔里发出不满的咕噜,尔後又颇带怨气的吠了两声。阳昱恍似木偶,什麽都看不见,什麽也听不到,将宝乐用被子裹严实了,紧抱在怀里,急速冲下楼。   霏霏细雨中,寒风刺透薄薄的睡衣,仿佛无数把利刀切割著肌肤,泪水干涸在脸上,也把痛驻留在了心底。   县城,医院。   宝乐静静躺在病床上,输液管不急不徐的滴著,扎著针的手被另一双手握著,小心的揉搓著冰凉的五个手指头。阳昱坐在病床边上,默默的守著,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著沈睡的小舅,偶尔抬头看看药瓶。   窗外,雪花飘飞,营造出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雪光从没有遮掩的玻璃窗透射进来,白光晃眼。   药水快滴完了,阳昱不舍的将小舅的手放下,起身去叫护士来换药。   走廊上一股浓浓的药味,隔壁的病房里挤了好几个人,围著炭火打纸牌,阳昱从门口走过时,听到骂娘的声音,他冷默的面容上出现几丝厌恶之色。   医护室的门关著,阳昱推开门上的一扇小窗,朝里边轻声说道,“5号房换药水,谢谢。”   里边响起脚步声,出来一个裹著大棉袄的护士,见是阳昱,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先等会啊,另一个去拿饭了,她回来了我才能离岗。”   阳昱点点头,看到医院门口有卖玉米棒的小推车,他走了过去。   护士在後边喊,“帅哥,帮我也拿一个呗。”   卖玉米棒子的是个年青人,穿著肩上有补丁的旧棉衣,一张脸冻得通红,见到阳昱过来急忙停止了跺脚,脸上堆起僵硬的讨好的笑。   “自家种的玉米,管甜,不甜不要钱。”   阳昱掏出钱包,“剩下的我都要了。”   “啊!”那人愣了两秒锺,又欢喜的笑了,“谢谢,你真是好人。等……等等,我拿个袋子,很快就装好……”   其他人都是一人买一根,最多不会超过两根,阳昱一口气买七八根,走进了医院还听到那人在後面喊著谢谢。   小护士拿著玉米棒,笑得很甜,“洗个手就给你舅舅去换药。”   推开病房的门,床上正茫然四顾的宝乐遁声望过来,微眯的眼徒然大睁,嘴巴张合了数次,最後紧抿在一起,眼中雾气氲氤。   阳昱立在门口,握著门把手抖得厉害,难忍著才没有哭出来。   那个寒冷的夜晚,阳昱不记得他跑了多远无久,怀里的重量是他的责任,即使拼尽最後一口气,也不能让这个人有事。   “急性阑尾炎,人都已经休克了,怎麽现在才送过来?”   阑尾炎,急性阑尾炎……阳昱抱著头蹲在手术室外边,後怕占据了他的大脑,医生的责备像针一样刺中心脏,痛得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如果早点上楼,如果早点觉察出异常,如果……人生没有早知道,他还是恨自己,就是因为他的优柔,才让小舅陷入命悬一线的境地。   “小昱……”宝乐泪汪汪的,扎著针的手颤栗著举起来,“小昱,是你回来了吗?”   一步步挪过去,阳昱的眼泪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决堤而出。   “我回来了,小舅……是我回来了。”   宝乐笑了,苍白的脸色因为笑容有了神韵。   “我做了一个梦……你抱著我,拼命的跑,想叫你停下来,可是你听不见……还有好多的人,围著我,我好痛好难过,好像听到你在喊我……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阳昱心里酸酸的,声音哽咽,“不会,我每天都在这里陪著你,只是你贪睡,我怎麽叫你都不肯睁开眼睛……”   “真的吗?”宝乐眨眨眼睛,咸苦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间,“我不敢,睁开眼睛梦就醒了。”   “傻小舅,我不是在这里麽。”   手指微微用力,虚握住阳昱的手,宝乐安心的笑,“你在就好了,刚才我真的以为是在做梦。”   四目相对,两眼泪湿,彼此都藏了好多的话,一时之间也讲不尽诉不完,唯有默默相望;手指间传递著彼此的温度,任何话语都不及肌肤的贴近来得真实。   “咚咚……”   敲门声惊扰了他们,阳昱侧过身,护士端著药盘走过来,冲他扮了个鬼脸,“抱歉,打扰了,我要换药,麻烦让一让。”   阳昱绕到另一侧,手在嘴边哈热了伸进被窝里,刚碰触到宝乐的手,宝乐哆嗦了一下,飞快的把手缩了回去。   怎麽了?   阳昱疑惑,宝乐避开他的视线,被下的手紧贴著身体,微微的颤抖。   护士换好药出去了,门合上的瞬间,宝乐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莫名的悲伤从心底冒了出来。   阳昱望著他,佯装看不透他的逃避,“小舅,我买了玉米,剥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想吃。”宝乐的头偏向另一侧,如果不是还在输液,他真想整个人都蜷进被子,当一只鸵鸟。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吃玉米吗?怎麽忽然变口味了?是不是我买的你就不吃?”   宝乐摇摇头,鼻冀翕合,强忍著盘旋在心间的酸涩。   阳昱俯身,不依不饶,“那是为什麽?难道说小舅讨厌我,不想看到我……”   “不……”   慌急的回头,阳昱的脸放大在眼前,鼻翼相撞,呼吸纠缠在一起……宝乐怔然。   “嗯?”   这样的距离……宝乐脸红了,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哪怕只是稍稍呶下嘴,都可能会碰到阳昱的。   “小舅,你在想什麽?”   小舅 019 阿爸,你为什麽不喜欢我了   阳昱轻笑,嘴唇若有似无的碰触著对方的唇瓣,温热的气息有些烫人,他感觉到身体里什麽东西蠢蠢欲动,喉头有些发干。   呼吸著属於阳昱的气息,宝乐有些晕,在有限的范围内偏偏头,企图避开这种让他心跳加速的亲昵,怎奈他动阳昱也跟著动,两人的嘴唇几乎贴在了一起。   “小昱,别……”   声音噎在嗓子眼里,微噘著嘴的宝乐只觉得脑中一空,贴在唇瓣的温热让他整个人都呆了。   “小舅,你耍流氓。”   嘴唇相依的感觉很好,阳昱有瞬间的失神,此刻瞠目的小舅在他看来特别可爱。   “轰”一下子,宝乐连脖子根都红了,回神的他顿时惊慌起来,抽出被窝里没有扎针的手去推阳昱。下一秒锺,宝乐就後悔了,快速的把手往回缩,可是已经晚了,连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右手被阳昱抓在手中。   “小舅……”   这只手,小舅沈睡的时候他已经看了无数次,每看一次他的愧疚懊恼就多十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深深的将他绕在里面。   宝乐挣扎,“别看了,很丑很难看,晚上会做恶梦。”   阳昱哪里能轻易让他挣脱,除了心疼还是微微的恼意,“我是那麽恶劣的人麽?别说只是两根手指,就算……”他顿了顿,嘴唇凑过去,轻轻亲吻著小舅手伤残的部位,“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对我没有任何的影响。”   “真的吗?”   深深的看著小舅,阳昱眼中盛满温柔,“小昱不会骗你,永远不会。”   看著自己的手,宝乐的神情很复杂,虽然伤口已经愈合,血肉飞溅时的痛已经在他心底扎了根,也许,这一段血淋淋的记忆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掉。   断掉的何止是两根手指,手掌部分少了三分之一,还能算是一只手吗?   “这样的手,没有人会喜欢的……”很轻的一句,像叹息,又像是自言自语。宝乐的目光在手和阳昱之间来回,微蹙的眉宇间写满不安。   阳昱揉揉他的发,在他耳边轻声说,“在我心里,你跟以前一样,我还是很喜欢。”   宝乐幽幽的吐出一口气,“别人不这样,只有你才这样。”   “不管别人,你有我就够了。”   听著阳昱的话,宝乐很安心,“媒人都说我的手注定了找不到好媳妇,好女孩不会嫁给一个残废……我跟她们说,小昱不会这样对我,我要找一个跟小昱一样的媳妇。”   阳昱吸呼一紧,“小舅,你真的要娶媳妇?”   “嗯,阿爸喜欢。”   看著宝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惹得阳昱很想狠狠敲他两个大爆栗,“外公喜欢你要就娶啊,丑八怪你也要?”   宝乐眨巴著眼睛,想了想才说,“她不丑,很有礼貌,我不讨厌她。”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她咯。”阳昱酸溜溜的,“本来还以为是外公给你压力,原来是你自己想娶媳妇了,照这样说来,我很快就有舅妈了?”   “我不想。”   阳昱窃喜,“那就跟外公讲,你不愿意他也不能勉强。”   “不行的。”宝乐低喃,神情中流露出悲伤,“小昱,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不嫌弃我,阿爸……阿爸也……”   “外公怎麽了?”   小舅的难以启齿揪紧了阳昱的心,外公的反常,也许小舅可能给他答案。   “我不是很清楚怎麽回事,阿爸……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对我也没有以前亲近,好些时候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总是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著他,这样的眼神让宝乐害怕,哪怕是背对著,也让他心惊胆颤。   阳昱没出声,有眼神鼓励宝乐继续说下去。   “最初我以为是自己多心,直到阿爸托媒人说亲,我才明白……阿爸嫌弃我了。”眼眶泛红,宝乐哽咽著,“阿爸说,成了家就不可以跟你们住一起,能不见最好以後都别见……”   怎麽会这样?   太匪夷所思了,阳昱越来越想不通,外公究竟在想什麽。   “这只手使不上力,连桶水都提不起来,基本上是废掉了。小昱,结婚这事我有认真想过,你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我一个废人只会拖累你,加上阿爸年经大了,结了婚还能多个人照顾他……”   宝乐细细的说著他的考虑,没有留意到阳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他迟钝的反应过来了,阳昱的脸黑得可以用锅底来形容了。   “小……小昱,你怎麽了?”   还好意思问怎麽了,阳昱咬牙,“你想想刚才都说了什麽混帐话。”   混帐话?   宝乐脑袋转啊转,将说过的话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很老实的说,“没有混帐话啊!”   “还敢说没有!”阳昱瞪他一眼,看他畏缩的傻样又有点心疼,“你要再敢说自己是废人,看我怎麽收拾你。”撂下狠话,不解气又在他脸上捏了两下。   阳昱真是气到了,这两下一点没含糊,被捏痛了宝乐也不敢吭声,委屈的苦著脸,“究竟谁才是长辈……”   不理会他的控诉,阳昱把尚有余温的玉米拿过来,一粒粒剥落在手心,再喂进宝乐嘴里。心里轻松了,胃口也好了,宝乐乐歪歪躺在床上,香香的嚼著玉米粒,舒服的感叹“有小昱在真好”。   “水瓶还热吗?”   宝乐感觉了一下,嘿嘿的冲著阳昱乐,“水瓶还热著,水有点凉。”   看著小舅乐呵的模样,阳昱觉得很满足,在他沾著玉米碎的脸颊重重亲了一口,从被窝里拿出水瓶到走廊上装热水。   宝乐定定的看著阳昱出了病房,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退,迷茫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彷徨、无奈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只要跟小昱在一起,他就好快乐,可是这样的日子还能多久呢?   病房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没有小昱的房间好冷好空,宝乐只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独自舔舐的伤口谁也看不到。   残缺的手放在心口,默默聆听著心底无助的呐喊。   阿爸,你为什麽不喜欢我了?   小舅 020 纯洁的第一个吻   宝乐住的单人病房,除了费用贵一些,环境清净些,其他的跟集体病房没有什麽区别。医院最初安排的也是集体病房,杂乱的环境让阳昱皱眉,只要能让小舅有个好点的休息环境,花多点钱他一点都不在乎。   医院的开销想也知道不便宜,宝乐在床上躺著浑身不自在,醒来後跟阳昱提了两次要出院,怎奈他‘长辈’的架子还没端起来,就在外甥的怒目下‘妥协’了。   阳昱冒著风雪在附近买了只鸡,不假手於人,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给宝乐补身体,香气四溢,馋得人胃里直冒酸水。   “小昱,我好饱,吃不下了。”   “还有半碗,一定要吃完。”   真霸道……宝乐只敢在心里说,苦著脸吞下阳昱喂到嘴里的‘用心良苦’。凭良心说,小昱确实很细心,不用他动一根手指头,伺候的他舒舒服服,不过要是稍微的讲点道理就更完美了。   怕宝乐撑坏肚子,阳昱将剩下的半锅鸡汤用放在小火炉上煨著,等下肚子饿了随时都可以吃。宝乐不停的打饱嗝,老是感觉有东西项在喉咙口,随时随地都会吐出来,这一顿他吃的不是一般的饱。   “要吃玉米吗?”   金黄的玉米在眼前晃,宝乐顺手捞起一个枕头就丢过去,“小昱,没你这麽坏的。”   阳昱笑,“是你说喜欢吃烤玉米,烤好了又不吃很浪费啊。”   宝乐想吃,可是肚子塞得太满了,他蹙蹙眉,小声的抱怨,“哪有人像你这样买东西,又不是财主。”   “大雪天做点小生意不容易。”阳昱俯身亲亲他纠结的眉头,笑吟吟的,“我们不是财主,可是比起他们的恩德,这些都不算什麽。”   宝乐点点头,“等以後有了钱再好好谢谢人家。”   那个寒夜,如果不是他用拖拉机将及时送进医院,小舅现在会怎样,阳昱想都不敢想。   阳昱舍得花钱,院方自然也是照顾有加,每天都要过来‘亲切慰问’一番,自然免不了的‘建议’阳昱给舅舅添点强身健体的药,听得宝乐心惊肉跳,怕阳昱耳根子软,总是抢在他之前明确的表示不需要。很不想让那些白大褂过来,可人家揣著一颗热忱的医者心,宝乐也不好端著黑脸对待,为了应付他们‘热情’,急得宝乐是夜不安寝,可他的万般阻挠,还是没能挡住阳昱花钱。   残手的伤口已经愈合,终究是伤到了筋脉,加上现在是寒冷的冬季,手一受凉整臂膀都是麻的,跟风湿关节炎一样,遇到湿冷天气就会疼。宝乐自然不会告诉阳昱,只是医生太‘热心’,很‘无意’的提到他伤手的隐疾,加上阳昱的刨根问底,什麽都没能瞒住。   “小昱,医生说我恢复的挺好,等过两天拆了线就赶紧回去吧,我不喜欢住在医院里,再说阿爸也该著急了。”   阳昱用药酒给小舅按摩伤手,拿捏著力道,一下下耐心的揉,“先把线拆了再说,医生不还说了,伤口没处理好,还是会感染的。”   “他们这麽说就是想让我们多花钱。”什麽医者父母心,狗屁。   阳昱只是笑,“你身体养好了,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我们欠医院多少钱了?”宝乐很担心,医院会给他们打欠条麽?   “好好的问这个做什麽?”   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宝乐无奈的瘪了瘪嘴。也是,小昱还是个学生,没钱寸步难行的苦处他能懂多少。宝乐的担心阳昱当然懂,看他为了钱这麽伤神,除了疼惜就是自责,小舅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把药酒装好,阳昱洗干净手钻进被窝里,亲亲小舅,手小心的避开他身上的伤,将他揽进怀里,舒服的眯著眼睛。   “小舅,你什麽都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处理。外公的变化我也有感觉,他肯定是有什麽事情瞒著我,回去後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一家人没什麽不好说的,说开了就没事了。”   小心的侧过身,两人面对面靠著,宝乐轻声说,“小昱,万一……阿爸不要我了,你呢?”你还会要我吗?还会把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当宝一样护著吗?   呼吸一窒,阳昱心痛得无法言说,这麽卑微的小舅,让他的心脏像是被撒了花椒,火烧一样的疼。   起身下床,从门後拿出一个行李袋,那是他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那天晚上出来匆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外公便托人把他还没整理的行李给送了来。   宝乐双手撑在床上,努力支起上半身,愣愣的看著一样样摆放在他面前的东西。   “小昱,这……”   阳昱看著他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小舅,这些衣服、鞋子都是我赚钱给你买的,你看……这件衣服我选了很久,看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小舅穿上一定很好看’。我想给你最好的东西,想让你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也许我现在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在吹牛,可是小舅你要相信,我努力读书只是想让你早点能安逸的过日子。外公怎麽想的我暂时不清楚,不管他有什麽样的打算,我都不会离开你,小舅,你信我吗?”   得了小昱这样的承诺,他还能说什麽呢……宝乐含著泪,默默的点头。   他就知道,哪怕被所有人嫌弃,小昱不会那样对他,有小昱就好,他只要有小昱就好……   夜深了,医院里静悄悄的,阳昱喂宝乐吃完宵夜,担心引来老鼠把锅碗洗了。明天拆线,伤口已经不怎麽疼了,只是阳昱霸道,什麽都不准宝乐动手,宝乐也乐得让他伺候。   将暖脚水瓶的水清空,再把暖壶里的热开水灌进去,阳昱做好这一切,回头看到宝乐打著吹欠朝他朦胧的笑。   “怎麽不睡?”   “唔……我想上厕所。”喝了两天鸡汤,一肚子都是汤汤水水,睡前不解决,半夜一定会起来折腾。   厕所在走廊的尽头,离病房有段距离,宝乐想自己走著去,话没说完就被阳昱捞进怀里,鞋也不给穿就这样抱著走了。   “额……会被人看到……”   “这个时候都睡了,鬼才会爬起来看,你再动……真会把别人吵醒的。”   第一次被阳昱这样抱著,宝乐的脸发红发烫,虽然在黑暗中看不到,可那麽明显的温度阳昱还是觉察到了,心情莫名的好,眼睛弯弯的很迷人。   宝乐没穿鞋子,没法自已撒尿,正苦恼的时候,阳昱竟然把他当婴儿似的,扒下裤头,撑开他两条腿说,“尿吧。”   窘,窘,窘……   瞬间所有的热血都涌上头顶,宝乐的脸就像喝醉酒一样,红豔豔的别提多好看了。   冬天为了方便很多人都在床底下放尿盆,第二天一大早再倒掉,免受了半夜起床受的冷冻,之前阳昱也准备了尿盆放在门口,只是这两天宝乐身体好了很多,就不肯再用尿盆。就是因为用尿盆解决的时候阳昱都在身边,宝乐不好意思,可是……现在这样还不如用尿盆呢。   憋得难受,宝乐嗑嗑吧吧的,“小……小昱,我……我尿不……不出来……”   眼中笑意更深了,阳昱很善解人意的说,“没事,慢慢酝酿,总会尿出来的。”   “……”宝乐想哭。   打小就腻在一起,全身上下都给对方看了个遍,也没有什麽隐私可言,脱衣洗澡彼此都没有顾忌,即使是如此,宝乐就是放不开,怎麽说他也是长辈,这样子被小辈抱著撒尿怎麽看都不合适。   阳昱无奈,曲膝蹲下,将小舅的两腿搭在膝上,一手握住他因为憋尿而颤个不停的敏感处,嘴里发出哄孩子似的嘘嘘声……宝乐僵直的腰背立即虚软,苦撑到现在他撑不下去了,淅沥的水声响起时,他两颊绯红扭头避开阳昱戏谑的目光,羞窘的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不是尿出来了麽,害什麽羞……”   亏他还笑得出来……宝乐羞恼的瞪他,脸上潮红未退,胸脯因刚才的紧才而剧烈起伏著。看著小舅,阳昱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冲动,目光停驻在他微微张合的双唇,嗓子蓦然间渴得发慌。   下体凉飕飕的,宝乐胡乱的把裤子拉了拉,冷不丁被阳昱的眼神给吓到,“干……干嘛……”不会又想出什麽馊主意折腾他吧?   “小舅,我……我想亲你……”   “什麽,啊唔……”   嘴巴紧贴在一起,没余一丝缝隙,宝乐身体一震,惊愕的睁大眼睛。   小昱,在……在亲……亲他的嘴!   心跳快得失控了,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阳昱不满足於这样的浅吻,湿滑的舌引诱著宝乐,诱哄他张开嘴。   小舅 021 小舅的过去发生了什麽   心跳快得失控了,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阳昱不满足於这样的浅吻,湿滑的舌引诱著宝乐,诱哄他张开嘴。宝乐的大脑处在当机状态,嘴巴紧紧闭著跟河蚌似的,那模样要有多傻就有多傻。   厕所里的气味无法恭维,寒风灌进来,没有穿鞋的脚丫子拔凉拔凉的,宝乐打了个激灵无意识的推开阳昱。阳昱仿似还沈浸在迷醉中,小舅纯净的气息几乎让他欲罢不能,微眯著眼回味著刚才的滋味,不由自由的低唤著这个让自己沈沦的人。   “小舅……”   一声小舅,彻底的把宝乐从虚实难辨的幻境中拉了出来,他脸色煞白,挡住阳昱再次吻上来的嘴唇,“小昱,不要……”   阳昱蓦然醒神,接触到宝乐惊慌的眼神,他心头一震。   雪夜静寂无声,他们也沈默的可怕,宝乐的视线几乎没有在阳昱身上停留,身体一碰到床铺即刻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阳昱在床前站了很久,默默看著像小老鼠一样的小舅,刚才的行为只因为头脑发热, 可是他并不後悔,反倒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任何词汇形容他此时的心情都是贫乏而空洞,他的欣喜不亚於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被窝里蒙胧的光消失了,宝乐紧张的手心冒汗,身体被抱住时他整个都是僵硬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阳昱。   “小舅。”   下巴被微凉的手指攥住,嘴唇在指尖的抚触下微微的发颤,宝乐屏息,他猜不透阳昱心里在想什麽,这麽暧昧的情况下会发生什麽……除了害怕,宝乐的心里隐约有一丝丝的期待。   “讨厌吗?”   阳昱的气息近了,从额头到鼻梁,最後停在唇角边……黑暗中看到他的表情,宝乐的脑中却不由自主的有了想像。   “告诉我,嗯?”   细碎的吻落在唇角,宝乐的嘴唇抑制不住的抖,他想回答的,嘴唇翕合著只是吐不出声音来。不讨厌,只要是小昱,做什麽他都不讨厌,甚至还因为这样的亲密感到欢欣……这样的感情,是对的吗?宝乐不清楚,阳昱占据了他的大脑空间,能想到的,能看到的,能碰摸到的……都是小昱。   蜻蜓点水般轻吻著,阳昱等不到回答,感到莫名的急燥,“小舅,如果你不喜欢,就……推开我。”   这样的小心翼翼,是阳昱从小到到给予他的呵护,宝乐眼眶发热,鼻头酸得像是泡进酸菜坛子里,忽然间有了勇气,他伸出僵在身侧的手,无声的作出回应。   “小舅……”   阳昱欣喜若狂,彼此的身体贴合不留一丝缝隙,四唇激烈的纠缠在一起。唇瓣的相吮相吸,彼此都无法餍足,舌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呆了片刻,湿软的舌下一秒便疯了般缠在一起,急不可待的深吻。   被窝里热情如火,身体的某个部位迅速起了变化,阳昱情难自禁,手探进宝乐衣服里,肆无忌惮的享受著滑溜的触感。说不出来的难受,宝乐轻轻的呻吟著,身体胡乱的往阳昱身上蹭,舌头与他缠绕共舞,他们都不懂技巧,只是凭著本能啃噬著对方,深深的融入彼此……   衣服成了障碍,阳昱率先剥除自己的衣服,然後伸手去解宝乐的,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缠著纱布的伤处,肌肤没有丝毫隔阂的紧贴,更清晰的感应到了彼此的心跳。   “小昱,我们……”   两个男人,他们这样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阳昱堵住他的担忧,温热的气息带著定心的承诺,直击他的心底,“这样的亲密,我只想对你做,也只会跟你做。小舅,什麽都不要理会,只要想著我,记得小昱会永远跟你在一起……就好。”   “嗯……”   低低的应著,宝乐倦倦的偎在他怀里,很想睡过去,脑子里有太多东西,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来招待周公;刚才亲密无间的深吻,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跨过道德伦理的那道坎,他们的关系就不再是单纯的外甥与舅舅,参杂了很多让宝乐既甜蜜又不安的东西。   一双满经沦桑仿佛能看穿世事的锐利眼眸在脑中流窜而过,经常困扰著他,锋芒刺背的感觉又来了,宝乐忽然间像是想通了什麽,待他想再细细回想时,那些瞬间捕捉到的东西又变得蒙胧不清了。   阿爸……宝乐心头大震。   过去的一些记忆不期然的冲破被时间的尘埃掩埋的角落,层叠著涌入脑海……宝乐全身发凉,忽然手脚僵硬的挣开阳昱的怀抱,瞪视著漆黑的夜,大口喘息。   “小舅,怎麽了?”   阳昱的手伸过去,想要给他一个安心的拥抱,宝乐却像被蝎子蛰到了,一巴掌挥开他的手。   “啪”地一声脆响,静夜里格外的响亮刺耳。   阳昱惊愣著,隔了几秒锺才想起去开灯,灯光下,小舅一脸的泪水无处遁形。   “你哭了,为什麽?”   “什麽都别问,我不想说……”用手臂遮挡著眼睛,宝乐无法正视阳昱的双眼。   阳昱也想不问不说,可他办不到。灯光乍亮的瞬间,他从小舅的眼里读到了惊惧和憎恶,这种厌唾到极致的眼神像寒冰一样冻住他,满腔热情凝固成冰。   手臂麻麻的,可见小舅方才的力道有多重,阳昱赤脚站在地上,寒冷从脚底板窜上来,连骨头都是冷的,他就这样望著小舅,脸上是没法言说的痛,“为什麽?”既然这麽讨厌,为什麽还是勉强自己接受?   “不,不是,我……”   阳昱的声音有点冷,还有痛楚,“不是什麽?你心里有什麽话,全部说什麽告诉我!”   “小昱,别……别逼我,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似曾相识的情景,这样惊慌失措的小舅好熟悉……阳昱闭上眼,在记忆库里细细的查找。   第一次看到小舅,他缩著肩膀站在他面前,又惊又怕的模样,阳昱记得,他抗拒别人的接近,尤其是身体的触摸,除了自己,哪怕别人只是抬下手,都能把小舅吓得魂不附体,那双惊魂不安的漆黑瞳眸在阳昱的脑海中占据了整个童年。   “舌头先甜起来,心就不苦了。”   那时候,阳昱并不清楚糖果有没有让小舅的心变甜,他只知道小舅晚上哭的越来越少,对他也越来越依赖。   好看又落魄的小舅从哪里来……阳昱答应了外公不准提,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疑虑,而今,恐惧再次出现在小舅的眼中,他痛下决心,势必要将小舅的过去了解清楚。   小舅 022 享受难得的二人时光   天色微亮,宝乐醒了,身边空荡荡的,被子还有余温,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身边少了一个人,再厚的被子都不暖和了,宝乐习惯性的想要把手脚缩起来,一条腿刚曲起来,腹部传来的痛让他倒抽了一口气。   日子舒心了连点痛都捱不住了,无奈的笑笑,宝乐把枕头垫高,偏头朝窗外望去。延伸到窗口的干枯枝丫被积雪覆盖,微风吹过,枝丫不堪重负的摇晃著,随时都有断裂的危险……宝乐安静的看著,竟然生出几分同病相连的怜惜。   这般的小心翼翼,苦苦挣扎都是为了能在逆境中生存下来。   门“吱”一声开了,阳昱抱著一团东西进来,头顶上还有没抖干净的雪花,“醒了,怎麽不多睡会?”   “睡不著。”宝乐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冷得跟冰块似的,“你去哪里了?我醒来就没看到你,还以为……”   阳昱笑,亲了他一口,“以为我生气了?”   “嗯。”不好意思的笑,宝乐将他的手拉进被窝里暖著。   “傻瓜。”   阳昱的样子像是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对他一如既往的疼惜,宝乐悬起的心慢慢落了回去。温馨的家人,贴心的……小昱,都是宝乐最最在乎的,阿爸忽然的大转变让他猝不及防,不清楚其中原由,可宝乐也渐渐的看了个明白,他与阿爸的情份终究是不够深,而今,他唯一能信赖的就只是阳昱了。   越在乎越害怕失去,只能小昱眼里的温暖才能减轻他的患得患失。   “你什麽时候起来的?”这一夜宝乐睡得很浅,竟然都不知道他起床。   “给你买好东西去了。”阳昱得意的笑,将刚才抱在怀里的东西拿过来,解开外面包著的布巾,再掀开盖子,热气腾腾,“刚出锅的豆浆,你闻闻……是不是很香?”   宝乐两眼放光,“香,真的好香。小昱,你怎麽知道我想著这个?”   “那是当然,你想什麽我都知道。”阳昱愈发的得意,“你藏不住一点心思,昨天闻著别人的豆浆猛流口水,你以为我没看到?”   阳昱不会忘记,小舅刚来的头三年里,每到隆冬的时候,闻著豆腐坊里飘出来的豆花味,咋嘴舔舌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说起来也怪,小孩子一般都馋肉食,宝乐除了糖果,唯独对豆类食品爱进心坎里,特别是刚出锅的豆浆。   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宝乐乐眯了眼,“今年还没喝到这麽新鲜的豆浆,小昱,你真好!”   “知道你喜欢,特意多买了点,反正医生也说你要多吃流食。”勺子边轻轻的搅,边用嘴散热,预估著温度差不多了再喂进他嘴里,“你喜欢纯的,所以我一点糖都没让放,口感很纯正吧?”   喝了一口,宝乐的脸微微皱了皱,“唔……好烫,先凉一会吧,现在没法喝。”   阳昱喝了一口,手指曲起敲敲他的脑袋,“冬天就是要烫一点喝下去才暖胃,再凉一会都变味了,哪还有什麽新鲜。”   宝乐不折腾了,老老实实的喝了一半,推过去给阳昱,“剩下的你要喝完。”   小时候他们就这样,一碗水两个人喝,一块饼也要一起分,即使有再多再好的东西,他们看到的都只有对方手里的另一半。   喝了热豆浆全身都暖烘烘的,尤其是看到小昱就在目光所及的地方,宝乐舒服的骨头都软了,他们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该有多好。阳昱用干毛巾擦头发,结实的背微微前倾,无论哪个角度看他,都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举手投足是超越实际年龄的沈稳……   宝乐看著看著,一时恍了神。   小昱这麽好,谁都会对他著迷吧?   “在想什麽?”用热水暖和了手,阳昱边脱外衣边问作深思状的宝乐。   宝乐往旁边挪了挪,让出点位置给他,“我在想你的好。”   “这话我喜欢。”阳昱心花绽放,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是对宝乐的夸赞特别看重,这也是他唯一虚荣的地方吧。掀被上床,没什麽温度的被窝让他皱起眉头,“小舅,水瓶都凉成这样怎麽也不吱声?”   “别折腾了。”宝乐拉住他,“呆会医生就该上班了,拆了线我们就回家,才一会功夫不用那麽麻烦,再说你比热水瓶管用,搂著你我一点都不冷。”   暖壶里的开水用完了,走廊上的热水器还没开,阳昱等身体发热了才靠近宝乐,将他的手脚都拢进怀里,搓著揉著,“小舅,你太瘦了,没点肉怪不得这麽冰。”   “他们都说我还好,不是很瘦,再胖就不好看了。”   不爽的哼一声,阳昱白他一眼,“那是,他们不懂疼你当然这麽说,就算你瘦成了排骨,还是有好听的恭维你。”   “嘿嘿……”宝乐满足的笑,“我懂的,他们不是小昱,只有小昱才会真的的心疼我。”   “这还差不多。”咬咬他的鼻头,轻声诱哄著,“再睡会吧,拆线应该要到中午,医生来了我叫你。”平时那些医生不到十点不坐班,大冷里个个都跟懒骨虫一样。   迷迷瞪瞪眯了一会儿,宝乐忽然想起什麽,推推身边的人,“小昱。”   “嗯?”   “拆完线他们该找我们要钱了,这些日子的开销你算算有多少,看看能不能凑出来……”   阳昱眼睛没睁,脸窝进宝乐的脖颈处,懒洋洋的说,“不跟你说过了,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   怎麽可能不操心,宝乐愁得眉头都打结了,“你别把这事当玩笑,医院坑人的时候没有人性,收钱的时候也是不讲情面的,肯定不会收欠条……”脑中闪过不交医药费的N种下场,各种血腥,各种残忍,宝乐越想越觉得恐怖,“我……我还有点钱,本来说要给你寄学校去的,先拿来付医药费,不够再想想办法……”   阳昱很想笑,忍著没笑出声来,“你能去哪借到钱?”   说到借钱宝乐更愁了,谈钱伤感情啊,哪怕是平日里跟你再热乎的街坊,一提借钱脸立马变了;阳昱刚上高中那会,宝乐为了借钱看够了别人的脸色,从天亮到天黑,从镇头走到镇尾,好话说尽没借到一分钱,人情的冷漠,想想都寒心。   不忍心看小舅这麽为难,阳昱不逗他了,“你啊,就是会自找烦恼,早跟你说过,别操心你就是不听。你刚住院那天我就把钱交了,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麽给你开刀?”   “啊!你……你从哪来那麽多钱?”   唉,怎麽就脑袋这麽不开窍呢!阳昱点点他的脑瓜子,“我说过的话你究竟记住了几句?”   “我都记著。”   “撒谎!”手伸进小舅衣服里,指尖在肌肤上划著圈圈,“你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   痒酥酥的,宝乐扭扭身体,“诬蔑,我什麽时候……啊,别挠,痒死了。”   “我去学校之前说过,把厂子里的活辞了,你为什麽不听话?”阳昱半眯著眼睛,陶醉中带著几分刻意装出来的凶狠。   来算秋後帐了,宝乐咂舌扮个鬼脸,脑袋扎进被窝里,贴在他胸前装死,你再凶反正我看不到,哼……   阳昱好气又好笑,“赚钱是我的事,别再瞎掺合添乱了,你听到没有?”   耳朵被拎住了,宝乐想装听不到也不行,被揪出被窝的时候脸皱成包子状,“小昱,好歹我也是长辈,老被你这麽欺负,我哪还有什麽长辈的威严。”   “要威严也行,那就乖乖听话。”   听话,那还不是要听你的话……心里腹诽,宝乐苦哈哈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舅 023 令小舅崩溃的过往   拆完了线,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愈合状况很好,可阳昱不放心,为了保险起见,坚决要求宝乐再住多两天。乱花钱的事宝乐当然不干,可是在强势的阳昱面前,他的意见被强制性保留,抗议无效,乐得那个医生眉开眼笑,连连说“多养几天也好”。   不花你的钱当然好……宝乐猛翻白眼,无可奈何被阳昱拧回病房。   雪扬扬洋洋下了几天,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出门寸步难行,宝乐咬著糖果,闲得发慌,天天在阳昱面前蹦达,用行动说明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好。阳昱悠哉的靠在床上看书,彻底无视宝乐眼里赤裸裸的渴望,安逸的模样好像很适应医院的生活。   “小昱啊,别花冤枉钱了,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阳昱挑眉看向宝乐,“这样的冷雪天,不待这能去哪里?”   “下雪不怕,用塑料把腿包住就可以了。”宝乐煞有其事的比划著,想起孤身一人在家的阿爸,面露忧色,“我们在外面这麽久,阿爸肯定著急了,早点回去也能让他早些安心。”   脸垮了下来,阳昱捏著他的耳朵,“下雪是不怕,难道你想靠两条腿走回去?”   拍掉他的手,宝乐不介意的撇撇嘴,“这有什麽,长著两条腿又不是当摆设的,不多走点路多浪费。”   “真这麽想回家?”   “真的。”住家里不用花钱。   “就算……外公对你不比从前,还是这麽想回去吗?”   宝乐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想,阿爸老了,我是他儿子,理应要照顾他过晚年。”阿爸给了他一个家,让他有了重新生活的机会,不想将来会如何,宝乐只想尽到为人子的责任,尽最大的努力让他安享晚年。   他的小舅真是个贴心的人,这样的人怎能不惹他疼……阳昱心头一暖,情不自禁就想亲他,念头一起,就控制不住自己,含住他两瓣淡粉色的唇,重重的吮吸。   有了第一个吻,情不自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只要看著小舅,就会想搂住他,尽情的亲他爱他,唇齿相依的时候,便会萌发出一种世界有他即可的渴望。   “小昱……”现在是大白天,随时会有人进来,宝乐给他亲得脸红耳燥,紧张的他根本没办法专心。   不满的咬他一口,阳昱起身反锁了门,并且把灯也关了,两步窜上床,急不可待把小舅压在身下。二房的病房,窗外是被大雪覆盖的广袤原野,不必担心会被人看到,关上门这里就是他们的二人世界。   肆意的亲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彼此的喘息交织在一起,舌尖尝到属於对方的唾液……可这一切对於阳昱来说,远远不够。   撕咬般的吻好不容易消停了,宝乐大口喘息,快速给缺氧的肺部补充能源。淡粉色的唇瓣变得红润,闪著诱人的水光,微微的开合著惹人垂涎……阳昱的眸光明显的变深,体内燃起一把烈火,叫嚣著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小舅,小舅……”狂燥的在宝乐脸上乱亲,阳昱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麽,迷乱中抓著宝乐的手往硬得发痛的地方放……   硬硬的一根顶在下身,当手心感觉到滚烫的热度时,宝乐眼中的迷离瞬间散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噗通”,很沈闷的一声响起,同时还伴著阳昱的低呼,宝乐脸色惨白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大大的睁著,用一种很仇恨的眼神直愣愣的瞪著被忽然踹下床一脸吃惊的阳昱。   “小舅……”   “别过来!”   阳昱还没爬起来,被子枕头兜头扑过来,宝乐一边往床头缩一边戒备的瞪著他,全然将他当成了陌生人。   这是什麽情况?   阳昱的神经绷了起来。   跟小舅生活了十多年,到如今这一刻他才知道,在小舅的笑脸背後,还隐藏著这麽多的东西,而他竟然一无所知。除了恐惧,还有仇恨、屈辱、绝望……太多复杂的情绪,生生的将他逼到崩溃边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病房里静谧无声,阳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不到冷,只有无边无际的心痛。他想抱著小舅,给他安慰,就像小的时候一样哄著他……可他不敢动,生怕吓到已经恍似惊弓之鸟的小舅。   眼睛酸热,很难受,阳昱有种大哭的冲动。   他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麽了,前一秒锺的亲热就跟镜花水月一样,消失之快几乎让他以为只是自己的想像。阳昱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无助,曾经他以为只要让小舅过上好日子,便是结束了他的苦难,小舅的惊惶不安像是一记响亮的耳括子,瞬间将他从自以为是中抽醒。   “小昱,小昱,小昱……”   喃喃细语唤来阳昱的神智,只见小舅正慌张的四处张望,迷茫的在寻找著什麽,目光一碰触到阳昱,他起初愣了愣,然後手脚并用爬了过来。   “你在这儿,小昱……呜,我在找你……找不到,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   透明的泪占满了小舅的脸颊,阳昱的心脏一阵阵的缩紧,“小舅。”   宝乐从床上扑到他身上,双腿麻木的阳昱身形不稳倒在地上,两只手紧紧搂著小舅,宝乐还在抖,眼中的情绪还没完全散去,两片苍白的唇瓣颤栗著,“小昱,你亲亲我,我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小昱,你亲亲我啊,呜……亲亲我……”   眼角一湿,泪,蜂涌而出,阳昱搂著小舅,温热的唇含住他的,极珍惜的吻著。   上一次小舅这样哭是什麽时候的事了?阳昱努力回想,才发现那是好遥远的记忆了。   童年,午夜梦醒。   瘦弱的男孩子缩在床角,发出如同小动物般无助的悲鸣,抑著满是泪水的脸蛋,呜呜的叫唤,“小昱……”   阳昱拼了劲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悔恨,懊恼。   没有放开过去,怎麽能重新开始?   小舅,对不起,即使会让你痛,我都要翻开你的过去,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解开心结,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的快乐。   当年,外公三缄其口,阳昱无从得知小舅的一切,如今想来,他有一种预感,外公的转变肯定跟小舅的过去有关联。   小舅 024 回家,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接下来的两天里宝乐静得出奇,睁著眼睛缩在阳昱怀里,一呆就是大半天,连腰酸了背疼了也懒得动一动。事先跟医院打了招呼,院方给予他们极大的方便,没有人上门来打扰,阳昱就这样搂著小舅,安心的看著复习资料,偶尔也会亲亲嘴儿。   阳昱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已经逾期了,课业对於优等生来说倒没有压力,只是严苛的校规让阳昱有点担心,这次请假,肯定会受到影响。   不知不觉分了神,怀里的小舅发出细微的鼻鼾声,低声看去,只见小舅将头窝进他的肩颈里,微敛著眉睡著了。   不由自主的微笑起来,眼中是令人沈醉的温柔,阳昱怜惜的在他额头印上一吻。   薄薄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宝乐缓缓睁开眼睛,默默与他对视片刻,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唇瓣印上去……   跟随著他的节奏,阳昱时轻时重的回应著,淫秽的银丝从嘴角滑落,粘连在彼此的下巴,情难自抑,阳昱一个翻身将宝乐压在身下,努力控制著不让眼中的狂热吓到他。   “小舅,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不需要伪装,也不需要刻意的迎合,他要的只是他心底的答案。   宝乐噙著泪,慎重的点头,“真的,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对我的好没有半点的虚假,给我棒棒糖,拍著我的背告诉我,你不会让人欺负我……小昱,虽然你比我小,可是呆在你身边,我觉得很安全。”   阳昱不说话,宝乐以为他不相信,五指用力抓住他的手臂,著急的解释著希望他能明白,“我喜欢你,小昱,真的很喜欢的。”   “我相信,你说的我都信。”   一切语言都是多余,此时无声胜有声,千言万语都缄封在贴合的唇间。浅啄轻吮,就像清风细雨般温情无限,阳昱专注的吻著小舅,万般的疼惜与不舍。   小舅,和你相遇之前,不知道你所过的日子有多煎熬,你从来不说,你的笑脸几乎让我遗忘了当年你颤栗哭泣的模样。   小舅,我错了,一直都以为自己对你很好,原来不是的。   小舅,你的伤痛其实隐藏的并不好,只是我太粗心大意,以後……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你把伤藏在心底。   小舅,不必为过去伤怀,也不必为未来担忧,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想,一切交给我!   大清早,宝乐在阳昱怀里转了个身,紧阖的双目感受到窗外的光线,不适的皱了皱眉,然後缓缓睁开……   “啊,小昱,小昱……”   阳昱“唔”了一声,动了动脑袋,“怎麽了?”   抓住阳昱摸在自己肚皮上的手,宝乐兴奋的叫,“出太阳了,小昱你快看看,出太阳了。”   眼睛也没睁,阳昱张嘴轻轻在他後肩咬了一口,“出来就出来呗,看把你乐的,不就一个红圈圈麽,能有什麽好看的……乖,别动,再睡会。”   焉了几天的细胞一下子都有了活力,宝乐哪里还睡得了,挣开阳昱就要起床,被阳昱缠手缠脚压回床上,态度野蛮至极。   “小昱,别闹了,好不容易雪化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不嘛,再抱会……”   很久没见到阳昱这麽孩子气的一面,宝乐感觉怀念得很,於是不动了,乖乖的任他抱著。   才一夜时候马路上的积雪少了很多,清晨的阳光冷冰冰的,虽然照在身上没有热度,还是有很多人缩手缩肩走出房子,将憋了好些日子的闷气释放出来。   雪水溶化在泥土里,不计其数的脚印、车迹,将马路蹍得泥泞不堪,短短几步路,鞋子裤脚上就沾满了泥。   宝乐把行李袋的拉链合上,放在凳子上等去上厕所的阳昱,晶亮的眸子神采奕奕,趴在窗口仰望著放晴的天空,心情好得不得了。   一会儿,阳昱回来了,“小舅,路况太差了,不如……”   “不行。”宝乐生气,“照你这麽说,那就在医院安家得了。”   “雪是化了不少,可路面还是不太好走,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阳昱说的是心窝里的话,多花钱他不在乎,小舅才是他关心的头等大事。   宝乐白他一眼,“我要怎麽说你才肯相信,我现在壮得跟牛一样,哪有你说的那麽虚。”真想打自己几拳,用事实说话,不过前提是阳昱准许他这样做的话。   今天小舅穿上了他买的衣服鞋子,色彩不张扬但又不失养眼度,穿在身上整个人都变得阳光自信,阳昱赞叹小舅天生丽质穿什麽都好看的同时也不忘自夸,眼光一顶一的好。   “真是不想回去。”阳昱从身後搂著小舅,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语气里满是无奈,“不能这样子抱著你,想亲你的时候也不能随意的亲你。”   虽然,不想回家的话说出来,对外公很不孝,但这确实是阳昱的心底话,小舅的身影、气息、味道……让他上瘾,只有抱在怀里了,才感觉得到心是满的。   宝乐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们还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真的还能吗?   他们不清楚,只是……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不确定。   刚进家门屁股没坐热,街坊邻居来了二三批,脚上的泥鞋都没能及时脱掉,宝乐就忙乎起来,先端上热茶,再陪著笑脸跟他们打哈哈。   阳昱使眼色,想让宝乐进里屋把脏湿的鞋子裤子换掉,宝乐给阿婆拉著热聊,不想聊又走不得,僵笑著瞎应付她。   炉火燃得很旺,劈哩啪啦的,屋子里很暖和,阳昱还是怕宝乐凉了脚感冒,给他拿了棉鞋出来,又打了热水让他暖脚。   阿婆惊讶,“哎哟,看不出来啊,小昱这麽会关心人。”   其他人的表情跟阿婆一样,他们都想不到外表冷漠的阳昱会有如此体贴入微的一面。惊到的不止他们,还有宝乐,阳昱待他的好十年如一日,他也说不清楚为什麽,就是有一种非常忐忑的感觉。   “这……这……这个,小……小昱本来就很懂照顾……照顾人。”宝乐莫名的心虚。   擦脚毛巾递过去,阳昱看著不敢跟他视线相对的小舅,好笑又有点生气,故意在他手心挠了一下,结果……毛巾悲剧的掉进水盆里。   宝乐垂著头,心不在焉的应著别人的调侃,脸热得都快要冒出热气来了。真是此地无银啊,阳昱对小舅的反应是哭笑不得,也不好说什麽,只是默默转身重新拿了条毛巾过来。   “洗完脚赶紧把裤子换换,我去看看外公。”   宝乐应了一声,神色黯然几分。   他们刚进家门,本来在屋里烤火的阿爸就出去了,破天荒的对窜门的街坊少了热情,无形中有一股疏离的态度,宝乐心里明白,针对的其实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融化的雪水从屋檐流下来,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滴嗒”的水声不绝於耳,风寒冷彻骨,比下雪的天气还要冷上好多。   阳昱在院子里找到外公,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和手冻得冰凉,他好像都感觉不到,目光投注到很远的地方,忽然间会发出几声叹息,忧心仲仲的样子。   “外公,屋里暖和,别坐在这儿吹风,小心感冒了。”   阳昱蹲在跟前,给他搓手取暖,贴心的模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老人心思复杂的笑笑,“我没事,你进屋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会。”   “那我就在这陪你。”双手将外公的手整个覆盖住,像小时候一样,将头搁在他膝盖上,目不转睛的仰望著他,“外公,有事别放在心里,说出来我能替分担的。”   “什麽事都没有!”抽出手替阳昱将衣领竖起来,遮住裸露在外的脖子,“你回来也有这麽长时间了,赶紧回学校去吧,可别把学习给耽误了。”   阳昱笑,“不用怀疑你孙子的能力,就算一个学期不听课,也会考出好成绩。”   老人眼中有了笑意,“那也不能骄傲自负,同样的事物除了要有自己的见解,也要多听老师的看法,懂得举一反三才能学到更多。”   “遵命,孙儿谨听外公教诲。”   一本正经的腔调逗乐了外公,抚著阳昱的头发欣慰的说,“你从小就听话、自律,是外公的骄傲。”   阳昱认真的说,“是外公教育的好,很多东西都是你教会我,才让我有了稳固的基础面对更多的新事物。”   “好好好……”连声说著好,老人轻松不少,“小昱,现在你长大了,还会听外公的话吗?”   阳昱毫不犹豫,“当然会听。”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你千万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一连串如释重负的好,和慎重的咛嘱让阳昱有了几分迟疑,外公眼中的期待太沈重,他只得点头应允。作家的话:源莱回来了,离别半月,还有亲亲记得俺不?苦熬到深夜,披著被子码字更文,给源莱点鼓励哇(哭泣……)   小舅 025 外公,小舅做错了什麽   冬天的白昼短了,才五点天色就暗了下来,阳昱拎著洗好的鞋子衣服从河边回来,从後门绕进了厨房。宝乐用左手在炒菜,吃力又别扭,脸蛋被炉火熏得红扑扑的,听著阳昱进来了,没回头脸给亲了一口,接著嘴巴也被亲了。   “阿爸在外面呢。”宝乐微愠的瞪他一眼,轻声警告。   十根红成胡萝卜一样的手指举在宝乐面前,阳昱装可怜,“好歹给点奖励吧。”   门就在身後敞开著,宝乐飞快的在他脸上琢了一下,光是这样就紧张的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   阳昱不满,攥住他的下巴,将他的拒绝严严实实堵进嘴巴里,舌头伸进去肆意的搅动作怪,宝乐又敲又捶,他才放开。   两腮绯红,宝乐捂住狂跳不休的心口,嗔怪的踢了他一脚。阳昱偷香成功,美滋滋的,又流氓的在小舅嘴角舔一口,在他发飙之前快速闪开。   “汪汪。”   宝乐回转头,脸刷得白了。   门口,大黄领著它的小狗崽,眼睛瞪得溜圆,好奇的看著他们……   “小昱,今晚上你跟我一块睡。”   饭吃到一半,老人忽然这样说,阳昱夹菜的手僵在半空,而宝乐的筷子直接掉在桌上。   “外公,小舅身体刚好了些,晚上身边没个人陪著,不太方便……”   老人淡淡的看他一眼,“只是阑尾炎,又不是女人生孩子,三二天就能下床的事儿你们在医院折腾了半个月,回来了也是成天的粘在一起,都老大不小了,这像什麽样子。陪夜这话千万别跟外边说,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给笑话死,你们不害臊,我这张老脸还要见人呢。”话落,有意无意的瞥了宝乐一眼。   宝乐浑身一颤,饭碗掉下地四分五裂,半碗米饭全都泼在身上。   阳昱急忙起身,“小舅,我来帮你。”   “别,我……我自己可以处理。”两眼发热,宝乐低垂著头,将米饭一粒粒扫进手掌。   “那我去拿扫把。”   收拾完了,阳昱进厨房重新拿了副碗筷,添了米饭放在宝乐的位置上。宝乐到外边水管上去洗手,手上的米饭被狗崽舔了个干净,满手都是狗崽的口水,冰冷的水哗哗流淌著,水珠飞溅在脸上,冷进心坎里。   阳昱食不知味,频频往门口望,“外公,饭菜都要凉了,我出去看看小舅。”   “小昱,宝乐是你的长辈,是个可以独立生活的成年人,并不需要你这麽小心翼翼的护著。”   老人的云淡风轻,让阳昱心里很不是滋味。   “外公,你是怎麽了?对小舅总是有些好奇怪的情绪,他……是不是做错了什麽事,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外公回答的很干脆,半点犹豫都没有,说完还瞟了阳昱一眼,那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东西。   “有没有事我能感觉得到。”阳昱蹙起眉头,“家里就这麽几个人,有什麽事情不能摊到桌面上讲清楚的,心里存著疙瘩这日子过得多别扭。”   老人慢条斯理拿出烟袋,装了一杆烟,“你懂什麽啊,每个人都有自个的心思,太深也太难懂,外公这一辈子看人无数,也还是……摸不透啊!”   很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弄得阳昱摸不著头脑。   老人笑笑,“不懂吧?”   老实讲,阳昱是真糊涂,他坦然的点头,“外公,你对小舅……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能告诉我是为什麽吗?”   “他跟你说的?”   忽然暴发的不满,把阳昱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应道,“小舅什麽都没说,家里气氛这麽怪,我怎麽可能感觉不出来。”   老人冷哼一声,摆明了不相信,慢慢起身离开饭桌,在炉灶旁坐了下来,就著炉火点了烟,“从小你就偏袒他,什麽好吃的好用的都要给他留著,外公不是反对你对他好,可是小昱啊,这对人好也要有个度。”   这话怎麽听怎麽刺耳,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外公,阳昱真的会跳起来,“小舅不是别人,对他好都是应该的,再说,小舅刚到家里来的时候,你也教我要把小舅当家人一样的爱护……”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烟杆重重敲在灶台上,发出沈闷的声响,“人心跟海底针一样,你怎麽知道人家存的什麽心思。”   浓浓的怒气都是冲著小舅,阳昱的疑虑越来越深,他真的想不通,凭小舅的性情,能做出什麽事情惹外公这麽的恼他?   “外公,小舅做错了什麽事,你有不满的就直接说出来,不仅小舅不开心,连我也是稀里糊涂的……”眼前浮现出小舅难过的脸庞,阳昱的心也随之变得沈重,“家对小舅来说意义非凡,如果家人都对他心存芥蒂,他的心情肯定比我们想像的更痛苦。”   烟嘴抵在嘴角边半天不动,老人静了片刻,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几天我时常在想,当初……罢了,提也没有多大意义。小昱,你大了,什麽事情都有自己的主见,我很欣慰,只是在宝乐的事情上我还是要说几句,他如今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是时候承担他应该承担的责任,你能护他一时,护不了一世,必须要彻底放手,让他去应对一切,不然他什麽时候才有能力担起一个家庭的担子。”   外面的夜色黑沈沈的,阳昱的心也跟著往下沈,沈到深不见底的地方,“彻底放手……所以,急著让他结婚,另起炉灶过日子;所以,用冷默隔离他,看不到他生病难过……外公,这就是你所说的放手吗?小舅错在哪里,你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对待他?”   “我是为他好。”老人怒目。   “好在哪里?”   “你……”   孙儿质问的语气深深的伤到了他,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伤感的情绪,酸苦的滋味涌上心口,老人说不出话来,屋里陷入长久的沈默。僵持片刻,老人拾起铁钳拨动著灶炉里的柴火,无奈的叹了口气, “家里的事你别管,我有我的打算,你安安心心的读书就行了。”   阳昱笑。   什麽都别管……安心读书,能吗?   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小舅,他做不到。   “外公,我尊重你的意见,只是小舅的婚事,不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这毕竟关系到一个人的终身,还是要慎重的好。”说著,阳昱站起来,“小舅很在意你,他会为了你而结这个婚,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开心,这样的结合能有多少幸福?外公,我不求别的,只想让你多站在小舅的角度,替他想一想。”   紧攥著烟杆的手颤了颤,听著布鞋轻细的沙沙声走了出去,老人才回转头,望著门口怔怔发呆,眼中是藏不住的怅然若失。   腾腾冒著热气的洗澡水倒进澡盆,阳昱试好水温,侧头看向垂头站在一旁的宝乐,没有错漏他隐藏进眼底的忧伤。   “脱衣服。”   宝乐强打精神,低低的“噢”了一声,瞅了阳昱好一会儿,才开始慢慢的解衣服。   “怎麽了?”   “没事。”   低弱的鼻音,传进阳昱耳中,他的心微微的泛著酸,将情绪低落的小舅拥进怀里,轻抚著他单薄的背脊。   “别担心,一切有我。”   热气在眼眶中氲氤,宝乐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不要为了我和阿爸闹别扭,家和万事兴。”   知道小舅有顾虑,阳昱没有再多说,搓搓他冰冷的手指,动手给他脱衣服,“看你,明知道自己受不了冻,还在外头呆那麽久,以後不准再这样了。”   寒夜的风凛冽如刀,宝乐站在门外,将他们的对话听得真切,小昱的袒护让他温暖,阿爸毫不掩饰的排斥则让他遍体生寒。   同样的问题,宝乐也想问,他究竟做错了什麽。   “为什麽?”   很苦涩的三个字,与很多年前的凉秋重叠,面黄肌瘦的小孩透过小车的窗户,乌黑的双目望向随著车子远行越来越小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茅草屋,泪水迸落的瞬间,他的心也在反复的问著“为什麽”……   问天问地,问过很多人,没有他想要的答案,只有一个让他心如刀绞的事实。   他被卖了,被生养他的父母亲手卖掉了。   哭喊,哀求,都改变不了他命运。   六岁,开始记忆人生的悲与喜,流逝的时光都模糊不了的记忆,人生的恶梦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里衣从手臂脱离,肌肤暴露在冷空气里,宝乐打了个激灵,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微不可闻的唤了声“小昱”,然後用力抱住了他。   敞开大衣将上身赤裸的小舅裹进怀里,软软的发丝拂在脸上,微微的酥痒,就这样安静的抱著,心很平静,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幸福感觉。   “水凉了,先洗澡。”   宝乐侧了侧身,脑袋斜靠在阳昱肩头,涣散的眸光徘徊在他的下鄂,心不在焉的呶呶嘴,“今晚……又是我一个人睡。”   不经意的一个动作,瞬间将阳昱设置的警铃瓦解,他忘记了这是在家里,也忘记了一墙之隔的外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吻住小舅,没有给他回神拒绝的机会,卷住他湿软的舌,尽情噬咬。   宝乐吓一跳,双手被紧箍在阳昱怀里,只能小幅度的推搡著他,没有起到制止的效果,反而被阳昱带著退到墙边,换来他更加激烈的索吻。晕了,除了彼此的心跳,宝乐听不到任何声音,舌尖是小昱的味道,鼻间是小昱的气息,抱著他亲著他的是小昱,除了小昱,他什麽都不愿去想了。   虚掩的门被风吹开,发也尖细的吱吱声,寒风吹开澡盆里的热气,风过气散,留下一盆荡著小波纹的冷水。作家的话:天寒地冻,大家注意保暖哈 O(∩_∩)O~草根的个志预购期还剩十天,源莱厚著脸皮在这吆喝来了(脸红……)希望有点经济能力的亲亲,能支持下源莱哈,呵呵……第一本个志,源莱真心的很紧张呢(担忧)。   小舅 026 返校,悲伤的离别   离别,谁都不想面对,可阳昱终究要回学校去,他拎著简单的行李,默默凝视两眼发红的小舅,想抱抱他的念头因为外公在旁只得搁在心里。   “在家好好休养,注意身体,别累著。”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些,余下的也只能压在喉咙里,强烈的不舍让阳昱不自觉的鼻头发酸。   宝乐欲言又止,最後在阳昱期待的目光中,默默的点头。   昨夜,他们几乎都是一宿没睡,大睁著眼睛望著窗外,祈祷著无边际的黑夜能多停留一会。因为阿爸,他们不得不分开睡,可比起千山万水的分隔,这样能感知到对方气息的距离让他们觉得弥足珍贵。   他们的心声,老天爷或许听到了,只是它也无力更改自然界的规律,只能叹息著将渲染著无限眷恋的黑夜带走了。   太多的话只能藏在心里,干巴巴的对望别提有多难受了,那是是一种比黄连还要苦涩的滋味,宝乐受不了,一口气冲上楼,窗子开了一角,偷偷的看著……阳昱背身而立,只是一个背影,也让宝乐贪恋不已,连眼珠子都不舍得错开一下,默默将那挺拔的身姿记刻在心里。   外公百般咛嘱,阳昱状似认真在听,其实心早就跟著小舅跑了,满脑子都是他雾蒙蒙的泪眼……   觉察到阳昱的分神,老人有些受挫的停止说话,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了窗後的宝乐,温和淡去,眼中利色闪烁。   犀利的眼神惊到宝乐,无措间忘了收手,手指被蓦然合拢的窗户紧紧夹住,麻痹的痛瞬间遍及整条手臂,宝乐蹲在地上,含著渗出点点血滴的手指,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   “小舅,我要走了。”   阳昱在下边喊,静静等待著宝乐的身影出现,只是他失望了,别说影子,宝乐连半点声息都没有。   光线投射不到的角落,宝乐抱膝缩成一团,心里空落落的,就像无底的深渊,任何东西都填充不了。   小昱,别走……   不想让你走,可我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我不能拖你的後腿,不能让阿爸更讨厌我。阿爸的变化让我好害怕,家里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怎麽跟阿爸朝夕相处,等你回家的日子好难熬,每一天都好长好久,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老人抓著阳昱的手腕,“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天冷多穿点衣服……”   阳昱将失落藏进心底,笑著跟外公道别,“外公,你也要保重身体,过年我会回来的。”   老人挥挥手,“嗯,路上注意安全。”   迈步前行,阳昱数次回头,目光都停驻在一个方位,千般留恋,万般难舍……   傍晚,天色阴沈,天空飘下零碎的雪花,其中还夹带著冰雹,犹如一粒粒的小豆子,在屋檐蹦跳著,劈啪乍响。宝乐伸出手,感受著雪花落入掌心瞬间的清凉,再看它悄然溶化……   冷风随著推开的车窗灌进来,车厢的沈闷气息散了许多,却引来其他乘客不满的谴责。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冷空气进入肺部,有种五脏六腑都被冻结的感觉,直到脸颊麻痹,阳昱才关了窗,头靠在冰硬的的玻璃上,凝视著被鹅毛大雪逐步侵占的肃静世界,很久一动也不动……   顶著一路颠簸後的疲惫,阳昱马不停蹄的开始了忙碌,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与学习中。对於学品兼优的阳昱,校方自然给予他极大的照顾,不仅没有计较他逾期返校,竟然还给他一个意外的大惊喜。   “远博”是一家很有影响力的上市公司,第一次进校园招聘,千载难逢的好机遇阳昱是错过了,是学校破例向远博推荐,给他争取到了一个复试的名额。   想进远博的人太多,竞争很大,阳昱背负不小的压力,过关斩将,最终没有让学校失望,各顶考核他都高居首位,得到远博高层的认可。   等一切拍板定案,阳昱才算松了口气,可清闲日子没过热乎,又要准备应对严酷的期末考了。   宿舍里的一群人都不淡定,边哀嚎边啃书,他们也参加了远博的招聘会,残酷的竞争打压著他们的积极性,虽然离毕业还有两年时间,可他们的曾经引以为傲的自信已经崩然瓦解。   程风也是消极中的一员,只是他的反应跟其他人不一样,沈默如隐形人。其实,凭他家里的实力,他完全不必为这些事情伤怀,可程风看重的不是远博的工作,而是……   扭过头,视线对上站在床前擦头发的阳昱,他刚冲完澡,衣袖高高挽起,露出强健有力的臂膀,程风看著他,心情越发的糟糕。   “阳昱。”   停下手里的动作,阳昱看著他没说话,静等著下文。程风抿唇,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麽,只是无意识的喊了一声,阳昱洗耳恭听的模样让他有些尴尬。   习惯了程风的间歇性抽风,阳昱不以为忤,半湿的毛巾晾在铁杆上,整好铺被就准备睡觉。   明天是周六,明珠酒楼里又会是忙乱的一天。   过完春节,阳昱就要进博远实习,明珠酒楼的工作不可能再继续,他想抓著年前这点小空闲赚点钱,努力让家人过个好年。   “阳昱。”   程风又喊了一声,不等他回话就抱著枕头窜了过来。   “睡得好好的,怎麽又跑我这来了?”从家里回来後,阳昱开始介意跟别人同床共枕,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冷。”程风说著,整个人都钻进被子里,将外面的一半床位让给阳昱,“你也快点上来,天气预报说今晚挺冷的。”   除非换床睡,不然别想让程风从床上下来,阳昱知道拗不过他,只得无奈的脱鞋上床。   小舅 027 阳昱的午夜梦话   程风的手自然的绕了上来,“你回家怎麽不跟我说一声?”   “嗯,当时走得太急,没时间。”阳昱淡淡的应著,借著侧身把他的手拨开了。   “再急也要给我留个信啊,忽然就找不到你人了,知不知道我有多著急……还有啊,你回来这麽长时间,也没好好跟我说说这事……”程风心里非常不痛快,大家都认为他应该知道阳昱去了哪里,可他事先也是连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作为唯一能亲近阳昱的人,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无论如何阳昱都应该给自己一个解释。   “个人的私事,没必要。”阳昱没把他的怨怼记进心里,而是阖上双目,让身体放松,作好随时入睡的准备。   程风露出受伤的神情,可惜背对他的阳昱一无所知,在宿友的嚎嗓中安静了一会,他轻声问,“你真的要去博远?”   “嗯。”   “能不去吗?”程风顿了顿,“我可以给你介绍比博远更好的工作。”   阳昱眼睛也没睁开,“不用了,我感觉博远就挺好的。”   “不好,你年纪不大,又没有工作经验,在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陌生环境里,一定会被人欺压……”程风贴近他,呼吸紧贴著他的背,“阳昱,你不用担心以後找工作难,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障你的前程,你也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做事……”   阳昱无语。   不是怀疑这话的可信度,他相信以程风在家族中受宠的程度,在家族企业里养几个闲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或许这种机遇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然而阳昱却不属於这种人。   “这是一次很好的历练机会,既然博远都不介意我的资历,也不嫌我什麽都不懂,机会难得,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只要你愿意,现在也可以去我爸的公司上班。”程风支起上身,趴在他的肩头,“我爸会给你高工资,你以後再也不用为了钱烦恼,我又能随时去找你,一举两得。”   阳昱叹口气,“我需要的是工作,累积社会经验,多接触社会我才能有丰富的阅历为将来打拼,特权固然是条不错的捷径,可特权只会消磨人的斗志,我不想一辈子活在特权里,一无所成。”   “话不能这麽说。”程风不服气,“你也不想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靠著权势飞黄腾达,如果谁都像你这麽死脑筋,那些有钱人从哪来的?”   “人脉,固然很重要,可是大脑里没点东西,再多的钱也扶不起一个阿斗。”   字字珠玑,程风无言以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是在说我吧?”   “不是。”   程风沈默了一会,“你讨厌我吗?”   “废话。”   “进我爸的公司有什麽不好?你宁愿去博远当个受气包也不肯答应我,不是因为讨厌我是为了什麽?”   阳昱头疼,“我刚刚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我生在那样的家庭,生来就享受特权,我知道你瞧不起这样的人,其实你一直也是用同样的眼光看待我的,对不对?”   “没有。”懒得解释,两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   “那就不要去博远。”   “这是我的事。”阳昱烦了。   程风神情一滞,许久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因为你,我才削尖脑袋想进博远,一直以来,我都真心的把你当朋友,可是对你来说,我跟其他人一样,在你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   “喂,你这话可扯远了。”阳昱反手推开肩膀上的头,“一码归一码,别弄混淆了。博远是我的选择,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纯属私人的事情,跟谁都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工作。”程风盯著他的後脑勺,委屈的说,“你的反应真是伤人。”   阳昱一听,郁闷了,“你想我就要跟著妥协?凭的什麽啊?”   “靠!还真是没心没肺啊,我这麽替你著想,你倒好,给我来这麽一句,你说,是不是想气死我?”程风炸毛,手脚从後面缠上去,又抓又挠。   “你今晚是怎麽了?”阳昱翻身坐起来,“门夹了脑袋还是林黛玉附身了?”   “滚你的蛋,你才有问题。”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程风负气滚进被窝里,面朝里躺著不理他。   原本理直气壮,到头来反而变成是他在无理取闹,越想越闹心,越想越憋屈,一大团火堵在胸口,烧得他很不舒服,犹豫再三他猛然转身,“阳昱……”   “啪!”   灯没有预兆的灭了,宿舍里瞬间陷入黑暗中,几秒的安静,宿友们的牢骚响了起来……   “靠,熄灯也不打声招呼,老子牙还没刷。”   “多亮一会会死啊,操,我的内裤没收……”   兵荒马乱,铁床咯吱咯吱响,踩著拖鞋到处窜,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不是撞人就是撞到硬梆梆的床架,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问候别人母亲的声音。   阳昱乏了,入睡前还是好心的问了一句,“你还有事?”   “没了。”   夜深了,呼噜声此起彼伏,程风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四肢僵硬,怕吵到阳昱只敢小幅度的扭了扭。阳昱呼吸均匀,睡得很熟,他的睡品很好,既不会粗鲁的打鼾,也没有不文雅的睡姿,不管是梦中还是醒来,都是中规中矩的一个样。   程风悄悄的偎近他,还没碰触到他的手臂,阳昱忽然动了动,程风以为惊醒了他,吓得不敢再动。   阳昱一个转身,将程风搂进怀里,脸颊磨蹭著他的头发,发出轻微的梦呓。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热热的气息近在咫尺,他心慌意乱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听著阳昱的呢喃,程风不知道所云,“你说什麽?”   “……别闹,睡吧……乖乖睡……”   “你刚才喊的谁?”脑袋被按在他怀里,程风声音闷闷的,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阳昱长腿一伸,将怀里的人整个罩住,“想你……小舅……”   小九……是谁?   耳边是阳昱模糊又满足的呓语,程风木然的任由他抱著,蓦然间感觉到一股寒凉,在身体的某个地方慢慢翻腾,遍及四肢……   小舅 028 阳昱与程风之间的……   中午,吵闹的饭堂里,一粒粒数著米饭的程风放下勺子,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看著对面的阳昱。   “怎麽了?”   喝完碗里的热汤,阳昱抬起头,对面投射过来的强烈电波让他浑身不自在。   “小九是谁?”程风不想拐弯抹角,他憋了几天,不问清楚他真怕自己会憋出毛病来。   “小九?”阳昱一愣,“不认识。”   “阳昱,我从来没有强求过你什麽,只是这次……求你。”流露出一种忧伤的神情,程风哀求著,“告诉我,谁是小九,你们……是什麽关系?”   阳昱皱眉,“你最近是怎麽了?古里古怪的真吓人,如果是身体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看看。”   “我没病,你不用岔开我的话,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小九究竟是谁?”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怎麽跟你说啊。”阳昱把桌上的碗筷放到清洁区,回头一看,程风还呆坐在原处,眼巴巴的望著他,一副像是要哭出来的模样,他无奈叹息,“程少爷,我对你真是……行了,你想知道什麽,换个地方讲清楚,我知无不言。”   老实说,阳昱搞不懂程风的心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短,程风三天两头都能出点新况状,可阳昱就是没办法习惯他这样的情绪变异,就像女孩来例假一样,每个月总有那麽几天。   很多人都搞不懂,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麽会走到一起,程风明明是个很阳光的男孩子,在阳昱面前总是显得那麽幼稚可笑,尤其是对阳昱的事情,事事较真。别人不懂,阳昱也不清楚,怎麽会让放任粘乎的程风在身边。   相差两岁,阳昱就像外公说的少年老成,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往往比程风更具有信服力,因此在别人看来,程风更显得孩子气。程风的任性,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说法,他要的只是一个关注的眼神……这是阳昱揣摩很久,才得出来的结论,因此,阳昱不得不开始反省,自己对周遭的一切是否表现得太过漠不关心了一点。   程风差点就要喜极而泣大唱阿弥陀佛了,“你终於意识到这一点,我总算没有白白被你用冷暴力对待这麽长时间。”   “我真有这麽差劲?”   阳昱不相信。   “还好啦,不过你的臭毛病得改改。”   “臭毛病?”阳昱皱眉,“说来听听。”   程风嘿嘿一笑,“上帝给了你一副这麽漂亮的皮囊,你要善加利用,别整天摆著一副高深漠测的臭脸,对我多点热情……”   “一堆废话。”阳昱笑了起来,想到什麽又板起脸瞪他一眼,“交情归交情,以後不许干涉我的私事,除了学校里的事,我的任何事情你都不准过问。”   “什麽啊,又来这德性,你的事问问怎麽了,又不是什麽见不得光的事。我连我爸几家公司,有多少财产都说给你听,可你是怎麽对我的,如果不是我追著要问你,都不知道你有一个这麽要好的小舅。”   “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太过份。”   提到小舅,阳昱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刚才玩笑的气氛荡然无存。   程风意识到这次是真的惹怒了阳昱,他缩缩脖子,小心翼翼的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你别生气。”   “靠,我这麽大个活人站在这里,嘴巴鼻子都齐全,你还要了解什麽?相处随性一点,别闹的跟查户口一样,多别扭啊!”程风吓住了,畏惧的模样让阳昱不忍心,为了缓解闹僵的气氛,随口也来了个粗鲁字眼,然後摸摸程风的头,“多干点有意义的事,别整天围著我转,我们是朋友,该有各自的空间,很多东西只适合放在心里,意图侵入别人的私隐,不是一个有成熟思想的人该有的作为。”   句句在理,程风不是三岁孩童,不用阳昱点明,他也清楚自己有多失态,既然阳昱铺好台阶,他哪有不下的道理。   “我懂,以後不会了,对不起。”   每个人的耐心都有极限,阳昱并不是一个耐性很好的人,也许是他隐藏得好,寡语却总是带著温润的淡笑,久而久之给人造成一种好脾气的假象;程风喜欢对他较真,让他心生厌烦,有时候还会萌生出拒绝来往的念头,可是说不清楚为什麽,每当这种时候,内心会产生一种怪异的变化,狠不下心来责备,只是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包容……   这种情绪,不会发生在其他同学身上,阳昱弄不清楚,这究竟是出於一种什麽样的心理。   冬日的阳光不烈,只是正午的时候有几分刺眼,几名不怕冷的勇士在球场上的奔来跑去,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给昏沈的冬日带来几分活力。   阳昱从校长办公室出来,远远的看到程风往这边跑过来。   “阳昱,我们呆会去喝咖啡。”   阳昱满脑子都是刚才跟校长的对话,没有心情跟他搅和,随口回绝他,“我有事,你找别人吧。”   “不耽误你晚上的事。”   看他嬉皮笑脸的,阳昱知道他准是又起了鬼心眼,“别想,我不会跟你逃课。”   “上一天的课累死了,无聊死了,我的屁股都坐疼了,出去轻松一下有什麽嘛。”程风掐著嗓子撒娇,“求你了,就一杯咖啡的时间,你不是也说咖啡厅的气氛好,偶尔去坐坐能起到静心缓压的效果。”   “少扯了,昨晚才跟校花喝完咖啡,今天又喝就不怕晚上失眠啊。”   程风讪笑,“不怕,跟你喝咖啡失眠也值啦。”   “行了,别卖乖了,我是真有事,等著你程大少爷钦点作陪的人都排到校门口了,不愁没人陪你,趁现在都在学校,赶紧去约人……”   “他们跟你不一样。”程风扯扯脖子上的围巾,急燥的想要表达什麽,“阳昱,我说过我把你当朋友,很真心的那一种,其他人怎麽都比不上我们的交情。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很需要你这个朋友陪著我,真的,只是这样而已。”作家的话:《性根性福》个志预购优惠期快结束了,有意收藏的亲抓紧时间噢!   小舅 029 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   总是没个正形的程风难得这麽认真,也许是他天生就不适用於这种表情,阳昱竟然生出几分滑稽的感觉,想笑又忍住了,他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找事。   “咳……程风,这杯咖啡我也很想喝,只是我今天真的有事要忙,不如这样好了,喝完了给我带一杯,我同样也能感受到咖啡厅里的氛围……”   “这怎麽可能一样。”程风恨声大喊,“我都这麽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要我怎麽样?”   阳昱凝眉,静静看著他,从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嘴巴,想从中找出点端倪,或者是程风抵不住被他这样看,卸下这种令人不舒服的表情。然而,程风没有如他所愿,毫不客气的瞪视他,唇瓣紧抿,眼中的光越来越灰暗……   “行,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程风高傲的扬起脖子,“妈的,我就是贱,今後我要再这麽犯贱,就……”   阳昱笑了,心情蓦然间舒爽了,竟然觉得这时候的程风有几分可爱。   “不准笑。”程风涨红著脸,“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跟小丑一样,死皮赖脸的只会让你看笑话。”   阳昱抚额,仰头闷笑不止。   程风气结,“阳昱,我要跟你绝交,老子再也不理你了。”   阳昱看他,狭促的笑,狠话出口程风下不了台,恨恨的跺跺脚,气恼万分的转身就走。   “别瞎跑,晚上早点回宿舍。”阳昱停了笑,一边擦著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边自言自语,“白长了这麽大的个,还跟个孩子似的……”   下午,程风果真没来上课,点名的时候就缺他,阳昱猜想他可以是跟高年级的美女出去约会了,老师问起的时候他便撒了个小谎,虽然程风不在乎旷课会带来什麽影响,可该替他遮的还是得遮。   旁边程风的位置被一个搔首弄姿的女生占了,一个劲的勾著阳昱聊天,画著浓妆的大眼眨啊眨,一副很纯真很无辜的表情。阳昱目不斜视,襟危正坐摆出认真聆听的模样,其实大脑百转千回,反复思索的都是校长提及的有关出国留学的事情。   出国深造,对出身寒门的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好机遇,更何况还是由学校出资,自创校以来,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优待。当然,保送出国并不是针对阳昱一人,全校范围内筛选佼佼者,阳昱自然是保送名额之一,虽然教育局的确认通知还没有发下来,校长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内心就没有平静过。这是会影响到他一生的决定,阳昱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出国,是两年後的事,可他必须在一天内做出决断。   他最先考虑的就是,小舅怎麽办?   外公年迈,小舅一定会很好的照顾他,阳昱并不是很担心,他最忧心的是小舅。   小舅的手干不了重活,要用单薄的肩膀顶起整个家,他靠什麽生存?   苦了累了,谁给他肩膀依靠?万一被人欺负了,谁给他出头?   或者说,依照外公的安排,找个女人,结婚生子……慢慢的在痛苦中消磨人生?   能吗?   阳昱问自己,他能做到坦然面对,能做到了无牵挂吗?   不,他做不到!   小舅跟别人拥抱在一起,阳昱不敢想像。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二者必先其一,舍不下小舅就必须放弃出国的机会,阳昱再次问自己,舍得放弃吗?   不是他贪心,未来和小舅,二选一的选择题,他真的是难以取舍。   想得头都痛了,干脆就不想了,阳昱支起下巴看著窗外。   玻璃有些日子没有清洗了,灰蒙蒙的,冬季寂寞的天空看起来更暗淡了些,不知名的鸟儿从远处飞来,轻巧的落在窗外露出顶尖的雪松上,左摆右晃站不稳脚,鸟儿最後扑腾著翅膀又飞走了。   他要是只鸟该多好,那样的话,他就能马上回家……好傻气的想法呵,阳昱无力的笑。   他很想知道小舅的想法,很快的他又想到……小舅会哭的吧?   每一次,他背著行李离家的时候,小舅都要难过好一阵子,如果让他知道,他们相隔的是一个太平洋,一别就是二三年……小舅该有多伤心!   小舅呵!   “你们在看什麽?看这麽起劲。”   几个宿友挤在一张床上,不知道在研究著什麽,不停的发出啧啧的惊叹,惹得不好事的阳昱也禁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好东西。”   阳昱脱下沾满油烟的工作制服,洒上洗衣粉泡进脸盆里,“什麽宝贝啊,那我也要瞧瞧……”   “好啊,你来坐这里。”   同住一个宿舍,忙碌的阳昱极少有时间跟他们一起玩,见他主动参与进来,他们也热络的给他腾位置。一本不算厚的书递过来,阳昱正在擦手上的泡沫,眼角瞥到书面上波涛汹涌的美少女,他马上尴尬起来。   他以为程风不在,这些东西都会被收起来了。   “你们看吧,我先去洗澡了。”   “别啊,先看了再去,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   封面就够香豔,里面的内容就更不用说,虽然他们看得两眼发直,阳昱连翻开的欲望都没有,“程风就喜欢这些东西,没点意思,我不看。”   “这些不一样,都很有意思的。”宿友一脸的兴奋,亲自动手替他翻书,“我找个最带劲的给你看,别撇头,真的,不看你会後悔……”   阳昱被动的瞄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他像是被电击中一般,死死盯著书页上的图,整个人呆若木鸡。   果真是不一样。   跟以前的男女漫画不一样,这画的是……阳昱夺过书,连翻几页,彩图很清晰,没有任何遮掩的重点部位,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赤身裸体缠在一起的确实是两个男人。   “怎麽样,够味儿吧!”   阳昱听不到宿友伴著邪恶的笑语,脑中空白一片。   热吻,抚摸,插入……原来,男人也可以这样!   小舅 030 性之初(修改)   香豔的画面,淫乱的呻吟……不由自主的就勾画出这麽一幕活色生香的活春宫,阳昱的脑子很乱,心怦怦直跳,似乎随时会从嘴里蹦出来。   “啊!”   狂燥的大吼,又一桶冷水从头淋下,寒意渗入到五脏六腑,内心才稍微的平静了一些。   色情,对他们现在的这种年纪而言,有超强的诱惑力,从程风第一本半遮半掩的漫画开始,撩起了他们对性的好奇和冲动。   这个宿舍里除了阳昱家境不好,其他的人虽然比不上程风,可也是富裕家庭,甚至有两个还是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名牌大学的教授。正是因为他们家教严谨,平时也算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阳昱才会跟他们同住一个宿舍,如果不是程风这朵奇葩,相信他们对男女那些事还处在懵懂的阶段。   起初,阳昱也会跟著凑凑热闹,情欲这种东西对他毕竟是陌生的,终究也抵不过来自身体深处的那股冲动。只是比起浑身燥热的宿友,阳昱就淡然许多,完全没有他们所说的那种下体发硬的征兆,到後来甚至觉得这种漫画很假,很无趣。   阳昱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清心寡欲的人,比起很容易就冲动起来的宿友们,他勃起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从来不觉得这有什麽问题,但是这一次跟以前都不一样……两个男人纠缠的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下体一直处於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热胀状态,他感觉著呼吸不受控制的加重,腿心那一根战胜了彻骨的寒冷,正逐渐的发硬变大……   “该死!”   握著自己的性器,脑中的图像像幻灯一样,不停变幻,不断加速……   “嗯唔。”   快感直冲脑门,阳昱加快了撸动的速度。   蓦然,脑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孔,眸光清亮,浅笑依依。   “小昱……”   阳昱感觉到一阵恐慌,他想停下来,可是理智罢工了,双手不听使唤的紧握、加速。   “小舅。”   轻轻的呢喃著,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和小舅亲吻的情景,那样美好的滋味,让他著迷,沈沦……性器在手心胀大,快感剧增,空荡荡的澡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他忘乎所有,让欲念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白浊喷发的瞬间,阳昱控制不住,低吼著喊了出来……   欲望散去,神智逐渐恢复,满手的热液让他很不自在,刚刚沈浸在欲望中的那个人陌生的仿佛不是他自己。第一次手淫,幻想的对象竟然是小舅,心里头总感觉著怪怪的。和小舅的回忆都很纯真很美好,鄙视自己的同时更加觉著那是对小舅的一种亵渎。   洗完澡阳昱又跑到天台吹了很久的风,巡夜的警卫上来,还以为这个优等生想不到要做傻事,苦口婆心规劝阳昱,直到烦不胜烦的阳昱回了宿舍,警卫才安心的离开。   第二天阳昱出状况了,头痛脑热,嗓子沙哑说句话都很辛苦,看样子蛮严重的。病来如山倒说得一点没错,特别是极少生病的阳昱,高烧四十度,昏昏沈沈连校医来打针都不知道。   输针吃药,中午高烧就慢慢退了,只是阳昱承受压力过大,疲惫的他借著药物的安神作用,沈沈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天黑透了,宿舍静谧,能听到隔壁玩纸牌的声音。见他醒了,默默温书的宿友端了吃的东西过来。   热粥、小菜,很适合他现在的肠胃,吃完了还有点意犹未尽,病中的人难得有阳昱这麽好的胃口,幸好宿友早有准备。两个份量很足的素菜包下肚,总算是吃饱了。   吃饱睡足,阳昱精神很好,翻了一会书才想起一直没见到程风;以程风的个性,不会在他生病的时候跑出去玩,他记得昨晚回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他。   在阳台上洗碗的宿友探头回他,“他屁事没有,说不定这会正在哪享受呢。”   想想也是,程风不管怎麽改,纨!子弟的习性已经在他骨子里生了根,怎麽清除都还有余毒。   关上阳台的门,宿友将通红的双手偎进被窝里取暖,一边跟阳昱聊天,“昨晚是玩疯了,现在估计是在哪被当祖宗供著呢,家里有钱就是不一样。”   “不用羡慕别人,你家也不差。”   宿友呵呵笑,“那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应该知足。对了,昨天是小风的生日,你怎麽没去?”   “生日?”阳昱一愣,“我不知道啊!”   宿友很意外,“跟他有点交情的都去了,摆了七八席,我以为你是要打工才没去,想不到你还不知道这事。”   阳昱尴尬,“昨天他有约我喝咖啡,没提生日这回事,我……当时有点事,拒绝了他。”   这个程风,平时直肠子一根,这会倒是矜持起来了,打哑谜谁知道他想干什麽,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夜已深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野猫的叫声,在阴寒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凄凉,今晚的风很大,一阵紧接一阵,从操场呼啸而过,操场上的灯架被风吹得左摇右晃,将窗外摇曳的树影投射在墙上。   半梦半醒间,阳昱感觉到身边有人,距离近得能感觉到那人的呼吸,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於是他依旧闭著眼睛假装熟睡。少倾,气息远离,一阵窸窣声过後,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凉凉的压在身上,双手霸道的搂住他,阳昱几乎动弹不得。   “程风,深更半夜你发什麽疯?”   程风嘟囔著,“你睡你的,我又不妨碍你。”   阳昱咬牙,“你这样压著我,让我怎麽睡?”   “就你毛病多。”   程风抱怨著,不甘愿的把下身挪了挪,紧挨著阳昱的大腿。   阳昱推推他的脑袋,“起来。”   “不要,冷!”   程风睡觉不老实,不是搂腰就是搭腿,以前阳昱不觉得有什麽,可现在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冷什麽,别跟女孩子一样那麽娇气,滚到你自己床上睡去。”   小舅 031 阳昱,我喜欢你   昨晚更新的第30章有修改,已经看过的亲重新进去看看吧,不然跟今天的更新连不上,(*^__^*) 嘻嘻……   抓著他的衣服,程风就是不松手,嘴里还依不饶的嚷著,“你一个爷们扭捏什麽啊,这麽大冷的天两个人睡多暖和,以前不都是这麽睡的……再说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睡一下又不会怀孕,穷紧张什麽……”他越说越来劲,移开的下半身又压在阳昱身上。   照他这样说还有理了,阳昱拼了力气推开他,坐起身吼道,“挤被窝我是没意见,拜托你也有点男人的样,你是睡床呢还是睡我?让其他人看到像什麽样子。”   阳昱用了十分的力气,差点把程风推下床,他抓著床沿稳住身体,惊愕的看著阳昱。太激动了,阳昱感到懊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麽,沈默了一会才说,“天快亮了,赶紧睡吧。”   程风没动,身体一颤一颤的,“阳昱,你就这麽讨厌我吗?”   “不是。”   “那我碰你一下又能怎麽样?”   “……”   阳昱无语。   任性的大少爷思维,他就是再多两张嘴也说不通。   窒息般的沈默,程风发出细微的缀泣,和暗夜、狂风交错在一起,阳昱觉著心里烦闷得要命,想到昨天的事情,又有点小愧疚。   “行了,大男人哭鼻子你也不害臊,别坐著了,小心感冒。”   程风抽抽鼻子,推开盖在腿上的被子,俯下身去摸地上的鞋子。   “你去哪?”   甩开他的手,程风起身下床,“我不在这儿讨人嫌。”   悲恸的声音,似乎包含著无限的委屈,低低的泣音针一样刺在阳昱心头……恍然回到了五岁那年,沈静如水的夜里,耳畔的呜咽也是如此的脆弱。   阳昱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对不起!”   程风一只鞋子已经套在脚上,“别跟我说这种话,我受不起,是我死皮赖脸惹你烦,是我活该……”   深深吸口气,阳昱忍住想拧他耳朵的冲动,“少酸里吧叽的,我明天还要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睡。”   “求我!”   阳昱气结,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管你睡不睡,滚一边去,别妨碍我睡觉。”   程风很听话的滚了,不过是从床尾滚到床头,大咧咧的占了阳昱的半张床。一番折腾被窝都凉了,阳昱刚要警告程风老实点,背上就挂了一个人。   “昨天我生日。”   倍儿委屈的一句话把阳昱的呵斥堵在嗓子里,“抱歉,我不知道,昨天你怎麽不跟我说?”   程风撇嘴,“你不说我也记得你的生日。”   潜台词就是说,我记得你的,你也应该记住我的……阳昱理亏,以沈默应对一切。   “阳昱,你没话跟我说吗?”   “有。”阳昱顿了顿,“生日快乐。”   “会讨厌我吗?”   “不会。”   “那麽……喜欢呢?”   阳昱沈默了。   喜欢两个字,他只对小舅说过,自然而然就说出来,此时程风这样问他,他竟然感觉到压力。   程风更紧的搂住他,嘴凑到他耳边,慢慢的吐出几个字。   “阳昱,我喜欢你!”   清理完地上的东西,天已经朦胧黑了,在地上蹲了两个多小时,宝乐感觉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   年关了,大家都开始办年货,宝乐手头上没什麽钱,精打细算也买不了什麽东西,别人家的红灯笼早早就挂了起来,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宝乐急得饭都吃不下。   有人给他揽了个筛豆子的活,活倒是不累,只要把豆子里的杂碎物挑拣干净就行了。有宝乐身高一半长的麻袋,满满一袋子5元钱,加紧速度一天下来最多能清一袋,5元钱真的很少,可宝乐不介意,对他来说只要能赚钱就行。   用绳子把麻袋扎严实,怕淋到雨又往里边推了推,大黄从里屋窜出来,围著他转来转去。   “大黄是不是饿了?再等会,很快就有饭吃了。”   大黄瘦了很多,整天焉焉的,今天掉了第三颗牙,它的情绪更低落了,宝乐很担心。   牵著大黄进屋,屋里很暖和,宝乐用热水暖了手,开始淘米做饭。右手使不了劲,做什麽事都只能用左手,刚开始真的很不习惯,现在正慢慢的适应下来。   “阿爸,吃饭了。”   碗筷摆上桌,宝乐习惯在这时候喊一声,然後再进房间扶阿爸过来。进去的时候老人在看黄历,看到宝乐他摘掉眼睛,柱著拐杖站起来。   “今天晚了很多。”   老人没有让他扶著,自己慢慢的走,宝乐跟他在身後,有点惶恐的模样。   “李叔的豆子要得急,怕耽误他的事,我只好多花了点时间弄完。”   “噢。”   只有他们两人的饭桌,如平常一样很安静,老人不时的看看闷头吃饭的宝乐,食不下咽。   以前的宝乐什麽时候都是笑呵呵的,喜欢亲近他,外出回来隔著老远就喊“阿爸”,偶尔还会跟他撒娇,告小昱的状……以前,那是多欢乐的日子啊!   可如今呢?宝乐看他的眼神里带著惊慌、惧怕,怯弱的几句“阿爸”也是忐忑万分,那模样像极了在老鹰利爪下如履薄冰生存的小兔,老人有种一切又回到了最初,他第一次见到宝乐的时候。   老人叹口气,放下筷子。   “阿爸,你怎麽了?”   一口米饭包在嘴巴里,宝乐愣愣的看著他。   “宝乐,你怕我吗?”   瞳孔一缩,宝乐下意识的吞口水,米饭呛进气管里,难受的咳个不停,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你啊,真是个傻孩子。”   老人倒杯水给他,还摸了摸他的头,眼里闪动著久违的慈爱的光。宝乐呆愣的张著嘴,眼睛热热的,忽然很想哭。   “明天把豆子一家家都退回去,不管清没清,咱家不靠这点钱过年。”   每天从早到晚挑豆子,腰酸背痛不说,眼睛也受不了,宝乐嘴上没说什麽,其实心里挺希望辛苦的这个阶段快点过去……只是想归想,他还是挺有原则的,“我已经收钱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人家都等著,忽然间给退了,他们肯定会有意见,别为了这种事弄得大家心里不痛快。”   “有始有终是好事,可你吃得消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宝乐的心酸得不得了,眼中浮现出泪光,“谢……谢谢阿爸,我能……我可以的……呜!”   小舅 032 收留的理由   宝乐像个孩子似的呜呜哭泣,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来受到的委屈和冷落通通都哭出来。   “这个傻孩子,好端端的哭什麽,年终要图个吉利,不许再哭了。”看著他这样老人也难受,拍著他的肩膀说,“阿爸让你受了委屈,你都发泄出来,心里有什麽想说的都可以说出来,只是别闷在心里,让自个受罪。”   嘴皮咬破了,宝乐重重的点头,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听话,别哭了,赶紧吃饭,看你这菜都凉了。”   宝乐噙著泪水,轻声问,“阿爸,你能告诉我,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吗?”过去的几个月,像有把锋利的锯木机卡在他心口,他的日子备受煎熬,有句老话讲得好“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即使是误会,宝乐也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先吃饭吧,不差这会功夫,先吃了再说。”   菜有些凉了,宝乐吃得格外的香,眼中一直闪动著泪光,很久不曾出现的梨窝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收拾好饭桌,宝乐趁著阿爸享受饭後烟的时候洗了碗,等他把灶台都拾缀完了,阿爸的烟也正好抽完,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阿爸,要不要擦身?”   用茶水漱了口,老人瞅著外边乌漆漆的天空,摇头,“等天气暖和些吧,身上没冒汗,擦来擦去太费劲了。”   “嗯,我打水给你泡脚,晚上会睡得舒服点。”阿爸真的老了,身体不受冻,连擦澡也省了。给老人擦澡是件挺费神费力的事,宝乐不因为省了麻烦而高兴,反而心酸难受,如果可以,他真希望阿爸能健康的活到一百岁,再苦再累他都愿意。   大黄卧在门口,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外面,又回过头来瞅瞅宝乐,一副想说点什麽又无法言说的无奈模样。宝乐摸摸它,松疏的毛发下是嶙峋的瘦骨,手指轻轻给它按摩,大黄眯上眼睛,鼻孔发出舒服的哼哼……   在狗狗的世界里,大黄可以说是稀有的高龄老人了,终老对它们来说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很多同伴被端上饭桌,而大黄却因为遇到好主人,才没有受到这种残忍的对待,不管是捡它回来的阳昱,还是待它如同亲人一般的宝乐,都是它的幸运神。   “大黄,又在想狗崽了吗?”   手背一湿,口水被大黄的舌头拉得老长。   “放心吧,它们会过得很好,有你这麽挂念著,它们一定会好好的。”不会挨饿受冻,不会被主人打骂,会跟大黄一样,快快乐乐的终老……宝乐用手臂挡住发热的眼睛。   大黄很疼狗崽,尽心尽力照顾它们,宝乐每一次看到它们一家欢乐的情景,心里总是羡慕万分。暮年来临,剩下多少日子只有老天爷知道,大黄在想狗崽,宝乐知道,可他只能看著,什麽都做不了,这个时候他无比的後悔,不该把狗崽都卖掉了,哪怕是留一只也好,至少大黄还能得到点慰藉。   “它们会好好的,老天爷会让它们好好的……”热热的泪珠落下去,消失在大黄的毛发里。   被窝用热热的水瓶烘暖了,宝乐又重新装了开水,阿爸上床後再放回被窝里,这样一来到天亮的时候被窝还是暖乎乎的。天气太冷,每家每户都要准备水瓶,这是农村人御寒的法宝,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上百年。   宝乐很困了,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阿爸,你好好睡,我先上楼去了。”   “等会。”他侧转头,从枕头下翻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掀开,里面是一叠红色钞票,“这些钱你拿著,该买什麽尽管买,咱们也要热热闹闹的过年。”   “这是……”瞌睡瞬间跑光光,宝乐数著那些钱,越数越困惑,“阿爸,你哪来这麽多钱?”整整一千块,是笔不小的数目,他在竹篾厂辛苦一个月也拿不到这麽多。   “这个你就别管了,明天有集市,办点年货,再给银杏买点东西,该做的礼节我们一样都不能省。”   宝乐发傻。   银杏就是他的对象,见过几次面,来赶集市的时候会到家里坐坐,宝乐对她没有其他什麽感觉,可也不会拉长著脸不理人,你来了我就招呼著,再多一分的热情他就没有了。宝乐想为了阿爸将就,可他又不想因此跟小昱分开,小昱会难过,他也会……如果,跟银杏之前有了物品上的往来,这事真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阿爸,再过些日子小昱就回来了,这事……先缓缓吧。”   小昱,是他坚持的唯一理由。   老人深深的看他一眼,目光定在他伤残的右手上,幽幽叹口气,“过日子的是你,小昱不能事事都替作主。银杏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喜欢你,才没有嫌弃……我们家的条件差,错过了以後就难找到像她这样的了。”   “阿爸。”句句有理,宝乐嘴笨无言以对,嘴巴蠕动半天就是吐不出话来,一脸哀求的模样。   “阿爸都是为你好,年龄到了谈婚论嫁是很正常的事,我不逼迫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从被窝里伸出手,握著宝乐右手仅剩的三根冰凉手指,“当年我带你回来,认你做了我的儿子,除了想给你一个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严肃的看著宝乐,“你知道是为什麽吗?”   宝乐有点慌,下意识的摇头。   小舅 033 这个家……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有一个女儿,照镇上的规矩,哪天我要是不在了,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我是无所谓,人生到头有堆黄土也算是圆满了,可是我得替小昱留点什麽,没爹疼没妈爱的孩子,不把他安排妥了我走的不安心。大梅对小昱不闻不问,我对她早就寒了心,等我走了小昱会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可是有了你就不一样了,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入了籍你就是我的儿子,比大梅更有权力得到这一切。”   宝乐似懂非懂,“我要跟你女儿……不,是姐姐,争家产吗?”   “也可以这麽说。”干瘦的手指抚著宝乐手上平整的切口,老人心情有几分复杂,“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只是当时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宝乐,这里的所有都是小昱的,是我煞费苦心替他争来的,你会还给小昱的,对不对?”   宝乐糊涂了,“我……我听不明白。”   “算了,说这麽多我也累了,其他的以後再说,”   阿爸的手摸在他的头上,宝乐不灵敏的大脑像是通了电,迅速的捕捉到其中的重要讯息,“这个家是小昱的,跟我没有关系,是这样的吗?”   “是。”一个字,像是一块大石,好沈好重。   “万一……小昱……小昱……”宝乐深吸一口气,忍著心里的绞痛,逼迫自己发出声音,“你以前说过,小昱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小昱……我怎麽办呢?”   “我希望你能独立,不要总是依赖他,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你才有应对一切的能力。”   宝乐无法置信,这些话真的是从阿爸的嘴里说出来的?他不相信,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阿爸不可能这样对他,不可能的……   跟著这个叔叔,他给你买很多好吃的,还能穿好看的衣服……乖乖的去吧,爹娘还饿著肚子呢,你去过好日子了我们才能有饭吃。   臭小子,闹脾气也不看看地方,像你这麽拧的都只有死路一条,想活下去就给我乖乖听话!   有什麽好哭的,别想著你爹娘了,他们都不要你了,还想著他们做什麽呢。   不会的,我娘很好的,等家里的活做完了,她就会来接我回家,我娘不会骗我。   你真好骗,你已经被卖掉了,以後都不可能见到他们……   不会的,你撒谎……我娘不会卖掉我……只要我乖,她说吃树皮也会把养著我的……   是啊,他怎麽可能会相信,那一天娘的声音好温柔,笑的好好看,给他洗澡穿衣服,说他好乖,还亲了他好几下……他坐在车上,看到爹从很凶的叔叔手里拿了钱,手指点著唾沫星子一张张的数,很兴奋的样子,那个时候只觉得爹笑得好刺眼,後来想起来……痛的是心。   一脚退空,宝乐踉跄著跌在地上,两眼空洞的看著凳子倒下来,压在自己身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又哪来的力气扶凳子,如果是把刀该多好,他的痛苦就都结束了。   “宝乐别这样,我会安排你的生活。银杏是家里的老大,离家远了父母也挂心,正好她村子里有人要卖房,已经在谈了,只要价钱合适就定下来……”   头好痛,宝乐没有办法思考,阿爸的声音就像石子击在锺鼓上,回声阵阵,震得他心脏跟著紧缩,抖个不停。   听说,银杏的家在僻远的村子里,到镇上要翻过两座大山,羊肠小道,双脚是唯一的通行工具……远远的把他推开,阿爸是有多讨厌他!   成了家就有自己的责任,以後能不见就别再见了……还以为阿爸是一时的气话,想不到都是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容下他,当年爹娘不要他,现在阿爸也要赶他走,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场欢喜一场空,最後他都是一无所有。   我希望你能独立,不要总是依赖他……宝乐打了个寒颤,双手抱膝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不想独立,可以什麽都没有,只是不能没有小昱,独立的生活没有小昱,那他还有什麽?   阳昱的喷嚏一个连一个,旁边的程风给他递纸巾手都酸了,一盒新纸巾用完了,他的喷嚏还是没有消停。   “你得罪谁了?这麽狠劲的骂你。”   鼻头撸红了,碰碰都疼,阳昱没好气的回他,“少鬼扯,除了你没人对我有意见。”   “得了,少摆谱,地球人都知道你是大众情人。”粗鲁的丢张纸巾给他,程风有些担心,“可别是生什麽毛病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没事大家都放心,这万一要……”   “滚,乌鸦嘴。”   程风嘻嘻笑,“这不是说的万一麽。”   找校医看了,说是有点轻度的鼻炎,没有什麽大问题,让他这两天别吃上火的东西,还给他开了点药。   清清凉凉的药水很管用,喷嚏不打了,鼻孔火辣辣的症状也得到缓解。怕打喷嚏影响酒楼的客人,阳昱这两天都没去上班,他想著今晚是没什麽问题了。   最後一节课结束,阳昱回宿舍换了个厚外套,正要走的时候校长托人来请他。程风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也要跟著去,正经八百的对著镜子打理仪容。   还是出国的事情,教育局的正式通知下来了,由於阳昱的迟疑,确定名额的报告迟迟没有上交。   “靠,你脑袋被驴踢了,出国留学多少人在做这梦啊,再磨蹭下去就没你的机会了。”程风都替他捏了把汗。   确实,机会难得,盼著阳昱摇头的人多著呢,校长劝说几次,如今没有多话讲了,只是告诉他报告明天就要送到教育局,利弊让他自己掂量。   鼻子又痒了,不好冲著校长打喷嚏,阳昱稍稍侧转身子,谁想程风又凑过来,鼻涕渣喷他一脸。   程风的脸都绿了。   校长大笑起来,抽出张纸巾给他擦脸,认真的对阳昱说,“你出身寒门又肯上进,我才想给你机会,既然你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好勉强,这事就这样……”   “校长,等一下!”程风那个急啊,手差点就捂到校长嘴巴上去了,“阳昱他没问题的,出国的这事就这麽定了,您的报告不是还没写麽,现在赶紧写……那个,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老别送了。”   程风的嘴巴没这麽快过,跟放鞭炮似的,连阳昱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拉著他就走人。   出了校务区,阳昱挣开他的手,“你瞎闹什麽啊?”   “我瞎闹?”程风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我可都是为你好,你说话能不能讲讲良心?你出不出国关我屁事,你将来要有了本事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没?我是犯贱才跟你瞎掺合,我告你阳昱,也就是你敢这麽给我脸色看,要换个人我揍死他……得,别用这眼神瞄著我,你要真不想拿刀架著也没用,赶紧跟校长说去,你爱蹲乡下种田蹲你的去,爷不伺候你了,哼……”   这一次程风是真的很恼火,真是搞不懂他怎麽忽然之间变得这麽婆妈,送上门的好事还要往外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变成了书呆子……程风气哼哼的腹诽,双腿与肩膀平行,两手叉腰用屁股对著阳昱,那架势只有一个意思──阳昱道歉。   等啊等,背後静悄悄的,纳闷的回身一看,阳昱连影子都不见了。   “阳昱,我要杀了你。”   小舅 034 男男爱……阳昱的迷惘   年底酒楼的生意火爆,连走道上都摆了桌子,很多单位都提前聚餐,阳昱他们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送走最後一批醉醺醺的客人,大家齐心协力,加紧速度收拾惨不忍睹的“战场”,光是剩菜残汤就装了几个大垃圾桶,阳昱叫来几个强壮的年轻服务生,一起把垃圾桶抬到後门口,等明天早上有专门的清理公司来拉走。   “阳昱,你来一下。”经理在二楼叫。   阳昱回应著,把手里的木棍交给旁边的人,不忘咛嘱一番,“慢点儿,注意地上的油,摔跤就不好看了。”   “阳部长,大冷天是不是该给我们整点好吃的?”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跟著起哄,虽然忙了一天都很累,可大家都揪著空调侃逗乐,有疲惫也有欢乐。阳昱一直被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感染,特别是在这个节味很重的环境里,心里越发的动容。   “大家都辛苦了,厨房已经在准备宵夜,老板特意嘱咐加了菜,待会大家一定要多吃点。”   众人欢呼,阳昱笑著进了办公室,经理交给他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吃宵夜的时候发给大家,是老板的一点心意。”   不用打开看阳昱已经猜出里边是什麽,他笑著说了句谢谢。   “年底就是这样,等忙过这一段就会好很多,大家的辛苦老板都看在眼里,让大家放心,有付出就一定会有回报,老板会让大家过个好年的。”   “有这麽好的老板是我们的福分,再辛苦也值得。”刚经理似乎精神不济的样子,阳昱关切的问,“经理,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你热杯牛奶吧。”   经理揉按著太阳穴,边看手表边说,“牛奶就不用了,麻烦帮我倒杯开水,谢谢。”   阳昱下了楼,大厅清理的差不多了,只需把收尾工作弄好,今天的工作就算完美落幕了。   “阳部长,宵夜在哪里吃?”厨房师傅问他。   “你们安排就行了。”   宵夜有鱼有肉很丰富,都是刚刚做出来的,菜式并不比今晚酒席上的差,大家吃得很开心,阳昱只是简单的吃了点,这段日子吃得太油腻,肠胃有点承受不住。   打开袋子,第一个红包写著阳昱名字,他拿出来放在一边,先分发给其他人。还没到除夕呢,不仅有好吃的还有红包拿,大家都是惊喜不已,眼里闪烁著激动的泪花。   午夜大家都散了,阳昱留在最後,将里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交代值夜班的保安晚上要多留点心。自行车锁在後巷,阳昱推著车子出去的时候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   逆风的缘故,对方在吵什麽听得不是很清楚,这个时候发生争执,很有可能会演变成流血事件……想到这一点,阳昱将车子放一边,遁著声音走过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怎麽能不管你,你现在还在生病,生气对身体不好。”   “算了吧,你家里的事情都管不上,哪有那麽多时间来管我身体好不好……或许,死了才好。”   “胡说八道。”   ……   走近了,听出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情绪激动,另一个低声下气,看这情形是打不起来的,阳昱暗暗松口气,正想转身离开,忽然感觉到一丝怪异。   怎麽像是情侣在吵架?还有这声音……听著怎麽就这麽耳熟呢。   第一次干这种事,还真有点紧张,阳昱悄悄的靠过去,这让他想起小的时候,小舅听墙角的事儿,不知道那时的小舅是不是跟他现在一样的心态。   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个子稍矮的一方使劲的要推开抱他的高个男人,嘴里啐啐的骂著对方浑蛋,高个男人被骂了也不生气,强势的将稍矮的男人搂在怀里,一边哄一边亲……   阳昱愣住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亲热,更让他震惊的是高个男人竟然……竟然就是明珠酒楼的老板,另一个……老板被狠狠的推开,那人的脸暴露在灯光下,嗔怒的面容少了平素的严谨,赫然是酒楼的经理。   他们?   阳昱乱了。   真人真事就发生在眼前,比程风那些乱七八糟的男男漫画更具有震憾力,脑袋里全都是疯长的杂草,他不知道该以一种什麽样的心情面对看到这一切。   在酒楼里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很普通的工作关系,有几次甚至因为工作上的事情,经理被老板吼得头都抬不起来,万万没想到人前疏离的他们私底下是这麽的亲密。   两个男人,真的……可以这样吗?   他们看起来是那麽的和谐自然,虽然年纪都不年轻了,流露出的那种感情跟普通男女一样,没有丝毫的怪异感。   可是,老板明明就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个很优雅的女人,阳昱在酒楼见过她几次,有一次还是带著孩子一起来的,很甜蜜幸福的一家人。这些经理都是知道的,那他跟老板这样子,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阳昱迷茫。   他们这样算是情人关系吗?   考试在即,学校很人性的开始二十四小时供电,方便的不仅仅是刻苦上进的乖学生,还有像程风这样不思进取的恶劣份子。   “你们怎麽还不睡?”   阳昱回学校已经是午夜,宿舍里灯火依旧,人手一本看得是废寝忘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有多好学。   “阳昱,你回来了,看看小风又带了什麽好东西。”   宿友个个都是眼冒绿光,看这情景阳昱就能猜到东西好到哪种程度。胃口都被养刁了,口味不够重的他们不屑一顾,连程风都说他们是一群披著狼皮的羊。   随意的瞄了一眼他们手里的书,阳昱兴致缺缺,“这些书都快被你们翻烂了,翻过来翻过去都是这些……”   “看清楚了,这可是小风带的新书,重口味……啧啧,你看这身材多棒,特别是前边两个东西,真大,该有十斤吧……”   宿友一脸的痴迷,口水滴到书页到还浑然不然,呆傻的模样看得阳昱直摇头。   “没出息的家夥。”   这话一出,有人不乐意了,“欲望是人的根本,身为一个男人,连看女人的欲望都没有,那他就不能算是一个男人,不对,应该说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阳昱眉毛一拧,“你的意思是我不正常?”   小舅 035 有关男人之间的那些事   “这可不好说。”宿友怪笑著,“正不正常试过才知道,不如……哪天咱们出去……那个那个一下?”   不等阳昱接茬,就有人抢了先,“哪个啊?你不说清楚,咱们哪知道那个是哪个啊。”   怪腔怪调,你来我回,斗得不亦乐乎,其中还不乏黄词邪句,其他几个听得津津有味。阳昱脱了鞋子上床,从他回来就一声不吭的程风从自己床上跟了过来。   “你又怎麽了?”老实说,程风只要安静下来,阳昱就不自在,总感觉那是暴风雨来临的征兆。   程风斜他一眼,自然无比的钻进他的被窝,“那事你跟校长怎麽谈的?”   “没怎麽说。”扎好被角,阳昱闭上眼睛,“我很累,现在不想说话。”   “昨晚我回家跟我爸说了,我要出国,本来我爸没答应,一听说模范学生阳昱也去,他立马就答应了。”胳膊肘捅捅阳昱,程风粗声威胁他,“虽然我出国是家里给钱,也是沾了你的光,你可别鬼迷心窍放弃机会,要不然我绑也要把你绑出去,大不了让我家老头子多烧点钱,反正我爸不会在乎……”   “你一年出国几次,还没玩腻?”   程风无所谓的轻哼一声,“腻没腻是我的事,反正我就是要跟你一块出国。”   阳昱说吭声,脑袋枕著手臂,默默望向树影摇曳的窗外。   他想小舅,从离家的那刻开始就在想了,无论怎麽忙,身体有多疲累,都不能停止对小舅的想念。离家那天,小舅一个人躲起来,临走也不肯出来送送他,阳昱知道,他肯定又哭了。   他的小舅呵,一点都没有变,十年如一日,还是那麽爱哭……泪珠晶莹温润,淌进心坎里,微微的酸涩,淡淡的甜蜜,是阳昱停止不了的想念。   床铺忽然晃动起来,阳昱回过神,一抬眼便看到上铺下铺都在看著他,一个个带著不怀好意的怪笑。   “笑得这麽猥琐,是不是心动了?”   阳昱凉凉的瞟他们一眼,“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麽。”   “别装了,刚才我们一说出去开荦,你就一脸的春心荡漾,不是动心是什麽?”   “一群禽兽,我没有跟你们一样的肮脏思想。”   他们的注目让阳昱发毛,那意思就是“你不去说明你不正常”,阳昱没由来的慌。一转身,程风的呼吸喷在脸颊,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你慌什麽?”   “咚咚”心跳乱了两拍,阳昱掩饰的笑了笑,“说什麽鬼话,我怎麽可能……”   “那麽……你敢吗?”   “什麽?”   “你在装傻,其实你不敢。”   没错,阳昱在装傻,可是他不会承认,“不懂你在说什麽。”   “你懂的。”程风轻笑两声,附在他耳边,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不会也不敢跟他们出去找女人,因为……你喜欢的是,男人!”   最後两个字,咬字极重,阳昱哆嗦了一下,一把将程风推开,“你胡说什麽。”   “真的是我胡说吗?”程风又贴上去,往他耳朵里吹气,“你不喜欢看男女漫画,经常对著那些同性漫画若有所思,你能坦白的告诉我,当时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什麽吗?别想骗我,你的这些小动作瞒不过我,我观察你好几天了。”   只是这麽一句话,让阳昱哑然,以他的口才,完全可以反驳回去,可他不发一言,陷入沈思。程风不打扰他,下床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顺手在自己床上拿了本书。   “睡里面去。”程风这样说著,将阳昱往里边推。   阳昱没跟他争,默默的让出位置。   谁都没有说话,气流在静静流转,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程风侧躺著,後背贴在阳昱怀里,慢慢的翻著手里的书。这次的内容比起以前的大胆许多,姿势很多,花样百变,3P、口交、MS……不仅仅是重口味还很辣,阳昱静静看著,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变化的只有眸光,越来越深……   鼻翼麻麻的,阳昱捂鼻打了个喷嚏,他推推程风的脑勺,“你头发钻到我鼻子里来了。”   程风啧了一下,往前挪了挪,可能是被头有空隙进风,他很快又贴回去,“这样才暖和。”   阳昱没法,把他翘起来的头发压平,“看书就看书,你别动来动去。”   软软的发丝在脸颊鼻翼拂动,微微的酥痒,清爽的洗发水味道萦绕在鼻端……阳昱闭上眼睛,有种做梦的感觉。   小舅住院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抱在一起,亲密无间。怀里的温暖,柔软蹭在脖颈上的清香发丝,还有小舅的笑语声,阳昱那时就在想,如果一辈子就这样过该多好!   小舅……   胸口忽然像是有什麽东西穿击而过,原本压抑在那里一直困惑著他的东西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像是阴沈的天空被厉雷惊醒,瞬间划亮整个阴暗世界,心激动的跳著,全身的血液都热腾了,烧灼著他的神经。   蓦地,阳昱无声的笑了。   原来是这样!   只想亲他,只想跟他呆在一起,离开就会想念,哪怕他就在你的视线里,都只想将他紧抱在怀里……那麽多酸甜的悸动,不需要其他的说明,就是因为这个人,因为爱,所有才会这麽揪心的想念。   “喂,你们俩在干嘛?”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们都吓到了,上铺冒出个脑袋,两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来转去。   程风瞪他,“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啊!”   “谁吓谁啊,你们俩这都快变成双面胶了,咱们可都是纯爷们,不兴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日本行为。”   程风差点跳起来,怕冷又缩了回去,手里的书砸上去,正好打在那人的脑门上,“流鼻血揉裤档的时候怎麽不说乱七八糟了,嫌乱别看,看了别给我在这瞎扯。”   程风变了脸,上铺的脑袋迅速缩了回去,抛下句酸溜溜的抱怨,“我说什麽了我,我也是好意提个醒,你们再这麽粘著,小心不正常。”   “你再说……”   程风作势要爬起来,阳昱拉住他,“深更半夜的别闹了,把警卫招来有你们受的。”   程风不肯罢休,上铺的宿友又冒头做鬼脸,气得程风想抬脚踹他。单人的铁床本来就窄小,程风的屁股正贴在阳昱的敏感部位,扭来摆去像扭秧歌一样,阳昱全身都细胞烧了起来。   隔著薄薄的秋裤,程风很快的觉察到顶在臀部的硬物,他僵了几秒锺後回转头,黑漆漆的眼珠里闪过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小舅 036 只能做朋友   程风莫名的安静和阳昱尴尬,总是透著股子异样,闹腾的宿友不明情况,看这个望那个,一脸疑惑。   热度在暧昧的传递,阳昱的脑袋里乱成一团。   想推开程风,可是硬涨的下体被柔软的臀部摩挲的感觉却该死的好,他甚至期待程风再动一动,再大力点动一动……   程风朝上铺瞪眼,“看什麽看,还不去睡觉……”说话的这会功夫,他把屁股往上移了移。   性器卡入软热的臀隙,像是电流流窜而过,突如其来的酥麻让阳昱如遭雷击。   程风侧头,朝他挤挤眼,又动了两下。   感觉著性器又硬了几分,阳昱差点没忍住呻吟,他不由懊恼的敛紧眉头。   “熄灯,睡觉!”   程风中邪似的积极起来,几个宿友对他的假正经露出鄙视的表情,看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於是都打著哈欠钻进了被窝。   很热,阳昱很想冲个冷水澡,熄灯後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他从被窝里退出来,让寒冷驱散走全身的燥热。   “没用的。”   一只手抓在他的下体,程风的声音飘了过来,温热的肉体很快贴上他。下身的火越烧越旺,阳昱很难受,用别人的手做这种事,很舒服,可是他的潜意识里叫嚣著要拒绝。   “我知道你要什麽,交给我,我会让你舒服的……”   热汗从脑门淌下,阳昱推搡的手搭在程风的身上,紧抿著嘴唇压住加粗的喘息。程风的一只手揉捏著他的,另一只手恣意的抚遍他的全身,撩拨得阳昱欲火狂烧……   生殖器被伺候的很周到,手法多变,从根部到顶部,每一处都照顾到的,这种感觉说是‘销魂’一点也不为过,用自己的手根本就无法享受到。   “重点。”   “现在呢?”   “嗯唔……再快点。”   被快感麻痹的大脑空白一片,感官受到欲望的控制,阳昱全身紧绷,被汗水湿透的睡衣让他呼吸不过来,怀里的人很懂他的心,几下就将他脱了个精光。   真舒服!   程风紧紧贴著阳昱,双手四处揉捏点火,同时用下体磨蹭著他,手下紧实的肌肉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这一刻幻想成真,感觉比想像得更美妙。压抑的喘息不失热度,意乱情迷的程风撑不住了,双手揽住阳昱的脖子,狠狠的吻向阳昱。   阳昱搂著程风分不清梦境还是真实,怀里温热滑手的肉体让他失控,他仿佛回到了数月前,和小舅你侬我侬的日子。程风的气息扑过来,牙齿撞在鼻梁上,阳昱吃痛的同时也清醒过来,蓦地收回放在他臀部的手。   “继续,不要停。”程风的手再次伸向阳昱的下体,湿热的舌舔过他的脸颊。   高涨的欲火快速散去,阳昱冷静的推开程风,“我们不能这样。”   程风停住,手还是停在他的下体处,“为什麽?你跟我说你不喜欢男人,你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一切。”   “喜不喜欢是我的事。”阳昱移开他的手,想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发现背顶著墙无路可退,“小风,今晚这事以後都不准再有,谁也不许提,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答应。”程风一字一顿的说,“我说过我喜欢你,你不要再装糊涂,什麽朋友我不稀罕,我只想要你做我的男朋友,相亲相爱的男朋友。”   阳昱一口回绝,“不可能。”   “为什麽?我哪里让你不满意?”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有那麽多的为什麽,阳昱挣开程风,从纠成一团的衣物里找到自己的,坐起来开始穿衣服。被口开了一条缝,被窝里的热气慢慢的散光了,程风静静的躺著,听著阳昱穿衣的声音,忽然间有一种很悲凉的感觉。   他喜欢阳昱,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欢,死皮赖脸追著他,只是想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看著他,仅此而已。单恋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对方还是大众情人,有的时候无比的嫉妒那些女生,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出内心的爱慕之情,而他仅仅是朋友、哥们。   阳昱喜欢男人……还只是怀疑的时候程风就欣喜异常,用了比平时更多的心思来关注阳昱的一举一动,甚至冒著被校监查到的风险,把更多更禁忌的色情漫画带进学校,“不经意”的丢在醒目的地方,几次下来他确定了阳昱的性向,曾经忐忑过会不会吓到他,可程风万万想不到的是,阳昱竟然用沈默来拒绝。   程风不是什麽纯情的人,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他早就尝过了情欲滋味,他清楚的知道,在GAY的世界里,长相是先决条件,而他的阳光帅气走到哪里都备受追捧。无论是外型还是床上技巧,程风无可挑剔,这不是自封的,圈子里跟他有过交集的男人都这麽说,阳昱对他也有反应,令他纳闷的是,为什麽阳昱对他的表白无动於衷?   小舅 037 阳昱,我恨你!   “阳昱,你为什麽躲著我?”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刚给客人点完餐的阳昱被程风拉住,两个男人这样拉拉扯扯引人注目,阳昱只好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带著程风到空置的包房。   “你不上晚自习跑这里来做什麽?”   阳昱倒了水过来,程风一口饮尽“我只想知道你为什麽躲著我?”   “没有躲你,真的,没这个必要。”   “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谈一谈,等了你三天,可是除了白天在课堂上看到你,晚上你连宿舍都不回,如果你不是躲我,何必要这样?”   阳昱在他对面坐下,手指拨动桌上的圆型转,视线也跟著一圈圈的跑,“我只是想站好今年的最後几天岗,值夜班的保安家里有事,我来替他几天。”   “只是这样?”程风有点不相信,看阳昱的表情又不像在说谎,他静了半刻,“你有事也该跟我说一声啊,害我还一直担心,以为你在为那晚的事生气。”   提及那晚阳昱有几分不自然,干笑两声,假装轻松的耸耸肩,“你不说我都忘了。不是几岁的小孩,这种生理冲动……咳,我们都别放在心上。”   程风脸色一暗,“你对我,仅仅只是生理冲动?”   阳昱不是笨蛋,清楚了男人跟男人之间的那点事後,也明白也程风对自己的心思。不能回应程风的感情,可阳昱终归还是有被感动,在他不清楚自己的性向时,程风就站在他身边,默默的以友情的名义付出爱的心意。   沈吟片刻,阳昱艰涩的开口,“小风,我们只能做朋友。”   “为什麽?”   又是为什麽,阳昱给问得郁闷,世人都知道感情的事情没有因为所以,可就是有人偏执於这种傻问题。   “我有喜欢的人。”阳昱不想说,要让程风死心,必须得下猛药。   程风的脸刷一下白了,“是谁?男……男的吗?”   “是的,我们青梅竹马,在一起已经十多年了。”想到小舅,心便会不由自主的软柔,对他的感情从来不曾对他人吐露,如今说出来只觉得好放松。   “你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男人……”程风呆呆的望著他,“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努力一点,让你更加懂得我的好,你会喜欢我的,可你却瞒著我,这麽久连点破绽都不露,你藏得好深,亏得我掏心掏肺,阳昱,你好狠!”   这个罪名担下来,跳黄河都洗不清,阳昱苦笑,“小风,你冷静一点,我没有对你隐瞒什麽,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我是感觉女生很麻烦,可我并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够了。”水杯摔在地上,程风冲到他跟前,怒声吼道,“阳昱,你这个伪君子,我恨你!”   耳朵嗡嗡响,足以证明程风的恨有多强烈,阳昱抬手擦去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对著他冲出去的背影无奈叹息。   程风,一颗心只能装一个人,不是你不够好,而是那个人在我心里住了十多年,就像参天古树一样,根茎渗入到四肢百骸,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将他抽离……   年前最後的一天班,正好是周末,给阳昱省了请假的麻烦,一早起来赶到酒楼,跟早班的服务员一起打扫卫生。知道他明天不来了,厨房师傅特意给他做了几个菜,当是给他践行。   酒楼的生意火热依旧,午饭高峰的时候拿票等位的就是十几桌,只是来交接工作的阳昱穿著便服也跟著大家一齐忙。忙完了到内勤处退了工衣及掌管的钥匙,再跟大家小聊一会,慢慢等著经理来给他结工资。   经理这些日子挺忙,从那晚撞见他跟老板的事情後,几天才见他在酒楼露一次面,阳昱理解他事情多,本来说工资等考完试再来取,经理在电话里一再要求,务必要等他来了再走,听他口气似乎是有什麽事。   等到夜幕降临,大厅的气氛很热烈,阳昱坐在角落里,从玻璃窗里看著忙碌的同事和孤寂的自己。   门口一阵波动,两名迎宾殷勤的领著温馨的一家人走进来,阳昱不由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盯著前方鸡群鹤立的男人。   正看得出神,保安匆匆进来,左右张望几眼朝阳昱这边走过来,“阳部长,经理让你过去。”   “噢,他在哪里?”   “刚刚在外面,不过他让你去後巷,他说你知道的。”   後巷,一个装剩饭剩菜的塑胶桶斜斜倒在地上,汤汤水水泼得到处都是,脚踩上去黏乎乎的,几只流浪猫被阳昱的脚步声吓到,飞也似的逃开了。   “经理。”   後巷的路灯坏了,黑糊糊的什麽也看不到,步步惊心,生怕踩到猫屎狗屎或者呕吐物什麽。“滴滴。”喇叭声後,前方亮起了车灯,阳昱眯著眼睛适应忽如其来的雪亮光线。   经理打开车门向他招手,阳昱放松了对脚下的戒备,很不幸的踩到软绵绵的一堆,心里咯!一下,他暗叫糟糕。   “傻站著干什麽?上车。”   鞋底在地面使劲的蹭,阳昱不好意思的笑笑,“踩到脏东西了。”   经理乐了,“踩黄金,好兆头,没事的上车吧。”   小舅 038 珍惜眼前人   “这气味很重,弄不好会踩脏你的车。”   阳昱是替他的车考虑,经理暗赞他心思细腻,找出瓶没开盖的矿泉水,拧开了递给他,“用这个试试,应该会有点用。”   鞋底冲洗过後气息淡了很多,好过刚才没洗的时候,经理笑说阳昱年底踩黄金,近期肯定有喜事。阳昱不信这些,听著好话还是挺开心的,乐呵呵的接受了。   後巷很静,只有朦胧的炒锅声从後厨的门缝溢出来,经理关了灯光,黑暗里本来空间就不大的一点地方显得更加狭窄。经理没出声阳昱也不知道说什麽,静静的捱了一会,阳昱正要打破沈默时,经理长叹一声,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你是同性恋!”   没有前奏,很直接的撂下这麽一句,而且还是百分百的肯定,阳昱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脑中打了个大大的疑问号。   他怎麽会知道?   “那天,你跟那个男孩子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他顿了顿,可能怕阳昱误解,极快的作出解释,“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你们进去之前我已经在那里了。”   “你在哪?”包房里的摆设不多,根本没有地方躲藏。   他轻咳,“桌子底下。”   阳昱了然。   桌布长长的差不多垂到地上了,除非是掀开桌布,不然真不会知道里边藏了人。阳昱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经理不会只为了这种事而专门把他带到这里来。   “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同性恋。”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似乎在做心理斗争,“同性的爱情不被世人理解,在他们看来,这一类人都是疯子、变态,因为这样,同性恋承受的压力很大。站在自我保护的立场上,我不需要跟你说这些,因为我也年轻过,希望能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给你一些建议及忠告。”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夜风强势的灌入後巷,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带来的塑胶袋在风中乱飞乱舞,无论是多麽喜庆的节日,永远会有太多被冷落的地方,比如这寂寞後巷,比如此时在这寂寞後巷里追忆往昔的孤独人。   “真不用我送你回学校吗?”   经理把阳昱送到公交站,虽然阳昱坚持要自己坐车,看著空无一人的站台,他还是不放心的重复再问多一次。   “一去一回太麻烦了,坐公交车很快的,你赶紧回酒楼去吧,这个时候你应该去点帐了。”   经理苦笑,“不需要了,老板娘亲自坐阵,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阳昱愣住,抓著安全带的手不由的紧握,“是因为老板的关系吗?”   他落寞的点头,“十几年了,她隐忍不发,也够辛苦的。而我呢,逢年过节看著他们夫妻恩爱,我也很累,这样正好,从此以後我就解脱了。”   “你要走?”   “两年前就有这个打算,可能是心里还有不舍吧,一直用酒楼作幌子,现在……”他强笑著摊摊手,“一直想出国,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下来,这一次不会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了。”   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分开了,阳昱难过,“你真能舍下吗?”   “不然能怎麽样?”他看著阳昱,染在岁月痕迹的眼角在发热,“他永远放不下他的家庭,在我生病的时候,他要陪孩子去游乐园,要陪妻子回娘家……我真的好累,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能为了这份虚幻的幸福耗尽後半生,我要为了自己活著。”   他去意已决,阳昱能做的只有祝福,“你能跟我说这麽多,说明你把我当做能信任的朋友看待,我也希望你能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无论到哪里,方便的话给我来个音讯,我们还是朋友!”   “照年龄算来,你该叫我一声叔叔,不过跟你这样的小青年做朋友也不错,以後……太远的话就不说了,总之有缘的话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一定会的。”阳昱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微笑著说,“车来了,我要先走了,不知道你什麽时候,预祝你一路顺风。”   下了车,幸好及时挥手,司机看到站台没人根本就没打算停车,阳昱正要往车上跳,小车与公交擦身而过,经理的声音散在风中。   “我叫米漠,下次再见时别再叫我经理。”   从此,明珠酒楼少了一个经理,阳昱多了一个叫米漠的朋友,世上少了一对情人,多了一个……或许是两个失意人。   窗外的景色迅速往後推,阳昱想起酒楼里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男人,一手牵著孩子,一手搂著老婆,如此忙碌的他,哪还有第三只手来抚平米漠的痛?   同性的爱情,需要的就是一份坚守的信念,无论是因为什麽,都不要放开彼此的手,哪怕只是暂时的。   选择了这条路,就绝了娶妻生子的念头,立业可以,千万不要为了孝心顺从父母的安排,顺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谁在年轻的时候都会面临各种诱惑,认定了就要抓紧,总之一句话……珍惜眼前人。   米漠的伤心,是因为他还在爱著,只是他的爱已经得不到完整的回报,也许曾经有那麽一份独属他的爱,而今却被分割成了好几块,他得到只是微不足道的边角。阳昱为他们感到惋惜,从年少时期开始的爱,懵懂而纯真,不掺杂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爱著,偏偏这样相爱的两个人,却为了一份妥协,一个错误的决定错失终生,阳昱暗暗下定决心,他们的错误绝对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舅,我不会离开你,更加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开你的手。   小舅 039 爱情的救赎   晚饭刚过,操场上有不少打球的同学,认真打球的没几个,多数人的心思早就被对面宿舍楼里黑丝飞扬的女生勾了过去。心不在焉的几个球投空了,不止打球的人没劲,圆溜溜的篮球也像泄了气一样没神没气的。   “阳昱,小心!”   阳昱提著两手的购物袋从场边过,避不及时被篮球砸个正著,这点小痛对他来说没什麽,倒是对面那一大票女生大惊小怪,喊得跟杀人放血似的。   有人过来捡球,拍著阳昱的肩说,“一起打一场吧。”   “行。”   比起阳昱的爽快,某些人就不那麽光明磊落了,打球的过程中不约而同的使绊子,纯粹的就想让他出洋相。阳昱是谁啊,从小就不露相的主,只见他轻巧的一个跳跃,成功避开前面的黑脚,长腿一跨,漂亮得分,一时间掌声雷动,他拍拍手上的灰尘,不喜不怒。   “阳昱,再玩一场呗。”   从围观的同学手中接过袋子,阳昱云淡风轻的笑,好像刚才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你们玩吧,我还有事。”   宿舍楼下,静静站著一个高瘦的男人,得体的长风衣,鼻梁上架著一副细框眼镜,双手斯文的插在衣兜里,很随意的打量著周围的环境。   “王校长。”   王校长看他迎面走来,“听说你出去购物了,看你这架势,收获不小啊。”   东西并到一只手上,阳昱捏著勒红的手指,笑如温玉,“给家里买了点东西。您这会怎麽有空过来,会议结束了吗?”   “差不多,明天下午可以回了,可惜你还要考试,不然就跟我一道坐车走。”   王校长今非昔比,调职到了教委,管辖著数十个县的大小学校,总算是从书堆里熬出头了,当年调职一半的原因功於阳昱,王校长待他更加亲厚,每次开会路过这里都会抽空来看看他。官场摸索几年,王校长的言行举止都透著股官味,只是无论别人怎麽称呼他,他还是要求阳昱叫他王校长,身在复杂的官场,只有这一声王校长,才让他有种回到清净校园的轻松感觉。   随意聊了一会,眼见天色渐晚,教务处遣人过来询问需不需要给王校长安排餐宿,王校长要整理明天的开会资料,婉言谢绝了。   王校长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小昱,有什麽东西我能替你带回去吗?”   阳昱想了想,“我自己的行李不多,倒是给家人买的东西多了点,春运的车子太挤,行李多了不好带,既然您有车子,就麻烦您替我捎回去吧。”   “没问题,东西都整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您先等我一会,我现在去宿舍把东西提下来。”   阳昱说著就往楼上冲,後边王校长在喊,“别急,我在车上等你,你呆会去校门口,车停在那儿。”   “知道了。”   霓虹灯炫目多彩,氛围迷离暧昧,整个空间都是浓郁的脂粉味,震耳欲聋的的士高挑动著每个人的神经,舞池里黑压压的尽是人头。午夜来临,这里宛然就是来自地狱的狂欢节,气氛被推到最高点。   程风一口接一口喝,金黄色的冰凉液体就像白开水一样,不顾一切的往嘴里倒,酒瓶空了一个又一个,神智开始模糊,他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一个劲的拍著桌子喊服务员送酒。   “程少爷,你喝醉了,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人来你?”   撑起眼皮看著旁边劝说的服务生,程风舌头打结,“你……你算哪……哪根葱,本少爷凭……凭什麽听……听你的……”   服务生好脾气的笑,“我不是葱,我是服务员,你这样没办法自己走,还是打电话……”   “靠,谁……谁说我要走了?老……老子还……还没喝够,怎麽……怕我没……没钱吗?”程风摇晃著站起来,手指在空中乱点一气,“知道……不知道本……本少爷是谁,啊?竟然敢……敢不给少爷……少爷酒喝……叫你们老……老板来……投诉,我……我要投诉……”   酒精在作怪,两条腿像是踩在棉花上,程风支撑不住了,感觉自己的身体沈得像座山,只想舒舒服服的躺著……   “阳昱,为什麽……你为什麽不爱我……”   有人叹息,“又是一个为情而苦的傻子!”   爱情吗?   到这种借酒浇愁的人有几个不是为了情爱,如果说情情爱爱是深渊是毒药,那麽在他们的眼里,酒就是最好的救赎,最有治愈效果的良药。   花天酒地,真的能治愈心口上的伤吗?   程风不清楚。   酒精麻痹大脑的时候,放空的感觉好舒服,那个人暂时被他彻底的驱逐,他可能恣意的哭,大声的笑,不必再为那个人伤心难过。   “哈哈哈哈……”   躺在地板上,程风仿佛癫狂了一样,肆无忌惮的放声狂笑。   他忘不掉阳昱,酒精治愈不了他,酒醉的时候他把任何人都看成是阳昱,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   “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早点……我就还有机会……”   小舅 040 同行的女孩   考试开始了,所有人都把全部心思投入到试题中,唯有阳昱一人心神不安,频频走神。   程风不见了,从那晚在明珠见过後,接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他,鉴於程风平时的习性,阳昱以为他回家了便没有在意,直到两天前在教务处遇到程风的父亲,才知道程风已经出国,程父只是来为他办理休学手续的。   程风说要跟他一起出国,如今却这麽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因为什麽阳昱很清楚,无法回应的感情他只能说声抱歉,只是没有想到,程风竟然会负气出国,对著这麽个任性的大少爷,真的是无奈至极。   少了一个朋友多少会有遗憾,可是一想到考试结束後就能回家见到小舅,阳昱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愉悦。心思静了下来,答卷也得心应手,半小时後,阳昱第一个交卷,脚步轻松踏出考场。   傍晚的天空显得暗沈又无力,空中飘飞著白色雪屑,树木低垂著枝桠,丧失了往日的活力,阳昱迎著风雪,快步奔向宿舍。学校订的团体票,阳昱花了很大力气才弄到一张能尽快回家的车票,发车时间和考试结束只相差了半小时,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行。   “阳昱,走了啊?”   阳昱跟阵风似的,冲出校门又倒回来,伸手接住守门的大爷递过来的利是糖,“是啊,好不容易拿到今天的票,不能误点了。”   “在车上窝一晚很累人噢,我这有瓜仔、花生、水果,给你装点,路上无聊的时候磨磨……”大爷是行动派,很快就装了鼓鼓的一袋塞进阳昱的背包里,“下雪天路不好走,跟司机说开慢点,大家都是回家过年,不赶这点时间。”   这个大爷真是个热心人,让阳昱不自主的想到了外公,“谢谢大爷,过年你还要守校辛苦你了,祝你新年快乐!”   “好,大家都过个好年,时间不多了,赶紧走吧。”   匆匆跟大爷道了别,阳昱弃了公交,在路口等计程车,十多分锺过去了,计程车的影子都没看到。校园内响起交卷下课的铃声,像猫爪一样挠在阳昱心口,他两脚一跺,毅然绝毅的搭了一辆非法营运的摩托车,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麽安全不安全了,只想著能尽快赶到车站就行了。   在阳昱的摧促下,摩托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突围,险象环生,寒风吹在阳昱的脸上,他没有任何的感觉,深沈目光掠过拥堵的车流,庆幸自己明智的选择了便捷的摩托车。   火急火燎赶到车站,汽车已经出了站,幸好挡风玻璃上贴著斗大的字眼,不然阳昱真的就错过了。惊险万分登上了车,阳昱心潮澎湃,车厢里的吵杂、脏乱都自动忽视,同样是很糟糕的环境,他的心情头一次这麽的愉悦。   小舅,我回来了!   春运不止票难买,路上交通也够乱,汽车上了高速後堵了一天,好不容易通路了,前不著店後不著村的时候车子熄火,等维修的人过来捣鼓好再重新上路,又要磨去大半天的时间,这麽一波三折搞下来,归心似箭的阳昱简单像是坐针板,如果不是路远,真恨不得就这样走回去。   好心情被折腾光了,阳昱下了车,迎著风在附近转悠,穿著碎花小袄的女孩从车窗偷偷的看他,阳昱朝她笑了笑,她点头回礼,然後羞红著脸把头缩了回去。   等到全身冰凉的时候,车子终於修好了,司机从窗口探出头,“小夥子,赶紧上车,走了。”   看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了,没有意外也要晚上才能到家,阳昱不满的皱皱眉。延途的风景很好,高山峻岭,峰峦叠翠中缀著几点红黄色,萧索的冬季有种别样的美。   不经意的回头,碰触到女孩躲闪的目光,他微微的点头,算是打招呼。女孩的头发有点乱,她拨著头发很不好意思的笑。   “刚才吃饭的时候没看到你,饿不饿?我这里有面包和饼干,你要吃吗?”   女孩殷勤的翻著包,阳昱最不喜欢这样无故受人恩惠,他急忙坐直身体,婉言谢绝,“我坐车不喜欢吃东西,谢谢你。”   “这样啊。”女孩把包放回原处,水灵灵的双眸直直看著阳昱,“我认识你,之前我们有见过面。”   “是吗?”阳昱看多她两眼,“我想不起在哪见过你。”   女孩有些失望,“有一次你们和我们学校的男生打球,我们班所有的同学都去看了,当时有几个女生想找你合影,你拒绝了。”   打球?合影?   每一次跟其他学校组织打球,都有要求合影的女生,女孩所说的情景很熟悉,可他实在记不起哪一次有见过她。女孩一脸的期待,阳昱不想泼她冷水,又不想说谎骗她,犹疑片刻,他转移了话题。   “你是哪所学校的?”   “跟你就隔了一条街,前几天你逛街回来,我还看到你了。”女孩想起什麽,捂嘴偷笑,“那天你戴著条围巾超酷的,第二天班上有一半的男生也戴起了围巾,你的影响力可真大。”   女孩笑得很甜,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有股很纯净的味道……阳昱没说话,静静的看著她,嘴角向上翘起。   她的笑容,有小舅的味道噢!   不出阳昱所料,车到县城的时候刚好晚上八点,细细的白绒毛铺在马路上,印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阳昱帮女孩把行李箱拖出车站,“你家住哪里啊?”   “不远,就在这附近,搭个计程车十多分锺就到了,要不……”女孩歪头,眨动著眼睛,很可爱的笑了,“还是算了,下次会有机会的。”   “什麽下次?”   “下次就是……秘密。”   阳昱找了个看起来比较实诚的司机,谈好价钱把东西搬上车,女孩摇下车窗朝他挥手,“阳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了,我叫王天愉,你要记住噢。”   小舅 041 意外的客人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镇上灯火通明,红通通的灯笼挂满了街道巷口,雪下大了,入眼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家里的灯亮著,传出谈话的声音,阳昱舒服的透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来的暖。   抖干净身上的雪花进屋,意外的看到了王校长,外公跟他聊得很开心,似乎有秉烛夜谈的意思。   “刚刚我们还在说起你,真怕大雪封路,把你给冻在路上了。”王校长笑呵呵的,把身边的位置让给阳昱,“幸好你车票订得早,今晚上估计就通不了车了。”   阳昱庆幸的笑,“是啊,这一路真波折,不断的出问题,能捱到家真是运气好。”   外公给他递上棉鞋,“烤暖和了,再喝碗姜汤,把寒气给祛了。”   “还好,这天不是很冷。”蹲在火炉前,火光把脸颊照得通红,阳昱煨著手,目光不受控制的往楼上瞄,“小舅呢?”   “他出去玩了,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阳昱意外,这个时候还跑出去玩,可不像怕冷的小舅该有的行为。站起来想走,外公的烟杆拦过来,避过王校长瞪他一眼。   “刚回来就胡闹,还不把姜汤喝了,洗了澡好早些休息。”   阳昱耸耸肩,两口把姜汤喝个精光。反正今晚能见到小舅,晚点也无所谓,正好洗个澡弄整齐了再见他,想到呆会的相见,阳昱难抑兴奋。   “阿爸,我们回来了。”   宝乐的声音响在屋外,大黄先他一步抢进屋,晃著瘦骨嶙峋的身躯,懒懒的趴在灶炉前。   人跟狗一样,老了都怕冷。   阳昱快速穿上衣服,胡乱趿著鞋子奔出来,“小舅……”下一秒,他的笑僵在脸上。   宝乐也愣了,微张著嘴显得有些吃惊,很快他回过神来,不自在的低下头。在他身边,偎依著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孩,阳昱的目光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瞳孔不由的紧缩。   她是谁?   “小昱你过来。”外公乐呵呵的站起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宝乐的对象银杏,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相互打个招呼吧。”   银杏年纪跟宝乐差不多,有些害羞,“小昱,经常听阿乐提到你,他几天都在念叨,说你就快回来了。”   阳昱面无表情的看著他们,目光如炬逼迫得宝乐无处可躲。   “小舅。”   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宝乐费劲的与阳昱对视,被他眼中无言的哀痛震到,手指不由得攥紧,浑然间忘记了跟他牵在一起的银杏。   “阿乐,你抓疼我了。”银杏蹙著秀眉。   宝乐一惊,“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给我看看……”   十指掐进肉里,阳昱感觉不到疼,坚硬的大石压在胸口,痛得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他非常的嫉妒,小舅对银杏的“呵护”,也许这在别人眼里不算什麽,可他就是看不得,小舅所有的关注都应该在他身上。   “阿乐,小昱是不是讨厌我啊?”   “不会,小昱不是这种人,他只是坐车太累了。”   “真是这样吗?”银杏坐在被窝里,不相信似的撇嘴,“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理我。”   “没事的,小昱性子淡,你别放心上。”宝乐关好窗户,看著她躺进被子里,“睡吧,不要想这些,有我在呢。”   银杏打个哈欠,困倦的低语,“阿乐,跟你在一起真开心!”   关灯,下楼,高大的青年默默看著他,一口烟喷出来,模糊了此处的视线。   宝乐想绕过他,手被抓住了。阳昱抓得很用力,让宝乐感觉到疼痛,他想挣开,那只手更加用劲的攥紧,宝乐心头泛酸,咬唇不再动作,两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著。   鹅毛大雪从九天而来,纷纷扬扬侵占整个大地,宝乐看著逆光中的阳昱,看得好专注,专注到眼泪什麽时候冲出眼帘都不知道。   数月不见,他似乎又瘦了许多,阳昱看不得他的眼泪,什麽怨怪都没有了,只想把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傻子,哭什麽。”阳昱在他耳边吹气,看小舅晃著脑袋往怀里钻,他笑的很恶劣,“没说你,没骂你,你有什麽好哭的,知道我舍不得,专用这招来惹我是吧?”   房里传来咳嗽声,宝乐抽著鼻子推开他,“我去看看阿爸,你等我一会。”   天寒,老人有点小感冒,吃了药症状轻了很多,只是时不时的还会咳嗽,宝乐把保温瓶放在床头,杯里贴心的留著半杯温开水,半夜要是口渴了,添点热的刚刚好。   阳昱抱胸站在门口,额头贴在门边上,看著宝乐忙碌,无声的笑。   唯一的客房给王校长了,没有多余的房间,阳昱和宝乐要去邻居家借宿,之前已经打好了招呼,怕人家大冷天给他们等门,两人撑了一把伞出了门。   寒风呼啸,雪花纷扬,鞋子踩在雪地里咯吱的响,宝乐两手插在衣袋里,沈默的往前走,不时的抬头看看给他撑伞的阳昱。   “风太大了,收了吧。”   “嗯。”阳昱收了伞,把他的手从衣袋里拉出来,紧紧握住,“手还是这麽凉,上次买的药酒还在用吗?”   阳昱的手很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揉捏,说不出来的舒服,宝乐很喜欢这种感觉,“有啊,挺有效的,我的手好很多了,只是少了点不禁用。”   “我再买几瓶给你备著。”   “不要,太贵了。”宝乐心疼的嘟起嘴,“那麽一小瓶就要四十多块,太坑人了。”   “傻小舅,贵有贵的道理,有效果就是好药,再贵也值了。”借宿的人家到了,阳昱看著屋里亮起的灯,忽然停下脚步。   猝不及防的宝乐被拖进他怀里,双脚一下子腾空,他下意识的挣扎,“小昱,你干什麽?”邻居还没睡,万一被看到怎麽办?   雪花漫天飞舞,也不知道阳昱做了什麽,宝乐乖乖的消了音。风再起,雪地里两行深深的脚印伸向某处,伞孤零零的落在皑皑冰雪中,很快就被扑天盖地的鹅毛吞噬。   昏暗的角落里,宝乐仰著头,承接著阳昱情热如火的吻,霸道的舌钻进嘴里,不容许他有半分的退缩,吸入肺腑的都是小昱的气息。   小舅 042 阳昱醋意大发   “唔……”   宝乐软得站不住脚,搂在腰上的手一收,再一提,他整个人被挂在阳昱怀里。   “喜欢吗?”   双腿缠著他的腰,第一次这麽“居高临下”的看他,有新奇也有羞窘,“我……我有一百多斤,好重,你会不会累啊?”   “亲我,我就不会累了。”   捧住他的脸,从额头开始,每一处都留下印迹,唯独到嘴唇的时候,宝乐迟疑了。   阳昱正眯著眼享受,“别停下来,继续。”   “小昱,我们这样……对银杏不好。”宝乐狠狠心,“我跟她就要结婚了。”   “你再说一遍!”阳昱瞬间变脸,恶狠狠的瞪著他,“我走之前是怎麽跟你说的,你又是怎麽保证的,都忘了是不是?”   音量徒然拔高,宝乐吓得急忙捂他的嘴,“不是,我没有忘,可是……小昱,我只想你好好的。”   “狗屁,为我好你把她带家里来,竟然还留她过夜,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想到什麽,阳昱危险的眯起眼睛,“老实交代,你们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   “没有没有,我们很清白。”宝乐急忙摇头,感觉著很委屈,“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种坏人啊!”   “谁叫你这麽不听话。”   “你有很好的将来,我不能拖你的後腿。”宝乐叹息,脸颊贴在他的发顶,看著远处无声飘落的雪,“小昱,趁著你还没出国,我要慢慢的习惯你不在的日子。你还记得麽,有一年王校长想让你去好的学校,因为我你放弃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我耽误了你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一直不知如何开口的事情被小舅这麽轻松的说出来,阳昱分不清开心还是难过,“小舅,你没有耽误我,是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是。”   “舍不得我就不要跟别人结婚,。”阳昱把他放低一点,张嘴咬在他的耳朵上,“你跟她手拉手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推开她,你身边的位置只能是我,绝不允许有别人。”   “小昱,你不懂。”阿爸沧桑的脸孔在脑海中晃过,宝乐心里有委屈,却不想在阳昱面前说他人的不是,他垂下眼睑,闷闷的移开话题,“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这麽久没见,你就不想我?”   宝乐嘟囔著说不想,在阳昱的怒目下又嘻笑著吐出俩字,“想呢!”   阳昱心里很满足,语气依旧平淡,“亲我。”   “不要。”   宝乐低低的笑,机灵的躲开,阳昱眯起黑眸,透出危险的讯息,“想让我来收拾你吗?”   “不想!”   “那就乖乖听话。”   宝乐笑得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听话有什麽好处?”   “听话有糖吃。”   “我长了牙虫,再吃糖就要拔牙了。”   “给我看看,哪里有虫啊……”阳昱很认真的凑近他,下一秒就撕扯了假正假的面具,化身为狼。   “……”   “乖,舌头伸出来。”   “……”   “就一下,真的就亲一下……”   “……”   角落上空闪动著无数的粉红星星,暧昧的低喃不时传出来,好奇的雪朵儿在空中飞舞不停,都想著过去凑凑热闹,一阵风吹来,雪花儿像蒲公英一样,飘飘洒洒各处安家……   阳昱跟著采购年货的街坊去了趟县城,回来的时候还请了一辆车,买得东西很多,红豔豔的堆在车上。到家的时候宝乐没在,到街坊家退前几天做豆腐借的家什,银杏自然跟著他一道去了。   宝乐在半道就听人说了,急匆匆赶回来看到大堆的年货,吓了一大跳,“小昱,过年的东西都买好了,你怎麽又浪费钱?”   阳昱六点就起来了,昨晚黏糊到很晚,很明显的没有休息好,听著宝乐的在责怪也不出声,除了疲惫心情似乎不怎麽好。   “小昱。”银杏从後面蹦出来,披著一件大大的水蓝色外套,乖巧的跟阳昱打招呼。   阳昱冷冷的看她一眼,脸更黑了。   银杏的笑冻在脸上,打了个寒颤,胆怯的缩在宝乐身後。   “进屋去把鞋子换了,别老跟著我晃,地上滑溜溜的小心摔了。”   银杏不敢看阳昱,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绕过去,到门口时回头想看看宝乐,被阳昱“凶狠”的瞪了回去。   宝乐讨好的蹭过去,个头已经超过他的阳昱面无表情,用一种很耐人寻味的眼神看著他。   “小昱?”   阳昱咬牙忍耐,“她身上穿的是什麽?”   “衣服啊。”宝乐困惑的转著眼珠子,“她说冷嘛,我就把我的衣服给她穿著,女孩子体质差,多穿点才不会……生病。”声音越来越低,宝乐声若蚊蝇,下意识的缩缩脖子……小昱的样子好恐怖啊。   “衣服是我买给你穿的!”一字一词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阳昱的脸黑得像阎王。   宝乐啊了一声,“别的她不要,就要挑那件,我也没办法……”犯愁,早知道小昱会不高兴,说什麽也不会让她穿了。   阳昱冷哼,拉著脸开始搬东西,宝乐傻傻的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副愧疚至极的模样。   “小昱,我跟你一起搬,你别生我的气,顶多下次我不这样了。”   阳昱皱眉,拍开他的手,“别添乱,给你买的药酒放在桌上,你现在去把手揉一揉。怎麽说你才好,手冷得跟冰棍似的,出去也不知道戴双手套。”   听到药酒宝乐不淡定了,“啊啊啊,小昱你又乱花钱,我说的话你为什麽老是不听?”   “没道理的话听来干嘛?”剥了颗糖喂他,阳昱凑头过去蹭蹭他的鼻尖,“赶紧进去烤火,瞧你的狗鼻子跟大黄一样,都快长出冰渣渣来了。”   “你才狗鼻子。”宝乐边吮著糖边扭头,唇瓣不经意的擦过阳昱的嘴角,“一说你乱花钱就岔开我的话,你的坏习惯真多,都得好好改才行。对了,你吃饭没有?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舔舔嘴角,阳昱笑得有几分邪恶,趁宝乐没注意在他脸上亲一口,“我不著急,你问问王校长要吃什麽,人家是客人别怠慢了。”   宝乐又惊又怕,恼怒的“狠揍”他几拳,警告他老实点。   “你衣服上都是泥,我给你烧水,你弄完了就去洗澡,好不好?”   阳昱最喜欢听小舅用这种轻软的嗓音征求他的意见,一切以小昱为中心的可爱模样怎麽看都不够,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真想抱住猛亲一顿。   宝乐走了两步又倒回来,“还有糖吗?”   前两天还说长牙虫不吃糖,阳昱就知道嗜甜的小舅抵不住诱惑,“糖吃多了不好,以後不能这麽依著你。”   扯开口袋等著阳昱放糖进口袋里,宝乐笑得很嚣张,“我就爱这个,就算你跟地主一样霸道,我也要吃。”   小舅 043 就想抱抱你   宝乐煮了红薯粥,冬天进了窑的红薯很甜,加上清香的小米,味道纯正,光闻著就食指大动。王校长连吃两碗,频频赞叹好味道,宝乐把自家腌的小菜拿出来下粥,酸甜之间又是另一种风味。   “这样的男人百里挑一,银杏有福气了,将来不愁没人疼!”   在这里住了几天,王校长对宝乐是赞不绝口,而银杏的芳心不可避免的也给捕获了。   阳昱在外头挂灯笼,屋里说什麽他都听得到,这人有多不喜欢银杏宝乐是知道的,他马上就不自在了,吱唔著就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   王校长哈哈笑,“宝乐这孩子脸皮真薄,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子可不行,男人嘛就是要有阳刚之气,这方面宝乐还要多加强啊。”   “我就喜欢阿乐这样的。”银杏小声嘟囔,维护宝乐的心很明显。   “瞧,这还什麽都没说呢,就有人心疼了,宝乐你也是有福的人啊。你们小两口什麽时候摆酒啊?到时可要记得通知我一声,你们的喜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宝乐讪笑著,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忐忑著外面的那只炸弹会不会忽然爆发。   “小乐结婚是大事,我们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一些,可酒席是一定不能少的。”阿爸抽著烟,笑吟吟的说,“你是我们家小昱的良师,没少照顾我们,这结婚酒少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把你给漏了。”   “今天这话就说定了,宝乐结婚那天我再忙都要抽出空闲来,我看啊,结婚的大礼也要早早准备了。”   “我们两家的交情哪用什麽大礼,人来了就成,甭管那些俗礼。”   一搭一唱,说的煞有其事,满屋子都是笑声,银杏俏脸绯红,羞答答的用眼角偷偷望著宝乐。宝乐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往门外瞄,刚刚还能听到些动静,现在却一下子就安静了,让宝乐坐立不安。   阳昱简单的吃了点东西,无精打采很累的样子,宝乐体贴的铺好床让他睡觉。心里有把火,烧得阳昱浑身都不舒坦,“结婚”的话题激起他一直努力压抑的怒气,把王校长送走後想借题发挥,看著重新换过的被单,心情似乎好了那麽一丁点。   “过来。”   宝乐屁颠的过去,阳大爷拿白眼凉著他,“脱鞋上来。”   他的口气有点硬,宝乐不敢惹他,老老实实脱了鞋子爬上去。阳昱伸手把他抱个满怀,鼻头在他脖弯使劲的蹭,呼吸都含了委屈,“小舅。”   “嗯。”宝乐轻声应著,反转身搂著他,“是不是很累啊,你平躺著,我给你捶捶背。”   阳昱按著不准他动,手时轻时重的抚著他的背,“就想抱抱你。”   怀里的温暖让他心安,阳昱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窗外黑糊糊的,雪已经停了。   可能是很久没在这个点睡觉了,没有睡醒後的神清气爽,反而头昏脑涨很不舒服。   他高声喊,“小舅!”   楼下即刻有了回应,宝乐快跑著上来,木楼梯微微的震动,阳昱似乎能感觉到他步子里的欢愉,轻轻的笑了。   “刚说要叫你起来吃饭的,你就醒了。”宝乐嘴里咬著什麽东西,“滋滋”的响,“你的衣服我洗了,换洗衣服你放哪了?”   阳昱的身高年年都在长,以前那些衣服都不能穿了,宝乐挑了几身留著自己穿,其余都送给了镇上的小孩。   神眼有点飘,阳昱瞧著好像没睡够似的,不接话只是猛盯著宝乐。   “怎麽了?”宝乐只觉著他古里古怪,伸手去摸他的脑门,却被抓著拉了过去,“啊小……唔。”   阳昱很力气的亲,撮著他舌玩命一样吮,被按住了脑袋的宝乐挣扎不开,索性放开了胆子,有样学样的用舌头去缠著阳昱。阳昱的欲火瞬间被勾了起来,身体一翻就把小舅压在身下,长手再一带,厚厚的棉被阻隔了所有的声音。   “今晚吃了什麽?”   宝乐笑,“你猜猜。”   亲多两嘴,阳昱想了想,“兔肉,白菌汤。”   “真厉害。”被窝里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说话间能碰到他的嘴唇,宝乐觉得很安逸,“野生的白菌,很香,小时候有白菌汤你都要多吃一碗饭,我特意到後山采的,你今晚能吃个够。”   “下雪你还跑到後山去?”   “就是下雪才能采到,不然这麽好的东西早被别人抢走了。”   阳昱失笑,“手没事吧?”   “银杏跟我一起去的,采菌洗菌都是她在做,我光站一边看著,没伸手。”   阳昱轻哼,“算她识趣。”   “小昱,别这样,银杏她真的挺好,你跟她相处久了就会知道,她对我对阿爸都很细心,是个好女孩。”   其实,不必宝乐解说,阳昱自己看的明白,银杏不是那种有心计难相处的人,任何人娶了这种女人都是福份,可是唯独他的小舅不行,这个男人只能是他的。   “明天,我送她回去。”   宝乐惊愕,“为什麽?阿爸说了留她在这过年的。”   阳昱郁闷的捏他的脸,“当然趁早把这事给解决掉,你真想跟她结婚过一辈子啊?”   “双方父母也见了,就差一张结婚证,她在咱们家也住了些日子,街坊邻居都把她当我媳妇看待,都到这种地步了不结婚她会被人笑话的……哎呀,你的手……放开。”脸皮被扯著向两边拉,阳昱知道分寸没有拉疼他,可是很不舒服,有种口水要流出来的感觉。   拉多两下才松手,阳昱有点生气了,“你可真替她著想,怎麽就没有想想我,你们把婚一结,屁股一拍就离开了,那我呢,我怎麽办?”   小舅 044 陪你一辈子   “你会出国,会有很好的发展,会有很美好的未来,还会有美满的家庭……”这些,就是他们的差别,宝乐不愿想,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不是逃避就能解决一切,“我什麽都没有,不能一辈子依靠你,我需要一个家,能让我感到温暖的家。”   轻快的话语掩盖不住他的哀伤,让人听著心疼,“傻子,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有我,你不是一无所有。”   这恰恰是宝乐是痛处,痛到极致他口不能言。关於房子,关於阿爸,关於他在这个家里的真正意义……宝乐极力想让自己忘掉,他刻意的不去想,可是无论他怎麽努力,事实就是事实,自欺愈合不了他的伤口。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   梦呓般的低喃响在耳畔,耳垂被一点点含住,酥麻爬遍全身,宝乐迷迷糊糊的,耳边尽是彼此如雷的心跳声,那频率就像刚跑完马拉松一样。   阳昱咬著他的唇瓣狠吸一通,舌尖跳舞似的在到处舔,火热的吻慢慢的往下边移去……   “小昱!”   衣服被拉开了,灼热的气息喷在裸露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的颤栗,一只手从解开的裤头伸进去,隔著层薄薄的遮羞布,在他的敏感处徘徊……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似。   宝乐从迷离中惊醒,恐慌占据心头,鸡皮疙瘩从後脊开始,爬满全身。   “放开我!”   他不知道从哪来这麽大的力量,阳昱差点被掀下床,後脑重重撞在床沿上,痛得他“嗷”的叫出声来。   宝乐“扑哧扑哧”止不住的急喘,青白交加的脸紧紧绷著,眼里凶狠的光把阳昱给震住了。   “小舅……”   宝乐打了个哆嗦,眼里的狠戾渐渐散去,神情涣散的模样显得很迷茫。轻轻爬到他身边,阳昱小心的将他搂进怀里,宝乐下意识的挣扎,阳昱轻声软语的哄,他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静悄悄的夜,阳昱单手撑著头颅,凝视著沈睡中的小舅,眸光深幽,暗暗思忖著。宝乐不知道梦到什麽,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的哆嗦发颤,喊著“小昱”醒来,迷迷蒙蒙的看一眼阳昱又接著睡去。   人眼里的宝乐老实稳重,没有心眼的笑脸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可在阳昱面前,小舅似乎还是很多年前追著他跑的小男孩。一个姿势让阳昱全身发僵,他一动宝乐就惊了,阳昱只得把抽回来的手重新放到他手中,宝乐闭著眼睛往他怀里蹭,迷糊的嘀咕了一句什麽。   阳昱听著他的啐语,眼神中带著柔情,怜惜的轻吻他的嘴唇、鼻梁、眼睛……   小昱,你别走。   好,我不走,陪你一辈子。   大清早,宝乐从被窝里钻出来,迷瞪了一会才揉著眼睛起身,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的裸体,连条小裤衩都没有,瘪了下嘴,宝乐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   小昱真是捣蛋,大冷天还把他剥得精光。   衣服整齐的叠放在床头,滚热的水瓶夹放在其中,热量透过衣物,暖烘烘的穿上身一点都感觉不到刚出被窝的寒冷。   “阿乐。”   刚下楼就看到银杏,她嘟著嘴巴很委屈,站在楼梯口就为了等他似的。   “怎麽了?”宝乐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边问边张望著找阳昱。   银杏呜咽,“他要赶我走。”   “什麽?谁要赶你走?”   “除了你的好外甥还能有谁。”银杏像是抓到尚方宝剑,撒娇要宝乐给她主持公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态度怎麽冷淡我都可以忍受,毕竟我不是跟他过一辈子,可我们的亲事已经订下来了,他怎麽可以说出要退婚的话来,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子,叫我怎麽见人啊?”   “他……”   “阿乐,这事我不能就这麽算了,虽然他是小辈,终究是受过教育的人,这种行为一定要好好管教才行。”   宝乐想起阳昱说过的话,太阳穴隐隐作痛,还以为只是他的玩笑话而已,想不到他竟然这麽认真。   “小昱在哪?”   银杏呶呶嘴,“那边房里,我听到他们在吵架,你外甥好凶我不敢过去。”   “什麽时候的事?你怎麽不叫我呢?”   宝乐急燥起来语气有些严厉,银杏更委屈了,“还不都是你外甥,他警告我不许去找你,说他生气会打人……他那麽凶,我真的怕他会打我。”   银杏一口一个外甥,怎麽听怎麽不舒服,宝乐非常的不痛快,尤其是她还打小昱的小报告,真是不可饶恕。宝乐很护短,这点跟阳昱一模一样,虽然小时候他经常会跟阿爸告他的状,可毕竟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这小情趣放银杏这可就变味了,因此让宝乐对她的好印象大打折扣。   小舅 045 若要人不知,除非……   老人独自抽闷烟,一杆接一杆,装烟丝的袋空了,习惯性的喊宝乐,猛然间想起跟阳昱的争吵,对宝乐怨气便徒然大增,狠瞪不明所以的宝乐一眼,自己去拿烟丝。   阿爸在生气,步子急又不稳,宝乐怕他摔了急忙跟上去,“阿爸,你走慢点,小昱怎麽了?”   “问你自己。”老人气得不轻,“道理跟你讲了一堆,就是不开窍,你绊著小昱有什麽好,他不出国能守你一辈子吗?”   “什麽意思?我……我听不懂。”绊著小昱?宝乐糊涂,他什麽时候干这事了?   “他说要取消你跟银杏的亲事,要不然他就不出国,书也不读了……这个混帐孩子,竟然敢拿自己的人生威胁我,这事关系到他的未来,怎麽可以这麽的随便,气死我,他真是要气死我!”   “小昱说的都是气话,可能是他心情不好,过了这阵子就没事了。”宝乐第一次看到阿爸这麽的激动,可见小昱这话的杀伤力有多重,他又倒水又拍背,绞尽脑汁安抚阿爸的情绪,“小昱还小,很多道理他没想明白,王校长不是说了麽,出国也要两年後,我们可以还能慢慢劝。小昱这麽聪明,什麽是对他好的,他会自己想明白的……”   “你真这麽想?”   即使知道阿爸的心思,宝乐还是被他的质疑刺伤了,“阿爸,你说的话我全都记著,你为小昱著想,我也是一样,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拖他的後腿。”   “娶银杏是你心甘情愿的,你没有跟他讲清楚?”   胸口闷痛,宝乐微微的点头,“说过。”   老人的脸色缓了过来,“看来是他没有听进耳里去,改天再跟他说说,表明你的决心,不然他总以为是我给你压力,逼迫你结婚。”   宝乐除了点头,做不出其他的反应,阿爸的每一句话都像带著倒刺的长鞭,一鞭一鞭抽得他遍体凌伤。哀莫大於心死,宝乐对阿爸已经没有奢望寄托,偏偏人有的时候就是脑筋短路,哪怕是嘴上心里都说不在意了,其实还是愚蠢的想有一个死心的理由。   忍下眼中的泪,宝乐看著伤残的右手怔怔发呆。   这麽伤他,阿爸会疼吗?   “离开我家,永远都别再踏进来。”   “除非了阿乐跟我说,不然我不会走。”   ……   宝乐蹲在院子里,双手叠放在膝盖上,下巴再窝进手臂间……他的招牌动作,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宝乐很没有安全感。远处的雪地里,阳昱和银杏在交流著什麽,距离有点远,宝乐什麽都听不到,只能看著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   阳昱忽然一把握住银杏的手,银杏有几秒锺的迟疑,扭头往宝乐这边看。宝乐状似无意的撇开头,等他再看时银杏已经把手插进了衣兜里,默默听阳昱说话。   有股冷意袭上身,宝乐打了下抖,对著皑皑雪地愣怔片刻,一声不响的进了屋。   银杏最终还是回去了,冒著寒风暴雪被阳昱送走了。   “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年,很不习惯,大年三十我不想一个人在外面……”   跟老人辞别,银杏这样说,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老人很想留她过年,既然人家这麽说了也不好强留,叫阳昱收拾了不少的年货,让她带回去。宝乐静静看著,不说话也不搭手帮忙,阳昱揉揉他的头,相视笑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本来说得好好的要在这过年,怎麽忽然间又要回去呢?”老人怅然若失,“女孩儿总是离不得父母,好在将来也是跟著她家里人过,倒也没什麽问题……”   一粒剥壳的花生落进瓷碗里,花生壳丢进火炉,宝乐重新再捏起一粒,像是没听到老人的自言自语,兀自重复著剥花生的动作。   絮叨了一阵,老人停止了无趣的自说自话,装了一杆烟,从烟雾嫋嫋中看著低首敛眉的宝乐。   “宝乐。”   “嗯?”   “房子已经谈下来了,年後拿到房契就能住进去。”   花生仁被捏得粉碎,宝乐没有抬头,被额发遮住的双眼里已是雾气缭绕。   “刚开始可能会有点不习惯,慢慢就好了,跟你刚到这里的时候一样,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老人咳了起来,咳得面目通红,“叫银杏在这过年也是想让你们多相处,培养感情,过了年你们就是一家人,总不能感情生份了,不如这样吧,今年你干脆到银杏家过年,正好能跟她家人……”   “阿爸!”宝乐猛然抬起头,泪珠挂在睫毛上,“求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会考虑到我的感受和痛苦,我不奢求别的,只求你别这麽急匆匆的把我往外赶,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我很清楚,所以……别这麽一会都不消停的提醒我……”呼吸不上来了,宝乐仰著脖子使劲的呼吸,忽然感觉到空气好稀薄,越是使力的吸,胸口越堵越难受,“阿爸,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疼……”   新年,别人都是急巴巴的往家里赶,一家团圆胜过其他,而他呢?却被阿爸当皮球一样往别处踢,这就是养子跟亲子的区别吗?   “你带我回来的时候说过,这里是我的家,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一辈子都会相互关照的一家人,你还说谁要是欺负我……你会帮我讨公道,以後都不会再让我受委屈……话都是你说的,现在让我最难过最伤心的也是你,为什麽?我一直都在反省,我做错了什麽,可是我想来想去都弄不明白……”眼泪无声的落,宝乐的每一次呼吸都万分艰难,“阿爸,这种日子我过得好累,你有什麽不满,全都说出来,别再让我猜来猜去,行不行?”   砍头不过头点地,他是犯了多大的罪,非得承受这些没完没了的“酷刑”。   十多年了,这可能是宝乐说最多话的一次,老人意外又伤怀,“宝乐,别怪阿爸狠心,为了小昱,只能委屈你了。”   “我不会耽误他的前程,也不可能影响到他,阿爸你在怕什麽?”   “我……”闷闷的抽多两口烟,老人叹息。   宝乐瞪大眼,泪水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藏不住一丝的情绪,“是因为……我的过去吗?”   “咳咳……”老人假咳两声,显得有几分的狼狈。   宝乐的脸一下就白了,“你……你说过的,不介意……不提不想……” (18鲜币)小舅 046 阳昱的表白   “咳咳……”老人假咳两声,显得有几分的狼狈。   宝乐的脸一下就白了,“你……你说过的,不介意……不提不想……”   “我是这麽说过,只是现在我要收回以前说过的所有的话。”从狼狈中镇静下来,老人的语气中满是怨怪,“我既然把你带回来,就是真的不介意你的过去,也真心实意的是把你当自己人,可你太让我心寒了。”   “我怎麽了?”   “别装著什麽都不知道,做过什麽你心里有数。”宝乐的反应无辜,看在他眼里只觉得做作,“你的过去是很可怜,我不想揭你的疮疤让你难堪,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小昱有不该的有念头!”   不该有的念头?宝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褪尽,颤声问道,“什……什麽意思?”   “莫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那一夜,气息奄奄的宝乐被人抬回来,情况十分的危急,处理了伤手,又发起了高烧,他迷迷糊糊的,反复的喊著小昱。起初没有人在意,毕竟他们从小感情就好,如果不是替他擦汗,老人压根就不知道,以为的甥舅关系早就脱离了原先的轨迹。   小昱,我好疼,你在哪……我疼……小昱……小昱抱抱我,我好疼好难过……小昱亲亲我……亲亲我好不好……小昱……   老人闭上眼,“以前就是太放纵你们,总想著相互关爱是好事,想不到反倒弄巧成拙。”   “……”能说什麽呢,摇头否认吗?不能啊,对小昱的心他否认不了,睁眼说白话,老天爷会怪他,小昱也不会原谅他,所以……不能说谎骗人,不能……   看著说不话来的宝乐,老人惋息,“你天性善良,可惜的是你选择了一条不正常的路,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你我的父子关系除了房子的原因,为的就是要避开如今的这种局面,想不到你竟然厚颜到不顾道德伦理,不顾辈份,妄想把小昱往歪路上带,你简直是……唉,当初真是不该抱有侥幸心理,事情到现在这一步,不後悔都难。”   一张脸苍白如纸,空洞的双眼流不出泪水了,宝乐呆滞的听著,木然的由著尖刀一把把往身上戳。   从来就没把他当家人,因为他的过去,防狼一样的防著他。   亲生父母利用他,是命,是偿还,现在呢?曾经他视为亲父的阿爸也这样对待他,难道,他的宿命就是不停的被利用,然後再被无情的抛弃?   不,不会!   他还有小昱,没错,还有小昱,小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丢弃他的人。   “小昱,小昱……小昱,小昱在哪?”无措的四处张望,宝乐的脸上写满焦虑,口中喃喃自语,“小昱在就不怕了,小昱会保护我的……只有他对我好,只有他……”   “别做梦了!”说得口干舌燥,没有半点效果,老人暴怒,“不要逼著我把你的那些事说出来,你想过没有,如果让小昱知道,他会怎麽看你?”   “不──”宝乐凄慌的大喊,“不要告诉他,不要……”   谁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独小昱不能。   鄙夷、奚落、嘲笑……如果小昱也用这种态度对待他,他该怎麽办?   宝乐不敢想。   “我答应你,明天就去银杏家,以後再也不见他了,求你不要告诉他。”以为干涸的眼泪又糊了一脸,宝乐哭得乱七八糟,“你说什麽我都听,你让我干什麽都可以,我不该对他有那种念头,是我不要脸,是我的错,我会下地狱,会被千刀万剐……求求你,不能让他知道……不能……”   他活著本来就是个错,那麽,他只能卑微的乞求最後一点尊严。   弄到这种撕破脸的地步,老人也不想这样,对宝乐并非没有融入一点亲情,过激的言行刺伤宝乐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只是所有的不忍、怜悯都被伦理的刀给连根削掉了。   “先不急,过了年再说,小昱的脾气你我都知道,别让他起疑心。”   “是不是很冷?再加床被子?”   “不冷。”心冷,再厚的被子也无济无事。   过了一会,阳昱开了灯,只见宝乐神情萎靡,被头露出来的双眼定定的看著他。   阳昱问,“怎麽了?”   宝乐摇头,起身关了灯,不躺回原处,直接趴在阳昱身上,夹心饼一样叠在一起,他们除了条小裤衩,其他什麽都没穿。   “你的手好凉,把衣服穿上吧。”手在他的腰际摩挲,这样的亲密接触让阳昱很亢奋,身体慢慢的热了起来。   “不要。”   阳昱无奈,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手却控制不住往下滑。小舅腰部的线条很美,臀部翘挺,肉肉的不失紧实……窄腰翘臀,说的就是这个吧。   漫画里淫乱的场景在脑中复苏,尖叫连连的小受变成了小舅的模样,而上边那个攻城掠地的男人赫然就是他自己……下处越来越热,抬头的欲望被紧紧的裹住,湿热的小口妙不可言,从来没有过的快感几乎要将他击毙。   “小舅……”   眸光涣散,两腮绯红的小舅好迷人,微张的嘴儿吐露出羞人的呻吟……阳昱受不住了,下身涨得快要暴炸了,他不受控制的挺动腰部,狠狠冲入快要将他逼疯的小口。   “哼嗯!”   闷声射了出来,太过真实的射精快感让阳昱霍然清醒。   小舅!   乍亮的灯光下,宝乐从被窝里爬上来,头发、嘴唇、脸颊都是白色的液体,他脸红如血,埋怨的瞪著阳昱。   阳昱呆若木鸡,“小……小舅。”   “嘘!”   示意他别说话,宝乐轻轻翻身下床,找不到可以擦脸的东西,畏冷的曲起身体,撅嘴猛瞪呆头鹅一样的阳昱。阳昱回过神来,从背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擦干净了两个人都有点羞涩。   宝乐扭过头,摸索著替阳昱把内裤拉上去,盖住露出来的大鸟,耳朵红得像是被红烧过。   有惊奇有甜蜜,阳昱乐开了花,圈著他的腰,耳鬓厮磨,“傻瓜,有什麽好害羞的。”   温情的搂了一会,穿条小短裤的他们被冻得直打哆嗦,大半夜看著对方傻笑,不约而同有了滚被窝的想法,热热的被窝里当然是你侬我侬的又亲了好久。   “银杏走了,我终於能松口气了。”   宝乐半晌没出声,隔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她爸妈没说什麽吗?”   “不清楚,银杏不是糊涂的人,她知道怎麽跟家人里说。”   “咦?你不是送她回家了吗?”   “路上遇到她村里的人,我半道就回来了。”   宝乐一僵,“那你为什麽天黑了才……”照理说,半道转回来不该那麽晚啊。   阳昱拍拍他的屁股,“我看天色还早就四处走了走,你紧张什麽?”   “没……没有。”宝乐松了口气,“对了,你跟银杏说什麽了?”   阳昱笑,手捏著他的臀肉,“睡觉前一直没听你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   “你真讨厌,快点说啦。”推倒他,宝乐翻身又趴他身上,“你给了她多少钱?”   阳昱搂著他,心满满的,“你会难过吗?”   “有点。”不过他更痛心的是钱,远远看著都有厚厚的一叠,数额肯定不小。   亲他一嘴,阳昱安慰他,“能轻易被诱惑的人不值得难过,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都爱著你。”   小昱说爱他,宝乐一震,“你再说一遍。”是他听错了吗?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   哽咽的声音被堵住了,双唇被吻著,烫人的话语随著热吻一齐直击心底。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仅仅是喜欢,小昱还爱他,宝乐识字不多,可他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定义,酸酸甜甜的滋味涌上心头,他忽然好想哭。事实上他确实是哭了,眼泪鼻涕很不识趣的跑出来凑热闹,亲得阳昱满嘴都是,既好笑又心疼。   “哎哟,我的傻小舅,早知道能让你这麽感动,我真应该早点让你知道。”   眼睛肿得睁不开,宝乐什麽也不管了,紧紧的抱著他的小昱,抛开那些过往,自私的贪恋著他短暂的温暖。   既然不能在一起,放纵一回又有什麽关系!   “懒猪,起来了。”   “唔……你别吵,我没睡够……”晚睡的代价就是早上起不来。   热热气息撩在耳垂上,宝乐躲开一下,没躲开第二下,更多的热浪袭来,他整个人都颤了起来,咧著大嘴巴,却懒得连眼睛都不愿睁一下,懒散的模样明显的睡眠不足。   “不玩了,我再睡半小时,真的还好困,你别逗我了。”   困意正浓的撒娇很有效果,阳昱没再闹他,替他掖好了被角,安静的看著他睡,直到楼下传来外公的叫喊,才不舍的亲一嘴下楼。阳昱刚离开宝乐就睁开眼睛,混沌的视线一点点的清晰,他还很困的,只是阳昱的存在感太强,被他盯著不能真正的睡进去。   床头摆著个小猫型状的闹锺,阳昱买的,说小猫瞪眼的模样很像他。宝乐趴在床头,手指点在小猫圆滚滚的肚皮上,心说这胖乎乎的东西哪里像他了。   不知道是谁家先放了鞭炮,接著整个镇子都震了起来,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於耳,宝乐躺不住了。   今天是除夕,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在奔前跑後忙著准备拜祭的供品,而现在都八点了他还躺在床上没有人来催……宝乐苦笑,小昱自然是心疼他,阿爸呢?不用说了,视他如无物,再说祭祖这些事如今也轮不到他了。   “小舅,怎麽没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宝乐正在下楼梯,忽听阳昱一喊,差点踩空跌下来,“吓死我了,这身衣服昨天才换的,很干净不用换了。”   “应节啊,怎麽可以这麽马虎,赶紧换衣服。”阳昱系著围裙,把锅铲当苍蝇拍一样舞,模样滑稽。   宝乐扑哧乐了,“你现在的样子真搞笑!”   过年要穿新衣服,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喻意著辞旧迎新,阳昱对这些乡俗没那麽多讲究,只是为了迎合过年的气氛。他虽然说要应节,自己穿的却很随意,宝乐的衣服却没有半点含糊,尺寸、颜色、款式拿捏得刚刚好,应节又应景。   上下打量著著新装的小舅,阳昱的双眸闪亮。   “真好……”   “咳!”老人一身唐装,襟危正坐,“小昱,快点倒酒盛饭,敬祖先。”   宝乐站起来,“我来吧。”他一觉睡到饭点上,以前没这麽懒散过,就是小昱回来他就懒了,况且今天还是除夕。   “咚咚。”拐杖敲在桌面上,他威严的发号施令,“你坐著,这些事本来就该让小昱来。”   “好!”阿爸的反应宝乐不意外,“小昱,你去敬吧,我来收拾桌子。”   阳昱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好!”   (12鲜币)小舅 047 大年三十的灵肉结合 HH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从出了门宝乐就一直在笑,像个傻子似的笑,阳昱问他见到什麽好玩东西了,他也不说,只是不停的踢著脚下的雪。   虽然已经是冬季,白雪皑皑,也盖不住苍松的青绿,风过松林,树桠上的积雪簌簌的落,细小的雪沫飞扬在空中,就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小昱,把铲子给我。”   雪里找冬菇不是件容易的事,可能累得半死一个都找不著,雪铺得厚厚一层,猜不到下面会是什麽,可能是平地也有可能是深沟深洞。宝乐用棍子探路,然後再用铲子铲雪,冬菇一般长在树根和灌木丛里,尤其是树身粗状的松树,找到蘑菇的机率很大,雪太厚妨碍进度,不过还是有点收获。   竹篮里的蘑菇越来越多,宝乐喜滋滋的,一得意脑袋顶到了阳昱的鼻梁上。   “哎呀,小昱你别跟著我,分开找会快点。”   阳昱不干,“你要保护你。”   “又不是孩子……”宝乐嘀咕著,知道没法说服他,忿忿的用棍子敲了他几下,“都是你,非得来这儿,深山里哪有什麽冬菇,还不如後山呢,上次跟银杏……”   “停住!”脱了手套,阳昱详怒的点他的额点,“别跟我提那个女人,我不喜欢。”   “小气。”   “说谁小气?说谁……别跑,看我逮到你怎麽收拾。”   “就说你,说你小气,敢说就不怕你收拾,先抓到我再说!”   玩啊闹啊,两人跟孩子似的打起了雪仗,两手对一手,宝乐一只手动作慢,反倒把阳昱打得落花流水,他不满的瘪起嘴巴,“不玩了,你一点不认真,傻溜溜的站著让我打,哼!”   阳昱只是笑,细细的替他拂走头上的雪,“冷不冷?”   “我都出汗了,不冷,只是感觉有点累了,我想坐一会。”   “找地方休息一下,来,先喝口水。”   “山里到处是雪,哪里找休息的地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宝乐仰起头,张开嘴,“水……”   阳昱笑骂,“真是个懒猪。”   “你才是猪!”   “别走太快,你慢点……看著路……”   上山采蘑菇是阳昱提出来的,只是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真的是要上山采蘑菇,他看得出来,小舅的笑有多牵强。这座山离家有点远,一路过来都没有碰到人,就是因为僻远阳昱才来这里,希望能让小舅好好的放松一下,现在看著他乐呵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一路摸索,嘻嘻哈哈就到了半山腰,视野辽阔,脚下的山林尽收眼底,白雪绿树相交融,美不胜收,简直就是仙境,在都市里花钱都看不到这样的美景。   “小舅,你慢点跑,小心脚下……”   一路上阳昱就咛嘱不停,紧张的样子让宝乐啼笑皆非。   “小昱,你越来越罗嗦,都快赶上隔壁的王阿婆了。”   王阿婆九十多岁了,整天闲著没事就喜欢管东管西,经常干出些稀里糊涂的事儿,把儿孙们弄得是哭笑不得。宝乐胡乱对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阳昱上下打量自己,他风华正茂,跟古稀之年的王阿婆哪来的对比性?   “你是说我老吗?”   丢了粒糖进嘴里,宝乐摇晃著脑袋,一本正经,“当然不是,你要老了那我不是更老,你年轻著呢。”   “那你刚才说的啥子?”   阳昱顺著他,一本正经打著四川腔,拉尾音的时候没憋住,笑了出来。宝乐抓著他的衣袖,笑得前俯後仰,出门前的郁闷是彻底一扫而空。   阳昱揽著他的腰,防止他跌到地上去,“看你乐得。”   “那是,跟你一起我最快乐了。”裹著厚重的外套闹腾半天,後背汗津津的,宝乐扯著领子,“这里没别人,就我们俩,真好!小昱,我们来堆雪人吧。”   宝乐想堆雪人,阳昱自然是积极响应,他负责滚雪球,装饰的工作就交给了宝乐。就地取材,松果和木棍成了最好的装饰物,宝乐一边弄一边哈哈乐,一个劲的说这雪人像阳昱。   有“阳昱”自然不能少了“宝乐”,两人齐心协力,终於将它们凑成了一对,肩并肩亲密的靠在一起。   “它们真幸福,”   “我们会比它们更幸福。”   宝乐看著圆头圆脑的雪人,心情像是陷进泡菜坛子里。   幸福,就是两个人可以相爱到老。   他们,不可以。   宝乐弯下腰,摸著“阳昱”的脑袋,轻声说,“代我们幸福吧。”   阳昱从背後搂上来,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怎麽了?忽然这麽伤感……”   “我爱你。”宝乐侧头,亲在他的嘴唇上,“小昱,我爱你!”   纠缠,激烈而无声。   雪山见证,唇舌碰撞出爱的火花,胜过所有的海誓山盟。   该发生的,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阳昱发誓,在这之前他的想法真的很单纯,把漫画书里的情景真实上演他有想过,可是没有想到会这麽快,他以为最起码还要等上一两年。   身下的小舅双颊布满红潮,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听著他的声音阳昱就兴奋了。   “小舅,小舅……”   宝乐睁大眼睛,瞳孔里是阳昱的影像,他时刻提醒著自己,尽量的忽略掉心里那股强烈的恐惧。   这个人是小昱啊,他的小昱……   这里是护林区的小木屋,护林员回家过年就空置著,小的时候阳昱有来过,本来以为这麽多年过去了小屋肯定被拆了,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想不到竟然还在,他想也许是老天爷在成全他们吧。   木板搭成的床很简陋,床上的被子有点潮,贴著肉很不舒服,阳昱把自己的外套铺在了上面。   “我……我怕……”   阳昱咬著他的下巴,湿湿的舌舔过突起的喉结,低声安慰,“不怕,有我在你什麽都不要想,一切交给我。”   内裤脱掉了,宝乐彻底的裸了,他曲起身体望著脱自己衣服的阳昱,“小昱,我……我冷……”   “我去生火,你等我一下。”   小屋的地理位置不好,正好挡在风口处,如果是夏天肯定很凉爽,冬天北风一起,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冰窟窿。   盖著外套,宝乐把身体蜷缩起来,还是抑制不住的抖,天气是很冷,可真正让他颤抖的并不是寒冷。阳昱就穿著条内裤,动作迅速又利落,正好屋里有干柴,他很快就把火生了起来,他扭头看向宝乐,正好宝乐也正看著他,他忽然想到了什麽。   “你去哪里?”宝乐从床上坐起来。   “别动,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宝乐眼睁睁看他拧了一个盆出去,回来的时候盆里满满装的都是雪,在宝乐疑惑的目视下,将雪全都倒进烧水的鼎里。   煨暖了身体,阳昱笑嘻嘻的跳上床,“闲事干完了,现在该干正事了。”   “你刚才就这样跑出去,万一被人看到了怎麽办?”   “这日子才不会有人来,整座山上就只有我们,多大声都没人会听见。”   宝乐眼神凄慌,许久都不出声,阳昱心里一疼,低下头吻著他,一点点的撩拨著他,直到他开始了回应。唇齿交缠,阳昱霸道的把他的舌引到自己这来,又吸又吮,双手揉搓他的背和臀部。   “小舅,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作家的话:非常凑巧的年三十哇,家人一直在身边转来转去,源莱非常辛苦的在更文,真怕稍不留神就被瞄到了(脸红哇!)年夜饭,大家吃嘛嘛香(啵一个)。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噢(撒花)!   (12鲜币)小舅 048 初次进行时 HH   阳昱停下动作,只专注於眼里这个人,等他平息下来,冷静过後清楚的告诉自己。   宝乐有几秒的迟疑,闭上眼睛说,“好!”   他的犹疑,阳昱没有错漏,叹息一声,万分艰难的抽身起来。   “小昱?”宝乐抓著他的手。   “等你真正有了准备再……”   宝乐使劲将他拉下来,“我要跟你在一起,不想等以後,就今天……我们在一起。”   吻,细腻如丝,暖暖的将宝乐淹没了,阳昱压著他,小心翼翼的吻著……宝乐浑身都在发软,任由那双手在全身游移,眼里闪著泪光,其中的内容晦暗辨。   手指移向臀隙,宝乐闭上眼。   “真的可以吗?”   阳昱呼吸急促,身体的紧绷说明他忍得有多辛苦,只是他珍惜这个人,一丝一毫都舍不得伤害。   眼皮颤了颤,宝乐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握住阳昱发疼的欲望,“小昱,要我!”   舒服。   阳昱仰起脖子,发出亢奋的呻吟,如火的欲望将他的双目烧得通红。   “小昱……”   宝乐低弱的喊他,超负荷的惧意让他整个人都绞紧了,臀部更加紧得无缝可入。   “别紧张,放松一点,你这麽紧我进不去。”   “唔……”宝乐张大嘴呼吸,发栗的身体一点点的放松,眼里的雾气更重了。   找不到润滑的东西,阳昱只好把小屋主人快用完的牙膏剪了,悉数刮下来全都用上了,他不知道牙膏的润滑作用大不大,只是看小舅辛苦的模样就知道,效果不是很好。   手指从小舅体内撤出来,热吻频频落下,安抚著小舅的情绪。烫人的硬物抵在臀缝,宝乐无意识的抓紧阳昱的手臂,森森白牙几乎要把嘴皮给咬破了。   “放松,看著我,我不会伤害你,我是小昱呀……”   他眼中的光好柔,好深情,宝乐不由自主的沦陷,不可自拔。   “我进去了?”   宝乐点头,睫毛颤如蝶翼,身体被贯穿的瞬间,泪水终於决堤。   “疼吗?”   点头,又摇头,再点头,再又摇头……宝乐分不清心里的感觉,疼的是心,暖的也是心,这一刻他们在一起了,不问过去,不想将来,真正的拥有了彼此。   怜惜的吻他,嘶哑的嗓音压不住浓浓的欲望,“喜欢吗?”   默默点头,宝乐收紧了绕在他脖子上的手。   “爱我吗?”   宝乐还是点头,脸上已经是水光一片。   “说出来,我想听。”   “我爱你,小昱……”   阳昱笑了,分开小舅的腿,将进入半截的欲望抽至幽口处,然後深吸一口气,用全力尽根而入。   “啊──”宝乐尖锐的喊,撕裂的痛直击大脑,苍白的脸孔布满汗珠,“不要,你出去,出去……我不要……你别碰我……别碰我……”   “小舅!”指甲抓在脸上生疼生疼,阳昱顾不上自己,按住失控的宝乐,急乱的安抚,“小舅别怕,是我啊,我是小昱,疼你爱你的小昱,你冷静点,不要紧张,看著我……”   怔了半晌,豆大的泪珠冲出眼眶,宝乐瘪嘴大哭,“小昱,呜……小昱,我怕……”   “不怕不怕,有小昱在,小昱保护你。”   一番安抚,宝乐总算安静下来,只是不停的打著哭嗝,红鼻头红眼睛的可怜样惹人怜爱,同时,又能把人的兽性给激发出来,只想压在身下,狠狠的占有……   阳昱忍无可忍。   嘴里的美味,不吃就只有吐出来,放弃,又有点不甘心。   “你难受吗?”宝乐抚著他拧紧的眉心,在他的下巴亲了一口,“你动吧,可是……慢……慢点……”   阳昱回亲他一下,“你真的没问题吗?”他看起来还是很害怕啊。   “没事!”体内的东西很粗很硬,棍子一样,宝乐想著那晚在嘴里完全勃起的大东西,直冒冷汗,“那个……小昱啊,你……你轻一点,我……我怕疼……”   天知道,刚哭过的软绵嗓音对阳昱有多大的刺激性,强忍了这麽长时间,得了小舅的允许,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将小舅的腰箍紧,抽离一小节再狠狠的撞进去。   “啊啊啊──”身体被按住动弹不得,宝乐只能摆动著头颅,无声的乞求阳昱。   所有对性爱的想像都成为现实,欲望如海水般涌来,阳昱很想顺从生理的冲动,可是他不能不顾及小舅的心理。费劲力气压制住蠢蠢欲动的野兽,抱著小舅极尽温柔,细语在耳,热吻轻落。   小屋里的光线渐渐转暗,风雪中隐约有鞭炮的声音,今晚是除夕夜,想起独自在家的外公,阳昱全身一僵。   “算了,回去吧。”   两条腿缠在他身上,宝乐甩著头,“不要,小昱不要走。”   “等你调整好了再做吧,今天时间不多,将来有的是机会……”   “不,我就要今天!”   “可是……”   宝乐两眼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怕疼,你来吧。”   阳昱哭笑不得,这哪是享受的性爱,跟上断头台似的。   “那我真动了?”   “少罗嗦,动……”   动吧,还有一个字塞在嗓子眼里,阳昱就动了起来,欲望勃发,大刀阔斧,撞得宝乐气喘不匀,心也提到了嗓门里。   “啊啊……”   小小的口像是被拉紧的皮筋,随时都有绷断的可能,宝乐冷汗涔涔,五官都错位了。想逃开,又力不从心,他想跟小昱在一起,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这个机会,怎麽舍得推开……   哪怕,明天就要分离,至少还有今天的拥有。   激情退去,宝乐趴在床上昏昏欲睡,穿好衣服的阳昱坐在床边,用雪烧的热水给小舅清理私处。即使很小心,还是出血了,撑开能看到小伤口,有些红肿,手指碰触宝乐就抽气往後缩,看样子走路会有问题。   “小昱,疼……”   “再忍一下,就快好了。”   做了两次,东西都留在里面,这方面阳昱没有实战经验,根据他了解到的资料,如果没有清理干净,小舅会生病。不顾小舅的呜咽,把东西排了出来,微微的火光中,红红的幽口逗弄著阳昱的神经,他困难的吞吞口水,撇开视线,开始给小舅穿衣服。   鞋袜煨热了,穿在脚上热乎乎的,宝乐感觉不到冷,翻云覆雨过後的身体很累,他不想动,只是睁圆了眼睛,软绵绵的任由阳昱折腾。   阳昱捏著他的下巴,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回,“你是我的!”   宝乐打了个哈欠,倦倦的笑,“你也是我的!”   “不早了,回家吧。”   “嗯。”   下山的路步步惊心,白雪覆盖了他们上山的脚印,宝乐趴在阳昱背上,频频回头看,直到小屋消失了,才收回留恋的目光。   唇齿相依,灵肉碰撞,是他们的仪式,青山白雪见证了这一刻,其他的人或事都无所谓了。   (13鲜币)小舅 049 除夕爱语   除夕夜,小镇上热闹非凡,爆竹的声音此起彼伏,震得耳朵嗡嗡响。   这麽重要的日子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鱼肉,家境再贫困的人家都会奢侈这麽一回。菜肴上桌,色香味俱全,勾得大黄舌头拉得老长,阳昱摆上碗筷,烧纸钱请祖宗落座用餐,然後又进了厨房。   阳昱在明珠酒楼没白混,练的这一手厨艺都可以开饭馆了,老人上完香回来,细细审视著这一桌子的菜,不住的点头。   “小昱,别忙了,这一大桌子菜几天都吃不完。”   阳昱又端出一盘菜,让外公先坐下,“还有一个汤,外公你要饿了就先吃吧。”   年夜饭就是要一家人吃才有味道,老人先给大黄拌了饭,撕碎的软肉加上喷香的肉汤,大黄吃得很开心,它已经很久没有这麽好的食欲了。   老人感慨,“老夥计,今年的年夜饭不错吧,都是沾了小昱的福份啊,我的这一辈子有这麽一个乖孙,什麽都值了!”   “外公,大过年的你弄得这麽伤感干什麽,先洗个手,一会就能吃饭了。”香喷喷的冬菇瘦肉汤端出来,阳昱解下身上的围裙,“汤里没加味精,外公你可以先喝一碗汤,我去叫小舅吃饭。”   一室寂静,伸手不见五指。   阳昱熟门熟路摸到床边,连人带被一齐抱住,“懒虫,该吃饭了。”   “咳咳,小……小昱,别压著我,难受……咳咳。”   “怎麽了?你在咳嗽,给我看看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是,头好重……”宝乐的声音闷在被子里,还是能听得出来很嘶哑,“咳咳……你别……别咳,别靠过来,小心过给你……咳咳咳!”   阳昱打开灯,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眉心皱了起来,“有点发烧,除了头疼还有哪不舒服吗?”   “嗓子疼,咳咳……还有,屁股也疼。”   看他嘟嘴的样子,阳昱真是爱得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著凉了。吃了饭我熬点药,喝了就没事了。”   “嗯。现在几点?怎麽没听到放鞭炮?”   “傻蛋,睡糊涂了吧,天都快被掀起来了,你还没回过神来呢。”   宝乐吃惊,翻头看闹锺,时锺指向七点,他掀开被子下床“你怎麽不早点叫我,我好起来弄年夜饭啊!”   “胡闹。”阳昱将他按回被窝,“你在发烧呢,老老实实躺著,饭菜我都弄好了,就等你开饭了。”   “啊?你都做好了?”宝乐急了,“那……那阿爸……他没说什麽吗?”   “傻话,他知道你不舒服,再说家里还有我在呢。”掖好被角,阳昱亲亲他,“饭菜我给你端上来,今晚我做了很多好菜,想吃什麽?”   老实说,宝乐没一点胃口,除了发烧身体乏力,还有就是屁股上的伤,他实在是不想动,也懒得动。被小昱背回家,阿爸的脸色当时就不是很好看,只是当著小昱的面才没发作,他又睡到这个时候起来,还不知道阿爸会给他什麽颜色的脸孔,想到这个宝乐感觉屁股更疼了。   “别这样,还是我下去吧,一家团圆的日子,别惹阿爸不高兴。”   “真是头倔驴!”阳昱无奈,“那个……你能走吗?”   痛处,痛处,见不得光的痛才叫真正的痛处,宝乐羞恼的捏住他的耳朵,“叫你轻点的,怎麽说都不听,现在整得我下不了床,你就开心了。”   “啊……痛痛痛。”阳昱嘴里在喊痛,却又带著一脸满足的怪笑,低头咬他的嘴唇,“我错了。”   “哪错了?”   “可多了,你咬著我的时候,我应该马上抽身,你喊快点的时候,我应该慢下来,你喊舒服的时候,我……”小舅的脸越来越红,阳昱的心跟著飘起来,“让你更舒服了。”   呻吟,求饶,哭泣……一幕幕回放,疼痛过後,快感像海浪般袭来,情不自禁的时候说了许多羞人的话,现在想起来不仅脸部充血,羞窘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宝乐咳得岔气了,泪眼汪汪的瞪阳昱,责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木凳很硬,把屁股安上去承受著上半身的重量,上重下硬不亚於冰火两重天,在阿爸面前,还得发自真心的笑,宝乐叫苦不迭,後悔不该逞能下楼吃饭。   “宝乐,摔哪了?吃了饭我给你看看。”   正坐立不安的时候听到阿爸这麽来一句,宝乐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呆瓜一样忘了回答。   真是个傻蛋……阳昱憋著笑,“外公,没什麽大事,就是脚扭了一下,红花油揉一揉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以後别这麽毛燥了。”   一顿饭吃下来,阿爸就跟他说了这两句话,其余的都是跟阳昱在说,聊学校,聊出国,聊未来的规划……他们聊得欢快,宝乐闷闷的拨著碗里的饭菜,如同嚼腊。   这一晚要守岁,镇上的小孩饭後都跑了出来,打雪仗、堆雪人、放鞭炮,比白天还要热闹。阳昱搂著宝乐,两人坐在窗前,看著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想看烟花吗?”   “想,可是……”   阳昱的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嘘,你安静的坐著,马上就能看到了。”   看他下了楼,宝乐纳闷,“哪来的烟花?”   烟花很漂亮,可是很贵,在宝乐眼里,那是烧钱的侈奢品。   “砰──砰──”   尖锐的啸声冲破天际,闷响过後就是“劈里啪啦”的脆响,烟火在空中美丽绽放,千变万化,!紫嫣红,如同天女散花一样。   “哇,真好看!”   忽如其来的烟花,给年夜添了活力,惊叹声四起,不仅小孩跑过来,连大人也来凑热闹。烟花,小则几十,多则好几百,不是所有人家都放得起的,大家看著,眼中流露出豔羡的神情。   烟花绚烂,也仅仅是昙花一现,宝乐静静遥望,观赏著花开花落的美丽刹那,心里总是有些忐忑和失落。   “小舅!”   阳昱在楼下喊,宝乐探头望过去,烟火的光跳跃在脸上,他微微笑著挥手。一群小孩子在旁边蹦来跳去,脸上带著欢庆喜悦的笑,阳昱的笑比他们更灿烂,他的灿烂都只是为了楼上那个微笑的男人。   一口气把所有烟花都点上,阳昱转身跑上楼,披著被子,把小舅圈在怀里,安静的享受著这个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的除夕夜。   “冷吗?不如到床上去吧。”   宝乐摇头,握紧他的手,“我想再看一会,烟花很漂亮,一会就没了。”   “你喜欢看我再去买,不是今晚才有得看。”   “你乱花钱的毛病什麽时候才会改?”宝乐想想就头疼,“今晚的烟花肯定花了不少钱,要是省下来买肉够吃好长时间的。”   阳昱无所谓,嘴巴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只要你喜欢就好,钱没了我还能再赚,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你开心了比什麽都重要。”   “就算是过年也不能这麽……这麽……”宝乐绞尽脑汁,那是个什麽词来著。   “奢侈!”   宝乐拍拍他的脸,“对,知道是奢侈就好,你现在还是学生,一边赚钱一边读书本来就够累了,你还这样。”   “不累,想著让你过好日子,一点都不觉得累。”阳昱舔他的耳朵,气息有些急,“今天我很快乐,我们在一起,你是我的了,按照外面的叫法,我应该叫你……老婆。”   烟花散尽,人群也相继离去,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两个字在宝乐心头撞击。   老婆!   鼻头酸酸的,他不知道说什麽好!   “小舅,我爱你!”   呢喃在唇边,烫人的不止话语,还有让他迷醉的气息,宝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有了这句话,一切都无所谓了,不管将来发生过什麽,也不想过去会不会在一起,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爱过他!   (13鲜币)小舅 050 父母登门,良心发现?   “小舅,我爱你!”   呢喃在唇边,烫人的不止话语,还有让他迷醉的气息,宝乐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有了这句话,一切都无所谓了,不管将来发生过什麽,也不想过去会不会在一起,至少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爱过他!   鞭炮响得厉害,宝乐烦燥的在被窝里扭,阳昱艰难的睁开眼睛,看时间才六点多,他皱起眉头捂住宝乐的耳朵。   “好吵好吵,我睡不著了。”宝乐像孙悟空似的翻跟头,撅起屁股把脑袋拱进阳昱的腋窝里,“小昱,谁家这麽早放炮啊?大过年的忒不厚道了,你去骂他好不好?最好是让他低头认错,发誓以後再也不这麽干了,小昱……”   “好,我去我去,你老老实实躺著,拱这麽高漏风进来。”   屁股一歪压在阳昱身上,宝乐半睁著眼笑,“你是大火炉,多冷我都不怕。”   “皮猴蛋儿。”手贪恋的在他臀部流连,阳昱不想起床,奈何不了拆楼似的大动静,许久才下定决心起身,“你再多睡一会,早饭的时候我来叫你。”   “你真起床啊?”   “当然,大火炉要去警告那个不厚道的家夥,好好教育,再拉他过来跟你认错。”   宝乐扑哧笑了,“你真讨厌,笑话我是吧?”   “不敢,我这是听夫人的话。”阳昱听了一会,眉头紧皱,“这些人真是,大过年也不让人省心!小舅,你老实睡觉,我没叫你不准下床。”   “怎麽了?”从被窝里钻出个脑袋,宝乐好奇的看著在穿衣服的阳昱,“我是跟你开玩笑的。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说啥干啥,你别扭劲了。”   阳昱在他鼻梁刮了一下,“傻蛋,鞭炮声就在耳朵边,你没听出是在哪里发出来的啊?”   宝乐摸摸鼻子,尴尬的笑,“我睡糊涂了。谁这麽大清早拜年啊,醒了反正睡不著,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不准!”被子一裹,边角一扎,利落的把他裹成一个蚕宝宝,“睡觉!”   “可是……”   阳昱眼一瞪,“老实睡觉,我没叫你,不准下床。”   宝乐瘪起嘴巴,很不爽,“真霸道!”   “听话有奖励。”对著嘟起的嘴儿猛亲几下,阳昱笑嘻嘻的,“不听话……後果你懂。”   “哎呀,几年没见,我们小昱都长这麽高了,长手长脚真像他爸,这模样长得可真俊!”   殷勤的女人笑靥如花,阳昱淡淡的睨她一眼,避过她伸过来的手,“赞美我收下了,麻烦你好好坐著说话,动手动脚,我不习惯。”   “看你说的哪里话,再怎麽说咱们也是一家人,虽说这些年我们太忙,抽不出什麽时间来看你,可我们心里是惦记著你的,这不大清早就赶著来看你了。”大梅谄笑著,“你还没见过弟弟,今天我把他也带来了,呆会你们兄弟好好的说说话。”   弟弟……阳昱冷哼,不置一词。   “小昱,以前家里穷,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妈妈把你放在外公这儿,为的也是你能有口饱饭吃,并不是别人说的冷血。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当妈的不疼自己的孩子,每次看到小辉我的心啊,跟针扎了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我也是命苦,不然……怎麽舍得你啊!”   大梅泣不成声,边擦眼睛边偷偷看阳昱的反应,让她失望的是阳昱一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不屑的等待著她更精彩的表演。   “小昱,你干嘛这麽看著我?”   阳昱摊手,“我很专心的在听你讲话啊,有什麽问题吗?”   眼泪没半滴,反倒把眼皮给擦伤了,大梅揉著眼睛说,“你有在听就好,如今你也这麽大了,有书读能赚钱,咱们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虽说现在有了遮风挡雨的房子,可是你弟弟……现在要读书,再过几年要成家立业,没有一样能离得开钱,你爸爸没本事,买包烟也要找我要钱,你说我是前辈子造了什麽孽,嫁了这麽一个窝囊丈夫……”   “说重点,你想表达什麽。”   大梅讪笑,“也没别的什麽,就是太久没见你,趁过年这些日子闲著,带小辉来看看你。”   冷眼瞄著她,直瞄得她浑身不自在才撇开头,“你们随便坐,我去忙了。”说著,他施施然起身,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男孩,不偏不倚撞在阳昱身上,眼见就要栽到地上去,阳昱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你谁啊?别碰我!”   男孩态度嚣张,不仅没说谢谢,还揣阳昱一脚,看看沾在裤子上的泥巴,阳昱不怒反笑。陌生的面孔,不必谁告诉他,只需一眼,阳昱就猜到他是谁了。   “家教不错!”   大梅一脸得意,“我们小辉可聪明了,在学校里很受欢迎,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阳辉,阳昱从来没见过面的弟弟,阳辉长得像母亲,别人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大梅的儿子。阳昱恰恰相反,谁都不像,从他的外表,十个有九个会猜错他的出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大梅才会格外的疼阳辉。   阳辉扑上来,搂著大梅撒娇,“妈,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大梅又抱又哄,“有的有的,我问你外公要啊,儿子你先烤烤火,累的话呆会妈给你揉揉腿。小昱啊,弟弟喜欢吃甜食,糕点、酥糖什麽都可以,你给他弄些来吧。对了,听说你从外边带了很多好吃的,都拿出来吧,小辉肯定会喜欢的。”   阳昱冷笑,轻蔑的回她两个字,“没有。”   小辉在换鞋,跳了起来,“你算哪根葱啊,这是我外公的家,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阳昱依旧是笑,玩味的扫过尴尬的大梅夫妇。   “小辉,不许瞎说!”大奎一直唯唯诺诺坐在一边,这会儿总算有点一家之长的架势,气势却不够硬,“这是你哥哥,还不赶紧叫人,认个错。”   “哥哥?”阳辉狐疑,打量阳昱,“妈,是亲哥吗?怎麽一点不像呢?”   大梅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大奎怒斥他,“小辉,你怎麽说话的,快跟哥哥道歉。”   “你凶什麽,有我妈在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   阳昱笑得开怀,两手抱在胸前,悠哉的看热闹。大奎被儿子吼得脸面无光,强笑著说,“我们是闹著玩的,都是一家人,没什麽好顾忌的,想怎麽说就怎麽说。小昱,平时我们随意惯了,你别见怪啊!”   阳昱耸耸肩,“你们家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什麽你们家,这话我真不爱听。”阳辉鼻孔朝天,指著阳昱道,“我很怀疑,你真的是我哥啊?”   没礼貌又嚣张的小孩,恶劣的态度让阳昱想起程风,只是人家程风有嚣张的资本,而他只是个被父母宠坏的臭小子而已,他有什麽好拽的?   “这话问得好。”阳昱鼓掌,“曾经,我也有个相同的疑问,为了不让你的大脑被这种无聊的问题困扰,我现在就好心的告诉你答案,我不是你哥!”   “可我妈说你是。”   “她骗你的。”   阳辉半信半疑,转头询问大梅,“妈,他到底是不是?”   “这……”大梅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她明白阳昱是故意的,偏偏又不能反驳他,她此刻的感觉好比哑巴吞黄莲,难受也只能憋著。   “小昱,以前是我们不对,这些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点,除夕那天我跟你妈都感觉著少了点什麽,年夜饭吃很不是味儿,就是因为对你亏欠太多。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是时候好好弥补你了,趁著我们都还在,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几年,不要等到死的那天,带著後悔走。”   大奎说得情真意切,两眼泛泪,数次哽咽说明他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只是再多的眼泪也化不掉渗透到阳昱血液里的冷漠。 (12鲜币)小舅 051 黄鼠狼拜年,怎有好心?   “真荣幸,十几年过去,你们终於良心不安了!很抱歉,我不需要弥补,对我来说,这里才是家,外公和小舅才是亲人,你们的良心留著自己吃吧。”   大梅干笑著,“别这麽说,归根结底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怀胎十月生了你,就算这些年对你有些疏远,也是没办法的事。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还连著筋”这话真在理,小昱,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往後的日子呢就像你爸说的,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吗?”   “好好过日子?”阳昱嗤之以鼻,“我没有赚钱,没有出国留学的机会,你们还会这麽想吗?”   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大梅干干的笑了两声,“我们没有养育你的功劳,好歹有怀胎十月,辛苦生下你的苦劳,你将来飞黄腾达也好,吃糠咽菜也好,我也还是你妈。”   “好啊,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今天就跟你来算算帐。”   大梅一愣,“算……算帐?帐,是什麽帐?”   阳昱笑得坦诚,“放心,你这个妈这麽为我著想,作儿子的不会讹你。多的不算,就按十年算吧,吃的用的还有读书的各项费用,十年的开销是不是该由你这个当妈的来负责呢?”   两公婆你望我,我望你,大梅示意大奎说话,大奎低著头装没看到,大梅鞋巴掌伸出来,他只得扯开笑脸,硬著头皮对著阳昱说:“照……照理说,应该……应该咱……咱们出,问题是……是咱们家不是日子不好过吗,过去的就……就过去了,这个……这个主要呢看……看将来。谈钱,伤感情,你说是不是,大梅……”   绕来绕去又把她推出来,大梅恼怒的给他一拳头,大奎缩头脑袋没吭声,他的窝囊正好让大梅借机发挥,“小昱,你看看你爸,就是这副孬样,没一点出息,这个家要不是有我在撑著,老早就散了。一个女人再能耐又能怎样,外人还不是逮著机会就来欺踩,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不过现在好了,你长大了,能挣……我是说还好有你这个乖儿子,现在我也能喘口气了。”   “然後呢?”   “就……就这样啊,还有什麽?”   阳昱没有心情跟他们打太极,“别拿感情说事,我不吃这套,当年你们抛弃了我,现在的虚情假意,你们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小舅才会为他伤了手,阳昱现在之所以会这麽的恨,就是因为他们的绝情,间接的伤害了他深爱的小舅。   “你……”大梅霍然起身,“亏你读了那麽多书,老师就是这麽教你跟父母说话的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大清早赶老远的路跑来,看把你弟弟给累成什麽样了,你就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们啊?”   “受不了就走,门开著,没谁拦你们。”   十多年不露面,忽然间冒出来说大打亲情牌,阳昱不是傻子,如此拙劣的演技,他连敷衍都省了。如此的父母,阳昱轻而易举就抓到他们的软肋,只需三言两语他们就憋不住了,想演戏也不知道把戏练好了再来,真是可笑!   阳辉在一旁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目光中流露出对阳昱这个哥哥的好奇。他搞不明白,既然是亲哥哥,为什麽对他们的态度这麽的冷漠?   “吵什麽!”老人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灼灼目光直视吹胡子瞪眼睛的大梅,“一来就吵架,还来干什麽?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年安静日子,再让我安静个几年行不行?要吵要闹等我死了……咳咳。”   “这老头是谁啊?”   之前阳辉的注意力都在阳昱身上,老人说什麽他没听清,好奇心一上来,疑问就脱口而出,他是没感觉到什麽,只是他的父母羞窘的齐齐低下头,无地自容。   “老头──”老人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儿子。”   “爸,小辉还是个孩子,有口无心,你别计较。”大梅挤开阳昱,扶住老人,“这也不能怪他,他出生的时候你也没去看他,每年的生日也是,孩子对你生份也是因为没有见过……”   “这麽说起来,这还是我的错?”   大梅根本不敢看老父亲的眼睛,“不是,是……是我的错。”   “知道就好。”老人忿然,“幸好,小昱在我身边长大,不然他真的会给你们这样的父母毁了。”   这样的话不是第一次听到,大梅不以为然,“小昱是很本事,我们小辉也不见得比他差,说不定将来比他更有出息。小辉乖,过来陪外公好好说会话,你不是一直在念著想见外公吗。”   阳辉往後缩,“我……我没这麽说过。”   “你这孩子……”大梅干笑著,“爸,小辉第一次见你,紧张,你别见怪啊!”   老人横眉怒目,“惺惺作态的这一套收起来,小辉的名字是我取的,他虽然被你们骄纵坏了,最起码没有你们那麽多的花花肠子,有一说一。他就算有错,也是你们当父母的太纵容了。”   大奎嗫嚅,“爸,说……说得很对,确实……确实是我们的过错。”   真是不想对著他们,老人连声哀叹,“不管你们抱著什麽心思来的,既然来了就是客,大过年我也就不多说了,省得你们不痛快,我自个也添堵,吃了饭就回去吧。小昱,扶我回房去吧,给你爸妈弄点好菜,伺候好了送他们走,让他们知道当年丢下你,是多麽愚蠢的行为。”   “我不是来吃饭的!”阳辉懵懵的站起来,“那个外……外公,我是来拿红包的,我妈说哥哥赚了很多……唔,妈,你干嘛不让我说话?”   大梅把他按回凳子上,脸涨得通红,“小孩子瞎说,别见怪,哈哈……童言无忌。”   “好一个童言无忌!”老人缓缓转身,“这个年纪,小昱也有过,那个时候的他谁不夸谁不赞,现在你们看看这个……自己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好好比较比较,同样是兄弟,为什麽差别这麽大?”   “外公,你别这麽吼我妈,她昨晚一直夸我哥呢。”阳辉懵懂不明事,言语里透著天真,“今天看到他,我才发现他冷冰冰的还很酷!”   老人走近了,摸摸这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外孙,“孩子是不错,就是没教好。”   阳辉得意,“我妈总夸我,是个好孩子。”   “你妈说话不靠谱,别听她的。”老人的脸色和缓了几分,“今天是外公第一次见到你,之前不知道你来没有准备,不过你放心啊,外公这个红包是少不了的。”   “噢噢,有红包拿咯!”阳辉乐得忘记了刚才的畏惧,“外公,可不可告诉我,是多大的红包啊?”   大梅夫妇愣住了,他们没料到阳辉这麽直白,出乎意料的是老人竟然没有生气,哈哈大笑起来,房也不回了,跟阳辉坐在一块,聊得不亦乐乎。   “外公,你看起来好凶,其实没那麽可怕。”   “小辉想不想跟外公一起生活?”   阳辉眼睛一亮,很快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我想,可是我妈说哥哥的脾气很怪,他好像不喜欢我……”   “只要你愿意就行,不用管其他。”   (10鲜币)小舅 052 小舅,有你就好!   本来只是说随便弄点饭菜给他们,外公忽然改变主意,让阳昱照著年夜饭的标准摆了一大桌。大梅看傻了眼,抓起筷子就猛吃,好像有人跟她抢食似的,阳辉嫌筷子碍事,直接用手抓,什麽脸面都顾不上,活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十年八年没吃过饭……   大奎扒了两口饭,端著碗悄悄的溜了出去。   阳昱给大黄喂饭,感觉到身後有人,而且正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眸光转了转,却没有扭转头去看看身後的人。   “小昱。”大奎喊著他,见他没有理会的意思,便自己厚著脸皮蹭了过来,“饭菜都凉了,先把饭吃了吧。”   大奎就蹲在他身边,只需稍稍侧转头便可以看到,然而阳昱偏偏一动都懒得动,专心的梳理著大黄已经干枯的毛发,放在它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的陶瓷碗,银白银白的,衬著白晃晃的雪光,晃得人眼花心乱。   大奎笑著,“小昱,问你点事。”   阳昱不动声色,回他一个不轻不重的鼻音。   大奎问,“你外公收的那个养子,还在这里吗?”   眸中寒光一闪,阳昱看著他,反问他,“你问他干什麽?”   大奎干笑道,“没……没干嘛,只是没见他露面,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   敏感的捕捉到他的慌乱,阳昱很莫名的心生不快,就好像珍藏的宝贝忽然被人提及,条件反射般生出了警惕心,“他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别在他身上动脑筋,不然我真的会翻脸无情。”   这是他的底限,无论他们怎麽对待自己,阳昱都无所谓,但是小舅是例外,一旦碰触到他的底限,什麽事情……他都做得出来!   冷风摇曳,雪絮飘飞,落入脖颈轻如烟尘,却冰寒彻骨,大奎禁不住的一个激灵,阳昱的目光深邃如海,深不见底,似乎一眼就将他看透了。   当天下午大梅夫妇就走了,阳辉留了下来,伶牙俐齿把外公逗得很开心。阳昱对这个弟弟没有半分好感,不冷不热的应付著。外公为了让他们两兄弟增进感情,阳昱去哪都让阳辉跟著,甚至睡觉都要一起,阳昱烦不胜烦。   一张床,两床被子,阳昱还是失眠,床依旧是那张床,问题是睡在身边的人,人不对了,就什麽都变了。   半夜,阳昱摸著黑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开了门,再小心的关好,然後熟门熟路溜进了隔壁客房。   “小舅。”   “啊──”   “嘘!别出声,让点地方给我。”   “等一下,你怎麽跑过来?小辉呢?”   阳昱打哆嗦,“没良心的,这麽冷的天,你想冻死你男人啊?”   宝乐忙往里边移,冷风灌进来,他禁不住一个激灵。客房的床很小,阳昱半个身子悬在床沿上,两个睡得都不舒服,宝乐想睡阳昱身上,还没行动,阳昱被把他捞上去了。   阳昱满足的说,“还是跟你睡著舒服!”   宝乐笑著说,“我一个人冷的都睡不著,还是你这个大火炉好,又温暖又安心。”   阳昱也笑,“这个牌子的大火炉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你一人专用,快睡吧,我陪你。”   枕著大火炉,宝乐的瞌睡来了,不放心的问,“你在这睡,明天小辉要是问起来,怎麽办?”   阳昱摩挲著他的背,助他入眠,“他睡得沈,打雷都醒不了,我明天早点起,他不会发现的。”   “噢。”宝乐打著哈欠说,“小昱,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这麽多年了,我都没有见过你的爸爸妈妈。昨天他们来了,可是你又不准我下楼,不管怎麽说也是你爸妈,这样……好像不太好噢。”   阳昱笑他,“怎麽,俏媳妇想见丑公婆了?”   “什麽见公婆,你别乱说,我没这个意思。”见公婆……宝乐脸微热,小声嘟囔,“我总是感觉著,阿爸好像不愿意我跟他们碰面。”   这样,阳昱还觉得更好,他巴不得那些人离小舅远远的,永远都别让他们碰到。   “别理他们,你该操心的只有我!”   “你能有什麽好操心的,样样都好,样样都棒,夸都夸不过来,想挑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阳昱嘿嘿的乐,含住他的耳垂,“我真有这麽好啊?”   “别人都这麽说。”   “那你呢?”   “当然跟他们一样。”麻酥酥的宝乐很想笑,“你别闹了,当心被他们听到。”   不能咬耳朵,就啃嘴巴,啃得他气都喘不顺了,阳昱才松嘴,“我的好不是全部都能让别人看得到,很多的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感受到,就像这个……”   “嘶,别,手……拿开。”   “别动,让我摸一摸。”手指在股沟里慢慢的滑动,阳昱兴奋起来,“都好几天了,这不疼了吧?”   木床不够结实,稍微动一动都感觉到床在晃动,加上两个人的体积重量,床有些不堪重负。裤子里有只不安份的咸猪手,宝乐想动又不敢动,“小昱,不玩了,明天要早起,你早点睡觉吧。”   阳昱却不罢手,“回答我,还疼吗?”   拿他没办法,宝乐老老实实的说不疼了,还以为阳昱会收手,哪想他得寸进尺,指尖在敏感的入口戳啊戳,贼贼的乐,“明天,我们……嗯?”   宝乐哪里肯依他,“不行,让人发现我们就完蛋了。你别忘了,小辉还在这里,阿爸说要让你们培养感情,你这些日子都要好好陪著他玩。”   阳昱沈默半晌,冷声说,“不管他们打什麽主意,我都不会妥协。培养感情,哼,黄花菜早就凉了。”   这种苦,宝乐都懂,相比之下,他觉得阳昱更苦。   宝乐轻声说,“小昱,你不要难过,还有我呢,我永远都在。”   亲亲我我,缠绵了一会,阳昱哑声说,“小舅,有你就好!”   (14鲜币)小舅 053 意外的来客   後半夜下了一场雪,簌簌响了半宿,宝乐醒了一会,听著风雪呼应,偎在熟悉的火热胸膛里又重新睡去,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碰触到冰冷的空气又缩了回去,好一会儿才又钻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瓜子。宝乐来回打了几个滚,床危险的晃了晃,示警般吱呀叫了两声,床上的一大团才消停下来。   赖床的感觉真好!   一如往常,待穿的衣服在床头,里面裹著两个热热的玻璃水瓶,脸颊贴在热乎乎的衣服上,宝乐的心也跟著热,狂热。   小昱在身边的日子,就像做神仙,不……比神仙还快活。   快速收拾好被褥,宝乐欢欢喜喜下了楼,路过正堂的时候瞥见里面坐了几个人,其中两个人背对著他,看不到模样,从背影倒能看出是两个女的。   他愣了愣,张口喊了声,“阿爸,王校长。”   王校长和阿爸附耳低语,两人的脸上都带著喜气的笑花,相谈甚欢,宝乐这一喊,几人都朝他望了过来。宝乐搞不清状况,笑笑的说了两句新年好,迷迷糊糊的模样有几分傻气,王校长招手示意他过去,主动给他介绍著另外两个陌生的女客。都是他的家人,年长的是他的妻子,挨坐著的年轻女人长相温婉,面容和王校长夫妇有几分的相似,是他们的大女儿,她的怀里还著一个含著手指头,戴著虎头小帽的小男娃,眼巴巴的瞅著宝乐,小脸红嫩,模样可人,宝乐看著喜欢,呶嘴扮了个鬼脸,小娃娃忽地瞪大眼珠子,可能是觉得好玩,咯咯笑了起来。   王校长笑道,“宝乐,你可真行啊,我这个外孙一向都认生,不熟悉的人眼睛都不瞟一下,今天见到你竟然笑了,哈哈……”   宝乐也笑,“真可爱。”小孩伸长了手要抱,他正好也想抱一抱,紧张的把软绵绵的一团肉抱进怀里,神经都绷紧了。幸好孩子乖,不扭不动,老老实实由他抱著,不然他的一只手真照顾不到。   阿爸说,“宝乐,孩子喜欢你,也是你们的缘分,头一次见面也随个礼,给孩子添点喜庆。”   宝乐正想去找阳昱,愁著找个什麽由头走开,阿爸这麽一说,他求之不得。小孩抱著他不肯撒手,宝乐只得抱著他一起出了正堂,欢声笑语从身後传来,说的都是家长里短,儿女婚姻……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要找的人没找著,连大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种情况极少有,小昱外出一般都会带上他,带不了也会事先跟他讲……闷闷的转了几圈,一个人郁闷的坐在屋檐下,残手被小娃娃抓住,拉著拽著往嘴里送,小嘴兴奋的张合著,口水汨汨往外流,水亮水亮的,宝乐啼笑皆非。   小屁孩还没断奶,一身的奶味,一种很另类的香,像一道虚幻的光影,恍惚了宝乐的记忆。   “……我这麽小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在妈妈怀里撒娇吗?”   怔忡间,有笑语从转角那边传来,宝乐听到其中有小昱的声音,他精神一震,正要欢天喜地的冲过去,转念又想到,这人趁他睡著跑出去,害他找半天……嘴巴不自觉的噘了起来。   哼,不能这麽饶了你!   阳昱一眼就看到他,大冷的天坐在外头,也不看看身体受不受得了,阳昱有些微的恼意,更多的是心疼,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指不定又是遇到什麽不开心的事了。   阳昱放缓脚步,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小舅。   宝乐没抬头,嘟囔,“我讨厌你。”   他说的极轻,阳昱靠得近勉强才听清了,听这满含委屈的音,不用看也知道说这话的嘴撅得多高。揉揉他的发,阳昱问,“怎麽了?”不会是没睡好,发起床气吧?以前没见他有这种怪脾气啊?   晃开他的手,鼻孔一抽,不轻不重。阳昱急了,“怎麽就哭了,告诉我,出什麽事了?”   宝乐说,“难受。”   “哪里难受?不会是又感冒了吧?不舒服还呆在外头,这不是胡闹吗?”要看他,他倔强的垂著头,急得阳昱冒汗,“有什麽委屈待会再说,先让我看看……”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宝乐舒坦了,一头扎进他怀里,笑了,“骗你的,我什麽事都没有。”   阳昱松了口气,“到屋里去呆著。”宝乐偏头望他,还在笑,笑得肩头一颤一颤的,“不要,除非……你亲亲我。”说著,嘴巴就撅了起来,他知道,小昱喜欢他这样,每次都能把他撩得心痒难耐。   岂料,阳昱脸色一整,严肃的说,“别胡闹了,起来。”粗声粗气,似乎有种警告的意思,宝乐当他开玩笑,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反正他们都在屋里,腻一会没人会看到。   阳昱半晌没有说话,忽然的就站了起来。“啊……”宝乐猝不及防,失衡的身体往一旁歪倒,他顾著怀里的小娃娃,四脚朝天滚在檐下的沟里,沟里有水,宝乐犯了一会儿的傻,背部的衣服都浸透了。   阳昱一脸错愕,他没料到宝乐会摔倒,愣了好几秒才想起要扶他起来。宝乐没理他,挣扎著自己站起来,这会儿心里是真委屈了,难过又困惑。   几步远的地方,阳辉和一个女孩站在那里,两人都直直的看著宝乐;完全没料到还有别人,宝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愣愣的把头转向阳昱。   阳昱说,“她叫王天愉,是王校长的小女儿。”   一家人都来了,宝乐不解。平时来往不多,拜年也是头一回,竟然还全家出动,这麽兴师动众的是为了什麽啊?   女孩微笑上前,落落大方,“小舅,你好!”   一身的狼狈,宝乐面露尴尬,“呃,你……你好!”看她浅笑有斯文的模样,他心说,真不愧是有学问的人教出来的子女,教养就是不一样。   阳昱在一旁说,“小舅,去把湿衣裳换一换,小心著凉了。”   他的眼中有怜惜,宝乐的气消了大半,把小孩交给他们,他便上楼去换衣服,临上楼时回头,便见阳昱微微弯腰,听著女孩在他耳边低声说著什麽,讲的那人欢喜,听的那个愉悦,画面……赏心悦目。   “我叫王天愉,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阳昱不以为意,即使会再见也是在学校吧,他是这麽想的。看到蹦跳到他面前的女孩时,他有瞬间的惊愕,再见,太快太忽然。   她的笑容如同那晚分别时,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嗨,我们又见面了!”   王天愉很活泼,性格好,模样俊,这样的女孩儿最惹人爱了,不仅嚣张的阳辉被她收服,连外公对她也是爱护有加,那神情不仅仅只是满意而已。   酒足饭饱,大家围在一起,天南地北的侃,果瓜糖纸散了一地,不时的有纸皮掉进火炉里,散发出刺鼻的味道。阳昱和天愉年龄相仿,又都是在外面读书,有太多的话题可以聊,聊得话题都是阳昱感兴趣的,明白天愉是在迁就自己,阳昱便也适当的插入些女孩子的话题,两人聊得投入,阳辉想插话插不进去,听又听不懂,无聊的呆在一边叠糖纸。   宝乐把苹果洗干净了端出来,阳辉抢先挑个大的,嚷著让宝乐给削皮,被阳昱狠狠的训了一顿,撅著嘴躲一边生闷气。阳辉只是被宠坏了,没有坏心眼,宝乐不像阳昱那般讨厌他,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削苹果对於残手的他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拿出阳昱买给他的糕点,才把阳辉给哄开心了。   “阳昱,给你。”   果皮掉在地上,长长的一根,小巧的水果刀在女孩纤细的手指间滑动,苹果一分为二,她握著半个苹果,笑眯眯的看他咬一口,咀嚼、吞咽……那神情,比吃在自己嘴里还要甜蜜、陶醉。   “甜吗?”   阳昱回她一个笑容,“嗯,还不错!”   王天愉笑得灿烂,“你会雕果花吗?”他摇头,她接著说道,“果花很漂亮,也是一门艺术呢,下次我教你。”   看著手里的苹果,阳昱问,“现在可以教我吗?”   她爽快答应,“好啊!”   两家家长,会心一笑,意思尽在不言中。   (13鲜币)小舅 054 洞房花烛夜 HH   两瓶红酒放倒了王校长,外公也喝了不少,迷登登的靠著墙打盹,不离手的拐杖宝贝一般抱在怀里。王校长块头大,阳昱和天愉几个一起才把他弄进屋里,等酒话连连的王校长安静睡下了,他们几个才舒了口气。   阳昱庆幸,只带了两瓶回来,不然真不知道他们会喝成什麽样子!   “外公,醒醒……擦擦脸,我扶你进房休息。”   老人的眼神都是飘的,瞅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跟他说话的人,“是……是小昱啊,……什麽时候了?”   舌头都卷了,阳昱好笑,“天快亮了。”   他咕哝了一句什麽,阖上混沌不清的双眼,“……会睡,趁著……天没亮,睡会……”   据说外公年轻的时候有几分酒量,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扛不住红酒的後劲,第一瓶酒见底的时候他就开始犯迷糊了,所幸他们没有酒量,酒品倒是不错,至少没有出现让人头疼的“发酒疯”。   脱掉鞋子,除了外衣,阳昱安顿好外公,看一眼手表,竟然已经十点多了。这个时间在城市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农村人睡得早,往外望出去,除了街上的灯,整个镇子已经在雪夜中沈睡。   天愉打了热水给母亲和姐姐泡了脚,打著手电筒把她们送上楼休息,下午的时候阳辉带她转了一圈,适应力强的她俨然在自己家里一般自如。地上,是阳昱事先铺好的被褥,天愉的姐姐带著孩子睡地铺,怕孩子著凉阳昱又抱了床被子上来。   等阳昱离开了,天愉妈妈悄声说,“小昱这孩子实在,懂得关心人,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   天愉姐姐说,“看人不能看现在,照爸爸的意思说,他的脑子灵活,人聪明干什麽都能成事,将来指不定他会是什麽大人物呢。”   天愉解了头发,把外套盖在被面上,舒服的窝进被子里,她们谈阳昱她不吱声,只是静静听著,眼里含著笑。   火炉的明火灭了,炭火红通通的,烤得炉壁暖烘烘的,没有柴烟熏眼睛,宝乐舒服的靠在炉壁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时不时的还砸一下嘴巴。一声响,近在身侧,宝乐惊了一下,微微掀开眼帘,瞳眸中映出一个硕长的背影,他全身笼罩在清冷寂静的灯光中,关好门窗後回身望过来,深邃的双眼里满含宠溺。   看得痴了,回神的时候在他怀里,微凉的指摩挲著发烫的脸颊,不仅温度没能散去,反而感觉著愈发的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他问,“难受吗?”   他答不回来,因为舌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语未出,倒先笑了出来。   他也笑,只是无奈的,“不会喝酒偏要逞能,难受也怪不得别人。”醉醉醺醺的,倒是挺可爱……   喝得不多,王校长酒兴正浓里拉他喝了一杯,他平时极少喝酒,喝的也是自家酿的米酒,偶尔喝一口舒心怡情,第一次喝红酒只觉得这些红色的液体味道奇特,入口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甘甜,与米酒截然不同的风味,他自己又倒了一杯……待阳昱发现的时候,他只会傻笑了。   “……好喝,好好喝……喝酒……”   亲一口,满嘴的酒气,阳昱用手指夹住他嘟起的唇瓣,“醉鬼。”宝乐抗议,用软得像面条的手打他,迷迷蒙蒙的笑。阳昱要扶他起来,他跟稀泥似的,越扶越往下坠,最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笑了,嘴巴瘪瘪的,要哭了一样。   他叹息,“站起来。”   抬头,宝乐微怔。   光晕朦胧,那双氤氲著深情的眼更加迷人,从下而上的视角里,他的小昱身姿挺拔,英伟不凡,恍似从天而降的天神般站在他面前,光是这样看著,便让他感觉到心安。软软的站起来,身形没立稳便被他拦腰抱起,痴然看他,一股悲伤从心底慢慢爬上来,才觉得眼圈微热,泪珠儿便不停地往下落,脸上湿漉漉的一片水迹。   心有灵犀,阳昱似乎明白,也不说话,只是抱他出了门,一手托著他,另一手关上门……   “嗯哼……不要……啊嗯……”   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宝乐拼命地往外推他,眉头因痛苦紧锁,嘴里不停的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胡乱的亲他,阳昱的手探到他身下,将他两颗小蛋丸抓在手中轻轻揉捏,被紧窒幽口狠狠咬住的地方硬得发疼,他不敢动,生怕一动便引来他更多的泪水。   “放松一些,你疼我也难过……还记得小木屋吗?我会轻轻的,不会弄伤你,相信我……我只想给你快乐……”声音柔和如同哄孩子,阳昱忍得辛苦,额上沁出细细一层薄汗。宝乐摇晃著头颅,发软软贴在额头前,较长的几缕盖住眼眶,发尾湿润的水光不知是汗还是泪,他呜咽得厉害,尽是惶恐,眼眸涣散,神智不清,似乎没有听到阳昱的声音一般。   阳昱停住,久久的凝视他,宝乐似乎有感觉,涣散的眸光努力的凝聚,口中轻声低喃,“小昱……小昱在哪?……在哪小昱?”听他的声音,只觉得心中悲凄,眼眶热起来之时阳昱速度的低头深深的吻住他,堵住他的声音,也击散他的惊恐。   良久,胶合的唇分开,宝乐安稳下来,微张著嘴喘气有些急,雾蒙蒙的眼眸中还有未消的醉意。   “嗯啊……胀……不舒服嗯……”他说著,眉峰又紧了几分,不由的缩了缩。他这麽一缩倒是轻巧,可苦了阳昱,卡在那里进出不能,为的就是一份对小舅的疼惜,哪想小舅根本无视彼此的处境,还给他火上添油。   又堵上他的嘴,舌头窜进去,横扫一气,霸道的宣示著自己的存在。小舅的气息,就像上瘾的毒药,源源不断的钻进他的鼻腔,吸入他的肺腑……闻之蚀骨销魂,阳昱不由的便急躁起来,单手按在小舅的腰骨处,将剩余的一小节狠狠送进去……   “啊──”宝乐痛喊出声,眼中带了泪,慌乱的推他,“不行……出去……不能这样……”   舌头被咬了,阳昱吃痛的皱了皱眉,却还是没把舌头收回,恍似没有听到小舅的呜咽,另一只手箍住他的下颚,用嘴唇堵住他所有的声音。他的焦躁无处宣泄,只有在这个人的身上,他们合二为一的此刻,悬於半空的心才有了著力点,他要的不多,只需要一点点便能让他满足,那便是身下的这个男人,想要他,像发了疯似的,恨不能将他整个吞进肚子,永永远远,没有片刻的分离。   宝乐大哭,嘴张开著,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眼泪像决堤的水流,汹涌而下。阳昱疼惜的舔干他的泪,轻软的叫唤他,“不哭,我的小舅,我永远都不想看到你的泪……你是我的宝贝呵!”   疼,每一次抽插,都有种魂飞的感觉,心悬起来,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脑子里轰轰作响,有一种痛忽远忽近,一张带泪的青涩脸庞刷刷闪过,快如闪电。   疼,好疼,头好疼!   胡乱的摇晃著头,薄弱的意识要将那团混沌驱逐开来。   不能想过去,不能想……   抱著他的是小昱,跟别人不一样的小昱,是疼他爱他的小昱,没有别人,只有小昱!   床前的红木桌上摆著一个烛台,燃烧的蜡油滴在上边,如血般红的触目惊心……宝乐的心乱糟糟的,脑中瞬间闪过进房时小昱说的话,“新床,新被,还有红蜡烛……今晚,我们洞房花烛……”,酒精在体内燃烧,血液随著热量的升高而沸腾,下处被狠狠的撞击,快意蔓延上来,发颤、哆嗦、惊喘……风中柳絮般,随风摇曳,旖旎无限。   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11鲜币)小舅 055 洞房进行时 HH   身下的床是新的,还有新木的气味,床是很结实的大床,即使阳昱没有压抑力道,它也能承受得住这般的折腾。在别人家借宿,本来就该谨言慎行,只是今晚有龙灯会,镇上三分二的人家都去凑热闹了,是通宵达旦的狂欢,这麽一个亲热的大好时机,阳昱又怎麽能错过呢?   做了两次,阳昱吃饱喝足,小舅精疲力竭。出了一身的汗,醉酒的人儿清醒了些,只是头还在晕著,咕哝著好累便想倒头大睡,坏心的人却不想这麽放过他,捏著两瓣圆润的臀肉,再次将半软的肉刃顶进去,刚刚使用过的蜜处还有残留的液体,轻细的“滋滋”声响进入耳膜,一人脸红耳赤,一人通体畅爽。   他说,“累,不来了。”   他答,“嗯,不做了。”   他又说,“难受,你出去。”   他舒服的紧,极不甘愿,“大冷的天,它呆在里面才暖和。”   他呵呵笑,身体轻轻的颤,“你又瞎说,捂著被子怎麽会冻到它。”   他跟著笑,不羞不燥,“要给它们培养感情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真正的亲密无间。”   实在是困乏,宝乐不再跟他贫嘴,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沈沈的睡去。阳昱还精神十足,埋在小舅体内的肉根再次蠢蠢欲动,敏感的小舅在睡梦中似乎也有感觉,哼哼唧唧的,只能由著兽欲正浓的某人尽情蹂躏,在欲浪中起起伏伏……   天色微亮,宝乐在酥麻中再次醒来,股间的硬物还在不物疲累的进出著。见他醒来,将他身体侧过去,一手捞著他一条腿,蛮力往里冲,力道大得像是要弄死他,宝乐哭了出来,软软的用屁股往後蹭,似在无声的乞求……   “妖精!”低吼一声,阳昱身体一转,让他跪趴在床上,深入浅出的动作著。   “小昱……”宝乐被他弄得快要崩溃了,从来不知道他这方面的胃口这麽大,“不做了,……累,我好累……”   他只是说,“你睡你的。”   脑袋吃力的向後扭,红烛早已燃尽,浅薄的光线里只能看清一双兽性的眼眸,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狼光看得他心悸。   喘著气,他弱弱的问,“你……不累吗?”这话问的,看他这状态,精神好得很哪。   阳昱笑得邪恶,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累,我刚睡醒。”   宝乐惊呼,“你什麽时候睡的?”   手在他的前端捏了一下,听他更大声的惊喘,阳昱勾起嘴角,“睡一觉有精神了,乖,屁股夹紧点,我要开始了。”   宝乐傻了半晌,“天都快亮了!”才开始啊?   阳昱低沈的笑,双手揉捏著他软如泥水的身体,唇舌在後背上留下一个一个的痕迹,“今天的,刚刚开始。”   闻言,宝乐的腿开始抖,後边热热胀胀的,作怪的那根硬家夥虽然没动,也没让他好过多少,光是听这个“刚刚开始”,他心里头就在打鼓了。阳昱在性事上的悟性极高,经过一夜的实操,将第一次的生涩远远抛开,手段多变,俨然是风月老手,翻来翻去的被他折腾,宝乐很没出息的哭了。   “小昱……呜小昱……求你,不做了……”实在是难受,後边热烘烘的,不全然是一种感觉,还有其它……他说不出来。   细细的呜咽从枕头下传出来,很惹人怜惜,阳昱伸手到他前方,手里是软趴趴的一根小肉棍,跟主人一样可怜巴巴的,他才惊觉真的过火了。   速度慢下来,就著相连的状态调整了姿势,面对面可以清楚的看著对方,“是我不好,不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乖,不哭……”哄孩子一样哄他,舌尖轻柔的吮走涌出来的泪花。   宝乐模模糊糊的,抽著鼻子哼哼,“……做多了不好,对身体不好”。   浓浓的鼻音,撒娇一样,勾得阳昱喉头发紧,抬高他的一条腿搭在手弯里,下身慢慢使力,缓慢的进出……一边温柔的哄他,一边在他敏感处逗弄。很快的,宝乐热了起来,双手勾在他脖子上,开始发出舒服的呻吟。   “宝贝……小舅,真是我的乖宝贝……”   宝乐恍神。   小昱叫他宝贝,第一次听他这麽叫,也是唯一一个把他宝贝的人,他的心甜甜的,动容不已,悄悄的收紧臀部,挺起腰往前送……被塞了一晚上的小小洞口已经湿软,动作间不时的有湿湿的液体流出来,宝乐感觉不妙,便用力的缩紧臀部,生怕那些东西弄脏了别人家的被子。阳昱憋不住了,身体一倾斜,重新将小舅整个压在身下,抽离到穴口,再大力顶进去,不留一丝间隙。   阳昱的东西塞了太多,加上他这麽一顶,除了涨涨的感觉还有一点痛,宝乐蹙著眉头说,“你轻点!”   阳昱嘴里应和著,下边的动作却不轻缓,一下又一下,力重速猛,进得又深,撞得宝乐气喘不匀,感觉魂都快被撞没了。   “宝宝!”   第一声,宝乐没听清,他又唤了好几声,语音中柔情满溢,是一种让宝乐感觉到幸福的宠溺。   他含著泪,“你叫我什麽?”   阳昱深深的看他,“宝宝,宝宝,宝宝……”   宝乐说不出话,只是笑,泪珠在眼眶中滚动,默默凝视他一阵,将他拉近,然後深深的吻住……不是爱哭的人,只是在这个人面前,总是不由自主,他的好说不完,他的疼惜与爱护,在今後的人生里,够回味一辈子的了。   “小舅,我爱你!”快意升腾上来,阳昱不想再忍耐,加快速度即将释放时,忽听小舅喘息著说,“小昱……别,别喊我小……小舅……”此生,他们只能是甥舅,此时,他只想放肆一回。不想当这个小舅,更不愿是他的小舅,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又怎麽能在一起?   “宝宝!”阳昱喊他。   宝乐浑身轻颤,紧紧抱住他,悄悄将臀部抬高迎合他。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阳昱笑了,变化著方向冲刺,不知道碰到哪个地方,他受惊似的颤栗,後方不断收缩……   “啊啊──小昱,啊──”   他狂乱的喊,阳昱怔了怔,试探性的再戳向那个地方,他抖得更厉害了,掐在他手臂上的十指根根泛白,绷紧的身体直往上缩。阳昱笑意更深,按压住挣扎的人,狠狠的戳向那小小的突起,坏心的转圈打磨……   “啊啊──”   腰挺起,宝乐尖叫两声,快意来得太汹涌,他一下子承受不住,一口咬在阳昱的肩头。他收的紧,阳昱也忍不住了,抵著失魂的他尽情的释放出来……   (11鲜币)小舅 056 女孩儿的心事   宝乐一觉睡到午饭後,依旧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无精打采的很让人质疑昨晚他究竟干什麽去了。阳昱笑容淡然,一如他平时待人的模样,不一样的是眼神里多了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碗橱里有鸡汤,跟冬菇一起煮的,味道比之前煮的都要浓,现在估计已经凉了,热一热再喝……”顿了顿,他站起来,“算了,还是我去给弄吧,你赶紧涮个牙,整理干净了来吃饭。”   宝乐懵懵的去了,受惯了被小昱这样的呵护,他没觉得有什麽不同。洗了脸,精神好了很多,就是腰腿还很酸软,体力过度被消耗了以後,胃口也好得出奇,宝乐几乎把脸填进碗里去,吃得又快又多。   阳昱拿了热毛巾,给他摘掉粘在头发上的饭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嘴里包著饭,宝乐含糊不清的说,“……怪你,你不折腾我,我……哪怎麽会这麽……这麽……”後边的话他说不出口,到现在他的那里好像还夹著东西似的合不拢。   阳昱的手指抚过嘴唇上的小伤口,笑得有几分邪肆,别看小舅长得弱,咬起人来跟野猫一样,想到昨晚的旖旎情事,身体便不由的发热……   看他笑得古怪,宝乐瞪眼,“你笑……笑什麽?”   “吃你的。”屁股移过去,坐在小舅身边,“满嘴沾得都是饭,擦一擦……你慢点吃,没谁抢你催你……”他的吃相实在是不怎麽好看,可以说是粗鲁,就是这样的自然,让人觉得真实、可爱。   一碗饭见底了,宝乐满足的放下筷子,瞅著阳昱笑一笑。   “饱了?”   “嗯!”好饱,都顶到喉咙口了。   “还剩小半碗汤,能喝下吗?”   宝乐很饱,迟疑了一下,喝了一小口把碗推过去,嘴巴一抹就听他们聊家常去了。汤凉了,喝在嘴里有点油腻,阳昱却喝得很开心,喝完了还舔了几下,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喜欢喝这种汤啊?”天愉站在门口,揶揄的看著他。   阳昱只是笑笑,避重就轻,“汤煮得很美味。”跟小舅分享,美上加美,当然,这个第三者不会懂。   王校长一家人住了两天,第三天吃过早饭就说要走,王天愉羞答答的看阳昱,意思挺清楚的,只是碍於女孩家的脸面不好意思讲。   外公乐呵呵的,他对天愉实在是喜爱极了,“过两天你们就要开学了,不如就多玩两天,到时跟小昱一起走,两个人路上也有个照应。”   王天愉微微垂低著头,咬著唇笑,却听阳昱说,“这样不太好吧,我们家都是男的,天愉一个女孩……”他说得委婉,意思也很明显,王天愉的笑垮掉了。   场面尴尬起来,王校长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也有几分窘迫,只是这种事情他能说什麽,女儿对阳昱的那点小心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可人家阳昱……   外公在一边听得发急,暗暗骂他是个榆木脑袋,这种情况下又不好开口,只能用眼刀子一下一下的剜他。   阳昱不是傻子,每一道目光所包含的意思他都懂,可是为了心里的那个人,他只能当作一无所知。阳昱从小只跟小舅亲近,只了解他的内心活理,也只愿去在乎他的悲与喜,异性在他的世界里,全部都是异类,她们的委屈比起小舅来说,又算得了什麽?   疾驰的小车里,王天愉红著眼眶,一声不吭的望著窗外,母亲坐旁边悄声劝慰。王校长自己开车,没有带司机,听著母女俩的悄悄,他庆幸这种丢脸的事幸好没有外人在。   “……我们王家的女儿不怕没人要,姓阳的小子我看也没什麽好,除了长相出众一点,其他的没什麽好……”   “妈!”王天愉嗔恼的鼓鼓嘴,“你看到的只是表相,他跟别人很不一样,不许你这样说他。”   王母笑起来,“看看,这就是女大不中留,八字还没一撇就这麽护著了,以後真要是结了婚,我这个当妈的是不是话都说不得了。”   “哎呀,妈妈,你乱说什麽……”她羞红了脸,在阳昱那里碰的鼻灰也掉光光了。静了一阵子,她搂住开车的王校长的脖子,撒娇的说,“爸爸,我真的很喜欢他,你一定要帮我。”   “不知羞,哪有女孩子家像你这样的。”王校笑骂几句,拍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好好坐著,“感情的事情要双方情愿,你爸爸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能耐帮你留住一个不属於你的男人。”   王天愉绞著衣角,不甘愿的撅嘴,“阳昱听他外公的话,你不也说他孝顺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会不听。”   王校长没说话,把车停在路边,看著女儿认真的说,“你以前经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封建思想,自己的幸福在靠自己争取,现在……你确定要一个包办的婚姻吗?”   低下头,王天愉不说话了,她没办法对父亲撒谎,谁愿意跟一具躯壳过一世,喜欢一个人除了想呆在他身边,更想得到他的心。   王母心疼女儿,开解她,“你们现在都还小,没定性的感情谁说得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觉得他没什麽好了,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满世界都是,我家的女儿这麽好,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吗?”   这话说的王天愉不乐意了,说得好像她是在游戏感情一样,“我是认真的,别人再好我不要,我只想跟阳昱在一起!”   女儿的认真,恰恰就是王母所担心的。情窦初开是体验爱情的时候,她不希望女儿早早的陷进感情里,尤其是一厢情愿的感情。   王母担忧不已,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大女儿却一点忧色都没有,反而很轻松的劝慰母亲,“妈,你真是杞人忧天,小愉不是三岁的小孩,现在一时的迷恋不代表将来,我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事。小愉你也是,感情这种东西怎麽能急,来日方长,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慢慢让他发现你的好,总有一天他会被你感动,你觉得呢?”   王校长赞同的点头,“他是我看著长大的,很优秀我很满意,只是感情不比其他,做家长的除了推波助澜,能不能成就要看你自己了。”   天愉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玩著手指,看她的模样,王母无奈叹息,知女莫若母啊,“老公,你有什麽好的法子,就帮帮这个傻孩子吧。”   王天愉的眼睛瞬间亮了,希翼的看著王校长,王校长宠爱的拍拍她的头,状似无奈的摇头,“女大不中留,这话一点没说错!行了,爸爸已经有了打算,机会爸爸给你创造,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王天愉这才笑逐颜开,“谢谢爸爸!”   “傻丫头。”   (13鲜币)小舅 057 小昱,我们该怎麽办?   夜很深了,宝乐还睡不著,面朝窗口,默默看著漆黑的夜空。   “在想什麽?”   梦语一样的询问在耳畔响起,宝乐微微扭头,“你呢?还不是一样。”   “傻子,别想了,有我在呢。”阳昱了解的吻吻他的发顶,“不管是银杏还是天愉,都不能把我们分离,我们只属於彼此。”   宝乐不语,只是紧紧抓住了搂在自己腰部的手。不同的,银杏只是阿爸为了推开他随意安排的对象,可小昱不一样,他是阿爸的骄傲,优秀的小昱只有优秀的女孩才能配得上,天愉和小昱……宝乐痛苦的闭上眼,不敢再往下想。   “她……是个好女孩。”   “再好,也比不上小舅的万分之一。”   泪,不停的流下来,宝乐紧紧搂住阳昱,用了很大的力气,勒得阳昱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爱小昱,很爱很爱,明明知道这样的感情不能有,还是深深的陷了进去,不是没有尝试过停止,可,只是想到跟小昱分离,窒息的痛便随之而至。不爱,比死亡更痛苦,比死亡更需要勇气,纵使分离的决心再坚定,也仅仅只是决心而已,这个怀抱的温暖,他连半分锺都舍不得离开。   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这此时的气氛,也都猜到对方这一刻的表情,胡乱的亲著,你一口我一口,非要让对方的脸上沾满自己的口水才罢休。   阳昱微喘口气,牙齿在他的鼻尖上磨来磨去,“宝宝,我就要回学校了,真的很不放心你,你老是爱胡思乱想,又对我没一点信心,唉──真是愁死我了。”   宝乐亲他一口,扯唇笑了笑,“我什麽都不想,你不在家的日子,想你都想不过来。”   “嗯,你要乖,千万不能受别人的影响。”   宝乐眼睛一阵热过一阵,默默的任阳昱脱掉衣服,後方被手指插入时,他担忧的低囔,“……楼下,阿爸……”   “我会轻轻的,你忍著点,别叫出来。”   做这种事怎麽会忍住不叫,宝乐被掰著两瓣臀肉插进去时,忍住了呻吟却没忍住抽气声,五指在他手臂上掐出一道道的红痕。被窝里黑不见五指,动作起伏间有风从被边进来,忽冷忽热,像极了他们现在过山车一样的心情,这样环境下做爱跟偷情似的,危险却也刺激。   阳昱的动作很轻,抽出来再整根徐徐抽入,也许是他的谨慎吧,宝乐所担心的床会不会发出声音等煞风景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宝宝,宝宝,我爱你……”   腰下塞著枕头,两腿叠在胸前的宝乐无法回应,十指紧揪住身下的床单,一口白牙几乎快被咬碎了,竭尽全力抵制著绵绵不断的快感,然而越是这样,快感来得越汹涌,他的身体紧得像是要把筋脉绷断。   “怎麽能这麽紧,宝宝,我好舒服,好爽……宝宝,放松点,别这麽大力的咬,宝宝,我爱你啊,真的很爱你……”   泪,流得更厉害,宝乐的心痛得无法控制,仿佛也在汨汨滴著血泪。   小昱,我们该怎麽办?   阳昱整理行李,後边亦步亦趋跟了个尾巴,空间不大的房间转个身就撞到,看他忍泪的微小动作,只觉得心也在发热泛酸。他今年要到公司实习,说不准要年底才能回来,想想不能相见的三百多个日夜,止不住的就想哭。   “等我赚了钱,买了房子,有了属於我们自己的天地,我们就不会再分开了。”现在的他,没有能力给小舅安稳的未来,他必须要努力,思念的滋味不好受,为了往後的幸福只能忍。   宝乐轻轻嗯了一下,闭上眼睛感受著他的吻落上眉间唇瓣,亲著亲著,情动的阳昱要把宝乐往床上带,楼下有阿爸的咳嗽声,宝乐保持著几分清醒,轻轻推开他。   “我给你包饺子吧。”   现在想吃的不是饺子,阳昱沮丧的搔头,无奈的在他屁股上揉一把,“我来包,你先把家什准备好,我一会下去。”宝乐给揉得下体发热,下了楼还浑身燥热,跑到院子里捏了个雪团,在脸上滚了一阵才让可疑的潮红散了。   “真是磨人啊!”阳昱哀叹。不听话的兄弟尝著肉味就醒了,耀武扬威的跟他叫嚣,硬梆梆的竖在跨部,虽然冬衣够长可以遮挡,可是他的满身欲火该怎麽排解?   和面是力气活,宝乐把盆清洗干净了,面粉倒进盆里等阳昱来。院子里有一小片菜地,有蒜有香菜,想著小昱喜欢吃香菜,摘菜弄调料的时候宝乐特意多放了些。   “多包点肉馅的,好不好?”   “不行,阿爸怕油腻,肉馅的他吃不了几个。”宝乐把洗好的青菜移到切肉的阳昱面前,小声说道,“我也能不能吃太多。”   手里的菜刀一顿,阳昱疑惑,“你怎麽了?”   脸一红,宝乐扭开头不说话,著急的阳昱没想太多,穷追不舍,最後把宝乐问急了,悄悄在他的腰间拧了两下,“……那个,上厕所不……不太舒服……”话没完,脸红如血的他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阳昱愣了愣,很快便回过神,乐了,眉眼里尽是欢愉的色彩。   一大半的饺子都是素菜馅的,满满的放了一盘,宝乐手不灵便,速度慢不说包的饺子形状也不是很好看,跟阳昱的放在一块,真的很打击人。   “好丑。”   “哪有,很可爱。”   睁眼说瞎话,宝乐瞪他一眼,不满溢於言表。   马屁拍到马蹄上的阳昱摸摸鼻子,矮身用肩膀蹭他,“包得好不如包得巧,你看看你包的,样子是怪了点,可真的是很可爱啊,仔细看一看,是不是很像兔子?”   宝乐扭头,忽然就笑了,“你才像兔子。”   阳昱被他看得郁闷,“我的脸怎麽了?”一边说著手一边往脸上摸,结果……   “你真笨,哈哈……”宝乐笑到打跌,胳膊撑在案台上,腰都直不起来。   阳昱也笑了起来,作势要往他脸上摸,宝乐撒腿就往外面跑,结果被阳昱夹在腋窝里挣脱不开。   “还笑吗?”满手的面粉在他面前晃,阳昱‘凶神恶煞’的问。   宝乐忙不迭的摇头,“不笑了。”   手指在他鼻尖上一弹,“晚上再收拾你。”红红的鼻尖白白的一点,阳昱脑子一热,伸出舌头舔了个干净,“有点咸,你没洗脸?”   宝乐拍他,“你才没洗。”哪有这样的人,占了便宜还要消遣他。   “生气了?”   “你才生气。”   “笑一个给我看看。”   “你才……哼,又不是卖笑的。”   阳昱小狗一样在他身後蹭,连腿都用上了,弄得宝乐好气又好笑,只得放下包了一半的饺子,“你啊,又不是孩子,老实一点,阿爸在……”後面的话被阳昱堵回肚子里。   亲了一会阳昱放开他,“亲热一下还要顾忌这麽多,烦人。”   这就是他们的悲哀,宝乐低落的说,“慢慢就习惯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能改变,就只能顺应现实。   “不,我没有办法习惯,永远都不能。等我,宝宝你等我,我要给你买房子,给你一个家,到那个时候,就再也不用顾忌任何人,我们分分秒秒都在一起。”   真是美好啊,宝乐知道是奢望,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往,“要有大大的床,窗户也要很大,每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躺在床上也可以看到,天热开了窗能吹到很凉快的风……对了,旁边要种很多树,夏天才会很凉快,还有大黄,给它盖一个漂亮的房子,也要大大的那种,它和小崽子就能住在一起了。”宝乐沈浸在遐想里,他对未来有很美好的憧憬,幻想跟小昱携手归老,其实,房子对他来说意义不大,没有小昱,再大的房子都不是家。   手臂一带,将他圈在胸前,阳昱自信满满,“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很远。”   (11鲜币)小舅 058 冲突   饺子吃多了,胃撑著很不舒服,阳昱收拾好厨房,看宝乐洗澡没出来,就独立一个人跑到院子里吹风去了。荦馅的饺子差不多都被他吃了,小舅和外公只吃了一两个,外公是年纪大了,吃不了太油腻,而小舅……阳昱笑了,上了饭桌脸上的红就没散过,真是薄脸皮。   要回学校了,除了不舍,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他放心不下,那就是小舅和银杏的亲事,虽然银杏已经被他说服,毕竟外公并不知情,这事必须在走之前解决了。夜色很好,借著积雪的光能看到远处群山的轮廓,侧耳静听,能听到山林里雪鸟夜游的动静,再往上看,天空中竟然凌散的缀了些光芒暗淡的星星,很恬静安然的味道。   “宝乐,你到银杏家去一趟,把王校长送的那瓶酒带上。”   老人冷不丁的出声,刚跨出澡屋的宝乐一时没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发愣。出来阳昱懒腰伸了一半,心里说著真是想什麽来什麽,一边放轻脚步走近墙边,凝神细听。   “啊什麽,你看这年都快过完了,银杏家一家动静也没有,那你就要主动点,带点东西给她爹妈拜个年。”   宝乐不吱声。   他没有办法忘掉那天看到的,银杏把钱放进口袋里的那一瞬间,对她微薄的好感便荡然无存。之前,他是想和她结婚的,尽量的让自己爱上她,两个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如今再想想,就像吞了只苍蝇,难受的让他很想吐。   明明就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小昱没有人会真心待他,可就是难受、伤心,他是相信银杏的,她说喜欢他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欢喜,现在只觉得可笑。   老人急了,“你倒是给个话,你怎麽想的?”   宝乐抿抿唇,低声说道,“这事算了吧。”   “什麽!算了?”老人两眼大瞪,音量徒然拔高,“好好的你抽什麽风,银杏哪点配不上你?你拿什麽挑东捡西?别把自己捧高了,你不像小昱,他有能耐,你什麽都没有就没有挑拣的资格。”   “阿爸。”为什麽要这麽伤他?为什麽就不能给他一个解说的机会?宝乐瞪大眼睛,竭力不让那些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不是这样……”   老人後悔一时情急,没有控制住情绪,见宝乐这麽痛苦的模样,他的语气轻缓了许多,“银杏家的条件是差了点,这不重要,你们年轻,只要肯下苦力,不愁将来没有好日子。既然人家银杏喜欢你,你应该高兴的接受,别总想著她家里的那些事,结婚後你们搬出去住,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宝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勉强在一起会害了她。”   “你─”老人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哆嗦著迸出一句话,“你这个不孝子!”   他脸色灰白,手捂在胸口很痛苦,宝乐吓住了,急忙上前扶他,“阿爸,你怎麽了?先别激动,慢慢呼吸……”   一股力道将他拉离,宝乐失控撞向饭桌,鼻子一麻,温热的腥腥的液体顺著鼻槽流进嘴里,捂著鼻子站起来,头昏昏的听到阳辉嫌恶的冲他喊,“滚出去,你这个白眼狼!”   身上的力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宝乐站立不稳,他怔怔的看著满手腥红,踉跄著撞在冲进来的阳昱身上。他看著他,泪堵在心里,嘴角抽搐,哭不像哭,笑不像笑,泛白的五指紧紧攥住他的衣服,救命稻草一样攥紧……   用毛巾堵住宝乐流血的鼻孔,阳昱才转头看向外公,给他抚胸顺气的阳辉用谴责的眼神瞪著宝乐,“哥,他不识好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你看他把外公气成什麽样了,最好是把他赶出去。”   阳昱面无表情,“你照顾好外公。”说完,他扶著宝乐上楼,很不满的阳辉在後面说些极不中听的话,听在宝乐耳里,他的脸白得像纸,咬著嘴唇整个人都在抖,阳昱怒极喝斥,阳辉才不甘不愿的收声。   老人安静的坐著,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死紧,一根根的青筋突起,十分的吓人,嘴里低喃著“孽障,孽障……”。   阳辉不爽的嘟起嘴巴,“不帮自家人,倒是挺护著那个外人,哥哥真糊涂。我妈说他不仅占了我们家的房子,还白吃白喝的,呸,不要脸……”   宝乐脚步趔趄,绵软的身体直直往下坠,阳昱忙伸手去捞,衣角都没碰著,眼睁睁看著他从楼梯滚下去。   “小舅!”阳昱吓得魂都飞了。   阳辉也吓到了,见宝乐半天没动一下,他哆嗦著上前查看,被阳昱抓著衣领摔在地上,他失控大吼,“滚,不准你碰他。”   阳辉从小被宠惯著,他妈连手指头都不舍得碰他一下,阳昱几乎用了全力,把他摔得七荦八素的,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他还想上前,阳昱直接一腿踢过去,他倒在墙角动弹不得。站在面前的人像头发怒的豹子,两眼血红,阳辉怕得要死,身上又疼,哆哆嗦嗦的说,“我……我只是……想看……看看他……他死了没有……”要是死了,那是要挨枪子的。   “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阳昱咬牙切齿,真的抓起一张木凳,大有你再多说一句话就砸死你的架势。   惊恐的摇头,阳辉捂著绞痛的腹部,向无动於衷的外公求助,“我好疼,外公……肚子好疼,……外公。”   他喊得痛苦,不像是装的。亲兄弟之间发生口角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老人没有料到阳昱就这麽不留情,阳辉痛得在地上打滚,苍白的脸颊上布满豆大的汗珠,情形骇人。   老人仓皇的喊,“小昱,赶紧送弟弟去医院!”   阳昱抱起泪人一样的宝乐,冷漠的说,“我从来不承认他是我弟弟,他跟我没有关系。”   “你把他伤成这样,再不送医院会出人命的,不管你心里有多怨多恨,暂时先放下,再拖下去就晚了。”   “外公,别说了,赶紧找人送他去医院吧,不然他真的会小命不保。”   老人忿然,“你这是铁了心要忤逆我吗?”   “你错了,外公。”阳昱云淡风轻,好像没有听到阳辉的哀嚎,“他伤了残了,有大把的人替他出头鸣不平,可是小舅呢?他的伤痛谁看得到,谁会在乎?我本来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没有那麽多的爱心施舍给无关紧要的人,天性如此,没有忤逆外公的意思。”   (11鲜币)小舅 059 两人的温情时刻   老人闭上眼,竭力让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再睁开,眼里只余伤感,“小昱,外公最後问一句,你们……你们是不是……”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外公说得万般艰难,看这情形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阳昱实话实说,“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了……   像是被厉雷劈中了,老人眼前发黑,扶著桌子稳住身体,脑子里乱哄哄的,什麽主意都没有了。“疼……好疼,外公……好……好疼……”阳辉的声音越来越低,老人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小昱完了,他的一辈子就这样被宝乐毁完了。   宝乐眯著眼睛靠在阳昱肩头,轻声说道,“赶紧找个车,送……咳咳……送他去医院吧。”不管怎麽样,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万一真有个三长二短,外面的人肯定会用很难听的话来说小昱,不能让小昱背上薄情寡义的罪名。   阳昱只担心他,“你流了好多血,我抱你上楼休息。”   刚才那一撞力道很重,血流得挺多,白色的毛巾变成了红色,宝乐还是坚持,“只是出点鼻血,我没事,小辉看起来挺严重,快点……找车送他去医院。”阳辉连呻吟都没有了,一动不动瘫在地上,旁边的老人默默看著他们,用一种伤心欲绝的眼神看著他们,宝乐闭著眼睛也能感觉到那种哀痛。   他对阳昱说,“去吧!”   阳昱踌躇,“你没问题吗?”   “你放我下来。”宝乐站稳了,虚弱的笑笑,“我可以自己上楼休息,放心吧。”   阳昱只是嘴巴狠,就算不当阳辉是弟弟,一个陌生人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他捞起阳辉匆匆出门,跟在後头的人临走淡淡的瞄了宝乐一眼,明明什麽内容都没有,却比任何利器都要尖锐,宝乐撑墙站著,手指抠进墙缝里,细木扎破皮肉,血珠沁出来,疼进心窝……   人声,脚步声,随著车子的远去消失了,宝乐失去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滑倒在楼梯口。“咳咳……”胸口不舒服,呼吸咳嗽像针在刺骨头,不知道是不是滚下楼的时候磕到了,揉著胸口,宝乐无力的想,如果就这样摔死了,是不是大家就都清静了。   彻夜未眠,宝乐想等阳昱回来,眼看天都快亮了,楼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眼睛很累,脑子很清醒,闭目半个小时,却怎麽都睡不进去。   指针走向七点,阁楼上终於响起大黄低弱的叫唤,宝乐欢喜的跳起来,胸口一痛又跌回床上。   “小舅!”阳昱一脸疲惫,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到床上安好的宝乐他神情一松,“想了你一晚上,见到你就安心了。”   宝乐慢慢坐起来,“小辉怎麽样?”   阳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边蹬鞋子一边解衣服,“现在没事了,只是要在医院住几天。”   宝乐松口气,“我担心死了,没事就好。”   “有没有想我?”裤子没脱完,阳昱就忍不住要亲一口讨个安慰,“忙了一晚上,困死我了,医院的床没有你睡得不舒服,只能抱著你才能睡安稳。”   “那你赶紧睡觉,我陪你睡会,中午我再叫你吃饭,好不好?”   阳昱静静的看著他,一夜的疲累瞬间消了很多,“小舅,只要你在,什麽都好。”   类似的话,已经听过不下十次,暖心又心酸。宝乐抱住伏在胸口的头颅,手轻拍,嘴里轻哄,“不怕不怕,我在这……不要怕……”昨晚,小昱一定经历了什麽,不然坚强的小昱不会忽然脆弱的像个孩子……想到他那个势利的母亲,宝乐真想替他哭一哭。   天没有亮宝乐就起床煮汤做饭,正在装盒的时候听到楼上的人在喊,“宝宝,我的内裤呢?”   保温饭盒体积太大,折腾好久才把布兜套上去,宝乐一边将锅里剩下的汤盛出来,一边大声回道,“跟衣服放一起的,你看看是不是压在最底下了。”   隔了一会,又听到阳昱在喊,“没看到,你确定有帮我拿吗?”   “怎麽会,我明明有拿……”宝乐咕哝著,本想让他自己再找找,又担心他光著身体感冒,想想还是上了楼,“昨晚那麽晚回来还要弄我,叫你穿衣服又不听,现在知道……啊!”   阳昱从门外闪出来,抱住他嘿嘿笑,“我的小舅真贤惠,大清早就起来给我做饭,要好好奖励奖励才行。”   宝乐惊魂未定,“你吓死我了,咦?你衣服不是穿好了吗?啊你这个骗子……”   阳昱委屈,“谁叫你让我一个人睡冷被窝的。”   为了照顾住院的阳辉,现在应该在学校的阳昱又推迟了归期,每天家里医院两头跑。外公跟著大梅夫妇守在医院,宝乐知道自己去了帮不上忙,就每天早起做好饭菜让阳昱带去,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   “小昱,天晚了路上不安全,不如你就在医院住吧,我很担心……”   阳昱嘴巴噘过去,成功的打断他,占了便宜还很委屈很无所谓的说,“如果你想让我得失眠症,睡眠不足死掉的话,那就赶我住医院吧。”   “只是这几天……”   阳昱很无耻的再次打断,“等他出院我就要回学校了,到时哪有时间跟你呆在一起。”   想想也是,家里就他们两个人的机会仅此一次,可以随心所欲的亲亲搂搂抱抱,晚上可以做爱做的事,不用顾忌楼下会不会听到……这种日子想想都觉得美好,可是,要让小昱这麽辛苦的走夜路,又舍不得,宝乐为难了。   “行了,别担心,我会小心的,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晚饭等我回来再做,你看你好重的黑眼圈,真难看。”   宝乐点头,“那你要小心点,路上不好走,你慢点,再晚我都等你回来。”   “嗯,乖!”   拿好要带的东西,宝乐送他出门,见街上没有人,阳昱转身将宝乐压在墙上,狠狠的吻。   “够了,唔够了……嗯啊……”   像是要人命的离别吻,宝乐在窒息前推开他,大口呼吸,“让人看到就糟了。”   阳昱无所谓,“反正已经跟外公摊牌了,别人知道了又怎麽样,我又不在乎。”   自大,宝乐白他一眼,“知道你不怕,赶紧走吧,不然阿爸会饿肚子了。”   阳昱嘟起嘴,“亲一下。”   “你真是……”宝乐无奈。   “亲不亲?”不亲我就强吻。   “怕了你,亲就亲,就一下啊。”   “不算,再来……”   宝乐鄙视他,真滑头。   (10鲜币)小舅 060 贪婪   阳辉的住院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住了两天医院下通知叫家属去续交医药费,对阳昱很大意见的大梅冷面寒霜,粗声嚷著阳昱去交钱,浑然不记得两天前阳昱在她的哭嚎中已经掏了二千块。   阳昱抽出烟盒里的最後一根烟,点燃了叼在嘴巴上,微眯著眼冷冷的看了大梅半晌,站起身把揉成一团的烟盒丢进垃圾桶。没有烟瘾,这几天却抽得很厉害,一包烟总能在回家之前抽完,满身的烟味跟烟鬼似的。   大梅对阳昱的冷漠习以为常,不客气的回瞪他,“你瞪著我干什麽?小辉差点就给你弄死了,医药费不该你出啊?”   阳昱冷笑,“无耻。”   大梅猛得站起来,尖声叫,“你说我什麽?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说我怎麽就……怎麽样就生了你这麽个没心没肺的,我要是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就不该生你出来,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了你,你就是这麽对我的啊。……我的命怎麽就这麽苦,老天爷……”   集体病房住了好几床病人,起初大梅这麽号丧其他人都会劝解,并且指责阳昱不孝顺,慢慢的大家都发现大梅不是个省油的灯,性子泼辣到是个人都要躲,阳昱外表虽然很冷酷,可他对大梅的责备谩骂从来不回应,除了对据说是生母的大梅冷冰冰的,对其他人倒态度和善,斯文有礼貌,看著就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日久见人心,大家都不怎麽搭理大梅,实在看不过眼了就说她几句,大梅反正也是皮粗肉厚,不仅没有收敛,嘴巴还振振有词“我骂儿子怎麽了?他这条命是我给的,就算打死他,我都没半点错……”,这次住院似乎也让阳辉知道了什麽叫羞耻,他试图劝说胡闹的母亲,可母亲给他的回复却是“咱们不用怕他,他是老大,有义务给钱养你,给多少都是他应该的”,突然之间,阳辉有些可怜哥哥了。   终日沈默的老人只是叹息,目光中充满了只有阳昱能看懂的绝望灰心,他在沈默中等什麽,阳昱能懂,可他倔强的不愿开这个口。禁忌的爱情不再是秘密,阳昱希望外公能理解并且接受这个现实,而不是他的道歉和妥协,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爱了,就只能一直爱下去,哪怕是黑胡同,粉身碎骨也绝不回头。   小小的邮政储蓄所,阳昱把不剩半毛钱的银行卡放进兜里,将刚取的一叠钱数出一千,放进装了卡的衣兜里,想了想又拿出来,解开羽绒服贴身放好。拉好衣服走出储蓄所,竟然碰到了王天愉,她跟王校长在水果摊前挑水果,拉住低头只顾走路的阳昱高兴得跟什麽似的。   短暂的寒喧过後,阳昱问道,“你怎麽还在这里?”   她只是笑,王校长看著娇羞的女儿,无奈的代她回答,“这个倔丫头非要等你一起走,我们在县城等你几天了,小愉说你可能改走其他的路线回学校了,今天正想去你家看看,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隐瞒了阳辉住院的实情,阳昱只说在县城处理点事情,没有提及其他任何人,连在这里的外公也一并隐瞒了。王校长没问他是什麽事,只问了他大概回校的日子,咛嘱他别买车票,到时候跟他们一起走。   阳昱没拒绝,拿著王校长给外公买的东西,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他不想欠人情,只是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能省则省,知道王校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只能揣著明白装糊涂,等将来有机会再好好报答他吧。   “呸”一口唾液吐在手上,黑黑粗粗的几根手指夹著红红的票子,熟练的数著,“一,二,三,四……”,病房里除了喘气声,就只有数钞票的声音了。   阳辉躺在床上吃苹果,悄悄问阳昱,“哥,这钱都是你挣的?”   阳昱往火盆里夹碳,没理他,阳昱讨了个没趣,也知道哥哥不待他,便瘪塌著嘴看他娘数钱。   数完了,大梅不满,“怎麽可能才这麽一点钱?你老实给我说说,是不是藏私?”   一屋的人脸都变了,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兴师问罪的大梅,一个人是置若罔闻的阳昱。农村种田的有几个人看过那麽多票子啊,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在心里骂大梅心黑不知足。   阳昱站起来,那架势是准备要回家了,不想大梅却双手推过来,他没有防备差点儿坐进火盆里,脸色即刻就变了。大梅不管那麽多,两手扒拉著阳昱的衣服口袋,“你一定把钱藏起来了,你骗不了我,等我找出来,你就……”   “啪”   清清脆脆的耳光,床上削苹果的阳辉一颤,手指上开了一道口子,外公的烟杆掉进火盆里,“滋滋”冒烟,其他的人都张大了能塞下只鹅蛋的嘴,揣测著这对母子会不会打起来。   大梅不敢置信,被打偏的头好半天才回归正位,接著便是一声能把天上的神仙震下来的哭嚎。   “我的命真苦啊,儿子养大了,没有福享也就罢了,还要受他的气,挨他的打啊,老天爷啊,这日子要怎麽过啊。……”   哭天抢地,老戏码,整条走廊齐满了人,没有人劝,都是看热闹的。   阳昱绕过地上的泼妇,像往常一样跟老人打招呼,“外公,你注意休息,我先回去了。”老人垂眼看著热浪滚滚的火盆,如往常一般,用沈默回应他。   出了医院大门,还能听到河东狮的咆哮,鼻头忽然有点酸,阳昱抬头看看灰暗的天空,转身又进了医院。   “我明天不来了,麻烦你跟我外公说一声。”   值班的小护士很爽快的答应了,阳昱想了想,掏了一百块钱给她,“这段时间麻烦你费心照顾下我外公的夥食,东街有家面店,王师傅做的东西很不错,他喜欢吃。”   小护士奇道,“你以後都不来了?”   阳昱笑了笑,只是说,“麻烦你了。”   (10鲜币)小舅 061 缠绵 HH   阴暗的房间里,厚厚的被褥高高隆起,里面是两条交缠在一起的光裸肉体,随著喘息的加重,湿润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   “嗯嗯……嗯啊……小昱……嗯轻……轻点……”   宝乐好热,满是汗水的手抓不住阳昱,因为他的全身也是滑溜溜的汗液。   今晚的小昱很不一样,怪怪的,一回来就抱著他亲,一边亲一边脱他的衣服,把他按在饭桌上就急不可迫待的做起来,直到现在。又快又狠的被刺穿,“唔……”宝乐有了细微的反抗,用能使力的那条胳膊推他,大大分开的两腿也拼力并拢,像是要把腿间那根硬家夥挤出去。   受到绞挤的刺激,阳昱加快了速度,又强又快地撞击著,粘腻的响声充满了狭小的被窝,少倾,他一声低吼发了出来,整个人泄力的瘫在宝乐身上。   “唔……”满足的舒口气,鼻梁在身下人汗津津的脖子上蹭一蹭,阳昱低低的喊他,“宝宝。”   宝乐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问,“嗯,好点了吗?”   “嗯!”   宝乐软声说,“不难过,还有我陪著你。”那些事,不必小昱说多一次再伤一次,他懂的。   脸埋在他肩头,阳昱从肺腑间吐出心语,“小舅,谢谢你。”   宝乐皱鼻,嘴巴嘟了起来,“这种时候别喊我小舅啦。”他一点不喜欢。   阳昱呵呵笑,肩膀一震一震的,“宝宝,宝宝,宝宝……”   心,忽然跳得很快,脸颊也跟热起来,宝乐羞郝。   刚才,那样算是撒娇吗?   体内的软物滑出去,温热的液体有冲闸的阵势,宝乐感觉不妙,急急推开阳昱,随便在床头抓了个东西垫在屁股下,一时间,浓浓的精液味道熏得人头晕。   “好多。”   “说明我厉害啊。”   宝乐的脸更热了,他很无心的一句,听在阳昱耳无疑就是赞美加鼓励,翻身压上他,用半软的肉刃在他敏感的私处磨蹭。   宝乐惊叫,“说好了让我休息的,你这个不要脸皮的……”   “嘘,别吵,闭上眼睛享受。”手抓住找不到入口的兄弟,在湿软的小口上轻戳浅弄,不是很硬的兄弟一会儿就精神抖擞,竖起大旗要冲锋陷阵。宝乐受不了这样的撩拨,猫叫一般的呻吟,大受刺激的阳昱挺不住了,腰身一挺,“哧溜”的就进去了。   “唔……”两人同时发出舒爽的闷哼,阳昱一边说著好舒服,一边干劲十足的抽动。精液是最天然的滑润剂,在“滋滋”水泽声中,加快了肉与肉摩擦的快感,宝乐抬高臀部迎合他,张开嘴让他的舌头进来,让他吮糖果一样含著自己的舌头……   情事结束,已经到了後半夜,体力透支的两人反倒没有了睡意。阳昱起来烧了热水,简单的清洗了一下,两个人抱在一起说悄悄话。阳昱把一千块钱交给宝乐,咛嘱他一定要收好了,万一哪天有什麽疑难事,也好拿出来应应急。   宝乐摸著枕头下的钱,有点不敢相信,“这麽多的钱,你真要给我管啊?”   阳昱说,“那是,我赚钱,你管钱,咱俩分工合作。”   宝乐忧喜参半,“我怕管不好,还是给阿爸管吧。”带这麽多钱,晚上能睡好吗?   阳昱不满的在他额头上弹一下,说道,“这钱是我给你的,你老老实实给我收好,谁找你要都不能给。”   “阿爸也不给?”   阳昱泄气的捏他的脸,“笨蛋,这钱是平时的家用,你跟外公要买什麽都可以,除此之外,不能用在第三个人的身上,懂了吗?”   宝乐似懂非懂,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我懂,不能给别人用。”   看他迷糊的样儿,就知道他是在装懂,阳昱拍拍他的屁股蛋,慎重交代,“阳辉的事,我已经尽了全力,该出的钱我一分没少给,万一他们再借著这件事来要钱,直接轰他们出去。”   “他们也是你的亲人。”   阳昱脸一黑,“他们不是。”   “万一阿爸……”   “他要给自己给,你就说没钱。”   “可是……”   “你还说!”   “……”   春节远去,“远博”的实习眼看就要开始了,时间不等人,阳昱决定先把外公从医院接回来,顺路去一趟王校长家里,跟他说一声晚上走,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宝乐去隔壁买了十多个家鸡蛋,和茶叶一起煮了,放凉了用塑料袋装好,给阳昱在车上吃。阳昱早上出的门,中午却是一个人回来的,见宝乐把行李都准备妥了,乖乖的就等他回来,奖励了他一个热吻後又出去了。   宝乐清楚他时间紧迫,也只能看著他一阵风似的走远,什麽都来不及问。   焦虑的等到下午,阳昱才一脸倦容的回来,宝乐问过才知道阳辉昨天就出院了,他在医院扑了空,只好又跑了一趟那边。   宝乐看他脸色不好,小心的问,“你还好吧?”   “嗯,我很好,别担心。”为宽慰他,阳昱笑了笑,“外公说要在外边住些日子,正好他不在家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好好休息吧。”   宝乐心喜,“那是多久?”   “看把你给乐的。”阳昱抱他坐腿上,下巴支在他肩头,“他说,下个月十号左右你去接他。”   宝乐数数日子,笑成一朵花,“有半个月呢。”   他怕的就是跟阿爸的独处,没有小昱在,他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阿爸,尤其是他们的关系阿爸已经知道了,想起那晚阿爸的眼神,宝乐不由的打冷颤。   转念又一想,半个月後呢?愁容满面的看著阳昱,反倒被压倒在床上,他瞠目,“啊,你要干嘛?”   阳昱贼贼的笑,“你有半个月可以逍遥,现在,我们也来逍遥逍遥。”   “你疯了!”宝乐手脚并用要把他掀下去,“再不走天就要黑了,啊呀……别摸嗯……我的裤子……轻点嗯啊……”   阳昱喘息著,“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小时,不急……”   宝乐想哭。   你说不急,这麽卯劲往里塞是在干嘛? (11鲜币)小舅 062 恶梦   那一天,宝乐没有送阳昱,疲累至极的他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沈沈睡去,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片漆黑,待他无微不至的小昱在被窝里塞了好几个热水瓶,不冷,可是远远比不上被他拥抱的温暖。   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发了很久的呆,非常不习惯这样的空寂,空寂的家,家寂的房间,空寂的被窝,连心也是空的。肚子咕咕叫了几遍,实在是挺不住了的宝乐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干净的衣裤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衣服上边是一张挤眉弄眼的笑脸,应该是匆忙中草草勾勒出来的,宝乐拿起看了半晌,扑哧乐了,鼻头泛酸。   “汪汪……”   大黄窝在楼梯口,听到他下楼的声音晃晃尾巴。宝乐的手轻轻抚过它的扒塌的双耳,对著它混沌的双眼,轻声说道,“小昱走了,又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   大黄舔他的手,算是给他安慰。   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饭菜扑鼻而来,一荦一素,是他喜欢吃的菜……宝乐怔然,眼泪一滴一滴落进锅里。   太讨厌了,走就走嘛,临走还要为他做这麽多,明知道他舍不得,明知道他会哭……讨厌,小昱太讨厌了。   阿爸不在家的半个月,并没有想像中的那麽舒心。   大黄生病了,不吃不喝,呼吸一天天的变弱变轻,生命迹象虚弱的如同一缕轻烟。宝乐找镇上的老兽医给它看病,把小小的白色药丸辗碎了,和饭菜绊在一起诱哄它吃,它只是一动不动的躺著,默默看著从云缝里透下来的明亮光线,似乎在回想那些遥远往昔……   宝乐想了很多办法,大黄最终还是走了,。   宝乐抱著它,哭了很久,街坊过来劝他,他不理,最後人家说的厌烦了,便说他脑子不正常,不过是死了条狗,跟死了亲爹娘似的。   人说什麽宝乐不理,大黄的好那些人不会懂,他更不需要费唇舌跟他们理论,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大黄清清爽爽的走。   春节刚过,镇上的木工师傅还没有外出做工,宝乐接连跑了几家,哀求他们给大黄做一副棺木,可是,都被回绝了,只因一年开头看兆头,谁都不想接这种晦气活。宝乐急哭了,千求万求,就差没有给人跪下了,最後以六百的天价,终於说动了一个木工师傅。(注:那个时候的小乡村,做张靠背式的摇椅不过五十块钱,还需自备木材。)   旁人都说宝乐傻,看著他把上好的木材拿来给狗做棺木,就有人开始说风凉话了。外界的闲言碎语,宝乐权当听不到,他不回应不是他真的傻,只是阳昱让他深刻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懂的人,不需要解释,就像小昱;不懂的人,无需解释,就像他们。   大黄走後,宝乐就更寂寞了,经常一个人发呆,吃不下东西,整夜整夜的失眠,短短几天,整个人就像得了失魂症一样。他穿阳昱的衣服,厚厚的裹了一层又一层,气喘不过来还是觉得空,总是莫名其妙的想哭,哭累了才能小憩一会,很快又会从乱七八糟的梦境里惊醒。   父母、阿爸、大黄,还有小昱,全都离他远去,无论他怎麽哭喊,乞求,毅然决然的走了。很多努力忘记,又总是阴魂不散的脸孔,却步步逼近,狂笑著,将那些血淋淋的痛无情撕扯开……   不敢睡,不敢面对梦里的残酷。   不能睡,害怕睡醒後,梦境成真。   很久以前记忆里,有一所阴暗潮湿的小房子,房间里有很多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几乎是几天就有人被送进来,同时也有人被抬出去,有被饿死的,也有的人是抢食被打死的,还有的人……被活活折磨死。   他很饿,力气个头都比不上别人,三天才吃到一个馒头,那馒头还是别人让给他的。   “不吃东西你会死的。”   那是个稍稍比他高一点的男孩,黑瘦黑瘦的,因为抢食被打掉了一颗门牙,一群人算是个狠角色,他惧怕这个人,只敢缩在角落里看他狼吞虎咽。这人很凶,即使表达善意的时候也是一副恶相,他看著送到跟前的馒头,拼命眨眼才确定那不是幻觉。   他说谢谢,男孩子恶狠狠的说,“不想死,就要狠,要活命,老鼠屎也要吃。”   是的,他见过,连老鼠屎也找不到的时候,饿疯的人咬别人的肉吃,有些人饿到神智不清,咬断自己的血管,喝自己的血……都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事实,他不想死,他要活,哪怕是没有尊严的活著。   小房子里地狱,外面并不见得是天堂。   好不容易有人出去了,没过几天又被丢回来,满身伤痕,命悬一线,据说是因为不够老实听话,惹怒大老板受了惩罚。他缩在男孩身边,看著那些被送回来的,所谓重新学习什麽叫听话的人,在抽搐中死去,死状惨不忍睹,他遍体生寒。   难道,他们能选择的只有死亡吗?   有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热闹的集市,天上好多五彩的风筝,豆腐坊里浓浓的豆花香,还有妈妈温柔的咛嘱,跑慢点,小心别摔了……   他在笑声中醒来,黑洞洞的房子里只有尸体的腐味伴著浓浓的绝望,他开始哭,男孩搂著他说,“继续梦吧,梦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他不信。   几天後男孩被带走了,临走的时候对他说,“别怕,一定要撑著,我会让你出去的。”   他信了。   男孩没再回来,他在啃垃圾的日子里等待新生的曙光,日复一日,他始终相信,那个人不会抛下他。   终於,关闭数月的铁门再次打开。   他趴在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稻草堆上,恍惚的看到阳光照进来,暖暖的在脸上跳动。   “张二旺,出来──”   宝乐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一身的冷汗,全身骨头都在疼,只觉得身体里像是烧了一把火,烧光他所有的力气和神智。他挣扎著坐起来,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亮了,眯眼缓了一会,他起床穿衣服。   手脚虚软,下楼梯的每一步像是在踩棉花,空气进入肺腑,是一阵要命的咳嗽,他很想躺床上休息,可是想归想,还是逼迫自己忽略掉身体需要休息的强烈信号,顶著寒冷出了门。   今天,该去那边接阿爸回来了!   几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视线亮了很多,宝乐因为咳嗽而佝偻的身影在天地间格外的渺小。趁著停下来喘息的空档,他抬头望望天空,忽而露出一个要淡淡的微笑。   他不会想到,每前行一步,他的世界离粉碎又更近了一步……   (11鲜币)小舅 063 溺水   流水潺潺,蜿蜒的河水冒著薄薄的白气,清澈见底,河岸上蹲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妇女,一边聊家常一边洗衣洗被。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宝乐穿了两件外套,热得里衣都被汗水给弄湿了,他不敢脱,感冒发烧不能吹风受寒的道理他是懂的。头顶有太阳的强光,底下有河水的粼粼波光,宝乐头晕目眩,汗津津的手挡在额前,忍著眩晕感一边咳一边徐徐前行。   “请问……”咳嗽声老远就惊扰到了那些妇女,等他开口问路就见她们的眼睛齐刷刷的都看著他,他压抑住咳嗽,再次发问,“我要去大梅家,请问她家离这还有多久?”   有人指了方向,好奇心驱使,又多嘴问道,“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跟她是……”   旁边的人在嘀咕,会不会是大梅那个送走的大儿子?很快又有人否决了,她说她见过一次阳昱,虽然隔的年月有点久,可是模子总归是不会变的。   “这就奇怪了,大梅没有兄弟姐妹,人又泼辣,一年到头也没见有亲戚什麽的上门,不会是讨债的吧?”   说长道短是女人的天性,这一下子河岸就热闹了,一点不避讳宝乐。   这个说,“年前大奎不是输了好几百麽,大梅一手拎一把刀,硬是把大奎赶出去了,听说年三十都没让他进门。”   那个接著讲,“可不是,前几天还看到大奎,脸上一道道的,不就是指甲弄出来的,还遮遮掩掩说是猫抓的,啧啧……大梅下手太没轻重了,家里怎麽打,总要给男人留点面子,大奎摊上这麽个恶婆娘也够倒霉的。”   “他们两口子都不是什麽好货!”给宝乐指路的女人压低音量,神秘的说,“你们是不知内里,其实大奎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出去办货,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回来总说钱输光了,这话是哄大梅的,钱全给了外面吃软嘴的。”   大奎养小老婆,这可比什麽八卦都有嚼劲,一个个拉长了脖子,七嘴八舌生怕漏听了一句。农村的女人除了干农活,似乎就找不到别的乐趣了,宁愿停下手里的活也要先把别人家的破事给扒个干净。   “你们可得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我答应我男人不跟别人讲的,万一传到大梅耳朵里,弄不好会出人命的。”其他人一个个都点头,指天许诺不讲出去,那女人才说道,“年前,我男人去隔壁县打听谷种的事儿……”   说的人绘声绘色,就像亲眼目睹一样,听的人比学生上课还认真,脑袋里开始描绘当时的场景,坚固记忆,至於为什麽要加深记忆,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她们的‘窃窃私语’,宝乐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他微微扯动唇角,无奈的笑笑。   估计要不了多久,当事人就会知道这个秘密了吧!   幸好,小昱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她抛弃了他,却因此造就了一个不一样的小昱。   越走脚步越沈重,他想起刚刚那人的话,跟大梅是什麽关系?   是啊,什麽关系呢?   在这个没有他位置的家里,他最多算是小昱名义上的小舅,事实上,他们是做尽一切亲密事的……爱人,算是爱人吧?小昱的母亲,虽然他不承认,可怎麽说她生下他,有生的恩情在,照这样算下来……不知为何,宝乐觉得荒诞滑稽,竟然呵呵的笑了起来。   甥舅,就得叫姐姐,那种关系就该喊她一声……越想越好笑,宝乐摇晃著蹲下去,笑得前俯後仰。笑点在哪里?他不知道,只是一味的笑,笑出一脸的泪,笑出满心的悲痛。   大梅杂货铺,坐落在河堤上,木头横过河面,在房子与马路之间搭成一座简易的桥,人踩上去能感觉到桥的颠簸。说是杂货铺也真的是很杂,货架上铺了一层的灰,上边凌散的摆了些香烟瓜子糖果之类的,瓜籽皮吐得到处都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女人一边扫边一边骂人。   宝乐站在马路边上,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他咳得愈发厉害,捂著鼻子往後退,没有踏过去的勇气。   “看什麽看,要买东西就进来,问路去找别家。”大梅快言快语,见他傻站著不吱声,她小心眼的又补上一句,“借宿一晚五十,管住不管吃,先交钱後入住,这儿没有免费的……”   独一无二的大嗓门,宝乐认得出她是谁,他平缓了一下因咳嗽而发疼的喉咙,小声说,“我是来接阿爸回家的。”   大梅甩开竹枝做的大扫帚,胳膊横在胸前,眯起两只眼睛打量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弟弟,“你就是宝乐?”   她的目光不带半点柔光,就像是在看砧板上的鱼从哪里下刀比较适合,让宝乐非常不自在,他清清嗓子,眼睛见向别处,“是的,那个……阿爸在哪里,我接他回家。”   大梅再看多他两眼,弯腰捡起地上的扫帚,继续扫她的地,隔了一阵才硬梆梆的吼一声,“爸,你儿子来接你了。”   粗声粗气,仿佛对他有很大的怨念一样,扫地跟拼命似的,地上的黄土被掀起来,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宝乐本来就不舒服,眯著眼睛一脚踩空,惊慌失措中抓到几根杂草,没来得及喊就被冰冷的河水淹没了。   羽绒服浸水後很沈,加上宝乐怕冷在外面又加多一件阳昱的厚外套,他几乎用劲全身的力气往上挣,灌水的羽绒服却只会把他往河底拉……四肢渐渐失力,他恍恍惚惚的挣开眼睛,河水真的很清澈,能看到摇尾的小鱼,天上长了毛的火球,还有岸边怒叫的女人和冷眼旁观的……老人。   绝望随著河水灌进口鼻,宝乐心冷的闭上眼睛,也好,就这样解脱吧,一了百了!   只是,就这样死了,小昱怎麽办?他该有多伤心?   小昱说,不管现在有多艰难,要给他信心,哪怕被所有人都抛弃,他不离不弃……阳昱是一剂强心针,他忽然精神一震。还有小昱在啊,他不会抛开他,会跟他一起,谋取属於他们的幸福。   再失意,再颓废,都要记得……还有小昱跟他在一起!   呼吸被窒住了,宝乐胡乱的摆著头,希望能甩开像吸血鬼一样紧缠著他的河水,求生意识越来越强,他知道河岸上有人,当身体碰到河底冰凉的石头时,他的心里还有希冀。   阿爸不会见死不救的,再恨他,也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死!   河底的石块坚硬如铁,冷梆梆的吞噬著他最後的渴望。最後的一线光明中,他寄予了所有希望的老人,没有一丝迟疑,转身离开。   (10鲜币)小舅 064 大梅   阳光暖烘烘的,河水依旧是那麽的清澈,热闹了几天河岸终於清静下来,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晾满了床单、衣服,棉被也都抱出了屋子,趁著天气大好,恨不得把屋顶掀了,也给屋里好好的晒一晒,祛祛湿寒之气。   离大梅杂货铺不远的草坪上,一群妇女手拿鞋底、毛衣各自忙碌著,眼不离手,嘴巴里吱吱喳喳相互调侃著。   “咯吱”   对面杂货铺的门开了,大梅扛了一捆木棍,用绳子利索的绑了几个架子,往地上一摆,中间木棍一横,一个结实简单的晾晒工具就弄好了。   草坪上有人朝她喊,“大梅,你这是要干啥啊?”   大梅很没好气的说,“没长眼睛啊,这麽长根棍,难不成给你男人晒内裤啊。”   那边不甘示弱,“棍粗好啊,晚上就有事做了。”   引来一阵哄笑,大梅架好最後一根棍子,回转身看著她们,大咧咧的回击,“吃不饱的骚货,我大方点送你两根,晚上回去好好捅一捅,免得你老用手指头抠……”   要说浑话,她们自然比不过大梅,她脸皮厚,什麽重口味的粗话都敢说,要是惹到她,出口成脏的本事连男人都要惧她七分。那个女人顶不住她,讪笑两声低头纳鞋底,其他人却偷笑。其实听大梅讲荦话挺带劲的,很刺激,据她们有人说比跟男人做那事还带劲,只是刺激归刺激,却鲜少有人敢踩地雷,因为後果往往是听的人痛快,踩地雷的受刺激。   看得出来大梅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大家都清楚,见她因为晒被子把马路都占住了,也没有人跟她讲什麽公德心,吃鼻灰的机率有多大用膝盖想也知道。   “大梅,小辉好点了吧?”   说到她的心肝宝贝,她的口气才好点,“哪怕能好得了,从医院出来人都瘦成骨头了,前几天又……唉,这孩子苦啊,我看著他这样……”她哽咽了,难过的掉眼泪。   大儿子是草,二儿子是宝,她的母性流露让她们很不以为然,甚至在心里鄙视她,然而她们的正义感也仅仅只是在背後碎嘴而已,这种替别人抱不平又得罪人的事不是这些小肚心肠的村妇会做的。   当然,顺杆爬她们最擅长,“孩子受了苦,那得要好好补一补了,中药炖鸡,最补最有效,赶紧去试试。”   大梅叹气,“炖了,今天这孩子却说没胃口,吃不下,真是愁死我了。”   是吃多了吧,众女心里鄙夷,口中却说,“小辉有你这麽疼著真是有福气,他长大了一定要娶个好老婆,孝顺你。”   “那是肯定的,我们小辉啊,……”   大梅的荦话有多粗,那麽对她家宝贝小辉的夸赞就有多美,别人听得直起鸡皮,趁肠胃没翻腾之前赶紧截断她,“那个大梅啊,你家兄弟还没醒过来吗?”   提到这个,大梅一脸不快,“躺著呢,我当祖宗一样伺候他,他倒是睡得舒坦,我累死累活就不说了,还连累我家小辉,说起他就一肚子火。”   当别人为家事抱怨的时候,最不能干的就是火上添油,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妇深谙此道,口不对心的说了一些总归是自家兄弟,一家人没有隔夜仇的劝解话。不清楚大梅心里怎麽想,竟然没有反驳,只是一味的发些牢骚,除此之外,她对这个占了房子的弟弟倒也没有想像中的那麽深痛恶绝。   端了一盆热水,大梅推门进了後院,齐了屋檐的围墙将阳光挡走了一半,後院有点凉凉的感觉,取了条毛巾丢进盆里,她转身进了其中一间房。   盆子大力往地上一掷,她粗声问道,“怎麽样了?断气了没有?”   溅出来的热水落在阳辉脚上,他跳起来,一边忙著嚼红薯干一边不满的说大梅,“妈,你好歹也是一个女人,为什麽就不能温柔点,总是这麽恶声恶相的,怪不得爸爸老躲著你。”   大梅卷起袖子,一巴掌扇在阳辉屁股上,“别跟我提你那个死鬼爸爸,他要是能有我一半的胆色,我们娘俩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了。混小子,别挡著我,我看看他死了没有。”   “妈,你说话真难听,要真想让他死,干忙还这麽累照顾他,直接丢他出去不就行了。”阳辉剥了颗糖丢进嘴里,生龙活虎没有半点病态,哪里有大梅说的那麽凄凉。   大梅掀开床上被子,看了一眼,回身一指头点阳辉的额头上,“还不都是你这个混小子,谁让你那麽冰的水也跳下去,要不是看你这麽使力救他的份上,我才难得理他。”   阳辉不信的瘪瘪嘴,“你就嘴硬吧,每天半夜起来看几次,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哼!”   “嘿,臭小子,这是在拿你老娘开涮,是吧?”大梅骂他几句,嗓门依旧很大,可是语气很温柔,“去,盆端过来,趁著水还热著,我给他擦擦身子。”   阳辉吐吐舌,转身把水盆端到大梅手边,趴在床沿边上看著,“妈,你说,长这麽好看的人,为什麽不是女孩呢?”   大梅一巴掌拍过来,阳辉脑袋都给她打偏了,他偏头看著她,不满的嚷,“妈,你干嘛打我?”   “屁大点的人,懂什麽叫好看,这词你还新鲜著,好好留著以後给我哄个媳妇儿回来,别整天惹事来气我。”大梅嫌他在一边吵得心慌,挥他出去,“到前边看著被子,别给风吹河里去了,没看好今晚你就给我睡马路去。”   阳辉无聊极了,他妈一发声,溜得比兔子还快,那手脚利落得一点不像刚出医院的人。   阳辉一走,大梅才转向坐在角落里隐形人一样的老人。   “爸,这都多少天了,再这麽耗下去我就不伺候了,他耗得起我累不起。”   老人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他就是心事重,加上溺了水,风寒加重,不会有什麽大事,醒得过来的,放心吧。”   “那要多久?我可没精力伺候了。”   老人没有接话,静思一阵,忽然问道,“大奎多久回来?”作家的话:源莱碎碎念:   亲耐滴们,蜗牛源莱来废话了,关於《草根续集+番外》的个志,现在已经在预购中了,链接放在“我想对你说”(奇豆的预购请稍等),请大家要留心了噢。   《草根续集+番外》是源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鬼脸),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源莱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PS:大奎,别看他怕老婆不起眼,他是个关键人物哟,他出场了,就是那个啥啥的时刻来临了(亲妈的奸笑)   (11鲜币)小舅 065 回忆   “你问他干嘛?”大梅奇怪,还是回答说,“估计还要两天吧,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去隔壁县进货,顺便把今年的谷种一起买回来,怎麽了?”   “噢,我……随便问问,没事了,你接著忙你的。”老人似乎在叹气,低下头默默想著什麽。   大梅给宝乐穿好衣服,毛巾随手丢进盆里,水花四溅,盆外湿了一圈。她倚床靠著,黑壮的身躯像堵墙,“爸爸,你在想些什麽?很奇怪,有话就直接说,别藏著掖著的,我最受不了这个。”   “给我装杆烟吧,孩子!”他叫她孩子,大梅震了一下。   他们父女俩隔阂了十几年,上一次被叫孩子还是她待字闺中的时候,她羞红著脸跟父亲表达要嫁人的意愿。他什麽都没有说,暗中托人了解了男方的情况後,然後就是苦口婆心的劝阻,她什麽都听不进去,著了魔一样的栽了进去。   给老父亲装烟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程序烂熟於心,可动作却很生疏。她记得还是女孩的时候,虽然性情粗鲁野蛮,可是也知道给父亲装烟、拣药,疏远是从什麽开始的,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也许也是她下意识的想要忘记吧。   老人吸了口烟,问她,“大奎对你好吗?”   “好不好你不都看到了吗。”大梅低下头。   老人又叹了口气,“你们……有多久……”他顿了顿,“没有夫妻生活了?”   大梅愕然,脸上有点挂不住,在父亲面前又不好发火,脚尖在地上一圈圈的来回动著,很久才回道,“忘记了,可能……很久了。”   看她的脸色,内情已知大概,再者毕竟也是夫妻的私密事,老人也不便多问,他想了想,问了一个久纠於心的问题,“对将来,你是怎麽想的?”   大梅的表情瞬间起了大的波澜,整个人显得急燥,竟然踢翻了地上的水盆,毛布鞋进水了。把盆捡起来“!啷”一下丢桌上,她抬起大腿,把半边屁股按在桌边上,粗声说道,“好好的说这干啥,你是不是就想著我跟他闹啊,你说你能不能替我想点好啊,我日子不爽了你舒坦,是不是?”   这个燥脾气,再听听她讲的话,真是死人都得给她气活了,老人无奈的摇头,“大梅啊,你妈去的早,我也没有把你教好,才让你有了如今这样一副的薄凉心肺,我知道你油盐不进,废话我不多说,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个事实。大奎能不能让依靠终身,你很清楚,小昱和小辉,将来他们谁能让你安享晚年,你要分清楚,如果不想一辈子都是劳苦命,就对小昱好一点。”   大梅嗤笑,“开什麽玩笑,我是他妈,他敢不养我?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他敢,我就能让他遗臭万年。”   “你啊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老人放弃了,“我真是搞不懂你,看你照顾宝乐,也不像是个狠毒的人,为什麽对小昱,你就……唉!”   好冷!   好热!   宝乐恍恍惚惚的,一直在火与冰之间来回,他难受,他想叫喊,拼劲全身却喊不出一个字。   “冷,好冷,……”   像是一丝不挂躺在雪地里,寒冷冻住了所有的感官,源源不断的从毛孔渗入进五脏六腑,连心脏都有即刻冻结的可能。   旁边有人,他不知道是谁,只感觉到周围暖和了,虽然还是冷,至少不像刚才,冷得让人想死。是   小昱吗?   不会是他,他回学校了,。   那他是在天堂吗?   听说,天堂很温暖,没有绝望和寒冷。   温暖,温暖,真的很温暖,像是春暖开花的季节,像是春风吹过绿地,拂过湖泊,风穿五指那样的舒爽,风里还有皂荚的香味。恍惚间仿佛能看到河边弯腰洗衣的女人,细腻的白色泡沫从她翻转的指间溢出,流进了河……   “珍玉,那不是你家二旺吗?”   专心洗衣的女人抬起头,阳光下的她,有小巧的瓜子脸,五官标致,抬头间令周围的人都黯然失色,尤其是她柳眉轻蹙,望向对岸准备淌水过来的小男孩,那我见犹怜的神韵,不是一般村妇能比拟的。   “二娃,你慢点,别被石子割到脚了。”   河水只到男孩的膝头,他嫌走得慢了,干脆跑了起来,水扑了一身,身上的衣裤全都湿了,他的笑容还是很灿烂,捡到宝似的。一到女人身边,便急不可待的把挂在胸前的小竹篓捧高了,跟她一样明亮有神的眼睛满是希冀,静静的望著她。   满满的一篓皂荚,饱满有光泽,一个个洗得干干净净,似乎也跟小男孩一样,等待著她的夸奖。   她摸著他脸上的小伤口,笑著说,“我的二娃,真棒!”   得到想要的夸奖,二旺笑得更开怀了,脸蛋红红的,有几分腼腆。女人将竹篓从他细小的脖子上取下来,细细替他挑走头发上的草屑,又掬水洗净他脸上的泥尘。   “你爹在磨豆,回家帮著干点活。”   二旺摇头,“我怕,他打我。”   她眉宇间的皱褶更深了,叹息跟说话一样,又轻又柔,“没做错事,他不会打你。”   二旺害怕,捉著她的衣角,“你要多久才回家?”   “洗完了就回。”抱起瘦瘦小小一丁点的孩子,和那篓皂荚一起放在离河岸不远的石头上,咛嘱他,“乖乖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听话我给你弄豆腐花,不听话就让你爹揍你。”   “嗯,我听话。”   二旺眉清目秀,模样像母亲,如果不是补丁裤里露出来的小JJ,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是女孩。妈妈的衣服洗了很久,他顶著毒辣辣的太阳等,无聊了就看蚂蚁搬家,有的时候抬头,会看到妈妈正望著他,对上他的目光便笑一笑。   风送来了她们细细的谈话声,依稀能分辨得出她们在讲什麽,什麽漂亮的小男孩,还有什麽有钱大款……他不懂,也不关心这些,反正不关他的事,还不如跟时不时回头看他的婶娘、伯婶、或者嫂嫂什麽的笑一笑,做一个乖小孩,虽然她们频频回头,他的脸都笑僵了,可是为了香香的豆花,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後来,他睡著了,就倒在滚烫的石板上,直到妈妈叫他才醒来。妈妈抱著装满衣服的竹筐走在前边,他提著小竹篓跟在後边,听到後边有人喊了一句什麽,逆风,听得不太真切,好像是“珍玉,给孩子弄点好吃的”之类的话吧。   为什麽要弄好吃的?   他们家除了豆花,还有什麽好吃的?   有好吃的,那又是给谁吃呢?   (13鲜币)小舅 066 苏醒   他想问,可是妈妈的表情太严肃,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他有点怕怕的。   “来,二娃,跟妈妈牵著手。”   他屁颠的追上去,握住在半空等待他的手,刚才发生了什麽,瞬间忘光光了。   妈妈是村子里最温柔的女人,她从来不骂他,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在二旺的心里,听妈妈说话,牵妈妈的手,跟妈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二娃,你跑慢点,前边有水坑。”   “二娃,快过来喝豆花,刚出锅的。”   “二娃,困了,躺妈妈这来……”   “二娃,……”   妈妈对他真的很好,很多年过去,他依然记得她身上淡淡的皂荚气息,就像妈妈对他的好,细腻如丝,丝丝扣动心弦。同时,这些遗忘不了的记忆,又比毒蛇猛兽更要人命,每想一次,痛就更深一分,他几乎不敢去想妈妈,这个代表著温暖的称谓。   “二娃,你乖乖听话,跟这几个叔叔走,过几天妈妈再去接你回家。”   这是妈妈跟他说的最後一句话,她站在风里,向趴在玻璃窗上的他挥手,他看到她脸上的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他也笑了。   殊不知,黑暗到来,恶梦从一刻开始。   “别想你那个没良心的妈了,她当你累赘啊,不要你了,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哭什麽哭,再哭把你丢出去喂狼。”   “呸,狗娘养的小崽子,你再哭一声试试,看我不打死你……啊,你敢咬我,找死,我打死你……”   又是谁在打他,拳打脚踢还有无休止的谩骂,身上好疼,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他哭著喊疼,哭到没有力气再哭,落在身上的拳头如雨点般,一刻不停歇。   小小的身体腾空,“咚”一声撞在水泥墙上,他像软泥一样瘫在臭水沟里,眼冒金星。鲜血从头上流下来,挂在睫毛上,血红一片的视野里,狂怒的男人拿著木棍走过来。   他惊恐的睁大眼……不,不要过来,我不想死,别过来,别过来……   逃!   赶紧逃吧,为什麽跑不动?   木棍高高的举起,他害怕的闭上眼睛。   妈妈,你为什麽骗我?说好的,你会来接来,为什麽你还不来?   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将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的木棍拦截住了,“冷静点,他就剩一口气了,真要把他打死了,上头咱们不好交代。”   “少说风凉话,他要是把你手指头咬掉了,看你还会不会这样说。”暴怒的男人举起血淋淋的手指说。   那人说道,“他模样挺出众,死了会惹人注意,到时候咱们俩都有麻烦。”   “这个狗娘养的,真跟狗一样。”男人骂骂咧咧的,“难道我的手指头就这样算了?”   那人想了想说,“现在死了是我们的责任,要是死在黑屋里,就不关我们的事了。看他这麽弱,丢他进黑屋,挨不了几天,他得了报应,你报了仇,一举两得。”   男人不甘心,“万一死不了呢?”   “黑屋你还不清楚,人吃人的地方,像他这样的,渣都没得剩,放心吧。”踢了地上的孩子两脚,那人啧了几声,“你把他伤这麽重,先把他的伤治好了才行。”   “有没有搞错,他咬断我一根手指头,还要我给他冶伤?你脑子没毛病吧?”   “这样的送到黑屋,还不如让他直接死在这呢,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   “行了行了,真麻烦,我去找医生,你守著他。”忿忿的想踢一脚泄气,可能是想到这一脚下去,小孩会没命,只好把脚收回去,骂咧咧的走了,“你等著,到了黑屋,看你怎麽死……”   黑屋,那是哪里?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小命暂时保住了,比起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妈妈,你什麽时候带我回家?   开春了,家家户户开始为春耕做准备,春意浓浓的田野里,一头头健壮的耕牛拉著铁犁,奋力劳作的同时不忘记啃几口田梗上带著露珠的嫩嫩青草。   “哞哞……”   一声牛哞,大地似乎这才完全从冬日的沈睡中醒来,慵懒的伸展腰肢,尽情享受著春光的明媚。   一束浅光落在眼皮上,暖暖的,鼓动著沈睡的人睁开眼睛,不要错失这样美好的晴天。睫毛颤了颤,床上的人没有辜负暖阳的邀请,终於醒了过来。   他以为自己会死,就像以前那样,然而死亡似乎就是个戏弄人的把弄,他又一次从绝望中醒了过来。大自然的声音像音符一样荡进耳中,躺在床上的他强烈的感受生命萌发的力量,他虚弱的笑了,谢谢老天爷还让我活著。   掩虚的门从外推开,进来的人看到挣扎起床的宝乐,转身飞快的跑出去,宝乐听到他欢快的脚步和叫喊,“妈,他醒了,小舅醒了。”   大梅在纳鞋底,针头扎偏,她暴躁的把鞋底丢在地上,吮住出血的手指头。她的不耐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对象是她的宝贝儿子,天大的怒火她也不会暴发出来。   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粗鲁的骂了句脏话,她站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鞋底,拍掉灰尘放进口袋里,问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不进去看看他?”   老人背对她,安静的抽烟,没有任何反应。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种状态,大梅跟他隔阂十几年,更冷的时候都有过,也不在乎现在这样。   宝乐想坐起来,身体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正折腾的时候大梅推门进来,她瞪眼过来,张嘴就骂他,“动死啊动,知不知道我多辛苦才保了你一条命,我这辈子还没人这麽伺候过我……下次死透点,别半死不活的折腾人。”   她恶声恶相,而且字字狠毒,宝乐怔怔的看著她,不敢再动一下。大梅给他试体温,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大梅拍拍他高烧後苍白病秧秧的脸,说了句没出自息。   她坐在床沿,抬起下巴问他,“饿不饿?”   宝乐摇头,“喝……喝水。”声音颤得不像是自己的,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渴的。   大梅看他好一会,失笑著站起来,又说了两句没出息,然後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托盘,宝乐闻到了粥的味道。   喝了一口水,感觉舒服了一些,宝乐撑著身体坐起来,这次大梅没骂他,反而拿了床被子坠在他身後,让他靠得舒服些。   “把粥喝了,我特意放了红豆,养血补气,喝了身体才有力气。”   红豆在农村是奢侈品,很多女人一辈子只有生孩子才能吃上几口,只是此时的宝乐全身虚软无力,脾胃很虚弱,根本没有一点食欲。   “我待会吃,现在……没有胃口。”   大梅眉毛一拧,“看看你现在瘦成什麽鬼样子,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大梅刻薄,不管你有没有胃口,老老实实给我喝两碗粥,要不然我就把你丢河里去。”   “扑哧”,宝乐笑了。   他看出来了,她是好人,样子虽然凶巴巴的,其实没有半点恶意,只是想让他吃东西而已。   大梅把他面前的铺盖整平了,托盘放在上面,说道,“还热著,赶紧吃。”   宝乐没再说话,不稳的手抓著勺羹,小口小口的吃,吃著吃著眼睛就往别处去了。   “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吃东西一点不老实。”   後脑给敲了一下,勺羹差点掉在被子上,他忙收敛收神,笑了笑说,“我觉得,你跟……小昱,有些地方很相似。”刚才,她横眉竖目的样子,他恍然看到了佯怒时的小昱。   大梅本来还算和气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她瞪宝乐一眼,“提他干嘛,嘴巴痒啊,要不要我拿针线给你缝起来?”   看她架势绝不会只是开开玩笑,宝乐急忙摇头,心惊胆颤的低下头喝粥。   说变脸就变脸,真是不好相处。   (16鲜币)小舅 067 姐姐   醒来就躺不住了,胃里有了东西,人就有了精神,他扶墙走到窗边,缓缓西移的太阳落入眼帘,才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窗外,阳辉和几个小男孩在舞刀弄枪,木制的粗糙道具,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一望无垠的田野里,朵朵春花点缀著大地,五颜六色煞是好看,随处可见劳作一天悠闲进食的耕牛,牛哞此起彼伏,像是在相互打招呼,诉说著一天的辛劳。   暖阳,和风,宝乐情不自禁的走出去,脚步还是有些虚软,精神却是很好。   大梅扛著锄头从菜园回来,除下挂在锄头上的菜篮子往河边去了,宝乐将她乱丢在地上的锄头放好,也跟著去了河边。   “去去去,别在这添乱了,病还没好透,给我一边呆著去。”大梅嫌弃的把想帮手的宝乐往回赶。   宝乐大病初愈,差点被她推倒,他敌不过她,只得在河岸背风的地方等著。   陆续的又来了不少洗菜的村民,大都猜到宝乐的身份,还是礼节性的问了一声,然後再打个招呼。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宝乐以前大部分时间都跟阳昱呆一起,很不习惯这种八卦的场合,他延著河岸往前走,四处闲逛著。   大梅直起腰喊,“不要在外头呆太久,晚上冷得很,别又生病了我懒得再伺候你。”   宝头回头,笑说,“我知道了,姐姐。”   看著他徐徐漫步的背影,大梅愣神。姐姐,好陌生的称谓,她没有兄弟姐妹,别人叫的都是大梅或者大梅姐,从来没有谁这麽纯粹的叫过她一声姐姐,让她心底莫名的悸动。   旁边有人笑说,“大梅,你这个兄弟挺好的,模样好,待人也和善,不像你说的那麽……”   大梅瞪眼,那人干笑著没再说,大梅对著清澈的河水叹气,“以前没见他的时候吧,要多恨有多恨,现在见到面了,反而恨不起来,唉,这人啊真是奇怪。”   他生病了,她累到半死照顾他,嘴上很多抱怨,逢人便发牢骚,其实都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小辉说她嘴硬,没错,她就是嘴硬而已,真要漠不关心,她才懒得去理,别人的死活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说到底啊,你就是放不下房子的事,好歹也是一家人,别老是想著房子那事,多想想有兄弟的好处,你要是对他好了,将来要是有为难的事儿,做弟弟的会不帮你?”   大梅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从来只认为是宝乐霸占了属於她的东西,却从不曾换个方位想一想,此刻这番有口无心的劝解,恰似醍醐灌顶,惊醒了她。   想起刚才那一句姐姐,大梅若有所思。   “妈,我的宝剑掉河里了!”阳辉站在河边大呼小叫,看著随著水流漂走木剑,恨不能跳下河去捞。   大梅正心烦著,没好气的说,“叫什麽叫,成天就知道玩,还不带你小舅回家去,烧水给他洗个澡。”   “不要,我一定要把宝剑捡回来。”阳辉倔强,随手捡了根树枝,去够手不能及的木剑,几次险些栽进河里,“妈,我的剑,快点帮我弄上来,我要我的宝剑……”   大梅无奈,“行了,我给你捡,今晚你那个死鬼爸爸就回来了,我还有一堆事要做,你乖一点,别给我添乱了。”   阳辉乐得手舞足蹈,“我保证不添乱,你赶紧给我捡啦,就快被冲走了,我现在就去找小舅,你一定要给我捡啊。”   “知道了,快回去吧,晚上很冷,多穿点衣服。”   阳辉欢天喜地的走了,大梅看著离河岸很远的木剑,抓耳挠腮想办法。   有人劝道,“算了吧,小孩子哄哄就行了,离得这麽远,除非你下河,不然是捡不回来的。”   有人劝,也就有人煽风点火,“她家的祖宗可不好哄啊!依我看哪,大梅你还是下河吧,免得他整晚跟你闹,影响别人休息。”   冷嘲热讽,大梅不是傻子,怎麽会听不出来。她两手一叉腰,抬起脖子骂道,“谁有你本事大啊,叫床叫得整个村都听到了,看到你全村的公狗都立著走,要说影响,谁都没你的影响大。”   “你……”这样的话只有大梅说的出,这样的羞辱没有人能受得了,那人把洗好的菜往地上一掷,卷高袖子作出一副干架的阵势,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偏偏大梅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半点不服软,“怎麽滴,想打架啊,来啊,老娘今天就陪你打,你别缩在别人裤档底下当乌龟,过来打啊!”   大梅态度太嚣张,是个人都忍不住,那人推开劝架的人,跟大梅扭打在一起。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抓脸,大梅仗著高大的优势,将对方的头发揪下好几缕。   那人跌坐在潮湿的河泥里,嚎啕大哭,“我今天跟你拼了。”   她疯了一样扑上来,大梅有些心怯,恍神的功夫就被推进河里,连呛几口冰冷的河水不说,脸上也挨了好几下,火辣辣的疼,大梅什麽时候吃过这种亏,一下子就炸毛了。   “来啊,我不怕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看我怎麽收拾你这个骚货……”   冬末春初,河水还是很凉,两个女人搏命一样,你揪我头发,我掐你脖子,泡在冰冷的河里瑟瑟发抖,谁都不肯先松手。   大冷的天,岸边的人只能好言相劝,没人愿意当下河拉架的蠢货,有几个觉得冷了还先回家了,最後没办法了,只得分头去找她们家里人来。   洗澡水刚烧好,宝乐正打水给阳辉洗澡,听说大梅跟人在河里打架,他丢下水勺就匆匆跟著去了,脱光了衣服等热水的阳辉在後头哇哇叫。   大奎不在家,来的只有宝乐一个人,另一方就不一样了,老老少少来了十几号人,甚至还人手一根扁担,看这阵势就是来打架的。宝乐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也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顾大梅的怒目,说了不少抱歉的话,笨嘴拙舌的总算把这场战争给平息了。   “你……你真是,真是没……没出息……”大梅哆哆嗦嗦的,一句话没完就连打几个喷嚏。   宝乐很想笑,忍住了,“都不是小孩子,干嘛要打架啊,有话好好说啊。”   “你懂个屁!”她恨恨瞪著被家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的人,“横什麽啊,不就仗著人多麽,有本事别喊人来啊!”   那女人也是狼狈不堪,可是有人撑腰她底气足,“你……你要喊人也……也得有人喊啊,可怜噢,连……连个帮忙的……的都没有,我有人就是……就是横,你能……能拿我怎麽样,哼?!”   “你……你给我等……等著,大……大奎回……回来,……怎麽整……整死你……”   全身在滴水,冷得牙齿打颤还要斗嘴皮子,不管谁输谁赢,生病了还不是两败俱伤,这麽幼稚的吵法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   大梅不说大奎还好,一说宝乐头皮发麻,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在河边说大奎包二奶,这个女人也在场。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跟大梅一样,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没理由放过打压大梅的机会,果不其然……   “你还真是……真是个可怜虫,男人在外面……外面包二奶,就你一个被……被蒙在鼓里。”看著大梅的脸由白转黑,她愈发的得意,也不抖不颤了,“你总是骂别人骚货,只怕骚的那个是你吧,你男人隔三岔五往姘头那跑,很久没满足你,你……”   “闭嘴!”她狂吼著,脸色阴沈,“再说,我撕了你的嘴!”   大梅要是撒起泼来没人挡得住,那个女人识相的闭紧嘴巴,趁火山没有爆发之前赶紧闪人。转眼的功夫,人走得干干净净,安静的河岸上,只有宝乐陪著瘫在地上的大梅。   “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一巴掌拍掉要搀扶她的手,大梅嘶吼著,“滚,你们都给我滚,一个个就知道欺负我,没一个好人,全都滚开,滚!”   踉跄著跌在地上,宝乐忍著残手被蹭到的痛,柔声劝道,“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喝碗热汤,不然你会生病的。”   大梅怔然,昏暗的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良久听到她的哭声,“我的命好苦啊!”   “她是乱说的,你别相信她,她就是想让你难过,千万别上她的当。”宝乐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耐心的劝解,“耳朵听到不一定是真的,除非亲眼看到,你们在一起生活这麽久,他是什麽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的。”   大梅抹了一把泪,看著宝乐,哑声说道,“无风不起浪,十几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他有几根花花肠肠我很清楚。”   这下子宝乐愣了,“那……那麽,你的意思是……是说他真的有……”   大梅沈默,双手捧著脸,似乎陷进了不好的回忆里,低低啜泣。   安慰人不是宝乐的强顶,他不知所措。   对於大梅这个人,宝乐对她的最初印象来自於阳昱,虽然他没有说什麽,仅仅从只字片语里,便能感受到作为母亲的大梅有多冷血无情。和阳昱一起生活的十几年里,大梅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指,除了听过她的大粗嗓门,宝乐从来没有见过她本人,她那些令人发指的言行,给宝乐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不仅对小昱冷血自私,还很蛮横不讲道理,他以为这就是大梅的全部,想不到的是这次生病,让他看到了这个凶恶女人软弱的一面。   宝乐隐约感觉到,在她粗野的背後,肯定另有隐情。   (15鲜币)小舅 068 偷窥   “我的宝剑。”阳辉扑出来,围著大梅绕了一圈,跺著脚喊,“妈,我的宝剑呢?你答应了给我捡回来的,你骗人……”   大梅冻得要死,想给他一巴掌又忍住了,点点他的脑门没好气的说,“老娘正烦著,你别再给我添乱,小心我扇你。”   阳辉不买帐,心疼他花了几天刻的剑,“你是个大骗子,早知道我就自己下河捞了,不该相信你……”   大梅那个气啊。她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他,到头来苦心成了驴肝肺,“走走走,你别在这里呆著,看你这样我头疼得很。”   阳辉求之不得,气哼哼的往外走,一旁的宝乐急忙拉住他,低声说,“小辉,姐姐掉河里全身都湿了,你别惹她生气,赶紧去给她找身衣服,我打水让她洗个热水澡,要不然她会感冒的。”   阳辉这时才注意到他老妈全身在滴水,想表达一下儿子的关心,转念想到刚才的表现,他又退了回来,满心愧疚的去给她找衣服。   宝乐熬了姜汤,大梅热乎乎的喝了两碗,没听宝乐的劝上床休息,麻利的淘米做饭,跟没事人一样,宝乐在一边站著,不时的给她搭把手。一个菜起锅,大梅一边倒油下锅准备第二个菜,一边扬声喊外边阳辉,“儿子,你去村头瞅延烧,那个死鬼回来没有。”   阳辉跟外公学叠飞机,不甘不愿的答应著,却半天不挪屁股。   老人的烟杆在地上敲了敲,温声说道,“先停在这,等你回来再叠。我听人说你爸下午就回了,估计是跟人在打牌,你赶紧去叫他回来,呆会你妈又该发脾气了。”   阳辉不乐意,“他不喜欢我,不会听我喊,我去了也没用。”   “这麽晚他也该饿了,不会跟自个的肚子过不去。”   “饿就饿呗,我才懒得理他,输了钱就知道拿我出气,哼!”   老人蹙眉,“你爸不是挺疼你的吗?”   “才怪呢。”阳辉撇嘴,“都是假的,当你们的面就好呗,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爸。”   “就知道瞎说,他不是你爸谁是,浑小子就知道瞎想。”老人枯瘦的手拍拍他,“你跟他讲小舅在这里,他二话不说就跟你回来了,去吧,相信外公不会有错。”   阳辉有些怀疑,不想去又怕惹他妈不痛快,磨磨唧唧了好一会,才绑了个火把头出了门。   老人解开装烟丝的袋,取了一撮填进烟杆里,侧头往油锅“滋滋”响的厨房看。   宝乐嘴角含笑听大梅讲东家长西家短,手里捧著个大碗等她装菜,他看起来是那麽的安静、乖顺……   恍神间,烧到头的火柴烫到手,他一颤,火柴掉地上,灭了。   宝乐走了出来,“阿爸,外边冷,到里面坐著吧。”   “嗯,再坐一会我就进去。”老人重新点烟,划了几根火柴都断了,宝乐默默拿过火柴盒,把烟点上。   老人淡淡的瞥他一眼,没拿烟的手在腿上敲了敲,宝乐默默蹲下身,单手给他轻轻按捏。   老人吸一口烟,微微眯起眼睛,“宝乐,你跟我们一起生活有多少年了?”   “明年夏天,就十二年了。”宝乐低声说。   “噢,都十二年了,真快啊。”老人感慨,望著黑夜若有所思。   宝乐犹豫一下,说道,“阿爸,我们什麽时候回家?”   老人正出神,闻言脸上多了些复杂的东西,让宝乐既纳闷又不安。   他问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不是喜不喜欢,只是……在别人家里始终是客人,没有自己家自在。”这是宝乐的真实想法,对阿爸他不想隐瞒。   老人抬手摸了摸宝乐的脸,笑得意味深长,“宝乐啊,你觉得……那是你的家麽?”   宝乐胸口一窒,被捅了一刀似的疼。   他忘了,他没有家,那个家……只有小昱在的时候才是家,没有小昱,他只一个无关紧要的借宿客,随时都有可能被撵走。   老人吸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十二年了,我心里始终还是把你当一家人,十二年的生活在那儿,不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宝乐,别的我也不说了,就问你一句,找个女人过自己的日子,不能再影响小昱的生活,你能做到吗?”宝乐低头不说话,他又继续说,“只要你点头,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回头再托媒婆给你说门亲事,买房买田的事儿我一并给你弄稳妥了。”   宝乐捏著衣角,沈默了许久,才说道,“阿爸,我可以什麽都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小昱。”他抬起头,目光坚定。   “你考虑过後果吗?”   “有,可是小昱说不用顾忌别的,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开心就行了。”   老人捂著额头,觉著头很晕,“你……真的是吃了秤砣铁心了,是不是?”   宝乐心里害怕,还是很勇敢的说道,“阿爸,我跟小昱从小在一起,我们是分不开的,所以我求求你,不要分开我们。”   太阳穴隐隐作痛,老人长叹一声,默默闭上眼睛。   宝乐蹲在他身边,腿很酸可他不敢动,以为阿爸会发很大的脾气,甚至会说难听的话,他做好了承受的准备,想不到却是这般的平静,不由的暗测,阿爸是不是开始接受他们的感情了?   “今晚大奎回来,你见到他……还愿意回去的话,就回吧。”   宝乐一愣,“什麽意思?”   老人站起来,冷静的看著他,“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是你太固执了,别怪我狠心。”他说完了,毅然决然的走了,留下怔忡不安的宝乐。   饭菜做好了,阳辉和大奎还没回来,大梅骂骂咧咧举著火把去找人。宝乐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便提了桶水到屋後擦澡去了。   天空散乱的挂了几颗星星,山林黑幽幽的,偶尔听到鸟叫的声音,宝乐不是胆大的人,快速把自己脱得只剩条小短裤,准备速战速决。   本来没几块肉的身体被被感冒磨得只剩骨头了,宝乐摸著突出来的锁骨,鼻头忽然一酸。   在这个虽然是姐姐的家,却同样陌生的地方,他没有家的归属感,生病了也要小心冀冀,除了小昱,不会有人对他百般纵容,千般呵护。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明知不会有人看到还是压抑著不肯让泪滚出来。   小昱,我好想你,现在的你在干什麽呢?   才一小会功夫,热水就成了温水,宝乐收起惆怅,缩著肩开始擦身。正洗著,从暗处蹦出一只青蛙,从宝乐的腿边窜过,吓到宝乐它也不跑,好像猜到宝乐不会对它怎麽样似的,跳到他脚边“呱呱”叫。   宝乐笑了,用鞋子碰碰它褐色的皮肤,轻声说,“自己玩去吧,别呆在有人的地方,万一被踩到你就完蛋了。”   青蛙反而跳上他的脚背,大老爷似的蹲的,宝乐哭笑不得,怕它会撒尿一动也不敢动。   关於青蛙,乡下有这样的说法,说是被青蛙的尿撒到,那个地方就会长“青蛙痣”,运气好的话只是一粒两粒,走霉运的话大面积的长,密密集集的肉疙瘩,很吓人的。   虽然被青蛙撒尿的机率不高,可宝乐不敢动它,他曾经看到有人长了满脸的“青蛙痣”,那模样只要想起就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乖啦,一边玩去,跟我玩一点都不好玩,去田里找其他的青蛙去……”   它鼓鼓眼睛,往前挪两步,冷冰冰的跟宝乐肉贴肉,恶寒的感觉爬满全身,宝乐连打几个哆嗦。   拧起它的一条後腿,小心冀冀放一边,宝乐挥挥手,“去吧去吧,别缠著我啦,我又不是虫子。”   “呱呱……”它叫著,往後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宝乐松了口气,拿起搭在一边的衣服,忽然听到身後有声音,他一惊,脱口问道,“谁在那里?”   没有回应,宝乐将衣服挡在身前,只见一条黑影飞快闪过,消失在通往後院的拐角。   偷窥!   那个人是谁,看了多久,宝乐浑然不知,想到这一点他控制不住的哆嗦,浑身冰冷。   两只手抖得不像样,慌手慌脚穿上衣服,水桶顾不得提,急急窜进屋里,反手栓紧门栓,心“扑通扑通”的跳。   怎麽会……怎麽会有人偷看他?   前院有火光闪过,宝乐听到大梅粗矿的大嗓门,还有阳辉也回来了,他按著狂跳的心口,急忙走出去。   “你们回来了。”他的声音在颤。   大梅将火把摁进河里,皱著眉头,“你被鬼打了?”   “我……”宝乐冒著冷汗,惊魂未定,“刚……刚才我在洗澡,後来有……有那个……”他该怎麽说?说有人偷看他?天黑风寒,谁会来偷看一个瘦不拉几的男人,说出来只怕会说是他脑子有问题吧。   “有什麽啊?”大梅不耐烦。   宝乐抿抿唇,摇头说,“没什麽。”   “别站著,赶紧摆桌吃饭,别人家这个点早就收碗了,也就是我天生的劳累命,一整天忙死累活的……”大梅明显的心情不好。   “恩。”宝乐微微垂下头,发颤的指尖捏住袖口。  (24鲜币)小舅 069 强奸   大奎和阿爸没有出现在晚饭桌上,为阿爸一番话心神不宁的宝乐暗松了一口气。   “今晚大奎回来,你见到他……还愿意回去的话,就回吧。”   他不明白,阿爸为什麽会说出这样的话,对於大奎这个人,除了是小昱的爸爸,他一无所知,从来未曾谋面。   未知,最令人不安。   宝乐只是草草吃了几口,大梅看他魂不守舍的,敲桌骂他没出息。宝乐扯唇笑了笑,没出息就没出息吧,他不想分辩。   他说,“我有点困,今晚想早点睡。”   大梅用眼斜他,“诶,我伺候你几天了,就等著你让我舒服舒服,你这麽早睡了,这些碗谁洗?”   “明早我来洗。”宝乐无所谓,只是做家务而已。   “妈,你怎麽能这样?”阳辉不满的放下手里的鸡腿,对宝乐说道,“小舅,你别听我妈的,她跟我爸吵架心情不好,不用理她。那个後院没装灯你会摔跤的,我陪你过去。”   朦朦胧胧的,早已习惯的阳辉走得毫无障碍,宝乐跟在他後头,还走得跌跌撞撞,庆幸刚才没有拒绝他带路。   屋里的光从墙缝漏出来,细细的在地上,像线一样,宝乐跟著阳辉转了一个弯,脚步忽然慢了下来,停在那扇掩虚的木门前。宝乐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停下来是因为……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一个略显急躁的男人嘴里说出来。   这个声音似乎在哪听过……宝乐蹙紧眉头,在脑袋里搜索。   又听到一声,不急不徐的音调是阿爸的,听他提到自己,宝乐全身紧绷,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做了,他就是你……”   他,是指谁?谁又是谁的?   这个他,跟他又有什麽关系?   阿爸的声音低弱细微,在宝乐听来像是叹息一般,耳朵贴近还是听得不太真切,他一咬牙,胆大妄为的往里看。   只一眼,足够让他记住一辈子。   阴冷,狠毒,要将人挫骨扬灰的恨意……眼睛像被针蛰了,宝乐快速的缩回去,抚著胸大口呼吸。   太吓人了!   那双眼睛,那样的阿爸,是宝乐从来没有见过的。   阿爸跟人说著话,目光却是直冲门口,那样强烈的恨,是冲他来的,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在外面,阿爸知道。   “小舅,你在干嘛?快点过来。”阳辉在他住的房间开了灯,回身却不见他人,扯著喉咙喊起来。   门里门外,眼眸再次对接,宝乐慌乱。   老人刚才的狠劲不复存在,只是一脸平和的望过来,空空的脸面上什麽也没有,俨然看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宝乐再次愣神。   “爸,你在看什麽?”   宝乐一惊。   爸?那个人就是大奎,小昱的父亲?   不由的,微微眯起眼睛……以前,他想像过小昱父亲的样子,好奇是什麽样的人将小昱生得这般好,这般帅。   老人没说话,大奎便自己转身看,他动作的瞬间宝乐却紧张了,一缩头就跑了,转过身的大奎只是匆匆一瞥……单薄的背影仓促不安,像受惊的动物般,他微微勾起唇,笑。   “怎麽样?”   “不错,有味道。”   “那就好……”   低头,老人微笑,心情愉悦。   宝乐昏沈沈的醒来,感觉身上异常的沈重,身上好热,热得他口干舌燥。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传进耳中,他静躺了几秒,眼皮没动,撑起上身摸索装在墙上的开关。   门“吱呀”开了,感觉有人走进来,宝乐力竭趴回床上,低声说道,“给我杯水……”   脚步在床边停了一下又离开了,不是粗鲁的大梅也不像是阳辉,宝乐掀开眼皮看了看昏暗的房间,昏头昏脑的没有多想。   喝了水,宝乐感觉舒服了很多,睡前他吃了一次药,可能是感冒药有嗜睡反应,才会让他有头昏脑胀的症状。   “谢谢。”   宝乐躺下去,舒服的吐了口气,准备阖眼再睡时,一个黑影扑过来,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你……”宝乐大惊。   满是焦烟味的手捂住宝乐的口鼻,另一只手掀开他衣服,喘息著在他身上乱摸乱亲。   恶寒瞬间爬满全身,压制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宝乐拼了劲的踢打身上的人。   放开我,不要碰我,太恶心了,不能……   “老实点!”   低低喝斥,宝乐震惊。   大奎!   小昱的父亲!   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受到这种对待的宝乐感觉前所末有的污辱。   没错,就是污辱。   无论他跟小昱是哪种关系,大奎都不该这样对他。   疯了一样反抗,宝乐将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双腿起初还能踢打,被大奎压住後他便动弹不动,游走在肌肤上的手让他起鸡皮疙瘩,恶心反胃,裤子被扯下的时候他更加愤怒羞恼,嘴里“唔唔”叫喊著,拼命挣动身体……   畜生,放开我!   大奎恼了,在他耳边低喝,“再动,我就掐死你。”   汗津津的手卡在脖子上,宝乐不敢动,胸脯起伏得很厉害,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瞪得大大的。偷看他洗澡的人说不定也是大奎,宝乐不明白,大奎为什麽要这样对他?难道,他就不怕大梅知道?   大奎耗了不少力气,宝乐虽然病後虚弱,好歹也是个男人,又要捂嘴又不准他动,必须是使上全身的力才行。折腾了一阵,欲火上来了,人还没有搞定,他窝火的同时也渐渐没了耐性。   “装什麽,又不是第一回。”   宝乐怔然,不是第一回……什麽意思?   见他安静了,大奎很满意,“这样才对嘛,让他们听到对大家都不好。”   既然知道就放开我……宝宝呶呶嘴,示意他放开手。   大奎没听,反而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跟了我吧,我早就这麽想了,要不是……算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後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宝乐怀疑,大奎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我发现啊,你挺有福的。”大奎喜滋滋的,“我打牌手气都不好,老输,可你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我一上牌桌就糊牌,正想怎麽这麽好手气,听小辉去喊我才知道是你来了,後面几把牌全是我赢,所以说……你就是我福星啊!”   宝乐出不了声,只能干瞪眼。   这事跟他有什麽关系?   忽然,他想到……   大奎不是很怕大梅的麽,为什麽敢在自己家里做出这种事情?   隔壁,是阿爸的房间,这边的动静……他听不到吗?   “……大奎回来,……还愿意回去……就回吧。”   恍恍惚惚,宝乐似乎明白了什麽,鼻子一酸,眼泪流出来。   阿爸,你好狠!   “春宵夜短,我不跟你磨迹了,先做了再说。”   大奎等不及了,手摸进宝乐的裤子里,在他臀部又搓又捏,喘息越来越重,激动的血液沸腾。这一刻他渴望了多久,只有天知道,地知道,还有……岳父知道。   他硬了,宝乐大惊失色,被折在胸前的两只手拼力挣脱,被捂住的口鼻发出“呜呜呜……”的求救。   大奎比他高壮太多,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宝乐静了一会,趁大奎弓身解裤子,松懈了下身的桎梏,宝乐深吸一口气,双腿奋力一踢,大奎“哎哟”一声摔下床,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慌张的宝乐爬到床尾,一不小心从床沿滚了下去。   残手撞在一个硬硬的物件上,疼得宝乐剁手的心都有了,一摸才发现竟然是一把火钳。他将火钳紧攥在手里,哆嗦著站起来,有了护身武器,他镇静的许多。   只是,心好疼,好绝望。   隔壁的阿爸,你良心呢?   天光太薄弱,什麽都看不清楚,宝乐靠墙站稳,一边提裤子整衣服,一边惶然留心著大奎的动静,生怕他忽然扑过来。   “为什麽要替他做这种事?”到了此刻,阿爸两个字他叫不出来。   大奎摔痛了,压低声音,恼怒的说,“我倒想问你,为什麽要勾引小昱?他才十几岁,你这样做就是在毁他。”   勾引?   真是讽刺!宝乐忽然很想笑,“他跟你说我勾引了小昱,所以……你就要这样报复我?”   “你不就是要男人麽,我可以满足你,以後你别再缠著小昱。”   宝乐笑了,眼泪流出来,他说,“我要男人,我只是要男人而已……他就是这样看我,十几年了,我在他眼里就是这麽的差劲。”笑了一阵,他淡淡的又说,“对小昱,他倒是掏心掏肺了。”   用他毁灭,换小昱的救赎。   可悲。   可笑。   他没有毁小昱,为了小昱,他也可以掏心掏肺,甚至是掏命,可是他们都看不到,除了口口声声的谴责,看不到他半点好。   他只是爱了小昱而已,却因此被定了不可饶恕的罪,他真的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然後那个人也全身心的爱他待他,偏偏就是这麽简单的愿望,也不能让他如愿。   只是爱啊,有那麽难吗?   他笑得像是得了失心疯,大奎急了,“你别笑了,小心把前院的凶婆娘给招来了。”   “既然这麽你怕她,何必这样做?小昱从小就得不到你们的照顾,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儿子才要这样。”   “当然是,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疼他,说我麻木无情,没有一个人明白我苦。”大奎激动起来,踢到凳子“吱”的响一声,他摸索著坐下,静了静接著说,“亲生儿子被丢开,十几年来见他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难过,可是我有什麽办法,大梅不准我去见他,还说我若是去看他就要杀了我,我想儿子,可我也怕死,那个凶狠的女人什麽都做得出来。”   “为什麽?小昱是她生的啊!”宝乐不明白,大梅并不是那麽残忍的人,为什麽他感受到的和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呢?   “因为小昱是我儿子,她恨我,也恨我儿子,这些年来我跟她在一起简直生不如死……”   大梅恨大奎?   当初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什麽要恨?   又是什麽样的恨,让她抛弃了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小昱是大奎的儿子,难道小辉就不是了麽?   为什麽同样是儿子,在大梅心里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他小昱,竟然是被什麽样的过往牵连,才会过著如同孤儿一般的生活……小昱受冷落的原由,呼之欲出。   宝乐屏息,已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咳咳──”   隔壁忽然一阵急咳,一心想知道真相的宝乐和陷入痛苦回忆中的大奎都是一惊,大奎想起自己的目的,重新有了动作。猛然回神的宝乐忙把垂下的火钳又举了起来,“哢哢”夹动两下,警告正在靠近的人。   “别动,你要过来我……我会杀死你。”   大奎不动了,两人僵持著。   “小昱会恨你,如果你真的……他会恨死你,我发誓,他一定一定会恨你。”宝乐的声音在抖,握著火钳的手在抖,整个人都在抖,“我跟小昱,并不像你听说的那样,我没有勾引他……”他该怎麽说,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大奎会信吗?   “我儿子是要有大前途的,下半辈子我要靠他养活,你长著一张勾人的脸,就算你现在对他没有歪心思,以後也会败坏他名声。”   宝乐气得哆嗦,“你没有见过我,凭什麽这样说我?我对小昱……我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很早我就见过你,比爸爸小昱都要早,那时候你就很好看,不过,现在更有味道……”大奎这样说,藏不住的兴奋语气。   比小昱他们都要早,那是……忽然,宝乐打了个寒颤。   “吱呀!”前院的开门声,夜里格外的尖锐刺耳,那是阳辉的房间,门页有些迟钝。   宝乐心跳加快。   阳辉睡意朦胧的喊,“妈,我要撒尿,妈──”   夜空寂,声音绕著屋子几个来回,大梅的鼾声才停了。   他们出了屋子,大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宝乐紧张又欢喜,正要叫喊时大奎就往这边冲过来。   “不准出声……啊。”他威胁因为膝盖撞在床杆上和痛呼一起硬生生憋回肚子里。   宝乐怎麽可能听他,扯著嗓子就喊,“救命……”   大奎顾不得其他,扑向宝乐,气急败坏的捂住他嘴,“妈的,你想死啊!”   比起被你污辱,我宁愿死!   慌乱中,火钳掉了,身体腾空的宝乐豁出来了,又踢又打,脚踢不到大奎便死命往墙上踹,声音越大他越来劲。   动静闹大了,大奎又急又怒,干脆也不捂著他了,手卡住他脖子,加大力气,恨声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   宝乐难受的扯他手,两腿无力的乱蹬。   好难受,呼吸不了。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咚!”门开了,大梅手里的手电筒直直射在他们脸上。   “你们在干什麽?”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河东狮吼……脱力的身体滑倒在地,宝乐闭上双眼,微微笑了。   大梅披著外衣,逢头垢脑站在灯下,“阳大奎,你老老实实交代,深更半夜,你在宝乐房里干什麽?”   “……”大奎嘴巴紧抿,没看大梅一眼,只是定定的望著倒在地上,苍白虚弱却依然好看的男子。   大梅深吸口气,“行,阳大奎,你现在可以不出声,今晚这事你最好有个好由头,要不然,看老娘敢不敢阉了你。”   目光转过来,大奎看著大梅,看著他老婆,眼神深幽,除了汹涌的恨意再无其他。   第一次,大奎敢这麽明目张胆的用这种眼神瞪她,大梅紧绷著脸,各种复杂的情绪都有。   她用脚踢踢宝乐,说“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一五一十给我讲清楚。”   低低的喊了声姐姐,宝乐睁开眼睛站起来,满目哀伤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转向令他备受屈辱的男人,仅仅只是一眼,目光在那男人脸上停留的那一瞬,宝乐呆若木鸡。   怎麽可能……不,不会的,怎麽会这样……   他捂住嘴唇,震惊万分。   大奎也看著他,“还认得我吗?”   不,不会,不可能的,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   宝乐捧著头,凄厉大叫,“不──”作家的话:昨晚源莱被些事情耽搁了,没有更新,所以今天多更点,差不多五千字,可以看得过瘾点,呵呵……谢谢念年噢,源莱已经好久没有看过礼物栏了,今天一看吓一跳噢,真的是万分感激忘年一直对源莱的厚爱哟,亲亲摸摸抱抱……爱乃(飞吻无数)。还有其他给源莱留言、投票、送礼物的亲亲们,谢谢你们在源莱懒惰期间,没有忘记这里,源莱也爱你哟,因为有你们,源莱才有动力哟,啵……(扑倒,飞吻)草根的个志预购就快结束了,喜欢草根的亲……欲购从速哟!   (21鲜币)小舅 070 真相   那张脸,长得并不难看,可以称得上英俊,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张脸,在宝乐的眼里跟看到鬼没什麽区别。   “你……”   头好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宝乐抱著脑袋,痛苦的哀嚎。   他天空,全都黑了,黑得见不到顶,嘴巴开开合合,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麽?   问号穷出不穷,几乎快要把他脑袋挤破,宝乐死死盯著大奎,每一滴眼泪都在无声呐喊……   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我以为我恶梦过去了,原来这十几年来,我一直都跟恶梦同在,它从来没有离开过我。   “宝乐……”   “不──”宝乐厉声大喊,“不准你叫我名字,不准──”   宝乐,像宝贝一样的快乐,是小昱给他取的名字。   “小舅,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我没有名字。”   他撒了谎,小昱却相信了。   “没关系,我认得字,给你取一个,好吗?”   “嗯,你想怎麽喊都可以……”   小昱却很不满,“名字虽然只是一个代号,但也不能随便应付,我要好好的想,等想到好的再告诉你。”   他以为他是开玩笑,并没有把他话当真,不想小昱却很认真的去翻字典,找了好多字,最後才决定用‘宝乐’这个名字,他说,其中有他最美好的期望……   ‘宝乐’是小昱给的,那麽好那麽干净的小昱,因为他才有了这十几年来快乐的‘宝乐’,是属於他们的世界,纯净没有一点污秽的世界,只有在那里,宝乐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个干净的人。   “你是畜生,你不是人……”他惨烈的喊,“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为什麽要毁了我希望……畜生,为什麽不肯放过我……啊为什麽……”   ……   “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跌进溪水里,浅浅的溪流从身下淌过,因为惊恐而大瞪的双眼里,比他高出一半的身影缓缓逼近。   他说,“别怕,叔叔会疼你。”   “叔叔,求求你,放了我吧,……”他不停摇头,不断後退。   太熟悉了。   这种人,这副嘴脸。   男人舔著嘴唇,垂涎三尺,“长得真漂亮,还这麽细皮嫩肉的,还没十岁吧,这麽嫩肯定很美味啊!”   “不要碰我,放开我……不要……”他绝望大叫,单手扯著破破烂烂的裤子,拼命的推搡山一样的男人,   男人的手摸上他细嫩的大腿,邪肆的笑,“来吧,小家夥,叔叔会让你快乐……就像做神仙一样!”   “……好疼,叔叔,不要这样……求你放了我……”   水好冰,他好冷,无神的大眼看著黑暗恶魔无情的将他一点点吞噬。   好疼,好疼……身体被劈开成了两瓣,牢牢的钉在溪水里,他浑身不停的颤,无意识的,停不下来。   男人野蛮的抽动,殷红的液体从他体内不断流出,刺目的血红,混入溪水中,转眼不见踪迹……   火球悄悄西移,在山岭後露出半张脸,慵懒的窥视著这一切。   下身麻木了,强行撑开的小口已经成了一个血洞,可身上的男人还是不放过他,他就像只破布娃娃悲哀的等待酷刑结束的那一刻。   为什麽?   他人生,就是由无数个为什麽组合而成,无数遍的问,无数遍的想,希望一次次的破灭後还是要想要问,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一滴粒从眼角滚落,没入发丛……   简单生活,简单爱,为什麽连这麽渺小的心意都不能满足我?   ……   宝乐茫然。   活著,究竟是为了什麽?   两手抱紧自己,衣著单薄的身躯在凉夜中瑟瑟发抖,沁骨的冷,寒气顺著四肢百骸流窜,血液凝固了,心空了,心凉了,凉得超出了他能负荷的冰点。   以前,起码有小昱,‘宝乐’还是快乐幸福的,现在呢?快乐没有了,‘宝乐’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十二点锺的灰姑娘,时间一到就被打回原形。   他,又何尝不是!   十二年,十二生肖走一轮,借来的‘宝乐’……到了该归还的时候。   小昱,小昱,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宝乐,宝乐,你听我说……”大奎急切的喊,不理会大梅的叫嚣。   我什麽都不想听,不要叫这个名字,你不配,不要再叫了……阳大奎,你不配叫,更不配有小昱这样的儿子……   阳大奎……小昱会恨你,一定会恨你,他那麽疼我,会恨你,一定一定会恨你……   宝乐缩在角落里,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整个人都空了麻木了   他们好吵,吵得他头好疼!   大梅和大奎扭打在一起,她泼辣也是个女人,被大奎摁在地上打,打得她嗷嗷叫喊。阳辉护著他妈,对大奎又推又推,没有把他妈救出来,反而被大奎一个耳光扇得老远。   “王八蛋,你打我儿子,我杀了你……阳大奎,你不是人啊你,你害了我还要打我儿子……人渣,我一定要杀了你!”   鼻子流血了,脸上有红红的五指印,披头散发的大梅像是没有感觉,看著儿子被打的她发了狠,捡起之前宝乐防身的火钳,恶狠狠的刺向大奎……   大奎惨叫,捂著下身瘫在地上,哀嚎不休。   摇晃著站起来,大梅气喘喘的补一脚上去,“守活寡的日子我受过了,阳大奎我警告过你,你在外面怎麽恶心是你事,别让我听到,别让我看到,可是你倒好,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人,搞得还是我弟弟……我还没死,你不要这麽欺负人……”   豆大的汗珠从大奎额上沁出,他脸色苍白,缩在地上喊,“爸救我……救救我……”   “呸,死变态!”大梅扶起痛哭的阳辉,朝大奎吐了口带血的痰。   阳辉嘴角流著血,缩在他妈身後哭,似乎对那一巴掌心有余悸,虽然大奎要死不活的,还是怕他突然跳起来又打他。   “深更半夜,吵吵闹闹,像什麽样子……”老人站在门口,满目寒霜。   大梅置若罔闻,摸摸儿子说,“乖,先回房去睡觉,妈妈等下煮个鸡蛋给你揉揉脸。”   阳辉看看妈妈,又瞅瞅宝乐、大奎,最後望一眼面色沈重的外公,抽抽噎噎的走了。   “大梅,这麽多年都过来了,你这又是在闹什麽?”老人看著狼狈的女儿,沈痛的叹了口气。   “你说什麽,我闹?”大梅面对老父亲,情绪激愤,“发生了什麽你很清楚,这些年我过的是什麽日子,你更加明白,我不是疯的傻的,也不是哑巴聋子瞎子,你还要让我忍到什麽时候?”   “大梅啊……”   “闭嘴,我不会再听你,你大道理留著安慰自己吧。”很无理的怒吼,可是她意识不到,她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家丑不外扬,我忍了十几年,因为你那些该死的脸面,我放弃了本来可以争取的幸福,很痛苦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不忍了,我也不藏了,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这一次,我一定要离婚!”   “啪!”   老人颤著手,怒目以视,“孩子怎麽办?你想过没有,小昱那麽优秀,出人头地是一定的,你想让他因为父母身败名裂吗?”   “那我就活该跟一个同性恋过一辈子?”大梅嘶吼著,泪流满面。   重磅炸弹,恍惚的宝乐震得差点跳起来。无法置信的望向激动的大梅。   同性恋,大奎竟然是同性恋!   大奎喜欢男人,为什麽当初她又死活要嫁给他?   喜欢男人,还能接受女人吗?宝乐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有办法接受小昱以外的人,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他爱的要的仅仅只有小昱一个人而已。   这句话,大梅压抑的十几年,说出口的一瞬间她轻松了,她看著不满的父亲,一边流泪一边笑,“你问我,他有多少没碰我……这话亏你问得出口,他能耐你会不知道吗?我今天这样是谁一手造成的,你也不知道吗?”   “当初,是你铁了心要嫁给他!”老人目光沈沈。   “没错,路是我选的,就算走错路我也不会怪别人,可是……”大梅深吸一口气,“我想回头的时候,是你,你逼著我继续错下去!结婚半年我还是姑娘,谁知道我苦?我跟著他一无所有,他就这样子愚弄我……”   老人叹息一声,劝道,“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跟他也有了孩子,以前那些事别再提了。”   “别跟我提孩子!”大梅像吃了火药,过去种种一点点掀开,她的痛和恨也都被勾了出来,“你是我爸爸,当年我才没有吭声,可是不代表我糊涂,你以为下药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吗?”   “你怎麽会……”老人始料末及。   大梅冷笑,“这麽多年来,你总是质问我,为什麽要抛弃自己的亲骨肉,怎麽不摸著良心,问问自己那个孩子是怎麽来的?”   “我是为你好……”   “不是!”大梅粗声打断他,“你是为了自已的名声,你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宁愿牺牲自己的亲女儿。你不会明白我心情,我有多恨大奎,就有多恨那个孩子,每一次看到他,我就像是看到你们强加给我屈辱。你们谁都没有资格怪我,他本来就不是我要的。”   “孩子无辜。”   “我就是活该?”   老人泪花闪闪,哽咽了,“你恨我,还能叫我一声爸爸,对孩子……也宽容点吧。”   “你为什麽不能对我宽容呢?”大梅理了下凌乱的额发,哭过吼过後她平静了很多,“他在我眼皮下乱搞,你还叫我忍,你以为我不痛吗?我有多苦,你试图了解过吗?你要我替小昱考虑,那麽你呢,有为我想过吗?”   “我当然有,不然小辉……”   大梅双目圆瞪,像是被刺到痛处的野兽,平息的怒气忽然再次暴涨,“是啊,谢谢你大发慈悲,没有再逼我喝打胎药,谢谢你留了小辉一条命,毒哑了他生父,保全了我清白,也谢谢你费劲心思,给我稳固家庭……真的,你真的太会替我打算了,你好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原来,这麽多年你都没有放下过,我一直以为时间可以消磨一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苦心。”老人声泪俱下,“天下无不是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子女,即便有错,也是出於爱……”   旧事翻开,都是痛苦,大梅好累,她默默看著痛晕过去的大奎,半晌,说道,“关於房子,我不是非要不可,起初也只是想给不争气的大奎一个家,後来纯粹只是想让你难堪,我想知道你对我这个女儿,究竟还有没有半点的怜惜和愧疚,结果……”她冷冷一笑,“你用宝乐来断绝我念想,做得真绝,我对你真的很失望。”   “你对小昱不理不睬,我不替他打算,他将来什麽都没有。我早就想好了,以你名义把房子留给小昱,这样也能缓解你们母子间的矛盾,想不到……”   “想不到小昱恨我入骨,我每一次出现都能让他恨意更深。”大梅笑了,眼泪忽然跟著冲下来,流进嘴里,苦涩难咽,“我成功的……让他离我越来越远……”   一瞬间,宝乐懂了大梅的苦,戴著粗鲁面具的她过去竟然也是这般的悲苦。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因为一个专横的父亲,而变得可悲。   此刻,宝乐有一丝丝的庆幸,他没有妥协,没有让这个世界多一个如大梅一样悲苦的女人,如果他认输,今天的大梅就是明天的银杏。   “宝乐……”老人的目光锁在他身上,哑声喊道。   宝乐木然,不带任何情绪的从他身边走出去。   十多年的相处,竟然不知道他心机是如此的深沈,太可怕了,宝乐打了个寒颤。   “姐姐。”   “喊死啊喊!”声音哑得如同沙砾,大梅很不耐烦的样子,还是停下等宝乐。   折腾了大半宿,天色已经微亮,宝乐借著薄弱的天光走到大梅跟前,“以後,你打算怎麽办?”   大梅意外,“还有心思管别人,今晚的事你不介意吗?”   宝乐明白她的意思,他低垂著头,静默良久,轻声说,“发生了就没有办法改变,介不介意都是事实,我要走了,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他祝福,连同小昱的一起。   大梅皱皱眉,“我一直都好好的,不用你说,要走赶紧走,憋气得很。”   眼睛湿润,宝乐拥抱她一下,“谢谢!”谢谢你对我照顾,谢谢你生了小昱。   大梅怔了怔,眼角微热,很快又推开他,粗声说道,“有什麽好谢的,没被骂够是吧,你看看你穿的什麽衣服,感冒好玩是吧,赶紧跟小辉去睡会,睡醒你爱去哪就去哪……”   (24鲜币)小舅 071 离别   危险!   快跑,後面有危险。   藤条的刺深深扎里肉里,好疼,“刺啦”……皮开肉绽。   阳光很耀眼,树林葱郁,鸟儿啼鸣,这个和乐的世界跟他是相排斥的,必须要不停的往前跑,才能逃出去。   可是,他能逃过吗?   後面有没有人在追,他不知道,不敢停留半秒锺,不顾一切往前跑。   “扑通,扑通……”   什麽声音?   噢,对了,是他心跳。   四周很安静,他们没有追上来,终於……自由了。   清凉的溪水,从山林深处缓缓流下,天然的巨石林立,阳光从石缝间照在他脸上,仿佛是给予他自由的洗礼。   掬了捧凉水洗脸,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成功逃脱後的欣喜,人迹罕至的深山无路可走,他沿著溪流,慢慢的往下走。   尽头,就是出口,就是希望。   真的吗?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希望存在吗?   蓦然地,阳光消失了,仿佛有张无形的巨网将他和阳光的世界隔离,他想挣扎,从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挣脱出来……   “别怕,叔叔不是坏人,过来,叔叔能东西给你吃……”   鬼魅一般的嗓音,像是从地底忽然冒出来的幽魂,一波又一波,将他紧紧缠裹住,像是要将他连皮带肯一起生吞了。   “放开我,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叔叔,求你不要……”   身体痛得失去了知觉,河水叮咚,冲刷过他青紫交错的小身躯,他两眼空洞直视上方,咬出血的唇边带著一朵讽刺的血花。   你以为逃掉了吗?   连父母都不要你了,谁来救你?谁能救你?   出了狼窝,又进虎口,你人生没有希望了。   “……我爱你……”   “宝宝……爱你啊,宝贝……”   是谁,是谁在喊他?   那麽温柔,那麽体贴。   醒来,睁开眼睛醒过来,是谁在喊他……   不会的,一定是做梦。   怎麽会有人爱他,怎麽会有人把他当宝贝……   “小舅,我爱你啊!”   像是从九天飘下的告白,一下子将他敲醒了。   小昱啊,还有他小昱啊!   他说,他爱他,一辈子守护他,再也不让他被恶梦纠缠……   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忽然,耀眼的金光从天而落,将他从里到外照了个通透,全身的污秽无处遁形。   整颗心装的都是小昱,可是装著这颗心的容器已经脏了,永远都洗不掉的污浊。   干净的‘宝乐’只是一个虚影,从来没有真实的存在过,只有二娃,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二娃,在小黑屋受尽凌虐的二娃。   他又脏又臭,小昱那麽的干净,他怎麽能脏了他……   阿爸说的没错,他只能拖累小昱。   小昱,小昱,小昱……   除了一个肮脏破败的躯壳,还有什麽给你?一旦让你知道大奎对我做过的那些事,你会怎麽想我?你还愿意要我吗?我过去太不堪,就算你不怪我,我又有什麽脸面跟你在一起……   我不配!   宝乐微微睁开眼睛,狭窄的视野,昏暗的灯光,他四周都围了人,一个个眼巴巴的看著他,见他醒了都松了口气。   “呃……怎麽了?”他紧张。   “刚才你又哭又喊的,可把我们吓坏了。你怎麽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嗯,做恶梦了,没事,谢谢你们。”   众人散去,爬到各自的铺位上,天南地北的胡侃。宝乐松开被窝里紧攥著口袋汗津津的手,坐起来喝了口水,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   车轮滚滚向前行进,他心绪不宁,从买了车票那一刻开始,迷惘就一直跟随著他。未知的城市,未知的将来,车子停下後,他何去何从?   小昱给他钱处理了大黄的後事剩的不多,买了车票後他不敢乱花钱,只是在车站买了瓶几毛钱的水。   没有出过门,好歹听人说起过外面的险恶,上车之前他躲在厕所里,把钱包严实了放进贴身口袋里,谨小慎微,万一把钱弄丢了,他就只能去讨饭了。   “小夥子,你一天没吃东西,吃个饼吧。”   “谢谢,不用了,我不饿。”   谢绝了隔壁铺位上的大叔,宝乐继续窝在灰不溜秋的被子里,乱糟糟的想这想那。   那一晚过後,他跟阿爸的父子关系彻底到头了,彻底的从那个不属於他家脱离出来。他在大黄的坟前坐了很久,他不知道以後还会不会再回到这里,在这个地方没有了小昱,大黄就是他唯一牵挂的了。   “我会想你,大黄。”   无论走去哪里,无论我过著什麽样的生活,大黄,都是我会思念的家人。   “下车了,下车了,大家赶紧吃饭啊,吃完了好赶路……”   宝乐迷迷糊糊的随大家下了车,司机上了二楼雅座,全车的人都被撵下车,几个叼著香烟流里流气的男人在一旁吆喝,要他们买票吃饭。   路边饭店不是太干净,两个油腻腻的白色塑料桶里分别装了米饭和菜,米饭黄黄的,搭配青菜豆腐,一份却要二块钱,宝乐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哎呀!”   惨叫声传来,宝乐回头一看,是他隔壁铺位上的大叔,他倒在地上痛喊连天,旁边围观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起他。   “老东西,别乱说话,说错话是要挨揍的。”   那些人太嚣张,宝乐虽然气愤也无能为力,默默上前扶起大叔,两人在路边捡了块纸皮席地而坐。   “这些人没良心啊,饭一看就是用发霉的米煮的,菜里看不到半点油水,哪里是给人吃的,他们真是太过份了。”   宝乐劝说他,“跟他们讲理讲不通,不吃就是了,这是他们的地方,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话是这麽说,可是看著他们赚这种黑心钱,我就是气不过。”大叔看著那些低著头买票怯弱的人们,无奈的叹口气,“他们有出息一点,那些人也不能勉强他们,明明饭菜不能吃,为什麽还要勉强自己花钱吃不干净的东西,生病了可怎麽好……”   宝乐淡淡的说,“因为害怕,没有人愿意挨打。”只有顺从,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这个道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懂了。   “我呸!”大叔忿然,“我就不信一车人斗不过他们几个人,是他们习惯了向恶人低头,凶一点就怕了,要是刚才多几个人带头反抗,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真的会不一样吗?”宝乐不信。   大叔揉著摔疼的腰,斜睨宝乐,“小夥子,你年纪轻轻的,怎麽感觉很消极啊!苦是一辈子,乐也是一辈子,谁都想平安顺利一辈子,像刚才那样,用委屈换来平安,可他们心里不快乐,唉……只要多三四个人,整车人都不用白花那些冤枉钱。人啊,不能太认命,认命了一辈子就没盼头了。”   “不认命又能怎麽样……”宝乐低喃,“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嘿,你这小子!”大叔不满,“转机都是在努力过後才会出现,这是大叔我活了几十年的经验,世上没有百分之百,老天爷会眷顾用心的人,用了心总会有收获。”   转机,用心……宝乐在心里默念,将信将疑,“真的可以吗?”   看宝乐恍恍惚惚的模样,年过四十的大叔猜测他有心事,虽然不清楚他是因为什麽,还是以一个长辈的立场跟他讲很多。最後,他拍著宝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你还年轻,不要因为悲观影响了一辈子,不认命,老天爷也拿你没办法。”   已经绝望的宝乐似乎看到一线希望,他黯然的双目中开始有了神采,“试一试,说不定有转机,是吧?”   大叔肯定的点头,“当然,就算结果没有改变,你努力过就不会有遗憾了。”   “谢谢大叔!”   宝乐买的车票终点站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城市,那里有什麽,他在那里能做什麽,他都不知道,只是想要离开,离开那片生活了十二年却令他痛苦不堪的土地。   车厢里很安静,宝乐翻来覆去睡不著,闭目养神的大叔转头过来,冲他笑了笑。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   “我姓金,村子里的小辈都喊我金叔。”   “我……我叫二娃。”他只能是二娃,不是宝乐。   “噢。”   宝乐明显的不愿意多说话,金叔识趣的打住,继续他闭目养神。   十二年前一个人来,走也不会带走那里的任何东西,宝乐的行装很少,他只带走了属於自己的东西,两身小昱给他买的衣服,其他什麽都没动。   半夜,车子停了下来,有一部分乘客在这里下了车,宝乐定定的坐著,等到司机在喊还有没有要走时,他才慢吞吞的站起来,犹豫了几秒才下车。   汽车‘突突’远走,宝乐站在午夜清冷的大街茫然四顾,楼房、马路……见到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他眼睛里有忐忑、害怕、彷徨,还有一丝丝的期盼。   “嘿,要去哪里,我带你去。”   不停的有三轮车过来兜生意,宝乐不敢接腔,看著其他人被三轮车带走,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里偏僻,一个人不安全,告诉我你要到哪去。”   踌躇再三,宝乐从装衣服的袋里拿出一个整洁的信封,“我……我要去这……这个地方……”   “有点远啊,行了,上车吧,天亮之前我一定将你送到。”   “多……多少钱?”   “看你不像本地人,深更半夜的我就收点油钱,收你十块得了。”   宝乐摇头,“太贵了。”十块钱,省著点够吃几天了。   妈的,傻头傻脑的还真不好骗。三轮车腹诽著,不甘愿的说,“七块,最低价了。”   行李抱在胸前,宝乐怯怯的伸出一只手,“五……五块。”   三轮车的两个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宝乐心里发毛,转身就想走,三轮车拦住他,“得了,活该我碰上你这个抠门佬,五块就五块,上车。”   一脚踏上车,宝乐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我没有钱,可不可以再……再少……”   三轮车脸都绿了,“别少了,下车,你钱我赚不起,找别人载你去吧。”   宝乐不敢再吱声,老老实实坐著。   在路灯下走了一会,三轮车拐向没有灯光的野外,路也不是很平稳,昏昏欲睡的宝乐被筛豆子似的颠来颠去,骨头都差点散了。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车停下真的是天亮了,三轮车收钱的时候还在抱屈,“跑这麽远的路就收五块,真是亏大了。”   整夜都没怎麽睡觉,宝乐的精神却很好,他站在红砖白墙外面,唇角微微勾起,笑,甜蜜又兴奋。   小昱,我来找你了。   学校大门口,宝乐站在门卫室,紧张得冒汗。   “你好,我……我找小昱,不……是找阳昱,我找阳昱。”   “又是找阳昱的,每天找他人可真多……”值班门卫嘀咕著,扭头问里面的人,“今早上有看到阳昱出去吗?”   门帘一掀,里面出来的门卫打量著宝乐,说道,“阳昱出去实习了,估计要到傍晚才会回来,没有要紧事的话就等傍晚再来吧。”   宝乐想了想,问道,“他实习的地方在哪里,我可以去找他吗?”   那人喝了口茶,探究的眼神一直绕在宝乐身上,“人家可是大公司,不会随便让人进去,你去了见不到他人。”   “噢,那我就在这儿等他。”宝乐失望,转念想到今天能见到他,心情又雀跃起来。   “你是他什麽人啊?”   “我……我是他老乡。”   打开门卫室的门,那人说道,“要等一天呢,中午太阳挺大的,到里面坐著等吧。”   宝乐感激,“谢谢你。”   “不用客气。阳昱他很优秀,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呵呵……”宝乐很开心,抿唇笑了。   小昱,我小昱啊!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困乏至极的宝乐趴在桌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太阳西沈,他朝著夕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他差不多回来了,这里有面包,你先吃点填填肚子,等阳昱来了让他带你吃大餐。”门卫调侃他。   宝乐只是笑,拿起一个面包说道,“我去外面走走。”顺便洗洗脸清理一下,不能这麽灰头土脸的见小昱啊。   清澈的小河边,宝乐洗了脸,乱糟糟的头发用手指梳得稍微整齐了点,歪斜的衣领整顺了……望著河水里模糊的人影,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小昱,为了你,我要努力一次,勇敢的面对!   从小河边回来,宝乐一边嚼著面包,一边观赏著夕阳下校园的景色,很多树木都长出了新芽,正是春情萌发的季节。   马路边上,一对男女难舍难分的抱在一起,男的高大,女的娇羞,令无意撞见别人亲热的宝乐羞窘不已。   不愿打扰他们,宝乐放轻脚步离开。   “你不要闹了。”   太过熟悉的男人嗓音进入耳中,宝乐离开的脚步顿住,惊愕的回转头来。   小昱?   “好了,天愉,你听话啦……”   宝乐像是被五雷轰顶,面包掉在地上。   天愉和小昱!   他语气好温柔,动作好柔情,他们是在一起了吗?   天愉靠在他怀里,一脸的陶醉,看在宝乐眼里却是刺心的痛。   怎麽会这样,小昱不是说不喜欢别人吗?   他们转身,宝乐急忙闪到一棵大树後面,看著西服笔挺的阳昱,泪流满面。   “我送你回学校,晚上我还有事,下次再请你吃饭。”   “行,看在你这麽听话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   两人渐行渐远,宝乐贪婪的看著思念的身影,一直到什麽都看不到了,他才放开捂著嘴的手,痛哭出声……   默默回到门卫室,宝乐拿了东西,深深的朝好心的门卫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门卫在後边喊,“诶,你再等等啊,阳昱送女朋友去了,一会就回来……”   他停下来,没有回头,只是站了一会,然後飞奔而去。   小昱,这才是你该有的生活,读大学,交女朋友,成家立业,传宗接代。我以为我可以勇敢,看到天真活泼的天愉,我才明白,我永远都不能面对你;天愉是个好女孩,家里条件也很不错,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我祝福你们!   [完]作家的话:呼,现在是半夜两点,源莱好困,终於舒了口气(懒腰)!虐心哇,别说源莱是後妈,源莱也是各种心疼哟,顶著两个熊猫眼(呜呜……)。 小舅 001 阿旺   郊区,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青青的草坪上铺上红毯,气球、鲜花各就各位,临时搭建的台子正中央贴著醒目的双喜,氛围很喜庆,一看就知道这是婚礼现场。   嘉宾就位,主持人上台,新郎新娘入场,主持人致词,新人宣誓……缤纷彩带从天而落,新人的脸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场面温馨又浪漫……   “CUT!这场非常不错。”   随著导演的一声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亲密相拥的新人迅速分开,客气生疏的握了握手,为这一场“浪费婚礼”的结束欣喜。   没错,这是一个剧组,刚刚结束的是一场婚礼的戏,演员很专业,演技娴熟,无可挑剔。   “大家辛苦了,先去吃饭,下午再继续。”   演员换衣服可以休息吃饭,苦了那些搬运、搭棚、布景的杂工,费了很大力气搭建的棚子,须臾间便要拆除,为了下一场戏重新搭棚、布景。   虽然春天还没有离开,顶著正午的太阳干著重体力活,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手脚快一点,下午的戏份很重要,不能因为你们耽误了。”   脖子上挂著吊牌的管理人员过来,一边剔牙一边指手划脚,累得喘气都费劲的民工懒得搭理他,只是频频朝他丢白眼。   等新的棚景搭起来,一大群民工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留下二三人在现场盯著,以防导演途中又有什麽突发其想,其他人一窝峰往发盒饭的帐篷涌去。   一个青年兴奋的拿著刚领到的饭盒,一大团白菜夹起来就往嘴巴里送,後背忽然被人拍了一巴掌,白菜掉回饭盒里。   “小李你过来,先慢点吃,去把阿旺替过来。”   “哎呀,金叔,我肚子很饿啊。”   “臭小子,阿旺的手不灵便,万一惹怒了导演,咱们这一群人都得滚蛋。”   “好啦好啦,我去行了吧,老是拿这话来唬人……”   “你啊,只知道贫嘴,就不能像阿旺一样,踏实稳重一点。”   “哪有,是金叔偏心,我的手昨天也割伤了,你怎麽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啊。”   小李的抱怨纯粹是耍嘴皮子,有口无心,他们是有活一起干的难兄难弟,平时都很相互照应的。   最初,他们四处流浪,居无定所,三餐不继,是金叔把他们召集起来,四处拉活,给了他们一个相较以前要稳定很多的生活。   像现在这样,戏拍完了他们也就失业了,又要为另一份工作奔波,可能是修马路的水泥工,建筑工地的苦力,也有可能是掏粪、疏通脏臭的下水道,总之,他们无所不能,只要能赚到钱生活。   拍摄棚的布帘一掀,载著顶鸭舌帽的男子走了出来,脸上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   “阿旺,到这边来。”金叔抬手招呼。   见到金叔,阿旺露出一口白牙,太阳底下格外耀眼,“小李又说你偏心了吧。”   “不理他,二十几岁的人一点定性都没有,就要好好磨一磨他。”金叔不以为然,替他把筷子抽出来,“还有点温热,赶紧吃吧。”   “行,你先吃著,我去洗个脸。”   简易洗手棚里,随著哗哗流水声,油污、灰尘流入下水孔,镜中的人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疲累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拍拍瘦小的可怜的脸蛋,确定笑容不会垮下来。   他很瘦,过份的消瘦令他的肤色看起来更显苍白,巴掌大的一张脸,衬得那双黑目愈发的大。   脱下右手上的手套,三根手指显得有些诡异,他望著自己的手许久,举到唇边轻轻的吻了吻。伤口已经愈合,半边手掌被分离的痛还很清晰,每一次回想,都痛得他浑身冒冷汗。   偏偏他又是这麽喜欢自虐的一个人,明知道会痛,却要一次又一次的去回想,回想那一段痛并著快乐的‘宝乐’时光。   繁华都市,妖娆霓虹,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他只是一个悲微的可怜虫,游走在热闹的街头,他感觉到的却是无穷无尽的空和冷。   那一夜,他在街头徘徊,午夜外出买宵夜的金叔将他捡回了小旅社。从那以後,他便跟著金叔,为了生活,开始在各个城市不停奔波……   他什麽都不会,还是个半残,没有人愿意雇用他,还好有金叔关照他。临时性的工作,时间长的几个月,短的一天两天,雇主关心的只是工作的结果,干活的人太多,也不会一个一个的检查,他才能侥幸避过。   金叔对他很好,重活粗活不给他安排,有的时候活太累人了,甚至都不准他去做,赚到的钱照样有他那一份,没有半分苛待他。   “金叔对你这麽好,反正你没有家人,不如认他当爹算了。”   半真半假的玩笑,不是一次两次,次次他都当作是纯粹的玩笑,听过就算,不予回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   虽然,那件事已经是过去式,留给他的阴影并没有随时间散去。有人对他好,他接受并感激,但他紧闭的心门不会再开启。   偶尔的,他也会问自己。如果,那一夜没有遇到金叔,现今的他是什麽模样?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想後果。溶入到社会中才知道,外面的世界除了他想像不到的精彩,还有他想像不到的险恶和复杂。   最初的那段日子很煎熬,跟著金叔天没亮就起床,午夜才能休息,腰酸背痛令他几乎整晚整晚都睡不著。金叔买了活络油,要给他揉一揉痛处,他死都不肯,对别人肢体上的碰触非常的抗拒。抗拒的後果就是饱受酸痛的折磨,然後失眠,过度的疲劳加上休息不够,他迅速的消瘦,本来就不大的一张脸又小了一圈。   寂静深夜,躺在简陋的木板屋里,听著金叔磨牙打鼾的声音,他辗转反侧。想念那个人,想到骨头都疼,几度萌发了去看他的念头,最後都因为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而放弃。   生活,远比他相像中要艰难许多,他用了大半年才慢慢习惯这样的颠沛流离。   随著他们的队伍壮大,已经在建筑工地混了十多年,有些人缘的金叔接到的活越来越多。他让自己忙碌,金叔派给别人的活他抢著干,只有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才能减少对那个人无休止的思念。   野外的戏拍完了,剧组紧锣密鼓赶往下一个拍摄点,导演领著演员们先走了,善後的摊子就留给了金叔他们。天阴得很厉害,听天气预报说下午会有雨,大家在金叔的指挥下忙而有序的把器材搬上货车。   天空的阴云越来越厚,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金叔吐掉口里的香烟,大声喊道,“大家的动作再快一点,下雨前一定要搬完。”   “金叔,这个剧组是什麽来头啊?导演那麽凶,下边的人一个个拽得跟什麽似的。”有人一边忙一边抱怨。   金叔淡淡的说,“鬼知道他们有什麽背景,我们只管做事收钱,别理那麽多事。”   “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这麽多东西,知道要下雨了也不肯留些人帮我们,太没人性了,妈的──”   “行了,给钱的是大爷,只要不拖欠工钱,不希罕他们的帮忙。”金叔抱起一捆扎好的帐篷丢上车,喊道,“下个月结了工钱,金叔请你们吃顿好的,大家努把力啊。”   “好勒,谢谢金叔了。”大家齐声回应。   天空飘起零星的小雨,金叔赶紧让人把紧要的器材用防雨布裹好,分出两批人来,一批负责打包,另一批负责装车。   环视四周,金叔问打包的工人,“诶,你们谁看到阿旺了?”   有人指著塌了一角的帐篷说,“刚刚在跟阿新拆帐篷的,可能还在帐篷里吧。”   “嗯,我过去看看,你们加快速度。”   雨大了起来,器材继续的搬上车,只剩下这一个帐篷没有拆完了,阿旺和阿新两个人卯了劲,恨不得把两条腿也一齐用上。   金叔走进来,“弄得怎麽样了?”   两人回头,喊了声金叔,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   “阿旺,你到旁边去歇著,让我来。”金叔挽起袖子,点了根烟,他习惯做事的时候嘴里叼一根。   阿旺没有勉强,他知道自己一只手只会耽误进度,金叔接手他的工作也没有闲著,把帐篷里散落的小器件用袋子收拢来,再拧到车上去。   瓢泼大雨从天而降,金叔和阿新把帐篷抬上车,全身都湿透了,阿旺抱著一大捆粗绳跟在後头,脚下一滑,摔进泥水里。   “哈哈哈哈……”阿旺的狼狈惹得车上躲雨的工友大笑。   金叔狠瞪他们一眼,“就知道看热闹,还不下车去帮他一把。”   金叔最有威信,他们摸摸鼻子敛了笑,两个衣服半湿的工人跳下车,扶起一脸泥水的阿旺,替他把湿了水後笨重无比的绳子丢上车。   两辆货车满载而去,喧闹过後,青山绿水重归宁静,被无情踩踏的青青绿草在春雨的滋润下,又重新挺直腰杆,精神焕发。   “谢谢!”   阿旺用毛巾擦试著湿漉漉的头发,感激的接过工友递给他的一小块面包。   “诶,阿旺你的衣服都这样了,你还不换?”阿新找到自己的行李袋,拿出干衣服开始换。   阿旺扭头,不看他光溜溜的身体,“反……反正下午还要干活,先穿著吧。”   阿新脱掉湿湿的短裤,笑他,“阿旺害羞了,跟小姑娘似的。”   阿旺的脸红到耳朵根,但没吱声,垂著头慢慢的咬面包。   金叔一巴掌拍在阿新的光屁股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几十岁的人了还光屁股,一点不知羞。”   “哎呀,金叔……啊,哪个混蛋……”   阿新捂著屁股,不想前边被不怀好意的工友弹了一指,他急匆匆套上短裤,跟调戏他的工友闹成一团。   空间不大的车厢热闹起来,前边开车的司机也是笑呵呵。   阿旺安静的坐著,偶尔抬头看他们两眼,脸上带著淡淡的笑,眼睛里却空茫一片。   “阿旺,没事吧?”金叔拍著他的肩问道。   阿旺摇头,笑容更深,“我很好,金叔。”   “没事就好!”金叔笑笑,没有多问。   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售票窗口转圈,来来回回,似乎很迷茫。   “最远……到哪个地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只是想要一张能将他带到远方的车票。   後面排了一溜长的人,都在等他买票,他盯著一处,不知道想什麽。   “买不买?不买就站一边去,瞎磨蹭什麽啊,别挡著後边的人……”售票员不耐烦的催促。   “……”他默默站在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信封,很宝贝的捧在手里,仔细的看上面的字,然後就在发呆。   金叔站在他後面,指著信封上的地址,好心的提示了他一句,“刚才卖票的跟你说的地方,路过这里。”   忽然出声似乎吓到他了,他快速的把信封捂到胸口,戒备的望著陌生的金叔。   “真的吗?”   金叔失笑,指指窗口,“你可以问问卖票的。”   他不信他,重新排了队,问过售票员後又犹豫了一下,才掏出钱买了张车票。   这孩子的防备心也忒重了,金叔连连叹息,自已挺有亲和力的啊,怎麽在他眼里就跟脸上刻了‘骗子’两个字似的呢?   一个人出门,却不知道去哪里,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这是金叔的疑问,一直没有从心底消除过。   他们在县城一同上的车,只需稍稍一问,便能知道他是谁家的孩子,可是金叔没有这样做。   两年多了,防备从没有在他眼底彻底消除过。他很少说话,从不说过去,也不提及家人,表面上跟大家很亲近,其实心里很抗拒别人的接近,包括金叔。   金叔可以想像到,一旦问起过去,他肯定会缩在封闭的壳里,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碰触到。这些年来好不容易才对他建立起来的微薄信任,肯定也会跟著灰飞烟灭。   “阿旺,往里坐坐,雨都扑你身上了。”   雨线飘忽不定,坐最边上的他一直在淋雨,他抹去脸上的雨水,没有移动的意思,“这边空气好,没事的。”   了解阿旺的古怪脾气,大家没有说什麽,只是自觉的往里挪了挪屁股,留出很大一块地方给他。   他抿著发白的嘴唇,默默望著被车轮辗压後不断後退的水洼,安静的像是一具木偶。   金叔跟他旁边的人换了个位置,拍拍空出来的位置说,“阿旺,坐过来,你一身都是湿的,再淋雨的话真的会感冒,你生病了工作谁来做?”   大家都看著,他静了几秒,坐了过去。作家的话:国庆节快乐!小舅下部更新开始了,他的幸福也会跟著开始吧(拍手),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源莱,支持小舅,谢谢!   (21鲜币)小舅 002 思念   “阿旺,金叔叫你过去。”小李兴高彩烈的。   “好,我一会就去。”   阿旺单手在刷锅,锅底有焦饭刷不干净,他用手指一点点的抠,硬硬的锅巴扎进指甲缝里,很疼,他皱皱眉头。   小李抢过他的刷子,嚷道,“今天发工钱,你怎麽一点不积极?快去,就剩你一个,不然呆会金叔又该说我们不照顾你了。”   “哪有,金叔对我们都是一样的。”阿旺只好站起来,看他卯了劲的刷,笑了笑,“没用的,别刷了,用水泡著,等它自己软掉就好刷了。”   小李丢掉刷子,横他一眼,“早说嘛,害我白费力气。行了,快点去吧,别让金叔等急了。”   阿旺又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头,换来小李一个大大的白眼。   小李比他小四岁,很有活力的一个小夥子,个头比他要高许多,就是长相粗俗了一点,性格也是大咧咧的。有个老乡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相亲那天非要拉著阿旺去壮胆,结果他口无遮拦惹了祸,姑娘没瞧上他,倒是看中了安静稳重的阿旺,这事闹得他们很不愉快。   那姑娘牙尖嘴厉的,小李也没瞧上她,让他不舒服的是自己竟然给踢出局了,人家姑娘可是当著媒人的面说了,他配不上她,把他给气的啊,差点儿掀桌子。   他认为自己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凭什麽就让一个手无半斤力气的阿旺给抢了风头?   对阿旺,他总是有些不服气。   小李没有坏心,只是好胜心强了点,阿旺明白,所以不计较他的小性子,纯粹的把他当小孩看。   金叔的工棚在最边上的大树底下,走过去遇到不少喜气洋洋的工友,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所获不匪。那个剧组果真有来头,受的罪不少,可拿到的票子也很可观,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他们的工棚,就是一排用塑料和木板搭成的小棚子,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建一个这样的临时住所,材料简单,对於四海为家的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阿旺站在棚子前,喊了一声,“金叔,我来了。”   “等你半天了,快点进来。”金叔语气雀跃,夹烟的手将一叠钱推到他面前,“这是你的,数数看,数额满不满意。”   “这……怎麽会有这麽多?”他有些怀疑。   金叔瞪他,“这是你辛苦该得的,这麽点,你还觉得多吗?赶紧数数……”   阿旺的手没有办法像他们一样,两根手指就能把钱数得哗哗响,他只能慢慢的把钱一张张摊开,“一张,两张,三张……”这样数,速度慢又费劲。   数完了,他看著那叠钱没吱声,金叔眼瞅著他,“怎麽样?”   “他们都是这麽多吗?”他问。   “哎呀,顾好自己就行了,管别人干嘛啊你。”   金叔这样说他心里就有底了,“你平时就很照顾我,虽然他们嘴上没说,心里总是有些意见的。我干的活都是轻活,本来就不应该跟他们拿一样的钱,你再这样子……”他把钱还到金叔手上,“他们对你意见会更大,不要为了我,影响了大家。”   金叔真想敲他脑袋,“哪有你这样的啊,钱财往外推,我看你不傻不蠢的,怎麽就这麽死脑筋呢。”   “金叔!”他很坚持。   “谁会嫌钱烫手啊,你这个蠢蛋!”金叔忍无可忍,真的敲了他一脑勺。   阿旺笑了笑,“大家跟著你,是因为你对大家好,不能因为我,让他们对你失去了信任。”因为金叔,才有现在的他,因为大家的努力,才有了现在这个团体。   金叔叹了口气,“不闹你了,真是死脑筋。你的生日快到了,这些年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多出来的……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平时舍不得花钱,生日一年就一次,别再舍不得了,喜欢什麽就买……”   “我……我的生日……”阿旺恍惚。   “是啊,别说你连自己的生日也忘了?”金叔不满。   “不是忘了,只是……”他该怎麽说呢。   出生是哪一天……他是真的忘记了,他说的生日,其实是‘宝乐’和小昱初遇的日子,那是他人生最幸福时刻的开始。   那一天,永远都要记住!   “给你吃。”   “很甜,对吧?”   “舌头先甜起来,心就不苦了。”   “我叫阳昱,你可以像外公一样喊我小昱……”   ……   这是他们的开始!   小昱,小昱啊……他喃喃念著徘徊在心口,却喊不出来的两个字,泪水汹涌流出……   “阿旺,你怎麽了?”金叔惊诧。   “啊──没,没事。”他擦擦眼泪,忽然有了决定,“下个月我想出去一趟。”   金叔意外,“要去多久?下个月我们要迁到南边去,那边有不少活等著我们,工钱都不低,你能赶上吗?”   他想了想说道,“去X城,来回大概四五天,我尽量不耽误太多时间。”   “阿旺,金叔多嘴问一句啊。”金叔点了根烟,淡淡的看著他,“上回……你是去那找人的吧?”   他没说话,定定的看著地上的石子,好一会才默默的点点头。   金叔抽了口烟,眯起眼睛看他,“没找著?”阿旺没声音,他接著又说道,“好几年了,确定你找的人还在那里吗?”   “我不知道……”他抬起头,一脸迷茫。   没有意外的话,小昱该出国了,那他做这个决定,还有什麽意义呢?   他此时的模样跟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茫然,不知所措,金叔真是被他打败了,“去一趟也好,不管人还在不在,去了至少你会心安。下个月我们一起陪你走一趟,然後再一起往南边赶。”   阿旺的眼眸一亮,透露出欢喜之色,“谢谢你,金叔。”   人来人往的车站,一群背著被褥、锅碗瓢盆的民工引来不少人侧目,脏兮兮的衣著,头发乱七八糟像是几天没洗过,好些人睡眼惺忪蹲在过道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阿新,你们别睡了,打起精神来,只是坐一趟火车,怎麽一个个跟丢了魂一样。”金叔从厕所出来,甩著手上的水珠,大声喝斥他们。   小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金叔,好好的干嘛要中途下车,转一趟车很累人的啊。”   金叔敲了他一下,“就知道睡,有睡觉的时间不如多跟阿旺学学,你看看他一下车就去找地方安顿大家,可比你懂事多了。”   “得了,金叔,他在你眼里就是个香馍馍,谁都不能跟他比……”摸著被敲的脑勺,小李又连打两个哈欠。   阿新揉著昏沈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小李,你就别酸了,不就是阿旺占了你的风头嘛,多大点事啊,至於这麽心酸煎熬麽?”   “放屁,你才心酸,你才煎熬,那女的整个就是一恐龙,我压根就没看上……我警告你啊,你别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小心我揍你!”小李咬牙说道。   阿新哈哈乐,吐舌头作鬼脸,“我好怕啊,你来啊,来啊,不揍你就是我孙子……”   “你才孙子,你全家都是孙子……有本事你别跑,别跑啊……”   岁数加起来都有五十岁了,还在大众广庭之下你追我赶的闹,撞翻别人的行李,引来不少抱怨,他们依旧故我,被金叔斥责了才停下来。   他们人多动静大,车站的工作人员过来口头警告,金叔只得带著他们挪到车站外面,一出门口就被漫天的黄尘呛了个满鼻。   “金叔,阿旺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啊?都去这麽长时间……”小李不满的用手扇灰。   金叔瞪他,没有吱声。   旁人暗骂小李,“你怎麽总是少根筋,明知道金叔偏向阿旺,你还唧歪什麽,纯了心找骂……”   小李偷偷看一眼金叔,撇著嘴没有再做声。   等啊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阿旺还没回,小李他们趴在行李上都快睡著了,金叔来回不停的踱步,脸上也出现了忧虑之色。   “阿新,你去找找。”   流著哈喇子的阿新把他当蚊子驱赶,“……别吵,我……我要睡……睡觉……”   金叔急得啊,正想自己去找人的时候,满头大汗的阿旺回来了。   “怎麽了?怎麽了?”金叔将他的水壶递给他,急问,“没出事吧?”   阿旺喝了一口水,笑笑说,“没事,排队的人太多了,等了好久……”   排队?金叔郁闷,这一带的旅社什麽时候生意这麽好了?住宿还要排队……   叫醒昏昏欲睡的工友,阿旺拿出一叠票,一人发一张,“大家都辛苦了,今天晚上有好看的电影,我买了票请大家去看。”   瞌睡瞬间跑光光,工友们拿著票,激动不已。   “哇,我活到现在还没看过电影呢,谢谢你了阿旺。”   “我也是,听说电影院是有钱人才去的地方,想不到我也能看。”   “看名字就知道好看,阿旺真是……太谢谢你了。”   阿旺淡然的笑,细心的交代,“八点,别误了时间。旅社离电影院也不远,走路二十分锺就到了,我先带你们回旅社洗个澡,好好的休息一会,到时间你们跟金叔出门就是了。”   “那你呢?你不去啊?”有人好奇。   他一笑,没有回答,将自己的行李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走了。   “阿旺,不管有没有找到人,别在一个人在外头晃悠,早点回来,我们等你看电影。”   “我知道,放心啊金叔,我快去快回,要是我赶不回来,你带著大家进去看吧,别等我了。”   金叔送他上三轮车,车子远去,後边扬起一阵呛鼻的黄尘,尘埃落地,落日下已经没有了三轮车的影子。金叔点了根烟,斜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习惯性的微微眯上眼睛,对著阿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十五年前的今天,是他见到小昱的日子,他将这一天做为生日,因为这一天是他得到重生的日子。都说每个人的生日,就是母亲的苦难日,可是他的脑子里对於这一天完全没有存档,对於他来说,出生是他的苦难日。   三年了,他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小昱,怎麽熬过来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苦,很苦。   去年,前年,他是怎麽过的这一天呢?   麻痹,用疲累来麻痹自己,累到睁眼的力气也没有。可是,疯狂的思念却没有半分的减少,反而愈发的强烈。   “舌头先甜起来,心就不苦了。”   这是小昱教他的,他也用这个方法治愈了,如此这个方法却没用了。拼命的吃糖,连睡觉也含著糖块,可心依旧很苦,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苦。   小昱啊,不苦是因为有你,什麽糖都代替不了你!   学校还是老样子,只是周围的道路有了些变化,上次来的时候,围绕在学校周围的树木嫩叶初绽,现在绿得令人心醉。   夜幕来临了,教学楼里渐次亮起灯光,晚自习的锺声敲响後,热闹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下来。   树木茂盛,路灯下的林荫道略显阴沈,他站在树下,默默望了许久。   小昱,上一次……我在这里,看著你从我眼前离开,这一次,再让我偷偷看你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门卫室,没有看到上次的两张熟面孔,值班的门卫似乎刚来不久,听他的语气没有见过阳昱,倒也知道这个学校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一提到阳昱这个名字,门卫半点不含糊的给了答案。   “两年前出国了,学校保送的。”挺神气的语气,好像出国的是他儿子似的。   出国,真的出国了!   瘦弱的肩膀垮了下去,他眼前发黑。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还是免不了的难过、失望。   小昱,在你出国之前,有没有回去过?如果有,你是带著什麽样的心情走的?没有看到我,他又是怎麽跟你解说的呢?   小昱……   这人都出国两年了,他还傻不隆东的跑来找人,门卫上下打量他,禁不住好奇的问,“你是他什麽人啊?”   我是他什麽人?   是啊,我是他什麽人呢?   舅舅还是爱人?   似乎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什麽都不是了,他只是二旺。   “谢谢你。”   哑声道谢,他木然的转过身,离去的身影失魂落魄的,与夜色溶为一体,显得格外的孤独寂寞。後面门卫在喊什麽,他脑袋一片空白,什麽都听不到……   “哎,这人怎麽这样,跑来找人也没点耐心,都说了阳昱回国探亲,明天会来学校……”门卫摇头,自言自语进了门卫室。   一阵夜风吹过,树影婆娑,在茂密树丛遮挡下,半隐半现的横幅被风撩动,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在路灯下熠熠夺目。   “热烈欢迎留学骄子阳昱回国探亲!” (22鲜币)小舅 003 错过   “金叔,电影开始了,我们进去吧。”八点过五分,只剩下他们还呆在电影院门口。   金叔望向大厦顶端的大锺,淡淡说道,“你们先进去,我再等一等。”   “我陪金叔在这等著。”小李说道。   金叔有些意外,对他笑了笑,然後跟其他人说道,“快进去吧,阿旺的心意不看浪费了。”   “是啊,别浪费了,他不来你们就进去吧。”   “嗯,快去吧!”   分针指向十五,两手抱胸靠在墙上的小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金叔,还进不进去?不进去我就回去睡觉了,他估计是赶不回来了,再等下去就散场了。”   是啊,阿旺赶不上已经浪费了一张票,不能再浪费更多了。金叔抽多两口嘴里的香烟,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一手搭著小李的肩膀说,“走,看电影去。”   两人大模大样进了电影院,检票的工作人员验过票後不由多瞄了他们两眼,赤裸裸的怀疑,穷酸的民工也能看得上电影?   电影院对面,一胖一瘦两个痞气的男人蹲在路口,眼馋的盯著霓虹灯下印著妖娆美人的宣传海报。   胖子说,“瞧他们穿得跟要饭的一样,还不如咱们体面,凭啥就能进去看美女,这世道也忒不公平了。”   瘦子说,“少废话,人家要饭的也是一种经济来源,不像咱们,能讹一个算一个,吃饭赌牌都不够钱,哪有闲钱来看电影啊,电影这玩意又不能钱生钱……”   胖子瞪他,“有钱人把看电影当成是享受,你这个穷鬼不懂就别瞎扯。”   瘦子左右张望,“对,我是穷鬼,你就是富翁。咱也别在这瞎耽误时间了,瞅瞅有没有大鱼,宵夜还没著落呢。”   胖子眼巴巴望著对面,“哪有大鱼,小虾都没……诶诶诶,来了来了,你看那个人……”   三轮车停在电影院门口,阿旺跳下车,匆忙的付车钱,刚把钱交给车主,便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扭头便看到两张不怀好意的奸诈嘴脸,三轮车瞅著情形不对,蹬车就溜了。   “你……你们干……干什麽?”   胖子奸笑,“怎麽的,看电影啊?”   阿旺不由的退了一步,戒备的瞪著他们,余光瞟向离他们不远的售票窗口和摆摊的小贩,希冀能有人过来给他解围。他失望了,这本来就是一个只管看热闹不管他人事的冷漠社会,别说是敲诈找麻烦,就算是当著他们的面杀人,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吧。   没有人帮他,就只能靠自己!   阿旺的视线扫过体型是他两倍的胖子,两眼一眯,忽然用身体撞向後边的瘦子,然後拔脚就往电影院里跑,一边跑一边叫喊。   胖子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几步就追上阿旺,揪著头发将他拖进昏暗的角落里。   “干你娘的,还敢跑……我打死你!”   这时,一辆豪华小车停在电影院门口,明媚少女不等司机开门便急不可耐的冲下车,拉著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站稳脚的青年便往门里冲,嘴里不停的嚷嚷,“快点快点,电影开场了……”   青年无奈叹息,“王大小姐,麻烦你先放开我的衣袖,都要破了,你这麽拽著叫我怎麽走路啊。”   少女扮个鬼脸,乖乖松了手。   角落里,阿旺被扇了几巴掌,鼻血流进嘴里,满嘴的腥味,两只手被揪在身後,残手上的痛令他整个人都在打颤,“你们……你们要干什麽,放开我……再不放,我就喊人了,放开……”   “妈的,你还敢喊,老子踹死你!”後边赶来的瘦子怒气冲冲,踹了一脚然後在他身上乱摸。   阿旺慌了,虽然隔了一层薄薄的衣物,他的恐惧却一下子升到最高点,“不要,放开我……救命,救命……啊唔唔……”   胖子捂住他的嘴,不耐烦的催促瘦子,“你快点啊,看他也是穷鬼一个,别钱咱们就别浪费时间……”   “有,有钱,好像被东西缠住了,拿不出来。”   “真是个废物,你压著他别让他乱动,让我来。”胖子伸手使劲一拽,“!”的一下,用针线缝在裤兜里的一个小布包被拉了出来。   瘦子乐了,“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藏得挺深啊,再翻翻别的地方,肯定还有值钱的东西。”   翻找了一阵,值钱的东西没有,就一张电影票,胖子贼乐,“今晚收获不错,咱们也看电影去。”   “一张票能俩人看麽?”   “蠢货,再买多一张不就行了。”   阿旺被放开了,惊吓过度的他一脸的泪,身体抱成一团缩进墙角,瑟瑟发抖。   少女回头,看著忽然停下来的青年,疑惑的问,“你怎麽不走了?站在这里干什麽?”   青年回头,俊眉微拧,“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我怎麽没有听到?”少女撅嘴,“一定是你听岔了,是电影院里边的声音吧。”   青年望著外面昏暗的马路,默默压下突如其来的不安,“可能……是我听错了。”   “就是嘛,快点啦,听说这部电影很好看,不然我也不会一回国就拉著你来看了,不看真的会很可惜啊!”少女受不了他的温吞,在後面推他走。   青年被动的走了几步,却又不受控制的回头看,心头的不安渐渐强烈起来。   电影院里没有灯,只有大屏幕上随著画面时明时暗的幽光,加上很多不自觉的人翘著二郎腿吞云吐雾,导致空气不甚流通的电影院乌烟瘴气。   金叔坐立不安,根本就没看电影里演的什麽,不时的站起来往门口张望,惹得周围的人都在谴责他。   “金叔,要吃槟榔吗?”隔了几个位的小李低声喊他。   “我不吃!阿旺不知道怎麽搞的,这时候还没回来……”金叔眉头紧锁,不会是出什麽事了吧?   小李跟人换了位置,坐到金叔身边,“他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又不著这麽提心吊胆的,说不定他看电影开始了就一个人先回旅社了。”   “这一带治安不太好,晚上一个人容易出事……”金叔拍他的脑袋,皱眉,“离我远点,这味儿真熏人。”   “啧,槟榔是好东西,不吃是你的损失。”小李摇头晃脑的,忽然拉拉金叔,“金叔,你看看前边,那位置应该是阿旺的吧?”   他们的位置很散,东一个西一个的,金叔特意看了阿旺的座位号,进来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现在阿旺没来,他的座位却给别人坐了,正揪心的金叔脾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简陋的洗手间里,灯炮挂的很低,青年洗完手直起腰,明晃晃的灯泡就在他面前摇来晃去。他双目深邃如海,目光跟随著晃眼的灯泡,眸光好似狂浪翻涌,瞬息万变,两拳紧握垂在身侧,像是极力压抑著什麽。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刚才的情绪波动好像是一场梦幻。   一进电影院,就看到朝他挥手的少女,可能是她可爱吧,虽然有妨碍到别人,却也没有人表现也不耐的情绪。   青年坐下来,接过少女递来的水,指著前边扭成一团的几个人问道,“他们在干什麽?”   “不清楚……可能是,是说抢电影票什麽的吧。”少女含了根棒棒糖,口齿不清的说。   他皱眉,“环境真够差的,怎麽选在这种地方?”   “……学校近啊,我以为你会……想念这周围的一切呢。”   青年没说话,两手环抱在胸前,眼睛正视前方,很‘全神贯注’的样子。   金叔揍了瘦子一顿,攥著那张电影票的手握得死紧,“如果,阿旺有个好歹,我非杀了你不可。”   鼻青脸肿的胖子缩在一边,别说帮忙了,大气都不敢出,这一刻,他也尝到了人情冷漠的滋味。   他的周围都是人,可是没有一个人起身,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趣的把他们当电影看,兴奋的模样,恨不能摇旗呐喊‘使劲打,再狠点……’。   “阿旺,你怎麽了?清醒点……阿旺……”   谁在喊我?   谁在打我?   谁在摸我?   是谁?   阿旺一直抖个不停,满面惊惶,四肢蜷缩在一起,就像是一只受惊的乌龟,企图将自己藏进坚硬的龟壳里。   不,别碰我,别摸我……放开,放开我……不要啊!   救命啊!   我不想再做那种事,我脏了,我对不起小昱……呜呜,我脏了……小昱不喜欢……   求求你,不要碰我……啊!   金叔惊惧的看著拼命挣扎的阿旺,和小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抱稳了,一群工友围在四周,惊慌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金叔,怎麽办?他像是中邪了。”   金叔一咬牙,说道,“打他,打不醒就送医院!”   众人面面相觑。   阿旺弱不经风的,又是这麽一副模样,谁都不下了手,小李不爽的嚷,“我来打,来个人接我的手……”   “啪啪!”   阿旺停止挣扎,目光呆滞。   “阿旺,醒醒,看到我们了吗?”金叔挥挥手。   好一会儿,他哭了起来,“金叔,金叔,金叔……”   大家松了口气。   不管怎麽样,清醒了就好,金叔鼻头发酸,哑声说道,“没事了,金叔在这,大家夥儿都在这里,没事的,别怕,没事了!”   哄孩子一样的语调,令阿旺慢慢的放松下来。   靠坐在三轮车上,阿旺默默望著没有几颗星星的天空,酸楚从心底漫上来,不期然间便泪水盈眶。   “阿旺……”   金叔制止小李,轻轻的摇头,示意他别出声。小李看著阿旺,眉毛拧成了倒八字,似乎有满肚子的疑问,看阿旺此时的模样,他也有点问不出口。   “要喝水吗?”金叔拍著他的背,轻声问。   阿旺一颤,後脊瞬间紧绷,金叔觉察到他的僵硬,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微微阖眼,盈眶的泪瞬间溢出来。   对不起,金叔,我不是排斥你,而是我……实在是对不起。   夜风从街头贯入,暗夜中看不到黄尘满天的景象,只能看到纸屑漫天飞舞。三轮车辗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车上的三人随著颠簸轻摇轻晃,霓虹璀璨的电影院离他们越来越远。   高大的青年匆匆奔出电影院,焦燥不堪的左右张望。   “老板,买点零食吧!”小摊贩上前兜生意。   青年没有心思理会那些,眼睛快速将周围扫视一遍,从消失在拐角的三轮车上收回视线,怔怔的望著空空的大街,哀伤流露。   洋装少女跟著跑出来,手里抱著一袋爆米花,不满的嘟哝,“你怎麽了?看得好好的干嘛跑出来?”   “我……”他痛苦的闭上眼,几秒锺再睁开时,眼睛里什麽情绪都没有,“没什麽,只是忽然觉得闷。电影下次我带你去看,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们回去吧。”   少女嘟嘴,哀求的说,“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下次不知道到什麽时候了,我还没有玩够,再玩一会吧。”   青年揉揉额头,看著少女淡声说道,“王伯伯说了,不能玩太晚了,司机留下来陪你,你自己留心著时间,我现在好累,先走一步。”   他果真转身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少女气呼呼的,跺跺脚还是跟了上去,“等等我,你走慢点,我穿著高跟鞋啊,等一下……阳昱,你……你王八蛋!”   青年在前面疾走,後面是东倒西歪跑著小碎步的少女,司机开著小车慢悠悠的跟在他们屁股後面。   “啊──”青年忽然停下,大叫起来。   少女吓住了,怔了一会急忙上前,“阳昱,你怎麽了?”   青年蓦地蹲下身,两手抱头,眼泪没有半分预兆的落在地上,他听到泪珠滴落的声音,心也跟著碎了。   小舅,……你在哪里,我想你,好想你!   你到底在哪里啊……宝宝!   三轮车晃悠悠行驶在没有路灯的小巷,只有车头一盏小灯,心惊胆颤的小李不停的囔著小心点,安安静静的阿旺却忽然站了起来,头撞在不高的车棚上,“!”的一声响,把金叔和小李吓了一跳。   “阿旺,你怎麽……阿旺,你要干什麽?”金叔吓得魂飞魄散。   阿旺不要命似的跳下车,转身就往黑不隆东的巷子跑,迎面碰上走路回旅社的工友,他们在黑暗中搞不清楚状况,就那麽让阿旺从他们中间闯了过去,撞倒了二三个人。   发生什麽事了?   “呼呼……”   冲出黑暗的拐角,阿旺大口喘著气,眼前人头颤动,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电影放完了,人潮一涌而出,然後又一哄而散,小贩收摊准备回家,闪闪发光的霓虹灯也跟著一盏盏的灭了。   阿旺茫然四顾,激动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无限悲凉。   眼花了,真的是眼花了,他出国两年了,怎麽可能会在这里……他想笑,结果却哭了,蹲在地上呜呜哭泣。   小昱啊,只是想见你一面,为什麽都这麽的难?   我的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23鲜币)小舅 004 流年   很多人,很多事总在悄然间变化,斗转星移,城市在变更,人也随之一天天的老去。都市的繁荣,可以说是一天一个变化,心,却始终停驻在某一年某一刻。   G城,警察厅。   “咚咚!”   身高腿长的挺拔身影临窗而立,手里一杯余热尚存的咖啡,默默凝望窗外,似乎已经忘记了手中的咖啡。   “进来。”他单手插进裤兜里,微微低下头,看著杯里深浓的色泽。   “副局,今晚荆局设晏,刚接到宴请电话,你的意思……”俏丽的女警静声等待回应。   他转过身来,一张令人自惭形秽的俊脸上带著优雅的笑容,“郝警员,你认为我该不该去赴宴呢,嗯?”   郝警员俏脸微红,眼角瞄他一眼,飞快的移开,“这……这个要看副局的意思……”   “呵呵。”他轻笑两声,饮尽杯里的咖啡,走向空置半小时的办公椅,“行了,不逗你玩了。咱们说正事,请的都有哪些人,哪家酒店。”   郝警员回复正态,一本正经的答道,“家晏,请的只有副局一人。”   “噢──”他笑得玩味,过了一会才说,“回了吧,就说我今晚有别的事。”   “这……不太好吧?”郝警员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说,“调职的事还要荆局帮忙,这样子拒绝了会不会……以後难办啊?”   他停了笑,斜睨她一眼,“你认为,没有他的帮忙,我就坐不上正局长的位置?”   “啊?!”她一惊,慌忙解释,“没……没有,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副局的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有机会当然要争取啊,有了荆局的推举,副局升职的机率就高很多。”   她无措的模样逗乐了他,他叹息著摇头,“小郝啊,你刚从警校毕业,很多事情不懂,我不怪你,但是你给我记住了,类似的话以後不要再讲,不要等灾祸临头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啊!?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只是想副局……”   他挑挑眉,“你什麽都别想,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升职这事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呢?”   “我……我……”她嗫嚅著,脸蛋绯红,   “好了,别总惦记著,等我升职了,一定任你们宰一顿,以後别再操心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怀春少女的心思,一瞧便明,他却是揣著明白装糊涂,“对了,我让档案室找的东西找得怎麽样了?”   不愧是警校出来的女孩,郝警员速度收拾好失落的少女心,沈声回答,“近十年来的档案都鄱了出来,现在正在逐步排除筛选中,等有了结果我一定马上汇报。”   “行,辛苦你了。”取下衣架上的外套,他一边穿一边说,“下午我有事出去一趟,荆局那边你替我回个电话,我会带上好酒跟他一醉方休。”   一身笔挺西装的他更加显得稳重,温和内敛的气质愈发的迷人,郝警员痴迷不已,眼冒红心忘了反应。   他拍拍她的肩,“小丫头, 上班时间别想工作以外的东西,我这种大叔不适合你。”   被人叫小丫头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证明自己还年轻嘛,可是郝警员就开心不起来。看著他出去了,她小声咕哝,“还那麽年轻,就说自己是大叔,我只不过比你小几岁,干嘛把距离拉这麽远……”   偏西的太阳热辣不减,将人影拉得老长,明明已经临近傍晚,天空还是一丝风都没有,万物要死不活的,更别说人了。   “嘿,今天收获不错啊。”   “嗯嗯,还算可以吧,那边商铺刚出货,碰巧遇上了。”   “那也是你的运气,可能有雨噢,早些回去吧。”   身材瘦小的男人笑了笑,把店家丢给他的塑胶瓶在脚下踩扁丢进布满补丁的大布袋,说了声谢谢就慢悠悠的走了。   他每天都会出现,拖著他的宝贝布袋,捡些纸皮瓶子之类的破烂,到废品站卖了换点生活费。一个人的生活,很孤独、可怜,大概是看他老实吧,大家对他每天在家门口掏垃圾的行为都睁只眼闭只眼,有废品了也不扔,留著等他来,反正他们不缺这点小钱。   糖果店门口,几个孩子津津有味的吃著糖葫芦,看到拖著布袋脚布沈重的男人,不约而同的围了过来。   “二叔,糖葫芦,给你吃。”   “二叔,我们帮你把东西拿回去。”   男人温和的笑,“谢谢你们,二叔还有事情要做,下次请你们吃冰棍。”   这里的孩子很纯真善良,一个个像精灵一样,他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孩子们跟他都熟悉了,也知道他的手不方便,很热心勤快的帮他的忙。收入不多,勉强能维持日常开销,每个月总要省下一点钱给孩子们买点吃食,东西廉价,贵在他的一份心意。   几个孩子齐心协力,帮他把布袋抬了回去,他拿出自己做的酸果招待他们。   才闻到味,味蕾瞬间分泌出唾液,洗了手的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抓了两粒丢进嘴里,小脸马上皱到一块去了,可是又舍不得吐出来,捂著嘴巴上窜下跳。   男人呵呵的笑。他做酸果的手艺极佳,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糖醋用量拿捏的很精准,一样的材料,一样的做工程序,出自他手里的酸果就是与众不同,光是闻著那股酸味便令人欲罢不能。   “二叔,放假了我们帮你采果子,你多做一些吧,好好吃呢。”   他含了一粒进嘴里,蹙紧眉头说,“偶尔吃点没什麽,吃多了对牙不好,饭都吃不下了。”   忍笑的表情太滑稽,孩子们乐得笑弯了腰,他摸著脸颊,终於也笑了出来。   一个人的生活太孤独了,手不灵便做事也费劲,好在这麽多年熬过来,也慢慢的习惯了。有事情忙碌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就觉得空,还好这些孩子经常过来玩,他的日子也不至於太煎熬。   “二叔,我们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玩,再见。”   “好,再见。”   太阳下山了,残阳随之隐入山涧,孩子们挥手道别,他微笑著目送他们远走,独自一人等待著寂寥和黑暗的光临。   “又剩下我一个了。”   自嘲的笑笑,他蹲下身去,解开布袋上的绳子,“哗啦”一下将里面的破烂都倒了出来。夜幕一点点将大地吞噬,最後一丝光亮消失前他终於把废品分门别类整理完了,酸痛的左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他看著用铁皮围成的小仓库里堆满的废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两天要赶紧清出去卖掉,不然没有多余的地方放了。   “阿旺。”   眯眼望著向他走来的几个人,他矮身进了木棚,出来的时候身上灰扑扑的外衣已经脱掉了。   “小李,怎麽这时候来,不是说赶工吗?”   小李点了根烟,招呼後边跟他一样满身泥水的人,“别傻站著,叫人,这是二叔。”   不等他们开口,无措的他急忙打住,“别这样,大家都是出门讨生活,不用这麽客气,别站著,赶紧坐……”说著,他急忙进木棚拿多两条凳子出来。   “这是你的。”小李把香烟叼在嘴里,不比那身衣服干净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他,“别再跟我推了,为这个我跑了几次了,我很烦啊。”   布包里是什麽,他知道,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轻声说道,“工地上干活很辛苦,还很危险,你们挣点钱都不容易,别给我送钱了,我有手有脚可以养活自己。”   “金叔说过……”   “就是因为这样,我更加不能要。”他有些激动,“他要是在这里,不会允许你们累得半死还要养著我这麽个闲人。”   小李没有看他,只是抽著烟,面无表情的说,“金叔走的时候托我们照顾你,我们都亲口答应了,金叔是个讲诚信的人,就算是……他现在不在了,也不能言而无信。”   “已经够了。”他靠著木棚,脸色灰暗,“这麽多年,你们走到哪里都带著我,对我够照顾的了。我是一个男人,不是泥人,完全可以养活自己,根本不需要你们这样……真的够了,我受不了!”   “你每天捡破烂能有几个钱?辛辛苦苦攒的钱又舍不得花,你看看你过得是什麽日子。”   “你们的日子过得不比我好。”他很坚持,“你家里有老有小,孩子还要上学,用钱的地方多得是。阿新一把年纪好不容易才成的家,又刚添了个女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们的钱该怎麽分就怎麽分,我没出半分力,不可能拿你们的血汗钱。”   “阿旺……”“别说了,再说这事,以後你别来了。”他站起来,进木棚点了蜡烛,转移话题,“你们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就在这儿简单的吃点吧。”   小李没说话,默默的抽烟。   原本打算当晚餐的一个馒头放在一边,他煮了一锅面条,里面只有几根青菜作配料,真正的青汤挂面。那几个年纪小点的似乎没吃饱,他把剩下的一小把面都煮了,才勉强让他们吃饱。   “阿旺,我们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小心点,注意安全啊。”小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毛燥小子了。   他点头,将点著的火把交给他们,“路上慢点。”   “二叔,再见。”   他笑笑,挥了挥手,“嗯,再见。”   目送著火把远去,他从棚里提了桶水出来,站在黑暗中马虎的擦了个澡,身上还套著短裤短衫。仔细掩好木门,不放心又挪了个木桩顶在门边,他吹灭了还剩一小节的蜡烛,摸黑爬上木板搭成的床,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宝宝……宝宝……”   又做梦了,梦里的呼唤即使醒来还清晰入耳,就好像那个人就在他身边一样。天色微亮,薄薄的光从木棚的缝隙透进来,他怔然坐在床上,泪……狂涌而出。   有多少年了,这个人的声音只在梦里出现,亲昵的叫他宝宝,却从不曾在他的梦里现身。   小昱啊,小昱……   你在哪呢?我想你,连梦里都看不到你,是不是意味著……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见到你了?   我的小昱啊!   呜呜……   你还记得我吗?   十五年了,我找不到你,没有你的半点音讯,你去哪里了啊?   倒在木板床上,他哭得声嘶力竭。   小昱,我好痛苦,我想你,如果不是还想看看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让我见你一面,哪怕只在梦里,看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只要一眼,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没有牵挂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被人叫叔的年纪,年纪大了,变迟钝了许多,脑子也没有以前好使,丢东落西的毛病越来越严重。有的时候,刚想要去做什麽事情,瞬间便忘了个干净,然後要认真的想很久才能想起来。   经常端详著镜子里的自己,他也怀疑,自问,这个人真的是我吗?我真的老了吗?   眼角有细纹了,是什麽时候出现的呢?   头上好像也冒白头发了,是什麽时候的事呢?   这个人,哪里还有半点十五年前的影子,灰冷的模样就像是气数将尽,拖著这具半残的身体也是蹉跎岁月而已。   很多时候,灰心了,便会对自己说“你真是个废物”!但是,再废也要活下去,再痛苦也熬著,因为,还没有见到他的小昱啊。   十五年了,越来越想见他,离开的那一年,他才17岁,而今……15年後,已经32岁的他应该已经成家,有儿有女了吧?   不,他不关心这些,也不要想这些,只要知道他的小昱过得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可是,真的能吗?   “我不会跟你分开,永远都不会……”   你说过的,不会娶媳妇,不会跟别人生娃娃,十五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当初的承诺吗?   他捂住脸,泪水无声的从指缝间滑落。   “你来了。”   他点头,朝打招呼的保安勉强笑了笑,慢慢走进了银行柜台。   银行刚上班,接待他的女孩笑得很有亲和力,“大叔,你今天来得挺早啊。”   “嗯。”低低的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沈沈的布袋,动作间能听到硬币的响声,“六十块,麻烦数一数。”   “好,我找找你的汇款地址……”女孩将记事薄里的地址写上汇款单,填完单子後给他确认,“你核对一下地址,还有金额,确认了就在这里签名。”   “那个……钱不先数数吗?”   女孩笑嘻嘻的,“大叔,我相信你,不用数了。”   她在这里工作快两年了,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他这样的人,一个月左右会来一次,往同一个地方汇款,每一次汇的金额都不多,基本都是几十块,只有两次汇的是一百块,大部分都是一毛一毛的散钱。最初的时候,接待他的同事很不耐烦,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是抱怨不休,直到有一次她接待了他,忙乱中没有细数,想不到他回去後发现漏了钱,又一路快跑把钱送了回来,令她意外又震动。   这是小故事,可是意义却不小,她讲给其他同事听,从那以後,再没有听到谁有怨言,不论是在银行还是别的地方碰到他,大家都会笑著跟他打招呼。   签名完毕,他拿著自己留底的单子,温和的笑,“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的,这是我的工作。大叔,你慢走啊!”目送他出了银行大门,她的手指点在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上,喃喃自语,“宝乐……宝乐,这名字跟他一点都不搭,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啊!”   (23鲜币)小舅 005 乱性   摸著口袋里所剩不多的一点钱,他在杂货店门口犹豫了一阵,抬脚走了进去。   看到有人进来,正吃早饭的店老板端著碗过来,“要买点什麽?”   他左右望了望,指著货架说,“我要一包……不,两根就好,两根蜡烛。”   “行,拿著走还是要包起来?”   “麻烦包一下吧。”   老板收了钱,准备回饭桌吃饭,却见他还怔怔的望著自己,奇怪的问,“还要什麽吗?”   他指指钱箱,吱唔著,“不是……不是该找我钱吗?”   “哎哟,找什麽钱啊,早就涨价了,你卖点垃圾不容易,我是按进货价给你的,是要别人我都不给这个优惠。”   “啊?!”他很吃惊,慌忙掏口袋,“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涨价了,还差多少?我补给你……”   老板拦住他,“不用了,我赚钱比你容易点。下午我这里要拆一批货,你到时候过来,纸皮什麽的我给你留著。”   他感激的点头,“谢谢,谢谢你这麽照顾我,不过买东西的钱不能少,这钱应该够了,你收著……”放下钱,话没说完就跑出去了,生怕老板再坚持。   走在路上,他惆怅的想,蜡烛都涨价了,废品却还是那个价,以後的生活可怎麽过啊?   大米涨价,他就吃面条,肉食涨价,他就吃素菜,电费太贵,他就学古人用蜡烛,现在……蜡烛也用不上了。之前买的蜡烛快用完了,剩下的那一小节撑不过今晚,这两根蜡烛最多只能用几天,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晚上还是不点蜡了,省些钱,反正晚上也做不了什麽事,早点休息吧。路上捡到几块纸皮,顺路去菜市场转了一圈,今天运气还不错,居然捡到一把新鲜完好的青菜,他欢喜的想,再买一小块豆腐,一起滚个汤,配上昨晚剩的馒头,就能解决今天的早餐兼中餐了。   在以前他的夥食挺简单的,一天吃一顿,今年胃差了很多,时不时的疼一阵,他吓坏了,不敢掉以轻心,将一天一顿改为两顿。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他不怕死,只是心里有那个人,有份珍贵的思念,他舍不得死,在心愿没有达成之前,他必须要好好的活著。   炎热的天气,食物都不禁放,哪怕是馒头,他沮丧,为那个昨晚没舍得吃,今天却坏掉的馒头,丢掉真是可惜!   闻一闻,其实味道不是很明显……他自我安慰。   一点点把皮剥掉……撕成小块丢进豆腐青菜汤里,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他心说,忽略掉馒头的馊味,这一顿还是挺美味的。   昨晚没有休息好,吃完了东西感觉整个人都飘的,提不起劲来。锅不洗了,他撑起沾床就能睡著的疲惫身体,把门关好後他才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竟然都没有做梦,连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醒来的时候竟然过了中午,木棚处在西晒的位置,闷热不已,他脱下汗湿的衣裤,舀了两瓢水在脸盆里,勉勉强强的擦了个澡。   约了废品店的人,他看著一捆捆的纸皮过称然後搬上车,想帮忙帮不上,他只能站在一边,偶尔叮嘱他们搬运不要碰伤自己。   “对了,铜线你们收吗?”全都装车了,他突然问道。   “当然要,这东西有多少收多少。”   “那你们等一等我,那个线在里面,有点沈……”   “这样啊,那你告诉我们在哪里,让我们替你拿,这样要快点。”   “噢,那你们跟我进来吧,这个……门有点低,别撞到头了……”   几大捆铜线,都是小李从工地给他带过来的,之前他怕这样会给小李带来麻烦,一直不敢动,囤著囤著就囤了这麽多,不卖掉又担心会不会腐蚀掉。   “啊!?怎麽会有这麽多钱?”他很意外。   “以後都找铜线来卖吧,这玩意好卖钱。”   小李之前也是这样说的,他将信将疑,这一刻,钞票在手上了大脑还在飘浮。   老是拼力捡纸皮,貌似有点傻噢?   下了班,开车出了警局,在门口遇上也正下班的郝警员,女孩一脸阳光明媚的冲他挥手,夕阳下跳动的纤细手指点触到他的神经,他不由的踩下刹车。   “副局。”她巧笑倩兮,脱下警服多了几分可爱。   他摇下车窗,“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她笑,“必定是副局路过的地方。”   “你真神,我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在哪。”他开了车门的锁,指指後边,说道,“上车吧,我载你到购物中心,你再搭公车,行吗?”   “没问题!那个……副局,我可不可以坐前边?”她满脸希冀。   “不行!”他一口回绝,俊脸瞬间暗了。   碰到车门的手缩了回去,她後退一步,语气跟心情一样失落,“对不起。”   “没关系。”   虽然他说没关系,可是郝警员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他很在意。一路上他没有说一句话,她试图用轻松的话题缓解这种冷气压,别说回应了,他连眼角都没抬一下。   失落之余,她也很受伤。   工作中的他很少话,给人的感觉很清冷,对她相对而言要和颜悦色很多,她对此还雀跃了好一阵子,以为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原来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也是,他这麽优秀,怎麽可能会对她这个刚出校门的小菜鸟另眼相看,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有人说,副座是爱人的专座,别人不能碰触……那麽,他旁边的位置也是留给最爱的那个人吗?   默默移坐到副座後面,悄悄凝视他的侧脸,再次感慨上天的不公平,怎麽会有这麽迷人的男人,无论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不由的又暗暗猜想,要多完美的人才配得上他啊?   气氛太诡异,他深知刚才吓到她了,一时间不知说什麽好,脑袋转啊转,“你的……你的手,咳──是怎麽回事?”   “啊!?噢……这个啊,小时候拿菜刀玩,不小心就……嘿嘿,不碍事,多一个少一个没什麽差别。”   他看多一眼她只有四根手指的手,眸光深幽,“针扎到都会感觉到痛,手指连心,怎麽捱得住……”语气中透露出怜惜之意。   她心中一荡,“还好吧,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痛肯定是有的,只是到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谢谢副局关心啊。”   “……冬天还会疼吗?有没有再用药酒擦手?一只手的日子你怎麽熬……”   “副局,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一愣,神情有些恍惚,车头差点撞上前边的车屁股。   她吓得脸色发白,“副……副局,你没事吧?”   车子停在路边,他趴在方向盘上,呼吸不稳,“我没事,你在这里下车吧 我不能送你过去了,抱歉!”   “我没有关系。”她拿了包包下车,不放心的问,“你看著很不好,真的没事吗?”   他没有说话,默默发动车子,然後绝尘而去。   翌日,他头痛欲裂醒来,强光刺得他两眼睁不开,扯了被子罩在头上,恼火的蹬腿,“谁大清早的把窗户开了?赶快给我关上!”   没有回应,倒是听到耳边有细细的抽气声,似乎是在隐忍著什麽痛苦,他混乱的大脑渐渐清明,昨晚意识消失之前的很多画面在脑中惊乍而过,他一激灵便掀被坐了起来。   “你怎麽在这里?”   被他质问的对象,是一个长相青嫩的小男生,眉清目秀的,眼神中带著一丝怯意,脸上、脖子上、还有胸前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好几个地方有明显的牙印,深可见血,可见发生这张大床上的运动有多激烈。   小男生将被子拉到胸口,小声说道,“昨晚你自己带我来的,你都忘记了吗?”   见鬼!   低咒一声,他捡起地上的裤子穿上,推开窗户散走一屋子的怪味,“行了,赶紧洗个澡走,想一想要什麽。”   “我喜欢你,不是为了钱才跟你回来的。”   怕的就是这个,他可没有那麽多的感情打发。点了根烟,他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放上茶几,“想要感情,你找错人了。昨晚我喝醉了,怎麽回来的都不知道,一夜情而已,你情我愿,谈感情就太过了,你说呢?”   男孩怔怔的看著他,“你总是在喊一个叫小九的人,他是你的情人吗?”   “不关你的事。”他垂下眼,有些狼狈。   “他有什麽好,你这麽念著他?”   他不耐烦,“闭嘴,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怎麽会不关我的事!”他忍著痛站起来,赤裸的身体暴露无遗,“你抱著我,柔情似水的喊别人的名字,对我却这麽的残暴,你看看……我几乎以为自己会死掉。”   青涩单薄的身躯伤痕累累,脸上也没能幸免,深深的牙印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後门里的精液因为站立的姿势顺著大腿流出下,滴在白色的床单上,而床单上的血迹就像雪地里的红梅花,刺目无比。   “……”他哑然,眼中多了几分愧意。   男孩偏过头,指著自己的後颈,“你看看这里,我被你咬得有多疼,你知道吗?”   “我……对不起!”对昨晚,他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我不是没有人要,要不是因为太喜欢你,怎麽可能让你这样对我,我早就……早就趁你睡著杀了你。”在圈子里能碰到个真心喜欢的人不容易,而这个人偏偏又是出了名的冷情,喜欢上这样的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他爬梳了两下凌乱的头发,猛抽两口烟,虽然对这个男孩心存愧意,语气却很冷硬,不给他留半点希望,“我不会喜欢你,我会补偿你,可是不要妄想在我这里得到任何的感情回报,你不是我要的人,灭了死缠烂打的心思,我有多狠你该清楚。”   男孩打了个冷颤。   是啊,这个人在圈子里很出名,除了多金帅气,还有就是够冷够绝,之前有人为他自残,他冷眼旁观,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轰动整个圈子。没有人知道他真实的名字,寡言冷漠,偶尔才会出现,这样的人哪怕他呆在角落里,也是不容人忽视的存在,虽然他每次出现都带著足以冻死人的冷气压,可是挡不住多情人前仆後继,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   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目光扫过狼藉的房间,他心情黯然,莫名的烦乱令他呆不住了,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喂,你在哪里……不忙的话帮我办件事……”   男孩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低垂著头站在他面前,由於身高的落差,他清楚的看到男孩颈间的伤,没有了鲜血的遮掩,伤口触目惊心!   疼吗?   他想问,更有一种拥抱他的冲动,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即使神态有那麽一点点的相似,终究不是那个人。   “走吧。”他淡淡的。   男孩静静的跟他走到电梯口,忽然出声,“以後,我还能见你吗?”   他转身,望著男孩,面无表情,“能,但只是陌生人。”   “噢。”好失望,“虽然不知道小九是什麽人,可是他很幸运。”   胸口有一种酸酸胀胀的东西堵著,令他的冷酷差点瓦解,他高仰起头,大力吸了口气,“昨晚,无论你听到了什麽,不许对第三个人说起,懂吗?”   他声线不稳,眼中隐隐有水雾浮现,男孩怔然,好半天才点头应道,“知道了。”   飞驰的小车上,男孩脸色发白,紧抓著车顶的扶手,“慢点,开慢点……”   “靠,怕死就下去。”   男孩没出口,紧紧抿住发白的嘴唇,他胃里翻得厉害,只怕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车子又超了几辆车,那人死死踩著油门,满脸寒霜,“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吐出来,我就让你一口口吃回去。”   男孩抽出一只手捂住嘴,怕生一小心就失控了,他不怀疑这个人说的话。从一上车就感觉到他目光不善,强烈到令人胆寒的地步,只是不敢多想,因为那个人说是他的朋友,可是为什麽会用这种愤恨的眼神看他,他很疑惑。   终於,车子停了下来,男孩一下车就吐了。   “坐车都能晕成这样,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戴上墨镜下车,他凉凉的说,“瘦不啦叽的,怎麽就把他给勾到手了,说说,你用的什麽手段?”   男孩吐完了,脸白得跟纸一样,他抬起看著嚣张的男子,笑了起来,“你嫉妒我。”   他脸色骤变,“你他妈的说什麽,我会嫉妒你,你算哪根葱!”   男孩子笑得很得意,“我跟他上床了,所以你嫉妒,你喜欢他却得不到他,所以你恨我,我可以跟他颠鸾倒凤,而你还要送我来医院看伤,所以……你不甘心。”   他吼叫,“你放屁,你算什麽东西,他就是跟你玩玩,你有什麽好炫耀……”   “我不算什麽,起码能跟他一夜春宵,你呢,你有什麽?只怕是个连衣角都没摸到的可怜虫,你有什麽资格冲我叫嚣?”   “你……”   “你照照镜子,跟妒夫有什麽分别?”男孩拿了自己的包包,甩在背上,“你送我来医院本该说声谢谢,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可以跟他交差了,拜拜,妒夫!”   他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男孩的笑和那些暧昧的伤都很刺眼,恨得他真想冲上去把他的皮剥下来。   阳昱,这算什麽?   你明知道我的心,宁愿跟别人也不愿意接受我,为什麽?   那些人有什麽好,我程风哪里比不上他们,这麽多年来我替你收拾善後,你为什麽不懂考虑我的心情?   阳昱,你太狠了!作家的话:源莱有意出《尸情怪意》的个志,各位亲亲如果有什麽意见,请到会客室留言哦……也做个小调查,麻烦各位亲亲参与统计哦……   (22鲜币)小舅 006 寻找   谁再说源莱是後妈,源莱跟TA没完(磨刀中),哼哼……   ***   警察厅,会议室。   长长的会议室桌坐满了人,一个个襟危正坐,作认真聆听状。   “这一次的毒品案,上边极为重视,命我们必须在二个月内,将制毒窝点查出来,并且一举抓获所有涉案人员,任务艰巨,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洪亮的应答。   “恩,不错,就是要这样斗志激昂。针对毒品案,局里将设立专案组,等具本的方案出来会通知大家,我们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这件案子上,无论是专案组还是其他警员,必须要全力配合,明白吗?”   “明白!”   “好,会议到此结束,档案室尽快把毒品案的相关资料准备齐全,届时转交给专案组,其他人先出去吧,阳副局长请留下,我还有话说。”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坐在首位的局长站起来,“阳副局长,你跟我来。”   “是!”他跟著起身,跟在後面。   局长郑营松年过五十,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内心深沈,远没有胖乎乎的外表看起来那麽亲和。他在官场的时间不长,好在心思敏锐,总能通过局长的细微变化揣摸一二,共事几年来倒来相安无事。   从会议室的侧门出去,那里有一个露天的小花园,他们坐在藤架下的凳子上,郑营松局长开门见山,“毒品案,你有什麽看法?”   你倒是挺直接!   他在心里冷笑,表面却毕恭毕敬,“我们都听从郑局长的安排。”   郑营松向後靠著,两手搭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问,“荆实酷爱收藏字画,不久前高价拍得一副王羲之的真迹,阳副局长前几天在他家吃饭,一定有看到吧?”   “荆局酷爱字画,这是众所周知的,荆局喜欢和亲朋品茶赏画也不是秘密,可我跟荆局非亲非友,自然是没有那个福气。”   “噢,这样的话真是可惜了。”郑营松惋惜的说,“本来我还以为,你跟荆实是有几分交情的,这样一来你升职的事也就十拿九稳了,真是可惜啊,你们的交情没到那份上,想来他是不会替你的前途铺路了。”   他淡淡的,不漏半丝情绪,“我对现状很满意,能升职是不错,上不去也只能说时机未到,这种事强求不来的。”   “呵呵……”郑营松笑起来,“年轻人,难得有这样的淡薄,不错啊,前途无可限量。”   得了夸赞,他依旧一副不亢不卑的模样,“谢谢局长美言。”   “你刚到局里那会,我就看好你,你跟其他的人不一样,稳得住气又有胆识,我这个位置……早晚是你的。”他看著他,眼中暗光汹涌。   “多谢局长的抬举,我年纪轻,有机会当然还要多磨练。”   郑营松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对这样滴水漏的回答不是很喜欢,他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最擅长的便是隐藏,不悦仅仅只是几秒锺的事,很快他便端起一副关爱下属的亲厚模样。   “小阳啊,你很能干,缺少的只是机会,这次的毒品案就是个很好的契机,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等案子一破,我一定亲自写报告,力荐你接我的位……”他紧盯著他,有力的吐出两个字,“如何?”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郑营松显得有些急燥,“这个案子关系著我们局里的声誉,不能出半点纰漏,虽然以前我们破了不少大案,可是都不及这个案子有影响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依旧是淡淡的笑,礼貌又疏远。   郑营松顿了顿,说道,“从接到命令开始,我就在想谁最适合接手这个案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让我放心。”   “局长说的哪里话,如果我没有记错,局长身边有不少得力将才,应该交给他们办才比较合适吧?”他笑眯眯的说。   郑营松呵呵笑,“他们的能力是不差,跟你比总是有些距离。”   微微勾动唇角,眼中寒光乍现,“郑局长真的是抬举我,这种关乎前途的大案子也能交给我,就不怕我会令失望吗?”   “你是什麽意思?”郑营松压抑著怒意。   “这个案子破了,你能升官发财,万一破不了……你明明知道後果,偏偏舍弃最信任的人,让我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真的是认为我比他们有能力吗?”   “当然。”   “郑局真看得起我。”他笑著,掏出烟盒,“要来一根吗?”   郑营松脸色阴沈,“不用。”   长时间的静默,直到他手里的烟抽完了,他这才转头面向他的上司,淡淡的说道,“名利对我来说,是随时都可以丢弃的东西,我不像你,一辈子追名利,明明到了可以退休的年龄,还紧紧抓著这些虚名不放。”   轮到郑营松沈默了,他面无表情,静等下文。   “我会让你如愿进入检察厅,而你也要替我做一件事。”手指一弹,烟头带著一缕轻薄的烟雾飞了出去,“我要找一个人,警察局的力量不够用,你懂我的意思?”   郑营松意外,“不在乎高官厚禄,那人对你很重要?”   “命,权势,你认为哪个更重要?”   “呵呵……”郑营轻松的笑了,“我要高官,你要命,成交。”   他站起来,两手插在警服口袋里,闲闲的说道,“案子我处理,你安静的等著高升吧。不过,有一点我必须要申明,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所以,这个案子由我发号施令,你……什麽都别管。”   “年轻人,有魄力,我果然没有看走眼!行吧,案子全权交由你来办,人力物力我都全力替你争取,你放心大胆的去办案,不要有後顾之忧。”郑营松也站起来,拍著他的肩膀说。   一侧身,肩上的手滑开了,他声音清淡,“谢谢局长体恤,有需要我会找你,先这样吧。”   目送他消失在门後,郑营松双目危险的眯了起来。   另一侧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同样身穿警服的男人,郑营松看到他出现转身进了花园旁边的小房间,那人紧跟其後。   “局长,他的态度这麽恶劣,能用吗?”   郑营松脱下警服,闲适的躺在一张摇椅上,闭上眼睛,“他向来都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不用管这些,只要他乖乖替我们办事,暂时让他嚣张一下没什麽。”   男人在一旁坐下,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担忧,“他真的不觊觎局长的宝座?找人会不会只是他的幌子?”   “别担心,我许诺你的,一样不会少。”郑营松睁开眼睛,斜睨那人一眼,眸光闪动,“我新得了一盒顶级龙井,知道你喜欢茶,特意给你留著,你去泡一壶来,慢慢的聊……”   “好!”那人站起来,警服警帽都除了下来,随意的搭在沙发上,烧水、洗茶具……动作自然熟练。   郑营松望著半蹲在地的下属,微微笑起来,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愉悦。   “通知所有人,下午一点在3号会议室集合。”   “那个……一点锺是休息时候,大家都在吃……”   “一点开会,不要让我再重复!”   “是,我马上去通知。”   阳副局长是最冷漠也是最没有脾气的警官,整个警界都知道,这样大发雷霆还是头一次。郝警员不知道副局长为什麽会发这麽大的火,通知了所有人开会後她缩在座位,不敢再接近他。   “郝警员,你进来一下。”   她挂电话的手抖了抖,完全没有那种巴不得的心情。   “有消息吗?”他头也不抬,手在纸上速写,一边问道。   “还……还没有。”这样问答不是第一次,她却头一次感觉到压力。   写字的手顿了一下,然後又继续,“G城以外的城镇呢?”   她一愣,言不由衷的答道,“有,都……都有找。”   他抬起头,直视她,“效率太慢了,人手不够就跟我说,速度要快。”   “是,我……我今晚加班,也叫上他们一起,希望在最短的时候内把……把那个人找到。”   他没有表情的恩了一声,看得她手足无措,许久才说道,“替我把这几个人的资料准备齐全,开会前交给我,没事就出去吧,努力工作。”   “是!”她如临大赦。   几个小时的会议,令所有人疲累不堪,夜幕来临时他们英俊冷酷的副局终於开口,让部分警员解放回家,留下十二人跟他继续研究案情,而这十二人便是由他亲自挑选的专案组成员。   郑营松推荐的几个人,他一个都没有用。说的好听是携助,真实意图是监视,他要的能实打实干有真材实料的警探,不是花天酒地中养出来的蛀虫。   “根据手头上的资料显示,活动在G城的都是些小喽罗,他们的首脑最常出没的地方是这……以及这里……”他指著地图,示意大家靠过来,“我们兵分两路,先进行摸底,等确定情况再商议抓捕行动,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都明白了吗?”   “明白!”   他满意的点头,“给大家一天时间准备,後天我们就出发。”   “来来来,大家辛苦了,我买了宵夜,先暂停一下,吃了东西再继续吧。”郝警员两手提满了打包盒,满头大汗。   查电脑的,翻资料的,全都停了下来,捶臂敲肩的,一个个都显得疲惫不堪。   “我说小郝啊,副局这麽玩命的找人,究竟是为什麽啊?”   郝警员一边分饭盒,一边应道,“我哪知道啊,副局就给了个名字,连张照片都没有,我比你们还郁闷呢。”   有人边吃边说,“海底捞针,效率当然慢。”   “唉,海底捞针也要捞啊,你们是没见副局有多紧张这人,我的压力好大啊!”郝警员捧著饭盒,无精打彩的。   旁边有人劝慰她,“别担心,我们手里又有一批新名单,说不定里面就有副局要找的人呢。”   “但愿如此吧!”   大家心里都挺呕的,熬夜加班就为了找一个没图没真相的人,光是G城同名的人就有几百个,一批批的通知,一个个的看,也难为副局了,每一批人都亲自过目,他们看著都感觉到累,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郝警员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埋头苦干的其他人,出声提了个醒,“别光顾著找一线城市,小乡小镇都不能放过。”   “哪里敢漏啊,我连山旮旯都要扫一遍,眼睛都花了。”   “就是,乡下人用这名字的人太多了,感觉个个都像,细细想一想又觉得没一个是,烦人。”   “小郝,我挺不住了,好困,眼睛好痛,这些字都看不清楚,把资料薄翻烂了也没用。”   很想说再坚持坚持,两眼红血丝的郝警员又开不了这个口,踌躇了一下指著面前的一摞资料说道,“我知道大家辛苦,只是现在副局忙著查案子,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为了让他没有後顾之忧,我们说什麽也要把人给找出来。时间不早了,大家再努把力,把这些看完就去休息吧,行吗?”   人家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没有喊一声累,那些叫苦的大老爷们也不好意思多说了,将那摞资料分了,强打精神继续看。   “小郝,今天下午XX银行传过来的资料里也有叫那个名字的,你看要不要查一查?”   郝警员揉著肩,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几个念来听听,大家一起分析吧。”   “有三个年龄跟副局说的那个人差不多,从存款金额看来,经济状况可以分为上中下三种级别的人,上级每次存款不低於一千,应该是生意人,中级存款额度最高是三百,据我估计可能是上班族,剩下的……”他皱起眉头,“这个人可以排除,跟副局压根就搭不上边。”   郝警员趴在桌上,没有说话,旁边有人发话了,“下级是有多下级,也说来听听嘛,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呢。”   “没可能吧?”那人嘀咕著,还是继续往下念,“就今年……年初至今,每笔款的金额……哎呀,真不可能是他,副局要找的人怎麽可能是个捡垃圾的……”   “捡垃圾?资料上有写吗?”   “有啊,低於五十元的客户都要记录他的经济来源。”   “咦?银行什麽时候有这种规矩了啊,我怎麽从来没有听说过?”   “鬼知道,我存款最低都是五百,才不会那麽丢脸拿五十块进银行呢。”   ……   郝警员眼皮打架,感觉撑不住了,他们的声音进到耳里,就像蚊子似的嗡嗡响,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算了,今晚到这儿吧,大家赶紧找地儿休息去,明早还要上班呢。”她闭著眼睛,胡乱的挥挥手,“你们手上的资料不要乱放,看过的没看的都要归类放好,明天大家再继续,我先去睡了,困死我了。”   “好呀,终於可以睡觉咯!”   一时间,搬凳挪桌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将看过的资料全都堆在一起,并且贴在便条,以防明天弄混淆了。   门从外面关上了,走廊上的灯从玻璃窗上渗透进来,照著地上的资料堆,某一摞最顶上的一本,歪歪扭扭的写著两个字──宝乐。   ***   关於银行那一段,纯粹是剧情需要,请勿对号入座,谢谢! (13鲜币)小舅 007 拒绝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台上的歌女低声吟唱著一首暧昧的情歌,几对男女在舞池里搂搂抱抱,随著音乐陶醉摇摆。   “嗨,帅哥,要不要人陪陪你啊?”   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的丝巾甩在脸上,熏得人想吐,阳昱皱皱眉头,目不斜视从一群衣著暴露的女人旁边走过,左右看了两眼,锁定目标走了过去。   “要喝点什麽?”程风单手撑著下巴,从下而上看著他。   在桌上的果盆里戳了块西瓜,阳昱边吃边说,“不用了,我一会还要回局里加班。”   程风笑了笑,点了根烟抽一口,“真够拼命的,不是说不想升官麽,什麽时候脑袋开窍了?”   “不是所有人都只想著升官发财,我若是就这点追求,活著也忒没意义了。”   “那你想要追求什麽?”   阳昱笑笑,没说什麽,转头望著舞池里的男女,神情专注。   “陪我喝一杯。”程风说。   满满的一杯酒放到面前,阳昱本想拒绝,怎奈程风的杯都举了过来,只好跟他碰了下杯,说道,“就这一杯,不然会影响工作。”   看著他一口气喝光,程风又给他满上,“怕什麽,你堂堂一个副局长,谁敢说你……行了,总是跟我喝酒就用工作来当借口,这招用了几年失效了,今晚就算你说破天,也要陪我喝到尽兴。”   “你怎麽了?有心事?”   “别管我有事没事,杯子端起来,喝──”   阳昱一口干了半杯,见程风一杯见底,又往杯里倒酒,他急忙摁住他,“你疯了,哪有人喝酒这样喝的。”   “不用你管我!”程风推他。   强硬的夺走他的杯子,阳昱招手叫来服务生,“他喝了多少?”   “程先生来很久了,之前叫了半打啤酒,一直就坐在这里喝闷酒,有认识的少爷过来都被他赶走了。”程风是这里的熟客,不仅服务生认识他,很多客人都跟他熟。   桌上的洋酒只剩一半,阳昱头疼,指著桌下酒框里的空瓶问道,“他一个人喝这麽多酒怎麽也没有人拦著?”   略带责备的语气令服务生也不爽,“程先生是客人,他来消费我们怎麽好拦著,再说了他心情不好,借酒烧愁也没什麽不对……”   是啊,借酒烧愁是没错,错的是不该由他来善後。   “买单,顺便把剩下的酒存起来。”   拿了小费的服务生欢乐的去了,还体贴的跟他一起把烂泥一样的程风扶出酒吧。今晚的风很凉快,程风趴在阳昱肩头,满是酒味的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著什麽,阳昱扶住他,无奈的摇头。   刚下计程车,程风就吐了,臭气熏人,阳昱在便利店里买了瓶有矿泉水给他漱口,有种揍人的冲动。   空水瓶丢在地上,被风吹出去老远,程风蹲在地上,低声的喊他,“阳昱……”   “嗯?”阳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静静看著。   “阳昱……”他只是喊,什麽话都不说。   轻叹一声,阳昱上前一步,两手撑在膝上,俯身与他对视,“清醒了吗?醒了就回去吧,我也要回局里加班了。”   程风低下头,看著自己刚刚吐出来的东西,好像闻不到臭味一般,微弱的问,“为什麽不爱我?我等了你十几年,为什麽不愿意接受我?为什麽……”   这是个简单又严肃的感情问题,很早他就讲得很明白,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只是程风一直无法释怀。   “你喝醉了。”清醒的时候说不清,醉了就更讲不明白了。   “我没有。”程风抬起头,眼睛湿湿的,“阳昱,在国外的时候你拒绝我,是因为你的青梅竹马,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他就不定早就结婚生孩子了,你为什麽还是不肯接受我?”   “我不爱你!”一辈子,都不会再爱别人了。   “我不在乎!”   十几年来重复了千百次的问答,阳昱只觉得心烦。他不怀疑程风的心,那样的执著狂热,就像他对某人一样;被人如此浓烈的爱著,十几年痴心不改,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荣耀和魅力,他却没有半分的愉悦,只觉得身心疲累。   “程风,这个问题纠缠了这麽多年,我不想再说了。我们都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理性一点,不要为了我困住自己,不值得。”   “我也想啊,可我做不到……”程风哭了。   车子在身旁呼啸而过,灰尘进入眼睛里,迷住了视线,阳昱靠在栏杆上,望著遥遥天际,心一点点的发苦泛酸。   程风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程风的房子很大很豪华,但也很空,只有几件家具孤零零的摆在那儿,没有一点有人住的样子,更像是一间等待出租的空屋。   将程风放在沙发上,阳昱进洗水间拧了条毛巾出来,“程风,醒醒……洗个脸。”   程风睁了下眼睛,迷迷蒙蒙的看他一眼,又阖上眼将头扭开了,“你走吧,不用你管我。”   任性十年如一日,阳昱没有哄他的心思,毛巾往茶几上一放,随後站了起来,“我回去加班了,你自已小心点。”   “不要走!”程风腾得坐起来,抱住他的腰,“别走,阳昱……我求求你,给我个机会,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掰开他的手,阳昱转过身,看著他认真的说,“我们只能是朋友。”   程风摇头,抓著他不肯松开,“不,我不要做朋友,从认识你开始,就没有想过要跟你做朋友。”   “不做朋友,就只能是陌生人。”   程风呆了一下,很受伤,“陌生人……你对多少人说过,还记得吗?现在,你把这句话说给我听,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跟那些人是一样的?”   “不是……”   “你为什麽不肯接受我?宁愿跟那些人上床,都不肯跟我在一起,连亲吻都不屑,是不是意味著……我比那些人还不如?”程风大叫,抓著阳昱的衣服站起来,带著半分醉意半分清楚看著他,“阳昱,第一次见你,我对你就有了感觉,那时候虽然我们都小,可是我很清楚那是种什麽样的感觉,第一次我向你告白,你拒绝了我,我很伤心,我以为是我不够努力。现在,我有自己的事业,有足够的能力规划我们的将来,不论你想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从商从政我尽全力帮你,只要你接纳我,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好吗?”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他们,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自己。   程风靠过来,阳昱没动,神色不变。   “阳昱,我喜欢你!”   恍然间,阳昱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一年,他们青葱年少,程风在他耳边低语“我喜欢你”,从而打开了他懵懂的情感世界,他才清楚了对小舅的感情。   小舅啊!   胸口钝痛,阳昱深吸口气,推开了程风。   “对不起!”   身体被推开的瞬间,眼泪也冲了出来,程风怔怔的看著他转身离开。   “为什麽?”究竟要怎麽样,他才能正视他的心?守了他十多年,什麽都守不住,他不爱,从来都不爱……   阳昱停住,背对著他,不带情绪的说,“再有下次,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阳昱──”程风厉声喊道,“那个人有什麽好?十几年没声没息,说不定早就死了,凭什麽还要霸占你……我不服,他凭什麽?”   “闭嘴,不准你这样说他!”阳昱怒目,死死盯住他,一字一顿的说,“他不会死,就算死我们也要在一起。”   “!!”门大力甩上,阳昱绝然而去。   他的心,因为某人而满涨,再也容不下其他。爱上了,是自然而然,不爱,却是难如登天。   宝宝,十五年了,你过得好不好?在天边还是咫尺,不论你在哪里,无论当年你是抱著什麽样的心情离开,我都一定会找到你,永远不会让你再离开!作家的话:抱歉哈,今天源莱偷偷懒啊,有点少,亲亲将就看吧(啵……)   (22鲜币)小舅 008 相遇   源莱想说,後妈神马的都素浮云(对手指,好委屈噢)   ***   烈日炎炎,工地上尘土飞扬,机器轰鸣,民工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汗珠滚过黝黑的肌肤,很快又被烈日吸收。   小李使劲抡著沈重的铁锤,一锤下去,石头砸得四分五裂。   远远的有人喊他,“李叔,二叔找你。”   他直起身,抬起手臂挡住刺目的阳光,看到工地门口的男人,他皱了皱眉,把铁锤交给别人,“小心点,别砸到自己。”   工地上日晒雨淋,他们一个个黑得跟泥鳅似的,相反的,阿旺跟他们就不一样,无论怎麽暴晒,皮肤会发红发痒,甚至还会掉皮,可就是晒不黑,这样的肤质想让人不嫉妒都难。   “你怎麽跑这来了?托人带个话我收工去找你就是了。”小李拽著水管,将出水口对著头顶,水流冲刷而下,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   水珠四溅,阿旺远远跳开,大声说道,“天气太热了,我煮了点绿豆汤,送过来给你们解解渴。”   “绿豆比大米都要贵,你真是浪费。”小李关了水,湿淋淋的走向他,“有钱给自己吃点好的,别总想著省钱,快四十岁了也不著急结婚,省著钱能干什麽用啊。”   阿旺笑笑,不说话。   小李带他走到阴凉的树下,挑了块干净的纸皮给阿旺,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那里没灯不方便,改天我给你把电装上,一个人住还是小心点好。”   阿旺摇头,“不用,我感觉这样挺好,晚上反正做不了什麽事,装了电也是浪费。”   小李斜睨他一眼,“好个鬼,黑不隆东的怎麽找媳妇过日子……诶,对了,你什麽时候才能找个女人定下来?”   “就这麽过著呗,反正也习惯一个人了。”他无奈的笑,“我这样的人,身无长处,谁跟我都是受罪,还是不要耽误别人的好。”   “说得轻巧,等你老得动不了的时候,你就後悔吧你。”小李搞不懂他,他的手是有点残疾,凭样貌和脾性,愿意跟他的女人不是没有,偏偏他就是油盐不进,怎麽讲都不肯听。   他自信满满,“不会,和不喜欢的人过日子我才会後悔。”   小李挑眉看他,“这麽说你有喜欢的人?”   “嗯……”他淡淡的应著,脸色有些黯然。   “她嫌你穷?嫁给别人了?你却还想著念著放不下她……”好俗套的情节,小李皱眉,“你都多少年没回去过了,这种女人早就该忘了,放脑袋里占地方。就当她是个屁,放了就放了,没什麽好留恋的。”   “不是这样的!”这是什麽烂比喻,阿旺哭笑不得,想起过去的种种,心头苦涩,“我们……我们感情很好,他对我也很好,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好,是我不配……”   “喜欢就在一起啊,有什麽配不配的,鲜花配牛粪我见得多了,人家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阿旺黑线,“什麽乱七八糟的……”他的小昱当然是鲜花,那麽他就是那坨牛粪了,只不过是坨留不住鲜花的牛粪。   摘了片树叶在嘴里叼著,小李问他,“你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十年有吗?”   “差不多十五年了。”好久好久,久到像是过了几辈子。   “啧啧,真是够久的!万一哪天你们碰面了,你还能认出她吗?”   “能。”阿旺肯定的回答。   小李不信,“都说女人善变,十几年早就熬成黄脸婆了,认得出来才怪,她一眼认出你我倒是相信,你的样子基本没怎麽变。”   阿旺抿唇,沈默下来。   十五年,能改变很多事,他老了,有白头发,还有皱纹,而那个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就算真的碰到了,也是相遇不相识……   寂寥收进心底,他站起来,“等会有人来收废品,我先回去了,忙完了我再来收锅,绿豆汤你们记得要喝啊。”   小李跟著起身,“晚上我给你送过去,别专门跑一趟了。”   “也行,你回去干活吧,我走了。”   “行,慢点儿……对了,你的生日好像快了吧,打算怎麽过?”   他眯著眼,望著树叶间透下来的零碎的光,微不可闻的发出一声叹息,“过一年老一年,算了吧,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比什麽都好。”   这个日子,其中多少酸甜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一觉醒来,天已经微亮了,阳昱伸了个懒腰,看著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明亮起来。房间不够用,他不想跟其他人挤一个房间,天色太晚找其他旅社又麻烦,只好在车里呆了一晚上。狭窄的车座,整夜几乎没怎麽睡,精神却出奇的好。   为了案子奔波半个多月,查案令他整个人陷入疯狂,距离上次打电话追查小郝他们的进度已经一个礼拜了,不知道那个人有消息没有?   但愿……不要让他再失望!   找当地派出所了解了一些情况,他们马不停蹄往下一个城市赶,早餐就在车里吃了点饼干,临近中午本想找个地方吃一顿,烫人高温又把他们逼回车内。   食不知味的咬著饼干,队员小陈说道,“队长,吃这玩意肚子顶不住,找个凉快点的地方你们先歇著,我和小蔡再去找饭店打包几个饭盒回来,你看行吗?”   阳昱揉揉酸涩的眼睛,放下手里的书,“也好,往前再走走吧,看路标前边应该是个小县城。”   他是标准的工作狂,尤其是在外出办案的时候,压根不管白天黑夜,好在他挑的人都是能吃苦耐劳的,如果换了是郑营松推荐的人,估计早就跑回去了。   “队长,冬瓜汤,解暑的。”   “嗯,谢谢!”   知了聒噪,太阳毒辣,感觉很压抑。   队员们真的是饿坏了,像是刚出牢房的饿鬼,狼吞虎咽完全没有了形象,阳昱心里有事,加上这样的天气,他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   阳昱在车里吹空调,无聊的翻著杂志,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也不知怎麽搞的,忽然感觉到心神不宁。   他下了车,沿著树荫慢慢的往前走。   树丛间跑出来一个乒乓球,溜溜滚到他的脚边,他一个不察差点踩到了。   “那是我的。”胖乎乎的小男孩冲出来,眼巴巴的看著他手里的球。   他笑了笑,蹲下身,“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陪你玩吗?”   小男孩不甩他,只是说,“我的球……”   “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的目光从乒乓球上收回,看了他一会才回答,“宝乐。”   阳昱一惊,愣住了,“你说……你叫什麽?”   小男孩抿了抿嘴巴,没有吱声,伸手就想抢,阳昱快速的一缩手,他抢了个空,嘴巴瘪了起来。   “是我的。”   阳昱摸摸他的头,语气和蔼万分,“你的名字,再说一次给叔叔听。”   “我叫宝乐。”男孩不情愿的重复。   “是个好名字!”乒乓球还给他,阳昱看著他黑黑小脸,和蔼的问,“这里这麽偏僻,你怎麽一个人在这玩?”   “不是一个人。”男孩指著身後的树丛,“二叔在那边干活,我等他……吃酸果。”   “回去找你二叔吧,不要一个人乱跑。”阳昱站起来,又摸了摸他的头。   男孩钻进树丛,只听簌簌的几声,就不见了踪影。阳昱在原处站了一会,听著男孩喊二叔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抬起头来,望著蓝天白云,手掌将发热的双眼遮住……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将一个人迎进心窝里,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人生苦短,短暂的十一年相守,却要熬过漫长的十五年分离,老天爷对他们太不公平了。   世上‘宝乐’成百上千,为什麽就是没有他要找的那一个?   “阿嚏!”   忽然打了个的大喷嚏,阿旺禁不住激灵了一下,有种麻酥酥的奇怪感觉。摸摸发热的耳朵,心里不由的想,谁在背後说他呢?   “二叔,我们现在回去了吗?”   他回过神来,看了眼从河里拖上来的破铁锅,对在一旁等他的几个孩子说道,“我要把这个锅带回去,会走得很慢,你们先走著,我一会就到。”   “锅很重的,我们帮你抬回去。”   “对啊,二叔你搬不动的,我叫我爸爸来帮你吧。”   孩子们对他好,令他动容,他从心底笑出来,“二叔能带回去的,别担心,你们赶紧走吧,太阳太大,小心晒伤了。”   “小胖还没回来呢?”   “啊!?”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四处张望,“刚刚还看到他在玩球,才一会就不见了,我去找找他,你们别呆在这儿,听话啊。”   “啊,二叔不用找了,小胖来了。”一个孩子喊道。   阿旺回头,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冲到他面前,黑亮的小脸满是兴奋,“二叔,你看我捡到一个球。”   “你这孩子真是贪玩!”阿旺无奈,手指点点他的脑门,“弄得跟个小花猫一样,快去河边洗洗脸,我们要回去了。”   “马上去,二叔你帮我拿著球。”   小胖子蹦跳的身影,阿旺恍然看到了当年的小昱。   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小昱,他也是这样的年纪,安静的看著自己。   “嘴巴甜了,心就不苦了……”   糖果,小昱给的糖果……他抽抽鼻子,那种味道,很多年没有吃过了,真的好想念。   车子快没油了,特意绕道进城,加满油後再重新出发,哪料到出城没多久,车子熄火了,怎麽使力都发动不了。   “队长,你没事吧?”   接过队员递来的矿泉水,阳昱放空的大脑一下子转了过来,“噢,没什麽,在想事情。车子怎麽样?能修好吗?”   “没看出什麽问题,就是动不了,估计要找一个懂修理的人来看看。”   阳昱把喝了两口的矿泉水放车上,卷起袖子走到车头,“再试试看吧,实在不行就进城找人来帮忙,我们的时间紧迫,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检查了一遍,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没觉察到哪里有什麽不妥,阳昱举著黑乎乎的双手,眉头微蹙,“你们到荫处歇著,我回城里请人来修车,顺便叫车来接你们,看这情况要在这里歇一晚了。”   小陈站出来,“队长,回去要走好远的路,让我去吧。”   他摇头,拿矿泉水洗了手,说道,“不用了,你们在这里等著就好。”   “太阳很大,打把伞吧。”   “你们拿著挡太阳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阳昱气喘了,不知道是太阳大的原因还是他办公室坐久了。   比起一线城市,这里只能算是个小小的县城,阳昱转了好久才找到一个修理店,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说话做事慢吞吞的,要不是阳昱耐性够强,早就动手揍人了。   托店主温吞的福,协商好拖车的事情已经到了下午,移西的太阳不怎麽毒了,自然也没有那麽燥热。阳昱没有跟车回去,坐在修理店门口,望著湛海如海的天空发呆,耳朵能听到远处工地施工的机械动作声。   “呆会我朋友他们来了,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四处转一转再来这里找他们。”   店主低著头摆弄他的破零件,掀起上眼皮瞄了阳昱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下,一点都没有顾客是上帝的觉悟。   阳昱只是皱皱眉,什麽也没说就走了。对於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他向来不愿多费唇舌。   “!啷,!啷……”   破铁锅在石子路上发出尖锐的声音,阿旺一只手拖得很吃力,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二叔,你歇一歇,我找人来帮你……”   小胖子话没说完就跑了,阿旺只得把拒绝的声音咽回肚子里,靠在满是青苔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这口破锅,真的是把他的力气都耗光了。   “啊呀!”   急匆匆的小胖子撞到墙,一屁股坐到地上,还好他撞到的是肉墙,不是脑袋铁定开花了。   阳昱好玩的看著气乎乎的小孩,“我们又见面了,小朋友。”   小胖子不甩他,爬起来就走,阳昱一把拉住他,“摔疼了吗?给叔叔看一看……”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人帮二叔的忙……”小胖子看著他,脑袋瓜子一转,“对了,你也是人啊,那你有空吗?”   这小孩真好玩!阳昱松开他,捏捏他的小黑脸,笑著问,“我当然是人,是要我帮你二叔的忙吗?”   “你长这麽大个,一定能帮二叔的。”   真是童言无忌,阳昱忍住大笑,“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小胖子瞪他,一脸认真的警告他,“二叔很穷,很可怜的,不准你打他的主意。”   阳昱无语。   这小孩真是……说什麽都当真!   人品受到质疑,阳昱再三保证自己不是坏人,小胖子才肯带他走,弄得好像是他求人帮忙一样。   “二叔,二叔……”小胖子老远就开始喊,“我来了,找到一个好心叔叔……”   叔叔?   阿旺不由站直身体,小胖子兴冲冲跑在前头,他微笑著望向“好心叔叔”……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怔怔的望著同样震惊的他。   那个人,那个人……他,他是小昱吗?   他的小昱啊,会是他吗?  (21鲜币)小舅 009 亲吻   咳……现在是午夜1:25分,源莱更文了,编编已经睡了,源莱也好困(挥爪),晚安!!   那个,希望明天别迟到(苦逼脸)!!   ***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傻傻的望著一步步走近他的英俊男人。   是小昱啊,是他的小昱啊!   十五年,还是那麽帅气的模样,只是更稳重更成熟了。都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不是这样的,他记得,记得小昱每个年龄段的模样,甚至是十五年後的模样,都跟他想像中的相差无几。   “小昱……”   脸上湿湿的,用手一摸,竟然是满脸的泪,他看著手心的湿润,再看看自己一身衣衫褴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这麽老,还这样的丑……小昱肯定认不出来的,赶紧走吧,不能让小昱认出来……   “!──”   惊慌中他踢到地上的破铁锅,阳昱停住了,隔著铁锅默默看著他。低下头,泪珠纷纷往下落,阿旺鼓足勇气,转身就跑。   “小舅──”   阳昱大吼一声,追了过去。脚步紧随在後,令阿旺心慌意乱。   不要,小昱不要追来,我没脸见你,能再见到你,我这一辈子也值了,不会再有遗憾,只要你好好的,我……别无所求。   “小舅,我是小昱啊,你为什麽要跑?”   “你不认得我了吗?还是你已经忘了小昱?”   这个声音,十五年来夜夜入梦,他多想回头看看那个人,就像无数个寒冷的夜,想用那人温暖的体温驱走心里的冷,赶走无边无际的孤独。   可是,再怎样疯狂的想念,都必须向现实低头。   阳昱蹙紧眉头。   他身高腿长,决定放弃说服,直接快跑两步,挡在乱跑乱撞的人面前。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阿旺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慌乱的推开他。   阳昱退了两步,没有逼他,只是不满的问,“你跑什麽?”   “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不认识你。”阿旺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阳昱死死的盯住他,狼狈的小舅让他好心疼,可是他的否认又让他很恼火,“看著我,再说一次。”   令人窒息的沈默。   许久,阿旺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颊泪迹斑班,“我……”手指掐进肉里,很痛,还是不及心痛的万分之一,他定定神,用发颤的声音艰难吐出几个字,“你认……认错人了。”   “错没错我知道,你再说一次不认识我,说啊!”   脸色白得像纸,视线再次模糊,阿旺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说啊,大声的说,你不认识我,说啊──”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阳昱发泄般的大吼。   “我……”他喉头哽噎,眼睛热胀,大颗大颗的泪珠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阳昱喘著粗气,气愤又心酸,慢慢走上前,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搂进怀里,鼻头发酸,“你怎麽就……就能狠得下心……”   “小昱,呜呜……小昱啊……”   熟悉的怀抱,小昱的体温,令阿旺再也坚持不住,喊著他的名字,哭得不能自己。   “宝宝,我在这呢,乖我在这儿……”阳昱抱紧他,两眼发红,呜咽哭泣。   十五年的折磨,终於……结束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阿旺让几个孩子先回家,他带著破铁锅去了废品站,然後又去了菜市场,扛铁锅弄了满身铁锈的阳昱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趋。   “小昱,你想吃什麽?”   站在菜摊前,阿旺不知道该买什麽,小昱在这里不能捡菜,得买点好的给他吃才行。   阳昱柔柔的看著他,“你平时吃什麽我就吃什麽。”   刚刚卖掉铁锅的钱就在兜里,阿旺盘算著,买点排骨煲个汤,再买些肉食青菜,两个吃应该够了。他看一眼长得牛高马大的阳昱,苦恼的想,希望不要把小昱饿到才好。   “老板,肉钱我明天再给行吗?我……我没带够钱。”他拧著排骨,脸红红的说。   肉摊老板很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买菜,真够新奇的,来客人了?”   “嗯。”他低低的应道,潦倒的模样被小昱看到,他很不自在。   “多少钱?我来付。”阳昱走上前。   “哟!”肉摊老板意外,“阿旺,他是你的啥人啊?”   “他……他是……”阿旺看著阳昱,阳昱也看著他,他不知道该怎麽说。   他们现在算是什麽呢?   他跟以前没什麽两样,依旧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是一个眼神就出卖了他。阳昱喉头发苦,移开眼淡淡的说,“我是他外甥。”   “噢噢……”肉摊老板夸张的叫,小眼睛在两人之间瞄来瞄去,似乎不怎麽相信这麽气宇轩昂的会是他的外甥。   这样出众的男人出现的菜市场本来就够引人注意的,加上一个在他们眼里跟流浪汉没什麽区别的阿旺,大家都在议论,菜市场就那麽一点大,两人是甥舅关系很快就传遍了。   被那麽多双眼睛盯著,阿旺全身冒汗,头低低的垂著,心里苦涩不堪。   他的污秽,只会给光鲜的小昱抹黑。   “小舅──”阳昱拿了青菜,一回头就不见了人。   “刚刚跑出去了。”   来不及说对好心的摊主说声谢谢,阳昱便往门口飞跑而去,他不能再失去了!   菜市场门口的角落里,阿旺面向墙壁蹲著,身体颤得厉害,正压抑的哭。   阳昱悬起的心落回肚子里,慢慢上前,扶著他的肩让他面对自己,“你一直在哭,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吗?”   “不是的。”打著哭嗝,他小声的说。   他的脸几乎摸不到肉,阳昱心疼的用麽指揩去他的泪,“不用理会别人说什麽,我们在一起,不关他们的事。”   小昱的手,好大好温暖,他贪婪的想让时间停驻在这一秒。忍住哭声,他口不对心的说,“小昱,住一晚你就走吧。”   进出菜市场的人都对他们投来好奇的注目礼,阳昱眼神凛冽,想发作又忍耐下来,“你让我走,我就走……”带著你。   阿旺愣了一下,他想不到小昱这麽的干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乖,别哭了!”   阳昱站起来,朝地上哭得两眼通红的人伸出手。阿旺抬头,从下往上望著阳昱,还在打嗝却也没有拒绝,乖乖的把手交给他。   “真乖。”阳昱笑了。   傍晚,有风,天凉爽,出门的人渐渐多了,阳昱拉著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两人就这样手拉手穿街而过。   排骨和莲藕洗干净炖在炉子上,棚里飘著一股清香,阿旺摸著肚子,饥饿感一下子上来了。他舔舔嘴唇,凑近烫煲使劲的闻,闷闷的想……有好久没吃肉了。   前些天买的馒头还有两个,已经变色了,不用近距离也能闻到异味,他想了想,用碗装起来,上面再扣一个碗,放在不显眼的地方。   等小昱走了,再看看还能不能吃吧,万一还能吃……丢掉真的是很可惜的。   透过棚缝看著在外面洗菜的男人,忍不住的鼻头泛酸。他的小昱啊,跟他在一起就只能吃苦。   小心翼翼从木床下拿出一个小罐,“哗啦”倒出一堆零钱,用陈旧的小钱袋装了一部分,其余的重新放回罐子里。从床底下钻出来,感觉光线暗了许多,阳昱门神似的杵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小……小昱。”他惊了一下,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很若无其事的笑一笑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买点米。”   “没米了?”阳昱看到床上的小袋,挑挑眉头。   阿旺急忙把钱袋背在身後,“嗯嗯,没了,昨……昨天吃完了。”睁眼说瞎话。   阳昱掀到摆在门边的缸盖,里面空空如也,缸底的米粒告诉他这是个米缸,而里面的蜘蛛网也让他知道,米缸空置起码有一两个月了。   “要我帮忙吗?”阳昱不动声色。   “啊!?”阿旺看他掀了米缸心都提了起来,脑袋完全跟不上,“那个……这个,不……不用了,我一个……一个人就行了。”   阳昱走上前,对著他的脑袋一通乱揉,揉得他昏头昏脑,俯头含住他微张的唇,使劲啃咬几口。   “啊……痛啊!”阿旺清醒过来,大力推开他。   舌头尝到血腥的味道,阳昱摸著唇笑了,“赶紧去吧,要去多久?我炒了菜等你回来,行麽?”   “啊?!”阿旺捂著被咬出血的唇瓣,温柔的一声行麽,令他忘了十五年的离别,恍然间……像是他们从未分开过,不由自主的便顺著他的话回应道,“有点远,回来大概半小时吧。”   阳昱又笑了,伸手替他理顺鸡窝一样的乱发,“你不能跑掉噢,我炒好菜你还没回来,我就会去找你的噢。”一边说一边偷香。   “噢噢!”阿旺呆呆的,时间瞬间错乱了。   “咚!”   脑袋撞在门框上,巨疼令阿旺醒过神来。   啊……刚才,他干嘛了?   小昱亲他了?   摸摸嘴唇,!……痛痛痛,是真的,刚刚小昱真的亲他了。   “唉,这麽多年你迷糊的性子真是一点没变啊!”阳昱过去,给他揉头,揉两下亲一口,“不要告诉我这些年你就是这麽磕磕碰碰过来的?”   他的气息让人迷醉,这麽柔情满溢的男人想不沦陷都难,阿旺刚清醒的大脑又罢工了,“我……我平时不……不这样的。”   “你对我才这样,对吧?”   “恩,只对你……等一下。”阿旺瞪著越贴越近的帅脸,“我是要去干嘛?”   阳昱撅嘴,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一下,“你说呢?”   似笑非笑的小昱让阿旺双颊充血,蹬蹬後退两步,结果被低矮的门槛绊倒,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退得快阳昱没捞住,无奈抚额,“你啊……”   阿旺恨不能有个地洞给他钻进去,爆血管之前抓起装钱的袋子就跑,跑了几步又回过头,羞恼的叫,“下次……下次不准再亲我。”   “呵呵……”阳昱大乐,挥挥手,“早去早回。”   阿旺跺跺脚,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目送他的背影走远,阳昱的笑容一点点消退,他打量著这个简陋的工棚,打翻了四味罐,酸苦辣咸刺得他眼泪直往外冒。   宝宝,这十几年来你过得就是这种日子……   天色暗下来,木棚里光线更昏暗,蚊蝇还跑出来咬人,嗡嗡的在耳边嘈杂,阳昱忍著皮肤上的瘙痒,把最後一个青菜装盘放上桌。   想停下来歇一会,感觉到不对劲,什麽味道?他的鼻子灵敏,就算有菜香味,他还是闻出一丝怪怪的味道。   不会是有死老鼠吧?   用炉子里没有烧剩的柴火照明,阳昱四处查探。   火光一到,围绕在碗边的飞虫一哄而散,阳昱皱皱眉头,小心的将没有盖严实的碗掀开,紧接著一股清晰的臭味冲入鼻孔,他急忙捂住鼻。   没看清楚碗里有什麽东西,柴火便熄了,他凑到火炉前,看了好一会才看出变色发臭的东西是馒头。   如果,今晚他不在,这会不会就是宝宝的晚餐?   火光中,他满面寒霜,心海巨浪汹涌,颤抖的双捏得死紧,几乎要把碗给捏碎。   “啊──”   他大吼一声,冲出木棚,使出全身力气将碗丢出老远。   为什麽?   “为什麽要让他受这种苦?为什麽啊──”   夜幕中,阿旺背著一小袋米匆匆回来,见状吓了一大跳,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忙过来看他,“小昱,小昱,你怎麽了?没事吧,好好的怎麽……”   阳昱抱住他,寻著他的唇便吻住,急切的吮著他的舌,疯狂而热烈。   “啊嗯……小,小昱……”阿旺两脚发软,有点被吓到了。   阳昱停了下来,捧著他的脸,从额头到脖颈都吻了个遍,无比的珍惜。“宝宝,宝宝……”他喃喃低唤,眼泪抑制不住。   阿旺忐忑,“小昱啊,你……你是怎麽了?”   紧紧将他搂住,阳昱哽咽的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十五年来我每天都做同样的梦,梦到你回到我身边……梦醒後,你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了。我好害怕,这是不是也只是我的一个梦?我一直在找你,找过很多地方,用过很多方法……宝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小昱一直在找他,阿旺眼里含著泪,在黑夜中无声微笑。   我的小昱啊,我也好想你!   (22鲜币)小舅 010 相随   “来,吃块吧,你要多吃点,太瘦了。”阳昱不停的给他夹菜,自己基本上没怎麽吃。   阿旺把碗捂在怀里,摇头,“我吃很多了,这些菜都是买给你吃的,不要再给我了,你自己吃饱就好。”   烛光中,阳昱的双目熠熠闪光,“小舅,我现在好幸福!”   阿旺闷闷的,“这里的条件差,生活很苦,你怎麽能幸福……”   “当然,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阳昱望著他,无比的认真。   这样的小昱,有种让他无法抗拒的魔力,阿旺躲避的低下头,“小昱啊,明天……明天天亮了,你……你就走吧。”   “你撵我走?”他咬牙切齿,带著无形的压力。   阿旺的头垂得更低了,“你有你的生活,这里……实在是不适合你。”   “会吗?我怎麽不这麽认为……”阳昱放了筷子,单手支著下巴,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那你说说,哪里才是适合我的?”   徒然转变的温柔语气,阿旺不由自主的抬头,心跳一下子就失控了,慌慌张张打翻了碗。   “小昱,你别这样。”   “行,我不这样,也请你告诉我,我该哪样?”   阳昱收起所有的柔情,两手抱胸,拿出副局的派头,一副公事公力的模样。   阿旺一愣,才想起他都不知道小昱做什麽,是怎麽来到这个僻远的小县城的……那麽,他们的相遇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你在想什麽?”   从见面到现在,小舅就一直在抗拒他,难道十五年的时光,真的消磨了小舅对他的爱?可是,他的吻小舅明明那麽有感觉,眼中为他跳动的火焰那麽明显,说明小舅还是深爱他的,为什麽呢?   难道,是因为十五年前……思及至此,阳昱暴躁难安。   “小昱,你跟天愉怎麽样?她……对你好吗?”   “她挺好啊!”阳昱一愣,很不爽,“你提她干嘛?”   “那就好!”极苦涩的笑笑,阿旺把洒在桌上的饭粒捡进碗里,一口口吃进肚子里。   阳昱伸手抢了他的碗,不满的瞪他,“脏了就丢掉,不要勉强,小心吃坏肚子。”   脏了,就要丢掉……真的是这样呢。湿润的双眼看著对面的人,他低喃著,“脏了,真的脏了,我一直幻想是干净的……脏了就是脏了,再也不可能干净……”   “小舅,你在说什麽啊?”阳昱皱眉。   阿旺呵呵笑起来,“小昱,你说得没错,脏了的东西就要丢掉,千万不要勉强,……只会,只会吃坏肚子,弄脏了自己……”说著眼睛就流出来,他哽咽著,脸上的笑容很凄凉,透著丝丝绝望。   “宝宝……”阳昱慌了,站起来。   他摆手,“你别动,不要靠过来,这样的距离就很好。”他们注定了只能相看不能相守,那就保持著甥舅的距离,所有的爱恨都只在心里,直到终老的那天……长埋地底。   “我去过你的学校。”小昱真的好俊,是他见过最俊最好的男人……他痴痴的看著,“最初的两次隔了两年,我就想偷偷看你一眼,可是他们告诉我,你出国了。”   “两年?”阳昱蹙紧眉头,“第一次是什麽时候?”   阿旺咬咬嘴唇,犹豫了一会,缓缓说道,“那次我见到你了,在……在学校的围墙……外边,你和……你和……”   眉头更紧了,阳昱满脑的问号,“我跟谁在一起?你怎麽不叫我?”   “这些不重要,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你们过得好就行了。”   “鬼话,怎麽可能不重要?你看到我了还要躲著,为什麽?有什麽不能当著我的面说清楚?当初我要是看到你,我们绝对不会分开这麽久。”阳昱捉住他的手,“出国之前,我忙著实习,那一年冬天都没有回去,直到出国前一个月,我抽空回去看你,才知道……才知道你走了。当时,我急得快疯掉了,找了你好久,差点就耽误了出国……”   “可你还是出国了。”   “我不想走,可是外公以死相逼,他再三保证,你过得很好……”阳昱愧疚,“对不起,我没有料到外公会骗我!出国後,我每天都在想你,外公托王校长带给我的信里,偶尔会提到你,都说你过得很好。後来,我受不了看不到你的煎熬,回国找你,外公才告诉我……”   阿旺瞪大眼,恐慌不安。他说了什麽?小昱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你结婚了,跟一个很喜欢的女人走了……”阳昱说道。   就这样?阿旺无法置信,那个人不是恨他入骨了吗?   抓著他的手,阳昱轻轻的吻,“可是我不相信!我的宝宝,不会抛下我,跟别人结婚。”   “後……後来呢?他……他怎麽说?”他的声音在颤抖。   阳昱望著他,将他溶入烛光跳跃的瞳眸中,“我很著急,满脑子都是你,只要想到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孤单害怕,我就没有办法平静,其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阿旺痛苦的喊,“他说了什麽?他都跟你讲过些什麽?告诉我……告诉我啊!快点说……”   “宝宝,别激动,乖别激动,我告诉你。”阳昱起身,将他搂进怀里,哑声说道,“他说,就算我找到你,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   “还有呢?”阿旺抓著他,“告诉我,我要知道,全部都告诉我。”与其这麽担惊受怕,不如一次给他一个痛快。   “别的我都忘记了,外公的目的,就是不准我找你,他说什麽对我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没有什麽比你更重要。”怀里颤抖的瘦弱身躯令他心如刀绞。   外公,你是有多残忍!   阿旺两眼红肿,不确定的问,“真的吗?”   “当然,你要相信我,宝宝,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揪紧的心脏终於放松下来,阿旺靠著他结实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呼吸渐渐平复,“小昱,我没有家,很早以前就没有了,以後……我只是你小舅,我们还是一家人,让我有一个家,好不好?”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阳昱捧起他的脸,修长的手指摩挲著他因哭泣而发烫的肌肤,“在外人面前,你还是我的小舅,但仅仅只是掩饰,你对我真正的意义……是我不能失去的爱人。”   阿旺摇头,“不能,小昱你不懂……”   “我不需要懂,只要用心爱你就够了。”   “唔……别……”   “嘘,用心点,好好感受。”   “嗯啊,不……啊不要……小昱啊,嗯哼……住手……”   ……   一夜诉衷肠,阿旺从来没有过的好睡眠,醒来时日上三竿,木棚里飘著一股浓浓的粥香,其中还有瘦肉的味道。阿旺趴在木床上,看著阳昱守在炉子前,耐心的搅著锅里的粥,阳光从门口斜斜透进来,照著他额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他眨眨眼睛,这是不是在做梦啊?   感觉到身後的目光,阳昱回转头,露出一个惑人心魂的笑容,“睡得好吗?”   “我挺好的,就怕你睡不习惯。”   “昨晚,十五年来我睡了第一个好觉。”   两人相视而笑。   阳昱穿著昨天的脏衣服,皱巴巴的,加上一夜间长满下巴的胡子,显出几分痞气。阿旺在他身上闻来闻去,捏著鼻子咕哝,“小昱,你都变臭豆腐了。”   压他在床上,狠吻一通,阳昱佯怒,“敢嫌我臭,哼!”   昨晚被亲了一夜,嘴唇红肿未消,现在又来,铁嘴都受不了。阿旺捂著嘴,不满的瞪他,“我这样子怎麽见人啊?”   不能亲嘴就亲鼻子,阳昱满不在乎,“谁敢说一句,我揍他。”   阿旺撇嘴,“暴力。”那一年,小昱跟炳福打架,把大块头炳福揍得哭爹喊娘,以後再也不敢欺负他,可见暴力的小昱有多恐怖,不过,小昱的暴力不会用在他身上,想一想就觉得美。   “一个人偷乐什麽?看你笑得跟偷腥的猫一样……”   温热的气流贯进耳中,阿旺打了个颤,推开他,“小昱,你真的要带我走吗?”   “你以为我是说著玩的?”阳昱抓著他残手,轻轻咬著三根幸存的手指,眼睛却瞄著他,带著警告的意味。   脑袋搁在他的肚子上,阿旺不安,“我在这里挺好的,真的不需要……”   “宝贝,你在怕什麽?”   “我……”他欲言又止,“没有,只是我跟你回去,真的不合适。”   “这事情上头你没有发言权,必须听你男人的。”阳昱霸道。   我男人,我的男人……反复咀嚼,阿旺的脸发烫。   “小昱啊……”   顺著手指头往上咬,阳昱将他压在身下,粗声打断,“不准。”   我都没讲,你就不准。阿旺皱鼻,“小昱,那个……”   “不准!”咬住他的耳朵,阳昱作怪的又吹又舔,弄得酥软的阿旺求饶才放开,“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再说我不爱听的话,哼哼──”   阿旺掀白眼,推开他坐起来,“先听我说完啊!我饿了,你再压著我,我就该胃疼了。”   沈浸温柔乡的阳昱这才想起来受冷落的粥,急忙窜起来,炉里的火差不多熄了,他费了心思熬的粥也熬干了。   “对不起,宝宝,我重新弄……”   “浪费。”阿旺剜他一眼,有勺子挖起一勺,尝一尝,“挺好吃的,就是干了一点,当饭吃吧,好贵的米呢。”   “啊──”阳昱张嘴。   “咦!?干什麽?”阿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佯装生气,“多大的人了啊,还要让人喂你,真是……”   温热的粥吞下肚,阳昱很满足,“真甜啊!”   你一口,我一口,两个大男人像小孩一样,捧著锅把粥吃得干干净净,连碗都省得洗了。   宝贝找著了,可案子不能停,下午他们必须要动身,阳昱吩咐队员们做好准备,便安静的跟在和工友们道别的小舅身後,步步相随。   阿旺走得太忽然,令小李很诧异。   阳昱是很帅,看著像个好人,可仅仅只是看著像而已,小李上上下下打量他,找不到半点阿旺的影子,禁不住的怀疑,真的是甥舅吗?   把阿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不会是骗子吧?”   “小昱怎麽会是骗子,你真会想……”阿旺不满。   想了想,阿旺决定跟小李坦白,“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在找一个人,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亲人,那个人就是他。”   “原来是这样!”小李恍悟,拍著他的肩,欣慰的说,“看他的模样是干大事的人,你以後啊就有好日子过了,安安心心的享福,别亏了自己。”   阿旺笑了笑,“我不知道将来会怎麽样,总之一定会好好的活著。”   他的过去,不想瞒著小昱,又害怕他知道,心里很复杂。小昱对他越好,他心里愧疚越深,大奎的事已经过去几十年,可是发生了就是存在的事实,他没有办法做到置之不理;若是小昱知晓了当年的真相,还会待他好吗?还会爱他吗?毕竟,大奎是他的亲生父亲啊!   未来怎麽样,他不知道,只能凭著对小昱这份爱,跟老天爷赌一次。赢了,那他收获的就是美满和幸福,若是输了,等待他的便就毁灭……   趁阿旺跟其他工友话别,小李将一个什麽东西交给阳昱,“明天是他的生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他很不容易,虽然你们岁数相差不大,好歹他也是长辈,好好孝顺他,为了找你,他可是吃了很多的苦。”   阳昱惊讶,“明天怎麽会是他的生日,弄错了吧?”   “阿旺说的,反正这十几年来,我们都是给他这样过。”小李说。   想了想明天的日子,阳昱明白过来。   “这个你拿回去吧,听他讲你们有老有小,生活很困难,有心就行了,心意比什麽都重要。”   小李不干,“嫌少是吧?”   阳昱失笑,“其实明天不是他的生日,只是一个对我们很重要的纪念日,难得你这麽有心记著,谢谢!这些年来你很照顾他,我非常感激你,将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我们都是难兄难弟,相互照顾,没想什麽报不报答,你好好孝顺他就行了。”小李没再坚持,将装了钱的布卷放回袋里。   临上车前,阳昱给了小李一张名片,认真嘱咐,“万一哪天厌倦了四海漂泊,就到G城来找我。”   车子开动了,扬起阵阵黄尘,阿旺从车窗探出头,挥手大喊,“小李,工地危险,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你们都要好好的。”   十五年,他们像一家人相互关照,有著割舍不下的兄弟情谊。阿旺受尽了人世悲苦,又遭受到了养父的无情抛弃,心里灰冷一片,是金叔和小李多年不离不弃,才让他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温暖。   “别看了,灰尘太大,小心迷到眼睛。”阳昱拍拍他的背。   默默关了窗,阿旺望著窗外一闪即逝的景色,眼眶微红。   碍於车上有别人,阳昱只能‘淡定’的看文件,看一眼还要偷偷的,不能抱不能摸,连一句安慰都不能超出甥舅关系的范围,阳昱别扭到不行。   ***   又是午夜1:30分,晚安!   (21鲜币)小舅 011 心结 微H   身边跟著个宝贝疙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昼夜颠倒,阳昱一改工作狂的惯常作风,不再餐风露宿,多晚都要找舒服的旅社休息,衣食住行讲究得不得了,压根不像是出来办案子,更像是度假。   因为有郑营松在後边支持,差旅费没有额限,之前为了尽快破案,阳昱都是怎麽简单怎麽来,自从小舅回来,他的行为转变令其他队员咋舌,挥金如土,只能用堕落来形容他。   某市星级宾馆内,阳昱悠闲的看著书,不远的床上是正在打牌的队友,一个个都光著膀子,兴奋的喊牌甩牌,十足十的赌徒模样,哪里有半点警队精英的样子。   外边知了叫得很热闹,阳昱放下羽,看看手腕上的表,喊道,“小王,叫服务员把西瓜送上来。”   “好!!”在旁围观的小王响亮的应著,边走边瞄牌,嘴里喊道,“赢钱的今晚请客啊,吃饭、蹦迪加桑拿……”   “你就贪心吧,小心撑死你!”   “吃可以不吃,舞可以不跳,可是……”小王猥琐的笑,“按摩不能少,妞不能不摸。”   “靠,你够流氓的,小心被女朋友知道踹了你。”   “那正好,我正想换一个……”   一个枕头飞过来,小王接住再丢回去,嘴里怪腔怪调的哼著歌出去了。   一日三餐,有鱼有肉,还顿顿有冰镇西瓜,逍遥的日子跟神仙没两样,队员们连连感慨,以前的日子真是苦逼到家了。阳昱没了从前的冲劲,案子还在继续,进度却是明显的慢了下来,不知原由的队员们各种猜测,屡次发问都被阳昱以休息为由给打发了。   既然副局体谅他们,那就享受呗,还能说啥呢?   “噢耶,吃西瓜,快点过来,别玩了。”   “这瓜谁挑的,又大又红,闻著味就知道很甜,太有眼光了!”   “有得吃就行了,操那麽多心干嘛啊,你管谁挑的……”   十多斤重的大西瓜,籽黑瓢红,冰冰的吃著很解渴,阳昱尝了一小块,感觉味道挺不错,二话不说,拿起一小半西瓜就走。   “队长,你去哪里?”   他头也不回,“吃你们的,别管我。”   “晚上按摩你去不去?”   脚步停在门口,阳昱回转身,一脸严肃,“看来,我是让你们日子太好过了。晚饭後,给你们一个小时桑拿,到时间全都给我回来待命。”   “啊!才一个小时……”小王哀嚎,“找妞脱衣服也要花时间的,我的好队长,你就行行好吧,我都几个月没开荦了。”   阳昱的嘴角抽了抽,清咳两声,沈声问道,“你们还有谁跟他一样情况的?”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   小王瞪眼,“你们……你们口不对心,明明……”   没有人给他回应,所有人都看著阳昱,阳昱看著他们,目光如炬,“除了小王,其他人必须准时回来,养精蓄锐,更好的完成今晚的任务。”   全体立正,回声响亮,“是!”   小王懵了,“任务?今晚有任务?怎麽没有人告诉我?”   他旁边的队员看不下去了,狠狠踹他一脚,“队长说事的时候你就想著泡妞,今晚的行动是前天就定下来了的,你到现在还像个二百五……”   前天,猛然一想似乎真有这事,“我……我我……”小王说不话来。   阳昱挑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小王狼嚎,“队长,我错了!”   他跟小舅的房间,是酒店里最好的一间套房,价格也是普通房间的N倍,小舅不知道这间房有多贵,只是皇宫一般的装潢令他走路打晃。阳昱记得队员们当时的反应有多大,他没有解释,他认为完全没有必要,在他心里没有什麽比小舅更重要。   小舅,我要给你最好的!   睡房里,小舅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捣鼓什麽,阳昱把西瓜放在床头的小柜上,好奇的凑过去,“宝宝,你在干什麽?”   “你吓到我了。”阿旺拍拍胸脯,责备的瞪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阳昱无辜,在他脖子上亲来亲去,“又不是我让酒店铺地毯的。”   “哎呀,你别闹,我在做事啊,别玩了,还差一点点就好。”阿旺推开他,把正在补的大裤衩拿给他看,“我补得不好看,好在只破了一点点……”   碍事的裤子丢到一边,阳昱将他整个搂进怀里,“丢掉就行了,还补什麽补,又不是买不起。”   “大手大脚,谁都像你这样,还怎麽过日子啊!”阿旺爬起来,将最後几针补完,推推阳昱,“你来打个结,结实点,我打不好……”   小舅节俭十年如一日,阳昱乖乖照办,献宝的把西瓜送到小舅嘴边,“宝宝,刚切的西瓜,很解渴的,你快吃吧。”   夏天吃冰的是很舒服,可阿旺不太能接受,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吃多了就拉肚子,一块西瓜总有一半要进阳昱的肚子。一个人吃太没味,阳昱捏著块西瓜,像是啃农药一样,瞥见小舅舔嘴唇,他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   “小昱,你要干嘛?”忽然被压著,阿旺不明所以,瞪著阳昱手上的西瓜,担心它会掉床上。   邪肆的笑,阳昱咬了口西瓜,慢慢凑近,“我要喂你吃……”   阿旺脸发红,扭头不肯就范,“你总是这样,我不陪你玩,放我起来。”   害羞的模样跟以前一样,阳昱心驰荡漾,锁住他的下巴,撬开唇齿,用嘴一点点的渡过去给他。   “咳咳──”呛到了,阿旺恼怒的捶他。   阳昱得意的笑,“现在不凉了吧?”   阿旺扭头,气哼哼的,“流氓!”   “只有你有这个本事让我变流氓啊,宝贝。”   一声宝贝,宠溺万千,阿旺心里甜滋滋的,阖眼含住他的唇……   睡了十几年的木板床,阿旺早就习惯了,软绵绵的大床他反而睡不著,尤其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阳昱经常跟队员们开会到很晚,阿旺也习惯了等著他,今晚却比往常都要迟,等著等著眼睛就眯了起来。   阳昱忙到很才回来,一开房门就见小舅坐在地板上,头一点一点的睡迷糊觉。   弯腰将他抱起来,沈了很多的重量让阳昱很满意。   吃得多,果然会长肉。   只要是小舅,瘦的胖的他都爱,只是胖一点肉肉的抱著舒服,这样的小舅才健康。   一上床阿旺就醒了,揉著眼睛坐起来,“小昱,你回来了。”   “饿了吗?我去买宵夜。”   懒懒的靠在他的背上,阿旺狂打哈欠,“好热,不想吃,就想睡觉。”   “把空调开著,我洗个澡就来。”   阿旺摇头,“不喜欢空调,吹在身上不舒服。你快点去洗澡,我好困了。”   阳昱开了窗户,午夜的风吹进来,一会儿房间里就凉爽起来,他亲亲半睡半醒的小舅,转身进了浴室。   听著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阿旺爬起来,站在窗著吹了一会风,然後关掉窗户,开了他不喜欢的空调。   小昱怕热,迁就著他吹风扇,好几次醒来内裤都是湿的,虽然他从来不抱怨,可阿旺不忍心。小昱工作那麽辛苦,不能让他连个安稳觉都没得睡,总是小昱为他付出,他也该为小昱做点什麽。   阳昱赤条条的出来,擦身的毛巾丢在地上,钻进被窝里,“怎麽把空调开了?”   “嗯,怕你睡不好。”阿旺搂著他,神智恍惚,“你快点睡,明天别让他们等了。”   “没事,他们巴不得清闲点,以前我把他们逼得太紧了。”   “你太严肃了,工作的时候别把脸绷那麽紧。”阿旺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的,“明天你早点起吧,总是让他们等不太好。”   阳昱的手在他後背摸来摸去,漫不经心的说,“只要你能睡好,别的我都无所谓。”哪怕是不当这个副局长。   “你噢!”阿旺睁开眼,无奈的捏著他的脸,“我几十岁的人了,好吃好睡不用你这麽守著,小心被他们看出来。”   “管他们怎麽看,反正我不在乎。”   嘴巴被亲著,阿旺回应了几下,推开不知餍足的大嘴,“晚了,快睡吧。”   欲火烧了起来,阳昱哪里睡得著,手麻利的将小舅的衣服一脱,钻进被子里。   “啊啊──”阿旺惊喘,“别,啊嗯……放开,不要……唔唔……”咬著被子,辛苦的忍著不让自己喊出来。   许久,阳昱钻出来,烈火在眼眸中燃烧,强烈得令人心悸。   “小……小昱……”   这种时候什麽话不用说,用做的最直接,阿昱狠狠的吻住他。窒息的吻进行了很久,两人都意乱情迷,空调似乎不够用了;阳昱掀了被子,著迷的看著灯下白里透红的小舅,最命的地方像是被利器重击,发疼发胀。   “宝贝,你真美……每一个地方,我都爱……真想把你吐进肚子里……”温润的舌从脖子一路往下,挑逗过小巧的乳首,路过白皙毛发稀疏的小腹,再到敏感的肚脐……引来小舅一阵阵的颤栗。   “嗯,小昱……嗯难受,小昱……嗯嗯……不要,不要玩了……啊啊……”抬头的欲望被攥住,阿旺两条腿无意识的缠在阳昱身上,难耐的扭动著。   阳昱抬头看他一眼,眼里是温柔的笑,“我停下来,你能受得住吗?”   “你……”好狡猾的人。   “忍住,我要开始了。”   开始什麽?   来不及思考,难受的欲望被含住了,他两眼大瞪,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   “小昱──”   头发被揪住了,阳昱鼻孔发出两声轻哼,抬眸看著迷乱的小舅,嘴巴咧了咧,似乎是在笑,大张嘴将小小舅含得更深,动作间故意发出“啧啧”的吮吸声。   阿旺脸红耳赤,很爽又很不好意思。   小昱的嘴……真舒服,可是这种姿势又好……又好淫乱。   阳昱跨间的大东西挺得老高,暗红的色泽是他阅人无数的证明,此时他已经是忍无可忍,自己用手撸了几下,消不火反而更难受。   两手撑在小舅上方,大口的喘气,“宝贝,给我好吗?我忍不住,好难过……再憋下去,我就要疯掉了。”   “啊……”愣愣的看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阳昱,情欲一点点褪去,他的脸上写满恐慌,“小……小昱啊,我给你用手用嘴,别……别那个……好不好?”   又硬又烫的硬物贴在大腿根,像是给阿旺泼了一盆冰水,他开始哆嗦,连腿间还没有得到释放的小家夥也萎靡了。   还是不行啊!阳昱沮丧,来不及安慰吃不到肉的兄弟,抱住抖个不停的小舅,一口一个宝贝的哄著。“别怕别怕,我跟你闹著玩的,不做就不做,我们以後都不做啊。乖乖,宝贝,不怕不怕,小昱在这呢,有小昱在什麽都不怕……”   他有多难受,阿旺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是排斥小昱的亲近,亲吻抚摸都可以,只是最後那一步……他忘不掉,大奎带给他的伤害和耻辱。   “对不起!”他呜咽著,“小昱,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什麽都说不出口,除了对不起。   阳昱用枕头将还在耀武扬威的兄弟跟小舅隔开,不让他有更重的心理负担,“傻瓜,有什麽好对不起的,我没事的,一会就好了。乖了,好端端的哭什麽啊,眼睛都肿了,别哭了,听话……乖,亲一下……”   “小昱,你真好!”   “傻瓜,我只能对你好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昱不在房间里,这是他们重逢後,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   阿旺以前的作息是早睡早起,到了新的环境里,阳昱不回来他睡不著,阳昱起床後他会跟著醒,无论昨晚睡得多迟。   於是,小昱总是陪他睡到自然醒的。   鼻子忽然有点酸,阿旺爬起来,脱掉不知道什麽时候穿在身上的睡衣,随便捡了件衣服套在身上。   刷牙的时候,他哭了。   为什麽哭,他知道,只是说不出来……   再遇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开口问过小昱做什麽工作,放在心尖的人,当然想了解他的所有,不开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开口的资格了。关於某些人和事,也只字不言不问,过往似乎真的成了云烟,是不是这样,他的心最清楚。   阳昱的同事,因为小舅这个辈份,对他都是毕恭毕敬,阿旺跟他们也没有交流,他专注的只有那一个,偏偏却什麽都给不了,连最起码的性……都不能给他。   小昱有多苦,他都知道!   他能怎麽办呢?   难道,一直这样下去?   小昱才三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忍得了一世吗?   (22鲜币)小舅 012 决定   呼呼……源莱来了,前两天姐姐在,没有机会码字,抱歉,让大家久等!!!   ***   精神不振出了房间,遇上送餐过来服务员,时间掌握得这麽精准自然不会酒店贴心服务。精致菜肴从餐车里移出来,阿旺没有半点食欲,甚至连掀盖看一看心情都没有。   “先生,东西都备齐了,请问还有别需要吗?”服务员恭顺站一边。   摇头,淡淡说,“谢谢,不用了。”   小昱啊,该拿什麽来回应体贴入微?   除了这个人,除了有份爱心,什麽都没有,人生刚刚起步,真要陪著这个糟老头过一辈子吗?   “先生……”   回神,发现服务生还没走,“啊!?怎麽了?”   “请问先生对服务还满意吗?”服务生笑得含蓄。   咦?   迷糊了一下,想起以前小昱在时候都有给们小费,急忙摸口袋,摸来摸去一毛钱没找著,很不好意思,“……没钱……”   服务生一愣,笑容有点僵,“没关系,先生请用餐吧,先走了。”   “对不起,真很抱歉,等小昱……”   门很不客气甩上,一颤差点咬到舌头,落寞和受伤写在脸上。   “小昱,这里人都好热情……”   不知道们住最贵房间,之前一直以为热情服务员基本待客之道,现在才知道,所有热情都对小昱,不过狐假狐威罢了。   经过昨夜勘察,阳昱确定了这间位於郊区人迹罕至破工厂就制毒地点,们悄悄潜伏在四周,留心著里面一举一动。   “队长,抓不抓?”数月奔波有了结果,队员们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冲进去逮人。   阳昱趴在地上,透过望远镜盯著几十米外卷著黄尘而来货车,“时机不成熟,先静观。”   “里面就一些虾兵蟹将,们几个人能搞定。”小陈信心满满。   斜眼看一眼,阳昱淡声说,“虾兵蟹将抓了有什麽用?给下酒吗?”   声音不大,足够让周边几个人都听到,难得队长也有这麽幽默时候,大家都乐出了声。   阳昱示意们噤声,低声说道,“们马上会有大动作,留两个人在这里守著,其余人跟先撤,好好研究研究接下来网怎麽收。”   “队长,留下来。”小王马上说。   拍拍肩,阳昱点头,“辛苦了, 留心著里面动静,一发觉不对劲马上通知们。”   “!”   “小子办事放心,只稍微要管住自己心,别不挑时候胡思乱想。”   小王脸红,就著趴地姿势敬了个军礼,沈声说道,“请队长安心,一定完成任务。”   手势示意队员们撤离,阳昱望向正午毒辣太阳,再次咛嘱们,“无论里面发生什麽情况,切记不能鲁莽,打草惊蛇就前功尽弃了。”   两人认真点头,“们一定不辱使命。”   顾不得洗去一身泥,阳昱马上赶去了派出所,制毒工厂里面情况们不清楚,光人员就一定比们多,说不好对方手里还有枪,找当地派出所合作最稳妥办法。   临时召开会议,没有人怠慢,一群人对著地形图,仔细商议,拟定了周全抓捕方案,再安排了人员分布,等到会议结束,阳昱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   派出所安排了饭菜,阳昱胡乱洗了把脸,不顾大家劝阻,匆匆往酒店赶,归心似箭。   短短一个多月,习惯了醒来第一眼就看到自己,今天虽然情况特殊,可内心却万分懊恼,不知道醒来没有看到自己,会不会慌乱?   毕竟,在这座城市里,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靠只有自己……不,应该说,在这个世界上,能守护只有自己一个。   小舅,别怕,小昱不会抛下!   计程车停在酒店门口,阳昱匆匆丢下张钞票,“不用找了。”   “谢谢老板。”这一趟跑得真值,司机喜上眉梢。   阳昱一进入酒店大门,立刻引起了不小骚动,不因为有多英俊多金,而一身淤泥,像从哪个深山里跑出来野人,跟平日里风流倜傥模样大相径庭,见就要点头哈腰警卫服务生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先生,不能进去,站住!”前厅警卫急忙过去拦。   心急如焚哪里管得了那麽多,阳昱恼怒推开警卫,蛮横往电梯里冲,警卫从地上爬起来,不管掉在地上工作帽,一手按住电梯不让人,一边呼叫同事来协助。   阳昱两手插腰,虎目圆瞪,“让开!”   “,出来!”警卫喘著气,不甘示弱。   听著杂乱脚步往这边来了,阳昱烦燥微皱起眉头,往门口跨了两步,警卫以为要出来,却不想被一拳给击飞……   “去妈!”   阳昱淡定吹吹拳头,仿佛刚刚用枪,帅气打个口哨,看著警卫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天塌下来也挡不住!   “小舅,小舅……”   急不可耐冲进房间,四处找过却没有看到人。   去哪了?   不会一个人跑出去了吧?   准备换身衣服出去找人,刚脱了衣服,准备解皮带时听到外面门口有说话声,才记起刚才心急忘了关门。   “咚咚──”   很粗鲁敲门声,令阳昱非常不悦。   服务员还走错房客人?   “喂,浴巾还要不要啊?不要就走了啊?”   浴巾?   阳昱拧紧眉头,如果敲不房间,会以为找其房间客人。   “对……对不起,刚刚……睡著了。”   结结巴巴道歉,阳昱愣住了。   小舅?!   “浴巾在这里,自己过来拿。们每天忙得要死,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一点不懂体谅别人辛苦……”   “真对不起,不故意,们明明说很快就送过来,可等了很久,泡澡泡得皮都皱了。”   “免费服务傻瓜才愿意干,谁大方们就服务谁,有钱才大爷,没钱就忍忍吧。”   “……没钱,可小昱那……那儿有,回来会给们……”   “切,拉倒吧,一看跟阳先生就不一路人,顶多个吃白饭,说给就会给啊,还不得们把伺候好了才有钱拿,算个什麽……”   拳头捏得崩崩作响,阳昱脸黑得像暴风雨来临前天空,阴森恐怖。   “不吃白饭,也能赚钱,只一个服务员,怎麽可以对说这种话?”   “就这样,能干什麽……”   轻蔑语气,阳昱怒火冲天,要冲出去进听到小舅颤声说道,“们不大老板,们也为了生活才要工作,为什麽要把自己抬这麽高?没有钱,但以前也很努力去赚,卖废品捡垃圾,虽然脏了一点,比起们……活得自在,没有们虚伪……”   阳昱拉门手停住了。   小舅不说过去,一旦问起也只有寥寥数语,多年苦累,用沧桑书写,怎能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抹掉。懂,只不了解其中曲折坎坷,心疼小舅隐忍,本想等忙过这段日子,好好查个仔细,想不到却听小舅提到了心酸当年。   小舅啊!   傻宝宝呵!   这一刻,真好想好想……抱一抱,好好亲亲。   煎熬等到服务员离开,阳昱走出睡房,刚才被忽略浴室里,传出低低啜泣声。   心,好痛!   明明很委屈,明明只有一个人,连哭都要这般小心翼翼……这些年,都这样过来吗?   深呼吸,阳昱披上脱掉外衣,悄无声息开门出去了。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阿旺急忙擦眼泪,看著镜子里红鼻子红眼睛人,急得不得了。   肯定小昱回来了,怎麽办?   “小舅……”   隐约听到叫喊,阿旺急急用自来水冲了冲眼睛,一边擦著水珠一边去开门。   刚一开门,阳昱就像无骨虫一样,整个人贴在身上,撒娇似抱怨,“宝宝,怎麽让等这麽久?”   “噢噢,刚才……刚才在洗澡。”阿旺关了门,胡乱应著。   “洗澡?怎麽衣服都湿?”阳昱将桎梏在门上,挑高眉头,“穿著衣服洗澡?”   “呃……那,那因为送洗衣服没拿过来,刚才服务员送浴巾,……只好穿著湿衣服……”幸好,泡澡前衣服自己洗了,要也送洗话,现在就只能光著了。   “傻瓜,湿衣服还穿著干嘛,小心受凉感冒,快脱掉吧。”   湿衣服贴在身上不舒服,阿旺乖乖让脱。堵塞鼻子通顺了一些,闻到一股怪怪味道,动动鼻子,皱眉问道,“怎麽会有泥巴气味?”   阳昱剥下短裤,在圆圆翘翘屁股上捏来捏去,“陪洗个澡。”   “啊!?手……怎麽脸也这样子,……这去干嘛了?”   “出去办了点事,忙完了就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可却让在门口等那麽久,好伤心噢!”阳昱装可怜,瘪著嘴巴,很委屈模样,“不想再有下次。”   脸埋进怀里,阿旺点头,“以後不会了。”   “小舅,想亲。”   心里正难受得要命,阿旺也这样想,可阳昱辩不分模样脸孔,让啼笑皆非。   “先去洗澡吧。”   “一起。”   “去给拿衣服……”   “不准。”   “好吧,手都泥,别摸……”   “反正要洗澡,没关系啦。”   “啊呀!自己走,不用抱……小昱啊……”   “嘘,别闹!”   阳昱抱起一丝不挂小舅,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浴室,脚一伸,门严严实实阖上了。   一觉醒来,拉紧窗帘房间昏昏暗暗,不清楚什麽时候,阳昱开了床头小灯,枕在手臂上小舅一头扎进怀中来,模糊咕嘀著什麽。   阳昱亲亲发顶,“宝宝,饿不饿?”   怀里人安静了一会,闭著眼睛将头仰高,“有点,现在几点了?”   手表不知道放哪去了,阳昱起身,腰上手紧紧抱著,失笑,“宝宝,就看看时间……”   “不要走。”腿也搭在身上,阿旺不放手,“小昱,不要走。”   “好,不走,”   小舅现在处在心情低落期,受气也不说,什麽都只放在心里,今天要不撞见,永远都不知道那些狗眼看人低服务生这样对待心肝宝贝。   小舅不愿意说出来,就假装不知道,泥人还有个土性子,小舅只不想多生事端,还有就不愿意让看到自己软弱。   “宝宝……宝宝……”   吮著小舅软软唇瓣,舌头偷溜进去,挑逗无措小舌,举著纯洁牌邪恶动作,令难以招架。   炽热舌相互交缠、舔舐,令人沈醉吻,瞬间就忘了呼吸,唇酥麻麻,触电感觉蔓延到了全身。渐渐,温柔吻满足不了,狂野霸道才阳昱作风,贪婪吮吸著小舅舌,发出啧啧水声……阿旺乱了,“小昱……别,别这样……”再亲下去,一定会失控。   失控一定,阳昱呼吸明显加重,抚摸力道像要把剥皮生吃了。   “宝宝,爱……好爱好爱。”   乱窜舌撩得酥痒难耐,心里也生出几分渴望,好要被这个人填满渴望,“小昱啊,小昱……爱,小昱爱……”赤裸身体紧贴,迷乱扭动。   时光流逝,小舅对还有致使吸引力,在眼中,小舅魅力一如当年,没有半分消减。阳昱压抑得太久,疯狂想要拥抱这个人,但不能鲁莽,越在乎越舍不得伤害……   “不行!”阳昱猛然抽身,躺在一边大口喘息。   “小昱?”   “对不起,宝宝。”   慢慢坐起来,阿旺茫然看著冲出去背影,怔了半晌,明明不想哭,眼泪却控制不住往下掉。   一个人不知道躺了多久,眼泪好像都流干了,眼睛涩涩,好疼,阿旺关了灯,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这样憋著,小昱总有一天会受不了,如果去找别人,该怎麽办呢?   怎麽办?   该怎麽办?   心,乱如麻。   肚子咕咕叫起来,焉焉爬起来。   外面静悄悄,地毯上湿衣服不见了,送洗衣服整齐挂在衣柜里,随便穿了一套,   打开房间看到服务员送餐到隔壁,悄悄往里望,里面一群人谈笑风声,其中有小昱。   服务员送餐出来,礼貌询问,“先生,有什麽事吗?”   “没事。”摇头,後退两步给餐车让道。   阳昱听到声音出来,看到笑了,伸手替把翘起来几缕发压下去,“正想说叫起来吃饭。”   “小昱。”   “嗯?”   阿旺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说,“……想走。”   “小舅,再忍耐一下,等工作结束,们就回家,知道住不习惯……”   “误会了,……想去过自己生活。”   (23鲜币)小舅 013 暗涌   咳咳……一波三折哇,总算更了,希望编编没睡著吧(阿弥陀佛)!!!!!   ***   阳昱没什麽反应,只看著,语气淡淡,“吃饭吧,有什麽事吃完饭再说。”   “小昱……”意料之外反应,阿旺有些懵。   “一天没吃东西,如果想让好好吃顿饭,就什麽都别说。”阳昱没再看,转身进了房间。   阿旺靠在墙上,捂住发闷胸口,呼吸发紧。   小昱生气了。   阳昱心情不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夹了菜自觉闪到一边去,没有人出声说话,连咀嚼都轻轻细细。   阿旺食不知味吃了两口,悄悄瞄一眼面无表情阳昱,端起碗慢慢往门口挪。   “站住!”   冷若冰霜语气,令房间里气度瞬间降了几度,阿旺打了个冷颤,其几个人很有默契,低头吃饭,集体装死人。   “小昱啊,这里……这里有空调,去隔壁……”   “小陈,关空调。”   被喊到小陈一脸惊愕,“啊!?噢噢……好。”   集体露出苦逼相,队长明显心情不好,们只敢怒在心里,口不敢言。   这种天气不吹空调会死人!   “不用关,稍微……稍微调小一点就行了,小一点就行……”阿旺干笑。   小陈活腻了才会听,“嘀”一声,把空调停了下来,可怎麽感觉比开著空调更冷了。   阳昱扫们一眼,“怎麽都没有人夹菜?都吃饱了?”   眼刀太犀利,队员们齐齐露出‘动容’笑,刷刷站起来,笑容满面夹了菜,溜到走廊上蹲在墙角‘内牛满面’。   真丢脸啊,不过,总比在这里冻死好!   “小昱……”阿旺想走不敢走,直挺挺站在那里,尴尬不已。   阳昱没给一个正眼,夹菜、喝汤,不急不燥,“这麽站著能吃饱吗?”   知道就好!   瘪瘪嘴巴,阿旺给一个白眼,默默坐到一旁沙发上。残手已经拿不稳碗筷,不能像们一样端著吃,没有桌子情况下吃饭对来说件很痛苦事。   阳昱敲桌,“坐那麽远,怕吃了麽?”   霸道!   阿旺瞪一眼,乖乖挪到对面。   半碗汤放面前,阳昱说道,“两碗饭,一碗汤,一口不准少。”   “现在不怎麽饿,这碗饭都吃不下了。”阿旺怕怕,还实话实说。   “喝汤。”   浓汤阿旺喜欢,“咕咚”一口就喝光了,碗没落桌就被阳昱接过去,又装了一碗,喝半碗留半碗。   “就不能喝光麽?”阿旺苦著脸。   阳昱吃口菜,头也不抬,“喝了它,还有两碗饭。”   “不吃!”   很有气势反抗,阿旺只敢想一想,苦兮兮喝了汤,心不甘情不愿把两碗饭填进肚子里。筷子没落桌,就打了好大一个饱嗝,差点没吐出来,捂著嘴,忿然瞪著阳昱。   阳昱开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口递给,“今晚要出去,早点休息,无聊就看电视。”   “今晚会回来吗?”其实很想问“要去哪里”,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尽量。”阳昱凑近,伸舌将脸上沾饭粒舔进嘴里,在耳边低语,“心里想什麽别藏著,去工作,不会背著偷吃。”   阿旺脸上发热,推开,“什麽都没想。”   “嘴硬。”阳昱唇角微勾。   夜深了,夜风从敞开窗户吹进来,旁边还有一台小风扇徐徐吹著,阿旺躺在床上,望著璀璨星空,翻来覆去睡不著。   小昱在干什麽?   为什麽还不回来?   有没有把讲话……听进去?   小昱啊,想走,可舍不得,现在好像有点後悔了。   叹口气,翻个身。   不舒服!   再转过来,感觉还不对。   唉,小昱啊,十几年独睡习惯,才短短一个多月……给打乱了,没有在身边,怎麽都睡不著,怎麽办呢?   脑袋难受拱进枕头里,阿旺欲哭无泪。   完蛋了!   郊外,夜虫啁啾,几辆无牌货车没有打车灯,从工厂里缓缓驶出,阳昱打了个暗号,两名队员悄悄跟了过去。   工厂门关上了,接著连灯也熄了,和暗夜浓为一体,十几分锺过後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阳昱轻轻击掌,“撤!”   “不抓吗?”   “大鱼没现身,们不动手。”   “可……”   “嘘,先撤,回去再说。”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夜虫依旧欢快唱著歌谣,仿佛正和天上繁星遥遥呼应……   又一夜忙碌,阳昱们回到酒店时候已经天亮了。   阿旺一夜没睡,听到开门声音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红肿看著阳昱进来。   “怎麽还不睡?”   阿旺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饿了,睡不著。”   “想吃什麽?叫餐厅送过来。”   倦倦趴在被子上,阿旺眯著眼睛不想动,“不要了,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回来……就睡得著……”   “要睡觉就好好躺著,东倒西歪怎麽睡得舒服……”阳昱给摆正了,准备脱衣服洗澡。   阿旺抓著,“小昱……”   “嗯,怎麽了?”   “没事,就想喊一声。”阿旺松开手,侧过身去,“快点去洗澡吧,好困……”   “怎麽了嘛?明明有心事,偏偏喜欢藏在心里,这样可不行啊!”阳昱将转过来,“一夜没睡,不在担心……出去偷吃啊?”   阿旺黑线,在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胡说八道。”   阳昱也很不客气,在鼻梁上一刮,“还不一样,胡思乱想。”   阿旺摸摸鼻子,望著天花板长叹一声,“小昱啊,昨晚跟讲……”   “没听见,去洗澡了。”   “诶,小昱……等等,小昱……”   叫喊,阳昱充耳不闻,衣服裤子丢得满地都,光著屁股往浴室去了。   恼得阿旺在床上乱蹦。   总这样,怎麽跟沟通嘛,烦燥啊!   G城,警察厅,郑营松暴跳如雷。   “二个月期限都过了,阳昱究竟在搞什麽鬼,真以为说不管,就真什麽都不管不顾吗?”   毒品工厂找到了,不动手也就罢了,还把人脏俱获大好机会给丢掉了,那个臭小子不急著找人吗?怎麽现在又一点都不著急了?   倒底在想什麽东西?   这几天忙著应付上头,郑营松脑袋都快炸了,都火烧眉毛了阳昱那边偏偏还出了这档事,愁得皱纹又添了好几道。   刚刚又接到上头电话,好说歹说,才把那些得罪不起祖宗给稳住了。一撂下电话,就急急招来一干部下,希望能研究出一个好计谋。   “老早就说过姓阳小子靠不住,破不了案也意料之中事。”   “就,怎麽可能像们这样,赴汤蹈火替局长办事。听说可靠著局长好处在外头花天酒地呢。”   “话不能这样说,之前还算尽心,只後来……”   越听头越疼,郑营松吼叫起来,“都给闭嘴,叫们来出主意,不让们说废话。”   “郑局,消消气,们这麽多人不怕搞不定一个阳昱,人总有软处,们只要挑准地方下手,不怕不听话。”   郑营松拍著圆滚滚肚子,厉声说道,“有什麽主意就直接说,不听废话。”   “,郑局看这样……”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阵,郑营松眉头渐渐舒展,最後还有一丝疑虑,“这真吗?”   “千真万确,档案科那边忙翻天了,也前些日子才知道。可据派出去人回报,那个人现在就在们入住酒店,住最豪华套房,吃山珍海味,阳昱把当祖宗一样供著……”   好个阳昱,一直以为真心跟交易,原来存心把当猴耍,既然不仁也就别怪无义了。   郑营松脸色阴森,对献策那人这般那般咛嘱一番,那人屏息静听,卑躬屈膝奴样简直污辱了那身警服。   “好好去办,办好了有好处。”   “局长请放心,一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   “办不好这身衣服也别穿了。”话说得漂亮,听著也顺耳,也只能当马屁听一听,这群手下有多少真材实料郑营松还知根底,“行了,小马留下来,们都出去吧,累了。”   “郑局放宽心,很快们就有好消息了。小马,好好陪著郑局,别让太忧心了。”   “们放心吧,一定把郑局照顾周全了。”   脚步声远去,叫小马小警察关了门,解了警服丢在一旁,白皙修长手指给郑营松按捏著肩膀。   郑营松舒服叹气,拍拍手,“小马啊,手越来越巧了,一天不给按一按,捏一捏,就浑身不自在。”   “郑局喜欢就好。”小马笑了笑,眉眼间竟然流露出一丝媚气,“上次提那事儿,不知道……郑局长考虑得怎麽样?”   “呵呵……”郑营松笑起来,抓住在胸口摸来摸去手,放在肥厚嘴唇上亲两口,“年轻人就性急,不不考虑,主要年纪太轻,升得太快会让别人起疑心。”   “再快也没阳昱快啊,看看,才几年时间就副局了,要疑心也疑心啊!”小马跪在两腿间,眼神媚得能滴出水来,“说不啊?郑局长……”   郑营松几乎把持不住,粗鲁撕开小马衬衣,“真个骚货,也不看看人家工作能力,能比得吗?”   “啊痛……轻点……”乳头被掐住,小马惊呼,拉下裤链,“工作能力……郑局长不一直都很满意吗?”   说著,抓住郑营松软在毛发间性器,忍住快要将熏昏过去气味,一口含进嘴里。   “嘴真勾人,还真少不了。”郑营松拍拍通红脸颊,邪肆笑,“几个人里头,“工作能力”最满意。”   小马把吐出来,喘口气说道,“郑局长满意了,应该可以考虑罗?”   “行,只要舒服了,什麽事都好说。”   “这可说,事後不许耍赖!”   继续将丑陋性器含住,小马偷偷抚胸,臭得令吞咽不下唾液不停从嘴角流出来。   郑营松按住头,享受闭上眼睛。   “舒服!”   大清早,阳昱和小舅抱成一团睡得正香,被一阵惊天动地敲门声给吵醒了。阳昱让小舅接著睡,马上穿衣起床,这麽急敲,肯定有紧急事情。   身边一空,阿旺就躺不住了,迷登登爬起来。   “乖,睡不著就看会电视,很快就回来。”阳昱亲两口,匆匆出门。   那晚事,知道瞒不住郑营松,人插手进来迟早事,这个时间跟预期差不多。   “阳副局长,辛苦辛苦,郑局长托来问候了。”   虚情假意寒喧,阳昱也以假客所回应。   这个人叫郑野,原来姓李,为了巴结郑营松才改姓,没背景没人脉,就有一点小聪明,跟在郑营松屁股後边,当了十几年寄生虫。   虽然好歹也个科长,可阳昱打心眼里瞧不起。   郑野翘起二郎腿,悠哉啃西瓜,“这个案子啊,郑局长真愁得头发都白了,体谅阳副局长辛苦,不敢给增添压力,所以啊,才让来协助……”   “不监督?”小陈插嘴。   “瞧这话说,怎麽可能!”郑野狠瞪了小陈一眼,讪笑著说,“协助办案,们郑局对大家工作能力还很认可。”   阳昱听著,心里冷笑不停。   西瓜皮随手丢在地上,郑野指著小陈喊道,“那个,小陈吧?再帮拿一块西瓜。”   “没空!”小陈冷哼,扭头不甩。   “……”郑野气得想骂人,在阳昱眼皮底下又不好发作,只好自己拿。   跟郑野耗了一个早上,阳昱耐心都磨光了,不停看手表,郑野狗眼睛滴溜溜在身上打转。   “阳副局长急巴巴,有什麽急事吗?”   “一点私事,不劳费心。”看不惯狗仗人势郑野,阳昱站起来,“小陈,替把没冰过西瓜拿来。”   “好勒!”小陈答得很干脆,很快把西瓜提了过来,还贴心准备了水果刀,“这刀挺利,小心著点,别割到手了。”   “行,知道,中午给郑科长准备午餐,要吃什麽随便点。”   郑野马上窜起来,“那干什麽去啊?好远跑过来,怎麽也要给接风洗尘吧。”   阳昱耐著性子,“这些事小陈们能办好,放心好了,这样大人物,没有人敢怠慢。”   “这麽火急火燎,不会藏著什麽美人吧?真要有这种美事,不如也让开开眼……”   “闭上嘴!”阳昱咬牙切齿,隐忍不发,“别忘了身份立场,们井水不犯河水。”   郑野不把阳昱怒气当回事,好哥们似拍著肩打哈哈,“们工作归工作,私底下不必那麽死板。都男人,出门在外也就那麽回事,放心啦,不会跟郑局长打小报告。”   阳昱冷冷看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郑野吓得连退好几步,脸绿得跟菜叶子似。   呸,给脸不要脸!   小陈恨恨得啐一口,哼著歌去看们打牌了。   (20鲜币)小舅 014 XX   这一章,源莱写得很心痛,小标题更加纠结,所以干脆不写了(本来想写蛋疼,囧)   今晚编编没睡著哇,大家给她一点掌声哇(小黄片看到这个时候很不容易呢……偷笑)!   沙发上,阿旺坐在阳昱身前,给当抱枕,咬著西瓜,不时瞟瞟阳昱手里书。   阳昱弹弹头,“能认识多少字?”   “唔……大概吧。”   阳昱失笑,“大概什麽概念?”   “也不知道。”阿旺笑,给吃口西瓜,说道,“好多字小时候见过,现在都不怎麽认识了,猜话应该能猜对几个吧。”   “啊,叫认字就跟耍赖,现在还会写自己名字吗?”   阿旺嘿嘿笑,“当然会,只丑了一点。”   阳昱眉毛挑得老高,“写给看看。”   质疑对阿旺来说最有效激将法,非常不服气阿旺学样子,把眉毛抬高,下巴扬起,非常硬气说道,“写出来了,……说怎麽办?”   阳昱捏著软软耳垂,想也没想便说道,“光屁股跑十圈。”   “啊!别人看到会笑。”   “笨蛋,想还不愿意呢,当然在房间里,给一个人看。”   “好,去拿笔……等等,刚才说什麽?”兴致勃勃阿旺意识到一个很严重问题,“给看……那意思不说光屁股人……?”   “嗯哼,说呢?”阳昱笑得很奇怪。   阿旺瞪,“还没写怎麽就知道?”   阳昱还笑,“那就试试看。”   这在挑衅,不能让瞧了,写就写,谁怕谁啊!   阿旺跳下沙发,打著赤脚进了睡房,还出声警告阳昱还准偷看。阳昱好笑,坐著耐心等,等得时间远远不止写几十个字,如果把这些时间交给,足够写一份报告了。   “宝宝,好了没有啊?写不出来也没关系,顶多光屁股,没事,陪一起光……”   “谁说要光屁股?”阿旺站在门口,手里拿著一张纸。   阳昱靠著叠高抱枕,大爷似勾勾手指,“来吧,宝贝书法不能辜负,要好好欣赏。”   手背在身後,阿旺严肃警告,“不准笑!”   “好,不笑。”说时候就在笑了。   小舅严肃样子太好玩了!   “说了不准笑,还笑……不准笑!”   像被点了笑穴,阳昱控制不住,结果小舅恼了,气呼呼跑进了睡房,怎麽喊著不理。   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停下来,阳昱急急忙忙去熄火,“宝贝,别生气啊,不嘲笑,只忽然间很想笑。”   “哼,就嘲笑。”阿旺背对,很不爽快,“要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多认点字,哪里能让这麽笑话……”   阳昱赖皮抱住,“错,都错,宝宝别生气,千错万错都。当年啊,宝宝耍赖应该装作看不到,打开脑袋瓜,把书统统塞进去……错,不应该宝宝撒娇就心软,立场太不坚定……”   “住嘴,住嘴……”阿旺跳起来,捂住嘴巴,“照这麽说,说来说去还不都错,太讨厌了,指鸡骂狗……”   阳昱愣了一下,狂笑起来。   指鸡骂狗!   谁鸡?谁又狗?   宝宝真太逗了。   阿旺皱起眉头,“到底在笑什麽?”   “不需要理由,跟在一起,就很开心。”阳昱抵著额,喃喃低语,“宝宝,不要再离开,太痛苦了,痛得好想死……”   “小……小昱。”   “说真,没有什麽比更重要,包括命。”   只有小昱,懂得珍惜。   只有小昱,才会在乎。   阿旺双眼湿润,轻轻抚摸年轻英俊脸庞,送上自己唇,细细吻……   夜深人静,窗帘半开,房间里只开著一盏小灯,灯光昏暗,阳昱没有睡著,安静搂著小舅,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咚,咚。”   极轻敲门声,从敞开睡房门进入耳里,无比清晰,阳昱眸光微微一闪。   小心冀冀抽身下床,睡梦中小舅跟著贴过来,“小昱……”   将缠在身上手放回被窝里,阳昱轻声细语哄,“乖,一会就回来。”   小舅咕哝著,翻身继续睡去。   打开房间,门外飞快闪进两条人影,阳昱将们带到离睡房最远角落,压低声音,问道,“情况怎麽样?”   “队长神机妙算,姓郑老小子果然坐不住了。”   阳昱两手环胸,不介意说,“掀不起大风浪,随去吧,叫人盯著,特殊情况要及时向汇报。”   “据G城传来消息,郑局长已经开始活动,钱能通神,们要有对策才行啊!”   阳昱没说话,静静坐在沙发上,陷入沈思。   良久……   “这事来处理,们专心盯著工厂,其都不要管。”   “队长,们著急啊,姓郑除了吃喝嫖赌,什麽正事都不干,凭什麽让进检察厅,摆明了祸害老百姓……”   “闭嘴,瞎嚷什麽!”阳昱低斥,“有分寸,干好们事,工厂那块要出了问题,饶不了们!”   “知道了,队长。”两个人垂头丧气。   阳昱顿了顿,接著问道,“工厂现在什麽情况?”   “二十四小时有人蹲守,正常得有点奇怪,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们察觉到什麽,有了防备……”   “不可能,平静都假象,山雨欲来,不要被迷惑了。”   “郑野绞尽脑汁跟们套近乎,一心想挖案子进展,有这只臭虫在这里,们都不能安心工作。”   队员们困扰,也阳昱。郑野目很明显,大家都不待见,怎麽奈郑局长派来人,古话说得好‘打狗看主人’,虽然主人也不个好货。   阳昱沈吟片刻,说道,“郑野想邀功,们给一个机会,让把那批粉带走。”   “队长──”们惊诧大喊,“那可们冒著风险抢来,要让带回去了,岂不打草惊蛇?让毒贩知道那天晚上不黑吃黑,们会非常被动。”   “当然不能白白给这麽大个便宜。”阳昱微微弯唇,诡秘一笑,“们给来个偷梁换柱……”   房间静悄悄,身边空荡荡,扑了空阿旺打了个激灵,从睡梦中醒过来。   “小昱。”   房间太大,也太空旷,回音进入耳里,禁不住又打了一个激灵。   小昱去哪了?   慌了起来,卷起被子跳下床,踩到被角,“扑通”栽到地上,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往门口冲。   门从外面推开了,阿旺冲得太快刹不住,被忽然打开门撞到地上。   “小舅!”阳昱惊呼,急忙把抱起来,“睡得好好,跑起来干什麽啊,撞哪了?疼不疼?给看看……”   疼,当然疼了,阿旺捂著脑袋哭不出声,眼泪哗哗往外冒。   那一下撞得不轻,一会儿就肿了,找不到药酒,阳昱就地取材,直接用口水给揉。   “好点了吗?”   阿旺歪在枕头上,抽噎著点头,“好多了,不用揉了。”   “啊,真够迷糊。”阳昱好气好笑又心疼,仔细给擦眼泪,“就离开一小会,又不会跑掉,就乖乖在床上等嘛,起来干什麽呢,现在知道疼了,看下次还敢不敢。”   “怕出事。”   “有在,怎麽舍得出事,笨蛋。”阳昱给盖好被子,“去找服务员要瓶药酒,在这等著。”   阿旺摇头,拉住,“头不疼了,人家服务员也要休息,不要去打扰们了。”   “不怕,顾客上帝,们不敢得罪。”   对待事情,小昱永远都一根筋,无奈阿旺只好由著,“没有就算了,不要跟人家吵。”   出门在外,以和为贵。   这句话小舅至理名言,隔三岔五念叨,阳昱当面答应挺痛快,转过身就不痛快了。   不会忘记小舅受那些屈辱。   酒店备用药酒都太普通,作用可能还比不上口水,阳昱借题发挥,大发雷霆。大堂值班经理亲自出去找二十四小时营业药店,买来阳昱指定药酒,才把这位贵宾给安抚住了。   “这样舒服吗?要不要再重一点?”   “有点重,轻一点。”   阿旺枕在阳昱大腿上,让用药酒给按撞到头,药酒气味重了点,有些熏人,不过热乎乎很舒服。   “小昱,刚才同事来找,不出什麽事了啊?”   “没事,们睡不著,找聊聊天而已。”   这种话骗小孩子还差不多,阿旺转过身,脸贴在小腹间,声音闷闷,“小昱啊,一直没有问,到底干什麽?”   终於问了啊!   阳昱真想痛哭流涕,大喊阿弥陀佛。   “猜猜。”   阿旺犯难,“不好猜,猜不著。”   “就知道糊涂脑袋不好使。”腰肉被掐了,阳昱抓著小舅手,笑了起来,“别闹,听讲啊。什麽工作对来说都不重要,当初选择这一行,唯一目只想找……”   “真吗?”阿旺惊奇,“工作有这麽神奇?”   “没有什麽神奇,只有这个便利,就假公济私了。”阳昱笑著说。   阿旺坐起来,敲了阳昱一下,“听不懂,别跟说四个字。”   阳昱眉眼一弯,抱住小舅滚进被窝里,“好,以後就一个字一个字说,保证让听懂。”   “真罗嗦,还没说干什麽。”阿旺打了个哈欠,犯困了。   “警察。”   脑袋“轰”一声,阿旺看著,结结巴巴,“……说……干……干什麽?”   这什麽反应?   不会被吓到了吧?   阳昱好笑,一字一顿说,“警察。”   怎麽会……小昱怎麽会警察?   阿旺惊愕,此刻感觉……不亚於被五雷轰顶。   看著,忽然一下子像不认识了,那张嘴在张张合合,一个字都听不到。想说什麽,脖子像被卡住了,拼了全力,终於挤出点声音来,薄弱无力。   “……怎麽……会警察?”   阳昱狐疑。   小舅好奇怪,像被吓住了,可反应似乎太激烈了,怎麽了?   “宝宝,不怕啊,小昱虽然警察,也个好警察,不会欺压百姓,不会做坏事……”   阿旺什麽都听不到,泪水一下子就失控了,猛推开抱著自己人,泪眼里有种快要将人心撕裂绝望。   “为什麽?为什麽要……”要当警察。   “宝宝,看清楚,小昱,小昱啊!”房间里灯全部打开,让灯光照清楚脸,让小舅清楚看到自己,“这里没有警察,只有小昱,乖,看清楚了,只有小昱,没有……”“啪──”   凝聚了十成力气耳光,打懵了阳昱,震惊万分。   “啊啊啊──”阿旺大声嘶吼,看著阳昱泪流不止,“为什麽?为什麽要当警察?为什麽啊?”   “小舅啊,告诉,到底怎麽了?有太多秘密,从来不跟说半个字,没有办法替分担,看到这样很痛,知不知道啊!”阳昱直直跪在面前,“对敞开心吧,曾经发生过什麽,都只过去,不在乎,一点都不会影响在心里重要性。宝宝,爱……”   “不,不要爱,不值得。”阿旺痛苦摇头,一步步後退,退到世界,再也不出来,“跟在一起,总以为自己干净,梦终究梦,醒过来还要面对真实。小昱,不要爱,真不要爱了,…………”   心脏猛紧缩,喉头一甜,捂嘴时候都没有,殷红色泽染红了脚下地毯……   意识远去,惊慌失措小昱扑过来,轻轻笑了。   秋天落叶,没有树挽留,就只有落地化泥结局,要一片秋叶该多好,就这样落下去,什麽烦恼都没有了。   没有不舍,也不会有牵挂。   (13鲜币)小舅 015 折磨   “情况怎麽样?这麽久没有醒,不会有大问题吧?”   “受到了过重刺激,或许在逃避现实吧,不用著急,让静一静也好,醒来说不定就什麽事都没有了。”   “谢谢,送出去……”   轻细声音远去,四周静谧,仿佛像回到了天地初开时候,万物虚无。   夕阳西落,淡淡橘黄从玻璃窗滤进来,轻轻覆在床上那张安静脸上,眼帘微颤,泌出一滴泪,像缀在青叶上露滴,嘀嗒……坠入心湖。   夜晚来临,最後一线橘黄依恋不舍远去,床上人忽然睁开了紧阖双目,仓皇四顾,只见视线里都大片大片白,怔了怔,更多泪纷纷涌出。   死了吗?   这里天堂吗?不对啊,这里这麽冷清,没有一丝人气,怎麽可能天堂呢?   也,像这样污秽不堪人,哪有上天堂福气,这里……肯定地狱吧?   小昱呢?   一定很伤心。   好在……什麽都不知道。   一时伤心总会过去,没有了,小昱就能开始新生活。   越想越难过,就想起来走一走,动一动,起身时候左手被什麽东西扯住,针扎一样痛楚,“啊”喊出声来。   抬手一看,愣住了。   打吊针!?   不死了吗?   鲜红血一点点倒流回输液管里,长长一大截,没有停止迹象……木然看著,仿佛那触目惊心红色,跟没有关系一般。   “小舅!”   听到叫喊,缓缓扭头。   憔悴男人惊喜扑过来,紧紧将抱住。   “谢天谢地,醒了,终於醒了,担心死了……”   安静,茫然……默默望著惨白色天花板,两眼空洞。被抱得太紧,呼吸像被掐住了,开始挣扎。   阳昱放开,声音在发抖,“宝宝,吓到了,看到吐血,就那样倒在面前……好害怕会死,真好害怕……”控制不住,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阿旺默默看著高高挂起药瓶,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许久,忽然笑了笑。   “小昱。”   阳昱急忙回答,“在,小昱在这里。”   “放开吧,就当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走吧,离远远,就当死了,就当这世上没这个人,就当……”   “不可以,不可以……”阳昱两眼迷蒙,心跟针扎似,“不要对这麽残忍,宝宝,爱啊,爱重过命,不要推开,们失去了十五年,不能因为一些无关紧要事情,影响了们,不值得,懂不懂……”   殷红液血贯入药瓶,像喷发烟花,瞬间染红了整瓶药水,阿旺还在笑,笑得泪流满面,“不懂人,什麽都不知道,爱什麽呢?又有什麽能让爱?小昱,放手吧,现在放手了起码不会失望,能留一点美好东西在心里。小昱,听好不好,从来没有求过什麽,就这一次,求求,放了……”   “不要,除非杀了,否则……永远都别想离开。”阳昱恶狠狠喊,这样小舅让害怕,甚至感到了绝望,“永远别想离开,别想……这一次,不会再让离开……不会……”   泪进到嘴里,又咸又苦,阿旺痛苦闭上眼睛,“血流干了,就什麽都结束了。”   “说什麽?”   意识飘了起来,阿旺忽然很想睡,晃晃头,努力瞪大眼睛,仔细看著阳昱,“小昱,放手吧,不要爱,不值得,从来……没有爱过,从来没有……”   好累,真太累了,好想就这样睡去,不会醒来,不必再面对这个痛心世界。   抱住倒在怀里人,目光顺著输液管往上,浓烈似火色泽刺穿阳昱心脏。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样对啊?从来没有爱过……哈哈哈,好狠心啊,竟然从来不知道,不爱,从前那些算什麽?告诉啊,算什麽……”   怀里人无声无息,木偶一样任摆布,阳昱模样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又哭又笑,样子很吓人。   “既然这麽想死,好,陪,看谁先到黄泉,倒要看看敢不敢喝那碗孟婆汤。让放了,做梦,缠缠到死,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放过。”   “!!”   门被推开了,里面场景吓得拿著鲜花果篮一群人倒吸一口凉气,们愣了两秒锺,抛下花果,不管三七二十一扑过去。   “队长,一失手成千古恨,不要想不开啊!”   “队长,刀无情,人有情,怎麽就这麽糊涂啊!”   “队长,有大好前途,们这帮兄弟都靠著,要没了,们指望谁去……”   大家拉拉,拽拽,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气息奄奄病人和锋利无眼刀从阳昱手里夺了出来。们完全把阳昱当成了神经病,两个高大个将已然痴呆困在凳子上,其人急忙去叫医生来收拾残局。   医生匆匆忙忙赶来,被那一瓶子血给吓到,腿一哆嗦差点栽地上去了。   “谁干蠢事?”   齐刷刷目光对准阳昱。   有疑虑,有责备,也有同情。   队长这麽优秀一个人,疯了真可惜!   “有谁像这样照顾病人,刚刚看挺尽心,一转身就出问题,弄这麽大瓶子血,有多恨啊?”一边处理病人,一边啐啐念,念了还不解气,走过去给了阳昱一个大爆栗,“有这麽照顾舅舅外甥麽?简直就胡闹,舅舅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一瓶子血吃三年都补不回来,万一落下什麽病根,有後悔……”   “医生。”   阳昱忽然出声,吓得两个高大个使出吃奶力气摁住,差一点捏碎骨头。   “放开!”   声音嘶哑,两眼肿得老高,憔悴又狼狈,却也不损威严,两名队员心里发毛,畏於刚才疯癫又不敢松手。   “有神经病人力气贼大,等下万一队长发疯,们能按住吗?”   阳昱皱眉,不耐烦了,“说谁神经病呢?快点放开。”   听口气像正常了,队员们望,望,最後全都望著医生。医生挑挑眉毛,瞥了阳昱一眼,淡淡说,“没事,只间歇性抽风,放开吧。”   得了自由,阳昱拖著发麻身体走过来,焦急问道,“不会有事吧?”   “现在知道担心了,早干嘛去了?”医生冷冷看著。   阳昱不争辩,看著小舅苍白脸颊,心疼不已,“告诉要怎麽做,只要平安健康,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这才像句人话。”医生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身体底子差,虚不受补,还要靠平时饮食调养,多弄些补气血汤药,每周两三次,长期坚持,身体自然能慢慢好起来。”   阳昱点头,“都记下了,谢谢医生。”   态度还算令人满意,医生走时从跟前走过,说道,“最主要保持好心情,心有病,没药医。”   心有病,没药医……阳昱心里默念,长长叹了口气。   宝宝,什麽时候才愿意打开心门,将故事告诉?   ***   咳……抱歉,今天源莱出去面试了,时间有限,这一章少了点,将就著看吧(亲亲)。   编编掉进黄片坑里了,等明儿天亮看吧(那个不纯洁,大家跟源莱一起鄙视她吧)   (14鲜币)小舅 016 平静   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阿旺出院了,经过几天调养,脸上有了血色,整个人好看了许多,只精神还恍恍惚惚,跟说话非得重复二三次才有反应。   “身体不能大意,内心也会影响到身体健康,以後要放宽心情,少想多运动,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   给看病医生人很好,每天尽心尽责到床前探视,临走还送一盆自己种兰花,咛嘱要好好生活。   不什麽很名贵品种,阿旺却很感动。   人生遭遇太多居心叵测人,这个相处仅仅数日医生,令感受到了陌生人温暖。   “小舅,盯著这盆兰花都两天了,一盆破花有什麽好看,都几天没理了。”阳昱抱怨。   阿旺看一眼,淡淡说,“医生说了,养花可以养心,能让人忘掉很多烦恼。”   “现在满嘴都医生,根本就看不到。”阳昱满腔怨气。   阿旺摸摸头,笑了笑,“发现说话挺有道理,这两天照说那样,到处走动,看看天空,看看花草,什麽都不想,心情真很平静。”   “所以干脆连也不想了。”阳昱咕哝,“都睡了几天地板了,什麽时候才可以……”   “小昱。”轻轻抚著脸,阿旺踌躇一下,狠心说道,“们就做普通甥舅吧,没有从前,从现在开始,只舅舅。”   笑容退去,阳昱默默看了几十秒,拉了张椅子坐在对面,“为什麽?”   “们不合适。”阿旺对著那盆兰花,咬唇说道。   阳昱面无表情,“哪里不合适?”   “舅舅。”   “几十年了,现在才想到吗?”阳昱猛得站起来,两手拍在桌面上,缓缓俯头,逼迫与自己对视,“从五岁那一年开始,就,无论谁,无论有什麽样过去,要定了,到死都不会放开……”   “小昱啊,别这样!”阿旺好无奈。   “那就告诉,要怎麽做,才会满意?”阳昱一下子变得很暴躁,“不把心掏出来,不死了,才会老老实实守在身边?说要离开,说从来没有爱过……无论说过什麽,都可以当作一时玩笑话,可,玩笑归玩笑,要记住,那些都假,虚,永远只要记住一点……,就算死,也别想摆脱!”   这样小昱好冷酷,好陌生,阿旺有些慌乱,“小昱,别激动,先听说……”   “觉得,会听吗?”鼻尖在柔软唇瓣间磨蹭,闻到都气息,阳昱闭上眼睛,深深吸口气,“宝宝,变了,变得非常不乖,从见面到现在,说了太多不中听话,非常不开心,说,该拿怎麽办呢?把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呢,还切成肉块,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   额,好血腥!   阿旺寒毛耸立,身体不由自主往後仰,“……真……真会说……说笑。”   阳昱睁开眼睛,凶恶龇牙,再次逼近,“可以试试,再让听到一个不满意字,看敢不敢。”   阿旺结结巴巴,“…………说认真,……们真……真不能……”   “嗯?”阳昱危险眯起眼,修长手指点在额头正中,顺著鼻梁、嘴唇、锁骨往下,停在腿心,“这麽瘦巴巴,肯定没什麽肥肉,瘦肉吃法太多了,噢──对了,还可以包成饺子,做成馒头,味道一定很美味,配上骨头熬汤,嗯……那滋味太妙了!”边说边舔嘴巴,陶醉模样像已经把小舅做成各种美食在嘴里啃了。   阿旺脸色灰白,满头汗,像一只被老鹰盯上兔子,惶恐不安。性器被抓住,肆意捏揉耍玩,却一点兴奋感觉都没有。   “这里要怎麽吃呢?得好好想一想……”阳昱揉著命根,越说越起劲,“牛鞭能壮阳,要割下来炖汤,会不会也大补壮阳汤呢?亲爱舅舅,觉得怎麽样……”呢。   “!!”   阿旺连人带椅摔得四仰八叉,动弹不得。   太专注面部表情,阳昱没想到椅子会翻,那沈闷一声进到心里,比自己摔了还要疼,“小舅,怎麽样?没事吧?扶起来……”   “不──”阿旺脸成了猪肝色,这一摔震得肠子都像移了位,更要命……“不准过来,要……要上厕所!”   火急火燎冲进洗手间,关门声音大得像拆房子,阳昱站在原处,嘴巴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脱下裤子丢在地上,阿旺捂著脸站在花洒下,羞窘得快要哭出来了。丢死人了,竟然给吓得尿了裤子,还……还尿在小昱手里。   啊啊啊啊……要疯掉了,没脸见人了。   呜呜──   “小舅,快来吃饭,今天黄!汤很香很美味啊,喜欢噢,还不快点就都被喝光光咯。”   食物香味不一扇门能挡得住,尤其饥饿中人嗅觉特别敏感,肚子不争气叫起来,阿旺使劲吞口水,又没有勇气走出去,只好抱著肚子,蹲在地上装死。   听不到,什麽都不到。   “宝宝,都听到肚子在叫了,别任性了,快点出来吃饭吧,吃完了再继续躲,绝对不会跟抢厕所。”   阿旺本来已经站起来了,马上又蹲了回去。   存了心不让吃,後边两句就不能忍著不说麽?   阳昱无奈,只得说,“去隔壁了,出来吃吧,等吃完了再过来。”   阿旺马上来了精神,蹑手蹑脚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外边动静,听到门打开又关上了,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心将门开了一点缝,看到餐桌上热乎乎饭菜,周围果然一个人都没有,才放开胆子拉开门,迫不及待往餐桌扑过去。   “哇,总算让逮到了!”   背後忽然有声音响起,阿旺吓一跳,还没回神就被腾空抱起,慌忙抱住不停奸笑人,脸红到耳朵根。   “骗!”   “不然怎麽肯出来。”   阳昱一脸又没干坏事欠揍表情,把人安顿在椅子上,就装汤夹菜忙乎起来,不给人一点指责机会。   瓦罐煨黄!汤又香又浓,阿旺连喝三碗,破天荒打破了阳昱定下每天两碗汤记录。   “别光喝汤,还有很多菜,都特意给弄,多吃点。”   阿旺头都没时间抬,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可能真饿坏了。阳昱一边吃一边给夹菜,鱼挑了刺喂进嘴里,装了温开水杯放在手边,照顾无微不至,就差没有嚼碎了用嘴喂给吃。   “慢点,别噎到了。”   “唔唔,介个好……好吃……”   “好吃以後每天都有,不要吃得这麽快,没人跟抢。”阳昱给擦去满嘴油,水杯端在手里不敢放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噎住了,“医生说要食补,可没说让暴饮暴食,小心把胃撑坏了。”   “对噢,医生讲话很有道理,一定要听。”放下筷子,刚才还兴致勃勃阿旺一下子没了胃口,“等下要出去散散步,促进消化,医生说了,饭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医生还说……”   “打住,打住。”阿昱黑脸,背过身去,“一提就胃疼,饭都不想吃了,现在呢什麽都只听,在心里就一根草,反正多余,饿死算了,一了百了。”   阿旺赶紧说,“不提了,快吃吧。”   “现在不提,那以後呢?不要过吃了上顿没下顿苦逼日子?”   “现在不提,以後也不提,永远都不提了。”阿旺拿没办法,不满咕嘀,“一会大人,一会又幼稚跟小孩似,真古怪……”   阳昱准备喝汤,闻言眉毛竖了起来,“说谁幼稚小孩?”   “没有,说……说自己。”阿旺急中生智。   “乖!”   脑袋被揉了两揉,阿旺吹起散在额前发,不爽嘟起嘴巴……   ***   咳咳……以为会各种折磨,各种疯癫童鞋都到墙角蹲著去(都说了源莱亲妈,哼!)   童鞋们不觉得,外甥四两拨千斤功力很深厚麽??   (12鲜币)小舅 017 甜蜜   “小舅,今晚要跟睡!”   阳昱念了一个晚上,最後还睡地板,抱著枕头毯子,在门口磨了很久。这一招每天晚上都用,看纹丝未动房门就知道失效了,耸耸肩,很不以为然,送服务员送多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过来。   一个人睡,为什麽两个枕头?   答案嘛,自然……   半夜,阳昱打著轻鼾似乎睡熟了,睡房门悄无声息打开,黑乎乎一团鬼祟钻出来,顺著鼾声摸过来,踌躇了一会儿,掀开毯子小心冀冀躺在阳昱身侧。   夜,静悄悄。   紧张神经放松下来,顶不住瞌睡诱惑,迷迷糊糊某人钻进阳昱怀里,很快沈入梦乡。   阳昱鼾声停了,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紧紧抱住怀里人,重重亲一口,唇角抑制不住往上抬,眼里尽宠溺笑。   “宝宝啊!”   阳昱这两天变得异常忙碌,早出晚归,有时候连著一天一夜都见不著人。自从知道职业,阿旺便沈默了,默默等回来,熬通宵也跟著死扛,整宿都不睡觉,短短几天熬下来,两个眼睛黑得跟熊猫一样。   “小舅,现在非常时期,没有办法陪,乖乖睡觉,照顾好自己,晚上别等。”   每一次叮嘱,小舅都打著哈欠狂点头,表示下一回不再这样,却没有一次乖乖听话,阳昱心疼又无奈。   小舅讨厌警察,甚至可以说痛恨,警察对来说个极其隐讳两个字,阳昱不清楚其中曲折,但小舅痛感同身受,那一巴掌打在心里,回想起来脸上还隐隐疼。那些痛苦过往,并不想了解,唯一想做,就彻底将“残渣”从小舅心里清除,让不再受折磨。   又一个黎明来临,阳昱揉著酸涩双眼,叫队员们收拾东西回酒店。十二个人,个个都很有吃苦精神,虽说们年轻,从来不曾叫一声苦,可阳昱明白,们承受压力有多大,身心双重折磨,们都疲惫不堪。   “这些日子辛苦们了,今天放假一天,们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好好放松放松。”   精疲力竭之时听到这样话,著实令人感动,可感动之余,们仍然心系未完全工作。   “队长,们还撑得住,当务之急就要赶紧把案子破了。”   “啊,队长,现在情况紧急,们不能停下来,否则……”   阳昱很欣慰,笑笑说,“案子再重要,也没有大家身体重要,疲惫不堪时候什麽事都做不了,适当休息会让案子进展更快。知道们都尽职好警察,破案不急在这一时,比起们身体健康,案子算不了什麽,别忘了,们人不铁。”   “可……”   阳昱摆手制止们,“如果,们以後还想跟著,就必须得服从。这命令。”   字字铿锵,容不得们再有疑议,队长这样体贴下属,令人不由肃然起敬。   “遵命,多谢队长体恤。”   队员们分批低调进了酒店,阳昱站在酒店门口,习惯性张望车水马龙大街,路边上违规停放著不少车辆,布满血丝双目一下子变得犹如鹰隼般锐利……   忽然,有一种很不好感觉。   电梯缓缓往下走,望著电梯门模糊自己影像,心里一阵莫名烦燥。   两样两眼都红血丝小陈从餐厅追过来,“队长,这今天早餐牌,看看要吃点什麽?”   阳昱匆匆瞄了两眼,说道,“香芋味糕点,每一样都要一份,送到房间,另外再加一杯加热纯牛奶,要大杯。”   小陈纳闷,“队长不吃吗?”   阳昱轻唔了一声,敛眉深思,被莫名不安烦恼著。小陈打了个哈欠,边擦眼角边问道,“怎麽魂不守舍,队长,不发现什麽新情况了?”   “感觉而已,现在还不确定。”电梯来了,阿昱拍拍小陈肩头,“今天休息,不限制大家,可要记住凡事要低调,不能太张扬,跟们都说一声。”   小陈对队长绝对信服,不假思索点头,“队长放心,们行事一定注意分寸,不会让队长操心。”   “恩,快去吃吧,吃完赶紧回房休息,中午不用给准备午餐,自己会处理。”   不用说,固执小舅现在肯定眯著熊猫眼在等著,想到能抱著小舅美美睡一觉,阳昱就有些迫不及待。   “宝宝,别急著睡,先吃了早点……”   阿旺搂著一条胳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吃,就想睡觉……小昱啊,今天不吃了,们赶快睡吧……困啊,好困……”   粗壮手臂上还有洗浴过後未干水迹,阳昱也很困,洗去一身脏污後更加只想窝在舒服被窝里,可小舅不吃东西会饿肚子,必须要雷打不动把“身体调养计划”进行到底。   “乖啊,喜欢香芋糕噢,不用吃多,两块就行了,吃完马上可以睡觉啊。”   “每次都这样说……”懒懒缩进被窝里,阿旺干脆来个不听不理。   阿昱无奈,掀开被窝把抱出来,“不听话就硬塞罗。”   阿旺不接受威胁,挑衅掀掀眼皮,一副不吃能奈何嚣张模样。   阳昱哭笑不得。   撕成小块糕点喂进嘴里,阳昱含了一口牛奶,嘴对嘴喂给,软软糕点被牛奶一浸泡,变得更软,和著牛奶很轻松就吞下去了。   “咳咳……”被呛到阿旺推开,翻身爬起来,囫囵吞枣解决了两块糕点,抓起还剩半杯水奶,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   阳昱喜欢这样报复,唇舌交缠间把大半牛奶哺进小舅肚子,化被动为主动,将小舅吻得晕头转向。   “……”太坏了。阿旺双颊绯红,眸光涣散望著阳昱,气息不稳。   早餐重在营养,阳昱没有勉强多吃,温柔亲一口,“小昱在这,乖乖睡吧。”   小昱最好安眠药,阿旺实在困得扛不住,想用凶狠目光责备占便宜某“安眠药”,却因睡眼太惺忪,软绵绵倒很有媚眼如丝感觉,撩得“安眠药”心痒难捺,将嘴啃肿了才罢口。   阿旺又羞又恼,前车之鉴不敢再瞪,狼狈爬下床,从橱柜里拖出备用被子,要用分床来谴责太得意嚣张某人。   “宝宝,确定能睡得著吗?”阳昱单手支头,懒洋洋笑睨著。   抱起自己枕头,阿旺鼻孔朝天,“一个人生活了十几年,会睡不著……哼,真笑话!”   打了个大大哈欠,阳昱笑眯眯,“这样啊,那就……祝宝贝好梦了,快去睡吧。”   “……”阿旺脸绿了。   作家的话:网编代发=。=   小源回老家当雨天娃娃去了~   (11鲜币)小舅 018 宠溺   外头太阳升得老高,阳昱掀开窗帘一角,眼睛给晃得睁都睁不开,两眼皮打架,而外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沈不住气了。   轻手轻脚打开门,窝在沙发上一团安安静静,呼吸平缓,似乎睡得挺香甜,阳昱心里啊跟猫抓了似。   小舅今天怎麽回事儿?真躺得住,也真真个没心肝,在这里翻烙饼,倒睡得踏实。这样可不行,得想个法子,不然这觉没法睡了。   阳昱抓耳搔腮转脑子,思来想去,什麽法子都没有直接把人抱进来来得干脆,大不了睡醒被嘲笑几句,没什麽大不了。   心动,没来得及行动,只听到外边”!”一声,然後听到小舅叫唤,阳昱心头一紧,顾不上别,急急奔出去。   沙发与茶几之间,躺著想假装没事却控制不了面部表情小舅,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小舅,摔哪了?哪里疼告诉……”   阿旺镇静不了,带著哭腔说道,“手,手疼。”   不存心要撒娇,真疼,只不过不身体被摔疼了,而右手被压在地上,承受著整个上半身重量,重力冲击下痛得脑袋有那麽一瞬间都麻。   “不疼啊,揉一揉就不疼了。”阳昱心疼死了,嘴里免不责备几句“沙发这麽窄,非要逞能,睡觉又不老实,真让人操心……”   力道适中揉捏得挺舒服,疼痛一点点消退,阿旺任由抱起自己,紧闭著眼睛装死。只翻个身,竟然从沙发上掉了下去,绝对不能让小昱知道,刚刚一个人睡著,根本就睡不著。   太丢脸了!   “还要睡沙发吗?”   阿旺睁开眼睛,见小昱正看著,又心虚阖眼,声若蚊蝇,“不要,要睡床,不如……不如睡沙发好了。”   “凭什麽要睡沙发,又不逞能。”阳昱咧著嘴乐,把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著滚进去,抱住了满足舒口气,“可困死了,宝宝,快点睡,後边睡著人打屁股。”   手麻麻,阿旺浑身不自在,安静窝了一会,就要爬起来,一抬头便看到小昱两只眼睛瞪著。   “想打屁股吗?”阿旺推开,小声说,“手疼,睡不著。”   “马上去医院!”   说一不二阳昱行事作风,匆忙穿了衣服,拉著磨叽著不肯去医院小舅,火急火燎赶往医院。   在路上阿旺就睡著了,车身轻微摇晃,小昱又在身边,很安心进入梦乡。到了医院阳昱也没有叫醒,挂了号以後直接用丰厚红包把医生请到了停车场……   随医生去药房取了药,回到车里小舅还在睡,嘴角还淌著哈喇子,阳昱不自觉笑出了声。   睡得跟小猪一样,被卖了都不知道呢。   半路,阿旺醒了,迷蒙看著四周,揉著肚子难受哼,“想尿,厕所……好想尿……”   “再忍一下,把车靠边停著。”   “快点,厕所……厕所在哪?憋不住……”   车刚刚停稳了,半梦半醒阿旺解了裤子就下车,吓得阳昱急忙按住,“宝宝,们现在在马路边上,不能到处尿。”   阿旺清醒了一点,痛苦绞紧双腿,“怎麽办?要出来了。”   “等等,想想个办法……”後备箱里找了一瓶喝了大半矿泉水,把“玄然欲泣”小小舅小心掏出来,刚对准瓶口,小小舅就急不可耐释放了,阳昱手上也洒了不少。   “不要急,慢慢来……”阳昱像哄小孩一样,轻缓给揉按根部。   解决了生理需求,紧锁眉头松开了,阿旺舒服又睡了过去。阳昱像老妈子似,把小小舅擦干净了放回裤子里,矿泉水洗了手,受怜亲了亲沈睡中人,将车上不知道谁外套盖在身上,这才继续上路。   殊不知,有一辆小车一直跟在们後边,在阳昱停车时候们也将车停在前面不远地方,将阳昱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这进口药,比以往用药都要好,以後每天用这个给按摩,再定期请中医针灸,只要坚持,过不了几年手就能活动自如了。”   眸光懒懒瞥过阳昱手里药,阿旺没有一丁点欢喜,“手已经废了,花再多钱都浪费,   “诶,上瘾了不?”阳昱横一眼,“专挑不爱听话来讲,真以为不敢收拾?”   睡醒了有精神,阿旺很用力瞪回去,“,一点道理不讲,不爱听不代表就在瞎说,自己手会比清楚吗?真……”   “哟呵──”药往旁边一放,阳昱两手插腰,很有气势吼道,“顶嘴本事越来越厉害了呀,宠著,不代表就可以为所欲为。”   凉凉甩一个白眼,阿旺才不怕呢,舒展四肢,舒服伸了个懒腰,爬起来“踢踏踢踏”地出了睡房,嘴里碎碎念叨,“好饿啊,睡饱了就要吃点东西,然後下楼散散步,真快活啊!”   阳昱脸多云转阴,阴沈沈,很有黑云压顶,暴风雨来临架势。   从来没有谁敢把话当耳边风,即便老谋深算郑营松,也要掂量脾性,如若换作下属,早吓得脑袋垂地上去了,也只有这个人,才敢骑在老虎脖子上撒野,偏偏又无可奈何。   “嗯不恶麽?窝吼饿了,响吃……咳咳响吃凡……”阿旺叼著牙刷,从洗手间探出头来,含著满嘴泡沫,词句不清说。(不饿吗?好饿了,想吃饭。)   虚张声势想大振夫纲阳昱一下子泄了气。   “想吃什麽?”   阿旺指指,意思说随便啦,结果阳昱却误读了,闪著星星眼,屁阗屁阗靠过去,“宝宝想吃吗?可以啦,想怎麽吃都行。”   “咳咳──”一口泡泡差点吞进肚子里,阿旺狼狈漱干净嘴巴,狠狠往脚背上踩一脚,“不小孩子了,正经一点。”   阳昱无辜,“没有正经啊,说要吃……”   牙刷一塞,成功堵住嘴,阿旺头也不回出了洗手间,留下咬著牙刷傻子一样阳昱。   绝对相信,小昱故意,装可怜,扮猪吃老虎,不能上当,哼!   作家的话:网编代发=。=   预告下:小源正在准备小舅的个志中哦……   鲜.缘   作者:源莱   (11鲜币)小舅 019 绑架   用过了不知道该说午餐还晚餐餐点,又解决掉一个大西瓜後,阿旺趴在阳昱肚子上,满足打了个饱嗝。   “呼,好饱啊!”   “稍晚一点有参汤,还有地方装吗?”   “不喝了,每天吃得太饱,长了好多肉,从明天开始,要控制饮食,不能再这样吃下去,不然就变成大胖子了。”   阳昱摸摸脸,笑了,“怕胖就别躺著,起来运动运动,腾点地方装汤……”   什麽叫腾点地方,这话真难听!阿旺拨开手,躺到一边,“现在喘气都难受。”   “给揉肚子吧,揉一揉就舒服了,肯定给挪出一大块一大块地方……”   阿旺非常不乐意,“又不废品,什麽一大块一大块,不让揉。”   “来嘛,揉肚子很舒服。”   “太撑了,顶著胃好难受,一揉就要吐出来了。不要揉,小昱……啊别拉……别……不揉……”   “不准动,小心打屁股,躺好了。”   一个要揉,一个不要揉,最後还牛高马大阳昱胜利了,顺时针再逆时针,不急不徐揉得有模有样。肚子暖烘烘,里边像有股热气在动转,阿旺舒服极了,抗拒变成了享受,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撩得阳昱血脉贲张。   “宝宝,吃饱了们出去走走吧?”阳昱主动说,真怕自己会兽化。   阿旺懒洋洋,舒服差点又睡著了,闻言掀开眼皮,惬意伸个懒腰坐起来,“好啊,整天闷在房间里,一点都不好,出去透透气很不错呢。”   阿旺一身短袖短裤,很有活力颜色,为减龄不少,身边阳昱衬衣休闲裤,帅气耀眼,一出现在酒店大堂就引来注目。   “小舅,到旁边坐著等,把房钱交一下。”   眼睛溜溜扫过柜台後站得笔直两眼冒光美女们,阿旺微微撅起嘴巴,低低说了声去吧,便转身走出酒店大门,把一肚子酸气吐到大马路上去。   阳昱看走出去,转过身微笑著对前台美女们说道,“预付一个星期,麻烦帮算一算,一共多少钱?”   “好,需要一点时间,阳先生请稍等。”   美人们含羞草一样望著,办事效率自然快不到哪去,阳昱急在心里,脸上还保持著笑容,并未出声催促,只不时转头看门外。   “阳先生口渴吗?给倒杯水……”   “不用麻烦,不渴只很急,们别把眼睛放这儿,专心做事就行了。”依旧笑眯眯。   美人脸红了,俯头对同样不淡定,用哆嗦手指操作著电脑同事说道,“赶紧点,别让阳先生久等!”   阿旺趴在栏杆上,无聊望著过往车辆。   交个钱要这麽久吗?   那些女孩肯定都在盯著!   心里不舒服,酸水一阵阵往上涌,转身看一眼勇气都没有。小昱从小就优秀,受欢迎也情理之中事,为光彩闪耀高兴,同时又为自己感到悲哀。   正自怨自艾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地方有人大喊“宝乐”,明知道叫不自己,还下意识往声音传来方向看过去。一辆停靠在路边面包车飞快开过去,车没停稳就冲起来几个面色不善男人,拉住稀里糊涂阿旺就往车上拖。   “……们……什麽人?要干……干什麽?”阿旺拽住栏杆不肯走。   没有人给解释,一副冰凉手铐直接给了答案,“哢嚓”两手一烤,阿旺整个人都呆了,愣愣盯著那副沈甸甸铁家夥,心湖仿佛丢了一粒重磅炸弹,瞬间血浪汹涌……   “啊──”嘶声大叫,拼命扭身挣扎。   亮家夥只想让安静下来,意料之外效果让们愣住了,叫喊引来很多人注意,在酒店大堂阳昱已经飞奔而来,几个人急忙抬起挣扎阿旺,把往车上一丢,车门没关就发动了车子。   “小舅──”阳昱发出撕心一般惊吼,眼睁睁看著面包车消失在车流中。   酒店保安跑过来,“阳先生,发生了什麽事?”   “们看不到吗?都瞎子吗?”阳昱指著车流,失控大吼,“们酒店保全都摆设吗?宝……小舅,小舅在们酒店被人掳走了,们一个个没有一点警觉性,告诉们,少一根头发丝,跟们没完!”   领头保安抚著胸,稳住颤抖心肝,小心赔著笑脸,“这天都没黑就掳人确实太可恨了。”   “什麽意思?”阳昱火气没处撒,一股脑全撒头上,“难不成小舅活该被人掳?会不会说话啊,不会就闭嘴,叫个会说来……”   酒店经理匆匆赶来,“阳先生,先冷静……”   “说好听,换作们能冷静吗?”阳昱像头被惹怒豹子,扑扑喘著粗气,像要吃人一样。   酒店经理忙说,“心情们都理解,现在当务之急要报警救人,掳人什麽目,什麽来头,们一概不清楚,万一救人不及时……”   阳昱死瞪著,“说什麽?”   酒店经理後脊一凉,讪笑著说,“意思,万一抢匪不给饭……不对,意思说给饭不够,饿……饿瘦了怎麽办……”   阳昱冷哼一声,“在们酒店出事,们说吧,怎麽解决。”   “,,,们解决,们一定解决!”酒店经理擦著额头上汗,安抚脸色阴沈阳昱,“这种事情交给警察来办最快最有效,再小小意思一下,说不定一个星期就能把人给……”   “说什麽?”阳昱揪住衣领,“要给好处?还要一个星期?”   酒店经理被勒得气喘不上来,急忙改口,“不,三……三天,只要三天。”   松开手,阳昱扯扯唇角,轻蔑吐出两个字,“废物!”   酒店经理脸青一阵,红一阵,当著阳昱面不好发作,等走了才朝一帮下属吼道,“看什麽看,还不赶紧去做事,给们发工资不看热闹,一群饭桶!”   端人饭碗,总要受得住气,几个牛高马大保安心有不忿,表面上却唯唯诺诺,等经理逞完威风走了,一个个在背後竖中指、挥拳头。   作家的话:网编代发~   (15鲜币)小舅 020 黑暗   事关小舅,阳昱绝不会假手於人,小舅在受著煎熬,别说三天,就算只有三分锺,都忍受不了。从来不认为那些收好处办事“酒囊饭袋”能办成什麽事,劈里啪啦发泄一通後,即刻把专案组队员召集起来,简单说明情况,集合所有疑点,大家一起细细分析……   早在小舅出事那一刻,阳昱心里就隐约有了底数,怕自己关心则乱,只参与讨论,不想让自己猜测影响了大家判断。抽丝剥茧,证明了猜测正确,经过队员们冷静分析,结果与不谋而合。   “队长,实在太张狂了,一定要给一点颜色瞧瞧。”   “对,们不能轻易放过。”   “队长,……”   阳昱没有马上表态,让义愤填膺队员们安静下来,静了片刻才说道,“明目张胆掳人,肯定後面有人。们狗急跳墙,掳人目只有一个,现在家小舅在们手上,必须要让们坐不住,主动来找们,们赶紧商量出一个对策,今晚务必要把人带出来。”   “行,队长怎麽说,们就怎麽做。”强将手下无弱兵,们都清楚队长心里一定已经在开始策划了。   小舅心尖上人,阳昱虽然很担心,但没有自乱阵脚,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後,大脑便飞速运转,快速拟定出方案,大家各司其职,分头行动。   时间分分秒秒过,阳昱坐立难安。   抛饵,等鱼咬钩;等待,最煎熬。   几个小时前,小舅还在怀里笑,们吵吵闹闹不停,像时光倒转回到了小时候。现在,怀里空了一个小时,没有了心头宝,整个人都空。   愤怒!   懊恼!   以为可以给小舅百分百依靠和保护,以为只要在身边就最好守护……   不过百米距离,小舅就这样被掳走,此刻,叫喊还在耳边回荡,那样惊慌无助,该有多害怕!   阳昱颓然倒在床上,悔恨不已。   宝宝,对不起!   “队长!”掩虚门被推开,小王气喘吁吁冲进来,“鱼咬……咬钩了,来了。”   阳昱从床上弹起来,“家小舅呢?找到没有?现在怎麽样?”   “这……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请队长放心,大家都在努力,相信很快就能找出们藏匿点了。”   手脚发软,阳昱无力跌回床上,阖上满痛苦双眼,声音哽咽,“小舅……就拜托大家了。”   队长如此痛苦,令小王惊愕,大家都知道们感情好,只想不到小舅对队长影响这麽大。粗糙大老爷们不懂怎麽安慰人,对象还铁汉一般队长,舌头在嘴里滚了几个圈,小王愣憋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隐约听到电梯门开合声音,耳熟说话声往这边过来,阳昱迅速起身,几秒内恢复了一贯冷面孔,对小王使了个眼色。   小王在门口留意著外面动静,一会後悄声对阳昱说道,“进房了,就一个人。”   阳昱点头,冷漠面容上尽狠戾之色,“来了就好,最好保证家小舅毫发无损,否则……一定不会放过!”   密不透风地下室,只有一颗灰蒙蒙灯泡无力照耀著这间只有一把椅子小房间。   “!啷!”   地下室小铁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面无表情男人,径自走到放在角落椅子前,两手一提,被挪开椅子後面露出瑟瑟发抖一个人来。   男人踢一脚,“喂,别装死,起来!”   墙角人惊叫一声,抖得更厉害了,紧紧缩进墙角,像要把自己塞进墙缝里似。   男人露出不耐烦表情,揪住那人头发迫使抬起头来,“不要摆著一张死人脸,没人吃这一套,呆会再有饭菜送来,老老实实吃了,否则别怪对不客气。”   面无血色一张脸孔暴露在昏暗灯下,两眼无神,大张嘴似乎在叫喊,除了微不可闻闷吼,却发不出其什麽声音。   男人蹲下身,手指卡住下颚,细细打量著,品头论足,“五官不错,肤色白滑,说男生女相有点夸张,不过也算个美人,要不年纪大太多……啧啧,可惜啊,真太可惜了。”   脸被掐得很痛,空洞双眼流露出惧意,惶然摆动头颅。   男人笑了,手指从细细脖子滑进衣内,“可惜不青嫩小子,没有伺候权贵资格,就不能帮升官发财,那就让来舒服便服……老老了点,好在皮肉还算紧实,也还有点姿色……”   “……”   粗糙大手将整个上身都摸遍了,野兽一样粗重喘重令绝望,拼命往後缩著身体,沈重手铐发出冰冷撞击声,上衣被粗鲁撕开了……   灯光摇曳,封闭狭窄小房间像一个无底漩涡,将紧紧吸住,恍然间,回到了生不如死地狱。   这里……小黑屋吗?   “郑野!”   一声暴喝,黑洞洞枪口对准了脑袋,原本气焰嚣张郑野吓得猛一哆嗦,嘴里雪茄掉了,在西服上烫了一个大洞。   “阳……阳兄弟,有话好说,千万别激动,……们和谐对话,们都……都文明人,不……不提倡这个……这个暴力,解决不……不了问题……”   枪口抵在额头上,阳昱满面寒霜,“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这种败类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郑野两腿发软,扑通跪下去,猛掴自己耳光,“说得没……没错,……不人,真……真不个人。兄……兄弟求……求求手下留情,上有……上有老下有小,干啥缺德事都……都为了一家老小,求看在们都实诚人份上,咱们好好……有商有量,成……成不?”   “哼,现在知道有商有量了,刚才摆架子给谁看呢?”阳昱扬扬手里枪,“杀会脏了手,站起来!”   郑野哆哆嗦嗦,哪里站得住,刚起身腿又软了下去。   阳昱满含讥讽扯扯唇角,收了枪坐在沙发上,指著对面沙发对说道,“行了,郑科长好好坐著,这样没办法跟说话。”   抹了把脸上汗,郑野不敢动,“……就坐地上,地……地上舒服,说什麽听著就了。”   阳昱盯著,“还那句话,在哪里?”   “不知道……”刀锋一样冷利眼神,令郑野心慌。   “撒谎!人掳走,怎麽可能不知道,郑野告诉,耐心有限,别逼──”抓起一个沙发抱枕,阳昱脸色阴沈站起来。   豆大冷汗往下掉,郑野面如死灰,“兄……兄弟,冷静,别……别脏了手……”   阳昱怒吼,“不想死就赶紧说!”   “……真……真不知道……”   沈闷一声,玻璃茶几应声而裂,一股枪弹火药味刺激到郑野神经,被子弹射穿了一个窟窿眼抱枕丢过来,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别别别别别……说,把知道……全都告诉……”   手枪隔著抱枕抵在太阳穴,阳昱两眼血红,咬牙切齿说,“别废话,罗嗦一个字就要命!”   郑野吓得两手举在头顶,“……来这里之前,郑……郑局就有交代,不择手段……不择手段逼迫加快办案……们在外边……守了几天,等机会……就为了等机会抓……抓……相好……”   阳昱蹙眉,“怎麽知道?”   “……为了找人费劲心思,整个警界几乎都知道,们跟了好几天,看到……看到们亲……亲嘴……”郑野心惊胆颤瞟那把枪,猛吞口水,怕极了阳昱手抖走火,“证实了……就在找人,……就直接把人掳走,交给们……就走了……”   目光一凛,阳昱追问道,“们谁?”   小命悬於一线,郑野都要哭了,“……一直跟著们,郑局……郑局长派……派人,跟……没有关系……”   “果然们!”   “们,们……不关……不关事!”郑野把头点得跟啄米似。   阳昱冷笑,把枪指到跨下,“也不个好东西!”   郑野吓哭了,“真……真不知道们……把人带哪去了,出了郊区……们就把撇……撇下了。”   “那也该死!”阳昱拍拍脸,“说过不杀,不过……”   郑野气都不敢出,“想……想干什麽?说过……说过不杀……”   阳昱露出残酷笑,“教训总要给一点。”   “不──”   又一声闷重枪响,阳昱站起来,不看一眼昏死过去郑野,转身走了出去。   作家的话:网编代发…… (12鲜币)小舅 021 追踪   “所有人集中精力,往城东郊区一带进行地毯似搜索,一定要把人找到,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队长,制毒工厂就在城东交界处,们大肆搜索会不会……”   “管不了那麽多,找到小舅才重中之重,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把毫发无损带回来!”   队员们面面相觑,同样表情,同样疑惑。   打草惊蛇,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毒枭一旦有了准备,再想要找出们窝点,只怕难如登天……其中厉害关系,队长比谁都清楚,为什麽会有如此冲动决定呢?   工作中非常谨慎,这样意气用事还头一回,虽然说救人刻不容缓,可大家都非常清楚,掳人目只为了给队长施加压力,照理说被掳小舅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只要解决了毒品案一切都好办了,根本就不必要冒著牵一发而动全身风险去找人救人。   不懂,们怎麽想都想不明白。   小舅究竟有什麽魔力,竟然能让队长在这麽短时候内做出如此大转变?   以前,队长心理们就揣摸不透,自从小舅来了後就变得更令人费解了,现在队长对们来说俨然一部天书,绞尽脑汁也摸不到边角一点皮。   入夜後郊区显得格外幽静,夜虫啁啾,野猫叫声让夜晚多了几分凄凉。   阳昱坐在警车前盖上,默默望著清冷夜空,嘴里香烟一刻不停,一根接一根。   警界数年,经手大案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从来没有大失误,这一次却……千想万想,没有料到被愚弄郑野会狗胆包天,动心肝宝贝肉。   郑野个小人,早猜到了会使坏报复,所以一感觉到不对劲,便谨慎叮嘱队员们要小心,却还失算了,想不到会祸及小舅,只能怪太疏忽太大意了。   宝宝,害怕吗?   对不起,都错,没有保护好,一定要坚持住,等著……   寂寥星空下坐著落寞男人,用安静在压制著痛苦,不再冷静双眼不停在杂草树林间徘徊,希冀能听到拿著手电筒进行第三遍掘地搜寻搜索队传来好消息……   动用了当地派出所全部力量,连後勤做饭搞卫生都来了,无论树林还废弃工厂,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准放过。   阳昱心情糟糕透顶,情绪濒临失控,将近一百人搜寻队伍,数小时连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很失望却不敢绝望,宝宝,还在等著。   “阳局,现在临近十一点了,找了这麽长时间大家都累了,不如……”   “不准停下,继续找!”   “可……”   “没有可,服从命令,一秒锺都不能停。”   郑野提供信息有限,城东究竟不藏匿点阳昱没有十足把握,当时车子行驶方向就往东,没有多余时间让思考判断,凭仅仅只直觉。几个小时过去了,地洞里老鼠都被轰了出来,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不少人开始抱怨喊累。   “人在心不在瞎应付人可以走,不勉强。有心帮忙找人,不会让白忙,事後保证会有重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阳昱没有说怎麽个谢法,好歹也稳定了人心。世上没有那麽多活雷锋,乐意无偿付出毕竟只有少数,一句“保证会有重谢”好比万灵丹,喊累精神百倍,抱怨全都消了音。   烟头弹在地上,阳昱站起来,“知道现在很晚了,就因为这样才更加不能放弃,要找人对很重要,晚一分锺就多一分煎熬,越快找到人,给大家酬谢就越丰厚,所以,请大家仔细认真找……总之不会亏待大家。”   铿锵有力话语,有著令人信服力量,没有人离开,停滞下来人又都行动起来。   时间分分秒秒在走,警车上没有了阳昱身影,拿著手电筒,远离搜索人群,在黑暗中独自徘徊,将所有事情串连起来,从中找寻线索。   已经过了十二点,搜索一点进展都没有,城东只差没有把树根拔出来检查了,这样结果让禁不住要怀疑,单凭直觉将搜索范围锁定在城东,会不会错误?   如果,因为判断失误,导致小舅受到更多伤害,会杀了自己。   阳昱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怎麽办?   现在要怎麽做,才能用最快速度把小舅找出来?   小舅,能感觉得到无助和害怕,无论现在正处在什麽样环境下,不要惊慌,小昱一定会救。   “哎哟,累死了!”小王擦著额头上汗,不管地上有什麽一屁股坐下去。   有人过来,给屁股踢一脚,“大老爷们还捱不住这点苦,少在这装孙子了,赶紧起来,小心队长看到了揍。”地上射来一束使坏强光,刺得眼睛睁不开,那人用手挡著光,扭过头去,“别照了,眼睛怪难受。”   小王收了手电筒,哼哼两声,“下次谁再说孙子,就让当真孙子。”   说话间,陆续有队员们聚拢过来,没有得到充分休息们神情疲倦,没有笑闹心情,对望几眼,从彼此表情就已得知了寻人未果答案。   “们劝劝队长吧,这样找人不个办法,现在都半夜了。”   “要劝得了早就劝了,们看队长现在样子,哪里能听们劝。”   “队长肯定中邪了!”   “说什麽鬼话,队长关心则乱,谁让被掳人小舅呢。”   “们别在这儿瞎扯了,赶紧去找队长吧,们像无头苍蝇一样瞎撞,既浪费精力又没有效率,必须得商议出一个有效办法才好。”   “行吧,跟队长去说,累死了,没力气再说话……”小王打了个哈欠,“们怎麽说怎麽做,说话个力气活,要保存体力,才能在找人路上走更远。”   “不说体力能跟洋妞在床上大战三天三夜吗,怎麽这才几个小时就趴了?”   “得了得了,别在这儿损了,赶紧找队长去吧,估计这会子急得心肝都冒火了。”小王随便攥著一个人裤子站起来,“还真别说啊,看队长著急上火模样,跟丢了心肝似,啧啧……好感人甥舅情啊!”   後边人用膝盖顶屁股,“怪腔怪调酸话别在队长面前讲,不然啊,心肝可就危险罗!”   小王利索後踢,猝不及防队友被踢个正著,抽气痛呼,小王得意,“下次再碰屁股,就踢烂命根。”   “诶,姓王,也忒狠了,又不老虎屁股有什麽碰不得……”   两人边走边争,不时加入拳脚,都没有留心脚下路,正起劲时候听到“!”一声响,小王一脚踏空了。   黑幽幽一个洞,不知道老鼠钻还小孩子挖,洞底有积水,幸好小王反应敏捷,快速跳开了,不然一脚踩进去鞋子肯定进水。   水电筒光齐刷刷对著那个洞,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若有所思似乎联想到了什麽。   “们忽略了最不应该忽略地方。”   “没错,这一晚上都在瞎忙……”   “没时间废话了,队长在哪里,快点告诉。”   (9鲜币)小舅 022 噩梦   “!!”   小铁门关上了,昏暗灯光依旧摇曳,野兽喘息消失了,狭窄地下室安静下来。   几乎全裸男人卧倒在地,全身仅有一条短裤还套在大腿上,不远地方被撕成破布衣裤。就那样卧著,很长时间不动一下,安静俨然一只蜷在灯下打盹猫。   过了许久,小房间没有人再进来,才慢慢动了起来,极其细微动作,几乎感觉不到在动。   走了吗?   一个走了,不还有其人要来吗?   人都上哪儿了?   全部都走了吗?   抬起灰暗双眸,对上满灰尘灯泡,愣愣看了很久,似乎对这样安静很诧异。   怎麽能都走了?   不……都要折腾完所有花样,玩尽兴了才会走吗?   股间传来不适感,不似以往身体被撕开痛,只火辣辣不舒服,知道这被强行进入……擦伤了。   经历多了,习惯了这样痛,也无师自通学会了判断自己身体伤势。   这算不算一种技能呢?   自嘲笑了笑,垂眸,静静看著将双手束缚手铐,泪水顺著红肿脸颊流下来,进入嘴里苦咸苦咸。   一辈子,不都要带著这个东西,直到老死?   忽然间,灯灭了,好在时间不长,很快又亮了。   隐约听到铁门外有声音,很吵,象有很多人在讲话,大惊失色。   们又来了吗?   不要!   那些人魔鬼,坏人。   躲起来,快点躲起来,们会逼著们做很多很多恶心事情。   小黄豆、小坤、麻哥哥、大黑哥……都死了,被们用恶心东西弄死了。   惶然四顾,冷清小房间连心跳都有回音。   全都死了,就剩一个了,下一个,会不会轮到?   不想死,无论活得再没有尊严,还想活下去,活著看到外面阳光,活著才有希望!   有人往这边来了,踉跄著站起来。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活著……一定要活著!   “扑通!”   大腿上短裤将绊住,失去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往地上倒,倒地瞬间,尖锐痛直达四肢百骸……愣愣,痛似乎令清醒过来。   残手,残手!   什麽时候事情呢?   “小舅……”   猛然一震。   小昱……对啊,小昱,小昱,将护若珍宝小昱。   小昱在喊。   眼泪哗哗流,忍痛爬到墙边,耳朵贴在墙壁上,又哭又笑。   听到了,真有人在喊小舅,声音蒙蒙胧胧,像天上云彩般缥缈无影,却期盼福音。   小昱,在这儿,小昱,小昱……在这儿啊,救救,小昱,小昱……   拼了命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痛苦捶打坚硬墙壁,手铐与墙壁相击,发出刺耳金属撞击声,闻之心碎……   “!!”小铁门再次打开,脸色铁青男人直直走过来,揪住头发,狠狠扇几个耳光,“给老实呆著,要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强奸了!”   脸已经肿得看不出原本模样,嘴角流下血来,不敢动,说不出来,只知道使劲点头。   男人松开手,拍拍脸,“一身皮肉滑不溜手,摸著就来劲,要不上边那一群坏事家夥,真想好好跟玩一玩。”   後边被手指强行插入痛还在,瞳孔不自觉紧缩,不敢反抗,眼泪流得更凶了。   “个老实人,本来不应该受这种罪,要怪只能怪那个不安份外甥,噢说错了,应该男人才对……”男人露出邪肆笑,双手在裸露身体上乱摸,“舅舅和外甥,啧啧──重口味,真妈重口味。们睡过了吧?乱伦滋味怎麽样?说来听听……”   如此污辱字眼,气恼非常,死死咬住嘴唇,恨意还没来得及凝聚,就被恐惧击散了。   “妈,就这样玩意也敢瞪,看来给教训不够,现在就让知道知道……也不好惹!”赏了一耳光,男人将拖到正中央灯下,“男人在警界名气不小,都说怎麽怎麽厉害,看啊不过徒有虚名,要不然就对不上心,不然怎麽会在上边晃了几个小时,现在还在这儿呆著呢?”   残手被穿著皮鞋脚踩住,疼得脸都变了形,嘴大大张开,发出无助无声吼叫……   不会,小昱不会丢下,小昱一定能找到!   小昱,好疼,真好疼,在哪儿……小昱,救救,小昱……   “阳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什麽人不好得罪,竟然敢得罪郑局,真活腻了。”无视扭曲脸孔,男人脚下使力,居高临下看著,“替郑局收拾,责任,那就用……狠狠替郑局出口恶气。若要怨话,就怨吧,谁让宝贝呢。”男人说著,开始脱衣服解皮带。   瞪大眼睛,拚命摇头。接下来会发生什麽,太清楚了。   “看可怜巴巴模样,真让喜欢,喜欢得真想狠狠干死!”像个得意猎人,看著猎物在掌下惊慌失措,“没权势,从来都别人给脸色看,今天也要好好享受享受……玩弄别人滋味。”   裤子丢在地上,皮带金属头撞击地面,俨然丧锺刻进心脏,只觉得世界塌陷了,眼前黑成一团,什麽都看不到……   (9鲜币)小舅 023 自杀   随著日升日落,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地球还在转动,人们生活还在继续,街上依旧车流不息,行人还步伐匆匆,时光不会因为某些人悲伤而停驻,亦不会因为遗憾悔恨而倒转光阴。   第一人民医院,头等病房,住著一位处在深度昏迷期病人。医院专门成立了医护组,主治医生、专职护工二十四小时轮值守护,所有医疗资源都优先於;不仅如此,连院长也隔三岔五前来探视,亲自参与了诊疗方案研究会议,弄得医生护士们惶惑不已,对这个身份不明病患又有了更多猜测。   空荡荡吸烟区,只坐著阳昱一个人,香烟点燃了也不抽,静静看著它烧完了,再重新点上一根。这种抽烟方式,导致新拆封一条香烟很快就被消灭了三包,一地狼藉,到处都烟头烟灰。   “劈啪”脚步声在安静走廊上响起,小陈无视那个大大“静”字,用百米急跑速度冲进来,惊喜万分朝点烟阳昱喊到,“队……队长,醒了……醒了!”   火烧到手指头,烟掉到了地上,阳昱浑然未觉,猛得站起来,抓住小陈肩膀,“再说一遍。”   “家小舅醒了,眼睛睁开了,会动了,还自己……”坐起来了。   只觉得一阵风过,眨眼间人就没了影,小陈摸摸脑袋,从地上捡起刚点燃香烟,吹掉了烟嘴上灰,美美抽上几口。   “老天有眼,终於醒了,希望队长能早点做回正常人。”   “失语症!”阳昱惊愕。   身形微胖院长推推眼镜,简明扼要将情况复述了遍,“病人受到了强烈刺激,大大超出了所能承受范围,因此导致丧失了语言能力。”   阳昱微微侧头,看著坐在病床上呆呆望著窗外人,双眼发热,“怎麽样能医好?”   “药物只有辅助作用,关键还要弄清“病因”,还能对症下“药”。”   想起被关在地下室伤痕累累小舅,阳昱痛苦闭上眼,“都知道失语症了,还查什麽病因,既然有这种病,们就该有相应治疗方法,不管什麽药,再多钱都无所谓,只要……能好起来。”   院长摇头,“心病,良药无医。”   热浪冲出来,阳昱捂住眼睛,语气哽咽,“在部队多年,救治过无数伤残兵将,一定会有办法……求。”   “第一次见到时候,在射击课上被同学误伤,子弹卡在骨头里取不出来,不肯打麻药,清醒承受著剜肉痛楚……很多人都说铁汉,冷血没有眼泪,想不到……”院长叹息,拍拍肩膀,“看来,们虽然相识多年,对了解还不够深啊,不过这样……才活得像个人。”   阳昱放开手,满脸都泪,“最重要人,一定要想想办法。”   “好吧,尽快联系国外朋友,请们帮忙翻找这一类病例,心病外人帮不上什麽忙,只能说尽力而为。”   “谢谢!”   院长比阳昱大了足足二十岁,既良师也益友,同时还阳昱救命恩人,因此阳昱才放心把伤痕累累小舅送到这里来。   三十出头阳昱人精,比多吃二十年米饭院长就老人精,小舅伤从表面看受到暴力殴打,乳头上红肿及臀部伤虽然不明显,可都没能逃过院长眼睛,们关系自然也瞒不过。   “晚点再过来,别太紧张,放松一点。”   “麻烦多费心了,送出去。”   谈话声结束,病房里安静下来,房门关上後,床上静坐人慢慢转过头来,对著门怔了半晌,然後扯掉了扎在手背上输液针头。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沐浴在橘红色晚霞中,西山缓缓坠落火球,看著有种久违亲切感。   靠著窗,微微阖著眼,眼中有泪珠翻滚。   再光明世界,容纳不了。再温暖阳光,照耀不到。这个充满阳光世界,不属於!无论多微弱生命,都有存在意义,只有多余。   这副肮脏躯壳早就该消失了,不死心,死皮赖脸多活了几十年,才惹怒了老天爷,把变成一个哑巴,这就太贪心惩罚。   吃力爬上窗台,五楼高度让发晕,肿痛双眼装不了那麽多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在窗台上,将哆嗦两条腿垂在窗外。   人生就一场闹剧,不受期待开场,现在还要带著一身污秽和羞辱落幕。都说前世因後世果,滔滔黄河水都洗不净,今生未了,只怕来生还要再继续;下一世,不想再做人了,做人太苦,只盼能做奈何桥上一粒小石子,生生世世只需等著那人从桥上过就好了。   常听人叹人生短暂,青春易逝,红颜易老,而却觉得短短数十载,恍然象一场醒不来恶梦,煎熬又漫长。现在,只要往下一跳,恶梦结束,闹剧收场,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抓著窗沿手缓缓松开,晶莹泪珠从圆睁大眼中滚落,两眼一闭,将身体往前倾……   小昱,爱!   永别了! (10鲜币)小舅 024 逃生   小别过後,源莱回来了,有人想念源莱麽?   飞吻!!!   ***   “小舅──”   黄泉路上竟然还有这麽好风景,看到小昱了,小昱还那麽俊,可为什麽会一脸惊慌失措?还有那脸上泪珠又怎麽回事?   在为难过吗?   小昱,不要为哭,不,就为哭这一次,以後一定要好好生活,偶尔想一想就好了。   “快点,棉被……丢上来,全部都丢上来。”阳昱身体後抑,两手作拥抱状,准备接住从五楼坠下来人。   在草坪散步病人都围了过来,指手划脚,议论纷纷。护工们将棉被铺在地上,一层又一层,库房棉被都搬空了,院长又吩咐她们去空置病房搬,所有人都眼巴巴瞅著,祈祷著坠下人能准确无误落在棉被层上。   人从五楼直直坠落下来,却……   “啊──”众人大惊。   “小舅,不──”一声惊天大吼,阳昱瞬间脑中空白,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飞身便扑了过去。   不忍目睹,很多人选择扭头回避,几名身体虚弱病人甚至吓得先晕了过去。   几秒锺寂静。   “没事了,接住了,把人给接住了。”   惊喜大喊令魂都吓没众人回过神来,草坪上滚作一团两人许久没有动静,们没放下心又提了起来,急忙跟著院长一起围拢过去。   阳昱搂住压在身上小舅,眉宇紧拧,压抑著痛苦,“快,看看……有没有……”   “有分寸,别乱动,看样子伤得不轻,没有准许不准动半根手指头,连话都不要讲。”院长将们分开,把小舅放在铺好棉被上,仔细检查,对担心阳昱说道,“没有什麽大问题,只晕过去了。”   阳昱放下心来,神经一松懈,晕了过去。   头等病房多了一个床位,两张床紧紧挨在一起,两个滴著药水病患躺在上面,同样安安静静,不一样一个睡著而另一个醒著。   玻璃窗把阳光挡在外面,光线无视那层透明阻碍,登堂入室。阿旺歪著头,默默凝视让爱进心坎里容颜。   小昱,好傻,本来就多余,不值得这样为。们两个世界人,应该过一世安稳生活,本不该出现打乱了平静;一切错都在,不该救,像这种人不值得拥有,只要死了,过去种种就全都随风散了。   小昱,有些话在心里藏了很多年,之前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本想烂在肚子里然後带到地底下去,见了又没有了勇气。   曾经,想说不敢说;後来,不知道说给谁听;现在,却说不出来……好难受,对罪孽感太深太重,不知道该怎麽办。   还记得们第一次见面吗?   带著满身伤痕站在面前,站在那里看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眼睛闪著光,只觉得很温暖,起初不清楚那什麽,後来才知道,那心疼。   从来没有人给过那种目光,让很安慰,所以哭了,拿著棒棒糖,轻声告诉‘舌头先甜起来,心就不苦了’。对很好,掏心掏肺好,可……却悄悄有了小心思,想让一直都这麽对好,只对一个人。   很贪心,对吗?   不然老天爷不会那麽生气,不知足,才让们受到老天爷惩罚,都连累,小昱。   快乐,幸福,亲情,爱情……都给,在遇到之前,从来不敢想这些,对来说都太奢侈了。小昱,总给最好,而什麽都给不了,真很差劲……   热热液体冲出眼帘,眼睛撑不住了,抬起无力右臂,压在泪涌不止双眼上。   小昱,求求,放了吧,不想颜面扫地离开,现在让走,至少还能骗骗自己,还能在心里留一点点好……   “小舅……”   一震,移开手,朦胧泪眼看著冲微笑人。   小昱醒了。   阳昱笑得虚弱,“傻瓜,好好哭什麽?”   摇头,张开嘴放肆哭,更多眼泪弄湿了枕头。没有了声音好处就……想怎麽哭都可以,别人听不到。   “乖,不哭了,这麽哭好心疼。”一只手扎著针,另一只上著夹板,阳昱超讨厌这种受桎梏感觉,心肝宝贝在眼皮下哭得伤心,只能眼巴巴看著,摸一摸抱一抱都不行,“宝宝,真越来越不听话了,等好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不过,若现在听话,所有事统统都既往不咎……”   睁大通红眼睛,不哭了,打著哭嗝看著对自己伤满不在乎阳昱。   阳昱无奈笑,“啊,越大越不听话,不如小时候好哄了,想想那个时候,乖得跟小猫一样,一颗小糖果就能把给乐得见牙不见眼。”   那些年快乐,们共有美好回忆,可回忆终究在过去,们都回不去了……鼻子一酸,刚消停泪珠子又来了。   阳昱急了,不管不顾就要坐起来,一动就脸色煞白,满脑门脑汗,吓得阿旺脸跟一样白。   “别怕,没事,别担心……”阳昱缓了一小会,等身体好受了些,偏头朝紧张小舅微笑,“宝贝,这麽舍不得,那天为什麽要干那种蠢事?只受点伤就这麽紧张,万一要死了……”   阿旺使劲摇头,喉咙里发出古怪闷吼,不愿意再说些丧气话。   小昱不会死,会长命百岁,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大家都说好人一生平安,小昱也会这样……   “只这麽一说,就激动害怕成这样,可那天却让眼睁睁看著从五楼跳下去……宝宝,勇气从哪里来?那一刻,都没有为想过吗?”阳昱哀伤看著。   (9鲜币)小舅 025 报应   阿旺有口难言。   世界黑暗,丑陋人性,满污点过去,被禽兽撕碎人生,还有那些只有当事人才会懂孤独和绝望……小昱,该怎麽跟说?   死解脱,可活著,却需要巨大勇气。   有人才有世界,因为人心可怕才有罪孽和阴暗,无穷无尽黑暗将捆住,陷在不见天日世界里,避不开逃不掉。小昱世界里唯一一点阳光,却不敢敞开心门,怕那些不堪入目罪孽被掀开,更怕将唯一光彩玷污、吓跑……   那天,真想以死来解脱,一了百了,想不到小昱会那样不顾一切救。只轻微蹭伤,可小昱却多处骨折,还被硬生生压断了三根肋骨,那麽高掉下来,没死万幸,不幸重伤‘肉垫’至少要在床上躺三个月。   醒来就在医院里,那一天发生事情小昱一个字都不提,可从医生护生努力掩饰奇怪目光中,心里什麽都明白。那个粗暴男人在身上留下痕迹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当时情况尤其糟糕,不可能瞒得住。   别人怎麽看,不在乎,只有小昱。想知道答案,却没有了发问机会,已经失去了声音。   失语症。   太讽刺了。   不知道该哭还该笑。   不想听不想看不想说时候,老天爷逼迫面对,而今在最想问时候,却偏偏要收走声音。   老天爷,太会耍人了。   “小舅,在想什麽?”   回神,病房里竟然多了一个护士,刚刚太入神了,竟然不知道她什麽时候进来。   阳昱又问了一遍,知道不会有回答,只专注看著。小舅心思处在敏感期,跳楼就因为再次疏忽,绝不允许小舅再有第三次意外。没有声音不要紧,都不会对们构成任何影响,们彼此相爱,只要用心,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也能探知到对方心思。   阿旺怔然。   在想什麽,又还能想什麽?   说不了,做不了,真正变成了一个废物,可悲还死不了。残破,肮脏躯壳,丢在街头只怕路人唾弃,猫狗不闻,就连几缕苦魂也不知道阎王爷肯不肯收容……   阳昱见小舅表情古怪,瞬息万变,似乎杂带痛苦,心里怜惜,轻声对拔针护士说道,“怕疼,轻点,别弄疼。”   护士正要取针,闻声看了阳昱一眼。   取个针而已,紧张过头了吧,真小题大作。   “砰!”   茶杯砸在墙上,四分五裂,郑营松两手撑在桌上,怒视站得笔直不敢看众部下。   “接二连三出问题,们脑袋里装都猪油吗?就一点解决办法也没有?”   整间办公室都郑营松咆哮,其余人唯唯诺诺装死,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郑营松油亮头发都乱了,双目灰暗满红血丝,焦灼模样就像热锅上蚂蚁。   “谁,去把郑野那个饭桶给叫过来。”   没有被局长“惦记”们暗暗松了口气,在这样情况下被点到名郑野下场有多惨烈可想而知。   郑野很快就来了,已经被训了大半天众人很有默契後退两大步,让倒霉郑野一个人承受郑营松怒气。   果然,郑营松一见到就火冒三丈高,“都出馊主意,不然跟阳昱不会撕破脸,毒品案到现在破不了,上边对态度都变了,若不听信狂言,已经进检察厅了!”   满头汗,郑野不敢抬头,听著“劈里啪啦”物品落地声音,心脏也跟著不停紧缩。   办公桌上空空如也,郑营松怒气一点没消,踩著地上残骸走到郑野跟前,一脚踢得软跪在地,“算个什麽东西,当初要不可怜,现在就个要饭……就个不知好歹狗东西,一无处,还要毁了前程,真想杀了。”   脸被踩在地上,後边人无视求助眼神,幸灾乐祸旁观,们冷漠让郑野心寒,身为男人却要承受这样屈辱,郑野死死咬著牙,眼里胀满苦涩泪花。   郑营松居高临下看著郑野,发出阴森怪笑,“不痛快了也不能好过,只有狠狠折磨,才能消减不痛快。放心,犯错人,说过话不会食言,在没有断气之前,家人会很安全。”   如此冷酷无情,其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庆幸同时又替郑野感到悲哀。郑营松能让风光无限,也能让比郑野还要凄惨,总而言之,跟著郑营松日子不好过。   郑营松带著郑野进了内室,里面会发生什麽,们心照不宣。   “但愿郑局能手下留情,不要……太狠才好。”   “做梦吧,明天郑野要能站得稳,把脑袋拧下来给们当凳子坐。”   “说起来们也要感谢郑野,若不,们都不知道阳昱这麽个惹不起狠角色。”   “啊,当初幸好郑局没有让们去,听说不止郑野,派出去人没有一个幸免,下面那玩意全都废了。们运气好也郑野替们挡了灾,现在这样照顾不到家里,不管以前有多讨厌,大家共事一场不要计较了,多给家里一些关照吧,们觉得怎麽样?”   隐约听到里头哭声,彼此对视,都感觉到心惊胆寒,不敢再发出声音,匆匆点头表示赞同,整好身上警服,仓皇离开……   (10鲜币)小舅 026 心事   半夜,阳昱忽然大喊一声,喘著粗气,满头大汗醒来。阿旺睡得不深,很快醒了过来,爬起来亮了灯,紧张看著阳昱。   阳昱拉著手,紧紧握住,“幸好……幸好还在,谢天谢地,以为……吓死了……”   阿旺瞪大眼睛,怎麽了?   “做恶梦了,幸好梦都反。”阳昱亲亲手心,“宝宝,差一点儿……就要了命。”   阿旺抽回手,拿毛巾给擦汗,又拍拍剧烈起伏胸脯,安慰。   放心吧,没事!   像这样午夜惊梦不第一回,有好几回甚至哭醒,阿旺也被吓得差点尿裤子,跳楼事件不仅让阳昱受伤,更在心里留下了沈重阴影。阳昱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了,期间都阿旺贴身照料,外表刚硬男人在病中像个孩子,分分秒秒不许离开视线,就连上个厕所都不能关门,还要时时回应十秒一唤。幼稚行为,阿旺笑不出来,小昱真被吓坏了,除了愧疚和心疼,除了无微不至照顾,没有更多心思再想其……   梦里景象挥之不散,阳昱心有余悸,脸色很不好看,“宝贝,给倒杯水。”   像很久没有喝到水了,像有把火烧在心里,一口气喝了三四杯才舒服了一点。阿旺放好杯子,坐在床沿边上,一瞬不瞬看著放在被外打著石膏手。   “傻子,别总盯著看,一点事都没有,们小题大作,要不院长不准拆,早就把这破东西给卸掉了。”阳昱满不在乎。   又胡说八道了。阿旺瞪一眼,摸摸眼睛,示意快点睡觉。   阳昱捉住手,轻声说道,“宝宝,跟睡一个床吧。”   在脑袋壳上敲了一下,阿旺离开床,倒了杯水慢慢喝完,然後静静看了阳昱一眼,直接关了灯。   阳昱失望,听著黑暗中小心翼翼脚步声,幽怨说道,“现在好歹也个病患,还重伤,大半夜却连个暖被窝都没有……没人疼,没人爱,真可怜啊,命真苦啊!”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抱著心肝宝贝肉一起睡了,只觉得时日煎熬,在眼前却不能亲近,比断了三根肋骨还要痛苦千倍。   阿旺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最後还不让阳昱如愿。   “人家医院都说了,那天啊──再多几公斤,肠子啊,肝啊,肺啊,什麽全都会被压出来……”故意大大叹了口气,像怕人听不见似,“罢了,还敢奢望什麽温情啊,这人啊若铁了心,谁都改变不了。反正没人关心,反正好了也孤家寡人一个,废掉算了,还治什麽冶,明天就……”   阿旺警告捶床,静了几秒锺後,坐起来把枕头移过去,然後人也跟著爬了过去。   黑暗中,阳昱咧著嘴乐,很快又有了抱怨,“这手打著石膏没法抱,换那边睡……”   催了两遍,阿旺不动,阳昱又开始长吁短叹,腹中酝酿词稿,准备唱新一轮戏。阿旺恼得真想揍,真想却不敢真揍,小心下床绕到另一侧,故意将声音弄得很大,告诉得寸进尺某人,此刻自己正怒火中烧。   阳昱喜滋滋,长臂一揽便把刚近床边小舅搂进怀里,差点就压在上还缠著厚厚绷带上身,恼不知轻重小舅在屁股上狠掐了几下,夸张“哎哟”叫唤,嘴巴却咧到了耳朵後边去了。   “宝宝,想死了!”   阿旺按住手,不让将自己往身上带,除了怕碰到伤口,更怕自己会迷失……热烫呼吸吹在肌肤上,阵阵酥麻,落在耳朵、脸颊、脖子上吻让心乱如麻。   “宝宝,脸转过来,让好好亲一亲……”阳昱咬著耳垂。   阿旺差点把持不住,竭力保持清醒,狠心将阳昱推开。   阳昱叹息,“小舅,不要这样,拒绝不了,就算不亲,不抱,还,永永远远都属於,永永远远只能在身边……”   阿旺两只眼眼大大睁著,无助与黑暗对望。   小昱,好傻!   该拿怎麽办?   以为什麽不说就能回到初遇时候吗?   以为装傻充愣就能掩盖一切吗?   错了,小昱。   对,很内疚,也很不安,越这样为,越不能坦然面对,没有办法再骗自己,说什麽都不知道。   为了能在身体多留一刻,隐瞒自己过去,曾经以为只要不说,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脏,永远都能当手心宝……给了太多幸福,总让忘了自己谁,天真以为,只要在身边就还那个干净无忧宝乐。错了,错得很离谱,就算带著宝乐面具也阿旺。   安静中,阳昱忽然说,“小舅,把关打开。”   阿旺一愣,急忙下床开灯,疑惑看著阳昱。   怎麽了?   阳昱看著,轻声说道,“要看著,不能让一个人胡思乱想。”   两眼一热,阿旺伸手摸摸脸。   谢谢,小昱。   “睡吧,看著,什麽都不用想,会一直守护在身边……”   夜很深了,医院里很安静,头等病房里灯整夜未熄,安静陪著两个同样无法入眠人,看著们心事满怀。   阳昱侧著头,凝视睡梦中小舅,眉头深锁。小舅,什麽时候……才愿意对敞开心怀呀?   枕在手臂上阿旺看似睡得平稳,其实同样也没有睡著,佯装梦中翻身,以背对著阳昱逃开令承受不住灼热视线,紧闭双目缓缓张开,晶莹泪珠随之滚落……   夜很深了,医院里很安静,头等病房里灯整夜未熄,安静陪著两个同样无法入眠人,看著们心事满怀。   阳昱侧著头,凝视睡梦中小舅,眉头深锁。小舅,什麽时候……才愿意对敞开心怀呀……   (17鲜币)小舅 027 计谋   稍不留神,阳昱就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他的身体底子好,骨头修复能力比一般人要快,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才一个多月就能自己下床活动了,院长三令五申,小舅又软硬兼施,硬是把他逼回床上,“不由自主”的继续伤残病患生活。   时刻看到小舅的感觉很美好,可是躺得骨头发软的日子又好煎熬,阳昱有种废掉了的感觉。   “宝宝,小陈早上送来的资料放哪了?”   小舅很听医生的话,严格按照医嘱来,说他不能劳心伤神,别说工作上的事儿了,连报纸都不让他看。毒品案并没有停掉,队员们还在继续追踪,随著他的伤日益好转,不时有文件送进来,都被小舅给没收了。   阿旺剜他一眼。   阳昱闭紧嘴巴,可怜巴巴的看著他。   每次都来这一套,阿旺无奈,“狠狠”丢个白眼给他,把装著数据的文件袋拿出来。   “真乖!”阳昱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拆开,专注的翻阅。   小陈来的时候带了一篮水果,里头有阳昱喜欢的李子,阿旺一个个挑出来,洗干净了装果盘里,没有打扰沈思中的阳昱,一个人抱著果盘窝在沙发上慢慢吃。   时光在悄然间流逝,阳昱收起看完的资料,一抬头就看到歪倒在沙发上的小舅,怀里的果盘已经空了,李子滚得到处都是,他两颊微鼓,撅著嘴唇睡在浅光里,如同小孩一样安静、放松的睡颜,阳昱不觉的看痴了。   “我的睡宝宝噢。”   满足的一声轻喃,阳昱站在他面前,手指轻轻抚过他湿润的淡粉色唇瓣,倾身一吻。   永远,我都不会放开你!   多云的天气,少了沈闷多了些清爽,阳昱撩开窗帘,朝对他微笑的队员们挥挥手,示意他们稍等。调皮的阳光趁机溜进来,悄悄落在侧卧在床上的小舅脸上,泛著柔柔的光。阳昱换下穿了两个多月的病号服,亲了亲小舅,轻手轻脚开门出去。   这是阳昱受伤後第一次出来,天气不热不燥很舒服,压抑了两个多月的细胞全都兴奋起来,他随性的耍了几下拳脚,筋脉一下子感觉都活了过来。   小王笑嘻嘻的说,“队长,你身体的恢复能力太牛了,要是换个人,不残也要在床上躺半年,最少的……”   阳昱笑笑,“行了,少拍马屁。我养伤期间大家都辛苦了,暂时还要大家再熬一阵,等这事儿一过,我一定给你们发奖金放大假。”   队员们明显的都瘦了很多,不过大家的精神劲也都还在,看到队长神采奕奕,他们就无比的激动亢奋。   “队长,没有你的领导,我们工作起来都没什麽冲劲,现在你来了就好,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放大假了。”   “就是,我们的工作离不开队长的领导,他是我们信心的保障。”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警界诸葛”是白喊的……”   阳昱发晕,“你们这是怎麽了?嘴巴都跟抹了蜜一样,这麽多的高帽子就不怕把我压死啊?”   小陈嘿嘿笑,“兄弟们跟著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是打心眼里服你,都知道你不是姓郑那种人,阿谀奉承在你这儿是忌讳,所以话要麽不讲,要讲那就是句句肺腑。”   阳昱失笑,“少跟我来这一套,闹够了就消停消停,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坐拢来,就大家掌握的资料,我们仔细的分析分析,研究一下应对方案。”   “是!”   队员们安静下来,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围坐在阳昱身边,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时间在悄悄流逝,听队员们汇报工作进度的阳昱看一眼手表,一心二用的想著小舅,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他睡醒了没有,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偷溜出来……想著他鼓眼睛翘眉毛的可爱模样,阳昱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队长,这麽急吼吼的,是怕小舅给你跪搓衣板吗?”小陈半调侃半认真的说。   阳昱表情淡淡的,没有回答。   他对小舅的爱不加掩饰,队员们看在眼里,嘴巴上没有明说,其实都已心知肚明。旁人的看法,他无所谓,什麽禁忌、乱伦的,随便他们怎麽想,他不会解释,反正小舅才是最重要的。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按照计划行事,万一有突发情况也要切记,一定要沈住气,不能擅自行动,天大的事大家讨论,从长计议,明白吗?”   队长归心似箭,大家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回答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明白。”   准备解散,小王想起一件事,急忙叫住阳昱,“郑营松的人又来了,坚持要见你,怎麽样赶都不走。”   阳昱想都没想,一口回绝,“不见,就算郑营松来了也一样。”   小王说,“我的话都说尽了,那些人软硬不吃,一定要见到你。”   阳昱不耐烦的蹙眉,沈吟片刻,说道,“既然他们这麽有心,就让他们等著,不用搭理他们。现在住的酒店别住了,我给你们另找一个隐秘点的住处,避开了那些人,你们办事就方便多了。”   小陈说道,“这样是好,可是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盯著我们,想要轻松避开他们的眼线,不是件容易的事。”   “分批撤,只带走工作相关的东西,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察觉到。”   大家面面相觑,小王惊叫,“那麽多的行李怎麽办?前天才交了一个礼拜的房钱,就这麽白白浪费掉?”   “那些都是小事,不能因小失大。”阳昱顿了顿,说道,“几个月来大家东奔西跑,衣物鞋袜都有磨损,等都撤了出来,大家出去逛一逛,购置生活用品,也换一换心情,费用大家不必担心,全部由我负责。”   大家的眼睛瞪得贼大,小王怪叫,“我们十几号人,一人一身衣服就该多少钱,队长,你要不要先敲敲算盘?”   阳昱淡淡的说,“大家为我劳心劳力,比起你们的艰辛,这些算不得什麽。”   小王的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队长的心意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那我可不可提点要求?”   阳昱挑眉,“说吧。”   “那个……”小王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我喜欢的一个品牌出新款了,价钱有点……有点小贵。”   阳昱神色不变,“不需要在意价钱,尽管买自己喜欢的。”   小王乐得两排牙白光闪闪,“谢谢队长。”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响起,久久都没有人接听,那边的人便也不知累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打。   良久,里侧的门开了,赤身裸体的郑营松走了出来,腿间的丑物沾满了白色的精液,随著他的走动滴落在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粗鲁的拧起电话筒,语气跟他的脸气一样的臭,“有什麽事赶紧说,我正忙著……”话没说完,他的声音卡住了,不知道听到了什麽,表情凝重。   过了许久,他回过神来,无力的对著话筒说,“我知道了。”对方挂了线,他依旧握著电筒,听著“嘟嘟”的忙音发怔。   “郑……郑局。”   哆嗦的声线唤回郑营松的心神,他看著趴在地上一丝不挂的郑野,面无表情,“我说你可以动了吗?”   “我……”攀著门边站起来,郑野布满青红痕迹的身躯不住的打抖,“你之前答应我,今天可以回家陪儿子过生日,我想去接……接他放学。”   郑营松没说话,安静的看著他,空洞的目光从他的脸一直往下,停在他废掉的两腿正中,兀自深思。   郑野身体很累,撕裂严重的後洞汩汩流血,疼痛令他站立不稳,可是他没有胆量多说一个字,在郑营松面前他没有喊苦的权利,要不然後果不堪设想。   “你本来长得不怎麽样,如今少了前边那根东西,倒是越来越耐看了,阳昱的这一枪你没有白挨。”   弄不懂郑营松的意思,郑野不敢随便接话,只能强撑笑脸看著他。仿佛很满意他这般惊惶的模样,郑营松蓦然大笑起来,眼中闪过邪肆的光,令郑野头皮发麻,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你说,阳昱会对你……的身体感性趣吗?”   “啪”一声响,郑野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青白青白的。“郑……郑局,别开玩笑了,这……这是不可能的事。”   郑营松慢慢走近他,“事在人为,这个世界没有不可能的事。最近我什麽事都不顺心,刚刚收到消息,原来是有人在背後搞我,我怀疑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阳昱。阳昱喜欢男人,我只要抓到他的辫子,不管是不是他在搞我,都得乖乖受我的摆布。”   郑野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他怕阳昱,只是名字就吓破他的胆,色诱,借他千万个胆子都不敢。   “呆会我亲自送你去接儿子,好好的跟他玩几天,顺便把伤养好了,其他的事我来安排。”   郑野汗如浆出,“他很……很恨我,不会给我……近身的机会,他说……说过,会要……要了我的命。”   “现在,我就能要你的命!”郑营松捏住他的脸,“小孩子细皮嫩肉,看著就心痒,你儿子……”   郑野大叫,“不要──”卑鄙,说好了不为难他的家人的。   冷笑著松开手,郑营松移到他背後,手指粗鲁的插入他的红肿处,“你的选择决定了你儿子的命运,给你一分锺考虑。你要弄清楚一点,就是无论你给我什麽样的答复,我都不会吃亏。”   粗短的手指在体内蛮力刮搅,精液和血一起流出来,郑野疼得受不住,嘶声喊道,“我答应,只要你放过我的家人,我什麽都答应你。”   郑营松抽回手,满意的笑,“这才对嘛,你现在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替我!力的机会可能就这麽一回了,要好好把握。”   郑野低低的应著,然後静静趴伏在地上,郑营松看不到的双目中,怒火在燃烧……   (13鲜币)小舅 028 温情   病房的门轻轻的从外推开,里面安安静静的,紧闭的洗手间里传出细微的水声,阳昱反手关了门,从提在手里的袋子里拿出刚买的早餐,一样样摆在桌上。   地毯吸走了走路的声音,阳昱的耳朵贴在门上听,里头除了水声再没其他,不由的有些担心,“小舅,我买了早餐,有刚出锅的豆浆,味道很鲜,你快点出来趁热喝。”   玻璃上有模糊的人影在动,阳昱放下心来,在桌旁坐下,摊开和早餐一起买的报纸慢慢看,时不时留心著洗手间的动静。   水龙头拧紧,水声停了,阿旺看著镜中眼圈发黑的自己,无声的叹口气,毛巾随意的抹把脸,调整好表情走了出去。   阳昱向他招手,“快来,早餐要热乎乎的吃才有味道。有小笼包,鸡蛋饼,茶叶蛋,你爱吃什麽就吃什麽。”   满桌都是吃的东西,阿旺看来看去,没有一样想吃的,他望著阳昱,抿紧唇没反应。   他眉毛跳一跳,阳昱就知道他想什麽,“油条太油腻,天气太乾燥容易上火,我没让他们买,那玩意儿吃了没好处,多喝豆浆,乖。你看看,这豆浆本来是热乎乎的,你磨蹭了一阵子有点凉了,赶紧喝了。”   微微撅起嘴,阿旺拿了杯豆浆坐到一边,咬著吸管慢慢喝。   他喜欢拿油条泡著豆浆吃,尤其是刚出锅炸得金脆的那种油条,豆浆里一泡,松、香、脆,味儿倍美,可是却不能吃,因为霸道的某人不给吃。   “小笼包很香,你吃吃看,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阿旺不动,眼珠子都懒得挪一下,心不在焉的继续咬吸管。   阳昱无奈,“乖了,不用多吃,五个就行了,早餐很重要,不能不吃的。”   想吃油条。阿旺放下豆浆,两手比划,眼巴巴的看著阳昱。   阳昱失笑,摸摸他圆润许多的下巴,“这个点没有油条卖了,今天随便吃点,明天我再叫他们买,好吗?”   骗子,每回都这样说。   阿旺一脸的怀疑。   “明天,一定让他们买油条,我保证。”阳昱信誓旦旦。   阿旺将信将疑,拿了个包子半天下不了嘴。   “怎麽不吃?”   包子放回盘子里,阿旺倒在沙发上,懒懒的打个哈欠。   昨晚阳昱外出了,以为他在熟睡,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他都知道。心里乱糟糟的,对著白白的四面墙,他一夜无眠,现在觉得全身乏力,精神困顿,一点食欲都没有。   阳昱凑过来,“哇,都成熊猫了,你昨晚乾什麽坏事了?”   臭嘴,你才做坏事了。阿旺闭著眼睛,不理他。   阳昱叹息,揉他的脑袋,“昨晚又不听话了,一点都不老实,看你困成什麽样了,吃了早餐快去补觉。”   掀开沈重的眼皮,阿旺蒙蒙的看著阳昱,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滚来滚去不知道寻思什麽。   曲起手指敲敲他的额头,阳昱将他的身体扶正了,“就知道胡思乱想,我暂时不追究,现在,马上,吃东西上床睡觉,睡醒了再跟你算帐。”   阿旺打了个大哈欠,木偶一样张著嘴,含著阳昱喂进来的食物,也不知道嚼,像啄米的鸡一样脑袋一点一晃的。阳昱很有耐性的哄,可是怎麽哄阿旺都吃得不多,一小口就慢吞吞的嚼半天,像是吃农药似的,最後吃著吃著竟然含著就睡著了。   “你啊,拿你没办法。”抠走他嘴里的东西,阳昱又是一声不由自主的叹息,“你说不出来,可是我都明白,你不喜欢警察,更不喜欢我做这一行。宝宝,暂时将就吧,等我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我一定会如你所愿。”   夏日的炎热还未完全散去,嚣张的秋老虎便悄然而至,烈日的毒辣毫不逊色於夏天,窗外的树枝垂头丧气的,连云彩都像生病了一样。   阳昱从洗手间出来,全身湿淋淋的在滴水。他最受不了炎热,一天最少要冲三个澡。   “宝宝,天气太乾燥了,你也去洗洗吧。”   坐在床上叠衣服的阿旺转头看他一眼,不满的嘟了嘟嘴,惹得阳昱笑出声来。   “怎麽了?又不是没见过,是不是觉得我的身材越来越好,越来越有魅力了?”   阿旺的眼睛鼓了起来,不想理没脸没皮的人,将叠好的衣服装进行李袋里。   解下险险只包住敏感部位的小毛巾,胡乱的擦擦身上的水丢在地上,从床上的衣服堆里抽出条内裤穿上,阳昱一屁股坐下去,感觉到床架下陷的小舅又回转头来瞪他。阳昱嘿嘿的笑,两手一伸,从後方将他抱住,下巴放在他肩头,看著他慢吞吞的叠衣服,右手基本帮不上什麽忙,大多数都是左手在动,阳昱心里发疼,不由自主的将他两手拢在一起,轻轻的握住。   “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是我的错,我发誓,以後的日子只会让你安稳无忧,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   微微侧头,阿旺静静的看著阳昱,眼中氤氲著蒙蒙雾气,抽出手摸上他的脸。怦然心动的甜蜜在悄悄流淌,阳昱喉头滚动,眼中有渴望,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小舅。”   赤裸裸的渴望,令阿旺手心冒汗。   “宝宝……”阳昱又喊,深情款款。   手不由的哆嗦了一下,阿旺垂下眼帘,不敢正视慢慢靠近的灼热双目。柔软的唇贴在额头上,烫得他两颊充血,两眼紧闭,睫毛颤个不停。   怎麽办?   如果,小昱他要……   接受?   还是拒绝?   要怎麽做才好?   颤抖的睫毛,薄薄的眼睑,白皙细腻的肌肤,淡粉色的唇瓣,就连眼角细细的皱纹都有一种引人舔舐的诱惑力。   阳昱的心跳一下子就失控了,“宝宝,你真好,怎麽能这麽好,好得让我真想一口吞了你。”   柔软的舌头刷过细嫩的眼睑,吻熨在眼眸上,点起簇簇火苗……泌出细汗的鼻尖被牙齿轻轻啃咬,阿旺悄悄睁眼,对上一双满含深情与魔力的黑瞳。   小昱。   一时间,阿旺心乱如麻。   阳昱放开他,唇瓣轻轻蹭著,柔柔对视,脉脉含情。呼吸乱了频率,阿旺微敛起薄薄的眼皮,将万千复杂藏匿在瞳眸之中。   “宝宝,我……”能亲你吗?唇上一软,阳昱的声音一下子噎住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阿旺微微仰起头,两眼紧得跟河蚌似的,发颤的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带著微微的凉,轻轻的覆在阳昱的嘴唇上。太意外了,阳昱没料到小舅会这样做,他愣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的看著羞得两颊充血的小舅。   不清楚自己为什麽会有这种举动的阿旺有些惊慌,没有反应的阳昱又令他感到很尴尬,失落悄悄在心底翻腾,正想著要退开,又被欣喜过度大脑断弦的阳昱紧紧抱住,饥渴的舌头探出来,撬开他哆嗦的唇齿,急切的含住他颤栗的舌……   阿旺快要被他的狂热吓晕了,被桎梏的身体让他由不得自己,只能高高仰起头,将对方唇齿传递的一切吞入腹中。   这个吻,他们都盼了太久,虽然近在咫尺,心却不敢靠近,徬徨的彼此对望,都有著各自的顾忌。此刻,顾忌仍旧还在,只是他们都顾及不了,只想忠於自己的心声,几个月小心翼翼的等待终於看到希望,对阳昱而言又是一种美好的体验。   激情燃烧,阿旺抱住将他压在床上的阳昱,呼吸紊乱,心跳失控,为每一个落在肌肤上的热吻而意乱情迷。   “宝宝……”水光潋滟的唇诱惑著他,阳昱细细的吮咬著,他还想要更多。   呼吸憋在喉咙口,阿旺大气不敢出。   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就因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而瓦解,数月来的“狠心”都付之东流。   隐约的,他有些後悔。   (15鲜币)小舅 029 出院   阳昱撑起手臂,专注的看著他,洞悉他百转千回的心思。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减轻,阿旺懵懵的睁大眼睛,惊讶与不解在眸中闪烁。   “傻瓜。”刮刮他冒汗的鼻梁,阳昱翻身下床。   莫名的,感觉鼻头有些酸,阿旺转过身,脸朝下趴著,等眼中的热气散去,他才慢慢的坐起来,一抬眼看到阳昱带忧的双眸。扯动唇角,阿旺勉强的笑一笑,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从床上站起来。   小昱说,在外面找了房子,他们以後不用再住医院。   不喜欢呆在医院里,满鼻孔都是药水的味道,虽然他们住的病房条件很好,小昱又花费不少添了许多的陈设,不再显得那麽苍白空旷,可是再怎麽打扮都还是病房,驱之不去的刺鼻气味总有些绝望有味道,淡淡的,若有似无。   昨夜,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星空没有以前亮了,就像是明白他的心情一样,默默的陪著他等月落日出。   小昱在忙什麽他不清楚,那一份职业,虽然不喜欢,心是总是会为他担心,同时执著的相信,他的小昱不会做坏事,披著人皮的狼很多,小昱不会是那一类人。   低垂的头不著痕迹的看向後方,视线不敢往上移,落在一双长满黑色毛发的粗壮双腿上,想像著那具身体里潜藏的力量,想像著很多年前传递到自己身体里面的力量与热度,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发烫。   如果,可以过得了那道心坎的话,真的好想好想……再被那样的拥抱一次,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   人一辈子总有点期盼,钱财或者权势,哪怕只是梦里成真也是让人欢愉的,而他却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他妄自菲薄,是真真的事实,几十年来,他是真的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和小昱到白头。   一辈子会有多长,走到终点才知道,终点有多远……也许还有十年,二十年,也可能就是明天……   自嘲的笑笑,阿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阳昱悄无声息,静静站在他身後,一手抱胸,一手抚著下巴,深邃的黑眸中暗光涌动。   该拿的东西都装好了,阿旺回头,看著阳昱不满的皱起眉头。   “怎麽了?”阳昱收敛起情绪,露出无赖的笑。   弯腰拿起他之前脱下的衣服递过去,阿旺恼怒的指指墙上的挂锺。一大早小陈就过来了,说是会来接他们出院,现在都过了预定的时间了,说不准人家小陈现在已经在太阳底下等著了。   阳昱不以为意,“不急,慢慢来无所谓,让他们多等一下没什麽的。”   阿旺不像他这般懒散,看他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想斥责几句却有口不能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拧起行李袋作势要走。   阳昱慌了,“怕你了,真是没点耐性,又没有来催,让他们等著呗,一点都不知道体谅我想要跟你多独处一阵的苦心。”   真哆嗦,快点啦!阿旺打他屁股。   阳昱不爽,“到那边就没有这自在了,他们时不时的去骚扰我们,那我们可就连点清静的时间都没有了。”   阿旺翻白眼。话真多啊,有这功夫还不如把衣服给穿上。   阳昱不死心的凑到他脖子上蹭,“你不知道我有多享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再断一次……”   乌鸦嘴!   阿旺在他嘴上扇了一下,力道不重但也不轻,足够让口无遮挡的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混话。   乖乖的闭了嘴,阳昱拉耸著脑袋,安静的穿衣服,十足的认错模样。   真乖。阿旺笑了,抬手摸摸他的脸。   整理好衣领,阳昱看著小舅,非常无奈的说,“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都说了晚一会没事,你硬是要这麽急吼吼的,又不收钱。”他的那点小心思,阳昱都是一说一个准。   阿旺瞪他,不信的撇嘴。世界上哪有这麽便宜的事!   “你哟,疑心真重。”阳昱重力在他鼻头上弹一下,在小舅的怒目下哈哈大笑起来,“真像只青蛙,不过是很可爱的青蛙,我喜欢!”   青蛙!   脸中晃过一只绿皮大青蛙,长著自己的脸……阿旺绷不住了,脸上开出一朵花来,露出一口白牙,痒痒的很想扑过去咬他。   阳昱看得心痒,饿狼扑食般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猴急的亲,死命的亲……   推不开,打不走,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阿旺差点窒息,肺部缺氧几乎快要晕过去了,发软的身体不住的往下滑。阳昱抓得快,险险的兜住了他的脖子,看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扑哧”乐出了声。   跟几天没吃饭的人抢饭吃一样,阿旺大口大口的喘,恨不能堵住阳昱快要咧到耳後根去的嘴,多抢些空气给自己。   “还要再多进补,喘成这样表示身体还很虚。”阳昱一本正经的说。   阿旺的脸蛋红得像是被开水煮过,瞪他没那个力气,只能低下头去装没听见。   没有亲过瘾的阳昱笑得一脸的荡漾。   环境幽雅的花园小区,是他们搬离酒店後的落脚点,虽说只是暂住,可条件却一点都不马虎。房子干净整洁,家具用品一应俱全,装修和屋内摆设都很有品味,奢华程度并不比酒店差。   阳昱和小舅住的房子是专门让人布置过的,处处透著温馨,处处显现出阳昱的用心。   阿旺坐在沙发上,两脚腾空,不敢下脚。   白色的地毯,铺地上,脑袋生锈了吧?   阳昱洗了一盘水果出来,看他提起的两只脚,眼睛眉毛皱成一坨,“这麽吊著你不累麽?”   屁股往里挪了挪,阿旺小心翼翼的把小脚压在沙发上,不让脚掌碰到沙发。满屋子的家具看起来都好高级,万一踩脏了,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呢,估计卖了他都不够赔的。   阳昱放下准备剥苹果的刀,将他往沙发上一推,把他身体摆平,轻轻的给他按揉双腿。   “腿都僵了,有你这麽傻的吗?地毯不就是给人踩的,你这麽怜惜它,怎麽就不替自己的腿想一想……”   双腿真的有点麻痹的感觉,在力道适中的揉捏下血液慢慢畅通,阿旺被揉得很舒服,懒洋洋的半眯著眼,从眼缝里瞄著专注的阳昱。   “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什麽不好学,偏要学这种偷偷摸摸不上道的行径,不像话。”   腿心被挠了,怕痒的阿旺抽不回腿,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张著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顾不上沙发脏不脏这回事了。   阳昱挑高眉头,问道,“以後,还干这种事吗?”   不敢说不,阿旺赶紧点头。   阳昱闷笑,再问,“以後,听不听我的话?”   你是狮子,你是老虎,没人不敢不听你的。阿旺心里腹诽,表面却乖顺的很,眨著噙泪的黑眼睛,讨饶的点头。   “真乖!”阳昱放开他,倾身亲亲他黑发凌乱的发顶,“这里的一切都为你布置的,无论你做什麽都是应该的,只要你开心。”   眸光对接,看著对方黑色眼眸中的自己,阿旺忽然想要叹息。   他问自己。   这样的话,这样的人,这样的心意,你……心动了吧?   是啊,心动,却也只敢在心里。   “去洗个澡,再好好的睡一觉,休息好了才有好胃口吃我给你准备的大餐。”脸颊轻触他的脸,阳昱的心情有些低落,“很久没给你做饭了,那种感觉我一直都忘不了,尤其是看著你吃著我做的饭菜,你脸上的笑容……每次回想起来,都让我觉得自己好幸福。从你回到我身边,住宾馆,进医院,我让你吃够了苦头,每天看著你我都在对自己说,赶紧结束这种日子吧,我的宝宝累了,我要带他回家,以後我再也不让他受丁点的苦,每天好饭好菜的养著,好好的爱著宠著……我真的就是就是你样想的,宝宝,你信我吗?”   阿旺呆呆的答不出来,他确实也是没办法回答,只是眼里闪烁的水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信,他信的,除了这个人,再没有人能让他这麽全身心的信赖了。   “宝宝,无论过去发生过什麽,都已经过去了,今後有我给你遮风挡雨,给你一个永远不会有风雨的家,而你,只要乖乖的在我身边,让我幸福就行了。”   热气在眼睛里来回的滚,阿旺咬著下唇,狠心撇过头过,眼睛的余光却清楚的看到阳昱的黯然。   对不起,小昱。   阳昱低低的叹口气,将他拉起来坐直了,强笑著说,“你好好休息,等小王把菜买回来,我亲自下厨,把他们都一起叫上,大家好好的乐一乐。”   阳昱的失落,令阿旺不敢正视,轻点著微低的头,表示他没有意见。   (14鲜币)小舅 030 嫂子   厨房里油烟滚滚,香辣的味道直冲鼻孔,阿旺呛得眼泪哗哗的流,捂住口鼻远远站开。   阳昱做菜有两把刷子,当年酒楼的兼职没有白干,虽说这些年来做得不多,厨艺却没有生疏,色香味俱有,一点不逊於大酒店的厨子。   住在楼下的队员们闻香而来,小王在楼道里嚷了起来,阳昱忙得满头大汗,分身乏术,在厨房帮不上忙的阿旺便出去招呼他们。   不大的客厅里,沙发上,地板上,趴著的,躺著的,倒著的,卧著的……没有一个正经的,褪去工作时的严谨,甚至有些痞子的吊儿啷当。   小王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地上,手里捧著本封面印著美人巨乳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看到走过来的阿旺,吓得他差点尿裤子,慌慌张张的爬起来,尴尬的冲著阿旺笑。   阿旺手足无措,也幸亏他不能说话,独自对著这麽多人,而且还都是阳昱的同事,万一给他脸上抹黑就不好了。水果,零食都是他们买的,阿旺也是借花献佛,献得很不好意思,摆在桌上也不懂该怎麽招呼他们,只是一个劲的冲他们笑。   大家危襟正坐,沙发挤得塞不进一只苍蝇,只能坐地上的小陈两腿交叉,腰背挺得笔直,表情比军校受训时还要严肃,“嫂子,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   瞬间,客厅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几十只眼睛齐齐盯著自己,顿觉压力山大的小陈很莫名的问,“干……干嘛这样看著我?”   离他最近的队员反问道,“你刚才说什麽?”   “我说什麽了我,不就是叫……叫……”小陈舌头打结叫不出来了,干笑著说道,“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阿旺燥得脸颊绯红,狼狈的躲进了唯一没有人的睡房里。   “你看你,乱喊什麽啊,现在把人家给气走了,你就等著被队长收拾吧。”   受了责备的小陈不服气,“我哪里乱叫了,本来就该叫嫂子啊。”   队长的爱人,叫嫂子是没错,可是哪有管男人喊嫂子的啊。   一群人都望向房门紧闭的睡房,无声的叹口气。得罪了队长的心肝宝贝,等著挨骂吧。   “你们这是什麽表情啊,怎麽都不说话?”阳昱从厨房出来,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在滴水,跟冲了个澡没什麽区别,“都别坐著,把饭桌收拾一下可以吃饭了。”   人呼啦一下跑开了,就剩下“祸从口出”的小陈,他拉耸著脸,有气无力的说,“队长,我要坦白。”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的接一刀。   一身汗津津的很不舒服,阳昱口气不耐,“有事赶紧说,我快热死了。”   “小舅生气了,我干的。”小陈一气说完,仰著脖子等刀落下来。   “怎麽回事?快说。”阳昱的声腔明显的高了起来。   小陈心中一凛,还是实话实说,“我一时嘴快,喊了声嫂子,然後……他就进里边了。”   阳昱却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麽事,喊就喊了呗,就应该这麽喊,没事了,去洗洗手,帮他们的忙,端菜吃饭。”   小陈惊讶,“啊!?就这样啊?”   阳昱眉毛一挑,“你认为呢?”   小陈打了个激灵,不敢没事找事,脚底抹油钻进了厨房。   清清嗓子,阳昱敲敲睡房的门,“小舅,我可以进去吗?”他顿了两秒锺,装模作样的又说道,“不出声就是默许咯……”话没完,门口就没人了。   小王甩手从厨房出来,对著关上的门,笑得不怀好意,“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亲乎,热乎……铁汉柔情,羡煞我也。”   屁股被重重的顶了下,小王嗷的叫起来,冒火的转过身,“妈的,我说过了不准碰我的屁股。”   “好狗不挡道啊,顶你屁股算轻的,你还杵在这儿信不信我插你?”   “插你个肺啊,以前不清楚也就算了,现在我严重声明,任何情况下都不准碰我屁股,我可是贞操观念很强的……”   “呕!”集体作呕吐状。   小王捂著屁股跳到一边,嘴里嚷道,“我不是开玩笑啊,不是只有女人屁股摸不得,男人的同样也不能侵犯,小心我告你们耍流氓。”   平时嘻闹惯了,大家都不当一回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调戏小王,还上下其手,气得小王当场发飙,“停手,老子要打人了。”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大家悻悻的收了手。   两个闲著没事干的队员即兴表演,你摸我一下,我回你一个软绵绵的绣花拳,一个说讨厌,另一个说来嘛,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只有小王脸蛋涨得通红,拳头握得“嘎巴嘎巴”响。   “队长。”   阳昱不知道什麽时候出来了,率先看到他的小陈慌忙喊一声,警告闹哄哄的队友们安份点。   洗完澡的阳昱拉著小舅走过来,“房子都快被你们给拆了,只要不影响工作,私底下你们闹一闹我不干涉,但不要影响到别人。”   跟孙猴子一样闹腾的一群大男人一下子都安静了,围坐在不大的餐桌前,没坐到位置的自觉下楼搬凳子。   “多吃点。”   阳昱给阿旺夹菜,像以前吃饭一样,照顾无微不至,就差没有嚼碎了喂进他嘴里。   肉选软的,鱼刺一根根的拔干净,热汤吹凉了放他面前,连勺子的位置都细心的摆好,方便他拿的顺手……有些甜蜜,有些羞的阿旺不敢看任何人,桌下的腿不停的蹭阳昱,示意他停下来,可固执的他却视而不见,我行我素。   此情此景,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队长真体贴,小舅真幸福。或许,他们对男人之间的感情还不了解,看到队长对小舅这般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护,并没有觉得这样的感情有什麽不妥,有的反而是羡慕。   小王的嘴巴都不知道动了,眼珠子直愣愣的看著他们,旁边的小陈偷偷掐他的腰,“诶,你又在瞎琢磨什麽?”   小王回神,差点被饭菜噎到,狠狠瞪小陈一眼,“你管不著。”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锺,看著平时在饭桌上饿鬼投胎一样的队员们抽风一样变得斯文起来,阳昱觉得非常好笑。   “饭菜怎麽样?你们吃得还习惯吗?”   “很好吃啊,我第一次吃到队长做的饭菜,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不到队长的厨艺这麽好。”小陈已经吃完了,说著又舀了两勺汤。   阳昱笑笑。   一桌子菜都是照著小舅的喜好做的,对於口味偏重的他们来说,这顿饭吃得太淡了。   用毛巾给小舅擦干净嘴唇,阳昱轻声问,“吃饱了吗?”   阿旺不自在的点头,他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跟阳昱这麽的亲近。   喝了口水,阳昱站起来,“今天大家都在这里,那麽我就公布一件事,其实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了,只不过是大家照顾我们的心情,不问,不说,不议论,我很感谢大家。”   知道他要说什麽,阿旺坐立不安。   “我爱的人,从来不需要遮掩,更不怕全世界知道我爱他,大家跟我时间都不短,我觉得应该慎重的向大夥介绍一下……我的爱人。”   阿旺的双腿抖得像筛子,被阳昱扶著才勉强站稳了,不知道为什麽,忽然想哭。   “我的人生是为了他,最骄傲的就是拥有他。你们记住了,这是我的爱人,我心尖上的宝贝,也是你们的嫂子。”   餐桌上针落有声,阿旺将身体的重量放在阳昱扶在他腰间的手臂上,他的体温有股安心的力量,悲喜难辨的心情太复杂,需要力量的支撑才不至於倒下去。   “嫂子!”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其他的人也跟喊了起来,一声连一声,声声真心真意,犹如阵阵电波,在不大的空间里索绕不去。   阿旺呆然。   “宝贝,别愣著,给点反应啊。”阳昱在他耳边低语。   睫毛轻颤,阿旺慢慢的抬起低垂的双眼,小心翼翼的,生怕从他们的脸上、眼睛里看到令自己尴尬的东西。没有,一个都没有,阿旺提起的心慢慢落下。   有口不能说,阿旺含著热泪,努力让感激的笑容更灿烂一点,然而笑容没有多撑几秒,滚烫的泪水便失控了。   哭,是他唯一能发泄的方法,世界上唯一能包容他肆无忌惮大哭的人陪伴在他身边,直到他哭累了,紧紧的搂著他说著令他心醉的话,助他入眠。   “……连他们都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我们的爱情没有你想像的那麽绝望,你不能再推开我了,这是你答应我的。”   (10鲜币)小舅 031 惊变   算算日子,从医院搬出来有一个礼拜了,阿旺每天的日子都很清闲,相反的阳昱就很忙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孤独的,阿旺以为十几的时间,自己已经习惯了与孤独作伴,每天目送他出了门,无边无际的寂寞就将他整个困住了。   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我争取三个小时赶回来。”   这是他出门的时候说的话,现在已经将近四个小时,小区的大门口还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手在窗台上撑麻了,阿旺起身,进厨房舀了碗汤,回到窗前坐下,慢慢的喝。秋老虎越来越嚣张,他临时前煲好祛火清热的汤,千咛万嘱一定要喝,汤容易涨肚子,一碗汤下去,腹部涨涨的,就像对他的思念,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小昱跟他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家。回家,对於无家可归几十年的阿旺来说,是多麽冲击心魂的两个字,在他的记忆深处,牢牢刻著很多年前那人对他许下的承诺。   现在,他真的有家了吗?   那一天,大家的友善,才让他决心留在小昱身边,就像小昱说的那样,他们的爱情……没有他想像的那麽绝望。   小昱看到他的污点,依旧不离不弃,待他更胜从前,至於过去他无法言说的那一部分,小昱是不是也能谅解他?   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在地,阿旺诚心祈祷:老天爷,我真的舍不得他,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想好好的爱一回,下一辈子我愿意接受任何的惩罚,只要让我陪他走完这一生。我成了哑巴或许就是天意吧,老天爷,原谅我的私心,不要再让小昱知道我更多的……就让我一直哑下去,起码我能骗骗自己……   等啊等,等到太阳都挂西天了,阳昱还没有回来,阿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子,正准备给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点水,门就咚咚响了起来。敲门的肯定不会是阳昱,阿旺整理了下仪容才去开门,没有意外,来的果然不是他。   小陈嘿嘿笑,“嫂子,队长有点忙,怕你一个人呆著闷,让我来陪你聊聊天。”   阿旺抿唇,乐了。   他们能聊天吗?   意识到口误,小陈笑得尴尬,将提在手里的果篮递过去,“G城来领导了,这是他们送的果篮,队长让我拿过来给你吃。”   果篮放在一边,阿旺给小陈倒了杯水,想了想又进厨房给他盛了碗汤。   “谢谢嫂子!”小陈一点不客气,“咕咚”一口气喝光,不过瘾的舔舔嘴巴,“嫂子,我可不可以再喝一碗?”   阿旺温和地笑了,眼睛成了一道弯月,那样干净、谦和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小陈看得恍了神。   怪不得队长这麽爱,笑容好迷人,要是经常看到这样的笑容该多好,可惜……   见鬼了,我怎麽会有这种念头?   小陈被吓到了,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是男人,是队长的爱人,别发神经了,小心队长剥了你的皮!   瓷碗轻轻放在茶几上,阿旺惊疑的看著他。   一巴掌抽得半边脸都麻了,小陈摸著发红的脸颊,讪笑,“蚊子,刚才有蚊子咬我……这汤真好喝,谢谢嫂子。”   阿旺只是笑,没有了声音的他,笑容是他唯一的语言。   喝完了汤,小陈一个人唱独角戏,阿旺笑眯眯的听他说话,终究不能回应他,很快的小陈就唱不下去。   “嫂子,你一天没出门了吧,闷在屋子里怪郁闷的,我带你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阿旺欣然同意,满天的晚霞漂亮至极,他的心早就给勾了起来,奈何小昱不准他一个人出去,现在有小陈在这,就不怕了。   秋天了,早晚气温低,阿旺穿了件薄外套,和小陈一起出了门。   霞光照在脸上,阿旺被滋养过後的白皙脸蛋显得更加红润,举起左手,透过指缝望向红如火焰的天空,脸上露出安逸的微笑。   真好看,要是小昱在就好了。   “嫂子,小心车……”   被动的让小陈拉到一旁,阿旺感激的笑笑抽回手,又冲他摆了摆手。   小陈疑惑,“嫂子,你想表达什麽?”   阿旺一头黑线,手指比划著,看小陈一头雾水的模样,感到很无力。没有了声音,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跟自己沟通了,要是小昱在就好了。   “嫂子,你是渴了还是饿了?我给你去买……”小陈开始瞎猜。   阿旺都摇头。   小陈抓耳搔腮,东张西望,忽然惊喜的大叫,“诶,队长,那是队长啊,他肯定能明白你的意思,走,我们过去找他。”   阿旺随著望过去,目光掠过来往的车辆行人,搜索著那张想念的脸庞,站在人群里的阳昱也看到他们,冷俊的面容多了一丝笑意,小陈兴冲冲的要跑过去,被阳昱一记冷冷的眼刀逼得收回了脚。   “有领导在那边,我们不方便过去,还是先回去吧,估计一会儿队长也回去了,嫂子……”小陈走了几步,发现後边没人跟来,他又往回走,拉拉发呆的人,说道,“嫂子,快回去吧,呆会队长该怪我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能……嫂子,你怎麽了?你在看什麽啊?”   两只眼睛瞪得溜圆,阿旺死死盯著一个地方,嘴里发古怪的声响,身体不停的抖。   “嫂子,你……你没事……”   阿旺充耳不闻,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极其的扭曲。小陈吓坏了,想要上前拉住他,只听一声撕心般的大喊,殷红的血滴天女散般落下来,人跟著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让开──”   粗暴的推开吓傻的小陈,阳昱抱起脸色青白晕过去的人,飞快的往医院跑。   忽如其来的事故,迅速聚拢来一群看热闹的人,震於阳昱的冷气场,都自动自觉的给他让道,对著他的背影交头接耳,论议其中的原由。   “那人是谁?”郑营松面色平静的问,眸中深意难测。   身後的人低声回道,“甥舅关系,两人很好要。”   “很要好……”眸光一闪,郑营松微微笑了,“既然是舅舅,那我们应该去关心一下才行。”   (10鲜币)小舅 032 医院 预购消息   、   急诊室的门开了又关,阳昱被挡在门外,眼睛紧紧盯著那两扇门,心脏跟拳头拧得一样的紧。   “放心,把他交给我。”   这一刻,深深的体会到,搬到医院附近的决定有多正确。最深爱的小舅,只有交到院长手里,他才放心。   宝宝,千万不要有事,小昱在这儿,守著你,保护你,别害怕,无论什麽事,都有小昱在,不怕……   郑营松被簇拥而来,安静瞬间被杂乱的脚步声打乱,排场阵势令无论是病人还是护士都纷纷绕道。   阳昱淡淡的朝他们看一眼,站直靠在墙上的身体,“你们在这儿守著,小陈跟我来。”   小陈的大脑还停在那阵血雨里没回过来,恍惚的应了一声,跟在阳昱身後与郑营松擦身而过。   郑营松的脸一下子变长了,颜色不是很好看,不过他是变脸天才,很快就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关心的向留在门口的几名队员询问里边的情况。   即使没有阳昱的咛嘱,队员们都自动的将这个伪善的人划入黑名单,除了表面的客套,再不肯多说一个字。   单独被叫出来,小陈当然清楚是为了什麽,到了无人的偏僻处,不等阳昱开口,他就一五一十将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阳昱默默听著,凝神不让自己错漏任何的小细节,听小陈重述当时的情景,心跟著也阵阵绞痛。   “……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保护嫂子的责任。” 小陈愧疚。   “责任不在你,一定有我们都不知道的隐情,你不必自责,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小陈想了想,说道,“当时,嫂子像是被吓到了,整个人很惊慌很恐惧,应该是看到了让他非常害怕的东西……”   惊慌,恐惧。   阳昱神情凝重,脑中快速转动。   小舅看了什麽?   那个地方他们之前有去过,当时的小舅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可以排除环境的可能性,那麽,就只能是人了,又是什麽样的人让小舅怕成那样?   小陈猜测道,“会不会是嫂子得罪了什麽人?”   “不可能!”阳昱一口否决,小舅出门几乎都有他陪著,再说他的个性也不会去招惹到谁,“别瞎猜了,回去吧,郑营松在这儿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夜幕降临,草坪上散步的人群都离开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人顺著光线昏暗的楼梯一步步往上走,心情沈重,各自思索。   “队长,郑营松明里说是探望,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尤其是那个郑野,娘里娘气的让人好反胃,他们是不是有什麽阴谋啊?”想著今天郑野的言行举止,小陈一副要吐出来的表情。   阳昱反问,“你怕了?”   小陈嗤之以鼻,“我怕个鸟,要怕也是他们,这时候这些臭虫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阳昱轻轻嗯了一下,转弯就能看到急诊室时他停了下来,“现在有个事情让你去办,你过来,我跟你说……”   一番耳语过後,阳昱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心领神会的小陈转身离去。   门诊室的门从里边开了,门口的郑营松即刻站起来,关切的上前问道,“医生,人怎麽样了?”   院长脱下口罩,微蹙眉头,“你是?”   略带不耐的口气让郑营松心里不舒服,他身边的郑野急忙介绍,“这位是我们的郑局长,G城警察局的一把手,里边的病人是局长下属的一个亲戚,局长很担心,百忙中过来探望……”   院长没看他们,整理著医袍,说道,“既然忙就别在这呆著了,该干嘛干嘛去,医院是清静的地方,你们堵这麽一大群人在这儿,污染空气,影响环境,对病人不好,赶紧走吧。”   众人皆惊。   好狂妄的医生!   郑营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哼一声,绕开院长就要往里面去,院长手一伸将他拦住,不客气的说,“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警察局,没有允许,你不能这麽无礼。”   队员们在门口排开,两手抱胸,一副有胆你就过来的备战状态。   郑营松眼中充满戾气,看著院长,你等著瞧的意思一目了然。对呆愣的郑野说道,“马上转院,这里的医生没有教养,更缺少职业道德……”   “这……”郑野惶恐。不敢忤逆郑营松,可又不敢得罪阳昱,他要是动了阳昱的心头肉,只怕剥皮拆骨都是轻的。   “听不懂我的话吗?”郑营松怒瞪他。   “谁给你的权利?”阳昱声如其人,冷得如同一块冰。   郑野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悄悄松了口气。   郑营松看到阳昱来了,换上一张和谒可亲的脸孔迎过去,“你来了就好,这家医院太糟糕,医护人员一点素养都没有,我正要联系其他的医院,给你舅舅换一个好的休养环境,费用你不用担心,由我全部负责。”   “你才来,怎麽就知道他是我的谁?”阳昱淡淡的,看不出神色,“消息够快的。”   郑野的脸刷的白了,眼珠子不敢乱放,极力保持镇静。   郑营松不慌不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看你那样著急上火,我当然要尽到领导的责任,你说是不是?”   阳昱依旧淡淡的,不置可否,走向院长,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他说要见你。”   阳昱一震,舌头哆嗦了,“他会……会说话了?”   院长点头,“可见受的刺激不小,好好安抚。我让护士先把病房整理好,要不要让他在这里休息几天,你自己拿主意。”   “知道,我都知道,谢谢,非常谢谢你……”深深的一弯腰,阳昱的哽咽了。   “不用跟我客气,有什麽事情随时叫我。”   阳昱迫不及待的冲进急诊室,门口依旧有彪悍的队员在守著,院长放了心,面对郑营松,鼻孔轻飘飘飞出一个很不屑的单音节,无视对方锅底一样的脸色,昂首阔步的走了。作家的话:《小舅》的个志预购开始了,预购地址放在“我想对你说”,暂时只有露天,龙马过两天放上来,喜欢小舅的亲赶紧下手,把小舅带回家收藏噢,源莱先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10鲜币)小舅 033 对立 (已修改)   阿旺好累,短短的几分锺,等阳昱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睡著了,躺在狭窄的小床上,被冰冷的白色包围著,显得那麽渺小可怜,阳昱看著,眼睛蓦地热了,有种想哭的感觉。   药水味太重了,阳昱坐了一阵就受不了了,本来想把人抱回去,担心一动他就醒,便自己也挤上了小床,将他紧搂在胸口,闻著熟悉的气味,至少他能睡得安稳一些。   医院总是冷冰冰的,躺在被冰冷的器材包围的特殊环境里,阿旺虽然睡著,可是真的没办法安眠,似梦非梦,总有种躺在太平间里的感觉。   微微一动,阳昱就知道他醒了,“宝宝,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胸口难受吗?”   阿旺看到他,张嘴就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叭叭往下掉,哭得阳昱心痛如绞。   “乖了,不哭啊,小昱在这儿,不怕什麽都不怕,有小昱给你撑腰,什麽都不用怕……”   “呜呜……小昱,小昱我怕……呜,害怕……”圈著他的脖子紧贴著他,阿旺全身发抖,是因为哭得太厉害,也是因为从心底漫向全身的恐惧。   阳昱搂著他,轻轻拍著他的背,温声安抚,“没事了,什麽事都没有了,小昱在这,小昱抱著你,小昱守著你,宝宝不怕啊。”   良久,阿旺哭累了,哭得声音嘶哑,不停的打哭嗝,疲累无神,整个人焉焉的。   “乖,我们先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有什麽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阿旺摇头,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危险的晃了晃,摇摇欲坠的样子。   “宝贝,你乖啊,现在我们什麽都不说,你现在需要休息,天塌下来有我在,不怕,不担心啊!”   鼻子酸得不像是自己的,阿旺更紧的抱住他,眼泪收不住,哭得几乎快要厥过去。泪水模糊了阳昱的视线,疼得五脏六腑像是有针在刺他,抱起哀哭的人,在不宽的空间里来回不停的走,手轻轻拍打著,像小时候那样细声哄著,反复的说“小昱在这里,不怕不怕……”   哭声渐渐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的阿旺趴在阳昱肩头,被他当孩子一样抱著走了出去,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丢不丢脸的问题。   队员们尽职的在门口守著,接收到阳昱的眼神指示後默契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出人意料的郑营松还没有离开,听到声音时他本能的站了起来,可是阳昱根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队员们恶狠狠的用眼刀警告他闭紧嘴巴。   史无前例受到这种冷漠对待,跟著郑营松的一帮人除了郑野外都忿忿不平,“郑局,阳昱这小子实在嚣张,一定要给他一点教训……”   “闭嘴,没我的允许,看你们谁敢乱来。”   “可是……”   一耳光甩过去,郑营松怒火中烧,“我说闭嘴,听不懂吗?”   郑营松惹不起,尤其是在他发怒的时候,他们噤若寒蝉,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郑营野吐了口气,喊道,“郑野。”   头低得不能再低的郑野想不到这麽没有存在感的自己还是被点到名,心里哀嚎著完蛋了,心肝发颤站到郑营松面前,“局……局长。”   “你觉得自己今天表现怎麽样?”   “……”舔舔嘴唇,郑野掂量著回答,“还……行吧。”   郑营松一脚踹过去,咆哮著,“你还有脸说啊你,人家正眼都没瞧过你,你还敢往自个脸上贴金,存了心的气我,你想死是不是……”   被踹得差点摔倒,郑野咬牙站稳了,默默承著郑营松的怒火,藏在西服袖口里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   “你这个废物,就知道你是烂泥扶不上墙,浪费我这麽多的精力和时间。”越说越来气,很想痛打他一顿,想归想,好歹郑营松还没有失去理智,清楚公共场合不宜太过份,忍下抽他两巴掌的冲动,咬牙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老实实给我一边呆著去,动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怎麽样才能让阳昱看得到你。”   郑野垂头一声不吭,黑色的皮鞋在灯下闪著水光。   郑营松问道,“知道阳昱住哪吗?”   “不知道。”   郑营松粗鲁的将他的脸抬高,一脸不屑,“少了根东西就真的跟女人一模一样了,动不动就哭,真是晦气。”   屈辱堆积得太多,愤恨更像是岌岌可危的火山口,随时都会爆发出来,郑野闭上眼睛,不想泄露真实的情绪,为自己招来更多的打骂及羞辱。   郑营松揉揉发胀的脑袋,“刚才阳昱抱著的人,你们看清楚没有?长得怎麽样?”   他们齐齐摇头,“护得太紧,没有看到脸。”   一群饭桶,郑营松快抓狂了,“那你们还愣著干什麽,没看到就赶紧追啊。”   有人不服,“局长,阳昱根本就不搭理我们,你是上司,他是下属,我们何必热脸贴他冷屁股?”   郑营松头疼。   看看他下边的人,一个比一个脑残,比不上阳昱的千分之一,想当初阳昱安份的时候,他多省心啊。   “少废话,只要能让他回心转意,就算是舔脚你们都得照做。”   不想像郑野一样被“关爱”,没有人再有多话,就看谁跑得快,生怕落在後面被恐怖的郑局长盯上。一窝峰冲出医院,差点在门口撞到人,看清楚那人是谁後,急刹车的他们狼狈的在地上滚作一堆。   阳昱冷冷的扫他们一眼,双臂护住怀里的小舅,朝队员们使了个眼色。这些队员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比起这群柔弱的脂粉男人,壮得跟山一样,往他们面前一站,凭气势就已经压倒了他们。   倒霉的是站在前边的人,顶著一头的瀑布汗,强颜欢笑,“阳副局长,郑局还有事……想跟你聊一聊。”   不用阳昱出声,队员替他表明态度。两手一摆,露出满是肌肉疙瘩的粗壮胳膊,粗声吼道,“我们队长没空!”   (11鲜币)小舅 034 面对   气氛紧张起来,门口的保安拉长了脖子往这边看,一团团的肌肉疙瘩看得心里发毛,干脆躲进值班室里装不知情。   阳昱拥著小舅就要离开,呆呆望著天空的小舅忽然出声,“今晚,会不会下雨?”又说,“也该下一场雨,脏了的东西要洗洗……”   “秋天了,下雨会很冷。”阳昱摸摸他的头。   阿旺眨眨眼睛,天上的星星好像也在回应他,闪啊闪,他微微的笑,轻声说道,“什麽都是干净的,就只有我……是脏的。”   阳昱没听清楚,只是说,“起风了,星星回去再看,穿得这麽薄小心著凉。”   阿旺侧头看他,“小昱,你知道什麽水最干净吗?”   幼稚的问题,阳昱失笑,“好好的怎麽问这个?”   阿旺不笑,只是看著他,再问,“你知道吗?”   不像是玩笑,无形的压力让阳昱有些为难,顿了一会才说道,“世界本来就不是百分百干净的,也没有百分百不含杂质的水源。”   “世界……不是干净的?”阿旺低喃,再次看向浩瀚星空,神情空洞,“什麽都不干净吗?……还有什麽是干净的?”   空荡的声音,听得阳昱像是被人揪住了心尖,很疼很疼,“我的宝宝最干净,世上谁都比不得。”   阿旺猛得转头看著他,眼神有些恐怖,好像被什麽东西刺到了一样,“你说谎,没有干净的东西……我是最脏的,很脏很脏,很早很早就脏了,洗不干净了,再也不洗不干净……”这样喊著,他从阳昱的怀里挣脱出来。   “宝宝……”小舅的情绪很不对劲,这样忽然的失控让阳昱感到非常吃惊,他的小舅一直都是很谦和的一个人,几乎没有大声说过话,如此的反常,令阳昱心惊胆颤。   “小舅,你要乖,什麽都别想,小昱带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好不好?”   “家?”阿旺神情恍惚,不信的东看西望,“我有家,我没有家,我怎麽会有家呢?妈妈不要我,阿爸也不要我,我没家,我这种人怎麽配有家?”   “你是哪种人?”郑营松从暗处走出来,忽略阳昱的警告,直直走向阿旺,“很早就听说了你,一直都好奇是什麽样的人让阳昱这麽念念不忘,现在终於看到真人了。”他伸出手,笑眯眯的说,“我是阳昱的上司,很高兴见到你。”   阿旺的脑中一片空白,心砰砰乱跳,瞪圆的双目死死盯著郑营松的脸,瑟瑟发抖。   郑营松诧异,“你这是在怕我吗?”   密麻的汗珠急淌而下,阿旺惊恐的张大嘴巴,想喊什麽喊不出来,在微凉的夜风中像一片无助的秋呆,哆嗦的双腿应和不了他想要逃跑的渴望。   “小舅!”阳昱接住他欲坠的身体,怒视郑营松,“你对他做了什麽?”   郑营松耸肩,很无辜的模样,“我能对他做什麽?即便想做,你就在旁边看著,我能做什麽?”   阿旺只觉得冷,黑色将他吞噬,沈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除了这张脸,他什麽都不看到,犹然回到小黑屋的日子,同样的脸孔,根深蒂固扎在他脑中。   “屁股用力,夹紧一点……”   “吸,用力一点,舌头……你的舌头用来干嘛的,再学不会我绞了你舌头。”   “妈的,敢逃走,给我打,往死里抽,大不了我掏钱买棺材,我不怕这点晦气。”   “多水灵的小毛孩,可惜太不听话了,再关你进黑屋过人吃人的日子……叔叔有些舍不得,算了,谁让叔叔我是天生的软心肠……你们都部给我进来,今天这小毛孩就赏你们玩了,教教他怎麽听话……”   长痂的伤口被再次撕开,阿旺挣动无力的身体,又哭又求,“不要打我,好痛……我好痛啊,叔叔我听话……我会听话……不要碰我……痛,好痛……求求你们,我还小啊,不要这样对我……”   “按住他,撬开他的嘴……妈的,敢咬我,我抽死你。”   “你们几个别只看热闹啊,还想不想玩的,他不老实,给我捉著他的腿,我插不进去……”   “你们搞快点,我憋得快受不了了。年龄小就是好,皮光肉滑的摸一摸就硬了。”   “急什麽急,大哥把他爽我们玩,大家都有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这麽小的孩子,会不会把他玩残了?”   “狗屁,大哥说他可是个宝贝,更厉害的场面都应付过来了,就咱们这样的对他来讲小菜一碟,天生被人骑的命!呵,真他妈的爽……”   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这样,我不该是这样的!   阿旺抑起头,睁大不停被泪水洗刷的瞳眸。   谁说我该是这样的命?   是谁?   撒谎,都在撒谎。   他做错了什麽?   老天爷要那样的对待他。   “队长,不好了,你看他在抽筋,不要这样抱著,快把他放地上……”   小舅两眼翻白,抽搐的频率超过了阳昱的心跳,触目恸心,阳昱小心将他放在铺了衣服的冰冷地面,慌急大吼,“都给我滚开!院长,院长在哪里?快点去找他──”震耳的吼叫似乎能天云霄,星空在瞬间仿佛暗淡了许多。   一名队员背著院长急速赶来,眼前的情景让院长倒抽了一口气,还没有从队员背上下来,就急急的大喊,“不要让他咬舌头,快阻止他!”   阳昱如雷击顶,瞳孔里刺目的血红,让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让开!”顾不得其他,院长粗鲁的推开阳昱,掐住阿旺的下颚,将手指放进去,咬牙忍住手指似要断掉般的疼痛,镇静的吩咐随後赶到的护士,“快,打镇静剂。”   渐渐的阿旺安静下来,两眼无神,苍白的脸颊泪迹斑斑。阳昱想要抱起他,被院长制止了。   “让他安静的躺会,这样对他比较好。”   阳昱脱下上衣给小舅盖上,光著膀子蹲在一旁默默看著他,不时情难自控,抱头号啕大哭。   院长两手插在衣袋里,缓缓扫过被队员们驱隔到一旁的围观人群,目光定在郑营松脸上,很快的又移开了。敏感的郑营松将视线从地上的两个人身上转过来,看著院长的侧脸,目光深沈。   侧头对身边的人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推开後边的人群,闪身钻进了昏暗的角落。   ***   昨天,昨天我说了啥?   啥都没有说噢!   小虐啦,最近天气太热,小虐怡情哈,大家表鸡冻哇!   源莱飞闪──   (15鲜币)小舅 035 伤情   ‘   取名什麽的源莱很无能,小标题请大家无视,伤情伤情,其实源莱也不知道干嘛取这麽个名!   ***   静,静到世界虚无,静得连呼吸都是无声息的。   昏昏沈沈,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阿旺只觉得乏力,不想醒来,即使是在清醒的时候也不愿意睁开双眼,他累了,累到不想再面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包括他。   “宝宝,醒醒吃饭了,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就要变成懒猪咯。”   迷糊的时候当他是梦,清楚的时候也当他是梦,虽然这是一种很懦弱的自欺心态,可他没有办法,世间纷扰的一切,他无处可逃,当那一张化灰都能认出来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乖宝,你看,我煲了紫薯粥,你闻闻香不香?”   清甜的紫薯气息绕进鼻孔,阿旺皱皱眉,身体往下沈,把脑袋也缩进被窝里。   “宝宝,不许睡懒觉了,睡了几天骨头都要长虫子了,乖乖起来喝碗粥,我带你出去晒太阳……”   好吵,怎麽会这麽吵……阿旺卷紧被子,缩在“壳”里不肯动。   四周又静了下来,被窝里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轻轻的,缓缓的……黑暗中,一直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手指感觉到呼吸的气息,心跳快了两拍。   原来,我还活著。   被子在这一刻被掀开,阿旺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然後小心翼翼的睁开,适应充满整个房间的阳光。   “小舅。”   四目相对,阿旺不敢置信。   这个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形容枯槁的邋遢男人是小昱吗?   “你……”话刚出口,就被抱住了,像铁臂一样的手将他紧紧的抱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小舅,你不要离开我。”阳昱哭了。   骨头快要被勒断了,阿旺动不了,躺得太久脑袋本来就沈重,现在又呼吸困难,阿旺的神智开始有些恍惚起来。   “小舅,别不要我。”阳昱哭得像个孩子。   “……唔,放……放开……”阿旺微弱的说。   阳昱後知後觉,总得是觉察了阿旺的难受,急忙调整姿势。阿旺趁他松力的瞬间,迸力推开他,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软在床上,咳得满脸通红。   “对不起,宝宝……没事吧,来喝口水……慢点,别呛到了……”   像是干涸的河床有了流水的滋润,阿旺感觉著堵塞的七筋八脉一下子畅通了,蠕动身体伸了个小小的懒腰。阳昱坐在床沿,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死水一般的黑眸多了一抹亮色。   “宝宝,粥快凉了,先喝了再睡,好不好?”小心翼翼的语气,对待陶瓷娃娃一般。   阿旺想说不吃,念头刚起,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他微垂眼睑,无声的叹口气,“嗯。”   欣喜的阳昱急忙扶他坐起来,大大的枕头坠在身後,让他靠得舒服点。   “我自己来。”他伸手要拿勺子。   阳昱握住他的手,心疼的说,“才几天就瘦得皮包骨,看你的手跟鸡爪子一样,让我来吧,你只负责吃,尽量多吃一点。”   含了一口粥,阿旺扭过头去,“咕噜”粥下肚,心情五味也跟著咽进肚子里。   一小碗粥见底,阳昱以手指给他抹净嘴角边的粥渍,柔声说道,“你的肠胃虚弱,要少吃多餐,等一会再吃。”   “嗯。”轻轻的应一声,顺著慢慢抽走的枕头平躺下来,两手叠放在被外,安静的看著收拾的阳昱。   阳昱转头,“怎麽了?”   阿旺抿了下唇,问他,“小昱,你爱我吗?”   阳昱毫不犹豫,“我当然爱你!”   阿旺笑笑,心里五味杂全,“我又脏又破,你也爱吗?”   阳昱喉头哽咽,慢慢在床边坐下,轻轻的抚著他的脸,认真的说,“我爱你,爱的只是你,跟你的经历没有关系。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的宝宝一点都不脏,是老天爷给我最美好的珍宝……永远都只属於我。”   阿旺移开眼睛,望著空空的天花板一言不发,隔了好久,他声音嘶哑的开口说道,“你为什麽就……就这麽傻……小昱,你真的好傻……”   阳昱捧著他的脸,两人四目相对,阳昱将他整张脸细细看一遍,“这几天我看著你,一直在想,我为什麽会这麽的爱你?绞尽脑汁,想得心都痛了,竟然没有想到一个爱你的理由。我五岁那一年,你在我面前哭,我当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对你好,不让你受欺负,直到现在我还是这麽想,永远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我爱的只是你,你是我五岁定下的,没有理由,没有保留生生世世要爱的人。”在他唇上深情一吻,又说道,“有你,我宁愿做一个傻子。”   静静的对视,从彼此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泪流的脸孔,温热的水线滴进嘴里,阿旺尝到撕心般的味道,又苦又咸。   “出去。”   “宝宝……”   “我让你出去,出去!”阿旺嘶声大喊,像是要把喉咙扯破一样,带泪的黑眸在哀求他,“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出去……不要让我看到你,不要……”   泪,和苦痛一样往肚里咽,阳昱吸吸严重堵塞的鼻子,捡起地上的枕头放到床上,“我……就在门外,有事……有事就叫我。”   高大的背影似是被大山压著,不再挺拔,从来都是那麽强硬的一个人,走路脚高步低,宛若一个垂暮老人。   阳昱扶著门,泣不成声,“宝宝,我爱你。”   阿旺闷在被子里,嗷嗷大哭。   夕阳斜照,橘色的光穿过玻璃窗,与厨房里的香气轻烟妖娆漫舞,无人的厨房在夕阳的沐浴下有一种淡淡的温馨感觉。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响一声停顿一下,生怕惊动了什麽人一样。阳台上人影一闪,手臂上搭著衣服的阳昱走过去开了门,小陈带头钻了进来。   小陈喜孜孜的说,“队长,这些菜你看还行吗?我们亲手从菜地里摘的,你看根上的泥,还有这条鱼,刚从鱼塘里捞的,百分百新鲜。”   阳昱看了一眼,示意他放进厨房,带其他人坐到沙发,整理著刚收的放服,随口问起大家这段时间的生活起居。队员们一一作答,大家对阳昱的现况非常的忧心,看他精神状态大不如前,内心非常的沈重。   爱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偏偏又是这麽缥缈无实的东西,一旦沾染,让人心甘情愿的深陷不说,连悲喜都只为那一个人。想不到他们的铁汉队长,卸下了刚硬的外壳,会是这麽的脆弱易碎,爱情两个字,真的让他好辛苦。   叠好的衣服放一边,阳昱揉了揉眉心,神情倦怠的问,“郑营松走了吗?”   “是的,就在两天前,走时他还去找了院长。”   “噢,院长那怎麽说?”   “他让你安心,还说郑氏一族气数尽了。”   阳昱点点头,“盯紧了,不要让他有任何反击的机会。”说完,他站起来,“不留你们吃饭了,自己找地方解决吧。”   小陈跟著他进了厨房,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给他看,“队长,麻烦你清楚明白的告诉我,这钱是什麽意思?”   阳昱系上围巾,眼皮也不掀一下,“慰劳大家,没别的意思。”   钞票摔在阳昱脚下,小陈气呼呼的,“这些钱我们不吃不喝,一年都攒不下来,你又不是姓郑的畜牲,哪来这麽多钱慰劳我们?我看你根本就是扒光存粮,等这事一结束心安理得的打发我们走。”   阳昱无动於衷,从水盆里捞出洗干净的鱼,锋利的菜刀利落的划几刀,放盘子里待用,完全无视脚下厚厚的钞票。   小陈要哭了,“队长,你给句话行不?你当警察就是为了找嫂子,现在嫂子找著了,你是不是准备抛下我们一帮兄弟不干警察了?”   阳昱放下洗了一半的青菜,无奈的叹口气,“我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些,以後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些钱是奖励你们的,也是让你们给家里捎点惊喜,毕竟这麽长时间没回去了,除此之外,我再没别的意思。”   小陈鼓著发红的眼睛,将信将疑,“那你哪来这麽多钱?不是说要让嫂子过好日子吗,钱都给了我们,嫂子怎麽办?”   阳昱低头继续洗菜,平静的回道,“如果,你不想将来跟著我过好日子,你就继续刨根问底。”   “将来?”小陈眼睛一亮,晃著阳昱肩膀,惊喜万分,“是不是说队长你不会甩开我们,是这样吗?是不是这样?”   盆里的水溅到脸上,阳昱被晃得烦了,“信不信我现在让你卷铺盖回家?”   小陈乖乖举起手,倒退到门边,笑眯眯的说,“除了这句,其他的我都信,一言九鼎啊,队长。”   阳昱不回头,淡淡的说,“把你的钱捡回去,工作时认真点,不要轻易被影响,出了岔子我唯你是问。”   “遵命,队长。”钱装回口袋里,小陈放心了,昂首挺胸出了厨房。   (11鲜币)小舅 036 求欢 (H前奏)   啊啊啊啊啊啊呀──   好崩溃啊,介麽那个啥的标题是源莱想出来的麽??(手贱)源莱真的是不会起名字啦,其实小舅是含蓄的啦,求欢说的绝对不是他噢(捂脸)。   下一章……肉??? 咳,源莱不敢担保,到嘴的肉外甥吃不吃,不是源莱能决定的(抱头,遁走……)   ***   清蒸鱼,排骨汤,南瓜芋头煲……很清淡的菜式,都是小舅喜欢吃的,阳昱看著这一桌倾注著对小舅满满爱意的饭菜,心里很满足。   关上阳台上的门窗,秋风带来的寒意阻隔在外面,阳昱这才转身去敲卧室的门,“小舅,你起来了吗?吃饭了。”   门轻轻的开了,竟然只是虚掩著,阳昱微笑,抬脚走了进去。   温暖的灯下,站著清瘦的人儿,大大的睡袍罩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纤弱。他微侧著头,一只手吃力的擦著头发,大大的毛巾盖住他整个脑袋,长长的垂下来,有点“红”盖头的味道。   拉住他的手,轻轻取著他头上的毛巾,露出一个凌乱的黑脑袋,过长额发遮掩的双眼从发隙间看著阳昱,刚洗的身体有股淡淡的撩人体香,若有似无的缠绕在阳昱的心尖。   “什麽时候起来的,洗头怎麽不叫我?”十指从半干的发间穿插而过,指腹微微聚力,替他缓缓按捏著头皮。   “自己的事情不能什麽都依赖别人,能做的尽量自己做,我只是废了一只手,不是整个人都废了。”随著手指的动作,像是有细小的电流在冲刷头皮,麻麻涨涨的很舒服,阿旺阖上双目。   阳昱胸口一痛,把他的头按靠在胸前,“我不是别人,我跟你是一个不能分割的整体,宝宝,你可以依赖我,我也心甘情愿被你依赖,为你做什麽我都觉得是幸福。”   耳畔是这个男人的心跳,就像他的人一样,给人安心和温暖,此刻他的心跳却有些快,他是在害怕吧,害怕自己推开他,也只有他才会这麽紧张自己……阿旺伸手,默默的抱住他的腰。   热浪忽然涌上来,阳昱差点失控,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泪水在眼底翻滚。怀里的人仰起头,在他的下巴轻轻的啄了一口,他眼中有惊喜,要回吻却被避开了。   他说,“我饿了。”   阳昱激动的声音都变了,忙说,“吃饭,马上就吃。”   饭桌没除了碗筷相碰的声音,余下的就是咀嚼的声音,没有人开口说话,有的只是偶尔的几个眼神对碰。阿旺的胃口不错,多添了半碗饭,阳昱给他夹的菜统统都吃光了,把阳昱高兴坏了。   “还要来碗汤吗?”   阿旺摇头,咽下最後一口饭菜,拿起筷子给阳昱夹菜,满满的一大碗,“你瘦了,多吃点。”   阳昱恍然,像是在梦里。   一天里,小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狱天堂的转换让阳昱一下子调整不过来。上午歇斯底里的叫喊还在耳边,眼前这个和风细雨般的可人儿就变得不那麽真实了。   “你慢慢吃,我到外面坐会。”   “行,外面风大,披件厚点的衣服。”   “嗯,我知道。”   吃进嘴里的鱼凉了,有些淡淡的腥味,阳昱却是没有感觉一样,边笑边吃,那笑容还有点傻。   是春天要来了吗?   不然,他怎麽会有种枯木逢春的感觉呢。   夜深人静,阳昱被一阵吱呀的声音吵醒了,意识朦胧的几秒里以为是进贼了,下意识的搂紧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滚进怀里来的人。睡前没有拉窗帘,借著外面路灯的光晕,清楚的看到剧烈摇晃的树影,睡得太沈,竟然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起了大风。   阳台的玻璃门没关严实,幸好房子的设计缓和了风力,不然在这样的劲风下玻璃门肯定报废了。阳昱关好门,感觉睡意渐渐散去,睡不著怕吵醒了小舅,便端了杯水在客厅坐著。   坐了一会儿,卧房里的灯忽然亮了,阳昱一惊,急忙进房。小舅睡眼惺忪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他走过来就收回了准备下床的脚。   阳昱摸著他满脑门的汗,担忧的问,“怎麽了?”   阿旺靠著他,简短的说,“渴。”   阳昱放他躺回床上,到客厅去倒水,喂他喝完了又进浴室拧毛巾给他擦汗。   阿旺看著他,“你刚才去哪了?”   阳昱说,“风把阳台的门吹开了,我起来关门,在客厅坐了一会。”   阿旺嗯了一下,说,“我以为你又出去工作了。”   阳昱摸摸他的脸,笑说,“不会了,再也不会半夜丢下你一个人了。”   阿旺拍拍床,“晚上凉,到床上来吧,我现在睡不著,你陪我说说话吧。”   阳昱上了床,手臂枕在头下侧卧著,静静的看著小舅,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阿旺说,“把灯关掉吧。”   阳昱依言伸手关了灯,寂静的黑夜里,近得能感觉彼此温度的距离,心跳的声量一下子像是放大的很多倍。   静静的躺了一会儿,阿旺侧过脸,对黑暗中的男人说,“小昱,你能抱著我吗?”   阳昱没说话,默默的靠过去,牢牢的将他抱在怀里。这段时间他们都绷得很紧,渴望的拥抱也只有在无意识的睡梦里,清醒的时候他们中间隔得是银河系那麽远的距离。   微微勾起唇角,阿旺扒开他的上衣,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著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小昱,你说我们有家,你能跟我说说,我们家长得什麽样子吗?”   阳昱俯头亲亲他的发顶,徐徐说道,“在我的心里,房子不能代表家,如果房子里少了你,就只是一栋冷冰冰的房子而已。这里,只是我们暂住的地方,因为有你在,这儿才有温度,有活力,让我感觉到家的气息。那一年,你跟我说,家不用太大,温暖就够了……放心,那是我们的家,世界最温暖的窝,不会让你失望的。”   最温暖的地方……阿旺脑中幻想著,喃喃说道,“真的好想看看……我的家,没有过的家……”   阳昱心疼,更紧的抱住他,“快了,我会尽快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够了。”阿旺轻声的说,“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我不奢求别的,这辈子有你的好,就很满足了。”   阳昱低喊,“小舅……”   “不要说,什麽都不要说,小昱,抱我,抱著我,现在……我想要你。”阿旺喊著,手已经滑到他跨间的隆起。   阳昱一怔,“小舅,清醒一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我很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阿旺有些激动起来,“十几年了,难道你就不想要我吗?还是……你已经嫌弃我了?” (10鲜币)小舅 037 结合 H   阳昱挣起身子开了灯,看著眼前这个放在心尖上几十年的人,心酸不已,“傻子,我怎麽会嫌弃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不要我……”   阿旺凑过去,抚著他的脸细细的看,眼前的男人瘦了很多,还是五官端正,天庭饱满,只是显得很憔悴。很想抱著他,很想亲吻他,很想在他怀里做彼此都快乐的事情,抵死缠绵……   灯光下的他们,是那麽的真实,赤裸裸的渴望,无处可藏。   “小昱,爱我吧。”   “宝贝,确定吗?”   一个吻,直接回应了一切。   阿旺坐在阳昱身上,双手绕在他的脖子上,让饥渴许久的唇瓣紧紧相贴,唇舌相绕,点燃沈寂十多年的激情。阳昱的手托在他的臀部,难捺的揉搓著两饱满的臀肉,热情的回吻。   硬硬的一根顶在屁股底下,阿旺难受的扭扭屁股,搞得阳昱热血沸腾,两手一用力,阿旺身上的睡衣就成了两块破布。阿旺扒开阳昱的上衣,张嘴咬在他的肩头,牙关用力,殷红的血珠沁出来,问他,“疼吗?”他说不疼,阿旺又接著咬,直到血肉模糊才停下来,龇著牙又问,“疼吗?”,听著他说疼了,他却笑笑说,“疼了就好,只有疼才能记住。”   “小舅……”阳昱疼的是心。   “嘘,你不要说话。”带血的牙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咬破了皮,看到血丝,阿旺满意的退开,“记住今晚的疼,记住今晚的我。”   阳昱看著他,喉头滚动,热泪在眼中打转。   “乖乖躺著,这一回让我来伺候你。”   阳昱依言躺下,冲到眼眶的热烫液体倒流回去,他闭上眼睛,身体随著一路下移的吻而紧绷起来。   绷得快到爆炸的欲望从下扯的内裤里弹跳出来,阿旺两眼圆睁,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好大!”   “小舅……”阳昱想要坐起来。   “别动!”阿旺喊道,缓缓伸手将粗硬的一根肉棍握住,手心的热度让他感到浑身燥热。稳定心绪,阿旺深呼吸,俯头将肉棍含入口中。   阳昱无法置信,撑起上身看著吞吐著自己欲望的小舅,震惊万分。   嘴巴大大的撑开,被填得满满的,呼吸有些不畅,这麽的长度根本不能完全吞下,顶到喉咙口了还有一截在外面,阿旺小心的动作,有点担心嘴巴会不会被撑破。   好久没释放的兄弟呆在这麽一个湿热温暖的地方是很舒服,不过阳昱也感觉到疼,小舅的辛苦让他只能压抑著想要尽情抽动的欲望。   “小舅,这样就行了,不要勉强……”看他这麽辛苦,好心疼。   不用他说,阿旺也撑不住了,嘴巴都麻了,好不容易吐出一大节,嘴巴刚一松动,就迫不及待的活动下僵硬的腮帮子,舌头不经意的刷过还在嘴里的蘑菇头,肉棍子一激动,喷他一脸的“牛奶”。这牛奶的味道可不怎麽好,阿旺避不及时,不小心咽了一口,浓浓的腥味呛得他不住的咳嗽。   想不到这样就射了,阳昱也些懵,小舅带著责备的湿润双眼瞟过来,他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处理他满脸的狼狈。   “宝贝,辛苦你了。”   阿旺垂下眼睛,手指拨拨他依旧硬挺威武的大兄弟,小声嘟囔,“我记得以前没这麽大啊,它也会长大吗?”   纸巾丢在床下,阳昱失笑,“傻瓜,我们分开的时候我才十几岁,身高长了几公分,它当然也会跟著长大啊。”   阿旺不好意思的笑,“真的好大噢!”   阳昱笑著刮他的鼻子,“它是看到你高兴的,一激动就变大了。时候不早了,没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乖乖睡觉吧。”   笑容从阿旺脸上消失,他木然的看著阳昱,哑声问道,“你……你不要吗?”   “傻瓜,刚才我已经舒服了。”   阳昱要抱他,被他面无表情推开,他说,“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只有傻子才肯要……”   “不是这样。”阳昱大力抱住他,“不准你再说这种轻贱自己的话,我当然想抱你,你以为这些日子我不想要你吗?我想,想得发疯了,每天清晨醒来看著你睡在我怀里,我疯了一样想把你剥光了,爱抚你,进到你的身体里,让你感受到我有多渴望你……可我不敢,我怕吓到你,这些日子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我需要等待,等你完全的调整过来,到那个时候,我不会再犹豫,这些年的分离,连本带利讨回来,那个时候……只怕你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床了,宝贝。”   阿旺不确定的看著他,“你真的这麽想?”   阳昱点头,在他嘴上亲一口,“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不急在这个时候,十几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一等。”   阿旺抿唇,安静的想著什麽,一会儿後,泪汪汪的说,“我不能等了,小昱,我……我就是要你,不等以後,现在就要你,不能等了,我等不下去了。”   不等阳昱回答,阿旺站起来,睡裤和内裤一起脱了,随手一丢,一丝不挂的站在阳昱面前。阿旺本来就白,又不怎麽晒太阳,除了瘦点,一身的皮肤跟刚出锅的鲜豆腐似的,靓得揪人的心肝,阳昱两眼发直,喉结连番滚动,吞了好几大口口水。   “宝贝,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阳昱再也没有办法克制,欲火在体内疯狂叫嚣,没有餍足的大兄弟不满的鼓动著,催促著速速行动。天旋地转,阿旺已经躺在阳昱身下,四唇相连,舌尖相绕,空气随著啧啧的亲吻急速升温。   阿旺紧紧攀附著阳昱,遵从心底最真实的呼声,脑子里满满的都只是这个人,这一刻,不想其他,只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将他们断隔十五年的亲密再次联接。   “宝宝,等一下。”阳昱抬起上身,困难的喊停。   阿旺不依不饶,起了火的身体不满的扭动,渴望著更多的抚触。阳昱简直是手忙脚乱,一边回应著小舅的吻,一边还要警告自己,不能被欲望冲昏头脑。   (14鲜币)小舅 038 结合 继续H   阿旺不依不饶,起了火的身体不满的扭动,渴望著更多的抚触。阳昱简直是手忙脚乱,一边回应著小舅的吻,一边还要警告自己,不能被欲望冲昏头脑。   “宝贝,我去……找找润滑……”阳昱真心觉得空气都不够用了,还要过多的浪费在说话上面,他费劲的仰高脖子才能说出几个字来,“我不想……伤了你啊,宝贝……不走,放心啊,我不……不会走……很快就……回……”   困难的脱了身,阳昱挺著荷枪实弹的大家夥冲进浴室,牙膏直接被他无视,他没有忘记那一年在小木屋,没有起到多少润滑作用的牙膏让小舅多难受,晃悠一圈没找著可用的东西,他又火急火燎的冲到厨房,眼光一扫,直接把炒菜的油拧进卧室。   这下轮到阿旺结巴了,“小……小昱,你想……想干嘛啊?”   “嘘,别说话。”心急,手不稳,油瓶一斜,大半瓶贡献给了地板,阳昱管不了那麽多,挺著涂满油的大兄弟爬上床,油晃晃的十指摸向了小舅的屁股。   阿旺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植物油的润滑效果非常不错,第一根手指进去时稍稍有些困难,第二根第三根都非常顺利。   阳昱喘著粗气,在小舅的嘴上狠亲一口,在最後一线理智崩溃前说道,“小舅,现在推开我还来得及。”   阿旺已经被体内的高温烧得神智不清了,不作任何回答,直接用臀隙去蹭他发硬的肉棍子。   阳昱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再犹疑。扶著油亮的蘑菇头,对准入口,腰部缓缓向前推动,粗大的家夥进入到小小的洞里,真心有种强塞的感觉,他进得困难,也怕宝贝不舒服,眼睛一瞬不瞬看著,不错漏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头部刚进去,小口被撑开到极致,身体要被撕裂的痛直达大脑,阿旺瞬间就清醒了,脸上醉酒般的红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苍白。   “宝宝,是我,我是小昱,不要害怕,是小昱啊。”阳昱亲他的耳朵,亲他的嘴唇,不停的喊他,跨部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清楚了压在身上的人是谁,阿旺不害怕了,只是不适应这样的巨物,酸,胀,疼,让他不由自主的缩紧了身体。   “宝宝,放松一点,不怕啊乖,小昱在这儿呢,身体放松,放松才舒服啊。”阳昱满头大汗,太紧了,箍得他又痛又爽。   “疼,小昱……好疼,太大了,好胀……小一点,别让它变这麽大……”   阳昱绷不住了,笑出声来,收紧的臀一下子放松了,埋在小舅体内的肉棍子也放肆的弹跳到最大的状态。   痛叫一声,阿旺登时脸白如粉,死咬著嘴唇,狠狠瞪著阳昱。阳昱不敢再笑了,重新收紧身体的力量,抚弄他的欲望,激起他的快感让他放松下来。   阿旺汗如浆出,十个脚趾头紧紧蜷缩,绷得太紧,身体好酸,尤其是被塞得严丝合缝的私密处。那麽小的一个地方,要容纳下那麽大的一根东西,太勉强了,他不敢掉以轻心。   “宝宝,你要乖啊,不要咬著我,这样我没法动啊。”   “疼……”   睫毛被打湿了,亮晶晶的小水珠,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阿旺死命憋著一口气,生怕撑得不能再开的小洞会裂掉。这样的紧致和热度,几乎要逼疯了阳昱,又进退不能,若不是身下的人是心肝小舅,他早就不顾一切的往里冲了。   不过,也只有小舅,才能让他有这种销魂的感觉。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在小木屋里,下好大的雪,屋里好冷,我们抱在一起,热呼呼的,你咬著我,不肯放我走,可贪吃了。宝宝的里面好热,好舒服,我都不想走……”   阿旺抖著嗓子,“你……你还记得?”   阳昱亲他汗湿的脸,“我当然记得,没有人比你更好,妙不可言的滋味只有你才能给。”   阿旺低泣,“你真的这样想?”   阳昱咬著他的唇瓣,回道,“你总是怀疑的我心,这样会让我很难过,你知道吗?”   阿旺鼻子一酸,“你要是了解了我的全部,只会更难过,会更加的……不会再要我了。”   阳昱捧著他的脸,鼻梁相碰,“就知道胡思乱想的傻瓜,什麽时候才能放过自己,不要给自己背太多的压力啊。你在酒店被掳走……我们到得及时,他没有得逞。”   阿旺吃惊的张大嘴巴,“真的吗?可是我明明……”   阳昱认真的说,“院长亲自给你验的伤,弄伤你的不是手指甲就是道具,你没有被真正的侵犯。虽然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原谅,我已经让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阿旺没有问,也没有人提,他以为发生的事实,现在却听到另一个不一样的结果,他一下子懵住了。   “你……你是在安慰我吗?”   阳昱抚著他汗津津的脸,柔声说道,“当时,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那毕竟是一段不好的经历,想让你有一个平复的过程,然後再慢慢告诉你。宝贝,我们之间不需要谎言,哪怕是善意的,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你说谎。”   眼泪顺著眼角流入发间,阿旺抽噎著,“所以,你才……才什麽都不讲,宁愿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事实是……你全都……全都……”   情人的眼泪,是能催毁冰山的水晶体,再硬的汉子都过不了这道坎,阳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疼惜的亲吻他,“你已经知道了当时的真实情况,坏蛋也受到了惩罚,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不要再牛角尖了,好吗?”   阿旺笑一笑,神情复杂,“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这种想不到的结果。”说不出来心里是什麽滋味,   这个注意力分散的,明显的跑错了方向,做爱的情调跑光光不说,还弄得这麽伤感,阳昱有种搬石头砸脚的感觉。换上痞气的笑,阳昱的手开始不老实了,“宝贝,先不聊天了啊,我们还有正事没办呢。”说著,腰下使力,趁著小舅没回神,全根顶入。   “啊──”阿旺凄惨大叫,有那麽几秒锺呼吸不上来,失控的手指在阳昱的背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宝宝,我忍不住,我要动了。”   打了招呼却没有给阿旺准备的时间,掐住他的腰,粗热的大东西快进快出,像一把烧红的铁钳,一进一出间像是要把人给顶穿掉,吓得阿旺嗷嗷叫唤。   “宝宝,你真好,好爱好爱你。”   阳昱将他两条腿分开按在身侧,闭著眼睛铆劲的抽插,每一次冲入都是进到比之前更深的地方。   “轻……轻点,痛,别啊……太深了,嗯哼……好酸,……嗯嗯啊……”   阿旺没有办法思考,眼神涣散,五脏六腑像是被顶得乱了位置,乱得呼吸都不知道该用哪里。魂不知道飞哪去了,人就跟河里的枯叶一样,浮浮沈沈,浪打浪拍,只能乖乖接受,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宝宝,你爱我吗?”   失魂的时候被问这种问题,阿旺好想发狂,他确实也是这麽做了,眼冒金星对著阳昱狂咬。痛让阳昱更兴奋,打了鸡血一样撞击身下的男人,一边动作一边发出狂野的吼声。   疼痛过後,快感叠加而至,阿旺要疯掉了。   “小昱,小昱,小昱,……”   不停的喊,不停的哆嗦,睁大雾蒙蒙的双眼,努力看著在他身上抽动的男人。这个男人,他很爱,爱了几十年,从来没曾後悔过,这个男人,是唯一让他心甘情愿躺下的男人。   “宝宝,我在,小昱在这儿。”   狂野的进入,又快又猛,硕大的蘑菇头擦过体内某一点,阿旺如遭电击,腰背一挺,厉声尖叫,被汗水泡软的指甲在阳昱背上划过一道水迹,无力的落在床铺上。   淡淡的精液气息和汗水味揉和,是撩拨神经的催情药,阳昱手指在腹间一抹,伸舌舔净指止的精液,痞痞一笑,魅惑众生,“真甜!”   四目碰撞,不需要言语,自然而然的靠近,唇舌交缠,激情尽兴燃烧,汗水在激情中迸发……   ***   咳,源莱很不好意思的说,脸红了,真的脸红(捂脸)!!!   太纯洁了,没办法。   纯肉什麽的源莱不拿手,大家将就看哈,喷饭什麽的别让源莱知道哈(受不起打击哇)   (10鲜币)小舅 039 甜蜜H   疯狂的一夜,酣畅淋漓的性事让阳昱身心满足,同时他也是疲惫至极,之前几天为了小舅不眠不休,释放过後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沈沈入睡。   不同於昨日的豔阳高照,老天爷没有预兆的变脸了,早晨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漫过了河道,四处汪洋,地基矮的房屋一楼全都泡水。雷声,风雨声不停,阳昱抱著小舅完全不受影响,睡得天昏地暗。   下午,阳昱醒来,怀里的空虚让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宝宝──”   回应他的只有轰隆的雷声。大树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晃,枝条拍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声。   阳昱匆匆套了条裤子,拉开卧室的门就往外跑,跟小舅撞了个满怀,看到他在眼前,阳昱提起的心落地了。   “咋呼呼的怎麽了?”阿旺嘴里嚼著东西,不满的用手指头戳戳阳昱发达的胸肌,“不知羞,老是不穿衣服,幸好没别人在,不然会被人笑话死。”   阳昱搂住他,笑说,“我这样的好身材,当然只能给你一个人看,别人想都别想。”   阿旺嗤鼻,“少臭美,今天降温了,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饭。”   阳昱抱著不舍得松手,他身上带著厨房的油烟气息,有家的感觉,“昨晚你不累吗?这麽早起来做饭,怎麽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得沈,不想吵你。”阿旺推开他,“把穿衣服穿上,小心感冒,还有你的胡子,多久没清理了,扎得我好痛。”   阳昱一摸下巴,果然刺手,他嘿嘿的笑,“怪不得宝贝昨晚喊得那麽大声,原来是我弄痛你了。给我好好瞧一瞧,看看还有哪里被扎到了,亲一亲就不痛了。”   这个人一赖皮就没完没了,阿旺被按在墙上又摸又亲,硬硬的胡茬刺在肌肤上,微微的痛,还有点痒酥酥的,他边笑边骂,“几十岁的人了,正经一点,不要总是这麽孩子气,小陈他们看到该笑话你了。”   “他们不敢!”嘴对嘴一通猛亲,阳昱不在乎的说,“我们两口子恩爱,又不关他们的事,嘴长他们的身上,爱怎麽说就怎麽说,我们也管不著,是吧?”   阿旺笑笑,拍拍他的头,“不闹了,快点去穿衣服洗脸,吃饭了。”   阳昱耍赖的撅嘴,“你亲我,亲了我马上就去,不然……”   “不然怎样?”阿旺沈下脸,唬他,“越来越多的坏心眼,小心我不给你饭吃,饿你几顿。”   阳昱嘟著嘴巴,“我不管,不管,饭不吃就不吃,反正我要亲亲,就要亲亲。”   阿旺一脸黑线。老天爷,这人是几岁啊?   阳昱委屈,“我昨晚累了一夜,肉体和心灵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宝贝……”小舅一眼瞪过来,他忙又说道,“好吧,我承队自己也很爽很舒服,可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一晚上射出的子弹数都数不过来,要求一个亲亲不过份啊!”   阿旺抚额。试问,还有比这人更赖皮的吗?真让他又爱又恨。   单手勾在他的脖子上,拉近两人因身高产生的距离,阿旺含住他的唇,轻轻的吮。许久,唇分,暧昧的水线相连,阿旺微微喘口气,再次吻住他。   不再是浅尝即止的吻,唇瓣紧得密不可分,舌头也是难舌难分,不知道什麽时候阿旺的腿已经圈在阳昱身上,阳昱托著他的臀,由被动变主动,喘息渐渐粗重,跨间的巨物也在悄然间起了变化。   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嗯……嗯啊,……好深,啊轻……轻点……”   两条腿架在阳昱手臂上,昨夜被开拓了一夜的小口被再次打开,大得令人心惊的巨物再次将他填满。阿旺皱紧眉头,抱紧阳昱肩膀,身体随著他的抽插起伏,承受著体内一阵猛过一阵的快感。   欲仙欲死。   “啊──”   小舅身体的弱点,没有人比阳昱更了解。   粗大的蘑菇头从小小的凸点摩擦而过,仿佛有股强大的电流从四肢百骸过了一遍,阿旺惊叫,树袋熊一样更紧的抱住阳昱,下意识的要抬高屁股,试图远离那根让他爱恨不得的肉棍。   “宝宝,你里面好舒服,又热又紧,咬得我好爽。啊嗯,真痛快,宝宝咬得好用力,太舒服了,再紧一点,对……咬住,真乖!”   心,快要从嘴里蹦出来,阿旺真的要疯了。   他往上缩,阳昱就拉他往下坐,每一下都进入得好深,蘑菇头撞过那一点,俨然顶到了他的心脏,撞得他禁不住的哆嗦,麻意遍及全身。   好深,好涨,好麻!   “啊──慢点,小昱……好大,嗯啊……别啊,深……”   抽出,再进入,身体被一次次大力贯穿,阿旺没有了叫喊的力气,头颅无力的摆动,呻吟支离破碎,连呼吸都连接不上了。   阿旺受不了,他射了两次,湿热的精液在肉体的摩擦下,涂满了彼此的腹部,更多的参合著汗水,经过两个紧密相连的私处,滴落在阳昱的脚背上,还有地上。   身体好热,阿旺觉得自己就是扒光了毛放灶台上蒸的鸭子,热气烘走他的意识,抽光了他的力气,还榨干他身体的水份,让他除了热还好渴。   “小昱,亲我……”   他的嘴唇,好软,好湿润,阿旺一咬住就舍不得放,急切的索寻著自己找要的。小舅的狂热也刺激到了阳昱,唇舌激烈交缠,身下的动作也一次比一次凶猛,肉体相击的声音不绝於耳。   腿好酸,酸得不像是自己的,可阿旺顾不上这些了,体内作乱的肉棍让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小小的肉洞软得没有一点骨气,毫无保留的容纳了阳昱的粗大,非常热情的迎接,眷恋不舍的挽留,完全无视主人的想法,兴高采烈的与之共舞缠绵。   “嗯啊……嗯哼哼……”阿旺仰高头,艰难的吸口气。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深度和热量,酥麻的感觉一次次的将他击溃,他昏沈沈的想,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啊?   (10鲜币)小舅 040 缠绵 H 继续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深度和热量,酥麻的感觉一次次的将他击溃,他昏沈沈的想,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啊?   “……昱,小昱……歇会,我不行了……小昱……”阿旺要哭了。   阳昱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怎麽可能停得下来,如果真要中途歇场,他的枪估计要歇很长一段时间了。   “宝贝,再坚持一下,我很快了。乖啊,宝贝你最好,你最棒的,我想你啊,想十几年了,让我好好的爱你,好好的疼你。”   现在的姿势耗体力,阳昱决定换阵地,一眼他就看中客厅里的餐桌。火一样的身体被放在冰冷的餐桌上,冰火两重天让阿旺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   “不要,不要在这里……小昱,不要……我不要……”阿旺哭了,死命拽著阳昱的胳膊,“小昱……呜呜小昱啊,我不要……这样……呜呜……”   阳昱忙将他抱起,他紧紧的靠著他,瑟瑟发抖。阳昱什麽都没问,目光扫过那张普通的餐桌,充满欲望的瞳孔里飞快的闪过噬人的暗光。   “轰轰──”   厉雷闪电,破空而出,哗哗的雨声似乎更密集了,阿旺打了个寒颤,更紧的抱住阳昱。轻抚他赤裸的背脊,阳昱轻声抚慰,“听乖宝的话,不在这儿,不哭了,乖啊,不怕了。”   抬起埋在他肩窝的脸,阿旺泪汪汪的看著他,“小昱,你会不会……会不会觉著我很……我很怪啊?”   阳昱温柔的笑,“怎麽会呢,我的宝宝这麽好。”   “小昱,你真好!”头搁在他的肩头,阿旺的手往下滑,握住他粘乎乎依旧硬挺的巨大,轻声说,“它这麽翘著,你不舒服,我们接著做吧。”   阳昱亲他的眼睛,眉毛,嘴巴,摇头说道,“你累了,我洗个冷水澡也好了。”   “这样做对它不好……”呢喃著,阿旺坐直身体,直直的望著阳昱,然後吻住他。   阳昱还能说什麽呢,喃喃唤著宝贝,翻身将他压在沙发上。   湿润的幽口轻松的将巨物吞了进去,阳昱目光柔柔的凝视著身下的人,缓缓抽动。幽口微微的麻痒,微微的酸,很舒服很美妙的感觉,在阳昱的目光下,阿旺不自觉的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侧脸避开。   阳昱轻笑,伸出舌头从他额头开始,慢慢的往下舔。阿旺怕痒,边躲边笑,舔到唇角边的舌头顺势溜了进去,调戏他躲闪的小舌,煽动它一起缠绵共舞。   上面,吻得很温柔。   下面,同样很温柔。   敏感的内壁经不起一点的撩拨,阿旺感觉下边越来越痒,身体里的火烧得他浑身燥热,隔靴搔痒般的抽插,只会撩拨情欲,他一点都不舒服。   “嗯哼,痒,小昱……好痒……”   阳昱慢条斯理的,“哪痒了?告诉我是哪里。”   臀部有意识般的收缩,体内的空虚让阿旺不自觉的去蹭阳昱,“大力一点,好痒,你别这样,我难受……”   紧缩的幽口咬得阳昱爽极了,他长长的舒口气,邪肆的笑,“是你说的噢,呆会可别求饶啊。”   痒占据了阿旺的所有感官,胡乱的点著头,不知死活的用力夹阳昱。阳昱爽歪歪,狠狠的亲一嘴,将圈在腰侧的两条腿扛肩上,单腿著地,手掌包住两块软滑多肉的屁股蛋儿,二话不说就冲动起来。   “啊──”阿旺差点被口水呛到,不亚於外面雷声的尖叫出口後,他马上闭紧嘴巴,还是挡不住零零碎碎的呻吟逸出来。   “宝宝,爽吗?”   很可恶的问题,阿旺选择不予理会,快感太强烈,令他根本不敢分心,生怕一恍惚,嗓门就失控了。   “爽不爽?嗯?这样舒服麽?这样呢?”阳昱恶劣的不肯罢休,猛顶一下问一次,次次都往那个要人命的地方戳。   阿旺欲哭无泪。又不是办家家酒,这种时候能不能不幼稚啊?   “嗯啊,太深了……轻点……”   “我听你的话啊,你不是要止痒吗?”   阳昱无辜,不过动作却慢了下来,缓缓的抽动几下,蘑菇头停在幽口处,猝不及防的大力一冲,刚缓了口气的阿旺被顶到沙发头上,他怒气冲冲瞪视鬼笑的阳昱。   摆明了,人家这是把他当猴耍呢。阿旺不淡定了,“不做了,我不要做了,你就知道戏弄我。”   “怎麽会呢,我在爱你啊,怎麽可能戏弄你,我的宝贝儿。”情话绵绵间,阳昱抱他坐在自己身上,不甘寂寞的舌描绘著他唇瓣的美丽线条。   姿势的转变,巨物深入到不可思议的地方,蘑菇头重重碾压过敏感得不得了的那一点,阿旺没能控制住,失声尖叫起来。   “宝贝,很爽吧?”   他是故意的。阿旺气恼的咬他,揪他的头发,他肩膀上还有清晰的牙印,嘴里仿佛还有血腥味,阿旺狠不下心真咬他,便装装样子当磨牙了。   阳昱嘿嘿笑,伸出舌头舔他胸前的小红果,轻轻的啃咬,肆意揉玩。被玩了一个晚上的两粒红果受不得这样的骚扰,三两下就硬了,阿旺难受的蹙眉。   “别咬,轻点。”   这个体位不错,进得深,想怎麽亲都可以,阳昱嘴上不消停,手也没闲著,抓住挺在腹部间的小小舅,上下撸动。出了几次,小小舅有些萎靡不振,在阳昱的刺激下又重新昂首挺胸,沁出透明的水液。   指尖在小头上轻轻一刮,在小舅的轻颤中伸舌一舔,阳昱笑得邪恶,“甜的。”   阿旺的脸燥热,垂眸,匆匆看一眼得意洋洋不顾他意愿的小阿旺,轻斥“不知羞”,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在说没有节操的下半身。   “宝宝,坐稳了。”   话音刚落,阿旺慌急的搂紧了阳昱的脖子,只觉著身体被托起,然後重重往下落,巨物一贯到底,激烈的快感从股间传遍四肢百骸,激得阿旺连打几个冷颤。   坏蛋,太坏了,总是喜欢欺负他!   阳昱的好体力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腰劲十足,双手将阿旺往上托,下放的同时往上顶腰,配合得天衣无缝,顶得阿旺呻吟碎一地,他倒不见半点疲态,反而越战越勇。   ***   再说这是肉沫的孩子,自觉到墙角面壁去吧!!   哼哼!!!!   (11鲜币)小舅 041 坦白   阳昱的好体力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腰劲十足,双手将阿旺往上托,下放的同时往上顶腰,配合得天衣无缝,顶得阿旺呻吟碎一地,他倒不见半点疲态,反而越战越勇。   “混……蛋……”   颤音拉得老长,跟唱歌一样,阿旺越是这麽狼狈,阳昱就越得意,腰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阿旺眼冒金星,紧紧抱住阳昱汗答答的脑袋,无暇顾及其他。身体软得像棉花,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能被滔滔欲浪给掀走,他唯一能依附的只有这个将他抛进海浪里的人,紧紧抱住,说什麽也不能松开手。   “啊──”   身体每一次下坠,都是一个新的深度,不知道是阿旺要命的凸点藏得不够深,还是阳昱的东西太粗长,几乎次次都能从那点擦压而过,弄得阿旺几欲癫狂。   “昱,慢点……求你,小昱啊,轻点……啊别……别太深了……”   阳昱置若罔闻,布满汗珠的强壮身躯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汗水和私密处的液体缠绵一起,随著撞击发出色情的水声。温度高得像是要烧起来,阿旺狂乱的甩头,汗水从发间纷纷跌落,他气喘如牛,高温烧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嗓子干疼。   抽出,插入,再抽出,再插入……肉体相击,水声不绝,喘息不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激情澎湃。   阿旺已经是精疲力竭,断断续续发出让人闻之脸红的呻吟,脖子、胸脯,到处都是啃咬留下的红色印迹。   “昱,小昱啊……爱你,好爱你……”   “宝宝,我的好宝贝,爱你,我也爱你啊。”   阳昱剑眉紧蹙,脸部紧绷,忽然翻身将小舅压在沙发上,一手按住他的腰,一手抬高他的一条腿,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急速抽插数下,热液喷薄而出……   “轰轰──”   要将天地劈开的厉雷声中,阿旺在阳昱的怀里沈沈睡去。陪著躺了会,确定怀中人已经熟睡,阳昱悄然起身,收拾大战过後的客厅,还有清洗过後狼藉的浴室。   厨房里的饭菜已经凉了,阳昱加热了,简单的吃了点,饭菜放进电饭锅里温著,心饱肚饱的阳昱才回房休息。   “小昱……”小舅睡得不太安稳,动来动去,很焦燥的样子,不时的轻喃著他的名字。   “宝贝,安心睡吧,我在这儿呢。”阳昱轻拍著他,不厌其烦的安抚,   等他安静下来了,拿起一边的文件轻轻翻看。   时锺“滴答”走向十点,外面黑得可怕,狂风呼啸,大雨磅礴,黑夜中潜伏著一种像是要摧毁一切危险力量。阳昱起床检查了门窗,为了杜绝安全隐患,将水电总闸全都关了,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轰隆隆──”   房子在雷雨中颤动,阳昱静静站了一会,快速适应了黑暗,凭著过人的记忆力在房中行走如常。   “小昱──”阿旺从睡梦中惊醒,惶然大喊。   “宝宝,我在这儿,啊……”阳昱著急,一头撞到墙上,疼得他脑袋发麻,然後膝盖又磕到床,忍痛上床,抱住惊惶不安的人儿,温柔安抚,“打雷啊,不怕不怕,小昱在这儿,乖乖睡……”   满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阿旺缩在阳昱怀里,狂跳的心渐渐安稳下来,“停电了吗?怎麽这麽黑啊?”   “为了安全,我把电闸关了。没事的,有我在这里,宝宝不怕啊。”   睫毛在他胸膛上刷啊刷,阿旺小声咕哝,“好奇怪,都秋天还有这样的雷雨天。”   “管他是什麽天气,只要我们在一起,其他的都无所谓。”阳昱很满足,“宝宝啊,这辈子的路还很长,以後我们都开开心心的,不管其他的人和事,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阿旺没说话,静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小昱,我想跟你说点事,等你听完了再决定以後要不要在一起,好不好?”   手一下一下抚著小舅的背,阳昱什麽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嗯了一下,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阿旺紧张起来,心跳的频率明显的加快了。   “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是做豆腐的。爸爸喜欢赌博,家里经常没有钱买米,爸爸总是打我,输了钱就打我……”回忆遥远,就像一场梦,却也因为真实而变得深刻,“我的妈妈……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睛很好看,还很温柔,对我……也很好。”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歌儿唱得真好,可是,他的妈妈,却亲手抛弃了他。   阿旺微微眯起眼睛。   “……为了能活著,我做了许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小黑屋里关著许多人,年龄都不大,最大的可能也就十一二岁吧,一个个瘦得身上就一层薄薄的皮包著,我看著他们吃死人,吃老鼠,我刚进黑屋时差点被他们咬了,幸好有个好心的大男孩,他一直在帮我……”   那时的记忆,不堪回首,心还是很痛。他的过去,不想再隐瞒,不论小昱知道多少,无论有多难以启齿,他必须要面对。   “那个地方,对我们来说,是地狱,出去了没有人愿意再回到那里,可是活著走出那里又能怎麽样,外面不见得就是天堂。”   声音在颤抖,很多次说不下去,还是逼迫自己,再次将满身的血痂一一撕开。   再痛,也要忍。   “很多人……熬不住,甚至有些人还有一口气,就被丢进笼子里……喂狗,很高……很凶的大狗……”仿佛大狗就在眼前,阿旺打著寒颤,手脚冰冷往阳昱怀里缩,“我不想死,不想进黑屋,我很努力让他们快活,无论他们有多过份,我都忍著,假装自己很快乐……每天,都有人来,有的时候一人挑一个,有的时候很多人一起玩……很多次,我疼得受不住,想著死了也好,一了百了,可是我一看笼子里的狗,冲我舔舌头,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阿旺哇哇大哭,“那些人,很坏的,总是要我给他们舔……舔那个东西,好脏好臭,稍不如他们的意就打我,都是坏人……”   阳昱泪流满面,紧紧抱住颤抖的小舅,声音哽咽,“别说了,宝宝,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他的心,好疼。   (11鲜币)小舅 042 往事   上气不接下气,阿旺还是很执著的继续往下说,“那些年,我都忘记了自己是个人,忘记了多少人在我身上找快活,那个漂亮的大园子看著像天堂,其实是生不如死的地狱,任何一个人都能欺负我。我的那个地方,没有一天是干净的,若是不能讨那些大官的欢心,就把我丢给下边的人,那些……畜牲,都是畜生!”愤恨的喊,控制不住的眼泪,哗哗的流,阿旺语不成声,“要活著,就要……就要讨好他们,可我……可我真的不想,不想做那种事……小昱,对不起,我……我很脏,……我没有办法,要不然我就死了,死了……就看不到你了,小昱……”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想的,我不怪你,真的一点都不怪你,宝贝。”泪水源源不断的涌出,阳昱的恨意也随之膨胀,“那些人,一定要受到惩罚。宝宝,你吃的苦,我一定会千倍百倍替你讨回来。”   阿旺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紧紧搂住阳昱,“没用的,他们很厉害,都是当官的,不然死了那麽多的小男孩,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放心,宝贝,不管多大的官,有小昱在,你什麽都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情绪濒临失控,阳昱不停的亲吻小舅,压抑著满腔的恨与怒,万分冷惜受尽苦难的爱人。   阿旺抽噎,“小昱,你不嫌弃我吗?”   阳昱鼻子酸得厉害,“傻瓜,你忍受了那麽多,为的就是我们的相遇,我感激都来不及,我的宝贝这麽好,怎麽舍得嫌弃?我没有资格嫌弃,你知道吗?”   阿旺摇头,咸苦的泪珠不停的打湿脸颊,“我不好,一点都不好,你没有听懂我的话吗?我脏了,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干净了,我的人生被丑陋和黑暗塞得满满的,你看到的只是一部分,我还有……还有……”   “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什麽都不用说了。”阳昱喊道,双臂用力将他揉进怀里,“宝贝,没关系的,发生了什麽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我们在一起,跟你比起来,其他的一切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缺氧了,阿旺难受的咳嗽,推开他,“怎麽可能不重要?就算这些你不在乎,可是後来……後来的一些事,……我很难面对你,那毕竟……毕竟……”   几个字,梗在喉头,没有办法将那段残酷的往事吐露。以为自己很有勇气的,想不到还是不行。   “毕竟,那个禽兽是我的父亲,对吗?”一字一顿,说出自己已知的实情,阳昱发现,埋在心里很苦很痛,说出来心还是痛,可是说开了的感觉很舒服。   阿旺怔然,很快又笑了,“你都知道,他果然没有替我保守秘密,我有准备的,但我怎麽会……这麽的难受呢?”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於那个曾经叫阿爸的人,想到他,总是有难过涌上心头,同时也很失望。   “宝贝,那个男人我并不当他是我父亲,对我们的关系,你比别人了解得深透,他不配做一个父亲。当我知道他曾经对你……我恨他,为他那样的行为,为你所受的伤害,但我很心疼你,宝贝。”   “他是你父亲,你是他儿子。”平静的说出这些话,阿旺佩服自己的镇静,他自嘲的笑笑,“我不仅脏,还有满身的罪孽,等我死了,肯定去不了天堂的,说不定连阎王都不肯收我。”   “宝贝……”   “别这样喊,我受不起。”   “宝贝。”   “小昱,你别这样。”   “宝贝!”   “不要喊了,我求你,真的不要这样,我求求你……”阿旺退离他的怀抱,缩在冰冷的床沿边上,“小昱,我想跟你过一辈子,从我看到你开始就这麽想了,曾经我也以为能一辈子的,可是老天爷不肯啊,我没有这样的命。想到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你是他血脉的延续,我就无法原谅自己了,我恨自己,为什麽要那麽的软弱,为什麽要让他欺负……为什麽呢?当初,我要是不逃走,不上那辆货车,不往那个方向逃,根本就不会遇上他,也不会遇见你,更不会有那麽多的痛苦……”   字字句句,像一刀刀尖锐无比的刀,狠狠扎进心口,阳昱疼啊,可他不能喊,因为他知道,小舅比他更疼。   “我是二旺,从小被父母卖掉,被很多人欺负侮辱过的二旺,从来就不是你的宝贝。“宝乐”只是一个假象,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梦,每一次,听你那样喊我,我都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坏人。小昱,我是二旺,不是宝乐,那个活在你童年世界里干净的宝乐是不存在的,你弄清楚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才是真实,虽然很差劲,可你必须接受现实。”   阳昱沈默。   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阿旺抽抽鼻子,抹走脸颊上的泪液,说道,“姐姐是个好人,她也很苦的,无论她对你做了什麽,看在她生下你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揪心的寂静,空气中有悲伤在流转,良久……   阳昱哑声问道,“交代了这麽多,你呢?你想干什麽?”   阿旺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床上的你,火热多情,我以为自己等来幸福,原来,只不过是最後的美好。要不是这样的雷雨天,你现在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说的对吗?”   “不是……”   “还狡辩!”   心情糟透了,阳昱扑过去要抱他,没留心两人齐齐滚下床,坠落的瞬间阳昱身体速转,又做了一回肉垫。好在阳昱的体力好,几年警校没有白呆,若是换一个逊点的男人,这样的高度只怕也会断骨脱臼。   听著肉体触地的闷响,阿旺觉得肉疼,慌张的问,“小昱,你摔到哪里了?疼不疼?赶紧我给你揉一揉。”   阳昱打他屁股,没好气的说,“真是谢天谢地,你还知道关心我。”   不理他的酸话,阿旺挣扎,“脑袋磕到没有?头晕不晕?你躺著别动,我去开灯……”   “傻蛋,别动,你再扭来扭去,後果自负。”阳昱痛苦的呻吟。   “啊,哪里疼?我给你揉……啊!”   抱起来丢上床,阳昱压上去,“还摸,真是个傻子,你要再揉两下就要著火了。”   大腿处硬梆梆的顶著一把枪,阿旺面红耳赤,“起来,别压著我,你好重啊。”   阳昱不听,还用下体顶他,“现在嫌我重了,昨晚舒服的时候怎麽不嫌重,你这个小坏蛋还真是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10鲜币)小舅 043 誓言   阳昱不听,还用下体顶他,“现在嫌我重了,昨晚舒服的时候怎麽不嫌重,你这个小坏蛋还真是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阿旺哭笑不得。刚才的严肃气氛一扫而空,这样的境况令他始料未及。   “小昱,刚刚……”他都白说了吗?   “唉,我的大傻蛋噢。”脚一勾,两人滚进被窝里,阳昱不爽的敲他脑门,“等我听完了再决定以後要不要在一起……这话是你说的,对吧?”   阿旺不吱声,只是点头。   “我的心,永远不会改变!这辈子,不,应该是生生世世,我都只跟你在一起,永远只爱你一个。”阳昱毫不犹疑,“宝宝,你的过去只会让我更疼惜你,一点都影响不到我对你的爱。我爱你,宝贝,永远都爱你,一直一直都爱你……”   “可是……”   “乖,没有什麽可是。”阳昱翻身压住他,嘴巴在他脸上乱亲,“难道宝宝怀疑我的真心吗?还是宝宝因为那些事情,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小昱,你……啊呀,别捣乱,听我……我说完,啊……你这个流氓!”阿旺推他,身上的人就跟铁塔似的,怎麽推都推不开。   阳昱动嘴加动手,忙得不亦乐乎,“那也是你一个人的流氓,你要是不要我,我就割了自己的命根子,出家做和尚。”   “你赖皮,你是赖皮狗。”阿旺啼笑皆非,“你放开我……哈哈,别挠我,哈哈……不要闹了,让我好好说话,哈哈哈……”   “不听不听,听你说话,我会气死掉。”   这是什麽话,阿旺满头黑线,“那你现在是在干什麽?”   “脱衣服,做爱。”话落,手一扬,两条内裤丢出被外。   阿旺大叫,“我不要做,你流氓──”   “乖宝,给老公亲一口,亲啦亲啦,乖乖不动啊,我要进去了……嗯哼,真软真热,真舒服!”   连番的大战过後,在阳昱的巨物开拓下幽口依旧松软,只是稍稍有些干涩,阳昱以为会遇到阻碍,蘑菇头在入口小心试探,浅浅抽插,竟然很轻松的就进去了。   阳昱满足的叹息。   “宝宝啊,你的小嘴喜欢我,我的大家夥只认你这张嘴儿,你看他们配合多默契。别再别扭了,我啊,就认你了,如果你忍心让我剪了它,剃光头当和尚,那你就走吧,我不会去找你,真的,只要你能狠得下心,我就让你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说认真的,一点不骗你。”   下边使用过度,阿旺有些难受的皱眉,一边放松身体让自己好受些,一边不满的说道,“那你明天先剃光头给我看看,万一很丑的话,人家都不敢去庙里了,没有香火钱,别的和尚就要受你连累,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阳昱失笑,不爽的应道,“你就心疼那些和尚,怎麽不心疼心疼你老公我啊,你老公这麽英俊潇洒,没有头发丑点无所谓,关键是脑袋著凉了怎麽办?还有啊,我要是被割了,那你不是得守活寡?夜里寂寞难熬,没有老公这根东西,你怎麽办啊?”   阿旺哑然。   混蛋说混话,越搭理越来劲,还是不搭理得好。   “宝宝,你怎麽不吭声啊?真想我做和尚啊?不说话那我就做了啊?呆会可别说我不给你讲话的机会……”   说到做到了是阳昱一贯的作风,在这麽煎熬的时候,能忍住讲这麽多话真的很不容易。将小舅两条腿分开摁在身侧,甩动臀部便大力抽插起来。   “嗯啊──,轻点。”阿旺的眉头没有松开过。   有点疼。   从昨晚到现在,一共做了多少次,阿旺记不清了。频繁的性事,令他十几年没有被碰触的地方承受不住,阳昱的东西太粗大,摩擦著内壁有微微的刺痛,可能是擦伤了。   敏感的内壁在巨物的摩擦下,竟然自动沁出湿液,随著抽插,干涩消失了,柔软的内壁紧紧包裹住巨物,暧昧的水声不时从交合处传出。   巨物的硬度,有些让人害怕。   “嗯嗯……小昱,慢点……疼,别这麽大力……”   再有弹力的橡皮筋都会绷断,阿旺提心吊胆,生怕阳昱的大东西把他撑破了。   “宝宝,你真好,怎麽能这麽好……我爱死你了,真的好爱你啊,宝贝!”   阳昱知道他难受了,手掌分开他的臀肉,次次插到最深,蘑菇头没有辜负他的苦心,每一次都顶到了平常人不易碰触到了凸点,绵绵快意驱走了不适,房中很快就响起了动情的呻吟。   “啊嗯……好麻,别碰那……啊啊啊……酸,好酸……受不了了,啊──”   快感来得太猛不是件好事,比溺水的感觉还要恐怖,阿旺连连打著哆嗦,声音都像变了一个人。‘   阳昱发狠的顶,“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顶到了,阿旺挺起下身,死死夹住阳昱,周身泛冷的颤栗令他发不出声音来。   阳昱不依不饶,蘑菇头继续兴风作浪,没有回答绝不罢休的阵势。   阿旺怕了他,大声尖叫,“不会,我不离开你。”   “永远都陪著我吗?”   “是。”   “我不要听一个字。”   “我……我永远都陪著你。”   “听不到,大声点。”   阿旺要哭了,“我永远陪你,永远都不离开──”   “这才乖嘛。”阳昱满意了,两条汗答答的细腿往肩上一扛,上身下压,将他的身体像汉堡似的折叠,臀部自然的抬高,更加迎合他的抽插,“乖孩子,老公给你奖励。”   膝盖压在胸口,阿旺喘不过气来,可是快感还是源源不断的从股间传递到四肢百骸,挂在风口浪尖上的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插得太深了。   这个姿势,让他模糊了自己的年龄。   身体弯曲到这种程度,应该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才有的柔软度,而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还能摆出这种姿势,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啊啊啊……好深,小昱……不要,太深了……”   (12鲜币)小舅 044 释然   身体弯曲到这种程度,应该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才有的柔软度,而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还能摆出这种姿势,实在是不可思议。   “嗯啊啊啊……好深,小昱……不要,太深了……”   被子不知道什麽时候掀走了,情热如火,竟然也不觉得冷。肉体撞击的声音不绝於耳,还有私处黏稠的水声,刺激得阿旺血脉贲张。   就这样死了,也是种幸福啊。   “小昱,爱我,狠狠的爱我。”   幽口缩紧,阿旺迎合著他的抽插,嘴里乱七八糟的喊著,被快感控制的脑袋狂乱的在枕头上摆动。   没有什麽比爱人的鼓励更让人亢奋了,阳昱放开两条腿,就著紧密相连的姿势站起来,将人按在床头的墙上,由下往上狠狠的插送。   “啊啊啊──”阿旺发疯的叫喊,坐得太深了,每一个都像是要把心从嗓子眼里顶出去。紧紧咬住体内的巨物,前端的小阿旺在腹部的摩擦下,越来越硬,叫嚣著要释放。   想了十五年的人,吃了又吃阳昱都没吃够,可他知道不能索求无度,小舅的身体吃不消。阳昱停下来,寻到小舅的唇,仔细温柔的吻,然後没有预兆的猛插数十下,将小舅的尖叫吞进肚子里。   极致的快感直冲大脑,大脑放空的瞬间,两人齐齐达到高潮。   阿旺气喘如牛,大脑里一片空白。有一个性欲能力强,并且床上技巧一流的爱人,真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泡在温柔乡里,阳昱懒懒的不想动,啄木鸟一样亲著小舅,大手一路往下摸,轻轻替他揉摸著酸软的双腿。   心跳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阿旺蠕动嘴唇,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小昱,我饿了。”   “想吃什麽?老公做给你吃。”   饥肠辘辘,阿旺没有心思计较他的自称,“饭菜在厨房,可能已经凉了,加热就能吃了。对了,你晚饭有吃吗?”   “我吃过了。”阳昱缓缓抽出湿漉漉的武器,说,“我再重新做一点,你的肠胃空了一天,不能随便应付。”   堵塞下体的东西拔了出去,一股热热的液体从小洞流出来,湿透了身下的床单,空气里迅速的迷漫著一股浓浓的腥气,阿旺羞得满身通红。   阳昱抱他躺到干爽的地方,摸黑下床把灯打开,进浴室放了洗澡水,又赤裸裸的回房,“宝宝,你先洗个澡,我把床单换一换,洗完澡你就清清爽爽的躺著,等饭吃就好了。”   手臂一抬,阿旺不看他,“不害臊,老是这样不穿衣服走来走去,真讨厌。”   “刚才那麽用劲的咬著我,现在却说我讨厌,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没有喂饱我的宝贝,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接著来……”   打掉乱摸的手,阿旺丢个白眼给他,没好气的说,“我都这样了你还要乱来啊,就不知道心疼下我……”   阳昱两手一捞,将他打横抱起,嘿嘿的笑,“我当然心疼啊,你可是我的宝贝心肝肉。不闹你了,老公抱你去洗澡。”   阿旺全身酸软,一点劲都没有,懒洋洋的趴在浴缸里,任由阳昱对他上下其手。   “小昱,那个……你家里怎麽样?”这个问题,想问很久了,只是话到嘴边,又怎麽都问不出来。   家里?阳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後,淡淡的说,“我很多年没有回去了,不清楚。”   阿旺扭头看他,惊诧万分,“为什麽啊?”   “没有为什麽。”阳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拍拍他的屁股,说道,“腿张开,我把里面的东西清出来。”   阿旺不依他,“我想知道。”   阳昱叹口气,抱他坐在腿上,缓缓说道,“没有你,我对那里没有点眷恋。外公走後,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阿旺睁大眼睛,“走?他去哪里了?”   阳昱沈默一阵,轻声说,“他老人家去世了,永远的走了。”   阿旺浑身一震,“去世了?怎麽会……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阳昱抱紧他,流露悲伤,“那一年,我太想念你,不顾校规擅自回国,可我回去却从外公口中得知……我当时很冲动,跟他大吵一架,然後负气出国。等再次回国,外公已经久病在床,时日无多了……”   阿旺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轻抚他的背脊,安慰他说,“生老病死,我们没有办法,最後的日子里有你陪著,他走得没有遗憾了。”   阳昱痛苦的摇头,说道,“遗憾,他是带著遗憾走的。他临终前,要我找个女人成家过日子,跟你断绝所有的来往,我没有让他得偿所愿,他很失望。老人家的临终遗愿,本来我应该满足他,可是……我不想欺骗他,我希望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能慢慢的想明白,我有多爱你。”   “小昱。”阿旺不知道说什麽才好,泪眼婆娑的看著阳昱。   阳昱亲吻他,喃喃说道,“外公的病因我而起,如果当时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好内疚。他一手把我带大,为我付出很多,我却一再的让他失望,我太不孝了。”   阿旺摇著头,泣不成声。   他的小昱啊,若不是为了他,怎麽会狠得下心忤逆外公,老人有多无奈失望,他的小昱就有多痛苦。   “如果我能控制自己,他老人家就不会病倒,如果我能安慰他,他就不会抱憾而终,如果我……”阳昱呜呜悲泣,“我太不孝了,外公的恩情大过天,我却没有做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情。”   “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泪珠纷纷,阿旺哽咽,“我不该出现,是我打乱了你们的生活,是我破坏了你们的快乐,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的,小昱你不该怪自己,我才是那个坏人……”   “宝宝,我们相爱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的不理解。”阳昱擦净彼此的眼泪,沈痛的说,“你说的没错,生老病死,我们也没有办法,外公在世时千方百计要分开我们,对他来说,也是种心理的折磨,现在他在另一个世界,没有那麽多的牵肠挂肚,何尝不是件好事。宝宝,不要再逃避了,勇敢的面对自己的感情吧,要让外公在天上看到我们很幸福,不然,他就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阿旺使劲点头,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说了出话来。   得爱如此,夫复何求。   阳昱带泪而笑,“过去十五年里,只要一想到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承受著痛苦,寂寞的生活,我就想杀人,恨不能毁掉世上所有的一切。还好,老天爷不乐意,把你还给了我,也还了世界一个安宁。”   阿旺眼里泪花闪烁,不服气的说,“你怎麽就知道我一个人了,万一我找了人呢?”   阳昱自信满满,“知道你不会的,我从没担心过,倒是担心你会哭鼻子。”   被一语言中,阿旺嘴硬的瞎嚷,“我哪里有哭,我一个人过得不知道有多快活。”   “我倒想你是快活的,找了人也没有关系,只要对你好,只要你过得好,我不会介意,反正我会把你抢回来。”说著,含住他的嘴唇亲了一会,阳昱在他唇间轻语,“宝宝,我爱你,永远永远都爱你。”   “我也爱你,小昱。”阿旺闭上眼,轻轻回应他。   (15鲜币)小舅 045 惩罚 结局   心结解开,雨过天晴。   一场暴雨破坏了不少的房屋,大量的垃圾废物从下水道冲出来,堆得到处都是。太阳出来了,引来不少的蝇虫,臭气熏天,环境在一夜间变得极其糟糕。   门窗紧闭的温馨小屋里,夫夫俩腻歪在床上,搂成一团,一点没受外边的影响。   “宝贝,今天想吃什麽?”   “鱼,我想吃鱼。”   “怎麽吃?有要求吗?”   “我想喝鱼汤,又想吃红烧鱼,怎麽办?”   “宝贝今天胃口不错,值得奖励,你想吃的,老公一定满足你。”   抱著不想松手,亲著不愿松嘴,磨蹭很久,阳昱恋恋不舍……终於起了床。   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将房间填满。阳昱舒展著傲人的身材,回头冲床上的人眨眼睛,阿旺懒懒的趴著,佯装不屑的扭过头去。   哼,又在卖弄,不就几块肌肉嘛,有什麽了不起,只要多锻炼,他也能变得那麽强壮。   捏著自己的胳膊和腿,阿旺又有些沮丧。   老话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可他一把年纪还逞能,弄不好这身骨头都散掉了。他打出娘胎就骨架小,细胳膊细腿的,先天不足,後天弥补也没机会了,这辈子他跟肌肉是无缘了。   “嫂子,嫂子,起床了,嫂子──”   敲门声震天响,阿旺蜷在被窝里一动不想动,他想等敲门的人不耐烦自己离开。   小陈喊破了喉咙,无奈间只得用阳昱给的钥匙进了客厅,一室寂静说明卧房里的人还在酣睡,那道门只需轻轻的扭就能打开,可他不敢,他若是贸然进去,看到不该看的,队长肯定会挖了他的眼睛。   忐忑的敲敲门,他喊道,“嫂子,你起床没有?快中午了,队长说你要按时吃饭。”   阿旺抱著脑袋,痛苦的呻吟。   讨厌的小昱,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吵他睡觉,也不想想是谁让他每天睡到中午还睡不够的。   顶著鸡窝一样的头发开门出去,哈欠连天的问,“你们都吃过了吗?”   “已经吃过了。”小陈低垂著头,眼睛不敢乱瞄,“嫂子,你的衣服……衣服穿整齐没有?”   阿旺抓筷子的手一顿,审视自己的衣著,再看看紧张的小陈,无奈摇头,起身回房。裹得严严实实出来,小陈的头才抬起来,东拉西扯的跟他聊天,嫂子嫂子叫不停,嘴巴跟涂了蜜似的。   “我是男的,你们不要总是这样叫我。”阿旺一边喝汤,一边重弹老调。   “你是队长的爱人,我们这样叫理所当然,嫂子,你说是不是?”   阿旺无奈。   关於嫂子这个称呼,他不仅跟小陈他们讲,也跟阳昱说过,可是他的话没有人听。叫男人做嫂子,真的很奇怪,阿旺听了不止一两天,却总是觉得别扭,可阳昱却很享受,听他们喊嫂子就特别开心。   小陈大口咬著苹果,“嫂子,队长说下午就能回来了,他会顺便买菜给你做晚饭,你想吃什麽?”   睡眠不足胃口差,阿旺挑著米饭,漫不经心说道,“随便什麽都可以,他做的我都吃。”   小陈看他无精打彩的,有些担心,“怎麽了?嫂子,这些菜不合你胃口啊?”   “不是饭菜的问题,我本来就没什麽食欲,大概跟天气有关吧。”   “噢,那你就多喝点汤,没队长弄的好喝,你将就著喝吧,晚上就有好吃的了。”   阿旺打个哈欠,倦倦的说,“饭菜我只动了一边,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吃点吧,我好困,先去睡觉了。”   “汤你不喝啊?”   “我要睡觉就不喝了,不然涨肚子很难受,你喝了吧。”说著,阿旺站起来,“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还有叫他别买水果了,每天都买吃也吃不完。”   目送阿旺回房补眠,小陈对著几乎没怎麽动饭菜纠结了。   嫂子吃过的他能吃吗?吃了队长会剥他的皮,不吃……剩这麽多肯定逃不了一顿臭骂,这可怎麽办啊?   嫂子,你要是败家一点该多好,我就能心安理得倒掉了。   想要做个诚实的孩子,怎麽就这麽的难啊!   睡了一天,阿旺精神抖擞,晚饭过後拉著阳昱出去散步,迎著习习秋风,两人沿著人迹零星的河岸徐步而行。   阿旺问道,“小昱,你们的工作什麽时候才能结束啊?”   阳昱笑问,“宝贝,你以前从来不问我的工作,怎麽今天忽然问这个了?”   阿旺呶嘴,“我在想啊,你们这次都是来工作的,一呆就几个月,那以後是不是经常要这样?”   阳昱握著他的手,戏谑,“担心我不在,宝宝一个人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吗?”   阿旺微愠,剜他一眼,说道,“我希望小昱你能干点别的,警察……我不喜欢,很多坏人,我知道你不坏,可我不愿意你跟他们混在一起。”   阳昱捏捏他被风吹凉的脸颊,认真的说,“我说过,当警察只是为了找你,现在你回到我身边,这份工作对我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我正在处理一些事情,等事情结束,我的工作也结束了,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宝宝,你等著我。”   阿旺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轻声说,“我不问你忙什麽,但你要答应我,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阳昱紧紧搂住他,柔声许诺,“放心,为了我的宝贝,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阳昱的忙碌变本加利,导致阿旺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酒楼打包,负责送餐的队员也是来匆匆去匆匆,剩下阿旺一个人,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发呆。   解决完一个苹果,无事可做的阿旺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如今,阿旺的生活清闲安逸,窝在阳昱的保护伞下,全然不知道外面的暗波涌动。   风暴来临,风云变色。   G城警界一把手惊天大丑闻。   占据各大报纸各版头条,无论是八卦杂志,还是时事周刊,争相报导。   不堪入目的淫秽画面不仅也登上报纸,还洗成照片,印成海报,全国发放。一夕之间,铺天盖地都是警界性丑闻,动作神速,让人措手不及,怎麽拦截打压都无济於事了。   郑家,几代人都是警察,市长曾经亲自赠匾“警察世家”,风光无限,现在却落到声败名裂的下场。   轰动全国,震惊警界。   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到鬼……说的就是郑家。   不可一世的郑营松垮了台,还牵出了他已经退休数十年的老父亲。   有心人的举证,某偏远小县城,奢华大庭院里的肮脏丑陋被公诸於世。根根白骨堆满狗笼,曾经有多少鲜活的生命被无情的葬入狗腹,几十年前桩桩命案,是郑家父子犯下的滔天罪行,铁证如山,他们插翅难逃。   郑营松很快被检察院带走,八十高龄的郑父手带铁拷,坐著轮椅被抬上警车,郑家所有家眷都被调查,没收全部财产。树倒猢狲散,郑家的财产被没收後,个个都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没有谁有闲心去理会郑营松父子。   几十年前进出大庭院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被揪出来;依仗郑家升官发财的,没有一个人逃过,撤职的撤职,吃牢饭的吃牢饭。一时间,人心惶惶,检察厅也是忙得团团转。   据前往大庭院逮捕郑父的警员陈述,当他们闯进去时,都快进棺材的郑父正鞭打一名年幼的赤裸男童,而他的腿间也趴著一个满身伤痕的男童,舔著他毫无生气的丑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果,郑家不是如此的肆无忌惮,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几十年来,无数稚嫩男童被蹂躏而死,罪恶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也要谢谢他们的放肆,不然哪有这样一次重击就将他们打入地狱的机会。   据庭院里的打手交代,狗笼里的只是一部分,还有逃跑摔死的,抓回来活埋的,黑屋里饿死,被同伴咬死的……数不清了,全都是样貌清秀的小男孩,没有谁记得他们的名字。   骨骸太多,残缺不全,看得人心酸,听得人流泪。   G城一位不肯留姓名的商人,出资建墓修碑,让魂无所依数十年的可怜孩子们入土为安,有了安身之所。   午夜,寒意渐浓。   阿旺从梦中惊醒,心跳如雷。   “宝宝,怎麽了?”   温柔的话音在耳畔,阿旺一愣,惊喜的叫,“小昱,你回来了。”   摸他的额头,一手的汗,阳昱心疼的说,“嗯,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阿旺抱住他,安心极了,“刚才做噩梦了,好害怕,还好有你在身边。”   阳昱轻吻他的额,轻声说,“一切都结束了,再也不会有噩梦,明天我们就回家。”   阿旺惊喜万分,“真的吗?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阳昱笑著说,“当然是真的,明天,回我们的家。”   阿旺喜极而泣,使劲的亲他。   真好,他要回家了,漂泊了几十年,他终於有家了。   谢谢大家一路陪伴《小舅》,支持源莱,正文到此结束,网络版结局有些仓促,源莱会让个志版添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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